《天造地设?!》 第1章 离婚典礼(1) 第一章离婚典礼(1) 在有生之年参加一次传说中的“离婚典礼”,除曦心中五味杂陈,因为,这场闹剧的女主角是她最好的朋友——纪绒绒。 刚收到请柬那会儿,纪绒绒正风情万种地倚着与她女王范儿十分不搭嘎的实验台嗑瓜子儿。 除曦一身白大褂,戴着橡胶手套,将卡片打开,惊得隐形眼镜快蹦出来。 “离婚……典礼?!” “孤陋寡闻!没看过‘非诚2’呀?里面有一个场景,不就是姚晨和孙红雷举行离婚典礼吗?我交待过fiona了,我纪绒绒的离婚典礼一定办的比电影里的排场还大!” 纪绒绒是除曦的高中同桌,两人的友谊从十五岁持续到二十五岁,不多不少,刚好十年。 除曦家庭出身平庸,到十八岁那年,可以用“凄惨”来形容,而纪绒绒……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 想当初高中入学第一次分座,还是按个头儿来,她俩身形差不多,都一米六五,不高不矮,顺理成章成为同桌,位于全班第四行。 后来,班主任对纪绒绒的“特殊优待”渐渐露出了苗头,在一个仓促的星期一早晨,将纪绒绒调到了正数第二行,而她的未来同桌,是班里的超级学霸。 这时,纪绒绒竟然直接向老师提议:“我想让除曦和我一起调座。我们两个现在非常合拍。” 除曦的反应和现在手里拿着“离婚请柬”差不多,只是高一时,除曦戴的还是黑框眼镜。 可她所惊讶的,除了纪绒绒敢对老师的决定提出异议,更在于她的语气,就好像英语里的祈使句,带着命令的色彩。 这让从小对老师充满敬畏的除曦,大开眼界…… 接下来的三年,除曦和纪绒绒几乎形影不离。 天知道,所谓“合拍”那会儿,除曦和纪绒绒之间只有过两次对话。 一次是纪绒绒问她“下节什么课?”,一次是她问纪绒绒“去厕所吗?” 纪家祖籍江浙,家族兴旺,人才辈出,尤其在商界,且不说各家资产哪个单位衡量,随便拎出一个,都是行业中的佼佼者。 纪绒绒说,纪家的名声威望要全归功于她的爷爷。纪爷爷今年九十五了,作为最早一批留洋归来的学者,贡献了许多当时珍贵的先进思想,是位纪录片会出现的传奇人物,不过除曦只听纪绒绒对她一人提过爷爷的名号,平时生活里,纪绒绒其实是个相当低调的名门之后。 纪老爷子的小孙女纪绒绒的……“离婚典礼”,除曦难以想象,就像三年前她和叶灏丞的闪婚一样难以想象。 不过事实已定。纪绒绒不仅要离婚,还要办一个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来参加的“离婚典礼”! 除曦都替纪爷爷愁得慌。 -- 天还没亮,除曦从公寓里轻手轻脚爬起来洗漱,坐第一班公交车转乘地铁到达婚纱摄影studio,却不见纪绒绒的人影,只有一脸疲倦的fiona在忙里忙外。 除曦为fiona表示深切的同情,没办法,谁让她摊到个奇葩老板? “除曦你来了,这是礼服,化妆室在二楼走廊最右,你先换上吧。” 除曦抱着fiona塞过来的一大捧,贴心问:“fiona,需要我帮你些什么吗?” fiona大笑着拍她的肩膀:“liv嘱咐过,两个月前你手腕受伤了,还没康复。你呀,只负责在典礼上美美的就可以了。” fiona这番客气话经过除曦的翻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你还是歇会儿吧,不管你受没受伤,只会越帮越忙。 好吧,纪绒绒……也就是liv,真是了解她! 除曦在化妆室一直等到典礼时间逼近,纪绒绒还是没到。 昨晚和纪绒绒通话时,她正在纪爷爷那里,不知道纪绒绒用了什么招数,居然让纪家人同意她举办荒唐的离婚典礼?! 不过,也难怪纪绒绒对她和叶灏丞的“典礼”有执念。 纪绒绒是一小有名气的婚纱设计师,可已婚三年,她为顾客设计制作了无数条华丽绝伦的婚纱,却唯独没能等到一个场合穿上自己的那条…… 有句话叫什么?为他人做嫁衣裳? 除曦杵着下巴发呆,明知纪绒绒现在很忙,还是给她发了条微信报告行程。 十分钟过后,除曦决定先换礼服。 纪绒绒在她热爱的事业上是个完美主义追求者,不仅婚纱、配饰全部亲手操刀,连除曦的伴娘礼服也是花尽心思。 纪绒绒还说过,婚礼结束后,这套礼服会送给她做纪念,没想到,叶灏丞却将这场婚礼从三年前一直推到了现在,从结婚典礼推成了离婚典礼…… 除曦作为旁观者感叹纪绒绒短暂的婚途如何不坦荡的同时,总算换好礼服。 大抵因为她被严苛的研究生导师压榨两年多,身材对比做礼服时纤瘦了不少,最明显的就是胸!尽管礼服采用了立体剪裁,并有胸垫加持,可胸前还是空荡荡的,除曦试探着把手插到胸口处,居然正正好好! 除曦拉开挂帘,确认化妆室只有她一个人,便穿着“宽敞”的抹胸礼服翻找别针。 化妆室里一向人来人往,有些杂乱,除曦几乎把所有抽屉和盒子都找遍了,还是一无所获。 她急得满头大汗,有人敲响了化妆室的门。 “除曦!换好了吗?”原来是fiona。 除曦应声:“换好了,可是——” “那我进来了,liv特别请来纪先生来接你过去——”fiona推门进入化妆室后,并没发现除曦,只见一抹浅紫色的影子匆匆掠过。 “除曦?”fiona边走,边对身后的男人十分客气说,“不好意思,您先随便坐,我去看一下除曦。” 除曦躲回试衣间里,抚了抚起伏不平的胸口,还好刚才溜得快。 纪绒绒又搞什么花样?不听她电话却找人接她?纪先生?哪个纪先生? 难道是…… 除曦这人有个最致命的缺点:毛躁。 尤其越是在关键的场合,她就越毛躁、手忙脚乱!这也是纪绒绒千叮万嘱fiona不必除曦帮忙的原因。 礼服松松垮垮的,只有双手捧住胸,才能保证不走光,除曦欲哭无泪,如果真的是他,为什么他们偏偏总在这种尴尬的时候相遇?! fiona的声音越来越近,到了试衣间前:“除曦,你在里面吗?” 除曦硬着头皮小声说:“礼服太大了,fiona,可以用别针帮我处理一下吗?” fiona从挂帘外探进头来,用手轻扯了扯礼服,简单测量一下:“是大了不少,背和腰都要收紧。对了——”fiona随后递进来一只鞋盒,“liv为你准备的。昨晚我太忙,忘在liv的工作室,幸好纪先生及时送来。” 除曦打开,是一双和礼服的颜色、质地都十分相配的高跟鞋,既然来自纪绒绒所备,品位当然不会差。只是,她一听到“纪先生”三个字,嗓子眼就忍不住“咕嘟咕嘟”地咽,心脏跳动的节奏也被干扰得乱七八糟。 “你试穿看看鞋子,我去找别针。”fiona交代完,临离开试衣间前,双手合十说,“上帝保佑,你的脚没有在三年之间变小……” “……”除曦正伸脚进高跟鞋里,低头看向缩水不少的胸,沮丧地把胸前捂得更紧。 除曦整天混迹在男人扎堆的实验室里,对高跟鞋很是陌生,更别提驾驭它。 于是,她刚刚站稳了穿着高跟鞋的双脚,身子便有些不听使唤,不知道何时,竟踩到了礼服一角,除曦顿时感到胸前凉飕飕的,一抬头,被镜子里几乎半.裸的女人吓到,懊恼地低叫一声。 这时她慌慌张张的老毛病又复发。两只手,一只健全的在努力挽救胸前,另一只扭伤的使劲拽裙摆……结果,扭伤那只手更疼了,礼服也被揉得乱七八糟。 一时间,试衣间里“热闹非凡”。 “啊——” 所有响动都在她四脚朝天跌出试衣间时结束,前一刻,她还在自己身上不停奋斗,下一刻,眼前只剩下黑漆漆的化妆室顶棚,还有……一张脸,男人的。 “唔……”除曦确认自己其实是跌在来人怀里,第一反应便是默默地向上拉那可怜的礼服,至少也要把“点”遮住啊。 男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亦是一脸的窘迫。 继而,缓缓地,他绅士而不着痕迹地,偏开目光。 气氛尴尬着,两人保持这个姿势足有十秒钟。赶过来的fiona见此情景,夸张地倒抽一口气:“额——我找到别针了。” 除曦趁男人还没做什么另她更难堪的反应,打挺起身,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回试衣间。 除曦啊除曦,你怎么不长记性!下次纪少徵再出现时,你记得一定把自己裹得像只木乃伊! -- 纪少徵是谁?纪绒绒的十六叔。 纪家家族枝繁叶茂,家谱庞大,排辈十分讲究,纪绒绒没有刻意解释过“十六叔”这个称呼是否因为纪少徵在纪家排行第十六,只记得她第一次介绍纪少徵时是这样说的:“这是我十六叔。不是亲哥哥胜似亲哥哥的亲叔叔。” 礼服的难题解决完,加上简单的妆发,大概用了三十分钟。 意外发生后,纪少徵便离开化妆室到一楼去等,当除曦沿着楼梯走下来,一身正装的纪少徵正好收起手机,从沙发上直起身,抬头望向她。 视线触及,除曦下意识闪躲,尽量让自己在丑态百出后,还能显得大方淡定。 不像除曦那般扭捏,纪少徵并不避讳欣赏一件美好的事物,但他的眼神是恰到好处的,浓烈不失温和,一直跟随她的身影。 除曦终于来到纪少徵跟前,底气泄得一塌糊涂,沁着脑袋说:“不好意思,让你等了这么久。” 与她印象里的一样,纪少徵向来那么平和无争,彬彬有礼。 他眼睫微垂着,嘴角带一抹浅笑,声音清润:“还好。时间来得及。” 除曦仍惶惶无措,纪少徵甫一转过身,她放松了不少,可才走出几步,他顿住,回头说:“你今天很美,多笑一笑。” 第2章 离婚典礼(2) 第一章离婚典礼(2) 整九点,春寒料峭,天空飘起丝丝细雨。 除曦坐进副驾驶,车内凉飕飕的,她双臂交叉,蹭了蹭胳膊,纪少徵见状,调大空调暖风,并将自己的西装外套递给她。 除曦犹豫着缩了缩手:“我没事。一会儿你还要招待宾客,弄皱的话——” “没关系。”纪少徵注意到她手腕上的伤势,“你伤了多久,方便告诉我吗?” 除曦:“嗯。两个半月。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现在已经快八十天了。” 纪少徵语气平缓,像医生在规劝一个不听话的病人:“一百天是指修养得当的情况下,刚才……旧伤添新患,如果再着凉,湿气入骨,就不是一百天能解决的问题了。” 除曦一噎,若还拒绝,话题万一要绕到试衣间外那摔得天花乱坠的一跤该怎么办? 她识相,接过来纪少徵的西装,小心翼翼搭在身前,把右手手臂藏在里面:“谢谢。” 纪少徵也客气点了点头。 两人断断续续聊会儿初春多变的天气,不知不觉,空间里又变得静默。 赶上一个红灯,除曦的手机响起。 接下来“人仰马翻”的一幕又上演了。她先是在座椅里找包,再从包里找手机,没有,随后是找装衣物的袋子,翻了个遍还是没有,铃声越来越急促,刚刚还冷得打颤的除曦,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见鬼啊,除曦你有点出息好不好?这么点毛病,你打算今天在这人面前暴露无遗吗? 早知道,刚才自己坐在后面就好了…… 纪少徵不疾不徐抬手,指向袋子中的牛仔裤侧兜:“好像在这里。” 除曦一摸,果然是熟悉的形状,可拿出来后电话已被挂断。 来电的是纪绒绒,除曦立刻拨了回去,那头正在通话中,一转头,纪少徵恰好按下蓝牙耳机:“绒绒?……取消?” 纪绒绒大概在解释,纪少徵手指点着方向盘:“你确定用‘天气太糟’的借口取消?有人问起‘如果明天是晴天,他们还要来吗’怎么办?” 纪绒绒的咆哮从耳机传出来:“不知道不知道!石榴叔,我承认我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还不行?在我朋友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好吗?” 纪少徵侧眸看一眼身边“全神贯注”盯着路况的除曦,没有做声。 叔侄你来我往俩僵持一阵,绿灯亮了,纪少徵的神情严肃了许多,给人的,却并不会是严厉苛刻的感觉。 “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我希望你不要后悔。做完你该做的事,去休息,剩下的事交给fiona。” 纪绒绒那边立刻乖觉下来,没了动静。 除曦忽然无比怀念起那个敢用祈使句命令老师的纪绒绒,当时的她从不曾想,多年以后,骄傲如纪绒绒,会为一个以“从没爱过她”做借口离婚的男人受尽了委屈。 通话结束,纪少徵在下个路口调转方向,除曦猜得到,纪绒绒最后一定交代过十六叔送她回学校。 “绒绒还好吗?我想去看看她。” 纪少徵听罢,转头面向她,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也许这个时候她正需要我。” “不必了。” 除曦噤声,不知自己哪个环节出了错。 车行一段路,见除曦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纪少徵坦白说:“昨晚我从赤山送绒绒回家,她接了个电话,忽然改主意要去工作室,说是必须交给我样东西,让我今天一早拿给fiona,然后顺路接你到酒店……” 除曦登时坐直身子,差点汗流浃背,那“东西”该是她脚上这双高跟鞋了。 好啊纪绒绒,换你专业坑队友二十年了吗? “到了工作室……原来叶灏丞正在门口等她。” 除曦似懂非懂地“噢”一声。 纪少徵云淡风轻接着说:“直到刚才,叶灏丞显然还没有离开。” 除曦后知后觉,等大彻大悟了,恨不能变成一只乌龟,缩进他的西装外套里…… -- 纪少徵判断叶灏丞一清早仍和纪绒绒在一起,正是因为从手机里听见了叶灏丞的声音。 纪绒绒挂断了和纪少徵的通话,那厮敲完了门,已安静下来。 她望着浴室镜子中的女人,一夜纵情,让她苍白的脸颊添了两朵粉红,却掩盖不住一双眼睛中的黯然。 她微微昂起下巴,侧首三十度,试图找回从前对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不屑一顾的纪绒绒……叶灏丞?呵呵,离婚?呵呵。 她不在乎,要像叶灏丞一样不在乎。 可当卧室内传来叶灏丞与别人聊电话的声音,她看见镜子里那方才不可一世的女人,俨然失了魂。 纪绒绒走出卫生间,叶灏丞把手机丢在床边,系上衬衫领口的最后一粒纽。 昨天是周五,他该是刚从基金会开会回来,不管她举办“离婚典礼”的做法让他在基金会和银行的同事面前多难堪、多丢面子,他总是一如既往,英俊倜傥,意气风发,处处做得体面而周到,似乎根本未受到离婚的任何影响。 很正常不是吗? 离婚是叶灏丞提的,原因是:他从来没爱过她。一丝一毫一分,都没有。 这是他的原话。 纪绒绒身上只挂着件奶白色的真丝睡袍,脚下光着,一路在地板上留下模糊的水印,悄无声息来到叶灏丞跟前。 叶灏丞抬目,一双白嫩的柔荑伸过来,拂去他的手指,解开刚刚系好的领口:“扣子都不会系,你看,全歪了。” 叶灏丞任她“好心”地帮他,掌心沿着她的手臂像下滑,直到肩头,用力按了按。 纪绒绒撅着嘴,模样俏皮可人,只顾着一粒一粒认真的解扣子。 这件带竖条暗纹的白衬衫是新的,高档的埃及棉高纱支面料,柔滑冰凉如丝缎,剪裁如此合体,定做无疑,只是不知是出自于英国还是意大利的哪位工匠之手? 叶灏丞其实不是个注重经营豪奢外表的人,结婚三年,尽管他有个出挑的服装设计师老婆,但他所有衣物几乎都是成衣,如今他离开她,竟从里到外遍布顶级定制,必定是有人肯为他花这份心思。 谁呢?是不是季月?季月是否也曾如自己这般,一脸娇态为他宽衣解带? 纪绒绒的手颤抖着,解到最后一粒,头顶上传来男人粗噶的声音:“还没好吗?” 纪绒绒慵懒地嗔道:“没有呢……急什么啊!” 她当然没有将衬衫重新系好,而是手勾到他的皮带扣,用食指轻轻一挑,仰起头,眼角眉梢,媚.色流转:“你看……这里也没有扣好。” 叶灏丞的眸子陡然锐利起来,像……像只桀骜的雄鹰,从高空中紧盯她。 纪绒绒越发肆无忌惮,后来竟“咯咯咯”地笑出声来,直到她的下巴仿佛碎裂一般的疼,他嘴唇随后压下,她便无法再笑。 她作势要逃跑,被人从后打横抱起,扔回床上,狠狠修理一番。 分居四个月,不算今早,这是纪绒绒第一次从叶灏丞的怀中醒来。 大概公寓空调开的小,他胸膛的皮肤微凉,枕着倒是舒服。 纪绒绒眨了眨眼睛,摸向他棱角分明下巴,刺手的胡茬,英挺的鼻峰,再到性.感的嘴唇…… 季月和他做没做?还用问吗。 有没有用他最爱的姿势?也许都试过了呢。 那她会在醒来时这样抚.摸他吗?大概有吧。 纪绒绒越想,心越荒凉,是无论身体上有过多少热烈的亲密都掩不去的荒凉…… 男人也已醒转,还算温柔地挪开她的手,起床。 这次他没有再给纪绒绒机会,痛快地穿戴好,在她还保持着醒来的姿势时,便要离开。 纪绒绒裸着背,绒毯遮到胸前,支起手臂转身说:“打完p一声不吭就走?” 叶灏丞眉间蹙起不耐,纪绒绒本不想与他撕破脸,更不想让自己变成他厌恶的那种女人,可……终究是不甘心。 叶灏丞思忖半刻,折返回来时手里多出几张纸,扔到她面前:“你说的对,你签完字我再走。” 不过是“离婚协议书”。 纪绒绒煞有介事从头到尾看一遍,最后一页,“叶灏丞”三个字赫然入目。 她仿佛看见三年前有个愚蠢的女人,在登记结婚时,兴高采烈地率先签上自己的名字,而男人呢,提笔之前显然还在犹豫权衡这场婚姻…… 纪绒绒扯出一丝笑,冷冷对视他的眸,将“离婚协议”撕成碎片。 “好,叶灏丞,你这么迫不及待要离婚,我成全你。不过,你必须出席离婚典礼,否则,我死也不会签字!” 叶灏丞似乎并不在意,悠闲地整理起袖口:“你可以不签字,我会单方面向法院起诉离婚,协议也可以随便撕,我再找律师重新拟就是了,说不定最后将拟出一份最适合你纪绒绒的离婚协议,比如说:离婚后女方不得以任何形式纠缠男方,包括什么无聊的‘离婚典礼’!” 他有备而来,纪绒绒气得咬紧牙齿:“我可不觉得离婚典礼无聊,离婚典礼用处多着呢,至少……让你朋友、同事和同学——噢,还有季月学姐,都知道你和我已经离婚了!你恢复单身,人家也没有为了旧情复炽而白白stand by!” 提到季月,如同戳中了叶灏丞的七寸,他像条愤怒的蛇,发狠地看向她,哼笑说:“没错,也许这是离婚典礼唯一的有用之处!” 第3章 离婚典礼(3) 打破两人间的对峙的,是叶灏丞忽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已不是纪绒绒从前偷偷设置的那首beyond的“情人”,而是一曲和来电之人气质完美相符的“致爱丽丝”。 叶灏丞匆匆掠过一眼,按断。 他这样做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纪绒绒已经拽着绒毯张牙舞爪地扑过来。 可她哪里是男人对手,没有抢到手机,反而被钳住四肢,按回大床里。 两人鼻尖对鼻尖,口对口,呼吸相闻,吐息交换,紧紧逼视。 纪绒绒浑身上下光溜溜的,仰着脸笑:“接啊,为什么不接?” 叶灏丞也笑:“我接电话,为什么要被你听到?” 纪绒绒愈发得意起来:“我看你是不敢!怕季月知道你又来爬我的床!” 叶灏丞用力振臂,纪绒绒手腕传来钝痛,嗷嗷大叫:“叶灏丞!你疯了!疼死我了!” 叶灏丞从她身上猛地弹开,拾起外套,行步带风,到了公寓门口,退回几步。 纪绒绒眼底蓄满泪,而叶灏丞,就这样坦荡而无情地望着她。 “纪绒绒,故技重施,你认为季月还会上当?而且,我和你已经结婚三年了,我想她并不介意我们多上两次床。” 他利落转身,纪绒绒气势全消,瘫软在床边:“所以……刚才,对你来说算什么?” 她不想追问的,话说到这份上,追问不过是自取其辱。 叶灏丞微微侧眸,丢下一句“像你说的,分手p而已,还能是什么?”摔门走了。 -- 纪绒绒的工作室设在金城街一间公寓楼的第二十四层,商住两用,平时创作和打版都在这里,堪称她的“第一阵地”。 纪绒绒大学还没毕业,在父母资金和精神的双重支持下,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第二年与朋友创立婚纱摄影studio,与她最初的婚纱设计方向相辅相成,便是“第二阵地”了。 比起同届主张创业的同学们,她的路走得再顺风顺水不过。 其实,不仅蒸蒸日上的事业,纪绒绒觉得,她这一生除了在叶灏丞身上栽了个大跟头,一切都非常称心如意。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整座城市浸在雨雾之中,纪绒绒站在二十四层的阳台边,仿佛浮在云端之上。 身旁立的,是一个当初对婚礼殿堂充满幻想的女人亲手制作完成的婚纱。裙摆上六百颗她精心搜集回来的真钻代表着她和叶灏丞相识的天数,每一颗都是她饱含着爱意,一针一针钉上去的,每一处再小不过的细节,都被她赋予与叶灏丞之间的特殊秘密,三年,她做好随时穿上它的准备,总担心婚礼那天她不够完美,而反反复复的斟酌和修改。 现在呢……她却有种一把火把它烧掉的冲动。 高处不胜寒。 纪绒绒身上还只披着那件单薄的睡袍,烈风中夹着冰冷的寒气,仿佛吹进她的骨头里,她不禁打着冷颤,嘴唇上泛起血紫色。 不过,也正是这透肤彻骨的凉意,让她如被湿冷棉絮塞满的大脑一下子清醒。 她撩开身上的睡袍,几乎是撕扯着脱下来。叶灏丞只送过她一个礼物,就是这件奶白色的睡袍。那是她二十三岁生日时,厚脸皮向叶灏丞讨的。 她原意是借着开玩笑来提醒他:作为每天睡在一起的夫妻,除了结婚钻戒,他竟从未花心思送过她任何东西,包括她的生日和结婚纪念日,她很是心酸难过。没想到,她一转身去试衣间的工夫,叶灏丞真的回去方才他们逛过的内衣店里买下这件睡袍。 彼时,她还经常嗔叫他“叶师兄”,叶灏丞听罢会用手指点她的额头,然后无奈地笑。 她说:“叶师兄真坏啊,送女孩子这么sexy的睡衣,想什么呢!” 叶灏丞眯起眸子不说话,用行动证明他那刻在想什么。 纪绒绒的眼泪好像流干了,涩涩地发疼。 手里执着薄如蝉翼的睡袍,让它一寸一寸地飘向空中。 指间一松,它像只刚刚破茧的白色蝴蝶,在萧瑟的风雨中挣扎着飞舞。 她冷,却冷的痛快。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初生婴儿般赤.裸的自己,在无垠的灰蓝色高空中,卸下妄念,送离这场顾自寻欢的梦。 -- 叶灏丞出电梯,到了地下车库,微弱的信号进来,手机又响起。 季月。 叶灏丞先按遥控钥匙,随后接起,便道歉说:“刚才不好意思。” 季月有些意外:“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催。不过,中午,我想……我还是自己回去吧。” 叶灏丞抬腕看表,季月在离婚典礼开始之前打来电话问他要不要出席,他恨纪绒绒恨得牙痒痒,语气很糟地回“不会!”,季月便说想见他,两人约定在举办离婚典礼的酒店的附近碰面。 现在,她大概已经等了快五个小时。 “对不起……可不可以再等我三十分钟?” 地下车库中回荡起轰隆隆的引擎声,他听见季月在电话那端温柔地说:“可以。灏丞,多久我都愿意等。” 车驶向马路,叶灏丞带上耳机,两人保持通话,季月很聪明,没有提及任何关于纪绒绒的内容,只是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聊些无关紧要却能拉近距离的往事。 下雨天,路况不好,叶灏丞为了三十分钟内赶到酒店,准备改路走,绕过车流熙攘的金城街。 在他专心致志挑头的时候,季月小心翼翼地问:“灏丞,下周有时间吗,我哥哥回国公干,想约我一起吃个饭。” 叶灏丞顿了顿:“哥哥?从来没听你说过,你还有个哥哥?” 季月解释:“是同母异父的哥哥。自从妈妈去世之后,再没见过面,差不多十几年了……灏丞……” 叶灏丞只知道季月有个没有血缘的妹妹,是继母带来的,她亲身母亲在她十二岁时就癌症去世了。三年前,季月正是因为跟继母和继妹闹翻,才一气之下出国。 叶灏丞从回忆中抽身,不经意一瞥,一片白色出现在车窗前的半空。 白色的睡袍被风吹得鼓鼓的,蒲公英一般,轻盈荡漾,掠过车顶,当他探身出来确认时,却晚了,一辆小货车骤然驶过,将那抹纯洁之色卷进车轮下。 叶灏丞下车,耳机里季月还在解释,他追出几步,“蒲公英”终于逃过残忍的碾压,满是脏污和泥泞,静静躺在马路中央。 车来车往,他望着它许久,回过神:“什么?” “灏丞,你那边怎么了?” “没什么。” 季月大胆地试探:“你不拒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愿意陪我?” 叶灏丞转过身,回到驾驶座,脑际里,“蒲公英”最后的惨状挥之不去,声音却一如三年前,带着宠溺的笑对季月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真的?” “嗯。” 季月像个小女孩般雀跃:“那我跟哥哥确认完时间,马上告诉你。” -- “科大”分为三个校区,除了除曦所在的新校区,其他两个校区都在市里。 其实所谓“新校区”已建成十多年了,设有不同学科门类的实验室和农学院所需的大面积试验田,故而建在郊区。乘坐学校门口的城际公交,二十分钟就可到达另外一个城市,可见新校区离市内是有多远! 所以除曦每次返回老校区上课或者参加活动,都有种村姑进城一般的兴奋! 从市里到学校的路,在这阴雨绵绵的天气里,显得更长了。 为免尴尬,纪少徵开了个特别适合除曦的话题:研究生毕业后的打算。 “你和绒绒一般大,今年研三了吧,实习过了吗?” 纪少徵明明态度温和,除曦却犹如在回答面试官的提问,神经一下子绷紧,说:“有,去年十一月份开始实习,今年二月过年之前结束的。” 纪少徵满意点点头:“嗯,在哪家公司?” 除曦明显底气不足起来:“唔……其实……是我们导师自己的公司,他和农学院一位教授一起组建一间主要研究微生物分泌物在农业中应用的生物科技公司,不过去年我确实有到第一线实习过,加上三年的实验室研究经验,基本的仪器操作和实验检测技术我都能独立完成,比如pcr检测、elisa、western blot……” 她一口气说到这里,拿出西装外套下的双手一看,竟然攥了一把的虚汗。 纪少徵眼神也落到上面,思索措辞后,郑重其事说:“除曦,你看起来很焦虑。” “有、有吗?”除曦讷讷地摇头,“没有吧。” 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向她提出这个词——“焦虑”。除曦一直以为她只是容易紧张而已,还上升不到“焦虑”的程度。 不过,最近这半年,她的状态确实很糟糕,除了顶着论文和就业的压力,还有生活上种种烦心琐事。失眠、易躁、当然还有“焦虑”,几乎成了她的常态。 她不吭声,脸也涨红,头靠在车窗。想来自己二十五岁了,心理素质还抵不过现在的高中生,实在无地自容。 车内气氛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纪少徵有意打破坚冰,从储存箱里拾出一盒彩虹糖,像大人在哄闹别扭的小孩子,塞进她汗湿的手里,笑着说:“对不起,可能是我看错了。” -- 周末,校区里反倒比平时肃静,门禁也宽松一些,纪少徵的车一直大摇大摆开到除曦的学生公寓楼下。 除曦正想跟他道谢告别,纪少徵绕到副驾驶的位置,绅士地为她开车门。 两人站在路旁,纪少徵接着方才的问题。 除曦说:“六月论文答辩后,会参加七月份全省事业单位的考试,我导师透露说到今年微生物研究所正好有招录名额,虽然只有一个,但总要试试。” 纪少徵会意:“研究所……” “嗯。如果考上研究所,也算找到了份相对稳定的工作。”除曦摆弄着彩虹糖盒子,低头说,“我就……不必总是这么焦虑了。” 纪少徵沉默。小丫头的心思还和以前一样敏感,别人一句不经意的话,她便会放在心里很久。 “有没有想过试着进入企业工作?现在才四月份,权当做锻炼自己也好,不会耽误你考研究所。”纪少徵直击主题,“泊淳下周五在科大有一场宣讲会,之后会进行首轮面试,除曦,我希望能在面试上看见你。” 第4章 渣前任(1) 第二章渣前任(1) 除曦完全愣住了,像跟旗杆直愣愣地杵在原地。 纪少徵对于她来说,其实是个相当微妙的存在。今天当然也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自从高一那年受邀陪纪绒绒过十五岁生日以来,大概每隔两三年,除曦就会因为纪绒绒在不同场合遇见他,但每次又似乎重新认识一般。 三十五岁,纪少徵一手创建了泊淳这个科技王国,正是男人最有资本狂肆张扬的时期,可纪少徵不仅谦逊有度,而且总是刻意收敛锋芒。不管他的名字前被冠上多少夸张的修饰词,在除曦眼中,他都是体贴温柔的…… 不曾想,原来“慈祥”的十六叔,也会有强势到不容他人置疑的一面。 这点,他们姓纪的倒是十足相像。 除曦是个情绪容易被牵着走的人,在对方的“高压”下,只好先点头再说。 大抵因为她“采纳”了他的建议,纪少徵眼底溢满笑意,递出一只手,除曦有种刚结束一场面试的错觉,颤巍巍的,只用并起的指尖,触碰他的掌心。 温热干燥,和她的冰凉濡湿,完全相反。 “面试的时候不需要紧张,把你刚才在车里对我说的那些,重复一遍就可以了。” “噢。”除曦来不及多想,仿佛闻到了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的味道。 目送车尾在视野中逐渐消失,除曦猛地反应过来自己身上还披着他的外套,隔着雨幕,她追赶几步,徒劳喊道:“十六叔,你的衣服……还有,彩虹糖……” -- 周一,除曦从导师口中确认过泊淳周五宣讲会的通知,便开始着手准备,包括一份精细到标点符号的简历,一摞大大小小的证书,和满脑子从网上下载的“面试宝典”,可谓诚意满满。 这几天,除曦斗志昂扬,充满干劲,小宇宙好像随时可以爆发,整日处在兴奋与忐忑交替的状态中,差点忘记纪绒绒那厢还沉浸在失婚的落魄里。 星期四的晚上,除曦照例和纪绒绒微信,纪绒绒发过来一条消息:“我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目的地——布拉格,不要太想我!” 纪绒绒决定暂放“离婚典礼”出国散心,除曦再赞成不过。她是个文科盲,正上浏览器上搜索布拉格是哪个国家的城市,纪绒绒发过来一条关于布拉格旅行的链接。 这家伙不要这么了解她好不好! 两人不痛不痒地聊到快凌晨,纪绒绒整装待发出门才结束。 除曦手腕不方便,本是想拜托纪绒绒帮她化个面试妆的,不料明天上午她大概还在万尺高空上。 这边刚把手机放下,一条短信进来。看到来信人的名字,除曦懒的看内容,关机。 临近毕业,室友搬的搬,走的走,从原来的四人寝,“锐减”成双人寝,待到最后一位室友和她未婚夫登记结婚后,偌大的寝室只剩她冷冷清清的一个人了,第二天一早,她还是在隔壁师妹的帮助下,简单画个妆,匆匆上了公交车。 除曦再三确保——为最危险衬衫扣子、胸衣肩带和长裤拉链不会在面试上出任何纰漏,才敢放心,毕竟,纪少徵,她今天还会见到他的吧! 可要知道,自从与纪少徵第一次“相遇”,除曦就像中了魔咒,每次再出现他面前,她都是“衣衫不整”、狼狈不堪…… 公交车外,清晨寂寥的街景倒退,除曦的思绪回到十年前,纪绒绒十五岁生日那天。 纪绒绒十五岁的生日,也是升入高中后的第一个生日,受邀的同班同学并不多,除曦算是一个。 生日派对在赤山上的纪家老宅举行,从纪家对派对的重视程度来看,纪爷爷十分宠他这个宝贝孙女,竟动员了全家大小帮助纪绒绒张罗。 那天不巧,秋雨肆虐,除曦后来想,为什么只有她被淋湿得如此狼狈?大抵因为她是唯一一个坐公交车去纪家的人吧…… 纪绒绒年纪虽小,已显现出纪家女眷出类拔萃的巾帼之风,派对由里到外全程监督,每个细节都少不了她的意见,忙得脚不沾地。除曦那时已被纪绒绒嫌弃,什么都不准她帮忙,只要美美地在一边吃吃蛋糕、吹吹蜡烛、唱唱歌就好了。 当纪绒绒发现刚进门的除曦除了躯干部位,浑身都湿哒哒,无奈将她拉到自己房间,找了一套全新的浴巾和内、衣裤摆在她的公主床上:“这些是我妈去年从香港带回来的,标签还没摘,我们身材差不多,除曦,三楼卧室没有人,你去三楼冲个热水澡,然后换上,待会儿我让秀姨把你的裙子烘干了送上去。” 除曦哪里好意思,张了张嘴,刚想推拒,纪绒绒比划一个噤声的动作,沉住气说:“除曦同学,算我拜托你了!” 除曦被秀姨一路送到大宅子的三楼,第一感觉是……哇!纪家好大啊! 三楼有两间房,一间是主卧,宽敞气派,简约整洁,另一间相对较小,门是虚掩着的,秀姨进主卧浴室准备好热水,便下楼为她烘干裙子。 除曦虽然对大房子很感兴趣,却只用眼睛扫了一圈,她的当务之急不是参观,是冲澡! 可冲着冲着,除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咔哒……卧室门似乎是从外面被人打开。 怎么会?她明明锁门了!哦,是秀姨吧。 “秀姨,您别急,我快洗好了!秀姨?”没有人应,她差点忘记秀姨是聋哑人,听不见声音也不能应声,便没当回事,听脚步去的方向,来人应该是进了另一侧的衣帽间。 除曦正好冲的差不多,挽起头发,身前只掖着一条浴巾,在浴室里蹭干了脚,一身轻松出来。 可一抬头,眼前的哪是秀姨?分明是个个子高高的年轻男人! 男人裸着精壮的上半身,下面一条粘着雨水的灰蓝色运动长裤,正走过来,目光重合的一刻,脸上和她震惊的表情相差无几。 想当年,她还是个连言情小说都没看过的纯真少女啊,吓得向后蹦出老远,慌乱逃跑中,浴巾和浴帽全都脱落下来,脚下一绊,光溜溜的栽了个底朝天。 她脑袋里一片空白,越是挣扎着起身,越是接二连三的滑倒,最后又羞恼又灰心丧气,竟嘤嘤嘤地哭出声。 真丢脸!被男人看光了!这人是谁!会不会对我x骚扰,会不会把我……除曦的被害妄想心理在那一刻呈井喷状,直到一条厚厚的毛毯盖在她身上。 他只说了一句“抱歉”匆匆出去。 这个人就是纪少徵。 十年前他二十五岁,刚从国外回来,比现在黑瘦一些,有着纪家男人标志性的深刻眉目,眼神却不是那般盛气凌人。 派对上,除曦才得知,纪少徵是纪绒绒的叔叔辈儿的,三楼的两间房,原来是他出国以前起居的地方,一间是卧室,另一间便是书房。 怪不得除曦一进去就觉得哪里别扭,这明明就是男人住的房间啊! 除曦把脸埋在手掌中,事情过去十年了,每每想起,她的头发还会被她懊恼地挠成鸟巢状。 她刚刚把手放在头顶,手机铃声将她震醒。 冷静!今天可不行!还要面试! 拿出手机一看。是连瑶。 连瑶是除曦阿姨家的女儿,自从八岁时母亲去世后,除曦全由阿姨一家照顾,和连瑶的感情好得如同亲生姐妹。 “今天我和你姐夫要去科大那边,中午正好找你出来吃饭。” 连瑶和彭子帅结婚四年,小两口很恩爱,在明珠广场附近一起经营一家金店,生意不好不坏,还算过得去,只是彭子帅上有母亲、下有妹妹,一家老小都靠这间金店养活,生活压力着实不小。 除曦:“姐,今天我要回老校区应聘,不知道中午能不能赶回去呢,要不——” 连瑶还没说话,听有个男人的声音在旁提醒说:“那咱们就去老校区找她。”连瑶有些犹豫,却禁不住男人催,支支吾吾说:“没关系,那……我和你姐夫现在去找你吧……也没什么事,就是……我想你了。” 除曦答应下来,没有追问。 姐夫在身边,她不好让表姐为难。金店这两年吃紧,彭子帅最近频繁用各种理由鼓动连瑶与除曦亲近的目的,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二十分钟后,除曦在科大校门前等夫妻两,人没等来,却等到了个男神经。 叫林志远“男神经”都侮辱了这个词,因为“男神经”总是和“男神”是挂钩的,而林志远呢,顶着经管学院“男神”的称号,不过是个“伪男神”。 除曦认为,他把“渣前任”诠释得更加淋漓尽致一些。 “你也来了?昨晚我给你发短信问你要不要一起走,你回我一下,我可以送你啊。”林志远笑眯眯的,今天他明显精心收拾过,头发吹得很有型,西装笔挺的,只是单看他这张脸,除曦就想抽上去两个巴掌。 和除曦一样,林志远也远远地就把她打量一番:“你今天很好看,平时也应该经常这么打扮。” 除曦转身不理。 林志远不依不饶:“你在这等什么呢?今天是泊淳的专场宣讲会,据说泊淳的ceo也会来,早点进去熟悉熟悉,对接下来的面试有好处。” 除曦瞥他一眼:“那你倒是快点走啊,在这废话干什么?” 林志远见除曦肯搭理他,便站得离她近一些:“都是一路的,我可以照顾你。” 除曦嫌恶地皱眉:“我不用你照顾。” 林志远唠唠叨叨不肯走,除曦像赶苍蝇似的挥手,手腕一疼,林志远直接扯上她的胳膊,除曦心里的怒火一把烧起来,瞪向他:“林志远,你还讨打是不是?” 她右手手腕的关节明显突出一块,林志远凑近了看:“你的伤还没好?哎呀呀,看着都心疼。” 除曦想要抽回隐隐作痛的手腕,林志远拧着不妨,拉扯间,她疼得直抽气,林志远却在一旁贱兮兮地说:“啧啧啧啧,你看你,每次都这样,本来是要揍我的吧,结果把自己扭伤了,除曦,何苦呢!” 第5章 渣前任(2) 第二章渣前任(2) “末末!” 除曦听见连瑶的声音,连忙甩开林志远,迎上去:“姐,姐夫!” 连瑶和彭子帅一前一后下出租车,手里提着几个包装精致的盒子。 “这……”除曦看到这几包东西上印着“猴头菇”“燕窝”等字眼,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连瑶掩了掩尴尬的面色:“这个一会儿说,你不是要面试?等面试完咱们再聊。” 彭子帅应道:“对,你先忙,我和你姐到你学校里随便走走,重温下校园初恋的感觉。” 连瑶撒娇着责难:“你初恋是不是我我都不知道呢,重温什么呀?” 彭子帅委屈:“末末在这,你别随便冤枉我!” “哎!这不是表姐吗?”不出所料,该死的林志远追了过来,除曦直感身后像忽然窜出一只乖张的猴子。 林志远是个自来熟,自打第一次见连瑶,就“姐姐姐姐”叫得真的跟他亲姐姐似的。 连瑶却难得见一次林志远,尤其这半年,每次与除曦提到林志远,她都爱理不理,还以为他们已经分手了。 “这是表姐夫吧,我是林志远。幸会幸会。” “林志远……”彭子帅和他握手,一头雾水瞧向自己老婆,“初次见面,你好。” 连瑶试图从除曦难看的脸色中辨别出什么,这边林志远热情道:“不好意思,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除曦的男朋友,虽然还没正式登门拜访过,但除曦带我去过你们的金店啊,表姐夫你那次刚好出门不在。” 除曦第一是顾及当下彼此的面子,第二担心表姐若是把她和林志远分手的事告诉阿姨,阿姨身体本就不好,又要替她操心,便没有立即拆穿。 连瑶回忆起来,搭上一腔,林志远开始没完没了地叙旧。叙旧完,又主动和彭子帅攀谈,以准表妹夫的架势在前面招呼两人进学校。 除曦脸快被气绿了,从没觉得科大的这条路如此之长!忽而察觉到一道浓烈的视线,当除曦跟随直觉张望,身边正好缓缓驶过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就在那辆车经过减速带颠簸的一刹那中,除曦好像恍惚见到了纪少徵…… -- 到了宣讲会所在的教学楼,除曦想尽快摆脱这种如同一只老鼠被逼进死角的境地,加快脚步上阶梯,到了旋转门前,她气还没喘匀,对连瑶说:“姐,我进去了,结束给你打电话。” 连瑶上下“检查”除曦一遍,直夸她今天漂亮,觉得她唇色太淡,拿出口红为她补妆。 林志远凑热闹说:“表姐,你也瞧瞧我!” 连瑶笑,扫过林志远的脸,无意中发现他左眉角有块伤疤:“林志远你这眉毛怎么了?” 林志远嘻嘻哈哈说:“啊,打篮球的时候撞篮球架子上了,没事儿,我骨头硬,就蹭掉一块皮,那篮球架子才惨,两个多月了还没修好呢。” 连瑶被逗笑:“真的假的啊?” 林志远刻意暧昧地瞧眼除曦:“真的,不信问末末。” 末末?!末末是你叫的? 除曦忍无可忍,目光像长了刺,侧眸盯着他。 连瑶全当他俩是打情骂俏,牵起除曦的手,她手心布满冷汗,肯定是又紧张了,劝道:“末末,只是一次面试而已,自信点!不说别的条件,咱是硕士研究生毕业,要求高着呢,你以为现在硕士那么好招的?” 除曦听过师兄师姐们因为硕士的“高要求”而在求职中屡屡碰壁后,她宁愿自己现在只是个本科毕业生。 林志远再自然不过地搂上除曦肩膀:“表姐,有我照顾末末,你就放心吧。我有预感,有我这个吉祥物在,末末今天一定一击即中。” 话别后,两人肩并肩,状似亲密地转身。 连瑶和彭子帅在身后目送,这戏除曦还得做到底,至少扛过六月份,到时候她就以“毕业后聚少离多”为理由,对阿姨解释她和林志远的分手。 除曦任林志远半抱着,一抬眼,却迎面撞见了一派肃然清朗的纪少徵从大厅内走过来,他的旁边还有三个男人,一个较为年长,两个年轻。 年轻人里其中一个似乎在对他汇报什么,他若有所思,眉心轻蹙,转眸间已把怔愣中的除曦收入眼底。 教学楼的一层大厅里聚满了天真烂漫的大学生,耀眼如纪少徵,尽管匆匆而过,仍然引来不少注目礼。 这样直面的相遇,除曦不可能无视他,而纪少徵自那第一眼,也大方地一直望着她,只是在掠过她身边的林志远时,将视线缓缓收回来。 旋转门间的擦身而过短暂不过几秒,除曦却似已心力交瘁。 林志远自言自语说:“刚才过去的那个人好像是泊淳的ceo,纪少徵。” 除曦莫名有些丧气,爱答不理:“是吗?” “互联网上他的资料不多,连大头斌都查不到。大头斌是谁啊,他妈的黑客啊!” 除曦不耐烦地皱皱眉。 “看你的样子,你不认得纪少徵?” “不认得。” “真的吗?”林志远偏头看她,别有意味问,“可是,我怎么觉得他认得你?” -- 宣讲会在最大的阶梯教室进行,凭票入场,林志远在他室友的招呼下,直奔靠近讲台的位置,拉着除曦一起坐。 今天来到这的,绝大部分是各个学院的毕业生,只林志远座位的周围,就有数不清的熟悉面孔,而且不管男生女生,个个都在用揶揄的眼神看着他们,好像在说:看吧,旧爱变新欢,新欢变旧爱,校园版“回家的诱惑”啊。 除曦的情绪到了隐忍边缘,冷下脸,毫不留情甩开林志远,自己坐到最后的一排。 世界刚刚安静五分钟,林志远阴魂不散,迈着大步跨上来,厚脸皮地又坐在她身边。 宣讲会进行了大半个钟头,因为林志远在身边的干扰,除曦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 休息间隙,她第一个冲出阶梯教室。 环形教学楼中围有块空地,平素熙熙攘攘的,现在却不是正常下课的时间点,只有零星的几个学生,除曦的脚步在中央蓦然停下来,像快要窒息的人,不停大口喘着…… 为什么她不敢一口回绝连瑶和彭子帅?为什么她还要隐忍林志远?早上明明雄心勃勃来面试,为什么现在像是被兜头泼了一脸冷水? “林志远,我说过,你不要打电话,也不要发短信给我!我不想再跟你有一点关系。”除曦的声音冷得像冰,自己都快认不出,不过对付狗皮膏药似的林志远,这都是小儿科,“你要我说多少遍,我们分手了!你不能当我是陌生人吗?” 林志远默了默,三年半的光阴,足够让他了解一个温婉可人的除曦,但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看他被打破的眉毛就知道了。 他打算暂时退让一步:“除曦……分手了,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除曦冷笑,回身直直盯着他:“是不是通常只有理亏的一方,才会张口闭口‘分手可以做朋友’?” 林志远无话可说。 “林志远,我希望你滚出我的生活,越远越好!” “别这样,除曦,好歹相爱一场——” 除曦吐出一口浊气:“好,你不滚,我滚。” -- 纪绒绒的全欧旅行计划被打断,全怪自己忘记关手机,让fiona发现了她的行踪。 fiona声泪俱下地描述“离婚典礼”后,整个工作室的惨状,声明如果她再不回来,她就带领所有兄弟姐妹悬梁自尽,最后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我们不是吓唬你的!” 纪绒绒算了一算,她不过才离开一个星期而已,至于吗? 好吧,这也间接说明,这个世界上除了叶灏丞不要她,她还是很受欢迎的,是不是? 纪绒绒悄无声息地回国,第一件事不是去整顿工作室,而是前往纪家宅子探望爷爷和父母。 近几年爷爷身体每况愈下,平时再下不了山,打不了高尔夫,最多在院子里走几分钟,便必须进房间躺着,头脑也是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 纪绒绒拿出棋盘,陪爷爷在老葡萄藤架子边下象棋。阳光晴好,祖孙俩下到一半,爷爷却昏昏欲睡,护工怕老爷子看到,在爷爷身后悄悄对纪绒绒摇了摇头,纪绒绒耐心地起身哄着老爷子去休息。 爷爷被护工和秀姨扶着躺在床上,临睡前还含含糊糊说:“棋放在那别动。纱纱啊,你去院子里找“将军”玩儿会儿,爷爷睡醒接着下。” 纱纱……纪绒绒哭笑不得,还是应下了。纪纱纱是她的堂妹,小时候她俩最喜欢缠着爷爷下棋,自从爷爷确诊小脑萎缩后,将她和纱纱认错是常有的事。 纪绒绒握着爷爷枯瘦的手安静地坐在床边。爷爷花白的头发快掉光了,眼窝深陷,脸上布满皱纹,这个快经历了一个世纪的老人,声名赫、赫学富五车,可此刻,他虚弱的躺在床上,只是她亲爱的、会把孙女们名字叫错的爷爷而已。 纪绒绒走出爷爷的起居室,抹去眼角的湿意,秀姨用手语告诉她,她父母刚从外面回来,正在楼上等她。 秀姨担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纪绒绒却无比坦然。她不怕被兴师问罪,只怕他们对自己失望。 纪绒绒上楼,母亲正在阳台喂“将军”,“将军”是只年老体衰的花猫,陪了爷爷好多年,纪绒绒都快记不得它几岁,总之,“将军”是纪家所有宠物中地位最高的一只。 “将军”和它的老婆“美美”吃饱喝足,懒洋洋地阳台上晒肚皮,母亲坐在木椅里为它们抓痒,而她的父亲,挺拔高耸如青松,一手插着兜,正在落地窗旁的书架上翻阅书籍。 阳光洒进来,照在他们身上,鬓角发丝间闪过微微的白光,仅是面前这一帧温暖安心的画面,纪绒绒站在原地,泪流满面。 第6章 指挥家(1) 第三章指挥家(1) 纪绒绒的父母比同龄人的父母至少年长十岁,今年六十一了,爷爷也曾说过,当初根本没希冀到他还能抱到她这个孙女。 那个年代,母亲作为三十六岁的高龄产妇,是冒着生命危险才生下她的。 正因为如此,父母格外疼她,从小到大,她是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要什么有什么,不要什么照样有什么,心仪一件东西,从来不必低头,不必央求,便轻而易举可以得到。 在叶灏丞提出离婚之前,她一直坚信包括爱情和婚姻在内,但凡是她纪绒绒想要,没有什么会落空。 这样说,她是不是该感谢叶灏丞? 是他言传身教,让她明白,她的半生顺遂,要多亏自己投胎的本领,生在了纪家,而这个地球并不总是围绕她转,逆行的大有人在,违背她意愿的事也太多了。 纪绒绒在门前踌躇,父母一同望了过来,目光复杂,尤其是她严厉的父亲纪少乾,表情一下子绷紧了。 她不敢抬头,为大肆举办“离婚典礼”羞愧难当。 本是俗话说的“家丑不可外扬”,可“离婚典礼”无异于将纪家家丑昭告天下。 郝娟先出声,问她:“你爷爷睡了?” 纪绒绒点头,小心翼翼瞄一眼纪少乾。 郝娟微笑,温柔娴静,向她招手:“绒绒,过来!旅行这么快就结束?为什么不在欧洲多玩一阵子?” 纪绒绒鼻尖一酸一酸地疼,再忍不住,快步跑到郝娟身边,跪下身,把头埋在妈妈怀里,连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无法控制地爆发出来。 纪少乾一句话不说,摇了摇头,坐到郝娟身侧。 尽管母亲早年被确诊不孕,父亲却爱母亲如初,甚至更深切,直到自己的出世,让父母的爱情更加圆满。 纪绒绒想要的,无非是像父母那样一份始终不渝、风雨共度的爱情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婚姻…… 也许……她确实把婚姻想的太简单了,或者她把爱情也想的太简单。她以为叶灏丞答应结婚,就一定会与她相守,就算当下只把她当成个“一不小心睡了的的学妹”,最后也会爱上她,毕竟她那么可爱啊,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是被追求和被爱的一方啊……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纪绒绒仰起头时,满脸是泪,“爸爸妈妈,对不起,我……我不想这样的……我不想变成这种人,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 郝娟轻声叹气,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发顶:“宝贝……你记住,你是爸爸妈妈的宝贝,不要再做伤害自己的事了。你受伤,妈妈才最难过。” 纪绒绒用力点头,泪水不可遏制,母亲的身上有种让她安心的味道,母亲的臂弯仿佛是世界上最安全和温暖的角落…… 她深深嗅着,像个小孩一样呜呜咽咽舍不得离开。 她的出生那么不易,她的生命在父母眼中如此珍贵,她何苦为了一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的男人作践自己? -- 晚上,纪绒绒留下来吃饭,正值周末,除了她家,还有叔叔伯伯家也来看望爷爷。 “离婚典礼”造成的风波还在,纪绒绒在席间真心实意道歉:“给叔叔伯伯添麻烦了,是绒绒不懂事,以后再也不敢任性。” 纪少乾夫妻都在场,老爷子又向来疼爱纪绒绒,谁也挑不出,当然,也不敢挑什么。 郝娟为了缓解尴尬说:“绒绒刚从欧洲回来,带了纪念品,纱纱一会儿去挑几样吧。” 纪绒绒识相地先上楼,堂妹纪纱纱也悄无声息跟来,纪纱纱比自己小半岁,却是五叔和五婶的第三胎,纪纱纱从小跟她的亲姐姐不亲,倒是和纪绒绒粘得像连体婴。 最近几年,纪纱纱大学毕业后被五叔塞进泊淳上班,性格总算收敛点,否则这会儿行李箱早被她翻烂了。 纪纱纱一屁股坐床上,挑着眉问:“哎,听你刚才的意思是……离婚典礼是取消了,不是延期?” 纪绒绒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 纪纱纱:“为什么呀?你说你,好端端的离婚干嘛呀?离婚了吧,搞离婚典礼干嘛呀?让爷爷和四伯多没面子。” 纪绒绒什么也不做,居高临下抱起手臂看着她,纪纱纱立刻闭了嘴。 纪绒绒发话:“出去吧,都是些你不稀罕的玩意儿。” 纪纱纱才不走,一张精美绝伦的金色威尼斯面具已经被她发现,惊喜得跳起来:“那是什么?你不是去布拉格吗?又去威尼斯?你去过威尼斯五次了啊!” 纪绒绒手一顿,扯了扯僵硬的嘴角:“顺路而已。” 纪纱纱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追问说:“顺路那么简单?哇哦,难道你在威尼斯有旧情?” 纪绒绒不出声,纪纱纱继续自说自话:“我明白了,原来是你自己没有安分守己,才把姐夫甩了?可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搞‘离婚典礼’?本来不是姐夫的错,还不给姐夫一条活路……” 纪绒绒把她一把提起来,向房门外推:“你有完没完?我说你一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丫头,整天意、淫,害不害臊?在我代表月亮消灭你之前,你最好给我消失!” 纪纱纱撅起小嘴:“不要……你还没有给我面具!” 纪绒绒呵呵笑:“你脸都不要了,还要面具干嘛?” “你、你、你才不要脸呢!”纪纱纱急的结结巴巴,从小到大,不管吵架还是打架,通常都是以她的惨败告终。 两姐妹闹的不可开交,半敞开的门被敲响:“女士们,有没有我的份?” 纪纱纱惨兮兮地回头,哭诉道:“十六叔!纪绒绒欺负人!” 这种戏码,她俩从小玩到大,纪少徵避之不及。 “等等,十六叔!”纪绒绒这边留住纪少徵,另一边用个威尼斯面具要把纪纱纱打发,纪纱纱哪里甘心,赖在门口偏不走。 眼看两个侄女又轰轰烈烈杠上,纪少徵说:“纱纱,刚才……秀姨好像在找你。” “有吗?”纪纱纱心想,肯定又是十六叔偏袒纪绒绒,故意把她支开! 却听十六叔淡淡说:“大概是……将军又在折磨你的bb了吧。” bb是纪纱纱养的龙猫,全名baby bonnie,自从bb被送到了纪家,就从好好的一只呆萌宠物,沦为了将军和它老婆的“玩物”。 此刻可以想象,可怜的bb蜷缩在笼子的角落,和纪纱纱一样惨兮兮地被两只凶神恶煞的大花猫蹂-躏…… “我的baby bonnie!”纪纱纱大惊失色,歇斯底里地叫着,一路踢踢踏踏地下楼。 耳旁恢复清净的感觉真好,纪绒绒回房整点行李箱。 纪少徵掂起一颗精致透明的玻璃樽,威尼斯的特殊工艺,浪漫唯美,像是那个女孩会喜欢的东西。 他说:“一个星期。比我预计的时间要短。” 纪绒绒头有点疼,才发现纪少徵手里的那只正是留给除曦的:“原来在这。” 她一把夺回来:“fiona用生命威胁我回来,不然我还在休假好吗?” 纪少徵耸耸肩。 她有心事,随手把玻璃樽塞进一个方形木盒子里,可塞了好久也塞不进去,越急越气,手指竟被扎进一根木刺。 十指连心,疼。 纪少徵严正提醒她:“本来就不是一对,生拼硬凑,你认为会合适吗?” 他在杂物里翻出一只相似的木盒,丢了过去,纪绒绒默契接住。 十六叔一语双关,纪绒绒怎能不懂?她和叶灏丞,不正是生拼硬凑?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们根本不相配,就好像这柱形的玻璃樽和方盒子,她勉强得来的这段婚姻,到头来,受苦的只会是她自己。 纪绒绒面子上挂不住,转移话题:“唔,这个是送除曦的,她最喜欢这些小东西。” 纪少徵略一点头。“除曦……” “喂,十六叔,你不会这么快忘记除曦是谁了吧?”纪绒绒将木盒包装好,“对了,泊淳今年没有去科大招聘吗?如果有适合除曦的职位,我提前告诉她一声。” “昨天结束了。”纪少徵说,“第二轮面试。” “什么?!结束了?” 纪少徵微微沉吟:“宣讲会开始前,我遇见了她,后来……” 后来的面试她却没有出现,倒是那个搂着她肩膀的男孩如期参加了。 她为什么临阵脱逃?因为紧张焦虑?还是担心他会为难他们这一对小情侣? -- 第二天上午九点,纪绒绒准时回到婚纱摄影工作室,fiona带领一班人马迎接,差点当场拜谢天地,随后拿了一列清单给她看,全部是她出国这段期间的客户。 纪绒绒匆匆扫一眼:“十点程师傅带人过来?” “是的,liv,这个是……演奏会礼服,虽然咱很少做男装,但是程师傅亲自介绍,我没有资格推脱,又联系不到你……”fiona语速非常快,跟在大步流星的纪绒绒身后,“本来以为你赶不及,所以安排让tony为指挥家量身,过后再把资料传给你,liv,我真的想不到——” 纪绒绒撑着酸胀的太阳穴:“算了算了,我还在倒时差,头疼的要死,fiona,拜托你可以挑重点说吗?” fiona却吞吐起来:“呃嗯……程师傅……程师傅已经到了。” 纪绒绒已踏上旋转阶梯,猛一停脚,“啊!”身后传来阵阵惊呼,跟着的一串人差点发生追尾事故。 她回过头,满眼肃杀之气,点着她手里的东西。 fiona连忙收回来,小声解释:“程师傅临时说十点他还有别的预约,所以……提前了。” 纪绒绒已没有力气发脾气,她感觉整个脑袋都快麻痹了! “等等,你刚才说,程师傅带来的是……指挥家?” fiona满眼冒桃心:“是颜值爆表的指挥家……” 一行人到了化妆室,纪绒绒一眼便看见了程师傅,上前握手打招呼,别看程师傅年过古稀,却是鹤发童颜,红光满面,精神的很。 程师傅是位资深的旗袍制作师傅,从前在sh的长乐路主营旗袍定制,当年经堂姐引荐,纪绒绒曾经拜在门下学习过一段时间。在工作室开始起步时,也是程师傅介绍了不少客户给她,助她度过最为艰难困惑的一关。 总而言之,程师傅是她的老师和贵人。他亲自领来客户,纪绒绒根本无法拒绝。 师徒两人寒暄一阵,程师傅道:“绒绒,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杨老师和……” 程师傅话音未落,纪绒绒便顺着他所指,看见那站在落地窗前的男人背影,而他旁边,是一脸娇羞等待为他量身的tony。 男人的身量很高,背挺直,窄腰翘臀长腿,单从轮廓上看,已是接近完美的模特身材。 杨老师补充说:“郑爵。我们乐团里最年轻的指挥家。当然,也是身材最标准,脸蛋最帅气的指挥家。” 郑爵听罢,回过身,上午的光线浓烈,他背着光,阴影中的面容明明暗暗,纪绒绒有些看不清,却听见了犹如古典竖琴般温存干净声音,对她从善如流地问候:“你好。” 嗓音这么动听的男人,长相应该不差,何况都迷倒了口味挑剔的tony。 纪绒绒对他有些好奇,故意侧身,避开刺眼的阳光,总算看清他的五官。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这位指挥家先生,你一脸对我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 纪绒绒不禁想,难道离婚后,才是踏上我人生巅峰的开始? 第7章 指挥家(2) 第三章指挥家(2) 程师傅十点还有预约,纪绒绒恭恭敬敬送老师上车,回到二楼,和杨老师讨论演奏会上对指挥家礼服的规范要求。 言语间,纪绒绒得知,杨老师是罗马交响乐团负责海外演出的经纪人,此次,正是乐团受□□邀请将在中国进行巡回演奏会所进行的预热。 fiona一早备好资料,纪绒绒大致阅过,因曾协助程师傅接过类似的礼服设计,而且客户十分满意,所以这次程师傅才信得过她,将杨老师介绍过来。 不过,机遇越大,挑战越大。巡回演奏会时间定在五月,故而半个月内演奏会所需的所有礼服必须到位,虽然只是负责定制几位指挥家的燕尾服,对于纪绒绒的小工作室来说,任务仍然艰巨。 杨老师独自随fiona一览礼服所需材质,留下纪绒绒和郑爵,还有tony。 tony正兴致勃勃要为郑爵量身,郑爵的眼神却始终在纪绒绒身上打转,说:“我可以请你为我量吗?” tony大失所望,不满地直跺脚。纪绒绒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成了tony的吃醋对象…… tony嗔道:“可是人家已经等很久了!” 郑爵尴尬,一眼都不敢朝tony的方向瞟,只求救一般地看着纪绒绒:“可以吗?麻烦你了。” 纪绒绒接过tony的尺子:“你下去跟着fiona,杨老师有什么问题和需要,及时告诉我。” tony不情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郑爵明显地松了口气,纪绒绒不禁发笑,他无奈摊摊手,眼眸明亮,如星芒般,放在夜里大抵更是惑人…… 她在琢磨什么呢?为什么想象人家的眼睛在夜里好不好看? 纪绒绒收回目光,拉开尺子,示意对方背过身去,她要量肩宽和背宽。 郑爵束手无策的模样,乖乖听话转身,纪绒绒一边记下数据,一边说:“tony平时很少这么直白过,你别介意。” 郑爵微微侧头:“不管怎么样,刚才谢谢你。” 肩宽、背宽、臂长、臂围、袖口一一量过,纪绒绒说:“转过来吧。”郑爵又乖乖转回来,他个子高,这样被命令着转来转去,有种特殊的喜感。 “其实,如果你不是……不是、的话,过后可以直接对他讲,他不是死缠烂打的人。” 郑爵撑着额头,显然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 纪绒绒感兴趣道:“说来可能有点冒犯你,像你这种类型的帅哥,是不是特别有同志人缘?” 她手臂环到他背后,动作行云流水,先量胸围、衣长、再量腰节,郑爵一低头就看一颗灵活的小脑袋在他胸口附近徘徊。她模样专业认真,肩膀却一抖一抖的,大概在笑。 郑爵饶有兴致要问她“我属于哪种类型?”,纪绒绒扬起脸,眨了眨眼:“尤其在欧洲……法国丹麦英国类似的,比较开放,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你懂的。” 郑爵哭笑不得:“也许我在罗马人眼里,并不是很吸引人。不,是罗马的同志眼里。因为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纪绒绒挑了下精致的眉梢,心领神会般:“噢。所以,你在罗马女性眼里还是很有魅力的。” 郑爵歪了歪头,理所当然似的说:“也许不止罗马……” 好吧,纪绒绒不得不承认,全世界的女人没有几个可以抵抗你这种身材的男人,尤其是你那健瘦的腰身和挺、翘的臀、部…… 演奏会上的礼服规格比较严格,用料、版型和工艺方面都要经过细致的考究,尤其是指挥家的燕尾服,既要符合规范的标准,又要突出高雅、庄重之感。纪绒绒反省自己,也许她不该接这么棘手的工作,制作一整套不擅长的男士燕尾服,对她来说,要比十件女士礼服耗费的精力都要多。 纪绒绒一边记录,一边用笔敲着下巴,搜寻设计灵感,蓦然一瞥,面前的男人正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对她放电。 她故意不看他,问:“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郑爵这才收敛放肆的目光,嘴角带过一缕笑纹,低头整理衣袖。 他这不经意的动作,让纪绒绒想起了另一个人。 大概这三年,她的眼里只有叶灏丞,所以,他再平常不过的小细节,都另她怦然心动。但今天,纪绒绒终于发觉,原来是个男人在整理衬衫领口和袖口时都很帅呀。 比如,面前这位。 接着,纪绒绒尽职尽责地量模特的下、半身,除了裤长和臀围,还有一系列围绕臀附近的尺寸。 郑爵站直了双腿,一动不动,纪绒绒感受到他的紧张,一本正经说:“郑先生可以放松点。” 郑爵自知被调侃:“不好意思,第一次被女设计师量体裁衣。” “不,是我不好意思,霸占了你的第一次,不如……我叫其他人上来?” 她随口开着玩笑,她相信,郑爵宁愿让她绕着他的屁股量尺寸,也不会想饥、渴的tony吃他豆腐。 纪绒绒站起身,踮脚够着他的脖子,量领围,一股清新好闻的气息忽地逼近而来,郑爵低头,动作好似在帮助她收回尺子,却让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得更近…… 他仍含着笑意的嘴唇差点擦过她的脸颊,热气都扑在了她的颈侧:“不,不需要别人,只要你。” 这样的暗昧涌动,纪绒绒无法不心跳加速。 一声手机消息提示音恰好响起。 纪绒绒幡然清醒,退出了危险的距离,打开手机,是除曦问她是否已回国,她指尖飞动,快速回复:“我貌似抢了tony的男神怎么办?” 纪绒绒不等除曦的反应,将手机丢在一边,专心致志缠着指间的软尺,在郑爵看来,那一颦一笑都独具风情。 她的妆容浓淡相宜,深栗色的卷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几缕留在发鬓,几缕掖在小巧的耳朵后,上身穿着件bf风格的宽松白衬衫,小立领,露出优雅的颈线,连着两道笔直的锁骨,下摆掖进浅灰色的长裤中。她的站姿更是有趣,背挺的直直的,身子却斜斜地倚着,姿态慵懒自在,像只阳光下悠闲晒太阳的猫咪。 他看得移不开眼,笑了笑说:“我好像真的体会到……一见钟情的滋味了。” 虽然是第一次亲耳听见男人表白说“一见钟情”,但从不缺少爱慕者的纪绒绒,还不至于慌了阵脚。如果是除曦遇到这等对手,恐怕早就当真了吧,甚至还可能手足无措地解释“对不起啊,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其实纪绒绒也可以像这三年之中一样,先大大方方亮出她的婚戒,然后用句“对不起,我结婚了”便能摆脱她漫天的桃花运…… 可叶灏丞都打算单方面起诉离婚了,她还有什么理由将优秀的男人拒之门外? 她迈着缓而轻的步子,从郑爵身边经过,将工具放在桌子上,转身问:“我很好奇,我哪里令你一见钟情?” 郑爵试探道:“可能是……肤浅的以貌取人。” 纪绒绒佯作不悦:“你这么说……你认为我会高兴吗?” “抱歉。”郑爵的眼神几分黯淡,“我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是——从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很喜欢你。” 好吧,原来她对男女间□□的敏锐直觉还没退化? 纪绒绒:“一见钟情……然后呢?” 郑爵的眼睛一瞬间亮了,像夜空中点上千盏明灯:“后天在世纪音乐厅有演奏会,你会来吗?” “后天啊?”纪绒绒咬了咬嘴唇,模样俏皮,“对不起,后天的时间约满了。” 郑爵立刻说:“下个星期我们在nj和sh有两场演奏会,之后还会再返回……” -- 大概过了三天,fiona送来两张演奏会门票和一张字条,是郑爵跟随乐团去nj前留下的,他的字如同他的人,像清风拂过,满是鲜美的味道。 他未刻意索要过联系方式,只让人送来两张门票,还在字条中交待不介意她带朋友,倒是成熟周到的做法,至少不会让纪绒绒觉得,他那句“一见钟情”,不过就是异国他乡耐不住寂寞想约个p而已。 纪绒绒第一个想找的是除曦,顺便问她为什么缺席泊淳的面试。 除曦愣了好半天,说:“我那天不舒服……” 纪绒绒听她声音不对,追问说:“真的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事?你爸爸又找你了?” 电话里,除曦支支吾吾,纪绒绒心中明镜除曦最忌讳提她父亲,便不说了。 “好吧,泊淳又不止一次招聘,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再说,除曦,你还有我呢,我还有石榴叔呢,进他公司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听到除曦的傻笑,纪绒绒放下心,切入正题:“欸,星期六下午有时间吗?陪我去听演奏会。” “星期六可能不行啊。宋老师的论文数据出了点问题,这周末要帮他重做一批实验……” 纪绒绒不留情地吐槽:“你自己的论文全搞定了吗?还帮宋老师?整天对着实验室那几个歪瓜裂枣你腻不腻啊!我不管,反正是宋老师的实验重要,还是陪我会会那个翘臀指挥家重要,你自己看着办吧。” -- 当除曦如时赶到两人约好的咖啡店,纪绒绒确信,在除曦眼中还是自己比什么宋老师和论文更重要。 两人入了场,vip座位视听效果俱佳,演奏会虽然规模不大,却座无虚席。 自带偶像光环的郑爵一出场,便立即光艳四射,即便只是背影,也足以吸引去听众的全部目光。 除曦为了提前完成实验,中午就没吃饭,这会儿饿得肚子咕咕叫,纪绒绒嫌弃地看她一眼:“刚才不是吃东西了吗?” “还说呢,咖啡店那几块蛋糕都不够塞牙缝。” 纪绒绒摸摸她头:“乖乖,演奏会结束姐姐带你吃大餐,意大利菜怎么样?” 意大利菜……除曦只想到了意大利面和奶油蘑菇汤…… 除曦撇撇嘴,咕哝说:“还不是为了翘臀指挥家?纪绒绒,你确定有我这个千瓦大电灯泡,你和指挥家的约会会愉快?” 纪绒绒皱一张脸:“你的语气怎么这么像一个人?” “像……像谁?” 纪绒绒理所当然:“石榴叔啊。” “……” 纪绒绒心情好,就算被朋友揶揄也无所谓,拉过除曦,压抑着兴奋说:“你快看,他的屁股真的很翘好吗?身材正点爆了!” 除曦快不认识纪绒绒一样地看着她。 她们是来听演奏会的吗,明明是来看人家屁股的…… 第8章 指挥家(3) 第三章指挥家(3) 演奏会顺利结束,台下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郑爵终于转过身,与所有演奏家一同谢幕。 纪绒绒不得不承认,舞台上的郑爵,更具魅力,这场演奏会无疑是郑爵在给自己加分。 虽然表白不尽人意,却不骄不躁,不激进。很好。 两人各自从台上和座位走下来碰面,郑爵直奔纪绒绒的方向,离着还很远便说:“真高兴你能来。” “我从来没说过不来啊。” 纪绒绒从身后拿出一束精致的捧花,“祝贺你。演出很成功。” 郑爵的惊喜溢于言表,接过花后却有些无所适从,最后,竟将手中的指挥棒奉上:“送给你。” 纪绒绒讶然:“这个……” “今天是在中国的最后一场演奏会,你能来,已经是我最好的礼物。留作纪念吧,它跟了我七年,是我的最佳拍档。” 纪绒绒觉得贵重,而且一束花换一只意义非凡的指挥棒,太占人家便宜了! “那我更不能收。”见他一脸无奈,纪绒绒说,“郑先生,来日方长,难道五月份的巡回演奏会你不参加吗?那我工作室里的燕尾服……到时只能转让给别人了。” “别——”郑爵一时无话,勉强笑了笑,知道是自己太唐突。 这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除曦慢吞吞地跟上来,纪绒绒连忙介绍,叉过话题,郑爵礼貌地打过招呼,不出所料,提出一起吃晚餐的建议。 纪绒绒赴约之前已查过附近的意大利餐厅,自然不能白费功夫,而郑爵也推拒了演出之后的庆功酒会。 三人正准备移向后台,纪绒绒发现除曦目视前方,脸色有些僵。 纪绒绒在除曦如临大敌一般拽着她离开时,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确实恨不得掉头就走。可是那两人,女的端庄优雅,男的玉树临风,眼中却根本没有她的存在一样,直到彼此接近了,他们的目光在郑爵的背影和自己之间来回扫过,脚步才慢下来。 季月半年前回国,叶灏丞是第一个知道的,纪绒绒那时还有权利监视叶灏丞的举动,也做足了功夫阻止他们旧情复燃,甚至放下尊严,偷偷搞些小动作……可“真爱”面前,一切不过徒劳,每当想到叶灏丞提出离婚时说的“我从来没有爱过你”,纪绒绒就觉得这三年自己好像中了魔障,不仅当初不顾父母反对,直言“这辈子非叶灏丞不嫁”,三年后还不惜沦为这种可怜龌龊的角色,只为挽救这段令人失望的婚姻…… 叶灏丞和季月并肩站在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和她一样,眼中先是闪过惊讶,过后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郑爵察觉异样,回过头。 事实显而易见,纪绒绒直直看着叶灏丞,还是忍不住求证:“郑先生,你们认识?” 叶灏丞黢黑的眸子骤然一缩,也不放过她,眼风凌厉之极。 纪绒绒无所谓地哼笑,转身对郑爵客气说:“不好意思郑先生,我才想起fiona 之前打过电话来,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 -- 纪绒绒落下除曦,一路逃出了音乐厅,直到广场前的喷泉。 水流随节奏鼓动进天空,与夜晚的霓虹交相辉映,有市民带着小孩子嬉戏玩闹,有情侣依偎你侬我侬,纪绒绒置身之中,心口绞得酸痛,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为什么她这个原配倒要落荒而逃? 她在等除曦,可追赶上来的是郑爵。 他递来一张手帕,纪绒绒瞥一眼,只用自己的指尖轻按了按脸颊,幸好喷泉溅起的水滴掩盖过她流过的泪。 “我第一次登台那天,台下有五百名观众。临上场,我肚子疼的直冒汗,我以为只是紧张过度,老师给了我一张手帕,就把我推了出去。后来你猜怎么了?” 郑爵边说边来到她对面,纪绒绒哪有心思听故事,不过他嗓音有种与生俱来的动听,倒吸引了她几分注意力。 郑爵顾自说:“然后……我背对着观众,从抬起手臂的一刻起,疼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滚,第二选段结束,我一着急,把白手帕塞进了嘴里,剩下的时间,我就这么咬着手帕撑到一个半小时……后来,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都会听到大家绘声绘色的描述我那天的遭遇——站在指挥台上的郑爵,嘴里咬着白色手帕,上面沾满了眼泪、鼻涕和口水……真是既滑稽又可怜。” 纪绒绒扑哧笑出了声,毫不掩饰自己对郑爵手里那块白手帕的嫌弃。 郑爵叹了口气:“终于笑了吗?”他递近一些,“放心吧,虽然我可以把指挥棒留在身边七年,但手帕还是要每天更换的。” 纪绒绒根本没必要迁怒郑爵,不过萍水相逢,大不了不再见便是。 她接过来,在手里攥了攥:“所以……那天究竟是因为紧张吗?” 郑爵摇头:“不,是急性阑尾炎……” 纪绒绒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郑爵说:“没想到快十年前的故事,今天派上了用场,能博你一笑,那条阑尾也算没有白白被割掉。” 纪绒绒和他面对面,相比方才面对季月和叶灏丞时的窘迫,反而轻松许多。 既然他们都旧相识,她再抱着与人暧昧的心态就不地道了,倘若早晚会揭穿,还不如让她亲口对他说。 “郑爵,我结婚了,那天我该告诉你的,是我的虚荣心作祟,或者……总而言之,对不起。” 郑爵愣了数秒:“已经、结婚……” “对。叶灏丞,我和叶灏丞结婚三年了。” 郑爵惊愕,明显地接受无能。不能怪他,谁料到世界这么小,居然一转身就遇见了熟人。 “既然已经结婚,他和季月……” “因为我们很快又会离婚,叶灏丞即将成为我的前夫。各自恢复单身,他与谁在一起,我没有权利干涉。” 郑爵久久皱着眉头,大概还有些反应不及,纪绒绒忽然愧疚起来。 幸好他们还没有交往很深,但愿他能原谅她的隐瞒。 纪绒绒将白手帕塞回郑爵手里,留了句“谢谢”先一步离开。 -- 除曦和纪绒绒按照原计划去意大利餐厅吃饭,订好的位置,光线柔和浪漫,她俩大快朵颐,扎扎实实饱餐一顿。 说来纪绒绒十分了解除曦,其实除曦也十分了解纪绒绒。 比如,偶遇前夫和他前女友在一起这种事,若是别人可能早找个酒吧买醉了,谁能像纪绒绒一样,若无其事,该做什么做什么,甚至还不忘打电话给餐厅,嘱咐除曦的青酱意大利面里不准放蒜…… 两人回到纪绒绒在金城街的工作室,除曦从阳台的阴暗处发现了被罩起的婚纱,只远远看,除曦就断定是纪绒绒那件。虽然被丢弃的在角落,却看得出封住它的人,必定精心而细致,将婚纱保护得一点不受尘埃和风雨的染指。 它仍然那么美,那么华丽,安然地等待。 若是说纪绒绒不珍视和叶灏丞的婚姻,除曦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绒绒……” 纪绒绒懒懒地跌进大床里:“叶灏丞旁边的那个女人……你觉得怎么样?” 除曦靠过去:“怎么样……不怎么样!” “真的吗?不是啊……”纪绒绒仰头望着天花板上的淡蓝色吊灯,“我觉得他们在一起很相配,像以前一样的相配。” 除曦爬过来摸她额头:“纪绒绒!你发烧了吗?脑袋坏了?!” 纪绒绒目光清明:“我不是脑袋坏,我只是在说实话……季月和叶灏丞从大一到大四,是我们学校公认的金童玉女,感情也特别好,但凡看见季月的地方,总能发现叶灏丞就在不远处守着她。多少女生羡慕季月,不仅因为叶灏丞本身的优秀出众,更因为他对季月的专一和深情……我像在看纯情的少女漫画一样,不准男主角对其他女生有一点点暧昧,他必须全心全意对季月好,才能维持他在我心目中塑造的形象,作为看官,我更期望他们有个好的结果……可是,除曦,时隔四年了吧,为什么终于等到男女主角华丽回归,而我这个当初的cp粉,却像整个人被抽空了……” 第9章 石榴叔(1) 第四章石榴叔(1) 除曦在纪绒绒的工作室过夜,两人昨晚到底是把纪绒绒橱柜里的酒喝了个遍,第二天一早,除曦头晕脑胀地赶回公寓,到了楼下,一个人的背影立在清晨蒙雾之中,让她蓦然望而生怯。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在父亲除正广出现以前,除曦偶尔也会设想她的父亲是什么样?她从小就被亲戚邻里说长相不像母亲,那她应该是像父亲的吧……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从来没看过自己?他是不是一点都不惦记她? 可当除正广从hn荣归故里,通过阿姨真的找到除曦的时候,她却又是惶恐又是矛盾…… 除曦磨磨蹭蹭走了过去,除正广见到她一早从校外回来,无不惊讶:“昨晚上……你在外面……” 除正广欲言又止,表情痛心疾首,大概是想歪了。 除曦说:“您下次来,可以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学校这么远,如果我不在,您该空跑一趟了。” 除正广还在纠结女儿为何只身一人在外过夜,什么话都听不进去,除曦如实解释:“我昨天和纪绒绒去听演奏会,然后在她工作室睡的。” “工作室?没有别人?就你们两个小姑娘?” 除曦尴尬的点点头。 除正广终于松了脸色,兴高采烈,要带她去附近的饭店吃早点。 大概去年圣诞,除正广提出想在市里给她买套房,供她研究生毕业后有个落脚的地方,除曦当下没答应,只说,有表姐照应,不用为她费心。 除正广虽然没有勉强,过后竟直接从阿姨和表姐那得到了她的证件,办完所有的手续,交到她手里。见除曦还是不愿收下,除正广只好说,房产证上的名字是她的,这套房子她要卖,还是租,还是留着住,都由她处置。 除曦没猜错的话,除正广今天来大概是带她去看装修好的房子。 父女二人席间几乎无话,除曦将前几天连瑶和彭子帅送来的补品拿到桌上,推了过去:“这是表姐和表姐夫让我带给你的。” 除正广心里乐开了花:“行,我收下,谢谢你的心意。” 除曦抽了口豆浆,纠正道:“是表姐和表姐夫的心意。” 除正广被噎的无话,轻叹口气:“末末……你不介意我叫你末末吧?上次听你阿姨这么叫你,我才知道你还有个小名。” 除曦沉默,手心的汗水将豆浆盒子晕湿得变了形。 除正广在母亲刚检查出怀孕两个月,便决定离开家乡去hn务工,一别就是五年,临走时,他不过是个工地干活的技术工人,起初两年还有信件寄回来,之后三年除正广仿佛人间蒸发,甚至有传言说他死在工地了。 母亲独自带着她,积劳成疾,缠绵病榻,连动身找丈夫的力气都使不出,第五年,除正广终于又有了音信,竟是一纸离婚书。 除曦依稀记得,母亲在世时,从没抱怨父亲一句话,以致从小对爸爸没有概念的除曦,一直认为爸爸是妈妈之前告诉她的“为他们的幸福生活而辛苦工作去了”。 直到八岁时母亲含泪去世,而当年和除正广一起外出的工友回来说,除正广在hn与一个年轻的姑娘再婚了,还有了一对漂亮的龙凤胎,除曦才算大彻大悟…… 除正广把二十年的光阴和爱都给了另一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却连她的出生和母亲的死亡,都未鉴证。 每每除曦试图接受除正广时,这些纠缠不去的执念,这些令人心寒的事实,便将她狠狠逼退。 清晨,饭店里的学生越来越多,除曦这一顿早饭,味同嚼蜡。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打招呼:“除曦师姐,你也在啊。” 除曦回头,是实验室的小师妹,两人顺便聊了几句关于昨天宋老师实验的事,就分开了。 除正广几经酝酿,还是和声和气地说:“末末,其实……你应该叫除(xu)曦,‘除’这个字,当做姓的时候和‘徐’是一样的,你叔叔伯伯家的兄弟姐妹都这么叫,还有,你弟弟叫除(xu)康,妹妹叫除(xu)乐……” 健康,快乐……父母对子女最大的期许,大抵不过这两个词。除曦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忽然十分想念妈妈,从鼻尖到眼睛,泛起一阵阵的酸涩。 她的语气陡然凉了下来:“对不起……对我来说,名字只是个代号,我姓什么叫什么,根本没那么重要。” 除正广又陷入困境,见除曦望着一桌子的早点,露出食不下咽的神色,自是不好受。 他刚要张口,手机响起,接听后,颇为小心地看了看除曦,说:“对,和你姐姐在一起……好,你们再等等。” 除正广挂断后,从一个文件袋里拿出一串钥匙和磁卡,放在桌上:“末末,我知道你……不肯原谅我,但是……爸爸请求你,让我为你做些什么。这是新房子的钥匙和门禁卡,我还给你买了车库,等过阵子,我陪你去挑挑车,你喜欢什么牌子,尽管跟我说。” 除曦眼前越来越模糊,死死抿着嘴唇,而面前的除正广,双眼也湿润泛红,目光卑微而恳切。 除曦忽然心软下来,不敢看他,因为她忽然发现,她真的很像她的爸爸,除了脸型和鼻子随了母亲,她的额头、眉眼和嘴巴,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父女守着各自的坚持,僵持了许久,除正广缓过神来说:“康康和乐乐还有……他们在市里等我们,想见见你。” 除曦立刻摇头。 除正广着急道:“末末,你放心,他们是你的亲生弟弟妹妹,绝对不会为难你,只是……一家人吃个饭——” 除曦哭笑不得,直挺挺站起身打断:“一家人……我从来不是你们的家人……你和你的老婆、儿子、女儿,是一家人!我和阿姨、表姐,是一家人!也许时间再久一点,我可以慢慢说服自己接受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勉强我,把我硬扯进你们的家庭里面!” -- 一天下来,除曦眼睛肿得像核桃,晚上纪绒绒开车来接她时吓了一跳:“干嘛?好像昨晚借酒浇愁的是我吧。” 除曦不理她,换了框架眼镜,她随便揉了揉眼睛:“我爸今天来了。把钥匙和门卡给了我。我……绒绒,你说该不该要?” 纪绒绒说:“这个问题……如果是什么其他男人送你房子,我肯定劝你三思而后行,不过,这个男人是你爸,而你毕业之后又急需一个据点,为什么不要呢?” 除曦左右为难:“可是我要了的话,是不是代表我开始原谅他了?” 纪绒绒:“此题答案本质同上。你爸永远是你爸,血亲是改变不了的,难道你不要他送你的房子,就代表你没有原谅他?其实,你在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在原谅他了……” 被纪绒绒这样一劝,除曦接受房子好像也心安理得一些。 两人吃完晚饭,纪绒绒本来还要留除曦在工作室住,除曦困乏的嗷嗷叫,一整天身心俱疲,只想好好睡一觉,哪知纪绒绒那厢忽然来了设计灵感,非要精力旺盛地大半夜改样板,把fiona和一干人等折磨的体无完肤,除曦趁机赶紧落跑。 纪绒绒在工作室门口把她逮个正着,告诉她搬家记得提前告诉自己:“别看我这全部是娘子军,但是美娇娘都是有相公的好吗?” tony在旁边娇滴滴哼了声。 纪绒绒朝他挥了挥手,打个响指:“嘿,美娇娘,说的就是你!” tony立马眉开眼笑:“算你有眼光!” 除曦忍俊不禁:“其实我的东西真的不多,自己收拾也很快。” 纪绒绒挑眉,质问道:“你自己?林志远是死人吗?” 除曦扯扯嘴角:“说了一个人就行。让他去干吗?” “除曦……”纪绒绒审视她,一口点破,“你和林志远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除曦一愣。手机正好响起,不知为何那么巧,来电的正是林志远。 除曦瞟一眼,挂断,他再打,挂断,再打,再挂断,再打…… 纪绒绒这回无比肯定,除曦总算大脑开窍,跟林志远这个奇葩告别了。 除曦忍无可忍,深吸口气接起来。 她不出声,林志远还明知故问:“末末,你怎么啦?为什么不说话?” 除曦咬牙切齿,正要狠狠按段,手机被纪绒绒抢去了:“林先生,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哦,你是……让我想想,纪绒绒,纪大小姐吧?” “啧啧,什么年代了,还大小姐?你脑残偶像剧看多了?”纪绒绒一边理指甲,一遍悠闲地下最后通牒,“林志远,从今天起,你继续死缠烂打除曦的后果有两种,一种我们报警,让警察叔叔收拾你,一种呢,我来收拾你。你选一个吧。” 林志远轻咳一声:“不至于不至于。我可是守法公民,至于报警吗?我打给除曦,就是……她不是在找工作嘛,我想跟她资讯共享,我也为了她好啊!嗯,纪绒绒女士,麻烦你可以把手机给除曦听吗?” 纪绒绒做了个呕吐的鬼脸,伸手递过去,除曦说:“什么事?” “其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得到了好消息,想第一个和你分享下。” 除曦不耐:“好消息?” “对啊,我今天收到了电话通知——我被泊淳正式录用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想感谢你。” 除曦攥紧手机,恨不能一把摔碎:“林志远,你什么意思?” 纪绒绒一听就急了,收回手机时,林志远那端已经挂线。 第10章 石榴叔(2) 第四章石榴叔(2) 在纪绒绒的“威胁逼问”下,除曦守口如瓶,到底没有将林志远对她的“道谢”讲出来。 她和林志远间的恩怨远非三言两语能概括的,宣讲会那天,旋转门中短短瞬间的照面,林志远已发现纪少徵可能认识自己,而他的那句“感谢你”中的嘲讽和嚣张,也只有除曦能体会到。 还有……以纪绒绒的脾性,倘若被她了解原委,必定会惊动纪少徵。 纪绒绒怒其不争,差遣tony送她回学校。 除曦在校门口告别tony,没有直接进学生公寓,而是拐进学校旁边的小吃一条街。 一盒香喷喷、热辣辣的臭豆腐进了肚,再来几只治愈系美食,除曦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回到冷清的寝室,给电量耗尽的手机冲上电,未接来电和微信、短信通通进来。 然而,除曦此时此刻谁也不愿理,只想一觉睡到天亮,索性关机,钻进被子里。 折磨人的一天过后,除曦陆续接到了表姐、阿姨和除正广的劝慰电话。尤其除正广,年纪一大把,也知道循序渐进的道理,在通话中说是他太心急了,以后不会再逼她,除了希望她接受房子和车,一切尊重她的意见,最后再三请求她原谅。 除曦默不作声,最后用句“算了”做了结。 她能说什么呢?也许除正广以前认为,她会像母亲一样逆来顺受,才设法让她和他的“家人”见面,不知道她过激的反应,“家人”是如何看待的,是否认为她不知好歹? -- 日子还是要自己过。母亲死后,除曦将她的这句话谨记在心,否则二十多年来的闲言碎语早把她压垮。 除曦把精力放在毕业论文和找工作上,她的毕业论文其实只剩最后的收尾工作,五月中旬预答辩,在这之前,全部搞定即可。除曦泡在实验室待的时间大大缩短,腾出工夫参加各种招聘会,读简章、投简历、面试…… 一连几天下来,她参加了大大小小七、八场面试,每一次都不尽如人意。 要说除曦的专业也算当年的理科热门了——生物科技,可不知怎么的最近些年莫名没落下来,她大三时正赶上了金融危机全面爆发,导师耳提面命,整天灌输危机论,建议找不到理想工作的学生们读三年研究生,以躲避接下来几年的不景气。 除曦从小就听老师话啊,不然,当年怎么会在纪绒绒正面向老师提建议后,对她崇拜有加?除曦下定决心考研,却得到保研通知,于是她在其他同学都为找工作和各种考试焦头烂额时,度过一个轻松的大四。 不过……她逃得了大四,却逃不过研三! 站在人生分叉路口的迷茫、失望和痛苦,只是晚来了三年而已。 除曦莫名的沮丧,又晃悠到小吃一条街去吃臭豆腐+的“绝配”。 吃到一半,纪绒绒打来电话,鼻音很重,哀戚戚地说自己病了。 自从那晚在工作室因为林志远的事气着纪绒绒后,除曦一直没敢联系她,纪绒绒埋怨说:“为了林志远那个家伙,你要生我的气多久?” 除曦:“我哪是生你的气,我知道你为我抱不平,我是怕你还生我的气……” 静了几秒钟,两人同时笑出声,除曦忽然无比内疚,纪绒绒看似精气十足、铜墙铁壁,那都归功于她一直以来被一群人精心伺候着,其实呢,她是个不太会照顾自己的女人,结婚后为了叶灏丞勉强改变一些,但…… 最近她总是独来独往,工作室订单又催的急,肯定又累病了。 “你哪儿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吧。”除曦三口两口吃了剩下的臭豆腐,便要赶去看纪绒绒。 纪绒绒说:“我在家。只是伤风,秀姨给做炖了驱寒的姜汤,休息一天就好了。你如果要探望我,直接过来吧。” 除曦想都没想,一口气答应下来,哪里看见通话那端的纪绒绒露出得逞的笑容。 纪绒绒不是为了除曦,真的难得回“家”一趟,自从和叶灏丞闹掰,两人昔日的爱巢便再没有出现他们的影子。 纪绒绒脱下高跟鞋,直奔厨房,秀姨正专心熬汤,顺手做些清淡的小菜,被她的鬼脸吓了一跳。 纪绒绒懒洋洋地笑,秀姨摸上她滚烫的额头,着急地用手语问她怎么生病的?想起什么,忙指向楼上。 是的,楼上有人。纪少徵。 半个小时前,纪绒绒是这么对十六叔说的:“石榴叔,跟你打听个人。林志远。和除曦一样是科大的。” 纪少徵已有些预感,彼时还在商务车上,便放下手中文件:“怎么了?” 纪绒绒何其聪明:“你真的对他有印象?这个林志远,是除曦的前男友!他今年是不是刚刚被泊淳录用了?” “……是。” “一个星期内,让林志远滚蛋!” 纪绒绒故意吊着纪少徵的胃口,说句:“石榴叔,我病了,先去睡觉,等睡醒了再把除曦和林志远的事向你从头讲到尾。”竟真的进卧室休息。 纪少徵在沙发上坐了一坐,十分的烦躁郁郁。 他与纪绒绒更像兄妹,从小到大,每当她耍起无赖,他多半置之不理,她远不如自己沉得住气,很快便会缴械投降。 可当下,他却像受了什么驱使,放低“叔叔”的姿态,居然向顽劣的纪绒绒举起白旗。 -- 纪绒绒家在一处联排别墅区,离本市的中央商务区相近,闹中取静,环境上乘。这一带,可谓真正的寸土寸金,房价高得离谱,但为了叶灏丞上班方便,纪绒绒向来不管那些。 除曦赶到,顺着秀姨所指去看纪绒绒。她一手提着水果,另一只还未康复的,拿着两只彩色的。 担心化掉,她就这么蹦蹦哒哒地上着楼。 到了缓步台,刚一转身,仿佛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堵墙,只听“砰砰砰砰”,她的水果篮顺着楼梯滚了下去,而她只是踉跄一步,便稳稳站定。 除曦差点魂飞魄散,还好她今天没穿高跟鞋,否则……滚下去的恐怕就是她了。 待她的目光从可怜的水果身上移到对面,冷汗直流,一口大气不敢喘。 她还以为是下楼的纪绒绒,没想到……原来是纪少徵!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剩下一只的距离,这边是她,那边是他。 忽而察觉腰间被熨帖得发热,反应过来那是他的手掌,除曦的脸一下子红透。 纪少徵侧眸瞧了眼她的,不禁笑说:“你喜欢吃这个?” “嗯。”除曦可以想象自己样子有多傻。 纪少徵渐渐放开手,还她自由:“你好像总是这么不小心……” 除曦垂着头整理裙子,恨不能缩啊缩啊缩,缩成一粒尘埃,消失在空气中。 秀姨发现不对,赶过来捡水果,原本不知所措的除曦,总算找到事情做,匆匆躲过纪少徵。 除曦满头大汗来到纪绒绒卧室,愣愣地回不来神,纪绒绒问:“看见石榴叔啦?干嘛这么紧张,他又不是豺狼虎豹会吃了你……” 除曦挠头:“你没说……十六叔也在这。” 纪绒绒眨巴眨巴眼睛,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石榴叔可好了,你为什么不待见他?” “我没有——” “行,我知道了。”纪绒绒了然于胸。 “你知道什么呀?” 纪绒绒咬了口:“我知道,林志远这个小丑终于有点用处,让我看到两个人——这个呢,为另一个着想,认为人家一对小情侣,千万不能拆散,既然女孩没来面试,那就录用男孩吧;另一个又为这个着想,怕他知道真相之后心里不舒服,也怕他为难,连对最好的朋友都死咬着不说……你说这俩人是谁?有不有趣?” 第11章 石榴叔(3) 第四章石榴叔(3) 纪绒绒话里的“这一个”和“另一个”,指代的是她和纪少徵,除曦再怎样心慌意乱,也听得懂。 所以……纪少徵真的是因为她,才录用了林志远? 纪绒绒发着高烧,浑身酸痛,对于两人彼此的心意,她点到为止,转而背过身,窝进被子里。 睡前还念念不忘牵红线,喃喃说:“我的姜汤好了吧,除曦你替我去厨房瞧一眼。” “噢。”除曦思绪还飘着,答应完便轻手轻脚将门卧室阖上,下楼去。 厨房里,秀姨刚刚忙完,纪少徵也在,他正试图从秀姨手中接过盛着热汤、小菜和米饭的托盘。 秀姨考虑着,待发现门前探头的女孩,连忙冲他俩眨眨眼,对纪少徵露出一个“正如你意”的微笑,还没等除曦表明来意,便端着走掉了。 还残留热汤香气的空间中,剩下除曦和纪少徵两人。 除曦越发无所适从,而纪少徵双手插兜,也有些窘迫。 “想喝咖啡吗?”纪少徵缓解尴尬。 除曦茫然应了声:“好。” 纪少徵抬手从橱柜的顶层拿出两只铁盒子。“纪绒绒生活能力低下,我常常怀疑,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秀姨,没有fiona,她会不会风干致死。这两盒咖啡是她收集癖犯时,磨着我从牙买加特意带回来的,可看样子,她应该一次都么有喝过。”他一手是咖啡粉,一手是咖啡豆,“美式还是……” “……”十六叔,你这样黑你的侄女,真的好吗?除曦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选择了方便的咖啡粉,“唔,这个。” 纪少徵找到了他送纪绒绒那套咖啡壶和滤纸,果然还在老位置,用翻开水清洗一番后准备亲手冲泡咖啡。 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露出劲瘦的小臂,从他衬衫上印出那线条分明的肌肉,可以断定他该是时常做运动,即便这样,他此时此刻每个动作配上认真专注的表情,毫无违和感。 好像……他就该是这样的人。 有些距离感的人。 除曦低头揉了揉右手手腕,纪少徵瞥见,问:“最近天气多变,你的伤处是不是经常不舒服?我认识一位老中医师,手法很好,让他通下经络,你恢复得更快些。” 除曦:“我这个……已经没什么事了。” 纪少徵已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递给她,想了想,收回手,放在流理台边,问:“奶?糖?” “嗯……一块糖。”除曦嗜甜,又听说咖啡加奶营养会流失,喝咖啡便只加糖。 “对不起。”他忽然说,搅动调羹,“绒绒把林志远的事全部告诉我了,对不起。” 纪少徵如此郑重的道歉,除曦万万没想到:“没有那么严重,十六叔,你千万别自责,我明白,你……你也是好意。” 可是,所谓“好心”却伤害了她,纪少徵观察她的神色:“林志远还有没有骚扰你?” 除曦:“没有。自从上次绒绒警告过他,他再没打电话来了。” 纪少徵若有所思,抿口纯黑咖啡:“如果有必要,不需要一个星期,他连踏进泊淳机会都没有——” 除曦摇头:“不——其实……我真的没有关系。我只是希望……从今以后和林志远没有任何瓜葛。” “好。”纪少徵也不勉强,将咖啡递给她,“可以喝了。” 除曦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来:“谢谢。”他望着她微笑,午后阳光下,更显得温暖。 两人默默品着上等蓝山,周身都是醇香浓郁的咖啡香,纪少徵忽然接到电话,是助理提醒他飞机的起飞时间。 除曦小心翼翼待在一旁,明知道纪少徵大抵是为了亲自道歉,才在纪绒绒的引导下,匆匆来到这里,他现在一定非常忙,可她该怎样表达“你去忙吧,不必在意我,对于林志远,我真的早就无所谓”的意思呢? 没想到纪少徵慢条斯理,放下杯子:“最近有没有再找其他的工作?” 除曦挺直背,仿佛向导师汇报实验进展:“有。参加好多场招聘会了,也面试很多次……”她无力地自嘲笑笑,“不过,到现在还没一家用人单位回我电话。” 纪少徵长话短说:“泊淳在市里的分公司还有适合你的职位,如果你愿意,具体面试时间我通知你。” 除曦张张嘴,再拒绝不了。泊淳在hz起步,现总公司在bj,直到去年纪少徵才回来市里组建分公司,正是用人之际,而上场宣讲会主要针对的是bj总公司的,故而……她还有进泊淳的机会,而且不必离开亲人和朋友。 纪少徵得到满意的答复,大步走向客厅:“那……下次见。” 他大概真的在赶时间,除曦恍惚了下,在后面追着他:“呃,十六叔,你……这就走了吗?” 纪少徵转身,除曦蒙着头,一慌张,俩人差点又撞一起,纪少徵好像已习惯她的毛躁,双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肩膀……除曦被扶着站直身子,小声说:“我上去告诉绒绒一声。” 他温润的声音在头顶徘徊:“不用了。让她休息吧。” “嗯……也是。” 时间静止,他却迟迟没有放手,除曦脸颊发烫:“唔,对了,你的外套还在我那里,我送到干洗店洗干净了,什么时候……” 除曦咽着干涩的嗓子眼,整个人绷紧得像随时会断开的橡皮筋,她这……算不算找借口想与他再见面?可他的外套确实自己那里啊…… 她越紧张,越焦虑,越不知如何是好,纪少徵却越悠闲一般,他手一抬,伸到了她的唇边,在除曦的大脑彻底当机之时,那温热的指尖已触到她的皮肤,抹去一点咖啡渍。 “大概一个星期,我从bj回来,到时去你的学校取。”纪少徵用的几乎是在商量的口吻,“好吗?” 除曦使劲咬了下唇,才恢复一点神智:“好……” 他从鼻息中微不可查轻叹,放开她,快速转身离去。 他担心,她再说什么,做什么,他会忍不住就这样狠狠吻她的嘴唇。 不,也许不是吻,是咬。 -- 纪绒绒病病歪歪地整整三天,才精神一些,大概是秀姨回去夸大了她的病情,第二天郝娟便来陪她、照顾她。 她从不愿伤春悲秋,可面对这幢和叶灏丞共同生活了三年的房子,常常一个再小不过的角落,都像挤满了无数的回忆,让她的心情怎样也明媚不起来。 纪绒绒向郝娟证明自己能吃、能跑、能跳,就决定回工作室住。 郝娟见女儿强颜欢笑,心疼的无以复加:“绒绒,我和你爸商量过了,请杨律师找人这个房子做房产评估,如果你不愿回来住,不如就卖了吧。” “卖掉?”纪绒绒恍惚了下,在刚刚分居时,她也曾这样想过,既然留不住,就干脆的放下吧,一点念想都别留。 “对。绒绒,妈妈不问你和灏丞离婚的事,不代表,我们不当做一回事。你和灏丞不是小孩子了,不管这次是什么原因让你们闹成这样,你必须做出一个决定。” “对不起……妈妈……” 郝娟轻轻搂住她:“傻孩子,你是对不起你自己……考虑下我和你爸的建议。” 纪绒绒那一下午,面对电脑和设计稿心不在焉,郑爵的燕尾服初步完成已交给tony,她正在设计其他几位指挥家的。 纪绒绒披着厚重的外套起身走到阳台上,面对高空站了会儿,回头望一眼角落中的婚纱。 不知哪里来的气,她狠狠一脚踢了上去,然后打给叶灏丞。 第一遍,叶灏丞没接,第二遍拨完,他回了电话。 “打扰你了吗,叶师兄?” 对方一顿:“有什么事?” “房子的事。我准备过阵子把天玥的联排卖了,律师会带人在周四下午去做房产评估,你看你还有什么东西落在那的吗?” 那边静默了十多秒,叶灏丞虽然没出声,纪绒绒却隐约听见他沉沉的呼吸声。叶灏丞心脏不大好,熟睡时呼吸很重,生气时也常常如是。 卖掉房子就把你气成这样?早知道早点卖了!纪绒绒大为痛快:“放心吧叶师兄,你以为我卖房子是为了伤你尊严?然而……并没有,我只是……想卖了而已。” 叶灏丞深吸口气,转而像在质问:“你和郑爵怎样认识的?现在是什么关系?” 纪绒绒呵呵笑:“翘臀指挥家啊……” “什么?!” “叶师兄,我和翘臀指挥家虽然只见过两面,不过,已经发展出很多关系,你说的是哪个?” “纪绒绒。你知不知道郑爵是华裔意大利人?他不过是来到中国演出而已,你以为他会为了一个女人停留多久吗?” 第12章 第五交响曲(1) 第五章第五交响曲(1) 叶灏丞几乎气急败坏的语气让纪绒绒很出乎意料,她有意作对,心平气和说:“谢谢忠告。放心吧,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我本来也没打算和郑爵保持什么长久的关系啊。怎么的?叶师兄,怕哪天我又像上次一样冒出来,影响你和季月学姐秀恩爱?别忘了,你们也在耽误我约……会好吗?” 叶灏丞没回话,连沉重的呼吸也听不见了,因为他已经掐断通话。 纪绒绒气不过,转身又踢了穿着婚纱的模特一脚:“叶灏丞!少自以为是!我早晚有一天会把你一点一点扔掉——”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周四,郝娟再三提醒她,杨律师会带专业的评估师去天玥联排别墅进行实地查勘,让她也务必到场。 要说之前纪绒绒还残留些不舍的情绪,自从给叶灏丞打完那通电话后就全没了。 交待好tony将制作完的礼服在晚上之前熨烫好,纪绒绒按计划和杨律师与评估师会和。 一行人到达天玥别墅区,纪绒绒远远地发现自家的门是打开的。 青天白日,显然不是入室行窃,而是有人先他们一步。 纪绒绒一进门,正见叶灏丞从楼上走下来。 杨律师叶灏丞认识,纪绒绒不多介绍,煞有其事地让评估师认真严谨地工作,一定确定好价钱,她可不想做亏本生意。 二位应声上楼梯,叶灏丞双手插兜,侧身给人让路,不免有种鸠占鹊巢之感。 明明楼梯附近只剩她和叶灏丞,而叶灏丞就在她半米之内也似乎有话要说,纪绒绒却熟视无睹,大声道:“杨律师,还要麻烦您一件事,下个月我会非常忙,评估报告出来后,请您及时联系我的助理,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买家。” 叶灏丞眼角直跳,哼笑了声,纪绒绒咬牙看他,随后也笑:“我以为叶师兄没空过来呢。你随意看吧,该带走的都带走,不然房子换了主人,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了。”叶灏丞摊开手心,“我只是来还你钥匙。” 很好,无所谓,我也无所谓呢。 纪绒绒一把抢过来钥匙,塞进包里,昂起下巴说:“好走不送。” 叶灏丞“不负所望”,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目光掠过壁炉两侧,有几张他俩和奶奶的合照掺杂在众多的照片中,他迈步过去,将带有奶奶的照片一一拿下来。 纪绒绒爱好摄影,风景、人物、宠物都是她钟爱的素材,每次拍到满意的“作品”,她便挂在这面墙上,然后沾沾自喜地捧着叶灏丞的胳膊,声音甜得出蜜:“叶师兄,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婆特别有才华?金融、法律双学士,会摄影、会服装设计、会做生意、会哄老人家开心,还会……” 叶灏丞只觉得这满面墙的照片,看起来实在眼花缭乱,捏着眉心问:“你还会什么?” 纪绒绒够着他的脖子,嘴唇贴上他的耳朵,热气痒痒地吹进他耳蜗:“还会暖床啊……” 叶灏丞拦住软绵绵的女人,笑着吻她:“最后一条,我承认。” 纪绒绒攥紧拳头,本想去拦下叶灏丞,毕竟照片里有她,谁知道他拿照片去做什么?她保护自己的肖像权也是理所应当! 当她发现叶灏丞是有所挑选,而且每张都是他们和奶奶的合照时,心口一酸,作罢了。 叶灏丞的奶奶去年患上阿兹海默症,从前那样温柔慈祥的老人,在短短一年里连最疼爱的孙子是谁都不记得,上来脾气,还拿花瓶暴打过叶灏丞…… 他们闹分居前,也就是纪绒绒怀疑叶灏丞和季月有来往那段时间,正赶上奶奶82岁的生日,她找借口故意缺席,不过是表示她对叶灏丞的不满,第二天他却一个字未责怪她,只是态度更无所谓的样子。 过了大概两天,纪绒绒去看奶奶,才从护士口中得知,她这个正牌孙媳妇是否到场根本无所谓,因为当晚叶灏丞是带着另外一个美女来陪奶奶一起过生日的。 是谁?听外貌描述就知道是季月。 奇怪的是,奶奶不记得叶灏丞,但恍恍惚惚有时会记起她,纪绒绒不服气,就问奶奶她和昨晚的美女哪个好? 奶奶笑眯眯地摸摸她的头说:“当然是你……好。你昨晚儿上……为啥没来?奶奶等你等的饭都吃不下……” 纪绒绒一直为意气用事没有陪伴奶奶过生日而无比自责,毕竟老人年龄大了,一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吗?不知道下个生日的时候,她是否还会陪着奶奶?奶奶是否还觉得她比季月好? 叶灏丞收完照片,纪绒绒沉默下来,听他路过她身边时问:“你最近很缺钱?” 纪绒绒冷声:“没有。电话里已经跟你说了,我单纯的,想卖掉。”带有你回忆的地方,我想从人生里剔除! 叶灏丞:“据我所知,天玥湖畔单是地理位置就决定它有巨大的增值空间,现在多少人想购置都没有门路,你却要卖?” 纪绒绒横他一眼:“叶师兄?好像这栋房子买卖的权利在我这里吧?你是不是有些后悔没有做婚前财产公正?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这幢房子里有哪些部分是当初你出钱的,价格定下来后我照比例给你就是了。要不要我为你介绍几个律师?” 叶灏丞皱紧眉头,目光之凌厉冷冽,纪绒绒从未见过。她不仅触到他的地雷,而且狠狠地踩上去,不炸就怪了。 “随你。”他薄唇一掀,与她交错而过,轻撞了她的肩膀一下,“纪绒绒,有站在这讽刺我的精力,你不如好好地和杨律师研究下我给你离婚协议书,免得有一天,我们真的对簿公堂,你却还不知道,协议书里我已表明过——我根本不介意净身出户!” 意识到叶灏丞的车已渐行渐远,纪绒绒才猛然回过神智。 这便是叶灏丞。 即使你抓住他的痛处使劲打压,他也总有保持清醒的能力,出其不意给你致命的回击! -- 交响乐团的单子终于初步完成,杨老师带领几位指挥家到婚纱摄影工作室试穿。爱纱的女孩们以为所有指挥家都像郑爵一样,年轻帅气身材好,这次却大失所望,年过不惑的大叔占了绝大部分,剩下的也远不如郑爵养眼。 tony最是失望,一整天无精打采,原因是郑爵压根没来! 纪绒绒不得不怀疑,难道郑爵是在躲着她? 杨老师不知原委,只知道从上次的经历看来,郑爵是有点喜欢这位设计师的,便主动说:郑爵在罗马还有一场演出,凌晨才会抵达中国。 果不其然,第二天fiona就兴高采烈地告诉她,杨老师通知她郑爵十点到爱纱。 纪绒绒决定不露面,后来干脆把手机关机了,她也不知道在怕什么?是被揭穿后的尴尬?怕不经意再遇到上次那种状况?还是怕自己真的喜欢上郑爵? 纪绒绒竟也像除曦一样紧张无措起来,直到fiona带郑爵找上工作室,纪绒绒才恍然,郑爵那套燕尾服昨天被tony拿到工作室改个细节,还没有来得及送去爱纱,fiona焦急地找她确认,她却不合时宜关机了。 纪绒绒正想让tony来搞定,撞上了郑爵晶亮澈然的眼神,无奈放弃。 纪绒绒一番周到的“服侍”,郑爵的注意力也早不在燕尾服上,找个空闲开口:“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纪绒绒连眼皮都没抬:“是手臂太紧吗?” “不,不是。是——” “那是背后?考虑到你们的挥臂动作,已经加宽过了。” “不是……” “衬衫领口不舒服?” “不!”郑爵猛然拉过她的手腕,将她置于身前,准备许久的话,到嘴边仅剩了几个字,“是……是我不介意……你会同意吗?”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知所谓,纪绒绒倒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是,郑爵,如果我介意呢?” 第13章 第五交响曲(2) 第五章第五交响曲(2) “你还爱叶灏丞?就算他此时此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上次分别时,郑爵不难看出,纪绒绒还未从上一段婚姻的阴影中走出,此番问她,不过是想亲口确认,“为什么叶灏丞都能重新开始,你却连尝试都不愿意?” “和叶灏丞无关!”纪绒绒手停下来,紧紧攥成拳,“这就是我介意你的地方。我的重新开始,必须完全跳开季月和叶灏丞的圈子!否则……” “否则你永远放不下……” 纪绒绒被轻易断言,自然有所不甘,挑起眉梢:“就算我现在放不下,至于‘永远’吗?我不过是不愿和这两个人的名字总是捆绑在一起!” 郑爵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揣测你。那……如果我和季月、叶灏丞的来往并不多,也根本不属于一个圈子呢?” 纪绒绒专心在他的燕尾服上:“是啊,你的圈子可大了,画满全世界呢。” 郑爵笑,眼神却很认真:“我明白,你还介意我不在国内。不过……sh交响乐团上个星期向我抛出了橄榄枝,我在考虑中。国外待了十多年,回到祖国也是件挺让人心动和兴奋的事……” 纪绒绒再次放下手头全部工作,无比吃惊:“郑爵,我们今天才第三次见面!” “是。不过第一次已经一见钟情了,不是吗?” 这样的开诚布公,是纪绒绒自从和叶灏丞在一起后,再没体会到的。叶灏丞总是很擅长隐忍掩藏,所有他认为没有必要的事和情绪,他都可以绝口不提,也丝毫不表现出来,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她还没有自知自明地以为,他至少在她身上卖力冲撞那刻是爱她的呢…… 郑爵唤她一声,纪绒绒如梦初醒,坦白说:“以我现在的感情状况,根本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你……” “纪绒绒,我在考虑,还没有回复,你没必要因为是否能给我承诺而感到压力。”郑爵无奈笑了笑,“只要你不再为了躲我,刻意关掉手机就好。” -- 缤纷的五月,春意盎然,正是万物蠢蠢欲动的时节。 纪绒绒望着fiona发来的演奏会宣传照,心底莫名痒痒的。 郑爵自那天后不时会抽空去爱纱,说是请大家去看演奏会,不过是刻意借口找人。纪绒绒没有拆穿,时间一久,工作室上下渐渐也心知肚明。 郑爵很健谈,艺术、竞技、时政、金融但凡对方开个头,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过,能够约纪绒绒出去,郑爵更乐意之极,因为无论爱纱,还是金城街的工作室,tony都是无处不在的…… 纪绒绒再一次受到郑爵的邀请,言辞简单恳切,明天他要飞bj,想约她看场电影。 也许郑爵和叶灏丞的交集真的不多,那天最多算巧合……纪绒绒用郑爵的话如此说服自己,答应了他。 事实上,交往以来,近乎完美情人的郑爵,纪绒绒掘地三尺也找不到理由拒绝他。 金城街是中心商业街,看电影虽然不够创新,却是个省时省力的消遣方式。两人挑了部好莱坞动作大片,手捧着情侣套装的零食和饮料,挤在电影院前五一黄金周的人流攒动中。 电影临近结束,纪绒绒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响。来电是个陌生号码,她迟疑了下,那边已挂断,翻回通话记录,发现这个号码已给她打了十几遍,而另外五通是来自叶灏丞。 纪绒绒把零食塞给郑爵,出去放映厅,叶灏丞当然排最后,她先回拨了陌生号码。 “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一阵哑口,反问:“你是……谁、啊?” 沙哑和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抖,纪绒绒一听便知是叶灏丞的奶奶! “奶奶,我是绒绒。您在哪里呢?找我有什么事?” “绒绒,绒绒……绒绒是我的孙媳妇!” “对,对,我是您孙媳妇……”纪绒绒忽然焦急起来,奶奶所在的背景音里十分吵闹,还有震耳欲聋的汽车鸣笛呼啸而过,肯定不会是在疗养院,难道又自己走丢了? 奶奶生气道:“真的?不是我会打你的!” “……我真的是。”纪绒绒顿觉恍若隔世,大概如今还认定她是叶灏丞老婆的人,只剩奶奶了吧,“奶奶,您看周围的地方您认识吗?” 奶奶像个孩子般无助:“不认识……” 纪绒绒耐心教奶奶怎样挑选一个可靠的路人,奶奶出乎意料地很清醒,也很听她话,把手机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环卫工人接,总算得知奶奶的所在位置。 纪绒绒再三交代奶奶不要乱走,她和叶灏丞马上赶过去,那边环卫工人也找来公路协警照看奶奶。 事不宜迟,纪绒绒一刻没停,连忙打给叶灏丞,叶灏丞压抑着嗓音问:“奶奶有没有——” “有。”纪绒绒报出地址。 叶灏丞明显长长松口气,静了许久,耳边只有他那熟悉的、沉而缓的吐息…… “我知道了。”叶灏丞有些有气无力。 奶奶是叶灏丞在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祖孙相依为命过了二十多年。纪绒绒始终不能体会他那种孤单一人的惆怅,她从小享受众星拱月的生活,纪家堂兄弟姐妹又多,她无法想象,如何过一个奶奶口中的只有他们祖孙俩的春节,而且二十五年,每年如是。奶奶一讲到这,便牵起她的手,一遍遍在那长满茧的掌心里摩挲,满眼慈爱地望着她说,直到她和叶灏丞登记结婚,叶家有了这么活泼懂事的孙媳妇,才总算多了几分热闹。 奶奶生病,把孙子忘的一干二净,叶灏丞该是最痛苦挣扎的人,可他纵然有万般情绪,也从不向她倾诉,或许值得他倾诉的那人……不是她? 纪绒绒胸口憋闷得慌,顿了顿,还是说:“奶奶应该没事,我刚刚与她通过话,你不用太担心。 叶灏丞轻轻“嗯”一声,响久,问道:“你在哪儿?刚才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我在商场,没有听见。” 她身后传来放映厅中轰隆隆的电影打斗特效巨响,叶灏丞哪里会信,果然,只听他不屑地一哼。 纪绒绒前一刻还在为他担心奶奶而动了恻隐之心,这一刻彻底烟消云散:“叶师兄真好笑了,你凭什么质问我?你这个做孙子的为什么不看好奶奶?” 叶灏丞梗住,沉沉吸口气:“对,我没权利打听你的任何私事。我是想……想知道你那边方不方便去接奶奶?” 纪绒绒暗暗得意:“你在求我啊?” “……” 纪绒绒猜,叶灏丞已经咬牙切齿了吧。 “好。我去啊。”纪绒绒以极快的语速和具有爆发力的气势碾压对方,“不过你别自以为是我可不是为了帮你而是因为我很爱奶奶!再见!” 第14章 第五交响曲(3) 第五章第五交响曲(3) 纪绒绒一口气说完就后悔不迭。 幼稚!无聊!此地无银三百两!叶灏丞一定会这么嘲笑她! 而另一端的叶灏丞被突然切断通话,眉心绞了绞,只能无奈地摇头,身旁坐在副驾驶的季月却把他那微小的表情全看了去。 叶灏丞说:“奶奶只认得她。如果奶奶发起脾气,我想用一个不会让奶奶受伤的方式带她回去。” 他越试图找理由,季月心里越不舒服,望着前方出神说:“灏丞……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羡慕纪绒绒。这将近四年的时间里,是她陪在你身边,而我呢……” 见叶灏丞没有反应,季月捂着唇,泫然欲泣:“你还恨我吗?” 叶灏丞转头望了望她,抬手抹去她脸上的泪:“都过去了。” 季月心间一阵感动,他到底是爱她的吧?所以才会原谅她当年的冲动任性,哪怕只是给他们一次重新再来的机会,都是季月不敢奢望的。 纪绒绒出来的时间不短,一回头,郑爵满脸疑问在身后。 “不好意思,郑爵,我这边有急事,必须先走。等你从bj回来,我们再联系好不好?”纪绒绒从包里拿车钥匙,便风风火火地朝出口一路小跑。 郑爵一头雾水跟着:“什么事?喂!需要我陪你吗?至少我是个男人!” 纪绒绒发觉他们四个人仿佛陷入了怪圈。 郑爵一再保证他和叶灏丞、季月的交集甚少,她也好不容易催眠自己试着与他交往,这才试着踏出第一步,叶灏丞那厮就来横插一脚!不,也许不止叶灏丞,还有季月呢! 防范于未然,纪绒绒果断拒绝郑爵,她蓦然停下,把这股无名火撒在了他头上:“看来一见钟情压根是个错误,连老天都不愿意帮你!叶灏丞的奶奶走失了,我现在去找她,叶灏丞随后也会到,你还要去帮忙?” 郑爵当下的表情比她还委屈,纪绒绒自知语气过分些,道歉后,还是喃喃说了句“回见”,而不是残忍的“再也不见”。 -- 纪绒绒到地下车库取车,一路直奔奶奶所在的位置。到了才发现,体弱的奶奶居然已经独自走到疗养院三公里外的加油站,大概是走不动了,才坐在路边歇息一会儿。 纪绒绒停好车,远远听见吵闹声,一眼望去,奶奶竟正和一男一女纠打不休。 她气势汹汹地赶过去,准备好手机报警,一句大喊出口的“住手”却生生的卡在了嗓子眼,原来并非奶奶被人欺负,而是正在欺负人。 一男一女也不是别人。是叶灏丞和季月。 奶奶揪住季月的发梢,向身前扯,一通乱打,中气十足地呵斥道:“你是谁!冒充我的孙媳妇!看我不打你!打你!我的孙媳妇是绒绒!你不是绒绒!” “奶奶,奶奶……我……”季月被打的是真的疼,眼泪流满脸,妆容花了,头发也乱糟糟一片,哪还是印象里幽雅娴静的季月学姐?模样凄惨得纪绒绒差点认不出。 季月见奶奶没有饶过她的意思,只好求助叶灏丞:“灏丞,灏丞,快点!我的头发!” “奶奶!”可叶灏丞根本近不了奶奶的身,一是怕自己不留神伤到奶奶,二是,奶奶根本不认他,挥起手来,见谁都照打不误,不出几下,叶灏丞也被扇两巴掌,脸颊登时红了一大片。 纪绒绒体内的恶毒因子作祟,本来想再看一阵好戏的,奶奶简直是她真爱啊,短短几分钟,把这半年来她受的气全教训了回去!但当对上叶灏丞的眼睛时,纪绒绒一下慌了阵脚。 叶灏丞直起身子,直冲冲大步朝她走来,一把抓她手腕,推向奶奶跟前,声音却柔和下来:“奶奶,您看,绒绒来了,您的孙媳妇来了……” 纪绒绒不情愿,木头似的不动,也不说话,奶奶还在季月身上较劲,低头一口咬上她白嫩的手腕。 “啊——”季月凄厉地大叫一声,本能推了奶奶肩头一把,奶奶身子摇晃,栽向身后的植被,叶灏丞下意识保护奶奶,飞扑过去,垫在奶奶背后。 他摔的不轻,手肘磕在水泥坛上,衬衫被挫破,露出丝丝血迹。 “奶奶……您还好吗?哪里摔疼了?”叶灏丞顾不得自己,连忙起身查看奶奶伤势,老人身体倒是没事,只是气到了,在叶灏丞递过来手的时候,又瞄准叶灏丞的手腕,一口咬狠狠下去。 叶灏丞猝不及防,疼得直抽气,额角的汗都滴了下来,却不可能像季月一样去推搡奶奶,只咬牙忍着,一口气一口气断续说:“奶奶,我是灏丞……我是您的孙子……” 纪绒绒再看不下去,跪到奶奶脚边:“奶奶,您放开啊,他真的是您的孙子!您快看看我,我是绒绒,您孙媳妇!” 奶奶充耳不闻,越咬越狠,很快齿间渗出了血丝,不把叶灏丞的肉撕咬下来不罢休一样,含糊道:“你们别想糊弄我这老太太!随便找个人就当我孙媳妇了!我孙媳妇是绒绒!你们把绒绒还给我!别人我老太太谁也不要!” “奶奶,我真的是绒绒……奶奶……对不起,我这么久才来看您……”纪绒绒一时间百感交集,胸臆间充满苦涩,眼泪不由自主向外涌,内心暗骂自己不争气的同时,又怕叶灏丞真的出事。 她惶惶地拖住叶灏丞的手臂,以减轻奶奶咬合的力度,那一块已血肉模糊,而叶灏丞泛红的眼中,除了伤口带来的痛楚,更多的是悲伤。她触及不到的,那么遥远的悲伤。 奶奶怀疑地看了看纪绒绒,眼神一亮,惊喜地张嘴:“绒绒啊!”叶灏丞的手腕也总算脱离开来。 纪绒绒松了一大口气,握住奶奶的手:“是,奶奶。我是。” 奶奶似个天真的孩子,眉开眼笑,掌心亲昵地摩挲她的手背,时光仿若回到从前。一切都没变。她还是奶奶的孙媳妇,奶奶还会一遍遍夸她漂亮能干,顺便断断续续讲着一些叶灏丞的童年趣事,叶灏丞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时而露出无奈宠溺的神色…… 第15章 第五交响曲(4) 第五章第五交响曲(4) 疗养院的医护人员赶到时,奶奶的情绪已被安抚,乖乖跟着纪绒绒上了车。 她们坐在前面,护工在后面一边为叶灏丞和季月的伤口包扎,一边责难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疗养院或者报警。 叶灏丞记挂奶奶,心神不安地探望,护工笑着安慰:“放心吧,没事,跟你媳妇玩儿的可好了。” 叶灏丞点点头,未急于否认,报以微笑。 而车窗上,映出季月狼狈的面容,她正满眼哀怨地望着他,叶灏丞于心不忍,轻拉过她手臂查看,除了腕上的咬伤,还有奶奶指甲留下的划伤,一道道的血印子,触目惊心。 季月的泪越流越汹涌,越哭越委屈,顺势趴在叶灏丞的肩头嘤嘤抽泣。 叶灏丞悬在空中的手,停顿一下,触上她的头发:“还疼不疼?” 季月摇头:“是我自己没用。” “算了,不怪你。别哭了。” 护工尴尬不已,看来是说错了话,收拾好赶紧下车。 纪绒绒耳聪目明的,自然都听了去,季月可怜的哭声和叶灏丞的耐心安抚交织成一曲魔音,一句一句,一声一声,刺得纪绒绒耳朵疼。 她到底回头瞟过一眼。 画面似曾相识——受伤的女孩一身水色的连衣裙,胸前捧着书,依偎在男友肩膀,午后校园的林荫路上,充足的阳光洒下来,映出一片斑驳的树影,她撒娇的哭,他宠溺的哄…… 彼时,是令她艳羡,此刻,是令她撕心裂肺。 -- 回到疗养院,奶奶筋疲力尽,没多久就睡下。纪绒绒一直陪着,确认奶奶熟睡,才小心翼翼地退出房间。 fiona等候多时,将一套专为防止老人走失而设计的全新全球卫星定位仪器奉上。 纪绒绒打开包装检查一遍,决定等奶奶醒来。类似的措施叶灏丞也做过,手环,手机,腕表,跟踪仪……不出三天,都被奶奶撸下来,不知丢到哪里。 虽然叶灏丞不曾开口,医生却也说,大概只有她为奶奶戴上,并嘱托一番,奶奶才不会像以前一样扔掉。 叶灏丞领了药、打过针回来,两人照面,fiona识相撤退。 他们并肩坐在病房外休息室的沙发上,彼此间一阵默然,纪绒绒指了指盒子:“好人做到底,给奶奶戴上这个以后我再走。” 叶灏丞转过头看她,淡淡说:“谢谢你。” 轮到纪绒绒无所谓的哼笑:“不必客气。下次遇到这种状况,明知道奶奶不会买账,就算你和季月学姐再着急,也不应该对奶奶介绍说季月是她孙媳妇!” 叶灏丞捏紧药瓶没出声。 纪绒绒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以叶灏丞的性格,他虽然好胜心、自尊心都很强,却不是个急于求成的人,显然是季月为了拉近和奶奶的距离,才主动说自己是孙媳妇。 他身上大大小小有七八处伤,比季月伤的严重得多,不过,人家要袒护、要爱惜谁随他的便,她才不管! 纪绒绒忽然乏累之极,更不愿意坐在他身边,却想着他和别的女人的事! 把盒子塞进叶灏丞怀里,她起身去洗手间。 向护士打听到洗手间的位置,纪绒绒在路上接到fiona的电话。fiona告诉她两个消息:一个是爱纱刚刚收到一大捧艳丽的黄玫瑰,卡片上只写了“to 绒绒”,并没有落款,另一个是杨律师告知天玥联排别墅的估价报告已出,并且有买家联系他。 这么快?!纪绒绒倒没想到,那天一方面是她绷不住气,欲借此羞辱叶灏丞,一方面也是想对过去做个了断,总之都是情感因素,但从利益角度,要说真的卖掉,她还需要考虑和权衡。 “安排个时间让和杨律师过来和我见面。”纪绒绒说完,撑着发胀的额头,想起fiona提到的黄玫瑰……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她似乎猜到送花之人是谁了,“玫瑰花……你们喜欢的话,分了吧。就这样。” -- 纪绒绒有心事,埋着头推开卫生间的门,直接来到镜子前,一个轻柔的女声说:“见到我,不敢打招呼?” 纪绒绒应声一望。相邻的盥洗池旁站的是已恢复如常的季月。 这样的对峙,纪绒绒和叶灏丞分居前,曾设想过无数遍,作为“正宫”,每次都是她居高临下地质问,然后恶狠狠地惩罚出轨男和小三,再扬长而去,可现实里为什么恰好相反?! “纪绒绒……我为什么当初没有提防你?” 季月唤了她一声,便转回头,继续细致地补妆。 橘红色的唇膏衬得女人的皮肤越发白皙,四年的海外生活,确实另季月改变不少,最明显的无外乎是气质。倘若以前的季月是朵本土的chinese rose(月季),留洋一圈归来,就蜕变成一只真正的rose(玫瑰),明丽美艳,锋芒毕露,刺扎进了骨髓,恨不能把面前的她一下下扎成沙漏。 “别人告诉过我,你不是盏省油的灯,以前我真是傻,从来不相信,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她们在挑拨关系。我想……你是谁啊,纪绒绒,名副其实的白富美、天之骄女,追求你的优秀男人那么多,不可能威胁到我……呵,真是想不到,原来我把她当成小妹妹一样照顾的纪绒绒,竟是一个虎视眈眈的……” 纪绒绒从镜子中看她,努力提醒自己:出轨的是叶灏丞!小三是季月!纪绒绒你…… 纪绒绒深吐口气:“你不是已经拿回你全部想要的了吗?” “是,叶灏丞就是我的全部,他确实人已经回到了我的身边。”她丢掉手里的东西,带着怨艾,大步迈到纪绒绒跟前,“但是他变得不一样了……” 纪绒绒若无其事:“四年,谁会和四年前一模一样?你自己不也变了?” “你怎么能……纪绒绒,你抢了我的男朋友!叶灏丞是我的!今天被奶奶叫做‘孙媳妇’的人也应该是我!你……明明是你横刀夺爱,凭什么理直气壮?!” 横刀夺爱。是不是所有鉴证过叶灏丞和季月在一起过的人,都认为是她纪绒绒横刀夺爱? 季月离开的第一年里,陪在叶灏丞身边的日子并不好过,纪绒绒也如是问过自己,她这样到底算不算第三者? 她矛盾、纠结,搞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甚至听到些风言风语后,她这样孤高倨傲的人,竟忍不住自我唾弃…… 她明明是支持叶灏丞和季月天长地久的cp粉啊,可面对一个消沉和挫败的叶灏丞,她越来越不明白,季月为什么要走?为什么叶灏丞对她的爱抵不上国外一个学位?为什么叶灏丞这种深情专一的好男人要忍受痛苦,而那些朝三暮四的却春风得意? 她还曾在他酒后吐到昏迷时安慰说:也许季月学姐很快就回来呢?现在通讯多发达啊,你们可以视频聊天,和每天在一起没什么两样……你把她学校名字告诉我,我有个堂姐也在西雅图留学,也许…… 可叶灏丞什么都不肯说,最开始还十分厌恶她,他只用他的方法摧残自己。纪绒绒费尽心机,用了一年的时间,才渐渐走近他,但她内心的怀疑和挣扎并没有停止过。 这些叶灏丞永远不会知道,因为纪绒绒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一副明朗活泼,死缠烂打的模样去逗他开心。 纪绒绒强忍住即将爆发的情绪,说:“季月学姐,你如果真的那么在乎叶灏丞,那么爱他,四年前你为什么扔下他出国?” “我没有扔下他!”季月歇斯底里地打断,“我们约定好的!他会等我,三年,我们说好了只要三年我就会回来!叶灏丞……叶灏丞……如果不是你,叶灏丞从始至终,都是我一个人的……” 纪绒绒心口狠狠地揪起来:“叶灏丞亲口说……他会等你三年?” 季月视她为仇敌一般盯着。 “没有。对不对?”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季月恼羞成怒,毫不留情地戳穿她,“我知道,我走后,你在他身边晃悠了一年,可他对你动过心吗?表达过‘喜欢你,爱你,要娶你’吗?” 纪绒绒抿直颤抖的唇,她怎样把“没有”说出口?不仅那一年没有,之后的三年也没有! 季月露出胜利者的得意姿态,转而又对她嗤之以鼻,贴近她的耳畔,咬牙切齿说:“如果不是你用卑鄙的手段,骗叶灏丞上了你的床……他会愿意和你结婚?你做梦!” 第16章 臭豆腐与棉花糖(1) 第六章臭豆腐和(1) 除曦由连瑶陪着去看房那天,才得知连瑶已怀孕两个月,一边是欣慰惊喜,一边感慨感叹。连瑶只比她大一岁半,生命的进程却远远领先于她。十九岁上班,二十岁谈恋爱,二十二岁结婚,二十三岁当妈妈,二十六岁怀第二胎,而她,好像一直是读书、读书、读书…… 连瑶见她露出羡慕的神色,语重心长说:“末末,其实你学上得差不多,年纪也不小,差不多该考虑婚姻大事了,我这宝宝都有俩个,你那还……还一次没试过吧?” 除曦一开始没听懂:“试过什么?” 连瑶暧昧地眨眨眼:“那个、那个……你和林志远,有没有……上床?睡觉?做点能生孩子的事?非得要我这已婚妇女说这么直白!” 除曦当即翻了大白眼,轻推了连瑶胳膊一下:“什么呀!” 连瑶假模假式一趔趄:“哎,我现在是孕妇啊!你打我不要紧,别伤到我孩子。” 除曦吓一跳,连忙去看连瑶有没有事,只看贼兮兮笑她说:“别告诉我,你现在还是c?” 除曦闷着声没搭理她。 虽然跟连瑶如同亲生姐妹,谈论这种羞羞话题倒也第一次。 连瑶凑过来说:“好了好了,开玩笑的。你看,你有了现成的房子,比同龄人不知道少奋斗多少年!硕士毕业,再找个工作,感情生活稳定,下一步就是结婚了。” 结婚?!除曦可没想那么远,也没那么乐观,除了房子是实实在在除正广放在她名下的,其他都是未知数。 “我和林志远分手了。”除曦说,“去年秋天的事。” 连瑶愕然地张大嘴,随后又是一脸被骗的不可思议:“那上次……” 除曦不必多解释,连瑶稍一想想便明白了,反过来劝她:“其实我一直觉得林志远不太适合你……没事,你姐夫认识人多,让他帮你留心点,不过这年头好男人少,你自己得学会看准人。” 是啊,千万不要像母亲一样,看上除正广这类男人,最开始是充满希冀,不多久让人失望至极。 -- 五月天,艳阳高照,两人从小区里出来,连瑶嚷着热得头晕,除曦想打车送她回店里,连瑶坚持让彭子帅来接她。 “怀孕不使唤老公,更待何时?孩子生出来,他注意力就不在我身上了。”连瑶话说的轻松,除曦仔细品味,却是心酸不已。 连瑶若有所思:“你姐夫最近跟朋友正琢磨搞别的生意,因为店里……越来越冷清,赚多少都是其次,能收支平衡就谢天谢地了。一大家子等着养,难怪你姐夫总找机会往外跑,我检查出怀孕以后,他还收敛点。” “姐……你别多想——” 连瑶叹口气:“不要紧,我对着你姐夫那一家老小什么都说不得,妈有病,容易上火,我只能对你抱怨了。对了,上次让你交给你爸爸的营养品……” 除曦勉强应付:“他打来电话说效果不错,正吃着呢。” 连瑶笑逐颜开:“我婆婆整天追着我问,那一套是她走直销买的,口碑挺好,才拿去给你爸爸。末末,再怎样说,你爸爸年纪大了,上次的事,他确实做的过分,后来又道歉又悔恨的,本来我和妈也不愿意原谅他……但是……说难听点,他五十多岁,土埋半截,还剩下多少时间?末末,我爸走了以后,我深有体会,做人儿女,最大的遗憾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他始终是你父亲,骨肉相连,我和妈答应帮他劝你,是怕将来有一天,你会后悔……” “我明白。”除曦垂下头,苦涩地抿抿唇。 连瑶迂回一番,不再多言。 除曦性格她最清楚,从第一次与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相认,到接受除正广的种种“补偿”,多半因为她和母亲从中斡旋。除曦此时能够平心静气听人劝,已算奇迹,至于彭子帅和婆婆的主意,她一清二楚,可另有所图地利用除曦,而和除正广这个“姨夫”搞好关系,她自然不好受。 姐妹俩之间弥漫着莫名的低气压,除曦接到电话,一听对方的声音,心脏的跳动登时剧烈起来。 “除曦?我是纪少徵。” “噢……噢,十六叔……” 他嗓音里带笑,“嗯”一声应答,来回几句再平常不过的寒暄,他辗转问:“明天你有没有时间?” 除曦仔细想了想,其实她是打算搬家的,不过,家不是哪天搬都行? “有。” “一整天吗?” 除曦一梗:“呃,是。” “好。明天上午十点见。” “噢。” 除曦愣愣挂断了通话,思索好半天,似乎这次见面最重点的西装外套,她忘记提了…… -- 连瑶被彭子帅接回家,又打给除曦一通电话,之前除正广千交代万嘱咐,要她告诉除曦,如果工作找的不顺利,可以去他的公司上班。 除曦早已料到,除正广在hn多年,从底层的建筑工人,摇身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地产开发商,其中必定也有她想象不到的艰辛和苦楚……只是无论好的坏的,她这个女儿都在坐享其成,没有丝毫参与和经历。 “除曦?在听吗?你爸爸的言外之意是……你去了他的公司,职位给你坐着,但是你具体想做哪一行,可以随心所欲,慢慢来。” 说白了,除正广无非打算让她在公司挂个名,然后定时给她钱花,顺便接触一下她的“家人”。 除曦生平第一次对做出一个选择是这样的坚定。 她回道:“不用了。我要进泊淳。” 第二天,除曦一早爬起床,把纪少徵的西装外套从柜子里取出来,先仔仔细细整理一番,再去洗漱。 昨天她有底气像许下鸿鹄之志似的,保证会进泊淳,也正因为……她算是认识泊淳的主人的吧! 纪少徵…… 除曦突然有些瞧不起自己,她甩甩脑袋,忘掉这茬,继续用微酸的右手执着眼线笔,在睫毛下那一条窄窄的缝上涂画。 快到十点,她精心打扮过,站在公寓楼前的树下等纪少徵。 冤家路窄,说的就是除曦和林志远,只不过,今天她的冤家换成林志远的现任正牌女友——姚岚。 除曦和林志远、姚岚本科是同一届,但属于不同一学院,而除曦与姚岚却始终住在同一公寓楼中,偶遇的几率其实挺大的。 最近半年,除曦甚少见到姚岚,风言风语中,有说她刻意躲着除曦,也有说她去外地工作,没有时间回来,故而……林志远才有机会吃回头草。 除曦认为,这两者皆有之。因为自从林志远劈腿姚岚被广大人名群众撞破,纷纷向她举报后,姚岚连正眼都不敢看她。 可是,她心虚,不代表她身边的猪队友心虚。眼尖地发现了除曦,便毫不避讳向姚岚谈论起前段时间在泊淳宣讲会上的一幕。 除曦懒得理,手机响了,不是纪少徵的号码,告诉她的却是纪少徵临时有重要的事,已登上飞机折回bj了,不能如实赴约。 对方是纪少徵的助理,她并没有追问过多,恹恹挂断电话。 捧着西装回去寝室,除曦对着镜子用力抹掉了一脸的妆容,说不沮丧和失望是骗人的。 一整天,除曦没出寝室,到了下午三点才从杂物中抬起头来。搬家是个力气活,她数着整理出的大大小小的包裹,决定还是明天搬到新房子里去。 屁股刚坐下来没一会儿,窗外忽然传来喊声。 仔细一听,是她名字没错!是该死的林志远在叫她没错! 除曦气势汹汹走到阳台边。林志远瞧见俺她露面,连忙指示手机让她查看短信。 除曦打开手机,十五条短信,内容大同小异:他三天后要去bj的泊淳总公司报道,跟她告个别。 她简单明了回一个字:“滚!” 不多时,聒噪的喊声一遍遍折磨她的耳膜:“除曦,你不下来,我就不走!一直喊到你下来为止。” 如此循环三分钟,她忍得了,隔壁的同学忍不了了,一个接一个地来劝除曦把林志远的嘴堵上。 除曦放掉手头的东西下楼,林志远终于消停,清了清嗓子:“你再不出来,我喉咙都喊破了。” 除曦不耐烦抱起手臂:“叫我干什么?” “短信里告诉你了,请你吃饭,告个别啊。” 除曦一字一顿:“我巴不得你滚。” “我知道,你的‘滚’字是爱称。” 除曦皱着眉头端端看他。林志远有毅力,脸皮厚,她是知道的,否则不会在大学时坚持苦追她三年,但他劈腿姚岚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而且,从东窗事发到现在,除曦实在感受不到这份纠缠是为了所谓的“爱”。 “我今天看到姚岚了。” 林志远事不关己地说:“她是回来准备毕业答辩的,她在不在一点不耽误我向你告别。” 林志远彻底刷新了除曦的三观,想来,搬家至少有一个好处——摆脱他! 除曦对他保持三米外的疏离:“对不起。这几天我很忙,没有空。” 林志远似笑非笑:“忙什么?你的论文早做完了,骗谁啊,不会是忙——”他目光落在除曦身后不远处,陡然一噎,一张脸难看几近菜色。 一辆眼熟的黑色商务车已停稳在路边,一人从里走下,行步如风,匆匆间到了她跟前,除曦推了推框架眼镜,纪少徵…… 她和纪少徵间的魔咒正在继续,他又一次鉴证了她狼狈的丑态。 此刻她灰头土脸,连bb霜都卸掉,和前任撕破脸上演斗法大战,而他呢,偏偏如玉,如同神祗降临。 林志远傻眼,焦躁中有几分无地自容:“纪,纪先生……” 纪少徵淡淡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过后,便旁若无人般,对除曦亲昵地抱歉说:“上午让你空等了,之后还没来得及向你亲口说明原因,不好意思。不过,我乘最近一班的飞机,在晚餐之前赶到,你是不是可以消消气呢?” 除曦原地睖睁,反应过来,磕磕绊绊说:“没,没关系……嗯……你的麻烦都解决了吗?” 纪少徵耐心温柔的笑容,在阳光的七彩光晕下,快晃花了除曦的眼。 “放心。”他目光扫过林志远,再转回来时,一脸无辜的疑问,“你们还有什么事要谈?” 除曦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 纪少徵将右手手掌虚放在她腰后,左臂微微抬起,指向商务车的方向,语气自然而温和,恰到好处:“那……请吧。” 第17章 臭豆腐与棉花糖(2) 第六章臭豆腐和(2) 除曦在随纪少徵离开前,到底先回寝室整理一下,毕竟蓬头垢面,居家服半袖陪牛仔裤,脚穿懒人鞋,不太适合踏进他的商务车。 还有,他的西装外套还被她一生气扔在隔壁床的上铺上…… 纪少徵等了大概十分钟,见除曦踢踢踏踏地从公寓中跑出来,快到他跟前,差点被突出的一块地砖绊个大跟头,还没忘护宝贝似的抱紧手臂上的衣服。 他双手去扶,她却咬紧嘴唇,直直把套着防尘袋的西装推给他。 “这个……洗过,也熨烫过了。” 纪少徵后知后觉地松开她受伤的手腕,改为自然地接过西装。 她难道一点意识不到,他来回奔波的目的,怎么可能只是为了一件衣服? 一早的突发状况,或多或少影响了纪少徵的计划,不过,幸好方才给一次机会弥补。 除曦端坐在宽敞凉爽的商务车里,十分局促,对面是泰然的纪少徵,他身高腿长,膝盖偶尔会轻轻碰到她,眼神也是,不经意的相交,他似幽深潭水的眸子,澈然却深不见底,总令她禁不住胡思乱想。 “我们去哪里?”除曦忐忑问。 纪少徵望她的手腕:“带你去看医生。” 除曦习惯性揉了揉患处:“我这个呀……”没来得及做推搪,被那双修长的手阻挡住,她愣了数秒,脸颊发红。 纪少徵轻柔拿开她另只手,说:“已经到了一百天,还拖着不愿意看医生?你这是……讳疾忌医。” 除曦惭愧,再不狡辩,她以为只是抽了林志远一巴掌时无意中扭到的,没当回事,哪知这么久,还是用不上大力气。 两人到了位于另一个街区的中医馆,老中医显然是认识纪少徵的,态度有些傲慢,越过老花镜,严肃地问:“以前总把自己弄伤,现在开始伤人家姑娘了?” 纪少徵摇头笑笑没说话,除曦着急解释道:“不是他弄的,是我……我……我打别人时一不小心自己扭到了。” 老中医“呦”地撇了下嘴,两眼冒光:“你还会打人呐!好样的!真的不是打他?” 除曦挠头:“不是。是……” “钟大夫,您看她右手腕,三个月多,一直不见恢复。”纪少徵正色打断,将除曦带到诊疗椅里,把她手腕露出来给老中医看。 老中医挑挑眉,接过来,观察一番,惯常询问几个问题,从大褂兜里拿出药油,涂在除曦右腕患处,点按穴位,指法娴熟,除曦最开始是疼,十几下过后便觉得疼也疼舒服之极。 除曦不好意思嗷嗷叫,只沁着脑袋,咬牙忍痛,不多一会儿,额头鼻尖渗出细汗。 纪少徵摊开她手心,已经湿的一塌糊涂:“很疼?” 除曦颤颤巍巍:“没关系。” “经络淤堵,不疼就怪了。”老中医“哼”了声,从兜里又拿出个玩意儿,循着手指推拿的路径,用尖的那头使劲刮起来,“还有更疼的!” “呃!”除曦没准备,闷声叫了下。 纪少徵不由心疼:“别害怕,这是犀牛角,更有助于活血化瘀。钟大夫非常厉害,医术超群,你相信我,也相信他,如果小小的一个扭伤都治不明白,我把他屋里那块‘妙手回春’的锦旗摘了!” 钟大夫抽空横他一眼。 纪少徵哪里还管别的,握她的手说:“你疼的话就抓紧我,可以转移些注意力。” 除曦快神志不清,嘴里说着“不疼不疼”,却把纪少徵的手背都挠红了。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除曦右腕的突出明显消去不少。 “自己动一动吧!” 钟大夫起身,抹了把脸,亦是满头大汗。 除曦伸展手指,晃动手腕,真的没之前那么僵硬和酸痛了!转身惊喜地对纪少徵说:“十六叔,好神奇,我感觉好多了啊……” 两人这边喜笑颜开,气氛美好和谐,向钟大夫道谢,除曦多了句嘴,询问是否还需要再来。 “还来?我没空!”傲娇的钟大夫捧着大茶杯,丢给纪少徵一小瓶药油,大摇大摆向诊室内走去,回头随意指了下纪少徵,“你找他!让他给你按!自己啥都会,还折腾我这把老骨头!” -- 从医馆出来差不多傍晚,纪少徵问除曦最爱吃什么,除曦想了想,不知该不该说。 纪少徵很好奇,告诉她但说无妨。 “臭豆腐和。” “臭豆腐??你去探望绒绒那次吃的?”纪少徵哭笑不得,一臭一甜,第一次听说如此诡异的组合。 除曦面热:“是啊……” 纪少徵顺水推舟:“晚饭要吃臭豆腐和吗?” 除曦忍不住笑,羞涩地摇头。 最后两人选择去一家金城街很受欢迎的法国餐厅,以前纪绒绒也常常带她来,菜色和酒品都熟门熟路,彼此间省去许多顾忌,一餐下来,毫无压力,除曦喝了点酒,人顿时变得轻松大胆,不似前几次见面那般紧张焦虑,惶惶无措。 时间不早,除曦原打算回学校,连瑶打电话来问搬家的事,提到除正广,一面比较泊淳和除正广的公司优劣,一面说搬家那天除正广如何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到。 显然,除曦之前的话,连瑶已全都传达给除正广了。 除曦顿时有种被背叛的愤怒。 若是往常,她可能忍忍就算了,阿姨一家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抚养,从小到大,她一直心怀感恩,凡事第一个为阿姨和连瑶着想,更不会冲撞她们。 所谓酒壮怂人胆,大概便是她现在这样。 “除正广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连这种小事都让你来传?对,我的气还没消!请转达,我要冷静几天,暂时不想麻烦他,不想进他的公司,不想接触他的‘家人’!搬家我自己能解决!还有……我要进泊淳!我要进泊淳!我要进泊淳!重要的事要说三遍!” 她一股脑发泄完,迎着夜里的暖风大口喘着气,另一端的连瑶完全懵掉了,轻轻说:“哦,好。” 连瑶那端先切线,除曦恢复理智后,懊恼地抓了抓头。 不能哭,哭什么呢?剔除感情因素,你实际上没有任何损失! 可是,只单单原谅和接受当年抛妻弃女的除正广,她就是做不到! 车子在黑夜中穿行,除曦沮丧地发呆,意识到纪少徵关切的注视,她坐直身体说:“对不起啊,刚才我有点……” 纪少徵:“你进泊淳的决心这么大,我很欣慰。” 除曦无力笑笑。她真想借着酒劲说:是啊,我这种高不成低不就,性格憋闷内向,又毛毛躁躁的人,你肯不肯收留我? 纪少徵神秘莫测,忽而兴致大好,又带着些不安,试探问:“你刚才说,你还在生气?不管生谁的气,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帮助你发泄。” -- 除曦前几天半夜三更在寝室里戴耳机刚看完“五十度灰”,情不自禁将有英俊多金却有特殊爱好的男主角和纪少徵联系在一起,他说的可以发泄的地方,不会是……红色的刑具房之类的吧! 随着车向除曦根本不熟悉的城郊开去,这种伴着兴奋的危险,完全占据除曦的理智。 她绷紧神经,在纪少徵的牵引下,闭紧双眼下车。 一步一步,她心悬在嗓子眼,耳畔周围渐渐喧闹起来。 “乖,睁眼。”纪少徵柔声命令。 除曦联想剧情,嘴角含着撩-人的笑,差点脱口而出:“好的,先生。” 眼前大亮,周身竟是一片废墟一般的厂房,高高矮矮的平台上净是斑驳,墙上喷满了各式涂鸦,灯光从最高的一处平台打下来,如同白昼,周围的人群在频闪光中欢呼,似乎在等一个万众期待的表演者。 “这里是……”人声鼎沸,除曦只好加大嗓门,“这里是哪儿?干什么的?” “等下就知道了。”纪少徵俯首贴近她,除曦感到耳朵旁一阵清新之风拂过,好痒…… 除曦不明所以,至少……不是重口味的red room。 音乐声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人群里更加躁动,这时,最高一级平台上陆续有人翻跟头下来,对,是翻跟头,不借助任何工具就那么翻下来! 一队人里还有个女的,离得太远除曦看不清楚,只见他们“蹦蹦跳跳”打着把式来到跟前,其中还有几个热情地对她打了招呼,除曦受宠若惊,愣愣地挥手,身后的纪少徵吹声口哨,原来人家是认得他! 除曦尴尬地正要收回,头顶依次掠过他们跨越平台时的黑影,除曦吓得尖叫,糊里糊涂被抓着手臂揽进怀里。 “什么都怕?”纪少徵在她耳旁说,距离之近,除曦怀疑下一刹那,他会咬她耳朵一口。 她不服气,瞪大崭亮了双眼:“没有!好刺激!这是跑酷吗?” 纪少徵点头,那一群人已“跑”他们所在平台位置,到了栏杆和楼梯,一连串高危的动作着实刺激又惊险。 观众大多是二三十岁热爱运动的年轻人,激*情高涨,欢呼不断,除曦受感染,既害怕又蠢蠢欲动,最后哇哇哇嗷嗷嗷地跟着叫起来。 突然,有人一把将她推到两座矮一点的台子之间,她蜷着身体不敢动,能感受到每个表演者在身边穿行呼啸而过时掀起的风声…… 纪少徵起初无不担心,不想她居然瑟抖着站直身体,抱紧双肩,仰起脸,笑得像黑夜里最灿烂的星光。 除曦玩儿累了,酒劲后返,在回学校的路上便昏昏沉沉睡下,纪少徵把那套西装重新披在她身上。 睡梦中她换个姿势,险些跌到一旁,纪少徵及时从对面坐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捏了捏她小巧的鼻尖:“小东西……十年前,你真的太小,什么都不懂,像只莽撞的小兔子,可是十年间,你却学会了交男友……那我这十年,怎么跟你算?” 第18章 臭豆腐与棉花糖(3) 第六章臭豆腐和(3) 除曦醒来,鼻子痒痒的,耳朵热热的,第一直觉是不是有人在她背后说坏话?彻底清醒过来,推测是自己感冒了。 临进公寓前,除曦摸摸身上的外套:“这件衣服我好像又要再洗一遍了……” 纪少徵不置可否,配合着说:“过几天我来取。上楼休息吧,我看见你寝室的灯亮了再走。” 除曦咬了咬嘴唇,转身没走几步,心血来潮地忽然掉头:“今天谢谢你,十六叔……手腕治好了,晚餐的红酒很棒,跑酷玩的也很过瘾……嗯,你……我……我请你吃臭豆腐和……好不好?” 她窘迫地搓手,有点语无伦次,双眼却真挚得不能再真挚。 纪少徵佯作思考了下,答应她,她立刻活蹦乱跳,像只好动的兔子,在前面带路。 周末,即使快到午夜,美食一条街的生意依然兴隆。 除曦买了两盒臭豆腐,领着纪少徵进隔壁的烧烤店,又点了一盘烤串和煮花生。 包间里,她抹抹嘴大快朵颐,比在法国餐厅里时自在多了,纪少徵好像看到一个饭桌上不好好吃饭,过后猛吃零食的小女孩…… “要不要喝点东西?”他递过去纸巾,除曦刚好被辣椒呛了嗓子,“咳咳咳”剧烈咳嗽起来,待纪少徵去拿纯净水,她已经一头冲出了包间。 纪少徵不放心,起身跟上去。 包间隔音很差,只是用两米多高木板做隔断而已,上面都是空的,故而邻近包间的说话声,可以轻易送到耳朵里。 “据说你今天又骚扰人除曦去了?我真佩服你,心真大!我女朋友说姚岚在寝室哭得想死,你可好,在寝室楼下喊前任名字!” “我乐意,管不着!” 无意中听到那心头上的两个字,纪少徵脚下一滞,缓缓退回几步。 “我看你是不死心,姚岚哪儿不好啊?尤其是身材,个儿高,胸-大屁-股大,脸也不差,性格温柔,啧啧啧啧。” “c!你他妈再敢yy我女朋友!” “我c,往哪踢,疼死了!你还知道姚岚是你女朋友?那你还惦记除曦?就因为当年吃不到,所以不甘心?我看啊,那块肉,你根本啃不起!三年多快四年了吧,一次都不让你上,你特么还屁装情圣!” 男人恼羞成怒:“滚!谁说我没上过?” “吹牛x,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你拉人家开-房,结果半夜就被踹出来,后来你特么才搭理姚岚的,要是除曦能满足你,你至于吗。” “跟那没关系!再说,呵呵,你怎么知道那天我不是爽完了才回寝室——”林志远不甘愿被朋友嘲笑,正口若悬河之时,从包间门的竹帘下看见一双男人的长腿,大学附近的小饭店里怎么会有学生穿西裤出没吃夜宵?奇怪…… 越想越蹊跷,他闭了嘴,掀开竹帘确认,人已经走了,留下一个熟悉的背影,当林志远想起下午他刚刚目送这人带着除曦走掉的画面时,也是如此从容的姿态,脸整张垮下来。 -- 除曦到前台拿了水,跑去洗手间漱口,直到被呛的舌头和嗓子眼渐渐麻木,才消停下来。 她皱着脸,两眼泛泪,坐在烧烤店门前的塑料椅子里,像只小狗似的吐舌头。 纪少徵见到,无奈地摇头,真是可怜又可笑的小东西! 林志远的那几句话蓦地跳进他脑海,带给他的第一感受,并不是理智地推测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除曦和前男友分手,而是……是一种很酸的痛楚,起源于左胸肋,逐渐泛遍全身。 吃醋。到了他这里,该是这样解释的。 “好些了没有?再喝口水?”纪少徵站到她面前问,那粉红色的舌尖一伸一缩,他忽然口干舌燥。 除曦意识到自己动作不雅,她忙收起舌头,记得曾有一部电影里,女主角为了让男主角吻她,故意吃辣炒海蛎子,结果男主角不为所动…… “我没事没事。十六叔你怎么下来了?我们还没吃完呢。” 纪少徵拽住她胳膊,他可不想除曦和林志远再有任何一次见面的机会。 “唔?”除曦不明所以,下一秒,透过玻璃穿看见同样从烧烤店的二楼走下来的林志远,一瞬间豁然开朗。 她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当下只不愿意被林志远无休止的纠缠,便借着顺风车,挎起纪少徵的手臂,大摇大摆地离开烧烤店。 两人顺着美食一条街一直走,往前,灯光逐渐暗淡,喧嚣变成静谧,便全都是小型酒店了,人称“开-房一条街”。 身后的林志远还在不依不饶地尾随,除曦不耐烦,索□□回身正面警告,手臂一紧,纪少徵的力气带着她,拐进身边一条幽长的楼梯。 除曦向上一看,澄黄的灯箱上印着“快乐到家”四个字。是科大情侣们公认的既便宜环境又干净、服务还特别周到的小旅店,每周末这里必爆满。 目睹他们一同进了店,林志远徘徊许久才放弃,最后颓丧地低着脑袋离开。 纪少徵拿出身份证已打算登记,除曦探头探脑地从门口回来:“林志远终于走了,十六叔,咱们也走吧。” 纪少徵沉吟:“不走了。今晚。” 除曦一噎,脸色发白,难道是她做的太过,惹怒十六叔了? “唔……对不起……”除曦慌神,忙道歉。 纪少徵转身:“你哪里对不起我?” 除曦连对最亲近的连瑶和纪绒绒,都甚少谈起和林志远感情问题,何况是面对纪少徵? 她艰难地吐口气,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声嚅嗫说:“我……我利用了你。已经好几次,对不起。” “看着我。”纪少徵蓦然执起她的下巴,忍住一口吻下去的冲动,“如果我说……我不介意被你利用呢?” -- tony接了个新单,对方只是通过一个刚刚合作的客户端上发布的照片找到了他们,说是看中一款爱纱展示的婚纱,但作为新娘,她有一些自己想法,想与设计师讨论一下。 纪绒绒欣慰点头:“不错啊,按照正常的步骤走就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接网上的订单。” tony:“可你瞧一眼,liv,这款婚纱的原版设计毕竟是你啊。” 纪绒绒确认,耸耸肩:“很久以前的了,而且后来几次大的改动都是你拿的主意,没关系,你尽管负责跟新娘沟通。” 见纪绒绒一身白色及踝裙装,藕臂整条露着,手里拿着粉紫碎钻手包,淡然优雅,仙气十足,tony摆出一副“老娘很不爽”的样子:“你这是干嘛呀?爵爵还没回来呢,你又去约会?哼!等我现在就向爵爵告发你不忠!” “你管得着老板我干什么去?给我好好工作!”纪绒绒把他脑袋按到电脑前,正好对话框弹出来,是他们刚才谈论的新娘。 对方问:晚上设计师有时间视频通话吗? 纪绒绒催促tony:“快回,有啊!条件是……让我看你老公裸-体!” tony娇嗔,向纪绒绒抛媚眼:“咦!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 纪绒绒把车子开出金城街,fiona向她报告天玥联排别墅的情况:“杨律师刚刚说有位新买家,出价不错,而且对方请的律师也是他熟悉的——” 纪绒绒心底一阵鼓噪,打断说:“行了,我知道了,以后卖别墅的事,你直接打给郝女士,不必通过我。” 当然,郝女士不是别个人,是她母亲郝娟。 fiona怯怯的挂断电话不久,郝女士的电话紧接着进来。 “真的下定决心卖掉?”郝娟声音严肃极了,似乎刻意在给她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你不出声,我当你是默认了。” 纪绒绒捏着方向盘的手指骤缩,杨律师过她这关前肯定知会她妈妈了,说不定他们现在正在同一个办公桌前讨论办理过户手续的事宜。 纪绒绒找个路边猛然停下车,冷静几分钟。 从最初搬进新家的兴奋期望,到三年里与叶灏丞生活上一点一滴的磨合,到季月回国后她独自守在阳台上等待他时的焦急,再到叶灏丞搬出去后,她面对整幢空荡荡房子而留下绝望的泪……全部在脑海里过了个遍。 她的柔软和卑微,狼狈和沮丧,都留在了那里。 离开了叶灏丞的纪绒绒,才是高傲不可侵犯的女王,也许只有卖掉曾经令她痴迷的城堡,她方能真正意义上的重新开始。 把后视镜掰过来,纪绒绒从手包里拿出棉签擦了擦眼角微晕的眼影,擦着擦着,眼泪便晕湿了整只棉花头,她干脆把东西全丢到了副驾驶,只挑手机留下,拨通郝娟的电话:“妈……” 郝娟无不心疼:“妈妈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你……算了,绒绒,要不再缓一阵子吧。” 纪绒绒:“不。妈,房子的事麻烦你们了,以后你们全权做主吧,那里面……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 季月中午提前半个小时来到夕阳美满基金会的办公室等叶灏丞,作为基金会的副理事,他的工作所琐碎而繁杂,另一边又在总行的投资银行做分析师,一个人分成好几份也不够他忙。 带着点抱怨的小情绪,季月恹恹地坐进叶灏丞的椅子里,一转身,竟在办公桌发现一封信,是银行信贷部寄来的,署名清清楚楚写着叶灏丞收。 他自己不就在银行上班?为什么寄到基金会?难道是基金会…… 季月刚想到这里,闲着无聊,将信封拆开一个小口,反正他早晚要拆的……此时叶灏丞不期然出现在门口,而且脸色极其糟糕! 他阔步进来,目标显然是她手里的这封信,手一挥,蛮力地夺回:“我说过,你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第19章 威尼斯恋人(1) 第七章威尼斯情人(1) 季月当场吓呆了,接下来是不可置信和难堪、茫然…… 四年前的叶灏丞对她呵护备至,极致宠爱,每次闹别扭先道歉的一定是他,甚至在她歇斯底里地向他宣布要出国时,他都没有反对,更没有发脾气。 季月记得那晚大雪纷飞,她拖着行李箱从家里赌气逃了出来,事情的起因,她已忘记,总之话题绕到了她的亡母,季月推了继妹一下,继母还了她一个巴掌,她给父亲打电话哭诉,那边却觥筹交错,举杯畅饮。 季月无处可去,唯有找叶灏丞。她整个人被伤痛淹没,哭了一整晚,最后向天起誓必须离开他们,叶灏丞静静陪着,目光幽长深沉。 她说:“灏丞……和我一起出国吧。” 她明知道机会甚微,叶灏丞还有奶奶要照顾,无论是亲情、责任、自尊心,还是现实的经济条件,他根本不可能跟她走。 季月通过留学中介,手续很快办好,最后的几晚,素来淡然强大的叶灏丞几乎放下尊严,挽留她,为她泪湿眼眶,为她酩酊大醉,在浓烈的酒气中问她:“你可以不走吗?为了我……为了我……” 季月的心弦颤动,但最终坚定的决心战胜了情感,她摸着他带着青色胡茬的下巴:“灏丞,你等我好吗?三年,最多三年,我会回来的……” 叶灏丞攥紧她的手,死死地攥着,瘫倒在桌旁。 他喃喃说:“没有你,我根本不愿意去设想将来,我只希望你现在留下……” 当然,季月没有留下。到了西雅图,她按部就班从语言班读起,和不同肤色的人群做朋友,适应陌生的国度,呼吸自由和梦想的空气,可她的身边,再没有出现过如叶灏丞一般的男人,那样深爱她、视她为全部的男人…… 季月眨了眨空洞的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叶灏丞将信安放进外套的衣兜里,才说:“你来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季月委屈:“我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是你把我惊到了,喜却没有。” 叶灏丞蓦然看向她,片刻又收回目光,收拾办公桌上的其他文件,似有不自在。 季月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她不能再一次放弃叶灏丞,不管夺回他的过程有多艰苦,不管纪绒绒进入他的生活有多深。 她绽开笑,走到叶灏丞身侧,如从前般狎昵:“我还没有吃饭,肚子好饿,你先别忙了,一起吃顿饭行吗?” 叶灏丞:“我吃过了,在食堂吃的,下午两点半还要去分行做培训。” 季月抬起上次被奶奶咬伤的手,让他看:“好,我不吃了,但是你必须和我一起去换药!你也该换了呀,不能因为伤小就不当回事。记不记得大一的时候我们两个第一次去酒吧,你为了我跟人家打架,手臂扎了一块碎玻璃,让你包扎,你随随便便贴块创口贴,让你打针,你偏不打。后来伤口感染高烧一个星期,吓死我了!幸好到头来没事……” 叶灏丞忙碌的双手终于停下,神色微动:“其实,我一早起来就去诊所换完药了。” 季月愣了愣,忽然有些无地自容,好像她刚刚绘声绘色所描述的刻骨铭心的回忆,在他现在看来并没那么重要。 叶灏丞一板一眼地解释:“我今天会很忙,所以才没有……我打电话让小夏带你去诊所。” 季月冷下脸,甩身要走掉:“不用麻烦叶理事,我自己可以!” 身子忽而一滞,季月脸上浮起甜蜜而得意的微笑,因为叶灏丞已经轻轻勾住她的手,说:“别闹了,我陪你去。” -- 纪绒绒参加完朋友的生日party,到工作室快凌晨一点,她喝过酒,朋友找人开车送她回来。 对方趁她醉意正浓,竟问她是否愿意请他上去再来一杯? 她趴在对方肩头,神神秘秘说:“我楼上有男人!” 那人一听,倒是兴趣更足,搓了搓手掌:“3个人?我ok啊。” o你尼玛k啊!纪绒绒大口吐着酒气,骂道:“滚!” 她不就是离婚了吗?看起来很饥=渴? 都是些什么狐朋狗友?!虽然又有两个月没xx了,也不至于扔掉节操,随便一个男人都能爬她床吧! 纪绒绒醉醺醺进门,工作区里居然还亮着灯,tony正打着哈欠关掉和新娘客户的视频,被她的模样吓一跳:“走的时候还是仙女呢,回来怎么成巫婆了!女人果然需要爱情的滋润……不行不行,我得告诉爵爵,让他尽快回来好好‘伺候’你!” 纪绒绒踢掉高跟鞋,踉踉跄跄逮到逃跑的tony,tony大呼小叫:“啊呀呀呀!放过我啦!我喜欢男人你不是不知道!嘤嘤嘤嘤!” “闭嘴!”纪绒绒被他烦死了,大喝一声,tony张开的嘴立刻阖上,憋了回去。 “我问你……”纪绒绒比划在自己脸上比划,“我脸上有写字吗?欲-求-不-满。四个大字。有吗?” tony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在纪绒绒尖锐的眼神下,又摇摇头。 “到底有没有!” “有……还是,没有呢?”连我都有种被吃的危机感,你说有没有? 纪绒绒狠狠白了tony一眼,刚要说话,tony抱着包,一溜烟跑走了:“我滚,我现在就滚!” 纪绒绒脚下一歪,稀里糊涂地跌到地板上,她其实不胜酒力,不管什么颜色的酒,最多三杯肯定倒下,便是用这种菜水准,她当年还轻而易举把叶灏丞掳到了床上,想想也真好笑。 她乏累困倦之极,索性就这么瘫躺着睡下,可那些阴魂不散的家伙,连她的梦都不放过。 季月走后的第一年,纪绒绒大四还没毕业,那天是叶灏丞大学同学过生日,自然邀请了叶灏丞,无意中被纪绒绒知道。 纪绒绒因为黏在叶灏丞身边这一年里,才逐渐熟悉他身边的人,不过,似乎所有人都不看好她,认为不过是千金小姐在玩弄穷小子的感情,叶灏丞理所应当是等季月的,最终也该和季月结婚。 纪绒绒偏不信邪,偏要证明给他们看,她对叶灏丞的爱慕无比认真、前所未有,他这样的男人也比所谓“前程和自由”重要多了,更值得珍藏和被爱。 当晚的生日party在酒店举行,纪绒绒落落大方,上台献唱一首“勇气”,她一身清新得体的小洋装,人美声脆,自信从容,用歌声表白爱意,引来一致的赞叹和好评。 一下台,尤其是大学里和叶灏丞要好的男生,纷纷踊跃敬酒,纪绒绒接连喝了两杯啤酒而已,就脸颊泛红、头晕脑胀,剩下的,便全部由叶灏丞挡了下来。 他们离开时,叶灏丞处于昏睡的状态,由她搀扶着正准备出酒店,而半醉半醒的纪绒绒站在大堂中央,脑袋里忽然同时蹦出来一只天使和一只魔鬼。 魔鬼说:趁机睡了他!让他死死被你吃住! 天使说:纪绒绒,你应该光明正大得到叶灏丞! 魔鬼说:你不趁现在动手,难道要等季月回来吗?到时你更没有机会! 天使说:叶灏丞从没说不喜欢你,你何必多此一举?即使季月回来,也不代表他能原谅季月。 魔鬼说:你懂什么?叶灏丞多爱季月,你不是没见过!说不定人家钩钩手指,他就重投旧爱怀抱了! 天使说: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不能拿来断定以后…… 魔鬼和天使还在恶斗,纪绒绒浑浑噩噩,把叶灏丞放在休息区,自己去前台开间房,带着他进了电梯。 当叶灏丞将她压在床里胡乱却热烈亲吻的时候,当他闷着声撕坏她的裙子,放肆地抚-摸她身上的每一寸,当他按着她乱扭的腰,急切地冲入,纪绒绒脑海里的天使彻底宣告阵亡…… 那一晚叶灏丞在x事方面给她的体验并不怎么样。他貌似甚是缺乏经验,横冲直撞,用尽蛮力,第二天一早,他发现雪白床单上留下的大片血迹和不明物体,着实有些惊慌。 纪绒绒翘起淡粉色的嘴巴:“干嘛?要害怕也是我好吗?这是我的血!” 叶灏丞揉了揉太阳穴,几经欲言又止,纪绒绒裹着床单傲娇的“哼”一声,昂着头进浴室冲澡。 一边冲,一边疼的哎呀呀直叫。 浴室磨砂门上映出男人急切徘徊的身影,纪绒绒想笑,又特别的忐忑,怕他生气责怪她,怕他一走了之,怕他根本不在乎,怕他…… 叶灏丞敲门:“你还好吗?” 纪绒绒探出脑袋,脸蛋红扑扑的:“十分不好!” 叶灏丞被吓一跳,看向别处,不敢乱瞄,她气得要关门,被他拦住:“我……我能做点什么?你饿不饿?” 纪绒绒忽然想落泪,她用带着水珠的手,盖在他宽厚的手背:“叶师兄,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他们相拥、接吻、xx,在热气蒸腾的浴室里。纪绒绒那刻被满足和幸福紧紧环绕,以至于,后来她可以不要承诺,不要“我爱你”,不要婚礼,只要有叶师兄就好。 但她也绝没有想到,三年后,墨菲定律频发威力,她前一晚所设想的糟糕境况,竟一一应验。 -- 纪绒绒在地板上睡一夜,第二天果然又感冒,嗓子发干,声音沙哑,到爱纱后,所有人都上前关心询问,除了tony。 tony将昨晚他跟新娘讨论过后修改的设计稿发给她,人却怯怯懦懦不敢露面。 纪绒绒找个时机一把揪住tony:“我昨晚把你怎么了?你干嘛躲我?” tony说:“你……你忘的一干二净?” 纪绒绒摸摸下巴:“反正记得不是很清楚。” tony做贼心虚,干脆缴枪投降:“liv,对不起……人家心肝脆弱,你昨晚把人家吓到了,所以……” “你真的打给郑爵?” “我如果能联系到爵爵……早就骚扰他了呢。” 纪绒绒松口气,就听tony说:“我打给你老公了……不,是你前夫,叶灏丞……” 第20章 威尼斯恋人(2) 第七章威尼斯情人(2) 纪绒绒怎能容忍叶灏丞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糗事,他一定会自以为是地误解她“自甘堕落”! “你打给他干什么!” tony做小伏低:“我……我也不知道找谁嘛……毕竟,如果你急切有那个需求,还是熟人比较安全保险——” 纪绒绒大发飙,脖子涨得通红,警告道:“tony!在我面前胡言乱语是会被扫地出门的!” “好啦好啦,以后不敢了。对不起嘛!”tony娇嗔着道歉,赶紧岔开话题,他可不想因为多管闲事丢了工作,“昨天我跟你提的新娘记得不?你昨晚回来的时候,她刚刚向我提完所有的要求!天啊,没见过这么难搞的新娘!” “不如你建议她直接到爱纱来。” “是啊。我建议了,她也答应了。欸,我找找便签看……是下周的星期六,她老公陪她来。” 纪绒绒还在为tony联系叶灏丞对他怒火冲天,tony假装看不见,一惊一乍地转移视线道:“对了!她还说她老公认识你!” 纪绒绒不耐烦:“认识我的人多去了,她老公谁啊!” “人家卖个关子……说是等见面就知道。” 纪绒绒只对这个神秘新郎留下一点印象,爱纱订单那么多,她转眼就给忘记。 天玥的联排别墅转过户手续已办妥,纪绒绒在公证下签过字,一阵若有所失过后,却是如释重负。 自从与叶灏丞在那里碰面不欢而散之后,她再没勇气回去。 她强迫地告诉自己,她也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留!像他一样。 随郝娟回到赤山纪家,五婶和纪纱纱也在。 最近换季,纪绒绒在感冒与康复之间反反复复,难得遇到大晴天,她去园子里陪爷爷散步,顺便逗逗宠物。 将军在爷爷怀里懒洋洋地晒太阳,美美在藤椅下打着滚搔痒,不会儿喵喵叫几声没有了踪影。 秀姨告诉她,美美在发-情期,很担心它不知何时就抛弃了将军,跟外面的野猫跑掉。 纪绒绒捧着下巴。果然,春天是个万物xx旺盛的季节。 原本一切很和谐,直到纪纱纱这个八卦大王的出现,成功破坏画风。 “听说你把天玥的房子卖了?你疯了吧!那块地多值钱呐!”纪绒绒懒得理她,纪纱纱倒是真的很担忧地在问,“是不是你工作室经营不善要关门?” 纪绒绒被气的笑了:“我说……纪纱纱,你怎么从来不盼别人好呢?” 纪纱纱撇撇嘴,竟出乎意料没顶嘴,反而大舒口气:“还好还好……” 纪绒绒正莫名其妙,晚饭后,她总算明白为什么纪纱纱那样在乎工作室是否出现财政问题。 “让纪纱纱到我那帮忙?!”郝娟向纪绒绒转述五婶的意思后,纪绒绒简直难以置信,一家人都在下面,她压了压声音,“妈,工作室现在没必要招学徒!再说,纪纱纱在泊淳做的好好的……干嘛到我的地盘去捣乱?” 郝娟也很无奈:“你五婶说过三四次了,你让妈装作听不见?泊淳谁都知道她是你十六叔的侄女,在行政部根本没什么工作给她做,她觉着没激-情,正好,早想跟你学设计了。” 纪绒绒仰天长啸,抱着郝娟胳膊撒娇:“妈妈……” “好了,你当帮帮你妹妹,她还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她才小我一岁多而已!而且,我身边的人手真的足够……如果以后总这样,我的工作室不成家族企业了?” 郝娟笑的不行:“爱纱摄影加上你的设计工作室,一共才有多少员工?还家族企业?” 纪绒绒瞪大眼睛,不高兴说:“妈妈不能小看我!” “好,好。”郝娟想了想,妥协道,“要不让纱纱两边都锻炼一下。你不忙的时候,让她在爱纱多接触些人,你忙呢,让她为你打打下手?” 纪绒绒并非不愿帮堂妹,是她太了解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纪纱纱! 纪纱纱是五叔家的老小,比她还娇生惯养,做起事来的毛躁程度不输给除曦,依照她三分钟热度、干什么都没长劲的脾性,恐怕是在泊淳实在呆腻了,才想出来找乐子,说不定过阵子她又嫌设计师不好当,改行当干别的了。 纪绒绒撒娇发嗲、装生气、理智分析,都无法撼动郝娟的决定,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 纪纱纱正式上班那天,是五婶送去的,纪绒绒心里虽然憋着火,却无可奈何,像郝娟说的,她权当纪纱纱是心性不成熟的小孩子照顾。 从纪纱纱的名字大家就知道她是什么来头,自然对她十分热情,而纪纱纱大概是被泊淳的人宠坏了,表现并不尽如人意。 粗心大意,毛手毛脚,单是录入婚纱的价目就搞错三次。 虽然另外两位合伙人在爱纱初出成立时的出资,还抵不上她一个人的,但大小事务也操持不少。纪绒绒为了让爱纱上下担待纪纱纱,连着请了五天的午餐和下午茶,可谓用心良苦。 纪纱纱被她姐训过一顿,总算在工作时能集中注意力了,纪绒绒那天来例假,浑身力气散尽,感冒又没好,窝在工作室没出去,tony和纪纱纱带着只刚杀的乌鸡和红枣阿胶等补气血的药材来给她熬大补汤喝。 鸡汤混着中药香飘进鼻子,纪绒绒胃口大开。 纪绒绒抱着热宝说:“tony你真贤惠,可惜我是女人,不然一定把你娶回家。” tony“哼”了声:“你是男人也一定大男子主义,谁稀罕你啊。现在流行暖男!” 纪纱纱在旁边捡笑,舔着冰淇林坐纪绒绒床边,明知她在生理期,不能吃冷饮,还刻意说:“欸,纪绒绒?你看这是什么?你是不是特别馋?” 纪绒绒白她一眼:“去,别烦我!” 纪纱纱转转眼睛,想起个事:“我妈说,你好久没去她那检查了,你抽时间该去看看的,虽然和姐夫离婚了,不代表你以后不会再婚呀,那再婚就会要孩子的嘛……我说吧,如果你和姐夫在这三年里生了宝宝的话,或许……” 纪绒绒脸色越发苍白,手指攥紧被子,目光一下子比窗外肆虐的天气还要阴冷,纪纱纱不敢接着唠叨,咳嗽一声,说:“我帮tony炖乌鸡汤去了,你……你多休息,养好身体最重要。” 纪绒绒将自己像蜗牛似的蜷缩起来,才能抵抗周身的冰冷。 为什么,总是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提醒有关于叶灏丞的一切?仿佛他带给她的,正是如此的冰冷,没有温度。 -- 喝完鸡汤,纪绒绒对tony赞不绝口,tony不敢揽功,说:“想法是纱纱提的,药材和乌鸡也是纱纱选的,我不过是进行后期加工。” “我妈妈是资深妇产科医生,我姥姥家是中药世家,所以呀,这算什么。”纪纱纱得意洋洋,昂着下巴对纪绒绒说,“你不可以再说我忘恩负义哦!” 纪绒绒哭笑不得:“你还有点良心。” tony也蹭了一大碗鸡汤喝,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本画册,递给纪绒绒:“还记得那个麻烦的新娘吗?她叫于玫玫,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纪绒绒不明所以,摊开来看,原来本薄薄的摄影作品集,内页素材多来自她熟悉的威尼斯,从清晨到黄昏,再到夜景,从圣马可广场、总督府到穆拉诺岛上的运河,再威尼斯水城的座座桥梁与教堂……其中有一副,是在贡多拉小船上穿越叹息桥下时所拍摄,色彩捕捉鲜明,水光质感柔和精致,这个画面她曾无比熟悉,而这个拍摄风格…… “玫玫……说她老公认识我的那个新娘?” “是啊。之前不是说好她老公会陪她来吗,结果,今天只有她自己,你没在,她老公恰好也没到场。” 纪纱纱瞥了瞥,双眼冒出八卦的精光:“等等!又是威尼斯,这么巧!纪绒绒……哼哼,不会是你的风流债找上门了吧?” 纪绒绒阖上画册,不知道是不是喝过鸡汤的原因,她开始略感燥热,额头冒出了汗。 “tony,她还说什么没有?” “有。明天有个公益性质的摄影展,之后还有拍卖会……大概是这样……呃,总之,邀请你去参观。凭据就是你手里这本画册。” 第二天纪绒绒的身体几乎恢复如常,只是一早在精心装扮上花了不少时间,紧赶慢赶,手里拿着画册,按照地址,来到了玫玫所指的影展。 一进中央大厅,正挂着的,便是昨天在画册上留给她深刻印象的那幅摄影作品。 她脚步一下子虚浮起来,艰难踩着高跟鞋,缓缓走近。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怪怪的,她摩挲着黄昏中威尼斯温暖浪漫的光芒和叹息桥下的水光粼粼,望向右下角,“单诚”两个烫金字映入眼帘。 她猜的不错,果然是他…… 咚……咚……咚。 男人的步履声,清晰、有节律,像踏着她的心跳,从身后越渐接近。 纪绒绒蓦地收回手,静置在原地,没有转身。她感觉那人也停驻下来,站在她右后侧,离她不远的距离。 “我知道,你会来。” 纪绒绒皱紧眉,愤然转身。 叶灏丞! 叶灏丞一身深蓝色精致正装,身姿挺拔,手拿着的是和她一样的画册,这样一站,生生挡住了她大半阳光。 纪绒绒怔了怔,从他身上移开目光,决定走为上策,叶灏丞伸臂一挡,缩眸盯着她,嘴角扯出一道凉薄的弧度:“怎么了?失望?你以为我是谁?” 第21章 威尼斯恋人(3) 第七章威尼斯情人(3) 纪绒绒好似不小心一头撞向一堵透明玻璃墙,毫无防备,闷痛、懊恼,又担心被过路人发现自己的窘困。 她千变万化的神情,叶灏丞一一收入眼底,眸光倏尔暗淡下来。 纪绒绒找回元神,立刻变身愤怒的小鸟,用力弹开他的手:“……反正不是你!” 叶灏丞的胸间好似被狠狠扎进根刺,不,也许这根刺深埋已久,每每都出其不意戳痛他。 外面的雨没有减弱的趋势,纪绒绒逃也似的离开,忽而刹住脚,挑了下眉,回头问:“叶灏丞,你为什么在这里?” 叶灏丞倒是大方,拿出胸牌亮给她看,她记得tony说作品展览后有拍卖会,大抵叶灏丞所在的夕阳美满基金会也参与其中。 “原来是工作人员啊。”纪绒绒退步,轻轻缓缓说,“怪不得,以我对叶师兄的了解,如果你突然有了参观摄影展的兴致和情调,是不可能一个人的,对吧?” 叶灏丞睨她一眼,扯扯嘴角,没搭理她。 纪绒绒最恨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还想说什么,却觉得无话可说,向他报告她已把天玥的房子卖了吗?毫无意义! 差不多连续一个星期阴雨绵绵,纪绒绒出门前仍选了件剪裁十分简约的红色无袖连身裙,这会儿有些冷。她努着气,反正已达到来摄影展的目的,不知道干嘛继续站在这里吹冷风! 正转身,叶灏丞不紧不慢在身后说:“前几天奶奶问我,你什么时候才去看她?” 仿佛找到凌驾对方的武器,纪绒绒假作天真烂漫地来到叶灏丞面前,用手拨了拨耳朵:“周围太吵,叶师兄,你说什么?是……又在求我吗?” 叶灏丞露出难堪的神色:“纪绒绒……”他喉结微动,压低声音,“奶奶希望你去看她。” 哈,动真格的了。 纪绒绒也学他的态度,始终端着架子说:“我最近感冒一直没有好,担心传染给老人家。叶灏丞,你打算几时告诉奶奶,我不再是她的孙媳妇了呢?” 叶灏丞:“以奶奶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些没有必要的事,我不想让她知道。”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纪绒绒昂头质问,心攥成一个结,“好,我的感受不重要,季月的呢?” 叶灏丞转头定定看着她。纪绒绒在心里冷笑。果然只有“季月“两个字可以唤来他的注意。 “下次吧,我去疗养院之前,会跟你打招呼,到时候把季月正式介绍给奶奶,怎么样?”纪绒绒粲然一笑,“我这个前任是不是特别负责任?” “负责任?”叶灏丞紧锁她的眼睛,“你是怕麻烦吧。” 明知她对奶奶有感情,还故意漠视和曲解,纪绒绒一下就不乐意了:“你——” “liv?”偌大的展厅里回荡起纪绒绒的英文名,而唤她名字的喊声,她并不熟悉,可纪绒绒脑子一转弯,便猜到是谁。 纪绒绒向展厅侧廊看去,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热情地朝她走来,而且……撞衫了。 她也穿着火红的裙装,还好是半身裙,上面一件黑t,妆容有些隆重,留及耳短发,衬着一张脸颇具霸气的美。 “你是liv对吗?” 纪绒绒视线一闪而过,已发现随她而来的男人,单诚。 单诚依旧高大俊朗,光鲜夺目,眉眼间的风流之气不改,而她整个人又冷又饿,脉搏莫名其妙加快,像快虚脱了,还得勉强应付他的未婚妻。 “你是……玫玫?” 于玫玫拉起她的手:“叫我may吧。liv,其实我好希望你来设计我的婚纱!可是昨天tony说你生病了,你好些了吗?” 于玫玫自带abc口音,纪绒绒已能脑补出单诚与她在异国相识相知相恋的一系列过程,那家伙向来荤素不忌,手段高超,什么风格的女人都能hold住。她一直认定,单诚这种以俘获女人为乐趣的男人,是根本不可能甘愿走进婚姻坟墓的,真是难以想象他居然有了未婚妻! 纪绒绒抱歉说:“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我已经好多了。这不是,我还来参观作品展?” 于玫玫兴奋不已,回头看一眼单诚,却酝酿着几分其他的味道:“我老公单诚,你们认识的吧?” 纪绒绒涩涩抿唇,不过,她既然肯来,就做好了相遇的准备,问候已到嘴边,单诚则清亮地笑起来:“是啊,may,我当然认识纪绒绒,我还认识她身旁这位,是绒绒的男朋友。” 单诚语毕,自然而然递过手:“单诚。” 叶灏丞越过纪绒绒肩头,礼貌地回握,无意间,将纪绒绒和他保持的战斗距离拉成亲密恋人的状态:“叶灏丞。” 于玫玫大为惊奇的说:“你们两个都是cheng欸?” 单诚和叶灏丞,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射到纪绒绒身上,纪绒绒提一口气,面色免不了尴尬,无奈笑笑。 她一开口,单诚几乎与她一同说:“巧合而已。” 于玫玫在几人之间巡视一番,终是意识到气氛的诡异,虽然一早便知单诚和纪绒绒有段过往,但眼前这种僵局,让她十分不舒服。 一直较为沉默的叶灏丞忽而开口:“汉语言博大精深,一个读音能囊括多个汉字,各有不同的意思。在姓名里出现同一个字都非常常见,何况是同音?其实……我也觉得很巧。对不对?” 话头抛给走神的纪绒绒,她戒备地望向叶灏丞,以防他出什么险招,语气无比肯定:“对啊,就是很巧!” 单诚搂过于玫玫:“你看,这有什么大惊小怪!你啊,中文水平有待提高。” 于玫玫不好不给未婚夫面子:“好啦,我懂的。巧合而已嘛!” 纪绒绒似乎已经习惯前男友带着现女友在她面前秀恩爱,抵抗力大大增强,四个人站在大厅门口寒暄一番后,叶灏丞说:“单先生今天有多部作品将会被拍卖,作为夕阳美满基金会的一员,十分感谢你的支持。” 单诚:“不必客气,谁都有老去的那一天,我也是有长辈情结的,希望通过你们基金会让更多孤寡老人得到善待,所以……”他耸耸肩,“几张照片而已。” 于玫玫转头,指着展厅正中央的那幅黄昏中的叹息桥,若有所思说:“我最喜欢这张。单诚,为什么要叫‘思念穿过你的吻’这个名字?” 纪绒绒余光感受到单诚若有似无的一瞥,心口高筑的城墙,仿佛顿然塌陷了一个洞。 单诚:“摄影编辑取的,我怎么知道?不过,很有范儿对不对?” 于玫玫歪头,深深看向单诚:“真的?不如我来猜猜?威尼斯的叹息桥有个传说,如果一对恋人在黄昏中的叹息桥下相拥接吻,将会得到天长地久的爱情。思念穿越你的吻。单诚,你不会和你的哪任女朋友,在穿越叹息桥下时热吻过吧?可惜,后来你们分手了,当你独自一人故地重游威尼斯时,因为思念她……和她的吻,拍下了这张照片。” 单诚的笑容迟疑片刻,捏了捏于玫玫的脸:“宝贝儿,你真会编故事。” 而纪绒绒,仿佛被拉入片段组成的回忆漩涡,愣愣地原地发呆,叶灏丞适时提出进场的时间快到,两对人就此别过,各自就坐。 -- 碍于单诚和于玫玫在不远处的嘉宾席,纪绒绒随叶灏丞来到靠近拍卖台的工作区,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因为基金会的成员,她再熟悉不过。 之前的离婚典礼,为了让叶灏丞丢尽脸面,她还特地为每个人都寄了请柬,现在却出尔反尔地跟在叶灏丞左右,算怎么回事? 小夏捧着笔记本,“呀”地跳起来,脱口而出:“嫂子?你来啦!” 以前小夏还“绒绒姐”,“绒绒姐”的叫,是纪绒绒硬板过来让她叫“嫂子”,现在听着真真闹耳朵。 纪绒绒用无奈的“呵呵”应道。 叶灏丞坐稳后,若无其事说:“觉得不自在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绒绒咬牙切齿地转头:“叶灏丞,你别得意!” “你哪里看出我得意?你以为你这样坐在我身边,我会舒服?刚才为什么不敢对单诚承认我们结婚了,而且已经离婚?” 纪绒绒死死瞪他,眼睛都瞪红了:“我还没有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对。我很不理解,你为什么到现在仍然不签字?”叶灏丞侧头,讥诮道,“还爱我?” 第22章 威尼斯恋人(4) 第七章威尼斯情人(4) 纪绒绒从没有一刻如此恨过叶灏丞。他不爱她,三年了,她丢弃所有,甚至迷失自己,可他仍旧不爱她。好,她懂了,不再勉强。但为什么她付出的爱在他眼里始终像个笑话?难道爱一个人,就相当于给了他一把利器,赋予他伤害自己的权利? 纪绒绒勃然起身,越过叶灏丞的座位时,报复式的推他一把,大抵是碰到之前被奶奶咬伤的伤口,他闷哼了声。 “呸,叶灏丞,你活该!”纪绒绒离开坐席前,不解恨又踢一脚他的小腿。 叶灏丞上下顾不得,正起身,纪绒绒泪眼模糊,一头撞在一个男人身上,待看清来人,委屈极了:“十六叔……” 纪少徵一见她身后追过来的叶灏丞,明白大半,他难得亲自参与拍卖会,居然目睹侄女向前侄女婿耍横的一出戏。 叶灏丞微怔,而纪少徵在前,他自是什么都说不出。 纪绒绒埋头挎起纪少徵的胳膊:“十六叔,我跟你坐,好不好?” 纪少徵满眼警告的意味,看向叶灏丞,目光回到纪绒绒身上时温柔几分,叹了叹气,我可以说不好吗? 叔侄两个,依次绕开叶灏丞,去嘉宾席。 半响,台上开始展示各类摄影作品,画面停留在单诚的“思念穿过你的吻”,主持人所描述的正是方才于玫玫口中的传说。 纪少徵喃道:“单诚?”名字甚是熟悉,再从纪绒绒那一脸的泪痕分析,这个单诚,该是当初和纪绒绒谈过恋爱的单氏总裁独生子,单诚。 纪少徵说:“能搞出离婚典礼的纪绒绒,现在是为谁哭?” 纪绒绒撅了撅嘴。明知故问!给纪少徵一个“连你也嘲笑我?”的愤恨眼神。 纪少徵拿她没辙,转移了话题,颇有兴致问:“你觉得,如果今天我想有所收获……除曦会喜欢哪个?” 纪绒绒指了指荧幕上的“思念穿过你的吻”:“总之不许是这张!” 她再耐不住性子了,逆着光离席,暗影中,她脚步很快,一边走,一边低头抹着肩膀。 她冷,她痛,她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重又回到展厅,此刻大厅里人影稀疏,她独自站在那幅黄昏中的叹息桥下,双手交叉抱紧身子。 于玫玫猜的不错。 当年,确实有个女人和单诚曾同游威尼斯,为叹息桥的传说所动。他们依偎坐在贡多拉的小船里,黄昏的余热洒在肩头,像大多数的情侣那般,热烈的拥吻,许下美好的、期望天长地久的爱情。 这个女人就是她!纪绒绒! 纪绒绒有一张取景相似的照片,只不过,照片里有主人公,一男一女,互相凝视,唇部相贴,是他俩玩闹似的自拍,与这张明艳色调却里透着哀伤的风格完全不同。 旧人相见,总有种一较高下的心理,仿佛如果过的比对方糟糕,便会大大伤了自尊心,觉得自己可怜无比。相反,倘若离开他后,投入了更好的怀抱,便能体会下他后悔的骄傲。 于玫玫来爱纱定制婚纱绝对不是巧合,单诚早晚会知道,叶灏丞哪里还是她当初一头扎进去缠上的男朋友?呵呵,马上就成前夫了,到时候还不是被嘲笑? 也许叶灏丞说的没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纪绒绒,被人冷嘲热讽是你爱面子的下场!是你自作自受! 她恨恼地拍拍额头,让自己清醒过来,肩背突然一热,搭上了一件眼熟的夹克外套。 “纪绒绒。” 这般动听的嗓音……纪绒绒蓦然回身,无不惊讶:“郑爵?” 郑爵歪头笑了笑,发梢蘸着点点雨水,展厅附近设路障,出租车开不近,故而他大概是冒着雨跑过来的,可他的衣服却是这么干爽温暖。 “纪绒绒,你有没有想我?” 他还是这样,直白却真诚,一点不讨人厌,而且,还有那么点的可爱。 纪绒绒不觉弯起嘴角:“对不起……还真的……” 郑爵佯作不悦,打断说:“我知道了!有些话你不要说出口,我会很伤心。” 两人相视笑着,纪绒绒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居然到了这儿?” 郑爵耸耸肩:“还不是想出奇制胜吗?其实我也只是碰碰运气,看来tony对我们还不错,而且……我们这样算不算有缘分?” 原来他已去过爱纱,是tony告诉他,她会来参观摄影展。 纪绒绒苦笑,将他夹克外套扯紧,身子终于暖和些了。 “还是很冷?”郑爵心疼地皱皱眉,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虚空揽着,靠近自己,却留下一段很绅士的距离,并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纪绒绒嗅到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心底涌过一道暖流。 “摄影展结束了吗?人这么少?”郑爵边问,引着她带离空旷的大厅。 纪绒绒回头最后看了眼“思念穿过你的吻”,答得有些心不在焉:“没,里面还在拍卖。” “拍卖?原来你有收藏的爱好,怎么样,有中意的吗?” “没有。”纪绒绒转回来,对郑爵笑了笑,“里面又冷又无聊,所以我出来啦。” 郑爵隔着外套搓搓她的肩膀:“现在呢?” 纪绒绒筋疲力尽,向他怀里靠了靠:“好多了。” “饿不饿?” “饿。” “想吃什么?这么阴冷的天气,吃火锅?” “好!” …… 拍卖会的进程比叶灏丞想象的顺利得多,小夏在旁边兴奋极了,每一个拍品被搬下来,都忍不住要跟他击掌庆祝,可这种亢奋和成就感依然掩盖不住他内心深处的不甘。 不甘?叶灏丞你不甘心什么?叶灏丞! 当“思念穿过你的吻”再次在荧幕上放大时,他忍不住在嘉宾席中找泊淳的位置,先看到纪少徵,接着,发现他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而不远处,那抹娇艳的红色正匆匆离开。 昏暗的光线里,她蜷着上身,像只虾米,似乎很冷。 是的,她很怕冷。 叶灏丞收回目光,坐了不多时,心口烦闷,又起身站到小夏身边。 小夏掂量着用词说:“丞哥,你好像有点坐立不安啊。” 叶灏丞眼角直跳,另一边红木拍卖锤一落,“思念穿过你的吻”的新主人敲定。 小夏“啊”的一声:“是单先生的未婚妻!这对夫妻真有意思,恩爱已经秀出了新高度!四十万,买一张照片!不,应该是买一段难忘的浪漫吧……反正如果我老婆肯花四十万支持我,我应该恨不得立刻卖身!” 买浪漫?叶灏丞不语,是买未婚夫的不了情还差不多…… 想到这,叶灏丞愈发“坐立难安”,径直从东侧门走出会场,来到展览大厅,见到的,却是一个男人搂着纪绒绒离去的背影…… 他们一路详谈甚欢,她肩膀披着男士夹克,露出半张笑颜如花的脸,紧挨在男人手臂下。 郑爵……她已和郑爵如此亲密? 胸间那根朽刺还没拔下来,又被扎了一根新的! 叶灏丞攥紧手臂上的深蓝色西装外套,自嘲地轻笑了下,转身的瞬间,却见,西侧长廊前,几乎与他同样姿态的单诚,空洞望着那两人渐行渐远的方向,表情复杂地站在那里。 -- 除曦接到泊淳的第二次面试通知,差点跳起来。虽然明知可能是纪少徵帮衬,但兴奋依旧抑制不住。 去实验室的路上她是哼着歌的,预答辩在即,导师重新召集面临毕业的研究生,继续耳提面命。 实验室的小会议一直进行到傍晚六点,导师才放他们出来,除曦跟着熙熙攘攘的大部队准备参加聚餐,说是毕业以后,天各一方,兴许这辈子,这是最后几次见面了。 除曦一阵伤感,顾不得囊中羞涩,不过是吃顿饭!何况她今天心情暴好! 大家嘻嘻哈哈地正凑在实验室大楼门前一起找团购,除曦没听见手机响,等反应过来时,一辆招摇的越野车不知何时风一样停到了跟前。 车窗下降的一刹,除曦后悔了,她不该告诉纪少徵她在实验室的,否则他也不会大摇大摆直接来找她! 除曦在无数人的注目礼中上了车,然后理所当然地缺席同学们的聚会。 两人吃过晚饭,顺便逛了会儿街,到了小区门前已经九点,除曦踌躇一番,还是礼貌性质的邀请他到新家坐一坐。 纪少徵拳头放在唇边咳嗽一声:“这么晚……方便吗?” 除曦松口气说:“噢,那我回去啦,改天见。” 纪少徵全然被她吃定,在她像个兔子一样跑掉,拉住她手腕。 热热的,麻麻的,除曦僵直着不敢动,纪少徵把她另只腕也拽过来,扣在自己手心里:“想跑?我还没有给你擦药……” 第23章 若即若离(1) 第八章若即若离(1) 除曦认为擦药是个“技术性”很强的活儿,不仅必须找准穴位,还讲究手法和力度。 她伤的是右手腕,左手又不灵光,而之前的老中医放话让纪少徵自己为她推拿舒筋活络,所以,“擦药”才成了他们相见时必不可少的步骤。 纪少徵的手心温热,手掌比她大出好多,却比她硬,有薄薄的茧子,在她手腕上搓动时,有种麻麻的痒。 不时,他会碰到她小臂上的皮肤,便立刻道歉,本来除曦就小心翼翼的要命,这样一来,她更慌张得想直接跳车了! 男人在紧闭的车里专注地“摸”她的手腕,足有二十分钟,除曦一面是享受被服务的舒适,一面望着他离她这么近的微垂眼睫,难免胡思乱想一通。 纪少徵蓦一抬头,露出迷人的微笑,除曦面热,连忙挪开视线。 “老钟头儿的药油果然还是很厉害。你看,这里之前很僵硬,现在被推开,舒服一些了吧。” 除曦由衷地点头:“嗯!” 他将犀牛角和药油装进一个鹿皮袋里,递给她:“下个星期我不在,你记得有时间自己推一下,平时不要提重物,有什么需要我没有接你的电话,你可以打这个号码。” 除曦接过纪少徵递来的第二样东西,一张名片:“是你的助理?” 纪少徵纠正道:“是在这边的助理。” 除曦忽然发觉纪少徵的世界很微妙,纪绒绒在场的时候,他是颇具威严的十六叔,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离开她,在另一个城市的商界里叱咤风云时,他又变成了一朵高不可攀的云……而她,始终不过普通之极。 “在想什么?” 除曦无奈笑笑:“没有……我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纪少徵:“除曦,我倒希望你有事可以找我。” 除曦抬了抬眉毛:“可是,你总是很忙。” 纪少徵一怔,不禁看着她笑起来:“你在怪我,我留下来陪你在一起的时间太少吗?” 除曦不想他误会她是个多事计较的人,她没有任何资格要求他,何谈怪他,连忙摇头:“不不……十六叔,是我不想耽误你太多的时间……唔,我先回家了吧。” 她用力推车门,推不开,车门是锁死的。 纪少徵既为她难得的小扭捏高兴,也担忧两人异地生活始终会带来些隐患。 他伸手霸道将人拉回:“除曦……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慢慢解决好吗?你太懂事,会让我感到……你不是很在乎我?并不怎么想见我?” “?!” 还反将一军?她是出于真心为他想,不愿看他太辛苦啊。 除曦深吸口气,他眸底深沉,映着车内的澄黄光晕,格外炫目。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量,要求说:“好。我……我希望你在我面试那天,星期五的上午……回来!” 纪少徵一口答应,末了故意问:“不请我进去了吗?” 除曦抽回手,坚定地摇摇头:“开门吧,十六……叔!” 纪少徵郁结,都叫“叔”了,他是不是不能继续“为老不尊”? 放她蹦蹦跳跳的离开,纪少徵回味她那香香软软的小手,竟有种失控的情绪在生长,令人难以抑制,他空望着,试想柔软的女孩在他的力道下摇摇欲坠,嘤嘤鸣泣。 -- 这一周的时间过的出奇缓慢,然而自从那晚,纪少徵刻意增加了给她打电话的次数,比起从前林志远展开的文字攻势,纪少徵更偏向于实际,而非文艺浪漫的东西。 除曦在无比期待周五到来之时,得知一个意想不到的可怕消息——连瑶和彭子帅的金店半夜被砸了,柜面上的所有金饰扫劫一空,还好那晚连瑶带着女儿霏霏回阿姨家住,婆婆和小姑子也串门子去了,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店里有四个监控,拍下三个劫匪的衣着和大致模样,彭子帅报警后第二天,便收到了威胁,说是千万别等他们找到机会,否则杀他全家,现在一家老小整天战战兢兢不敢出门,店也关了好几天。 除曦得知,片刻没有耽搁,去车站乘大巴回阿姨家。 阿姨家在临城,两个半小时的汽车车程,一进门,就听见霏霏的哭闹声,换了地方孩子不适应,加之连瑶和彭子帅又不避开孩子争论,这会儿霏霏见到除曦,便哭着说:“小姨,我跟你住好不好?我害怕……” 说起来连瑶也十分后怕,本来金店就经营不善,不如不做这行算了,彭子帅却是血气方刚,不肯就这么轻易歇业关店。 “说不定只是说说罢了,哪个抢劫的目的不是钱?还非得杀人?” “那些人是人吗?彭子帅,你不止是自己,你有这么一大家子人!万一出个闪失,我们怎么办?你别忘了,我肚子里还有个小的,这些天,我提心吊胆的,吃不好睡不好,我真怕他……” 连瑶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啜泣,另一边顾着哄四岁的霏霏:“妈妈保护你,霏霏不怕。” 提到连瑶肚子里的孩子,彭子帅不出声了,一番为难道:“生意不是说不做就不做的,剩下的金饰需要处理一段时间,再说我妈和我妹妹一直住在店里,房子真的兑出去,她们怎么办?还挤在旅馆里?我妹妹明年还得高考……” 阿姨深叹一口气:“要不让亲家搬到我这住一阵子?” 彭子帅犹豫道:“这……” 连瑶心疼母亲:“妈,您自己都照顾不过来……我和霏霏在这够让您上火了,还有,子美上学怎么办?” 一家人正为住处发愁,除曦默默听着,不期然说:“其实……可以住我那里啊。” 几人一同齐刷刷地看向她,包括连瑶怀里的霏霏。 除曦既已打破了僵局,索性接着直言道:“我那是三室两厅的,自己一个人也住不过来,常常觉得孤单呢,在店里的事情处理完之前,住我那吧。” 彭子帅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除曦笑笑:“姐夫,你这不见外了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 彭子帅征求连瑶同意,连瑶抱着霏霏恹恹看着她,除曦过来安抚:“姐,真的没关系,你和姐夫、霏霏住一间,阿姨和姐夫妹妹住一间,我自己一间,不正好吗?” 连瑶思忖一阵子答应下来,可随后和彭子帅默契对视的那一眼,被除曦意外瞥见,着实心里不太舒服。 可一想到阿姨家毕竟抚养她十多年,她一直心怀感恩,不过是让连瑶和婆家人借住已阵子,就算直说,她也乐意之极。 然而才三天时间,除曦发现自己想的过于简单和理想化了。 第24章 若即若离(2) 第八章若即若离(2) 除曦烦恼的原因有二,连瑶和彭子帅虽然解决了住处问题,但关于金店何去何从仍没达成共识,几乎没五句话就要绕回不景气的生意上来,他俩争的面红耳赤又向来不避讳人,结果全家都跟着低气压。 还有便是彭子帅的妹妹彭子美。小姑娘比较有个性,十六岁,正在读高二,一进门就看得出她非常不喜欢寄住别人“篱下”,下巴高昂,小脸儿一直板着,做作业的时候不准周围发出任何声音,包括正常行走,连瑶婆婆进出都是脚尖点地,还是被她撵出了房间,在客厅睡到半夜,再回卧室,对母亲都如此苛刻,何况连瑶四岁的女儿霏霏,还有一开始并不知情的除曦。 连瑶大概多少有顾忌,毕竟住在除曦这,不好再向她提出小姑的无理要求,这也间接导致了彭子美因为周围太嘈杂而几近“崩溃”。 就是在面试前一晚,除曦刚把正在四岁亢奋期的霏霏哄睡着,准备给纪少徵打电话,去厨房取点零食回自己卧室时,路过三室里最小的一间房,听见里面有歇斯底里的吵闹声。 彭子帅出门还没回来,家里只有她们几个女人,显然,连瑶也在其中。 “妈,我们什么时候搬走!这个床这么小,我们两个人住,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我睡不好第二天上学没精神,你看我这次期中考,都滑出去全年级前十名了!还有霏霏,嫂子的表妹一回来就跟她玩儿,还在客厅里吵得那么大声,二十多岁了没想到比我还幼稚!妈!再不搬走我要死了!” 连瑶婆婆恨道:“呸呸呸,小小岁数总说死字,多晦气!” 连瑶劝道:“子美,嫂子跟你说对不起。别哭了。末末……我会找时机跟她说,让她注意一些,咱们现在一大家子人住在她家,环境有限,克服一下。” 彭子美气哼哼:“嫂子你看不出来我已经在尽力了吗,可我真的克服不了啊,我考不上好大学难道你负责?我哥都负责不了!” 婆婆训斥道:“子美!连瑶是你嫂子!” 彭子美委屈地控诉:“再这么吼我,你信不信我自己去住酒店!明明之前你和嫂子说了……让嫂子表妹把主卧让给我们住!那边清净,里面有卫浴,还有大床,她一个人用得着住那么大的房间吗!” 连瑶听不下去,打断说:“子美,你别忘了我们是借住!这新房子,末末自己也刚搬进来不久,一点没犹豫就让我们住!我们是欠着人情的,你以为这是自己家?什么事都你说的算!什么好处都依你先来?!” 一家人对彭子美最是疼宠、迁就,否则也不会被娇惯到如此地步,可到头来,连瑶不过是儿媳妇,婆婆听连瑶数落女儿,立马站出来护犊子:“话不能这么说……瑶瑶,你表妹从小由你父母抚养,她报答你也是应该的。” 连瑶无措道:“妈,您怎么——” 婆婆的声音变得冷硬,略带轻蔑:“我说的不对吗?你表妹的有钱老爹终于回来了,才给一套房子算什么?连瑶,为了养活你们两个孩子,你爸爸累得进了医院就没出来!你是不是忘了?” 除曦听到这,双膝忽然发软,指甲狠狠抠着门框。 连瑶无力再反驳,提到去世的父亲,泣不成声。另一边的母女倒是一同安静下来,响久,婆婆好生哄道:“唉,你看,刚才还让子美不哭……快,可别哭坏身体,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宝贝孙子呢!” 连瑶一阵心酸,只哭的更凶,婆婆拉子美道歉,子美撅着嘴,梗着脖子,偏不理,干脆抱着书本回桌旁埋头做作业。 婆婆搂了搂连瑶:“你别怪妈说话难听,话糙理不糙,哪句不是实话?要不是有这么一层,我也豁不出这张老脸,到个小姑娘家住!要别人知道,还以为咱欺负你表妹!” “妈,我爸的病……能全怪末末吗?她差点因为我爸的住院费,不愿意上大学了……爸最希望我能考上大学,可是我没有用,笨,高中都没念下来!末末不一样,考上了科大,难道我和妈妈眼睁睁不让她念?而且……大学之后末末没有花过我们一分钱,学费助学贷款,生活费靠在学校食堂和图书馆干活儿。我一直当做她在替我还了爸爸的心愿……” “傻孩子,你表妹到底只是表妹!如果她真的知道感恩,这套房子第一个应该给你和你妈,哪能自己住啊?像话吗?” “也许末末有自己的打算……其实她不欠我们什么,阿姨走的早,她也很可怜,她爸爸打算给我们钱的,是我妈妈没有要。” “唉,你们家的事,我也不插嘴了,弄的里外不是人!等金店兑出去,用剩下的钱赶紧找个落脚处,不受着夹板气!” -- 除曦回到卧室,钻进了卫生间,生生忍着哭声一直流泪,不知过了多久,红着眼睛走出来。 望着空荡的房间,她忽然心生悲凉和无奈。 姨夫的去世,确实给家里带来不小的打击,姨夫和阿姨以前都是工人,下岗之后,阿姨身体不好,只合伙干家政零活,姨夫则在一家企业当管理,差不多在她和连瑶初三的时候,企业换血减员,姨夫没了职位,最后找了份看工地的工作,一个月四千块钱,吃住全在工地,还得熬夜巡逻。 姨夫得的是急性心衰,医生说可能是劳累过度导致,命运的残酷除曦领略的彻头彻尾,好像一眨眼工夫,一转身的瞬间,幸福的房屋就悄然无声,坍塌殆尽,而连瑶,连父亲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除曦回忆连瑶婆婆的话,心生懊恼。她为什么没想到把主卧让给正读高二的彭子美呢?也许今天就不会发生争吵了,连瑶也不会为父亲的去世难过不已,更不必夹在她和婆家之间为难。 连瑶那句“也许她有自己的打算”另除曦十分慌乱,其实……她真的没有什么打算!本来想把阿姨接过来一起住,让连瑶有个照应,但阿姨好说歹说也不肯。 除曦坐卧不安,明天九点要去泊淳面试,可她既定不下心温习“面试宝典”,又睡不着,索性悄声无息带上钱包出门走走。 夜色撩*人,风温柔拂过脸颊,她在小区里闲逛几分钟,肚子饿的咕咕叫,附近不远就有商场,除曦便打算去吃点东西。 恰时,纪少徵的通话进来。 她恍恍惚惚接起,纪少徵察觉她的声音不对劲:“除曦?怎么了?又被辣椒呛到了嗓子?” 一回想起那晚自己在烧烤店里被呛到之后的种种,除曦不禁想笑,转而眼前这些事又让她心烦意乱。 “唔,你……明天会回来吗?” 纪少徵难掩笑意:“等不及了吗?” 这个时候还调侃她?除曦忽然意识到,这些日子大抵是因为纪少徵,所以脑袋装的净是些缠缠绵绵,风花雪月,而忽略了连瑶一家的感受。 可是,此时此刻,她又放不下纪少徵的细心关怀,放不下他深不见底却始终只望着她时的深情,她想他即刻就在自己身边,或者安慰她,给她鼓励,或者教一教她该怎么做,毕竟她是叔叔辈儿的啊,要么,只听她哭一哭都好…… “除曦?”纪少徵正了正声音,倍感着急,“你还好吗?” “唔。还好。” 纪少徵微不可查一声轻叹,见不到她,哪会知道“还好”是不是真的? “你现在在哪里?” 除曦愣愣的:“在……在我家附近。” “已经九点,还出门?” “明天要面试,唔,有点紧张……出来缓解一下。” 纪少徵神神秘秘道:“你在原地等三十秒,好不好?” “唔?”除曦边走边打电话的,有些没有听清,捂着另一只耳朵停下脚步,“什么?什么三十秒?” “等我三十秒。不需要了,十秒。” 除曦终于恍悟过来,心怦怦跳的厉害,他来了吗?提前回来了?她左顾右盼,唯独没看前面,一转头,让人抱了满怀。 他的拥抱很扎实,力道却不重,高大的身躯在喧闹的街景中笼罩住她,有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这种情景似曾相识,也许女人真的对第一次有种特殊情节,好像从那在纪家老宅里的第一次“相遇”,她的脑海里便幻想出一个这样的画面……纪少徵,纪绒绒的石榴叔,和纪家所有人一样,那么优质出挑的一个男人,让她爱慕又胆怯,却因为意外“坦诚”的邂逅,喜欢上了她……这不过是少女时代的幻梦而已,随着年龄的增长,境遇的变换,除曦从未奢望有一天会实现。 可十年之后,她是少女梦成真了吗? 除曦安心让他抱着,整个人有点飘飘然,她手臂试着抬起来,也绕住他的腰身…… “还有没有紧张?嗯?”他俯身在她耳边说。 除曦感觉到痒,顺着耳朵根,像不知所踪的地方蔓延。 似乎是一下子太亲密了,让她更多的是无所适从:“周围好多人,不行,十六叔……” 纪少徵闻言放松了些,微微退步,用距离掩饰自己急速放大的动情,他是真的担心,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让她反感。 两人僵了片刻,除曦拉起他的大手向小区的方向小跑着,一直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她转身亭亭立在他面前。 “我以为你会明天回来呢。”她垂头说。 纪少徵已在很快的时间内冷静下来:“提早不好吗?” 除曦使劲摇头,不安地摆弄衣角:“才不是。” “我知道你会紧张,所以来帮你减压。”纪少徵本来消退的旖旎之情,又被她的羞涩模样勾了出来,加之被她主动带到这么暧昧寂静的角落,哪个正常男人能抵得住呢。 除曦仰起脸,被喜悦冲昏头脑,胆子也蓦然变大:“泊淳的最高层亲自看望,我哪里还会紧张?” 纪少徵挑挑眉:“小丫头,觉得我被吃定了是吗?” 除曦低头,兴奋和喜悦难以掩饰,嘴上不让份儿:“十六叔,我可不敢。” 两人去吃宵夜,回来时又是面对再熟悉不过的情境。 纪少徵:“今晚,表面工夫都懒得做了?不再请我去新家参观下?” 除曦心里一痛,家…… 别说只有她一个人时,她顾虑重重,何况还有连瑶和婆家一家在。 “唔……家里很乱。今晚不要了吧。” 纪少徵根本不意外,也一如既往,从不勉强她:“进门后告诉我,我等你电话再走。” 除曦松口气:“好。” 正下车,纪少徵轻轻拉住她的手,转眸一瞬,他捧起她的脸,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晚安,宝贝。”他说。 第25章 若即若离(3) 第八章若即若离(3) 除曦当晚收拾了几件衣物,准备一清早回学校住几天,反正宿舍还可以住,最晚要到七月才撵人。 连瑶发现,便猜到是她听去了她们的争吵,心里很是愧疚和难堪。 “末末,对不起,是不是我婆婆和子美……她们口无遮拦,你别——” 除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惊讶说:“啊?不关阿姨和子美妹妹的事。是……姐,正好我快答辩了,论文还有几个要修改和完善的地方,在学校住方便和导师沟通,你们就放心在这住吧!” 连瑶将信将疑,却也松了口气:“真的吗?末末?” 为了效果逼真,除曦夸张说:“当然是真的啊!我们学校那么偏僻,我来回折腾怪累的,不如一直住到答辩以后。” 连瑶放下心,第二天一早送陪她走到附近的地铁站,除曦拉着行李箱,离身后的连瑶渐行渐远。 她忽然回头,无比灿烂的一笑,挥手让连瑶回去,连瑶不肯,除曦摸摸自己的腹部,让她小心保护孩子,连瑶忽然捂住嘴,泪水夺眶而出。 这一幕,让除曦蓦然回想起十年前上寄宿高中,阿姨和连瑶第一次送她离开家乡的情景。 熟悉、温暖、伤感。 然而除曦绝对想不到,另一端纪绒绒和纪少徵此刻正在她家小区附近等她。 两人准备给她个意外惊喜,竟撞见了心不在焉归来的连瑶。 连瑶自是认得纪绒绒的,而她身边的男人,俊朗非凡,气场强大,一眼望去便知不是同他们一样的市井小民。 连瑶愕然道:“绒绒……” 纪绒绒也一头雾水:“连瑶表姐?我们来接除曦的,她今天不是去泊淳面试吗?” 连瑶一阵哑口,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想眼圈又发红。 -- 除曦盯着时间。九点。她不仅要把行李箱放回学校,还要赶去泊淳。 面试一路下来很顺利,唯一奇怪的是没有见到纪少徵。也许是避嫌?也许是担心影响她发挥?还是…… 除曦带着疑问刚刚走出面试时的会议厅,纪绒绒从另一侧冒了出来。 “除曦同学!” 除曦吓一跳,正想埋怨纪绒绒,瞥见了随后而来的纪少徵,下意识收敛几分,纪少徵面色有些沉,在目光相遇后,一如既往,温文尔雅一笑。 纪绒绒揶揄说:“喂喂喂,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jianq的味道已经很浓了好吗?” 除曦羞愤道:“纪绒绒!” 纪绒绒理直气壮地昂脖子:“除曦!我还没有找你问清楚?为什么你表姐一家大大小小五口人住在你家,你却一点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拿我当朋友?” 除曦被当面拆穿,徒劳说:“你……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有人带我去过你家喽!”纪绒绒点了点下巴示意是纪少徵。除曦不敢看,心虚不已,他那么心思细极的人,恐怕昨晚她种种异常的原因,应该已被猜去九层吧。 除曦:“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瞒你。”这道歉既对纪绒绒说的,也是对纪少徵,她不仅是瞒,而且是骗,虽然原因只是不愿他为自己的事费心。 纪绒绒揽她肩头:“好啦。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是你会把自己的新家让出来给不相干的人住!” “连瑶——” “对,连瑶不是不相干的人,她是你表姐!我说的是他婆家!连瑶都对我和十六叔说了,是你听见她和婆婆和小姑的对话,才这么着急搬走的。” “……”除曦无话可说,一是她根本争不过纪绒绒,二是事实确实如此。 纪绒绒本想让石榴叔借机收留除曦,想来想去,虽然纪少徵是她叔叔,但作为除曦的最好的朋友,把她贸然推进石榴叔怀里似乎也是不负责任的,何况除曦是保守进骨子里的人,恐怕只是提出个想法来,她便会一口回绝。 纪绒绒出主意说:“除曦,去我工作室住吧,每年这个时候研究生公寓已经走了一多半人了,你真的要回去?” “你的工作室那么忙,我去了,你还要分心照顾我。另外……我可不想再做电灯泡了。” 除曦暗示的最近来往频繁的郑爵,纪绒绒哪能听不懂? 纪绒绒忽然想起什么,灵光一亮,转身问纪少徵:“对了,石榴叔,你在泊淳附近不是有套小公寓吗?借给除曦用几天呗,免得她搬来搬去。” 不出意料,除曦立刻反对:“绒绒,真的不用了……”她小心翼翼看纪少徵,担心这两叔侄一唱一和,却意外地在纪少徵脸上捕捉到一丝为难的表情。 生平第一次,除曦觉得哪里难受的紧,不可言说的,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他开始嫌弃我麻烦了吗?他那是什么意思?讨厌我?不欢迎我?算了!我本来也没想要去的! 纪绒绒也意识到不对:“石榴叔?有什么问题?” 纪少徵蹙了蹙眉,随后轻松地展颜,好像那一闪而过的错愕和为难根本没有存在过,道:“我在hz还有些事务要处理,最近一段时间比较忙,如果除曦不介意的话,住进我在赤山的别墅,好吗?路程有些远,但每天有司机接送。” 除曦垂眸看向别处,整个人都不好了,大概这才是真正的恋爱吧,你会只因为对方一个细微的面部表情,变得敏感而脆弱。 纪绒绒横在两人中间:“这个不行,石榴叔,别看你是我胜似亲哥哥的亲叔叔,我也一定站在除曦这边。谁然让我们同样是女孩子啊?男未婚女未嫁,不可能轻易去你家住的!” 纪少徵哭笑不得,无奈举手投降,隔着纪绒绒,探望着除曦说:“既然这样的话,我只能——” 除曦猛然清醒过来,坚定说:“绒绒,十六叔,谢谢你们……连瑶那边有消息前,我决定住学校了。” 一句话,简短有力,心意已决,好像任谁在旁边,无法再勉强。 -- 纪少徵返回时间定在下午,又是短暂匆忙的停留。贴心又识相的纪绒绒中午告辞回去工作室,给临行前的纪少徵和除曦单独相处的机会。 剩下他两人,除曦脑袋里不断重播纪少徵当听见纪绒绒提到泊淳附近的小公寓时的画面。她终于明白,仅凭一份初次见面时的悸动和幻想,根本无法支持一段真实感情所需要的营养。 纪少徵,她了解他太少太少了。 他们如今这样,没有表白过、没有允许走进对方生活过的状态,到底是什么呢?暧昧?暗恋?什么都不是? 除曦一路上想了很多,加上昨晚梦魇连连,以至于困倦到歪在副驾驶里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而驾驶座上居然换了人! 除曦睡得懵懵懂懂的,正揉着眼皮,浑身一抖,差点尖叫! “你是谁?你为什么在这?纪……纪少徵呢?” 对方直视她,那崇拜的眼神似乎在向她竖起大拇指:非常佩服她直呼纪少徵全名。 “我是陆泉,纪先生的助理。从今天开始的一个月,由我来照顾你,有什么事我能为你效劳的吗?” -- 陆泉就是纪少徵上次临时没有赴约,打给她电话的那位助理,也是纪少徵多次提到,可以为她所随意“使唤”的司机。 昨晚从话语间她已经知晓,纪少徵接下来一个月都会在zj一带忙碌,这似乎是他们“在一起”后分开最久的一次。 在一起?除曦想到这,苦笑了下。 陆泉见她发呆,问道:“我怎么称呼你?除(xu)女士?” 除曦讶然地看向他,陆泉居然念对了她的姓氏?! 这么多年,能一口念出她名字的人用一只手就数得过来,其中还有两次是人家看走眼的,而陆泉……陆泉看起来岁数和她年纪差不太多,二十七岁左右的模样,五官端正柔和,嘴角微微上扬,每说完一句话,都留抹笑在唇边,很是迷人。 除曦在泊淳走过一趟,才恍然觉得,原来有那么多人,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可偏偏靠的是才华。 “你……” “除女士,不必太惊讶,我家乡有位远房亲戚,和你的姓氏是相同的,而且每次有人叫错他的名字,他都立即要求对方改正。” 除曦想起除正广,不正是如此吗?不过,除家,似乎除了除正广,她一个人也不认得。 陆泉歪头好奇问:“你似乎不太喜欢我称呼你除(xu)曦?” 除曦耸耸肩:“你叫我除曦吧。” 陆泉不可置信地挑了挑眉:“除夕的谐音?” 除曦点头。 陆泉没有深问,喃喃地重复几句“除曦”,伸出手说:“我姓陆,左耳陆。除姓不多,也许细数下来,我们可能远房亲戚。” 除曦放松笑了笑,回握他。 陆泉:“好,除曦。纪先生刚刚指示,请你开手机。” “噢——”除曦愣愣摸出手机开机,从车中下来,陆泉那边跟着,她认真道谢。 “不客气。你有任何需要,一定随时联系我。”陆泉礼貌而温和,分寸得当,行事作风和纪少徵有几分相像。 陆泉开车离去,除曦恍惚地回到公寓。冷冷清清,一室寂静,满是陌生的气味。 唯一的好处,是她清醒地认识到,她是该到回归原本的生活时候了。期待用别人的双手改变生活是最不可取的妄念,不管这个人是谁,衣锦还乡的父亲,还是高高在上的纪少徵,都不如全靠自己。踏实、安全,且有成就感! 除曦的阴霾一扫而光,投入全新的生活状态里,每天还如过去一般,尽力提高论文质量,为导师的研究课题提供有用的数据,奔走于各个实验室间。 不过,回到学校还有一个弊端,便是……林志远。 纪少徵仍会按时与她通电话,只是很多时候尴尬的气氛另除曦不知所言,除了报告千篇一律的枯燥行程,或者拿纪绒绒在中间当过渡话题,她不知道还能对他说什么。 远距离的恋爱,是不是早晚会出现这样的问题?问候之外,无话可说? 有一晚,她酝酿着说:“十六叔,你……你对什么有兴趣呢?” 纪少徵:“有兴趣?” “嗯,就是……对我……”除曦用力咬下唇,“你不会觉得我的生活很无聊吗?我想知道你感兴趣的东西,然后……”她可以尝试去做,进而了解他,虽然只是从一个微不足道的侧面,也比她只凭想象要好。 她正胡思乱想,那头传来淡淡的笑声:“每天听见你的声音,知道你好好的过着‘无聊’的生活,就是我最感兴趣的事。” 情话格外动听,那晚除曦睡的香甜,可从第二天起,除曦便让纪少徵尝到了像她一样心神不安、不知所措、不断猜疑的滋味。 林志远,除曦在送一份报告时,在实验楼里和林志远相遇。 这栋楼是几个实验学科的学院公用的,林志远出现的几率微乎其微,可林志远就像阴魂不散的恶鬼,还是不期然地出现了。 大抵上次在开.房一条街亲眼见到她和纪少徵一起“开.房”,林志远心有不甘,对她的态度,从过去的暧昧,到充满了轻视和鄙夷。 “都傍上金主了,还在学校里装什么清纯?” “林志远你嘴巴放干净点!” 林志远冷笑:“自己做的出来,你还怕别人说!” 第26章 若即若离(4) 第八章若即若离(4) 除曦可以轻易猜到,林志远会是这副嘴脸。 他俩的分手,除了姚岚,另个原因便是林志远多次上垒不成功,甚至一点便宜都没被他占到,让他恼羞成怒。 三年,他们一共开过两次房。 第一次,是林志远用选课的理由把她骗出来的,虽然除曦有预感,但那时才恋爱两个月,感情不错,便答应了,为了防止林志远动真格的,除曦聚精会神看了一整晚电影,林志远气哼哼的打了一整晚游戏。 第二次,是姚岚事件前期,正赶上五一小长假,林志远用“想和你多在一起待一会儿,”为借口,兴致勃勃地买了零食和饮料,连t都准备好了,可除曦不买账。在他强行扯开她衬衫的时候,除曦狠狠踢了他几脚,最后连东西带人一通扔出门去。 其间,林志远软的、硬的,方法几乎用遍了,求-欢无数次,除曦没有一次满足过他。 “爱我,就不会忍心看见我难受,就该给我。”这便是林志远死皮赖脸的论调。 而除曦在这种令她羞耻的压力下,更加接受不了林志远的要求,女人的第一次,难道不该是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吗?为什么林志远一定要逼她?好像他追她三年不过是为了睡一觉。 除曦并没有着急反驳他,只凉凉地看着林志远在她的默认中抓狂。 林志远向周围扫了一圈,压低声,咬牙切齿问:“你真的和纪少徵睡过了?对不对?除曦!我以前为什么没发现你是这么趋炎附势的女人?你信不信我让所有同学都知道,你为了钱,为了工作,主动陪泊淳的老总睡觉?” 除曦扯扯嘴角:“好像纪少徵也是你的老总,你忘记了?” 林志远气不打一出来:“你还说!我在烧烤店遇到纪少徵的第二天,妈的泊淳——” 除曦忍不住轻笑:“噢,我还奇怪呢,你不是去bj上班了吗,不是要跟我道别吗?怎么还在学校?” 林志远脸涨红,原地直转圈圈,到手的工作就这么没了!该死的泊淳,居然像耍猴一样,第二天一早他大包小裹地拿着车票到了火车站,居然告诉他,他们前阵子的电话打错人了!被正式录用的不是他林志远,而是另有其人! 毫无疑问,哪有什么别人,肯定是纪少徵的指示! 除曦说:“没什么事,请你别挡着我的路。” 林志远忽然换了副态度,好声好气,甚至带有央求的味道:“除曦,我过去是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下跪都行,只要你告诉我,我们还有没有机会?” 除曦故意说:“我已经和纪少徵……那个了,你不在乎?” 林志远目光闪了闪:“在乎。可是,我也……我也——” “你也和姚岚上过床了。”除曦替他说出来,“所以你觉得,你我之间扯平了是吗?不过,林志远,我不像你,感情不是拿来计算和衡量的。就算没有姚岚,没有纪少徵,我们的性格也不合适,走不到最后。还有不到一个月,大家就各奔东西了,你好自为之,有纠缠我的时间,不如去陪陪那个你所谓的真正爱你的人。” 林志远呆立着不语,除曦正与她交错而过,他跟着回身:“你说我们不合适,难道你和纪少徵合适?我只问你,你了解纪少徵多少?知道他有什么背景?知道他创立泊淳前结下过多少仇家?他二十九岁时已身家过亿,却单身至今,你不好奇是其中原因?我呢,屁民一个而已,下错一着棋,还可以弥补,可你,下错一着,跟了纪少徵,便会满盘皆输!” 除曦被说到症结,全身绷紧了劲,没有回头。 林志远见她无动于衷,来到她面前:“前段时间我在bj的泊淳里并不是白待的,老职员都传言,纪少徵,要么是有男人的隐疾,要么是在等之前唯一跟过他的女人,那女人一直没有名分,纪少徵对外也不承认,真是可怜,后来还出事了,现在在坐牢,算起来可能今年快出来了。除曦,你希望真正的原因是哪个?” 除曦心口一滞,脸色急剧变化。 三十五岁事业成功的纪少徵,为什么仍然单身?除曦认为,她和纪少徵还没有发展到会问这种问题的阶段。 隐疾……纪少徵对她从来安分,最多不过牵手,连拥抱和亲吻额头还是上次久违见面后冲动发生的,可也不能因此断定他有男人的隐疾啊?难道男人都像林志远一样才算正常?而他的感情史,她更是从来没介意过,若是说到棘手的前任,林志远更让纪少徵介怀才是。 林志远得意一笑,肯定说:“你和纪少徵根本没有到那步,我劝你,你不要再异想天开,以为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完美的男人。” 除曦也笑:“我和纪少徵到哪一步……由我决定,他从来不会勉强我。再者,谁没有过去呢?纪少徵最令我欣赏的,就是他值得我相信,而我对有些人的信任,早已经消失殆尽了。林志远,我最后说一次,我们朋友都不要做。” 林志远慌了慌:“这些都是实话,没有任何我自己的虚构成分,除曦,我这次真的在好心提醒你!” “我谢谢你!”除曦好气又好笑,抱着报告再也不愿跟林志远多说一句废话。 傍晚回到寝室,除曦没胃口,坐在床边发愣,虽然一遍遍自我警告不许因为林志远的话乱猜疑,但此时她的思绪一点不受她控制。 女人,曾经纪少徵有个背后的女人?而她现在还在坐牢? 除曦惴惴不安,偏偏纪少徵的来电找上她来。 她焦虑、矛盾,不知该不该对他坦诚不公。前几天纪绒绒提出的小公寓的事,她耿耿于怀着,现在又冒出来个坐牢的不明女人! 纪少徵,难道一切都要她亲口问出来,他才会给答案?而她,期待的答案又是什么样子的?如果事实果真残忍不堪,那一辈子当聋子、当瞎子会不会是更好的选择? 除曦第一次挂断纪少徵的电话,发出短信:在实验室开会。 九点,手机如时响起,除曦第二次挂断,发出短信:和同学聚会,喝了点酒,要睡觉了。 第二天十点,除曦第三次挂断,发出短信:马上进无菌实验室。 …… 如此以往,在接下来的三天里,除曦没有接过纪少徵的一通电话。 第四天,陆泉来了,还好公寓里男士止步。陆泉等了一天,没有等到,便回话给纪少徵,才开车离开。 之后的一个星期,纪少徵的电话和视频邀请全部被除曦以各种方式和理由拒绝,而纪少徵那边也降低了攻势,不知不觉,她的手机逐渐重归于寂静。 -- 纪绒绒将于玫玫的单子全权交给了tony,自己和郑爵约会得火热。 郑爵不愧是搞艺术的,每个点子,都颇具浪漫主义气息。 从前和叶灏丞在一起时想都不会想的音乐会、鲜花、烛光晚餐,不过是每次行程的标配。而被郑爵惊艳的那次,是他在周末的广场上为她单独演奏小提琴,引来好几百号人的围观。 纪绒绒捧着花,哼着曲子,心情简直美妙得上了天,刻意先回到爱纱显摆一般,没想到自动门一开,正看见了负手而立的单诚。 这么多年,她还是只需一见他的背影,便能断定就是他! 纪绒绒落落大方走过去简单打过招呼,将新出炉的蛋挞分给大家吃,准备回工作室。 单诚无所顾忌追出来,而纪绒绒已来到自己的车旁边,将花放到后座。 “纪绒绒!这么久没见,我们好像应该再聊聊。” “摄影展那天不是聊了很多?”纪绒绒靠着车门,抬起下巴,向二楼望去,于玫玫正在试婚纱,阳光穿过落地窗,映出她洋溢着幸福的脸庞,是不是所有女人对婚纱、对婚姻,都是同样的充满渴望? “你还是回去吧,may在上面,被她看见产生误会多不好。” 单诚玩味的打量她,还是从前那副“花花公子”的风流模样:“你应该很了解我,我根本不是属于婚姻的男人!你不觉得,我和婚姻摆在一起,很不伦不类?” 第27章 和回忆一起焚烧(1) 第九章和回忆一起焚烧(1) 纪绒绒不甚理解:“你是认真的?单诚?如果你不想结婚,自己逍遥一辈子好了!干嘛坑别人?” 单诚摊摊手:“我说,你别着急指责我,我们两个知根知底,我结婚的理由你猜不到?” 片刻,纪绒绒恍然大悟:“是伯父意思?” 单诚不置可否。 她居然以为单诚为真爱改过自新,浪子回头了!原来不过是迫于家族压力才结婚。 纪绒绒出神,脸渐渐冷下来:“你们男人倒是无所谓,婚姻对你来说算什么呢?可女人不一样,一个女人选择和你结婚,你知道她要下多大的决心?她等于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了你,对你在婚礼上做出的承诺和责任深信不疑,她不仅是你的老婆,更是你将来孩子的妈妈……如果你连婚姻都欺骗,你简直——” 单诚被她一串认真有力的控诉弄得有些无措,打断说:“纪绒绒,其实……我觉得我们是同一种人。” 纪绒绒没听懂,她才不要和单诚这种朝三暮四的滥情男人是同一类人! 单诚若有所指:“还不明白?” 他又笑,而且是十分欠揍勾着个嘴角,以为自己是陈冠希啊! “你老公气度很大,被戴了绿帽还一声不吭,在下佩服,佩服!不过也间接说明,你纪绒绒,很有本事,能让一个男人眼睁睁看着老婆跟着另一个男人走,却一点行动不敢做……这要归功于你驭夫有方,在老公和情人之间游刃有余,看来我得多向你讨教。” 纪绒绒并没有费多大工夫,回忆起他们几人相遇的唯一场合,便是摄影展后的拍卖会。难道叶灏丞亲眼看见她与郑爵离开? 那又如何?! 纪绒绒将错就错说:“对啊,他是很有度量,是你楼上的那位比不了的!小心may知道你在外面勾三搭四,沾花惹草,抓破你的脸!”她吐口气,满脸遗憾地叹道,“啧啧,到时候你单大少爷就再也不能顶着这张脸,出去招摇撞骗了呢!” 单诚哈哈大笑:“纪绒绒你还是那么有趣!” 纪绒绒迅速板起表情,哼了声,一骨碌钻进车里:“再有趣,也与你无关!” 车门一关,绝尘而去。 -- 在那之后,纪绒绒总要打听清楚爱纱里的情况,确定不会见到于玫玫和单诚,才决定去不去。 她和单诚的感情在和叶灏丞开始前已经彻底结束,想起来,都怪自己年少无知,单纯天真,以为王子一般英俊倜傥的单诚,是自己的命中注定,理所当然的欣赏他,喜欢他,和他交往。 他们门当户对,成长背景相似,三观一致,性格契合,连兴趣爱好——摄影和旅行,都一模一样!还有比单诚更合适与她在一起的吗?而单诚,也不负她所望,出众的外表,显赫的家世,和幽默坦荡的个性,几乎满足了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所有虚荣心。 可是,好景难长,纪绒绒从蛛丝马迹中发现,单诚这个王子,比起只爱城堡里守候他的公主,更享受在外流连花丛中,被不同类型的女人簇拥和崇拜时的快-感。 纪绒绒在当初,可没有后来容忍叶灏丞和季月的耐心,不过依旧好面子,拒绝了众姐妹的陪同,单枪匹马地去质问单诚,他倒是恨诚挚的说:“绒绒,我是真的爱你。” 纪绒绒笑得前仰后合:“单诚,我忽然不认识你了。你爱我,爱我还与别的女人暧昧不清?!” 单诚无辜痛苦的表情,纪绒绒到现在仍记忆犹新,他的理由是:“我天性如此,我也没有办法啊!”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纪绒绒当下没有痛哭流涕,也觉得没必要深究单诚背叛她的前因后果,事实已定,她不可能原谅他,只怨自己遇人不淑!爱上个荒谬的“生性风流”的男人! 纪绒绒为此低落过一段时间,再之后,便是与单诚完全相反的叶灏丞闯入她的世界……那样优秀专一痴情的男人,竟得不到他所爱之人的珍惜…… 回忆到了这,纪绒绒用力抓了抓头发,将电脑关上,放松一下。 她来到阳台俯瞰,让炽烈的阳光驱散心底不由自主冒出的寒气,许久许久,感觉到暖和了,她回过身,将角落里的婚纱拖了出来,除去外罩,再一次端详洁白高雅的它,抚摸它的每寸细致的花纹,每颗闪耀着光芒的钻石,每个花尽心思隐藏在背后的针脚…… 单诚。奇怪的是,在还没了解道单诚的“天性”前,他们也曾轰轰烈烈的相爱,在威尼斯的叹息桥下许下永不分开的诺言,她却从未想过嫁给他…… 纪绒绒恨恨将外罩扔到人形模特的头上,灰尘扬起,弄脏了头纱,她一下子紧张跳了过去,又快速将外罩拿下来,用力抖了抖,小心罩回去,自言自语说:“我不是舍不得……我只是心疼我的心血,如果将来有一天,哪个识货的买家看中你,我一定把你卖个好价钱!” 她咕哝着说完,工作室的门被敲响,纪绒绒连忙把婚纱塞进原来的角落,跑去开门。 “郑爵!” “铛铛——”郑爵把身后的小礼盒拿出来,“你最爱吃的黑松露巧克力蛋糕!” 纪绒绒眼睛一亮,无不惊喜:“我刚好饿了,进来吧。” 郑爵轻车熟路来到厨台,将蛋糕用纸碟盛出来,递到她嘴边:“来,张嘴。啊——” 纪绒绒笑笑,乖乖张嘴,咬了一大口:“被除曦拐带,我也变得爱吃这个黑松露蛋糕,她倒好,怎么吃从来没胖过,我呢,一不小心就长分量!” 说完忙不迭凑嘴过去。 她也怀疑,女人怎么会这般口是心非…… 郑爵腾出一只手掐她的脸:“你啊,要不是我来,你还想不起吃饭!这前菜都算不上,我们一会儿出去吃。” “好啊!” 纪绒绒精神奕奕,正准备换衣服,郑爵忽然从后面轻轻拉住她,她没站稳,跌到他胸口前。 郑爵低醇的声音掠过耳际:“等等……我还有惊喜给你……” 纪绒绒心口一跳:“嗯?” “我已经决定……留下来,加入sh交响乐团,明后两天就回意大利办理辞职。” 纪绒绒整个人懵掉了,郑爵牵起她的手,她下意识抽回,一下子语无伦次起来:“郑爵……我……其实你没必要一定这样做。” 郑爵却无比肯定:“不,我认为,我必须这么做。纪绒绒,我没有把你当做我在中国演出时的消遣,我想认真和你发展。” 纪绒绒心虚不已,扶着额头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最后终于站定在他面前,眼睛却始终不敢与他坦然对视:“可是我……我……我还没有离婚。” 郑爵双手放在她肩膀上:“我知道。但是你和叶灏丞……也没有重新在一起的可能了,是不是?” 纪绒绒攥紧拳,郑爵忽然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她凝望映着自己倒影的双瞳,轻轻道:“是。” 语罢,她亲眼看着那倒影越来越大,然后她的嘴角被他柔软的唇触碰了下:“好,绒绒,我希望我再回来,你能送我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就是……你已经恢复单身了。” 第二天傍晚,纪绒绒送郑爵上飞机,这样一别,至少需要两个月他才能回来,难免依依不舍。 临走前,郑爵一再交代她按时吃饭这些芝麻小事,纪绒绒心里听得暖融融,她忽然有种顿悟,可能被爱真的比爱一个人轻松愉快多了,她想一生安稳,与一人甘苦与共,直到白头,为什么不选择被爱呢? 转身之际,郑爵在她耳边亲昵说:“还有……我的礼物,别忘了。” 得到纪绒绒的点头,郑爵放心地离开。 目送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纪绒绒怅然若失地转身,一抬头,见到了一身冷清的叶灏丞。 第28章 和回忆一起焚烧(2) 第九章和回忆一起焚烧(2) 四下喧嚷,纪绒绒与叶灏丞相视而立,却仿佛置身于一片死寂之中。 郑爵所暗示的“礼物”,是指她能够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恢复单身,两人正式交往,而她此刻,完全有机会,大步走到趾高气昂的叶灏丞面前,灭一灭他嚣张的气焰,坚定宣布:叶灏丞!我同意离婚了!祝你和季月,特么的百年好合! 可先开口的,是叶灏丞,居然还挺客气:“一起喝杯咖啡?” 叶灏丞身着白色衬衫,卡其色长裤,提着一只公文包,简单利落,中规中矩,身材倒是被勾勒的不错,啧啧,又是出于季月的搭配? “对不起,我还有客户要见,改天吧。” “你与郑爵,似乎相处的不错?”话是笑着说的,声音一如从前,冰冷凉薄。 既然被一而再的撞破,遮掩也是徒劳,纪绒绒巧笑嫣然道:“如你所见。” 她漫不经心,顺着他手看去,竟发现他指间攥紧,手背青筋显露。 蓦然收回视线,纪绒绒随意问了句:“这么巧,你也在送人?” 叶灏丞不大高兴,爱理不理,撇开眼神不看她:“不,我出差。” 冤家路窄!多说无益! 纪绒绒错身欲走,叶灏丞又悠悠道:“郑爵为了你,肯心甘情愿留在中国,确实出人意料。不过你们之间有个最大的问题,想知道吗?” 郑爵说过与叶灏丞、季月的联系并不紧密,可为什么他的决定叶灏丞一清二楚?! 纪绒绒没反应过来,叶灏丞说:“陪我喝杯咖啡,我马上告诉你。” 两人来到咖啡店,叶灏丞找了个光晕暧昧的角落坐下来,面对面,许久没有离彼此这样近,好像一抬头,她的头顶就会撞上他的下巴。 “叶灏丞,换个座位不行吗?” “不过几句话而已。” 纪绒绒打量悠然自得的男人,全身戒备,细至每根神经,等他放招。 叶灏丞摇摇头:“别这么紧张,想喝什么?摩卡?” “摩卡——” 纪绒绒一失神,他却在轻笑,对年轻的店员说:“一杯摩卡,一杯黑咖啡,谢谢。” 纪绒绒纠正道:“不,摩卡换成美式。” 叶灏丞转眸,四目紧紧对视,好像谁先挪开,谁就是输家。 店员送上咖啡后,瑟瑟地走掉时,他俩还没结束,最后大概是都觉得这游戏幼稚无趣,也没分出个谁输谁赢,不了了之。 纪绒绒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撕开糖包,撒进去:“叶师兄,多久了?你要卖关子到什么时候?拿着前妻现任的把柄,讨回点可怜的自尊心,有意思吗?” 叶灏丞看时间,沉着道:“随你怎样说,我现在只想喝咖啡,不想谈事情。” 纪绒绒恨不能一把将手里的热咖啡泼到叶灏丞那张可恶的脸上! 候机大厅中的广播一次次播放,纪绒绒不耐烦,叶灏丞慢条斯理地喝完咖啡,伸出手腕第二次看时间,断言说:“郑爵对你……不够坦诚。” 纪绒绒仍保持高傲的战斗姿态:“可能吧。我们认识的时间不久,许多事情不是他对我不够坦诚,是还没来得及坦诚。等他办完离职手续回来以后,机会多的是呢。” 叶灏丞敛笑,靠着椅背,一本正经地端详许久。 纪绒绒被他瞧的心焦,绷不住问:“你看什么看?!” 叶灏丞扯扯嘴角:“纪绒绒,为什么你总在我身边转悠?还打什么主意?” 纪绒绒在狭小的角落里暴跳如雷:“奇了怪了!叶灏丞,你以为每次我期待遇见你?!我巴不得,我过我的独木桥,你走你的阳关道!再也别让我见到你……和季月!” “既然如此……”叶灏丞装腔作势一顿,盯着她的眼睛,“你为什么要选择和季月的哥哥在一起?” 纪绒绒头皮发麻:“你说……哥哥?谁的哥哥?” “郑爵是季月的同母异父的亲哥哥。”纪绒绒的暴躁和慌乱,似乎让叶灏丞非常满意,他耸耸肩,“抱歉,看来是我误会你了,要怪也怪郑爵,不敢告诉你事实。”他再度低头看表,向她亮出时间,得逞地勾起嘴角,“可惜你现在找他问清楚也来不及,飞机已经起飞了。” -- 纪绒绒眼冒火光,飙车回到工作室,来到厨台旁,把能砸碎听响的纷纷砸个干净。 到了酒柜旁,索性拿出酒瓶直接对嘴大口地灌…… 她从狼藉中幡然醒来,听见纪纱纱的尖叫。 “纪绒绒,这怎么回事?遭贼了?” 脚边散落着几个威士忌酒瓶,纪绒绒撑着发胀的脑袋,打着晃站起身:“我问你,五婶有没有认得的医生,可以治好我看男人的眼光?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样!呵呵……我这双眼睛长的有什么用?干脆自挖双眼算了!” “喂喂……你别冲动,我回家帮你问问啊。”纪纱纱被吓到,找个落脚的地方走过去,把于玫玫的那套婚纱放到床上,“你一定要冷静!你看看我,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你总比我好吧……呃,tony马上到,感情的事,你们两个有经验的讨论比较适合,我先走了啊。” 纪纱纱逃之夭夭,纪绒绒在门关上的一瞬大喝道:“纪纱纱你滚回来!陪我喝酒!” 第二天纪绒绒头痛欲裂,拖着疲倦的身体想接杯水喝,才发现连自己的口杯昨晚都被她摔碎了。她迷迷糊糊又回到床上,瞪着蓝紫色的吊灯发呆,房间内已被收拾整齐,昨天零零星星的片段依次跳到脑海里。 郑爵……是季月的哥哥! 纪绒绒苦笑,怪不得叶灏丞自作多情地问她为什么总绕着他转!可不是!谁让她的现任实际上季月的哥哥?难道上天注定她跳不开这个怪圈? 纪绒绒从前未见识过叶灏丞的狡猾,他故意拖延时间,等郑爵的飞机起飞才告诉她真相,否则,以郑爵的性格,只要飞机没上天,也许他就会赶到她面前解释。 “叶灏丞!” 纪绒绒咬牙切齿大吼他的名字,换好衣服,坐到电脑面前,有冲动立刻将视频接到罗马去,字句铿锵地质问郑爵!可他应该刚下飞机不久,应该还很疲倦…… 犹豫一番,纪绒绒终是拖拉了三天,才进行迟来的对峙,此时,她的怨怼已经消了大半,只想心平气和地与郑爵说清楚,让他不必为了自己离开罗马。 视频接通,对面的郑爵一见她脸色沉郁,便紧张起来。 “我都知道了,郑爵……” “知道,什么……” “你和季月的关系。我知道了!”纪绒绒深吸口气,控制情绪,“郑爵,我之前对你说过,我不愿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朋友已是极限,何况是亲哥哥!对不起……我没办法和你在一起……而且,我真的没有那么好,值得你放弃现在的生活……” “绒绒,是我该道歉,一直隐瞒你我和月月的兄妹关系,但是——” 纪绒绒决心已定,不等他解释,果断关了视频,退出登录,纪绒绒呆坐在电脑前,黑色的屏幕上映着失神落魄的自己。 -- 时间飞快,转眼已是盛夏,爱纱婚纱摄影的生意格外火爆,已经排期到了秋天,纪绒绒正与另外两位合伙人商量扩充店面的计划。 小会议进行的如火如荼,几人在扩店的预算支出问题上产生分歧,正焦头烂额之时,纪绒绒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接起来,对方竟是叶灏丞的奶奶。 奶奶的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绒绒啊,奶奶明天过生日,你不来吗?” 纪绒绒心中愧疚,还是柔声细语哄着说:“奶奶……您的生日,是十二月份啊,这才七月份,还有五个月呢,您怎么——” “不,就明天过生日!我的孙媳妇,你快给奶奶个痛快话吧!来不来?!”看来老人是真动怒了,尾音颤抖着,一会儿又像个委屈、倔强的孩子,“奶奶想你了,偏要明天过生日!你如果不来,我就去找你,让你给我过!” “奶奶,我……”纪绒绒脑袋一转,她倒真的宁愿把奶奶单独接来,也不想提高与季月正面相逢的几率,“这样吧奶奶——” 她正把这个主意向奶奶提出,许久未听到的声音传进耳朵里:“不是奶奶的生日,是隔壁房的爷爷八十八岁大寿,儿女不在身边,基金会和疗养院协商过,打算一起为爷爷举行个寿宴。” “嗯。” “其实说白了,也不算寿宴,只是在疗养院里办个小型聚餐,以自助为主,所以……需要些帮手。” “嗯……” “……你会不会来?” 每次涉及到奶奶,她和叶灏丞好像都像变了个人。 她卸下芒刺,他冷清不再。 纪绒绒深信不疑,当年她成功俘获叶灏丞的第一大因素,就是她瞄准他心底的柔软之处,用尽心思去得到奶奶的认可和喜欢。 而他心中另一个温柔腹地,便是季月了。 纪绒绒经过考虑,郑重说:“我可以去。但是,有个条件。” “你说。” “我不想看见季月。” 叶灏丞似笑非笑:“她不会来。” 纪绒绒讨厌死叶灏丞的这种得意的笑,想来在摄影展那天,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尽到前任的责任,找机会把季月介绍给奶奶,如今,却连同一场合都不敢出现。 谁让她是手下败将? 纪绒绒霍然思及郑爵。前些天,杨老师曾联系过她,告诉她虽然郑爵现在海外演出,不过已递交辞呈。他是意大利国籍,若要来中国工作,还需办理一些手续,全部结束后便会立刻回来。 纪绒绒头疼的很,用公式化疏离的口吻说:“叶灏丞,你也不必抱太大希望,我很忙,依具体情况而定。”便挂断电话。 -- 第二天,纪绒绒梳化妥当,在等一个客户的电话,纪纱纱风尘仆仆地一头冲进来。 “九点十分,迟到了!纪纱纱你这个月第几次迟到?!” 纪纱纱撇了撇嘴:“我是你堂妹!干嘛这么凶?” “是你自己选择要来我的地盘工作,当然要守我的规矩。你看,其他人全部九点上班,不能因为你是我的堂妹,我就分别对待,不然怎么服众?” 纪纱纱一边向工作区走,一边咕哝:“一大清早就开始发脾气,你吃炸药了吗?小心早衰!” 纪绒绒剜她一眼,客户电话进来,细致的沟通后,纪绒绒把便签递给纪纱纱:“等下我要出门,十点,你按照这个地址,送226号礼服过去,之后回爱纱把客户意见反馈给tony,然后还有几个网络订单等你们处理……” 她交代一番,纪纱纱小脸拉下来,明显的不高兴:“纪绒绒,我走出泊淳,是为了向你学设计的!你却把我当跑堂打杂的小鬼?” 纪绒绒沉口气,语重心长说:“每个设计师的成长都有一个积累的过程,你以为空口白牙,说说就能实现的吗?纪纱纱,你没有任何基础,我也看不到你的天分在哪里——” “天分”一词深深刺痛了纪纱纱,她猛然抬头,鼻头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话一脱口而出,纪绒绒便后悔莫及:“对不起纱纱,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踏入这行,不要急在一时,没有人可以一步登天的……你先跟着tony,学到他三分之一的功力时,你再向我谈设计也不迟。” “我不要!”纪纱纱大小姐脾气上来,倔强地踢着地毯,“我不要打杂!” 纪绒绒束手无策,叫来另一位设计助理,把原本给纪纱纱的工作,移交给别人。 纪纱纱赌气地钻进生活区,在里面大吃大喝,发泄自己的情绪。 纪绒绒嘱咐fiona看着纪纱纱,知道她们姓纪的女人,大多是这副德性——好面子,逞强,重感情,情绪来去得快,等纪纱纱恢复理智,自然乖乖跟着tony。 也如她现在这般,之前和叶灏丞互相冷嘲热讽闹不悦,到了真格的,她还是顾忌奶奶的身体,不惜推掉预约,来到疗养院。 第29章 和回忆一起焚烧(3) 第九章和回忆一起焚烧(3) 纪绒绒到达疗养院,阳光正足,她停好车,戴上太阳镜,一只均匀纤长的美腿,先斜斜地伸出小跑外,一探身出来,手里拎着个精巧盒子,整个人像一缕盛夏里的沁凉清风,袅袅拂过。 露肩的薄荷绿上装衬着白色的高腰伞状裙摆,显得她俏皮甜美,肤色更加白皙细腻,而那举手投足,眉梢发尾,款摆的腰肢,轻盈的步履,又有种说不出的致命风韵。 叶灏丞扶着奶奶的轮椅在疗养院门前守候,小夏眼睛尖,远远瞧见纪绒绒,直勾勾地盯着,半张嘴巴,不禁叹道:“嫂子真美,哎呀,太美了……像仙女……哥,为什么和嫂子离婚啊……” 奶奶一眼横过来:“谁?说啥呢?谁离婚?!” 叶灏丞低斥道:“小夏,你今天的工作完成了,现在回基金会去!” 小夏不甘愿:“哥,party才开始啊。” 叶灏丞冷眼:“还不回!” 小夏挠着脑袋走开:“哪句话说错了,不就是嫌我碍事嘛,嫂子可喜欢我了……” 纪绒绒明知今天对叶灏丞是避无可避,只能擦亮铠甲迎战,不过……她还有奶奶这个靠山外加重型武器。 奶奶高兴得像个孩子,手舞足蹈的,要从轮椅里站起来。 纪绒绒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只蓝宝石鬓夹拿出来,兰花形状,顺着纹路有碎钻嵌入,雕工极其精致,三颗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奢华低调,优雅大气。 一随手,纪绒绒把空盒子递给叶灏丞,没有只言片语,只顾着奶奶,亲密伏在老人肩头:“奶奶,这个是绒绒送您的,您看喜欢吗?” 奶奶身子骨硬朗时,最喜欢种兰花,自然爱得不得了:“宝贝孙媳妇,送给奶奶什么都喜欢,快给奶奶戴上吧。” 纪绒绒笑眯眯的:“好!” 祖孙两个不亦乐乎,叶灏丞的位置被霸占,在后边干杵着,纪绒绒推着轮椅正要进去,把车钥匙向身后的男人胸前丢去:“后备箱里还有些补品,你去取出来。” 叶灏丞颠了颠钥匙:“纪绒绒,你当我是你员工命令?” 纪绒绒扬着雪白的颈项:“是又怎么样?” 叶灏丞:“你——” 奶奶焦躁的回头,拉纪绒绒的手:“绒绒,走!咱别管他!我带你进去吃好吃的!” “好嘞!”纪绒绒回头冲叶灏丞做个大大的鬼脸,然后兴高采烈地由奶奶引着,进入疗养院里的活动厅。 叶灏丞遥遥望着她们消失的背影,无奈地笑出声来,可扎进胸口中的那根芒刺又随着隐隐作痛。 他摊开手,还是她从前的那串钥匙,除了没有他们曾经的爱巢天玥别墅的,全都在,包括他无聊时栓上去的“夕阳美满”基金会的纪念章…… -- 叶灏丞说是自助餐小型聚会,纪绒绒认为不如用一场老年游艺会来形容,当然所有游戏项目,最受欢迎的还是大□□的国粹——麻将! 正中间的麻将桌边有位穿着亮堂堂的红色唐装的老人,满脸皱纹,头发全白了,精气神也不大好,但眼睛却是极亮的,盯着牌桌,再扫过自己的牌,衡量着该打那一颗,大概这位就是今天的寿星老爷爷了。 奶奶领着纪绒绒集中注意力找她爱吃的东西,而纪绒绒胃口不佳,勉强吃几块点心。 “梅老妹儿!”牌桌那边传来热情的唤声。 奶奶姓梅,纪绒绒是知道的。嘿,这还叫的挺亲! 奶奶应声一转头,看见了寿星爷爷,情急说:“宝贝孙媳妇,推我去老王头儿那儿!” 纪绒绒连忙答应,奶奶离好远就向爷爷介绍说:“老王,这是我孙媳妇,绒绒,漂亮不?” 王爷爷眨了眨眼,缓缓说:“哎呀……真漂亮!梅老妹儿有福气!” “那是!是我孙子眼光好,找了这么好的媳妇给我!人漂亮,还孝顺!”奶奶得意极了,跟周围人好一番炫耀,刻意捋了捋头发,亮出耳鬓处,“还有我这发夹,宝石的!是不是特别闪……我孙媳妇是做什么工作的啊,绒绒是服装设计师,品位高着呢……重孙子?哈哈哈,我催他们要呢!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抱上重孙子了!欸,你们过来看我的绒绒,一定给叶家争气!” 接受长辈们诜诜目光的洗礼,纪绒绒的笑容愈发僵硬,脸颊也开始莫名发热。 孩子……她和叶灏丞的孩子?纪绒绒不禁苦笑,而另一边的奶奶,仍在以她为豪,满怀抱重外孙希望。 纪绒绒感到一阵阵酸楚遍布全身。幸好她和叶灏丞还没有孩子,否则现在受难的就不仅是她一个了。 甩甩头,也许,奶奶接受季月后,会抱上季月和叶灏丞的孙子也说不定呢。 音乐声打断思绪,西装革履的主持人来到王爷爷身边,代表夕阳美满基金会和疗养院恭祝王爷爷八□□寿,愿老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然后宣布宴席正式开始! 妙语连珠的主持人来自基金会,纪绒绒认得,为避免被认出造成尴尬,纪绒绒蹑手蹑脚躲到奶奶身后。 “你在干什么?” 叶灏丞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吓的纪绒绒一个激灵:“我还要问你走路干嘛不出声?!” 叶灏丞不跟她争辩,目光落在她袒-露出的锁骨和肩膀,停顿下来,那里白花花的一片,锁骨窝中间坠了只细细的链子,太阳一晃,迸射出刺目的光。 主持人那边和王爷爷互动活跃,看得出老人今天非常高兴,舞曲再次向此,大家各自寻找心仪的舞伴,跳起慢三步。 王爷爷由护工扶着,非要站起来:“梅老妹儿,咱俩跳一个吧。” 奶奶开玩笑道:“谁跟你跳!一把老骨头摔碎了!” “来吧。这舞我会……我学过!”王爷爷说话费力地强调,十分认真。 奶奶不好意思起来:“不行……我孙子、孙媳妇在这呢,不跟你跳,太……太丢人了!” 身旁人此起彼伏地笑出声,王爷爷也大笑:“一把年纪了,兴许明儿个就升天了,还知道啥是丢人!梅老妹儿,今天我高兴,你别……别嫌弃我,跟我跳个吧,不就是……一大大,二大大,三大大……” 护工和工作人员拍手应和,纷纷邀请奶奶,奶奶再三推拒,纪绒绒劝道:“奶奶,您今天特漂亮,就跳个吧,我也想看呢。” 奶奶眼神一亮:“真的?绒绒也想看?可是……奶奶不会啊。” 叶灏丞蹲下来,温声说:“奶奶,您随便跳,我和绒绒在旁边陪您。” 奶奶迟疑地又看了看纪绒绒:“好!那你扶我!” 叶灏丞受宠若惊,脸上漾开笑容,伸手将奶奶从轮椅里扶出来,其实奶奶走路并不是问题,只怕她身体忽然虚弱起来时摔伤自己。 王爷爷颤颤巍巍也走过来,护工在身后虚护着,王爷爷双眼锃亮,尽力挺直腰杆,一手扶奶奶的腰,另一手托着她的手,两位耄耋老人,在悠扬的旋律中满是笑意地起舞。 纪绒绒忽而悲从中来,想起自己卧床的爷爷,眼眶涨涨的发热。 身子一斜,腰竟被一只手臂一把勾住,她撞进人怀里,熟悉的气味溢入鼻端,她心口涩涩发痛,叶灏丞…… 叶灏丞推开她右手手掌,轻握在掌心,将她另只手搭在他肩头:“会吗?” 纪绒绒奋力挣扎,拂去她腰间附着的热度,嘴角却挂着笑:“叶师兄……这是做什么?想跳舞发sao,也不能随便逮个女人啊,我是你前妻好吗?基金会那么多同事,人多口杂,不怕把风声走漏给季月学姐?” 他稍微用点力气,将她拉更近,带着些恨意,手指横在她唇上:“现在,我们是奶奶恩爱的孙子和孙媳妇!不许吵架抬杠!” 自己挖的坑,含着泪也要跳下去,纪绒绒追悔莫及。 她身体僵直,仿佛牵线木偶,全程手脚由他带着,纪绒绒讨厌亦步亦趋,哼一声:“叶灏丞,我不会跳!” 叶灏丞任她无休止的抱怨,双目锁紧她颈项间那抹弧度,每次这女人高傲的昂起脖子时,他都想找个地方推到她,可以是床,可以草地,可以车里,随便哪里,他要毫无顾忌吮---弄啃咬那块肌---肤! 叶灏丞鬼使神差,找到个护工照看奶奶,侧首说:“纪绒绒,你跟我来。” “这么啰嗦!你又干嘛!” “你过来!” 周围人太多,还个个以为她是奶奶的乖乖孙媳妇,纪绒绒心怀愤恨,被叶灏丞拉着走出活动厅,一直到一楼的无人拐角处,钻进一个堆放各种杂物的休息室。 叶灏丞在储物箱里层层叠叠的衣服里翻找,找到她的尺码,递给她:“换上这套运动服。” 纪绒绒伸着脖子向里瞧,是七八十年代经典的红白和蓝白运动服,她嫌弃地推开:“我不换!” “一会儿的流程里,有义工会带着年轻人做游戏,你不能穿成这样!” “做游戏?!又不是幼儿园小孩,干嘛做游戏!我不要!” 叶灏丞解释:“游戏是为了博老人一笑安排的,刚才奶奶都跳舞了,你认为她会允许你躲闲?” 纪绒绒一脸的不情愿:“运动服是解决了,鞋怎么办……我还穿着高跟鞋!” “脱掉。或者……” 他正四下搜寻,看看有没有一次性拖鞋,而纪绒绒却打着别的主意,下意识昂了昂脖子:“叶灏丞,我可以玩游戏,除非……义工里有帅哥……” 叶灏丞将衣服塞进她怀里,扫过她脖颈x前时,秉住方才的邪念,虽然这环境简直天时、地利,只差人和。 他扔了句“换衣服”便气势汹涌地关门出去。 -- 义工队伍来了以后,给现场平添许多活力,因为这些义工大多来自校园,小鲜肉一抓一把,也难怪纪绒绒兴奋不已。 大家自动按照衣服的颜色分队伍,纪绒绒穿的是红色,叶灏丞穿的是蓝色,她隔着人群望了他一眼,发现他也在看她。 冤家吧,连做游戏都站在对立面…… 为防止走光,纪绒绒将裙子换成裤子,上身罩了件运动外套,将拉链拉到脖颈,再一转头,“红色”的叶灏丞从身边冒出来。 “你为什么换方阵了?” 他挽着手腕,没有抬头:“对面人多,我才过来。” 果不其然,游戏设置的很激烈,并不是幼儿园级别的,写脚本的一定是韩综的忠实粉丝,什么摔跤、撑单杠、斗鸡、用斗篷扑灭蜡烛……逗得老人们乐不可支,而纪绒绒只玩了个斗鸡,被对方的女孩接连撞了好几次,最后一次,她筋疲力尽,一个不小心,“飞”出了界。 奶奶吓坏了:“哎呀,我宝贝孙媳妇!我孙子呢!” 奶奶的孙子没让她失望,恰时在后面用双腿垫住了纪绒绒,她才不至于摔太惨。 游戏全部结束,还是舞会,尽管多数人穿着运动服,并不妨碍大家跳舞陶冶情操。 奶奶催促他俩再跳一支,这次放的是探戈舞曲,比较适合年轻人。 叶灏丞伸手,做邀请状:“来吧。不答谢我刚才救命之恩?” 纪绒绒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还是全程被带,心不甘情不愿,故意捣乱。 “脚!纪绒绒,你第n次踩我的脚了!” “活该!我说了我不会!” “体育舞蹈,不会?大学体育必修课,你学什么了?” “不记得。大概在学谈恋爱,学跟男生打情骂俏,学对着体育老师的身材流口水……” 叶灏丞危险地缩了缩眸:“你学的倒是多……” “是啊,不像你和季月,整天腻腻歪歪黏在一起,眼中只有对方,我学体育舞蹈是与女生配对,你看你们,啧啧,把课堂当成什么了?” 叶灏丞若有似无勾起嘴角:“还说你不记得?” “是,我最蠢!我最自虐!明明最该忘记的回忆,偏偏牢牢记住!时刻提醒自己,不过是你和季月之间的第三者!你们真爱无敌!不管时间空间的分别,还是我在中间恶意插足,把你诱-拐进婚姻的坟墓,你们才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纪绒绒在叶灏丞风云变化的脸色中,连续不解恨地踩了他好几脚,正好一曲终了,她出其不意推开男人胸口,脱离禁锢。 纪绒绒气势汹汹,一路沿着走廊大步疾走,一身运动服,却踏着高跟鞋,踢踢踏踏地,落在地面上,清脆突兀。 总算逃出疗养院的大楼,在门口的缓步台撞见了季月。 季月用手遮着阳光,埋头上阶梯,一抬头,似乎比她更惊讶:“你……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第30章 和回忆一起焚烧(4) 第九章和回忆一起焚烧(4) 纪绒绒此时此刻严重怀疑叶灏丞是不是故意耍她,要她难堪! 他说季月不会来,他要她做游戏换运动服,他旧事重提气得她暴走,否则,她哪会一身廉价运动装搭配高跟鞋在季月面前亮相?! 季月打量她一番,讪笑道:“你为重新回到叶灏丞身边做了不少努力,是吗?三年前,你也一定是这么放弃自尊,厚着脸皮追求他的吧!” “够了季月!”纪绒绒忍无可忍,大声喝道。 季月恨她入骨一般,抢白说:“你何必急着否认?在你和叶灏丞没有分居前,他已带我去过许多场合,他的兄弟没都这样说,不然你以为我怎样知道,当年是你借酒行凶,才得到他,逼他跟你结婚?还有奶奶……纪绒绒,我早想一笔、一笔,把这些账都跟你算清!” 大学时期的季月,是连大声说话都不会的优雅女神,现在居然拉开架势要跟她撕逼一场了。 只是……纪绒绒轻扯嘴角,季月还是适合像只小猫一样,躲在男人怀里,而不是自不量力地找她“算清”。 “呵,季月,我倒要问问你,就算你算清了,又能把我怎么样?叶灏丞我是睡过,睡完也还给你了。我心机重,手段高,把奶奶哄的只认得我一人,可你别忘了,你还得指望我把你引荐给奶奶呢,要不然,你一辈子也别想当奶奶的孙媳妇!” 季月气的脸色发白:“纪绒绒!你……你好嚣张!” 纪绒绒理所当然地摊手:“是啊,我嚣张,没办法,谁让我有嚣张的资本?你有什么?” 纪绒绒的家世背景,季月大学时便如雷贯耳,根本无从反驳。她嘴唇颤颤抖着,水眸紧紧盯着纪绒绒,似乎要用控诉的目光杀死她。 纪绒绒从鼻子里哼了哼,下去阶梯,季月忽然惊醒,追上她,横起胳膊挡住:“纪绒绒,听你刚才的语气,你并不在乎叶灏丞是不是?你现在还爱他吗?为什么你一直不肯离婚?你究竟想怎么样?” “爱不爱他,离不离婚,是我和叶灏丞之间的事!我不离婚,是因为我不甘心成全你们,我想折腾他,最好能折腾病他,折腾死他!就好像当初……你回国之后,他折腾我时一样!”往事回笼,激起了纪绒绒的熊熊斗志,“还有你,季月!不管我用什么方式得到叶灏丞,我们到现在为止,仍是合法夫妻! 别耍小聪明,总拿你们在一起那时候的老朋友来压我。你应该着眼当下,不管我纪绒绒怎样作,你可以去问问银行和基金会的人,包括奶奶的疗养院,上至院长,下至护工,到底我们两个,谁是正宫?谁是第三者? 还有……你以为我和叶灏丞第一次睡觉那晚只是我主动吗?如果男人醉得像死猪,或者对我一点qy没有,一个女人自己能成事儿?季月,如果我再听见你指责我借醉酒勾引叶灏丞,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季月被吓的一退,纪绒绒声音虽越来越低沉,却目露凶光,桀骜无比,可以见得,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以纪家的实力,弄垮夕阳美满基金会都绰绰有余,何况一个叶灏丞!一个季月! “那我哥呢?郑爵……他是真心喜欢你的……” 纪绒绒神情一松,抿了抿唇。 季月试探问道:“你爱上我哥了,对不对?难道为了他 ,你也不肯和叶灏丞离婚?” 纪绒绒转头,深深蹙眉:“你要我说多少遍?离不离婚,是我和叶灏丞之间的事!他不是打算单方向法院起诉离婚吗?你告诉他,我正等着呢!” 她说完,大步朝自己小跑的方向去,才发现衣服没换,该死,还得回去那个放杂物的休息室! “纪绒绒,你等等!”季月不甘愿追上她时,下定决心赌一把,说,“我是郑爵的亲妹妹!你如果想和郑爵在一起,我可以不反对……但是,你必须马上和叶灏丞离婚!并且分手干净,再不来往!” 纪绒绒抱起手臂,端看着面前的美人——脸色苍白,暗淡无光,在浓烈的阳光下满脸写着狼狈,可她似乎丝毫不在乎,如此歇斯底里,委曲求全,只为套牢住曾经的爱人。 季月无力地垂下眸子,鼓足勇气,组织措辞说:“我相信,纪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如果事情闹大,丑闻百出,对你们自己也没好处。” 纪绒绒眼角抽了抽,冷笑出声:“呵呵,你想怎样闹大?有我的离婚典礼闹的大吗?没有的话——” 季月轻轻点头,说:“我最近胃口不大好,经常晨吐,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 -- 纪绒绒恍恍惚惚,好像中了邪,脑海里许多影响翻来覆去地重复播放,地点总是大学校园里那条长长的林荫路,小饭店旁的露天酒桌,崭新的天玥别墅,阳光浓郁的落地窗边……而主角总是她,叶灏丞,季月,郑爵…… 终于,她在疗养院的走廊里拐来拐去,找到之前那间放服装的休息室。 抬手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叶灏丞出现在缝隙中,他在换衣服,一见是她,微微怔忪,而纪绒绒立刻掉头就走,被叶灏丞拉住手腕拽回去。 纪绒绒将计就计,脱下大红的运动外套,狠甩一把,掷给叶灏丞:“还你!叶灏丞!你不是说季月不会来?” 叶灏丞手忙脚乱接住,脸上却没有太过吃惊,显然季月已设法找过他:“我真的没有告诉她,是她跟着小夏来的。” 纪绒绒就是气,脑袋要炸掉了,索性当着叶灏丞的面,双手放在腰间的松紧,身子一矮,把裤子也脱了:“还你!” 叶灏丞灵魂似已也出窍,呆然伸手一抓,捋了捋衣物,扔在储物箱里,眼睁睁见她只穿着上衣和小底-裤在休息室里气咻咻地找裙子:“叶灏丞!该死!我的裙子在哪?” 他喉头滚动,目不转睛盯着摇曳生姿的圆--润,咬紧了牙齿,嗓子却更加干燥。 而身体深处的躁动暗涌,直接反应在行动上,趁她不留意,将门落锁。 纪绒绒赫然回头:“你——” 叶灏丞已倾身扑来,熟练地,将双脚从内叉开她的,抵在暗处角落里的储物柜旁。 “叶灏丞!”纪绒绒听见心陡然下坠的声音,“放开!” 叶灏丞力掰过她的下巴,沿着她的侧颈,到耳垂下,来回地轻吻,张口一吸,终于吮到了那块日思夜想的娇处。 “知道我今天从看见你时,就无数次冲动想这么做吗?” 久旷之躯,受不住挑——逗,她舒展身子,不由自主向后靠,双腿也有些软,情感上却厌恶至极:“叶灏丞!你滚!” “为什么……”他手下乱作,尽管从前x事上总是她占主动,可就像多数夫妻那样,倘若主动一方一直是丈夫,偶尔一次妻子主动的话,会qing-去大增,叶灏丞便是使的这招数,另纪绒绒崩溃。 “唔……”她轻-吟,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叶灏丞,你不要碰我……我觉得你……恶心!” 叶灏丞听清出那词,欲意骤凉,手停下,身体也弹起:“你说什么!” “恶心……”纪绒绒从空隙中转身,大口喘着气,脸颊嫣红,目光却冰冷得让他认不出,她忽而拾起他的手臂,而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腹划过他的唇,“当我想到……我在家里守着阳台整夜等你的时候,你却用这双胳膊拥抱另一个女人,手摸过她的皮肤,用这张嘴哄她开心,吻她的唇……甚至……身体的时候,我觉得你好恶心!好脏!” 叶灏丞面上浮出痛色,复又压低自己,靠近他:“纪绒绒!我没有!” 纪绒绒目光很轻,笑道:“你说没有吗……可我不相信。” 第31章 和回忆一起焚烧(5) 第九章和回忆一起焚烧(5) 不知道是室内弥漫一种特殊的潮气,还是叶灏丞近在咫尺的鼻息,另纪绒绒呼吸不顺,生生忍着胸口的喘动。 她的高跟鞋在脱裤子的时候踢掉,此刻赤脚上阵,她的露肩上衣也被彻底扯下肩头,亲密过境,留下一串斑驳红印,而只有小--裤防卫的下面,更是泥泞不堪,接近失守…… 暗处的角落,阳光到达不了的地方,纪绒绒能看见眼前的灰尘在光晕中飞舞飘荡,叶灏丞便在这之中,用她从未见过的凶狠而暴戾,威慑着她。 可她不明白——你叶灏丞凭什么对我这个表情?我哪里说错了?敢做不敢认!你这个恶心的家伙! 纪绒绒酝酿着恶毒的语言,可身体的不争气又在警告她——你差一点成了与他、与季月一样恶心的人! 房间里很静,她的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纪绒绒扯了扯肩上的衣服,冷声说:“走开!我要听电话!” 叶灏丞回了神智,缓缓放下手臂,纪绒绒毫不迟疑推开他,好像真的已经无比厌恶他。 纪绒绒找到手机,接听后,一边讲话,一边捡起地上的长裤,还要什么裙子?本来就不该要裙子! 打电话来的是tony,志得意满说:“liv,看我厉害不?纱纱被我完全hold住!已经可乖了,帮了我一上午的忙呢。” 纪绒绒躬身穿长裤,心不在焉问:“是吗?” “是啊!”tony顿了顿,问,“欸,你在干吗呢?声音不对啊。” “没事。她不再闹小姐脾气就行了。” tony说:“其实纱纱挺不错的,与我的脾气特别合拍,你真是找对人了!她呢,毕竟从小被宠大的,这么久跟着我跑来跑去,受我支使也没什么怨言,就很出息了。liv,别怪我直接,虽然她是你堂妹……但她真的非常在乎你的想法。” 纪绒绒的余光里,叶灏丞这会儿已经老实了,正脱去运动服,露出精壮的上身,不期然一瞥,他那腹下鼓出来的一大块,真真惊到她了! 她转头整理自己的裤子,一言不发出了休息室,将门狠狠摔上。 闹眼睛! “liv?” 纪绒绒边走边说:“我知道,早上我的态度不太好,我们两个又太熟悉,吵嘴起来没顾忌,可能伤到她的自尊心了,她现在在哪里?还生气?” “她正在去金城街的路上吧,刚才在爱纱大家说一起去吃烤肉,把纱纱也带上了,她很低落,非要自己拿礼服先回去。我打算一会儿带午餐去看看她。” 纪绒绒:“没关系tony,你忙你的……我去和她聊聊。” 挂断电话,纪绒绒回到车上,阖紧眼皮深深吐口气,等冷静下来,她把后视镜掰到面前,自己一双眼睛红的吓人,紧接着热烫的泪滚落。 孩子……如果季月的话是真的,那么奶奶的心愿就快完成了吗? 她早该知道,她做不到的,总会有人替代。 -- 纪纱纱厨房经验值基本为0,平时家里有阿姨,在外吃现成,她爱干净,讨厌油烟味儿,哪里进厨房做饭? 今天不一样了,折腾整个上午,累都累死,钱包竟还粗心地落在爱纱,她回到工作室时已身无分文,同事们都出去吃烤肉,不知何时回来,肚子偏偏叫的厉害。 她翻遍了冰箱,零食和速食倒是不少,但都是“纪绒绒的”,只有一份拉面是tony买的,她才不要吃纪绒绒的东西!也不要动纪绒绒的钱!像欠了她似的! 不就是煮面吗?谁不会! 想的容易做起来难,纪纱纱站在厨台边,转悠半天,竟搞不懂怎么点火,她试着拧开关,只听见呲呲声,闻到了刺鼻的味道,唯独没看见火,忍不住打给以前在泊淳上班的朋友,问天然气怎么开。 和朋友调侃一阵,纪纱纱抱怨起纪绒绒,不吐不快,边聊,就边把面给煮上了。 有多难?!纪纱纱得意洋洋的,抱着手机在阳台聊天,对方想看看她设计的婚纱,纪纱纱不好意说,她现在只是设计助理,给打杂的,别提设计婚纱,她连婚纱边儿都无法单独做出来! 话没说完,纪纱纱无意中发现了阳台角落矗着个奇怪的东西,她走过去,揭开外罩—— 纪纱纱惊叹得忘记手机里正跟人通着话,喃喃说:“天,太美了……” 这是她在爱纱的海报和所有新品展示的照片中从没见过的一款婚纱! 她伸手去摸裙摆上手工缝制的钻石……居然都是真的!这客户是谁?也太大手笔了吧!单是真钻至少要百万以上的价值。 纪绒绒为什么把这么华丽完美的婚纱摆在阳台?暴殄天物! 纪纱纱心有所动,反正纪绒绒今天出门,不知何时回来…… 厨台那头,传来响声,纪纱纱连忙回去,把面捞出来,她胃口不小,吃完一碗拉面,又想吃别的,心里还惦记婚纱。 难道是纪绒绒为自己设计的?不过,不管是结婚典礼,还是离婚典礼,纪绒绒暂时都没机会穿上它就是了! 纪纱纱禁不住诱惑,扛着模特搬到室内,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传给朋友,大肆炫耀。 拍完照片又饿了,在冰箱里翻出点香菇和蔬菜,煎炒烹炸对她来说太难,于是她洗完了之后通通丢进锅里用白水煮,另一头,和朋友聊得不亦乐乎。 她怕纪绒绒洞察力太强,没敢穿婚纱,只把头纱摘下来顶在自己脑袋上,用手机聊天。 聊着聊着,犯起困来,糊里糊涂就歪在床上睡着了,不曾发现,厨台那边的锅子边沿,已经“呲呲”地冒出白汽,不停将锅盖顶开…… 而午后炽热阳光下熠熠闪烁的婚纱,正立在不远处…… -- tony那句“她很在乎你的想法”让纪绒绒反思许久,换位思考,如果她是纪纱纱,大概听了也会难受,甚至比纪纱纱的反应还要强烈。 纪绒绒回工作室之前,决定去买纪纱纱最爱吃的红豆饼,老店位于城市北部的另一个区,要差不多一个小时车程。 为了姐妹和好如初,为了避免纪纱纱闹到她母上大人郝娟那儿,这点时间和精力还是要付出的。 快到金城街口时,纪绒绒刻意摸了下饼盒,还温着,一转弯,面前排起的车队长龙扫了纪绒绒的幸。 她看眼时间,想在其他同事从外赶回来前,把和纪纱纱的问题解决,便趁着没进去之前折返,找个位置停车。 通话又进来,是tony。 tony火急火燎问:“liv,你在哪里?” “我正在找车位,金城街堵得水泄不通,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liv!工作室出事了!好像是爆炸……纱纱还在里面!” 纪绒绒耳边“嗡”一声巨响,把她的所有思绪炸得灰飞烟灭,她整个人木讷住,根本顾不得违不违章,随便找了个位置将车停在路边。 她满头冷汗,踏着高跟鞋踉踉跄跄地跑着,直到嘴里漫出血腥味儿,也没停下来一步,她越过两条街,终于到达写字楼不远处,楼已经被警戒线封锁,消防车的轰鸣从老远便声声入耳。 快到了……纱纱你要没事……纱纱…… 她有气无力地奔跑,之前被叶灏丞压在冰冷储物柜上时擦伤了膝盖,此刻针刺一样痛,她像快溺亡的人,挣扎着前进,可是围观的人群却将她越挤越远离。 纪绒绒嘶哑着嗓子,用尽力气咆哮一声:“我妹妹在里面,让我过去!” 依次有人让路,最后一个警察将她拽出人群,问:“你有亲人在楼上?不要担心,已经在疏散群众了!” “我……”纪绒绒一开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多抖,“我担心妹妹,可不可以上去?” 警察严厉拒绝道:“当然不行!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在几楼?” “25楼,纪……纪纱纱……” “25楼?爆……”警察把“炸点”两个字咽了下去。 纪绒绒见警察表情,更是心慌意乱,头脑发晕,身后忽然有人哭道:“纪绒绒!呜呜呜呜……”纪绒绒寻音找去,纪纱纱披着毛毯,颤颤巍巍,满脸泪痕和脏污,托着胳膊出来,头顶竟还留下几缕残片……仔细一看,质地很熟悉,像是婚纱的头纱…… 姐妹俩不计前嫌抱在一起,纪纱纱嚎啕大哭:“差点以为我要死在里面,吓尿我了……纪绒绒手机呢,我要打给妈妈……呜呜呜呜呜……” 纪绒绒和女警不停安慰,半分钟后,医务人员要将她接走,纪纱纱拉住纪绒绒的手腕:“我害怕,跟我一起去。” 这时,tony、fiona和工作室里的其他人也都到了,tony悲伤地仰头,差点跪到地上,被熏得乌黑的二十五层,这么一看好好像什么都没有了,tony抹了抹眼泪,吼道:“我的设计稿啊!liv,我们的工作室!我们的未来啊!” 纪纱纱这才愧疚不已:“对不起……” 纪绒绒早没了计较的力气,她揽着纪纱纱的肩膀,摇头说:“纱纱,没关系……人没事就好……其他的,都可以重新开始。” 半响过后,纪绒绒和tony陪纪纱纱上救护车去医院,fiona等留下等待警察和消防人员进行大楼的全部排查,才能上楼去了解情况。 -- 叶灏丞结束疗养院内一天的所有工作,身心俱疲,奶奶自从纪绒绒走后,闷闷不乐,很不高兴,尤其是对他,不理不睬,而季月,奶奶更视她为仇敌,大发雷霆,把她买的礼物一溜烟全扔出了房间外,谁也劝不住。 季月伤心不已,哭着跑开。 叶灏丞顾不过来,奶奶瞪他道:“你要是敢追她!我……你……你就再也不是我孙子!我、我就死给你看!” 叶灏丞跪下来:“奶奶,我不追……您别乱动。” 奶奶不停拍打轮椅:“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我只有一个孙媳妇,就是今天的宝贝绒绒!你这个臭小子,我孙媳妇好不容易来看我,你却给我弄丢了!你也快滚吧!快滚快滚!” 叶灏丞百感交集,抱住奶奶的腿:“奶奶,奶奶我错了……绒绒一定会再来看你……我保证……” 用了一整个下午,叶灏丞和护工才将情绪激动的奶奶安顿好。 季月不知什么时候返回来,从走廊的长椅里起身,关切问道:“奶奶睡下了吗?” 叶灏丞不免吃惊:“你一直在这?” 季月点头:“我知道我代替不了纪绒绒……可是我相信,水滴石穿——” 叶灏丞打断:“算了,你暂时不要再来疗养院。” 季月急道:“灏丞!” 叶灏丞蓦然回头:“你今天对纪绒绒说过什么?” 季月不可置信地反应一阵,眼中怨气翻涌,盯着他:“我为你忍受这么多,你却劈头盖脸问我对纪绒绒说了什么?!”季月扬了扬下巴,泫然欲泣,却笑出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告诉她,如果想和我哥郑爵在一起,必须先过我这关,我的条件很简单——和你正式离婚!” 叶灏丞听到“郑爵”两字的时候狠蹙了蹙眉,怀疑道:“只有这些,没有别的?” 她料的不错,以纪绒绒强硬高傲的个性,和叶灏丞闹掰到这副田地,为保最后的自尊,纪绒绒一定不会亲口向叶灏丞确认,她是否真的怀孕。 季月忍住爆发的不甘,便一口咬定道:“没有!” -- 两人在车中,季月的脸一直板着,指甲扣紧掌心,叶灏丞烦躁的一下下点着屏幕,调转电台,听到直播路况的节目里提到下午二时许,本市金城街一幢写字楼内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发生燃气爆炸,造成金城街一带拥堵……他指间蓦然一颤,停下来…… 叶灏丞握紧方向盘,手心已攥出了汗。 金城街,服装设计工作室……爆炸…… 他惶然失魂,居然没注意到前面路口的红灯亮了。 “叶灏丞!”季月大叫,“你干什么!” 叶灏丞迅速踩下刹车,两人受惯性冲击猛地前倾,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座椅,季月惊魂未定:“你疯了吗?” 叶灏丞咽了咽干涩发疼的嗓子,清醒过来,先拨纪绒绒的电话,已关机。绿灯亮起,他过了路口,找一处转弯。 季月并不是傻瓜,纪绒绒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就在金城街的一间写字楼内!她徒劳问道:“不回家你去哪里?” 叶灏丞:“金城街。” 季月梗咽:“去找纪绒绒?怕她出事,怕她受伤?” 叶灏丞没出声,季月从包中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亮给他看,叶灏丞的脸立刻寒凉如冰霜:“你从哪里拿到我邮箱的钥匙?” 季月冷笑:“你先回答我,你什么时候在天玥买了一套房子?我没记错的话,你和纪绒绒原来就在天玥里住!你到底什么意思!” 叶灏丞焦躁地一把将信封抢了过来,扔到后座,他满脑子被纪绒绒的工作室爆炸塞满了,不愿再废话一个字去解释:“我在哪里买房子是我的自由,我没必要向谁提前报备。季月,我告诉你很多次,不要到处打探我的行踪!不要一声不响碰我的东西!明天之前,把邮箱钥匙放回原来的位置。” “叶灏丞,从前你不是这样……你说过什么?你的就是我的,怎么,我现在连替你查邮箱的权利都没有了?” 男人侧影凉薄,嘴唇微启,说的那样干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季月全身无可抑制的颤抖,大力翻出钥匙,向挡风玻璃上扔去,叶灏丞没有接,在季月准备大叫“停车”时,叶灏丞飞快打着方向盘,寻了处路边,如她所愿停下车。 望着他的车尾毫不犹豫冲进车流中,季月泪流满面。 缓了缓神,她到处翻找手机,打给了仍在海外演出的郑爵:“哥,你再不回国纪绒绒恐怕会重投叶灏丞的怀抱!” -- 纪绒绒在纪纱纱的病房外一直等到傍晚,夕阳西下。纪家在市内的几位长辈全员到了医院。 纪纱纱伤倒是不重,不过小臂内侧可能会留下伤疤,纪纱纱在处理伤口时哭得撕心裂肺,无可救药,五婶和五叔心疼极了,更是后怕。 虽然没人责怪纪绒绒,但毕竟纪纱纱是在工作室出事,她难辞其咎。 纪少乾和郝娟出面,让她和fiona回工作室看看还有什么是完好的,之后还有保险理赔要处理,其他的暂时不必她插手。 纪绒绒听从父母安排 ,一整天的意外和冲击,快把她折磨疯掉了。 写字楼下仍有警察看守,她说明身份,警察才拿着手电带他们进去。 纪绒绒小心翼翼踏着灰尘,一跨过门,还没来得及观察对她和其他人来说最重要的工作区是否受损严重时,便一眼看到熟悉的塑胶模特正杵在被烧得黢黑的厨台边,面目全非,只留下周围堆着的一层厚厚土灰…… 而她的婚纱……她历时三年,每一处细节都亲手制作的,准备婚礼上穿着它站在叶灏丞身边的,带着她曾对婚姻和爱情全部期望的婚纱,已辨别不到原来的一丝模样。 纪绒绒眼前被冰凉的水汽充盈,视线模糊。 “liv。”fiona叫她。 纪绒绒摸了一把脸,不顾警察的规劝,快步走到狼藉的阳台,角落空空如也。 真的是它! 没了……居然没了…… 纪绒绒退步回去,在模特胸口前发现粘着的一块烧焦的蕾丝条,心中的侥幸被全部无情地击碎。 她力气散尽,缓缓蹲下身,瘫坐在地。 为什么……她的生活本来可以不必过成这样,为什么……一点美好她都得不到! 残阳如血,映着满屋子的苍凉和绝望。 隔了很久,纪绒绒忽然支起身子,拿手指在模特脚下的土灰中来回拨弄…… 叶灏丞气喘吁吁赶到的时候,便见向来斗志昂扬的纪绒绒变成这副光景。 “绒绒!” 像全世界只剩她一人,她并没因为他的呼喊回头,仍在灰尘满天的废墟里忙着找什么。 等来到面前,他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婚纱……被烧掉了…… “我同意……”纪绒绒忽地开口,捡到了一颗钻石,放进手心里,继续翻,“离婚……” “什么?”叶灏丞俯身蹲下,明明距离不远,他却有预感,他似乎再也无法靠近她。 纪绒绒盯着地面,形容如同没有灵魂的机械人:“我说……离婚。我同意离婚。” 第32章 听说(1) 听说你有隐疾(1) 除曦的毕业答辩结束,接着是例行的一系列活动,研究生学院的毕业典礼,实验室举行的欢送仪式,晚上导师请吃大餐。 忙忙碌碌,却也不亦乐乎。 自从主动切断联系,纪少徵已有十多天没有打给过她。 十六天,除曦记得很清楚。 而纪少徵的助理陆泉倒是常来学校,最开始,几乎每天一现。 一天两天容易躲,十天八天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泉的客气礼貌和莫名的关心备至让除曦又不好意思又别扭,见他比见林志远都头疼。 陆泉是个机敏的人,她的顾虑似乎轻易被他猜中。 “你不必有负担,我例行公事,直到纪先生回来。” 除曦尴尬,想来也赶不走他,便放下芥蒂试着相处。两人稍微熟悉了,还在一起吃过几次晚饭。 有一次,除曦抵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是带着目的答应的。 据陆泉所说,他跟着纪少徵左右已有五年半,那那个纪少徵坐牢的前女友不知道他了解多少…… 除曦一口气叫了三罐啤酒,喝完后,鼓起勇气向陆泉迂回地打听。 陆泉略一迟疑,只道他不清楚。 除曦借着酒劲说:“你撒谎!你明明知道……是纪少徵不让你告诉我!如果他真的在等她……为什么招惹我……” 第二天起,陆泉再没来过。 -- 连瑶和婆家那边,在一个礼拜前搬回家住,把房子倒了出来。 眼看除曦答辩结束,要被迫离开学校,连瑶婆婆也不敢做太过分,把和除曦的关系闹太僵。一是毕竟连瑶和除曦如亲姐妹,而连瑶还怀着彭家的血脉,二是除曦生父除正广有点能耐,说不定以后求到人家。 除曦担心歹徒若是不肯罢休,回金店找上他们,连瑶受到惊吓伤身体,本想留下他们继续住,她可以申请泊淳的员工宿舍。 彭子帅漫不经心道:“都是吓唬人的!警察调查过了,那伙人是流窜作案,被盯了很久,现在大概想着怎么逃呢。再说……也不能因为这样,生意不做,生活不过了啊!放心吧,末末,瑶瑶和孩子有事我扛着!” 连瑶不解恨地抽了彭子帅一下:“你不能说点好听的?” 彭子帅冤枉:“老婆,我这也是让末末放心啊。” 连瑶叹了叹气:“末末别乱想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你也是。” 除曦见劝不动,便作罢,其实还是提心吊胆。 连瑶神神秘秘说:“对了,末末,上次和纪绒绒一起来找你的……那个男的……是谁?” “唔……”除曦老实答,“纪绒绒的叔叔。” “叔叔?!”连瑶大为吃惊,“那么年轻!” 除曦:“嗯。其实他年龄不大……” “多大?” “三十五。” 连瑶摸着下巴思考:“三十五确实还好,但是对你来说,有点大了……” 除曦:“姐!” “末末我说真的呢,这人看起来不比林志远强上百倍?又是纪绒绒的叔叔,家里条件肯定没的说。不过,要是……他二十七八岁就好了。三十五,我怕到时候你驾驭不了他。” 彭子帅在旁边忍不住笑道:“欸,老婆,到时候我们是叫他哥,还是妹夫合适啊?” 除曦扶额:“都不是!你们可以叫他十六叔!” -- 按照她之前离开时借口,除曦也该顺理成章搬回家。连瑶婆婆当天张罗请除曦吃饭答谢她,除曦当然不可能让长辈下不来台,欣然答应。 这个结,就此算是一笔勾销了。 实验室里最后一顿聚餐,导师一番感性的讲话,让大家都很伤感。 除曦在科大度过七个春秋,想来,这离开,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段人生的开始。 上次鬼使神差地和陆泉喝酒后,除曦后悔极了,有同学劝她来一杯,都被她挡了回去,连敬导师酒,都是导师喝光了,她却只喝半杯,保持清醒。 导师最后醉意甚浓,没忘记交代男生们必须先把所有女生都安排好,才允许回家。 除曦算是女生里的例外,没喝酒,家在市里,便提出自己走,却没被允许。 那几个男生多少都喝了些,和除曦在饭店前来回推拒。 忽然有人从黑暗中冒出来说:“我送吧。顺路。” 竟是林志远。 除曦冷若冰霜:“不必了。” 林志远对实验室的男生热络说:“你们也是今天也聚啊!我们在三楼。”他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子,“我不会喝酒,专门给当代驾的!哈哈哈,里面有好几个家在市里的,顺路把除曦送回去吧。” 除曦抬腿就走,林志远又对他们说些什么,快步追了上来:“都一点多了,你一个女人打车不怕?” 除曦其实心里有点打怵,故意道:“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林志远难得正经说:“除曦,大多时候,罪犯可比鬼要恐怖多了……我再怎么讨厌,至少是个安全的人。” 除曦好笑地哼了哼。 “你笑什么,如果我真想在那方面伤害你,我早做了!不过……我头脑清醒,不想因为这个坐牢,放弃我的人生。” 除曦不可思议:“你又想怎么样?” 林志远百口莫辩:“能怎么样?车里还有三个人呢,我先送你,好不好?你觉得我会怎么样?” 除曦打量着林志远,目光好像在说:“你有病吧!” 林志远摊手:“也许是最后一面了。你就当我想给这三年的感情画个句号,给我喜欢七年的女人留个好印象,成吗?” 除曦不语。 上了车,果然后座两个女生歪七扭八地躺在一起,前面还有个呼呼大睡的男生。 除曦靠车窗坐着,一路夜景倒退,林志远也格外安静,除了鼾声,悄然无息。 忽然手机响了,当看见来电人是纪少徵的名字,除曦的心弦像是被一双手拉紧,涩涩地揪着。 她那样思念他温和的声音,也舍不得挂断这通电话…… 可一想起,她和纪少徵,仿佛鱼鸟间的天差地别,以及他背后的种种……除曦认为,是自己把这段感情的期待值放的太高了。 她怕,她真的怕,像当年的母亲一样,希冀越多,失望越大;她也怕,纪少徵对她只是一时兴起的暧昧态度,有钱人不都是这样吗?也许确实没有公开承认的女友,却有数不清的暧昧对象,后宫佳丽三千,哪天对谁感兴趣了,就逗逗哪个……还有,如果纪少徵真的有隐疾呢?他们又算什么? 除曦在思量这些问题的时候,铃声已经结束,她松口气,把手机放回去,调成静音。 林志远从后视镜里探看她,眼睛里冒着光:“你和纪少徵分手了?” 除曦撇头不理。 林志远幸灾乐祸:“看!我说过你们不合适!” “你可不可以不要看后面,专心开车!” 林志远被她吼,心情却好极了。 林志远难得说话算话,尽管绕了远,还是遵守承诺第一个送除曦回家。 到了小区前,除曦戒备说:“你看着他们,我自己进去。” “我送你到楼下吧。” “不用,小区里有保安巡逻,很安全。” “你……好吧……”林志远落魄低头,来到她面前,无奈说,“过阵子我可能去gz参加一个面试,也许这真的是我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除曦。” 除曦略点了点头:“嗯。” “你没什么想说的?” “一路顺风。这已经是我的极限。” 林志远烦躁得团团转:“既然你和纪少徵分手了,我有没有——” “没有。什么都没有!”除曦抢白道,“我上次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了?林志远,今晚谢谢你。一路顺风。江湖再见。” “我甘心做免费的备胎,你不要?” 呵呵,免费的……当初姚岚也是心甘情愿当他的免费备胎,真是风水轮流转! 除曦懒得再争论了:“林志远,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养备胎的。” 林志远一噎。 “就这样吧。”除曦深叹一口气,没有说“再见”,便向小区方向走。 “除曦!”林志远从后面叫了她一声,她无动于衷,他隔着凌晨寂静的街路,喊道,“除曦!我知道你没有真正爱上过我!但这些年,我也值了!” 除曦脚步停顿,却仍没回头,径直离开。 -- 小区内光晕星星点点,除曦想事情出神,按照平时的习惯,路过正中央的池塘,走弯弯曲曲的石子人行路。 虽然小路暗了点,窄了点,但除了几处被果树和灌木簇拥着,视野还算开阔,而且比在外圈绕行行车路近许多。 正如除曦所说,小区里夜间有保安巡逻,所以她从来没想过,居然就在那处两侧被灌木最多的地方,被人伏击了! 被从后大力地勒住脖子的那一刹,除曦还以为是在做恶梦。 直到有冰凉的利刃顶在她的颈间,她的四肢不觉发软,才意识到自己的险境! “不准喊!把包给我!”歹徒带着口音,明显是冲钱来的,除曦双唇颤抖,喉间的不适,让她上气不接下气,想喊也喊不出来。 她脑海播放起无数,在新闻里看见的,女子半夜独自回家被割喉抢劫的血腥画面……如果她死了,她是不是也要明天的社会新闻?微博热门搜索第一位? “给……给……”人在放弃挣扎前,本-能地都会试图拼一拼,她向后歪着身子,把包用力向前一扔,抛出手后一刹,右腕传来剧痛,又扭到旧伤了。 歹徒顺着包飞走的方向,拖着她走:“妈的,贱-娘-们!耍我!” 除曦低低哭出声,很怕歹徒一失手,划破她的喉咙。 “不,不是,都给你……不要杀我!” 歹徒也有些慌乱,惯性地用拿刀的右手捡包,又怕除曦逃跑呼救,便要把刀换只手,除曦看准这间隙,用鞋跟一脚跺向歹徒脚面。 “啊——”歹徒凄嚎一声,下意识弯腰,除曦趁机连滚带爬跑出来。 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她今天参加聚会,特地打扮了下,换上高跟鞋,方才多亏尖锐的高跟鞋跟,换来一条小命,只是才跑了几步,她倾身向前一摔,咔——她好像听见了筋脉被撕裂的声音! 除曦想,完蛋,这下死定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自己居然是这个死法…… 这一刻,她愿意承认,她对林志远的感情是有所保留的,她还没真正的用力去爱过一个人,她还没体会过那种异性间两情相悦的幸福感……她还……是个c…… 歹徒挥刀而来,正在除曦绝望之时,一声惨叫划破天际,然后是刀掉落在十字路上的清脆声响,接着那乌黑的身影突然跪下,被另一人只用了一招,便从身后擒住。 几个保安一边大喊,一边挥着手电筒从不远处相继跑来。 交叉的光线里,除曦从惊恐的泪水中,看到了……纪少徵。 -- 除曦从噩梦中挣扎着起身,浑身上下哪里都痛,手腕、脚腕、手臂、肩膀,连屁股都同。 忽而,她怀念思念想念的那只温热的手掌,轻轻盖在她的额头上。 除曦睁开眼:“十六叔……”原来不是做梦。 居然是纪少徵……纪少徵救了她吗? 天已大亮,他逆光守在她的床边,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嘘……没事了,别怕。” 关于昨晚后来的事,除曦像被吓傻了,只记得被送去医院的一路,她蜷缩在谁的胸前,不停地哭,不停发抖,后来连瑶和彭子帅来了,她便扑进了连瑶的怀中。 “你……你怎么……” “我昨晚回来的,一直在等你。可是你不听我的电话。”他说的几多委屈,可明明委屈的是她好吗? 除曦眨了眨酸胀的眼:“你——” 纪少徵轻叹,拾起她的下颏:“我不走……除曦,我会陪你。” 第33章 听说(2) 听说你有隐疾(2) 纪少徵的眼神深而悠远,像黢黑不见底的潭水,藏着很多无法名状东西,从没有一个男人这样看过她,除曦忽然心生怯意,怕就此沉溺,一命呜呼。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吗?”纪少徵见她刻意躲避,回想起昨夜她和林志远隔着一条街分别时的画面,脸压得近几分,“我在追求你,除曦,我希望和你拉近关系……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终于要摊牌了?难道陆泉没有向纪少徵汇报她那晚喝醉酒说的那些话? 除曦垂下双睫,心脏快一下,慢一下,怦怦跳的不成节奏,一面是为他的剖白心动,另一面又想一口气把这些日子盘旋在她头顶的疑问和怨言都说出来! 嘴唇不受控的发颤,除曦哑然,好像失去语言能力般。 “你……”她刚发出了一个声音,一股带着淡淡烟草味儿的气流冲面扑来,纪少徵的面容变得很近很近,眼中那片深潭化成一个漩涡,似要把她吸进去。 他额头与她抵着,鼻尖相碰,触感有些凉,呼出的鼻息却是热的,她知道,下一刻,他要吻她。 是的,纪少徵捧住她的脸,微微侧首,这么做了。 他的唇很软,似乎不敢用力,只是一下下轻嘬着她的唇,除曦身体僵直,尤其是脖子,微微后仰,一动不动。 见她没有拒绝,纪少徵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唇瓣厮磨,挚情难抑。 除曦沉浸在濡湿的吻里,被他另一只手捏着下巴,她顺力道启齿,感受到他温柔的舌尖伸了进来,接着,被毫不犹豫攻城略地。 纪少徵从在床边坐着,随动作缓缓起身,将她欺进床里,两人正吻的情动,除曦低低一叫,原来是手腕被弄痛了。 “疼——” 对上纪少徵的眼睛后,她无处躲藏,羞红脸。 纪少徵抹了下她嘴角留下的水渍,笑了笑,意犹未尽亲吻她的脸颊和眉眼,最后搂她入怀:“对不起……还疼吗?” 除曦摇头,深深喘着,尽情呼吸他的味道,好像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梦中…… “唔……只疼了一下下。” 纪少徵沉口气:“除曦……你的伤好之前,我会留在你身边,哪里都不去,别再……像这段时间一样,不听我的电话。” 十六天,对纪少徵来说亦是漫长和折磨,他也在怀疑,如果没有开始与除曦的感情,那么这般焦躁和失控,也许永远也不属于他。 除曦攥着被脚:“我不是因为这个……才……” 纪少徵不甚理解:“那是什么?” 她举目看他:“我真的可以说吗?” 纪少徵哭笑不得:“当然可以,你总得让我知道,我问题在哪里,确定个修正的方向。” 除曦咕哝:“你的态度倒是很谦虚——” 纪少徵说的理所当然:“没办法,谁让我在这一块空白的领域并不擅长?而你呢,除曦,让我更加束手无策!” 除曦惊讶地弹身坐起,要回身正对着他,却将腰和脚都狠狠扭了下,她还没说话,痛呼破口而出:“啊——” “怎么样?”纪少徵伸手正去按钮,除曦拽住他手腕。 “不要,我没事。” 纪少徵拿出她会看见对纪绒绒说话时那副长辈的模样:“毛毛躁躁的!” 除曦:“对不起……” 她低眉顺眼地,并没有纪少徵有一丝痛快,反而是心疼、懊悔不堪。她是除曦,可不是别人。 “不要说对不起……我怎么忘记?从我第一天见到你,你就是这个样子。”他捋顺她的头发,宠溺之极,“你接着说。” 除曦整理思绪,还是挑了所有问题中最严重的一个:“你……我听说你有个为你坐牢的女人?你这些年……一直在等她?” 纪少徵眉头一皱,盯着她的脸:“你实际上是因为这个,才惩罚我?” 除曦又被震慑住了,没出声,纪少徵道:“让我猜猜,你还没到泊淳报道,不可能听说,一定是在泊淳工作过的人,从公司里带出这种传言。” 除曦第一次与他进行这么严肃的对话,也第一次见识到这男人沉着冷静,似乎可化解一切棘手的强大气场。 她不由得心虚,而纪少徵笃信十足,将问句说成了肯定的语气:“林志远。” “你回答我就好了啊。”除曦带些讨饶的意味,试图岔开话题。 “坐牢……女人……”纪少徵重复这两个关键词,沉默半响后,抬头目不转睛对她说,“在你答应我,做我女朋友之前,我没有过任何……女人……坐牢,确实是有这样一个人,她是我朋友的妻子。泊淳起步的时候,老板其实有四个人,我、一对情侣还有一位老大哥。后来……公司发生遇到一些状况,我们四个人为此产生分歧,这对情侣自己单独离开,我和老大哥坚守泊淳。” 答案出乎除曦意料,朋友的妻子?这个梗也太狗血淋漓了吧! “她为什么坐牢?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没有。你听到的版本已经演化成这个剧情了?除曦,我还没有能耐到可以挑战法律,让一个女人为我坐牢。她坐牢的原因,说来话长,简单点,是因为他们离开泊淳后,碰了不该碰的行业。” 纪少徵没有直接明示,除曦识相,不追根究底,只要得到她关心的问题的答案就好。 “那你和她……” “我和她?”纪少徵好笑又无奈,“公司里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言……因为五年多以前,她丈夫出事去世的时候,我曾经帮过她,让她在泊淳待过一阵子,所以,风言风语里,便有说她是我的——” 除曦接道:“女人。” 纪少徵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吃醋?” 除曦被说中,脸颊泛热,不仅仅是吃醋,还是嫉妒,无药可救的嫉妒。 女人真是可怕,不过一个流言中虚无缥缈的人物,足够她虚构出一个浪漫虐心的故事,最后却是虐人虐己。 除曦的脑袋沁的更低:“你们真的……真的没事?” 纪少徵迎面抱她,他力道十足,整个人比她大好几个size,而她受过惊吓后仍软塔塔,浑身没力气,索性这么由人摆弄,下巴磕在他的肩头,感受到他声音带来的震颤:“没有……我不喜欢她,当然不会有什么……我喜欢的、一直是你。” 太意外的表白,除曦接受无能,五年前,他已经在喜欢她吗?可是那时,明明他们见过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她手臂一紧,轻轻呼出口气,抱住他的背,好宽,好硬,有种不同平凡的安全感。 可是,妈妈,我该不该相信他的话?该不该放希望在他身上? “为什么……喜欢我?什么时候开始?” 纪少徵吻了吻她的发鬓,贴她耳边说:“第一次。第一次你在我的房间洗完澡后出来的时候。” 除曦下意识缩肩膀,不知为什么,她的身子从他气息正徘徊着的耳朵开始发烫。 她义正言辞地指责说:“十六叔!我那时才十五岁!” 纪少徵:“可是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你……”那一副重复无数遍的画面再次清晰跳入脑海,而眼下,她居然真的被当时的男主角拥着,“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过,你就喜欢我?” 纪少徵抱歉说:“对不起……我看到的太多了!以至于给我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十六叔!”除曦扑腾起来,“不许说!” 纪少徵乐不可支地逗她,小声道:“那是我第一次真正肉眼面对面看见女人的……身体……虽然……” 虽然只是一副十五岁女孩,根本毫无什么料可言的身体? 除曦羞得想哭,哀嚎道:“难道我就不是第一次被男人看吗?!我……” 纪少徵满意,掰过她的脸:“你那时太小……多想一点,我都像在犯罪……可是,我又多希望,你的所有第一次都是我的。我想等到你十八岁成年以后,也许……” 可她的十八岁惨不忍睹,姨夫病逝,家中没了唯一的支柱,全家沉浸在无尽的悲伤,最美的年龄,她却在看不见希望的黑暗中度过,倘若那时纪少徵来到她身边,这十年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话题进行到这,被走廊里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打断。 除曦吓的推开纪少徵,老老实实躺回床里。 走在最前面的连瑶和阿姨,后面跟着三五个医生和护士。 阿姨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直接来到除曦床边:“末末……末末……” 医生和护士在她身上忙了一通,拉扯几次伤处检查询问,疼的她嗷嗷叫,最后却走向了纪少徵,两人在病房一角商量几句,纪少徵随后便跟着医生要出去,临走前跟阿姨和连瑶微笑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连瑶眼神一直追随,满脸喜色,一下坐到除曦床边说:“末末!这个纪少徵,你必须牢牢抓住!他不仅是你的救命恩人,从昨晚到现在,所有的手续,包括公安和医院,都是他在帮忙走动和办理,简直……太完美了!” 除曦头疼:“姐,你怎么告诉——” 阿姨说:“是我问的!末末……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打算瞒我?什么都瞒!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将来下去了,怎么跟你妈妈交代?” 说着,阿姨红了眼睛。 “妈……末末这不没事吗?”连瑶扯着母亲手臂。 阿姨一甩,怒道:“还说呢!你们一大家子住末末那就算了,结果人拍拍屁股走了,还带来一堆麻烦!” 连瑶努起嘴,眼中尽是委屈,不敢接话。 除曦勉强支起身子,在两母女间劝道:“当时搬到我那也是权宜之计,我是心甘情愿的,不怪姐,再说……我被抢劫跟她没关系啊——” “末末,有关系。”连瑶低头说,“一会儿警察来,你就知道了。” -- 五分钟后,纪少徵进门,正式和阿姨和连瑶认识。 除曦不好意思直接介绍,只迂回道:“这是纪绒绒的叔叔,纪少徵。” “叔叔?!”阿姨一阵诧异。 连瑶怕母亲失礼,开玩笑化解尴尬道:“妈,吃惊吧!虽然跟您一辈儿的,但人家才三十五。” 阿姨“啊”了声,恍然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看除曦。 纪少徵正要开口,阿姨连忙摆手道:“不,不,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你和末末一起叫我姨就行了!” 纪少徵顺遂阿姨意思,恭敬地叫了一声姨,然后把除曦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除曦脚腕和手腕都属于韧带拉伤,身上还有几处小擦伤,倒是不严重,再观察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但回家后必须定时用药,好好休养,尤其是右脚的新患,一个星期内,能少下床就少下床。 不过,出院前,还有个程序要走,公安局的伤情鉴定科会来为除曦验伤。 几乎在纪少徵的话刚刚说完,几个警察到了病房门口。 验伤过程很仔细,除曦最后也郑重签好了字,病房安静下来后,女警又进来做笔录。 在与警察你来我往的对话中,除曦才得知,原来昨夜的袭击并非劫匪随机作案,这个人就是抢劫连瑶婆家金店里的一员!当初正是他威胁连瑶和彭子帅,再敢报警他就杀掉他们全家。 他跟踪连瑶和彭子帅一个多月,发现他们搬进了高档小区,自然也把与连瑶常一起出入的除曦算作在内。 最近些日子,作案团伙被全城通缉,匪徒愤恨交加,想要报复,另外手头也紧,便心起歹意瞄准害他们被警察盯住的彭子帅,哪知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他们,却见到除曦一直独身出现,这更为歹徒行凶提供了有力条件。 于是,昨晚天时地利…… 除曦听的汗毛直立,若是没有纪少徵及时救了她,她还何谈其他?! -- 下午纪少徵接除曦出院,阿姨和连瑶陪着,除曦不能下床,右边手脚全部带伤,自嘲像偏瘫。 阿姨不放心除曦一个人住,便留下照顾除曦饮食起居。 纪少徵如他所言,没再回bj和hz,之后每天下午来看她,直到傍晚吃完饭,陪她和阿姨看完电视,聊完天再离开。 阿姨知道小情侣总有些悄悄话讲,每当下午三、四点,便到菜市场买菜。 那天中午,纪少徵顺路去超市把食材也带回来,阿姨连不当电灯泡的借口都没了,干脆说:“我出去走走吧,你们俩看看电视好好呆着啊。” 阿姨刚一关门,纪少徵猛地把除曦从椅子里打横抱起来,除曦咯咯咯地笑着拍他肩膀:“干嘛呀!十六叔!” 两人一起摔进沙发里,除曦在他腿上蹭了蹭,想坐起身,感觉到一只热热的大手急切托着她的腰部,为她借力。 坐稳了,除曦的脸莫名发红发烫,像颗熟透的苹果,她埋在他肩头,纪少徵不准她躲,两人缠腻地在就着这样暧昧的姿势接吻。 除曦乱扭着偏头,太累了,太煽情了,她快不能呼吸了,这男人每次都是为了要她的命在吻她! 不行,她必须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抱着纪少徵的颈,双腿长长横着,侧枕他的肩头,大口喘-息:“其实我……还听说一件事……” 纪少徵用下巴蹭她头发,亦是气喘吁吁,好奇问:“嗯?” “唔……”她不怀好意地笑,“听说你这么多年没有女朋友,其实是……身体有隐疾!” 感受到男人身体别扭的一僵,除曦竟然幸灾乐祸笑出声,下一秒,她后悔了。 “还笑!”纪少徵以她反应不及的速度把她从横陈的姿势,变成竖立的。她“啊”一声,本-能去揽他,结果她就这么分开了双腿,与他面对面,跪在他腰腹间。 而且…… 纪少徵仰头深深看着她,那眸底的深潭,此刻再不宁静,而是波澜壮阔,用从未有过的诱-惑姿态,令她主动投入,甘愿深陷。 她知道那是……qy。 除曦知错了,双腿和腰动了动想逃跑,却感到形状可疑的东西正抵着她,她像触电一样,向前倾身,可前面是他,她能逃去哪里?! 纪少徵脸色微沉,脖颈和耳朵浮起红晕,掐着她侧腰,将她按回去:“你觉得……我这样……算不算有隐疾? 第34章 芒刺(1) 第十一章芒刺(1) 工作室发生爆炸后,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订单被大面积长时间推迟,客户为此大为不满,好在纪绒绒这三四年积累下的良好信誉,倒没有直接毁约退单的,已算奇迹。 绒绒带着自己的人暂时在爱纱安顿,加班加点赶制,同时拿出一些到程师傅的工作室,请他救急帮忙。 另一面,纪绒绒通过律师去联系叶灏丞,将离婚协议重新发过来,并传达她同意签字的意愿,然后协商时间两人到民政局办理离婚。 律师得到消息,自然第一个会告诉郝娟。 而郝娟和纪少乾,并未因为这个节骨眼上纪绒绒同意离婚而庆幸,反倒非常担心。 纪绒绒虽然搬回家住,与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却不长,每天算下来,平均几乎只睡四五个小时。 郝娟担心不已,亲自去爱纱把她揪回来,在家举行了场三方会谈。 她家也在赤山上,只不过纪家宅院建的早,位于山脚,而她家位于半山腰。 郝娟决定让她放一放工作,休息一段时间。 纪绒绒不同意:“妈,工作室是我自己的,难道我不该负责任?现在不止我一个人忙,所有人都和我一样。” “妈知道你上进心强,也知道工作室是你的心血……可是看你这副没日没夜模样,妈怕你熬出病来。” “妈,没事的,我都多大了,会照顾好自己——” “绒绒!”一直保持沉默的纪少乾打断道,“你真的照顾好自己,你就不必让你妈三番五次地特地陪你了!” 纪绒绒不敢造次,小声说:“也没有吧……就一两次,谁还没个头疼脑热的……” 纪少乾娇惯女儿是真,但更心疼妻子,母女若是有争论,纪少乾几乎毫不犹豫便会站在郝娟这边。 这次亦然。 “保险公司理赔结果出来了吗?如果工作室承受不住这次意外,做完这批订单就歇了吧!” 纪绒绒一悚,激动道:“那怎么行?!困难都是暂时的,我一定会走出来!” 纪绒绒知道纪少乾一直希望她接他的衣钵进入金融行业,或者像她母亲一样,成为一名出色的律师,但她对单调的金融和法律完全没兴趣,也不愿一辈子总在父母的庇护下生活,所以她虽然大学念了双学位,却还是坚持没毕业就着手做自己热爱的行业。 纪少乾和郝娟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郝娟隔着桌子,欣慰地拉着她手说:“绒绒,如果你能在和小叶的婚姻问题上……也这么坚信自己能走出来,就更好了。” 纪绒绒心口忽而抽紧,意外地,那么痛,她闭了闭眼:“妈……我已经——” 郝娟说:“绒绒,你没有。听妈妈句劝,放下,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你的婚姻,你的工作都放下,让自己放松,回到原点,你才能重新开始……到时候你就再不会像刚才那样迟疑了!” -- 纪绒绒反反复复考虑了一整晚。“放下”二字说起来不难,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攥紧拳只要用力就可以了,可张开双手,却首先要说服自己的心。 但她和叶灏丞事到如今,不放下,她能怎样?只会让自己走进更深的死胡同里! 第二天一早,纪绒绒接受了郝娟的提议,母女两经过“协商调解”,纪绒绒答应将目前的定制订单全部完成后,会休息调整身体。 爱纱的二楼是有房间预留下的,只是打样室和设计室并在一起,稍微拥挤些。 大家里里外外,出力奔波,不顾白天黑夜,忙了整整半个月,才总算松口气。 tony伸个懒腰道:“哎呀,我的小白,我的小灰……一想到你们面目全非,我就心痛,多想给你们一套还我漂漂拳,让你们能回到我身边。” tony最喜欢到处起爱称,人和物都不放过。“小白”“小灰”指代的是他常用的平车,在工作室爆炸时遭受损坏,而现在这两台,是从程师傅那借来救急的。 有人道:“算了,你的‘小白’‘小灰’能跟‘小liv’比吗?” 小liv,顾名思义,便是工作室里人尽皆知,纪绒绒那款独一无二的天价婚纱。 “是啊,‘小liv’才叫一个惨!岂止面目全非,那简直是灰飞烟灭!” tony更心痛,怦怦地捶着胸口:“小liv花了liv三年的心血……没想到就这么没了!出事之前我还向liv夸纪纱纱呢!没想到这丫头转眼就打我脸!罪过啊罪过!” “纪纱纱再过两天就出院了,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她?” “还看她?我们哪里有时间?说实在的,纪纱纱害的我们重做这么多事,现在连工作的地儿都没了,真不愿意再看见她!” tony挥了挥手:“算了,别这样,好歹是liv的堂妹……” 说曹操,曹操到,纪纱纱今天特地提早出院,捧了束花,准备给大家个惊喜。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她还以为她会受到欢迎和祝福的,没想到…… 她躲在门旁,不敢进去,垂着脑袋换只手捧花,忽而听见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一抬头,正见纪绒绒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纪纱纱从小到大是有些嫉妒纪绒绒的。她不仅比自己优秀,比自己漂亮,比自己瘦,更比自己有才华、有自信,虽然大多数情况,看上去纪绒绒这个姐姐在欺负她,而纪纱纱知道,实际上是她欺负纪绒绒比较多。 比如这次意外,明明是她的疏忽造成工作室损失重大,可纪绒绒没半点微词,反而很是自责没照顾好她,另她受伤。 “你不是后天才出院吗?”纪绒绒惊讶,看了下纪纱纱的手臂,“伤好点没有?” “好多了……我嫌医院无聊,就想早点回家。” “我和我妈打算去接你的,这样的话,过几天再去看你。” 纪纱纱木讷地答应:“嗯……” “你站这干嘛?进去啊?” 纪纱纱点点头,随后又使劲摇头:“我是罪魁祸首。我还是……” 纪绒绒释怀笑了笑:“没有那么严重,纱纱。我还是那句话,人没事就好!” 纪纱纱逞能说:“工作室一共损失了多少钱?包括……你那套婚纱,我来赔!不然我心里不舒服。” “你?纪纱纱你有多少存款,还不是向五叔五婶伸手要?” 纪纱纱努了努嘴:“我……那我不向爸爸妈妈要,我给你打工,不要工资!” 纪绒绒绷不住,扑哧笑出声。 纪纱纱恼羞成怒:“纪绒绒!我是认真的!只要你……还愿意收留我……我给你免费打工两年偿还这次损失!” “我不是不愿意。只是……”纪绒绒敛起笑容,有气无力道,“我可能会休息一段日子,到时工作室在不在,还不一定……纱纱,你该长大了,是时候离开纪家的圈子,离开长辈的关照,去外面的世界试试水,也许你会找到新的、属于你自己的方向……” 方才一番谈话,被里面听到,立刻炸开锅,等纪绒绒带着纪纱纱进门,大家还未从震惊中清醒,纪绒绒走到众人中间,宣布道:“我查了下订单,到昨天为止,我们之前未完工的定制已经全部赶了出来,但是这半个月,由于推掉新的订单,所以接下来一段时期可能会面临空窗。我很抱歉,不能在这段艰难的时间陪着大家,但是……” tony:“liv,我们都能体谅的……你们说是不是?”其他人纷纷应道,tony壮志凌云,义气盖天说,“liv,你尽管去休息,我们守着阵地!” 纪绒绒欣然一笑,第一次觉得tony特别有男人味儿。 纪绒绒接着交代工作安排,将营销方面的事务交给fiona暂管,设计方面交给tony,最后她从抽屉里拿出前些天寄到的离婚协议书,和大家打过招呼离开。 -- 离婚登记需要的证件都带好,纪绒绒开车到民政局。 约好的时间是上午十点,对方十点五分姗姗来迟。 叶灏丞今天换回他在银行上班时的黑色制服,从头到脚,散发精英气质,纪绒绒远远地见他按了遥控钥匙,快步走来,似乎十分迫不及待。 纪绒绒下意识又冒出那个傻问题:为什么她为这段感情憔悴至此,而他永远那般意气风发,毫无影响? 答案简单粗-暴:他不爱她,他不在乎。 纪绒绒转头,不去看他,叶灏丞缓下步伐说:“等多久了?” “没多久。五分钟而已。上去吧。”她漫不经心,走在前面,两人一路无语。 手续办理的很痛快,没有财产分割分歧,没有子女抚养和探视纷争,两人的结婚证被盖了作废章,换来两本离婚证。 纪绒绒不声不响,当场默默将结婚证撕的粉碎,扔到脚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昂起颈项,微微一笑,仿佛报了大仇。 她能感受到叶灏丞的目光在她身上梭巡,不过不愿再费力思考他的表情,正当她拿起离婚证时,工作人员连忙道:“姑娘!这个不能撕!” 纪绒绒脸僵了僵:“我知道!我没打算撕,再婚的时候还要用的嘛。” 叶灏丞站起来,破口而出:“再婚……” 纪绒绒冷笑:“不然呢?叶灏丞,如你所愿,我们终于离婚了!接下来,看看谁先再婚啊?”她打量他,扯个笑,“估计你也快了吧。” 刚刚离异的夫妻两人针锋相对的场面,工作人员见多了,笑呵呵地慢条斯理解释:“是这样的,再婚分为两种,都需要离婚证,第一种是普通意义的再婚,离婚证是为了证明单身身份,还有一种,就是复婚啦!那复婚——” 纪绒绒暴躁道:“谁要复婚!”拿起包毫不犹豫地离开座位。 叶灏丞原地不动,许久后,面无表情收起离婚证,将手边的结婚证递给工作人员:“麻烦您处理吧。” 工作人员点点头接过:“好,反正复婚时会重新发的。” 叶灏丞听罢,一怔,居然动了下嘴角微微笑了笑,转身时,工作人员又说:“年轻人呐,不折腾,浑身不舒服。” 纪绒绒气冲冲出民政局,身后有人跟来,她猛地回头,像被激怒的浑身带刺的刺猬,叶灏丞先说:“你工作室的理赔处理的怎么样?我有在保险公司的朋友——” “我不需要!叶师——”纪绒绒深吸气,改口道,“叶先生,我们离婚了!别再一副假惺惺的样子可怜我了好吗?还是你想报答我同意离婚,成全你和季月?” 叶灏丞向前迈步,看着她:“你脸色很糟,我想帮你——” 纪绒绒忽然回忆起那昏暗的休息室,里面潮湿、暧昧、粘腻的空气,令她呼吸不畅、惶惑不安。 她退开他三丈远:“我自己有能力处理好,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叶先生难道不知道离婚代表什么?就是从此,我是生是死,是扁是圆,再婚、生子,怎么都好,与你叶灏丞毫无关系!” 纪绒绒利落转身,大步离去,只是那踢踢踏踏的声响,像踩在自己心尖。 过往一一浮现,从她大学入校第一天,叶灏丞和季月作为前辈携手来接她这个新生开始;到这一对金童玉女cp粉的形成;到鉴证季月出国后叶灏丞的失落和绝望;到他们奇妙的共处一年直至发生实际关系;到婚后感受到暂短的幸福和满足,却又时时被矛盾和怀疑所折磨;到季月归来时一切幻想破灭;到分居后的锋芒相对,互相嘲讽鄙夷;到那夜她在婚纱化为的一片焦黑土灰中寻找唯一的光亮;到方才她撕掉她保藏如新的离婚证…… 纪绒绒加快步伐,让那疼来的又尖锐又细密,好像越是疼,她越能忘却一切,可是她忽然又恍惚起来,变得脆弱无力。 她背对的人,她正在加紧离开的人,是她疯狂地爱了那么深的男人。 爱他,甘愿把一切好的都给他,奋不顾身,飞蛾扑火,可最残忍一句不过他的“我不爱你”。 找到自己的车,纪绒绒仍是没回头,没去看后视镜。这条路的每一步,她走的鲜血淋漓。 还好。她终于走过来了。 结束吧…… -- 叶灏丞中午来到天玥时,季月打来电话询问他在哪里。 “刚从民政局出来。” 季月的声音透着掩藏不住的笑意:“顺利吗?” 叶灏丞:“嗯。” 她温柔地轻声道:“下班来我家吧,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然后……晚上你别走了……好吗?” 叶灏丞攥了攥钥匙,打开家门,房里一如从前,连上次他回来取照片时,将相框放在壁炉上的位置都没改变。 纪绒绒说到做到,一样东西没有拿走,就这么卖掉了房子。 他上去二楼,说:“晚上我答应奶奶去看她。” 季月冰雪聪明,探望奶奶不过是借口而已,她失望之极道:“灏丞……你们离婚了。” 叶灏丞:“当然,我知道。” 季月已带了哭腔:“灏丞,求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是真的爱你……” “好。” “你知道……我要的并不是这个答案。”她要他像从前那样,对她说“我也爱你”,而不是一个“好”字! 叶灏丞静了半响,说:“我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季月,知道你走了之后,我用多长时间来消化这个事实吗?” 季月不再做声了,两人沉默地挂断电话。 叶灏丞来到主卧,将门窗都打开透气,熟悉的一切,每个角落都闪过两个人的身影,或幸福、或激-情、或缠-绵、或悲伤…… 他推开卫浴的门,打开橱柜里一个角落的小抽屉,拿出一联药片。果然,放药的位置也没变。 纪绒绒,你怎么能对我说出和别的男人再婚生子的话呢,三年了,你都不愿意要一个我的孩子…… 第35章 芒刺(2) 第十一章芒刺(2) 芒刺(2) 接下来的半个月,纪绒绒原计划是去旅行,可她脸色苍白,看起来疲倦无力,郝娟实在忧心,便不让她出门,每天为她熬中药补汤养身体。 纪绒绒索性就窝在家中,早上睡到自然醒,白天到老宅陪爷爷说说话,下下棋,浇浇花,逗逗宠物,晚上回家和爸妈吃饭,画两个小时设计稿,不到十点,早早睡觉。 表面上,日子过得清闲自在,没心没肺,而实际上,平静的湖面下总是暗流涌动。 八月,风雨交加。 纪绒绒伴着落雨声入睡,梦中又到了那寒气逼人的地带,无边无尽,看不到出口,看不到光亮,她赤着脚努力地奔跑,却一步踩空,如坠冰窟。 她挣扎,拼命爬,拼命挥手,忽然什么绳子一样的东西牢牢缠住了身体,她越是奋力挣脱,它缠的越紧。 不知道是谁,从哪里拿出一把冰冷的钳子,将那“绳子”一下剪断,鲜血横流,染满了她的白色裙摆。 她瘫倒在地,力气散尽,一抬头,那“绳子”仍在蠕动,化成一条小蛇摇摇摆摆,头也不回地爬走了。 “等等……”她浑身都痛,尤其是下腹,那冷硬的东西仍在里面刮着,一下一下,她瞪着绝望无神的双眼,蜷起身子,跪在地上,哀戚连连求饶,“不要……不要走!” 满头冷汗地醒来,纪绒绒大口吐着气,按住小腹,刮宫的噩梦又一次上演。 窗外仍是漆黑的夜,冷雨仍在下。 她行尸走肉般下床,来到衣帽间深处,翻找到一只精巧的盒子,雷声翻滚,震耳欲聋,她缩着双腿坐在衣橱黑暗的角落,从里面拿出一片金色的叶子,紧紧攥在手中。 蛇……为什么偏偏是蛇? 如果“叶小叶”有幸活下来,该是属蛇的。 悲恸如潮水般漫过心间,她将脸埋在膝盖中,落泪不止。 -- 纪绒绒整晚没睡,天蒙蒙亮时,才眯了两个小时。 这天是中国的情人节——七夕,广大国人情侣例行约p的日子。纪绒绒自从除曦受伤,第一次去看她……当然还看见了石榴叔。 面对纪绒绒的突然袭击,除曦脸颊红扑扑的,虽然人受伤了,接近“偏瘫”,可这段被石榴叔照顾和陪伴的日子显然过得非常滋润。 她又揶揄地瞟去一眼床边悠然削苹果的男人,石榴叔这般入定三十五年的老僧!居然也有这天!太不可思议!而且对象是她十年的好友除曦! 虽然早就看出他俩有苗头,但亲眼验证过,对纪绒绒的冲击着实不小。 纪少徵将苹果递给除曦,除曦正面对表情复杂的纪绒绒发怔,傻呵呵地接过来。 手一抖,苹果差点掉到被子上,还好被纪少徵接住。 “对不起……”除曦脸红,“一会儿再吃。我、我、我想……先去卫生间……” 纪少徵将苹果放进果盘,半跪身子到床边,伸出双臂,好像在做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来,我抱你。” 除曦猛摇头:“不不不不,我自己走。” 纪少徵好像是故意的:“你不能走!快点,乖……” 除曦皱着脸,快羞哭了的样子,使劲朝纪少徵使眼色,纪少徵无动于衷,除曦干脆一屁股坐下来,赌气说:“不去了!” 两人推搡周-旋,除曦认栽,蒙着头,总算被抱进去了卫生间。 纪绒绒鬼鬼祟祟来到卫生间一侧,听里面传来“唔唔唔”的声音,半响纪少徵径直去厨房,除曦坐在马桶盖上嘟着红红的嘴唇。 纪绒绒倚门,抱起手臂说:“喂喂喂,七夕不带这么虐单身狗的啊!” 除曦垂头:“你别笑话我了……对不起,绒绒,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纪绒绒:“什么怎么说?你和石榴叔?” “嗯。我应该第一个告诉你的。” 纪绒绒搀扶除曦出来:“这点我生气,我还以为你们在暧昧状态,没想到……不过,感情是你们两个的事,没必要对任何人说对不起。石榴叔是个好男人,你们真的在一起我很高兴。” 除曦舒口气,见她衣领间坠着一片金色的叶子,蓦然震惊地抬眸看她:“这个……不是?” 纪绒绒默了默,抬手放在上面:“我昨天梦到她了……我想大概是她想我了,所以我拿出来戴一下。” 除曦眼底溢出心疼:“绒绒……” 纪绒绒一晃,回过神来,绽开一个笑:“我没事。” “可是——” “放心。我和叶灏丞已经正式离婚了,我不会傻到重蹈覆辙。带着这个,只是为了叶小叶,跟叶灏丞没有关系。” 纪绒绒帮除曦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纪少徵也做好出门准备,将轮椅放到门口。 纪绒绒诧异:“你们这是去哪里?还要轮椅?” 纪少徵淡淡说:“月老庙。” 除曦扶额。 纪绒绒憋着笑:“石榴叔,你和月老庙一点也不配。” “无所谓,除曦觉得月老庙有必要去就行了。” 除曦后悔不迭,小声咕哝:“我只是随便一说……” 纪绒绒举起手机,警告道:“你们再虐狗我就报警啦!” 那两人相视,忍不住发笑,除曦问:“绒绒你呢,今天去哪?一起吧?” 纪绒绒:“轮到我当电灯泡?算了吧!你们恋爱中的人,当然是去月老庙腻腻歪歪!我这单身狗,就去观音寺吧!” -- 纪绒绒如约回家接郝娟,驱车去城郊一小时车程外的观音寺。 虽不是初一十五,却正赶上周末,观音寺山脚下,人头攒动,那远山上的寺庙香火旺盛,梵音阵阵。 郝娟带着她登高上山,到了山坡最陡峭处,纪绒绒又累又热,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嗷嗷地叫着:“妈——还走啊?” 郝娟毫不开恩:“年纪这么小,身体不如六十岁的人!该让你爸爸说说你,你就肯跟着我们多锻炼了!” 纪绒绒嘟了嘟唇,不撒娇了,跟随郝娟,终于来到观音寺。无比虔诚地上香跪拜后,纪绒绒求了一只签,郝娟找到了相熟的老师父解签。 老师父念读完签文,纪绒绒不甚明了。 “请问您,要问什么?” 纪绒绒迟疑:“我问……生子。” 老师父看了看她,垂目道:“简而言之,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寺前不远,有颗被红绸绕满的参天古树,郝娟站在树下正找位置系福带,回忆起往事,将福带递给纪绒绒,说:“当年我就是来观音寺祈福后,第三个月就怀上了你。绒绒,很灵验的,你自己来吧,一定要诚心。” 纪绒绒无奈笑了笑:“妈,我现在是单身……” 郝娟瞪她一眼:“你这孩子,又不止是祈福你怀孕,还有很多事……不过最终都是希望你好。” 纪绒绒怔怔愣着,耳边徘徊着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将颈上挂着金叶子的绳结解开,绑在了福带上。 郝娟问道:“这是什么?” 纪绒绒深吸口气:“我准备给叶小叶的礼物。” 郝娟一瞬明了,眼眶湿润,纪绒绒绑好了,找了一棵面对东方的枝桠,将福带系上去。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望着光晕下闪闪发光的金叶子:你这条小蛇!爱这个地方吗? 回去的路上郝娟若有所思,纪绒绒问道:“妈,你怎么了?” 郝娟握她的手:“都是妈妈害的你。” “妈——我和叶灏丞离婚不止是因为孩子。别乱想了。” “不一样,如果有了孩子肯定不一样。你体质随了我……我当初三十六岁才怀你——” “妈妈!”纪绒绒贴边停下车,转头认真看着母亲,郝娟虽然保养得宜,看起来一点不像六十岁,恐怕说四十几岁都有人信,可毕竟年纪在那里,仔细看,鬓角和额头的碎发里藏了许多白发。 “绒绒……你从来不对我们说你和小叶的事。尤其是离婚……这是有我拦着,有我劝着,而且你爸也一直认为小叶配不上你,才不去追究……如果早上十年,以你爸的脾气……” 对于当年不顾父母反对,执意与叶灏丞结婚这点,纪绒绒问心有愧。 “妈,是我考虑的太少,是我不对……你们千万不要把我婚姻的失败强加在自己身上……孩子,不是我和叶灏丞离婚主要问题,是因为我们的感情破裂……刚才解签师父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懂的……我是时候放下了……妈妈,相信我,好吗? ” 纪绒绒扑在母亲怀里,强忍泪水。 那一颗肉芽,曾在她身体中孕育,只可惜她们的缘分太浅,在她还浑然不知怀孕的情况下,叶小叶已停止生长。 纪绒绒曾想过,她的孩子,不管男孩女孩都要叫叶小叶,她还定做了一只真正的金叶子,准备留给他…… 那时是她和叶灏丞结婚的第二年春天,她独自躺在冰冷的床上,感受着骨肉被剥离的痛苦,手术钳冰凉的触感,至今记忆犹新。 纪绒绒没告诉过任何人叶小叶真的存在过,除了手术后去接她的除曦。 她那时是软弱,是恐惧,是愚蠢!怕叶灏丞因她不易受孕的体质,更多了一个借口对自己置之不理……而后来,她觉得就算坦白了这件事,也毫无意义了,叶灏丞也许根本不会在意,她岂不是自取其辱? 时过境迁,叶灏丞,你可能终于不必浪费你的jing-子了呢。 -- 纪绒绒在家吃过晚饭,托着下巴,望着对面这对花甲之年恩爱如昔的父母,心想:这世界是多么残忍!真是不给单身狗活路! 她气咻咻回房换衣化妆,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下了楼。 郝娟和纪少乾坐在沙发里一愣,问她这么晚了去哪里? 纪绒绒指了指腕表:“才七点啊!当然是出去约约会,看看电影,吃吃饭!” 说完,她一阵风似的出门,敞开小跑顶棚,又如一阵风穿梭在宽阔的盘山路上。 七夕佳节,满大街的成双入对,纪绒绒的心灵很是受伤,她从南开到北,最后还是回到了爱纱。 自从她上次宣布休息,把爱纱和工作室一一托管,已经有半个月没回爱纱,但她的邮箱每天都有定时查看,朋友圈也一直没断过,网络消除了人与人间的距离,所以,她现在不声不响回来遛个弯儿,似乎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可当她一站在自动门前,里面便传来了惊呼声。 “liv!”前台小跑地迎过来,满脸吃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紧张。 纪绒绒被吓到了,扯扯嘴角:“怎么了这是?用得着这样吗?我胖了?” 前台使劲跺着脚,仰脖子向二楼望道:“tony!liv回来了!” 纪绒绒正莫名其妙,只见一个风尘仆仆的影子匆匆下楼,来到她面前。 她愕然打量他,差点认不出:“郑爵?” 郑爵正要给她一个拥抱,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有些脏:“对不起……我刚刚跳进池塘里了。” “池塘?为什么跳池塘?!”纪绒绒还没从震惊中找回元神,她不是让他好好呆在意大利,别来中国了吗! tony跟着抢白道:“爵爵是跳池塘救人的!都上新闻了!下午那会儿,有对情侣在大湖公园吵架,结果女的一气之下威胁男的跳湖,没想到真的摔下去,然后爵爵舍命救了那女的后,她男朋友倒把爵爵打了!哎呀,长的帅,就是容易引来误会的嘛。” 前台跟着一唱一和:“哼,也许那女的真的看上郑先生了!” 纪绒绒看向他额角贴着的纱布,上面还留着星星点点的血迹,郑爵浑不在意笑笑说:“擦伤而已……后来她男友也道歉了。不过,我发现我的钱包掉进池塘里……我是外籍,所以麻烦就比较多。” 纪绒绒的思绪被扰的一团乱,伸出一只手说:“等等,郑爵,你为什么在这……为什么……回来?” 郑爵肩膀一塌,叹口气,无辜地看着她:“当然是……为了你……” 纪绒绒思维卡壳,更是抓狂。 而身旁的tony和前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窃笑。 幸好这个时间只剩下他俩,纪绒绒错过他,快步上楼:“你先过来!” 郑爵乖乖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休息室。 纪绒绒酝酿词语,转身欲开口,郑爵说:“现在我浑身湿哒哒的,很不舒服,可不可以先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 纪绒绒揉了揉太阳穴:“郑爵,你的妹妹是季月,你钱包丢了,你没有衣服,你要洗澡,可以去找她!你不要……” 郑爵缓了缓说:“绒绒,其实我不想让你看见我这个样子……” 纪绒绒烦躁地摇头:“无所谓的,无所谓的……” “绒绒,你听我说完……刚才当警察问我国内的联系人时,我只想到了你。对,我和季月确实是兄妹,但自从我妈妈去世之后,我们十多年没见过,一点联系都没有!”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只是朋友,不常联系,可是你决定辞职到sh交响乐团的事,连叶灏丞都知道!” 郑爵敛了敛表情:“是他告诉你的?” “不仅告诉我,还讽刺我总是围着他身边转!”纪绒绒一口气道,“郑爵……我离婚了,我受够了,我再也不想被这些年的痛苦卷回去!如果你是任何一个人,我都会……试着接受你,可是你是季月的哥哥。血缘不可能被爱情切断,你怎样说,我都不会再相信。” 她大步要走开,手臂一疼,被郑爵攥在掌心,顾不得许多,他一把扯进怀中:“你离婚了……绒绒,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郑爵!”纪绒绒手脚并用地打他,“我离婚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自己!” 郑爵人高马大,身材壮硕,她压根儿不是对手,怎么打都像在给他挠痒痒,他在她耳边说什么,纪绒绒直感那气息钻进她衣领,手臂的鸡皮疙瘩泛起。 “liv!liv!”tony又在鬼吼鬼叫。 “郑爵,如果你尊重我,就该马上放开我。”纪绒绒勉强保持冷静。 “放开的结果,是你赶我走的话,我宁愿——” “你告诉,我和前夫现任的哥哥,怎样才能在一起?你和季月断绝兄妹关系吗?” 郑爵明显一震,手臂已经松开,纪绒绒凉凉笑了声:“开玩笑的。放开我吧……” 就在他们分离的瞬间,一声清脆的“哥”响彻长廊。 面前,先是讶然的季月,后面,一个男人冷清地从暗影里走来。 这场景,是人都能猜到个大概,季月哑了阵,说:“你们……哥,我看到了新闻,向警察问到,原来你在——” 纪绒绒没等这对兄妹相认,夺步离去。 “绒绒!”郑爵在身后道。 电光火石间,冷清如许的男人大步与她擦肩而过,紧接着休息室里传来打斗声和季月的叫喊:“叶灏丞!你疯了!住手!” 纪绒绒蓦然一顿,茫茫然快步走下旋转楼梯,差点把上来的tony和前台撞翻在地。 “哎呀,liv,你去哪儿啊!怎么了这是!” 纪绒绒又是这样头也不回地暴走,只是还没走到自己的车前,被人拽住,她想也没想,回身用皮包给他个巴掌。 叶灏丞被打得偏开头,人懵了下,手却仍紧拽着,他眉间轻蹙,转眸看她满是恨意和倔强的脸。 纪绒绒坚定回视他,把他狠狠向后一推,一语不发,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消失在夜色中。 第36章 花的嫁纱(1) 花的嫁纱(1) 除曦自从养伤以来,明显意识到自己长胖了,随之,胸部似乎也丰腴不少。 有同感的还有纪少徵。 除曦量完体重,满面愁容,一蹦一蹦跳到沙发上大喊:“纪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 纪少徵臂长腿长,走过来将她困在沙发边沿,细致吻她,手轻轻攀上来,被除曦红着脸扯下去:“石榴叔……” 纪少徵咬了咬她的嘴唇,惩罚一般:“不许叫这个!” 当初纪绒绒叫纪少徵石榴叔,除曦就很奇怪,后来纪绒绒偷偷解释:“知道石榴裙的典故吧?当初多少少女败在我十六叔的石榴西裤下啊,哈哈哈哈,所以我们就叫他石榴叔!” “我们”当然是纪家的女孩们了。 不过和纪少徵相识以来,她从不敢跟着纪绒绒那样叫,都是规规矩矩地称呼“十六叔”。 除曦改口:“十六叔……” 纪少徵复又以吻封缄,温热的大手越过平原,拂过山丘,满意地说:“现在穿礼服……不会再轻易掉了吧……” 除曦被调侃,不甘愿道:“拿开!不然生气了……” 她这话说得软哒哒的,一点气势都没有,男人听了只会更来了逗—弄的兴致,直到除曦被扰的满脸通红,直冒热汗,才罢休。 除曦这些日子发现纪少徵越来越露出凶残的本性,不过……他很有耐性和克制力,最多就到方才的程度,倒一直没更近一步,除了那天她自作孽地在他腿上蹭来蹭去,还明目张胆地问他是否真的有“隐疾”。 借除曦十二个胆子,她也不敢再挑战十六叔的底线了…… 除曦兴致勃勃玩着他的手指,修长干净,有股淡淡烟草味儿。 “你抽烟?”她问。 纪少徵捏她下巴:“在你面前没抽过。” 除曦拖着受伤的脚,像只笨拙的乌龟,爬到他的肩头,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能闻烟味儿?” “绒绒告诉我的,你对烟尘过敏。” 除曦粲然一笑:“唔,虽然这样,我却很喜欢烟草的味道。就是你手指头这种……” 她说完,放在唇边鼻端闻了闻,纪少徵转头过来,缓缓抽回被热气萦绕的手指,眸底暗昧:“除曦,你又在撩我。” 除曦立马一副严肃的样子,双手放在脖颈和胸前,他最常袭击的地方,说:“我不说了。其实我真的只是想知道,纪先生,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我没报道,一天班都没正式上过,就请病假,这样真的好吗?” 纪少徵把她安顿在沙发里,去厨房做中午饭,阿姨照顾她大半个月后,因着每日纪少徵都来陪除曦,便放心回家歇息几天,而安排她的一日三餐自然交给了纪少徵。 除曦以为像纪少徵这种日理万机的男人,平时怎么可能有时间自己下厨呢,厨艺一定很糟,说不定会直接请个保姆来。 另除曦没想到的是,纪少徵竟将厨房驾驭得轻车熟路! “你的脚还没恢复,怎么上班?如果再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是还要赖上我,算你工伤?” 除曦大笑:“被你发现了!” “小鬼!你有特殊权利,听我的,先好好养伤!”纪少徵递过来一勺汤,“怎么样,咸?淡?” “噢,知道了……”除曦乖觉地抿一口,咂咂嘴,“正好!” 她的模样逗笑了纪少徵,他情不自禁吻了下,转身回去。 除曦愣然望着他的背影,宽厚、高大、有力量,却扎着只粉红色带蕾丝花边的围裙,实在滑稽,可他这般,全然都是为了自己…… 她忽然想,如果她的脚永远不康复,他永远不离开,永远对她关怀备至,永远在她下床时抱她,吻她,不让她受累,永远温柔地用犀牛角为她揉手揉脚,该有多好…… 吃过午饭,纪少徵带她在房里试着走了几圈,除曦便感到脚腕酸痛。 “好了,先休息。明天该去医院复查,如果允许,接下来的复健过程可能比现在辛苦百倍,你需要坚强点。” 除曦点头:“其实,你不在我身边的话,我也不会叫的这么大声……” 纪少徵不解气地捏她鼻子:“爱你的人,才甘心让你骑到头上。” “我才没骑你头上呢!”除曦极力否认,暗自窃喜的同时,表面尽力不动声色,也不知怎么了,她用蚊蚋一般的声音咕哝着:“十六叔……爱我吗?” 这小家伙明知故问,纪少徵却束手无策:“你说呢?” “唔,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知道……”除曦鼓起胸前一口勇气,认真看着他说,“反正,我爱你……” -- 其实除曦哪里是主动表白的性格? 无论在感情里,还是生活中,她都是个极其被动的人。 她很羡慕纪绒绒在追求爱情和事业时的那股孤勇和疯狂,因为她从来做不到那样,否则,她也不会糊里糊涂地开始和林志远的恋爱。 是上次被歹徒袭击的经历,让除曦茅塞顿开,她不想还没有来得及真正爱一次的时候,就离开这个世界。 纪少徵听罢,下午的会也取消了,两人亲密地缠腻在一起,似乎要将这失去的十年本来有机会相处的光阴,全部补偿回来,直到第二天上午,纪少徵三番五次接到陆泉的电话,不得不离开。 不过,这一晚他们虽然相拥而眠,依旧没有越界,可谓一个真正的“发乎情止乎礼”。 除曦一清早醒来,听见了浴室的哗哗水声,好久他才出来,脖颈有些泛红,除曦再傻,也似乎能猜到他刚刚在干什么了。 纪少徵擦着头发:“不必用这么敬佩的眼神看我,忍不住,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纪少徵离开后,除曦心情说不出的好,今晚她特别想出去走走,挑哪件衣服好呢? 她在衣橱前犯愁,门铃响起,当屏幕里出现有些显怀的连瑶和她婆婆,除曦有直觉,今天大抵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当婆婆向连瑶使了个眼色,说要出去倒杯水时,连瑶目测婆婆离开,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很显然是被婆婆和彭子帅逼迫来的。 “末末……”连瑶只叫了句她的名字,便开始叹气。 “姐,有话就说吧,没事的。” 连瑶酝酿词句:“是你姐夫……前阵子不是跟你说过,他和朋友正在找项目吗?现在找到了,想开个餐厅。” “餐厅?姐夫对这块……有经验吗?在哪里开?” “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只让我准备出来四十万就好。我哪里有四十万?金店前阵子出事,已经搭里不少钱,现在,钱除了交租,又都压在货上……” 除曦沉默。连瑶原是被逼着来向她借钱,可她一个刚毕业的穷学生怎么可能掏出四十万!除了……向间接除正广借。 连瑶压低声音,看着门口,说:“末末,我来也做做样子而已,你只说没有就行了!” “可是他们让你来的意思,一定是想我向……我爸那儿拿。” 连瑶坚决地摇头:“你管他呢!如果你姐夫又赔了钱怎么办?虽然对你爸来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也不可能管你要钱……但是——” 是的,就算她借来钱,去向无踪影,除正广也不可能向她要钱,而且,这份钱在连瑶婆婆眼里,肯定又是除正广该给的,因为阿姨一家养了她十几年,除正广却没掏过一分钱,现在拿出钱来给连瑶婆家用,就算将来欠黄了,除正广也要不出口。 除曦说:“姐……你别着急,我考虑考虑,再问问我爸那边。能帮的,我一定帮。” 连瑶矛盾不已,不好意思抬头,只说了个“好”。 -- 傍晚纪少徵回来,见除曦闷闷不乐,心觉不对,二人吃饭时,纪少徵夹了她最爱吃的带鱼,小心翼翼剥了刺,把煎得金黄的鱼肉剔下来,放进她碗里:“小馋猫怎么了?连鱼都不吃了?” 除曦食不下咽,勉强捧纪少徵的场,吃了口,而后筷子一下下捅着米饭,还是吃不下。 纪少徵拿过她的筷子,拉她双手,他似乎忍受不了她拖拉闷郁的性子:“好了,不要吃了,告诉我谁来过?发生什么事?” “你知道有人……来过?” “冰箱里的水果比我走时多了几样,不可能是你下楼买的。” 除曦抿了抿嘴唇:“十六叔,你为什么不去当侦探呢?” 纪少徵笑:“依照我们国家的法律,私家侦探只能行使普通公民的知情权,不被允许获得群众隐私信息,最常接到的工作无外乎调查婚,外,情,你觉得我会被浪费吗?” 他见识比她广,性格比她沉稳,心思比她细腻,除曦争不过:“是……是我表姐和她婆婆。” 大概已被纪少徵猜中,他不意外地点头:“什么事?关于钱?多少?” “唔……是,想向我借四十万。” 纪少徵刻意强调:“向你借、四十万?” 除曦垂头:“你明知道的,是想让我向我爸借。” 纪少徵耐心说:“你怎么样打算的?” 除曦讷讷摇头:“我……我不想欠他的。我爸,我不想再欠他……因为我不可能事事如他意。这个房子,已是我的极限,他答应不会逼我去他公司,去见他老婆和儿女,我才住进来。所以……如果不是因为我本身,而发生了金钱的关系,我——” 她一脸难色,皱着眉头,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困境,无比纠结,连他满头大汗煎的带鱼都不吃了。 纪少徵看着她,好笑又心疼,沉声打断道:“除曦,四十万,我借你。但是,你现在必须好好吃饭。” 第37章 花的嫁纱(2) 第十二章花的嫁纱(2) 花的嫁纱(2) 除曦完全没想到纪少徵会这样说,而且神情和语气是如此轻松。 想了想,也合情理,他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他怎么会能体会到四十万对于工薪阶层家庭意味着什么?泊淳分分钟上万元入账,而对于阿姨家,一年最多四五万的收入,四十万,够她们不吃不喝攒上十年…… 除曦掌心潮湿起来,低下头,缓缓抽回手:“十六叔,我对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要你的钱……” 纪少徵望着她的发顶,浓黑的发丝在昏黄温馨的灯光下,泛着淡淡的晕圈。 他靠近些她:“我当然知道。可是,这却是现在解决你困境的最好办法。你不必觉得欠了你父亲什么,还可以帮助你表姐——” 除曦态度坚决地摇头:“不,不行!” “为什么?” “那不一样……向你借,和向我爸借是两回事!我爸二十多年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我表姐的婆家正因为这点,才让表姐找我去向爸爸借钱……不过,是是非非,终究是我们自己家的事……如果这四十万是你拿的,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纪少徵淡笑,像在夸奖只懂事的小宠物,揉了揉她的脑袋:“看来你并不是完全理不清状况。除曦,我这么做,只是为了你,你、而已。我不想看见你在中间为难。其他的,我没有顾虑。” 除曦咬着嘴唇不说话。 “看着我……”纪少徵抬起她下巴,“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除曦的心柔软下来,面前这一双深潭般的眼眸,真挚得让人无法拒绝。 她依言望着他:“我明白……但……你、你的钱,他们应该不会要。” 纪少徵思忖半响,斟酌一番道:“除曦,我不想离间你们家人之间的关系……你不妨拿这四十万给他们,如果你表姐夫是做生意急需,我想无论是谁的钱,他们都会拿的。” 除曦难以启齿:“可是……他们真的……不还呢?” 纪少徵:“我不是说过,我没有其他顾虑吗?” 除曦得到了确认,他愿意为了让她不必左右为难,不在乎这四十万是否能归还。 除曦考虑响久,好像一下子开了窍,严肃脸说:“好,他们不还的话,当我欠你的好吗?我来还!” 男人笑出声:“好吧,四十万算上利息,你有两个选择还我,要么在泊淳打工十年八载,要么……”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眼眸更深,笑容也更加莫测,“你嫁给我……这样,这件事,顺理成章成为家事了!既然是一家人,不能白做,凡事好商量。” 除曦又是被纪少徵的话刺激得睖睁,分辨不出他几分真假,但当她蓦然惊醒对上他的眼神时,他仍深深看着她,仿佛在用这样一个不经意的玩笑,刻意引出什么东西来。 接受了纪少徵的提议后,除曦通过连瑶传达给婆家,果然,那边十分惊讶,说要考虑几天。 最后,彭子帅被纪少徵言中,收下了他的四十万,可从头至尾纪少徵没有正式露面过,只让他们联系陆泉,由陆泉安排律师和做公正,一切程序严谨而无可挑剔。 而关于“婚嫁”之类的话题,纪少徵再没提过,或者说,没有用玩笑的方式提过。 美好轻松的日子竟过得那么飞快,让人来不及抓住。 转眼,盛夏已过,而秋天总是短暂而匆忙的。三个月后,除曦的脚好的差不多,走起路几乎看不出曾受伤过,因为每次出行有人接送,除曦并没发觉有任何不方便。 十一月末,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雪花,这天,城市迎来了它如童话般的浪漫初雪。 除曦在泊淳刚上班半个月,公司上下、包括保洁阿姨和保安大叔都知道,技术开发部里有个今年刚毕业的生物学硕士是纪先生的宝贝女朋友!原因可想而知——他们的纪先生太招摇!太不知避嫌了!有个腿脚不太好使的女朋友,还偏偏走到哪里都带着,上班下班,中饭应酬,酒店高尔夫球场,反正除了正常的工作时间,其他做什么,视线可以触及是最低底线。 除曦下班前接到内线电话,看到那几个简单的数字,正好周围没人,笑眯眯地接起来。 对方问:“除夕夜吃什么?” 除曦憋住笑,认真对暗号:“除曦夜里饿肚子。” “为什么饿肚子?” “有人用四个月把我养的这么胖,不知道是什么居心叵测!” 对方默了默,暧昧说:“我可不是居心叵测,不过给自己添福利……都胖到胸上,你也挺会长的。” 除曦气呼呼,可恶的十六叔又用内线调-戏她! 挂断电话之前,纪少徵温声道:“我在我们第一次吃饭的餐厅订了位置。你自己过来?还是我去技术部等你?” 除曦手指卷着电话绳,连忙选择:“我上去你那里好了……你不要过来,太兴师动众!” 除曦简单补了下妆,两人在泊淳最顶两层的办公间相见,之后来到他们第一次勉强叫做“约会”时的法国餐厅。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连菜式和红酒都与第一次时一模一样,半年多的过往一幕幕跳出脑海,除曦忽觉恍如隔世。 脚下是绚烂璀璨的夜景,映进面前最爱那人的双眼,酒香芬芳四溢,令她醉意迷蒙。 本来以为一顿再普通不过的晚餐,却在纪少徵说是去洗手间离开不到一分钟之后,餐厅里忽然陷入黑暗,除曦悚然,她神经本来就很脆弱,担心他状况,连忙找手机打过去。 铃声在身边想起,她身子一空,居然被打横抱起来,阔步向外走,一直上了顶层的天台餐厅。 他的味道,他的力度,他那熟悉的动作,除曦一清二楚。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如同她过去的人生,偶有星星点点的光,从不属于自己,都是为别人照亮,而除曦当下想,只要能够依偎在他怀中,再颠簸,再不安,她仿佛都不再惧怕…… 前方越来越亮,浪漫的烛光将温暖从大远处便传递过来,纪少徵缓缓放下她。 见她反应不及,踌躇不前,纪少徵轻吻她的脸颊,诱-惑道:“怎么了?害怕吗?走过去看看。” 除曦怔怔移动步子,鲜花铺满路的红毯上前行,一颗心在胸间狂跳,初雪还洋洋洒洒的坠落,到了额头,到了鼻尖,到了面颊,化作如爱人般甜蜜的亲吻…… 多希望这条路再长一些,她就可以将这些细节,一一全部刻在脑海里。 当发现天台中央摆放一个巨大的玫瑰花盘,上面拼写着“i love you”时,除曦忽地明了,激动难抑。 周围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灯光大亮,除曦回头在人群中搜寻,纪少徵不知怎样抽出的时间换了套板正沉稳的黑西装,颈间也扎上领结也,胸前捧着一束红色玫瑰从人群中赫然而来。 他身子颀长,面容俊朗不凡,更与众不同的是那掌控一切的强大气质,仿佛他是该天生生在云端的人。可这个人!脚步坚毅地来到她面前,后面跟着的身影拿出托盘,纪少徵拾起上面的红色丝绒盒子,单膝下跪,仰头,满目期待地凝望着她。 除曦下意识退步,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保持这个姿态,说:“除曦,我爱你……嫁给我。” 那无敌深潭,再掀波浪,以排山倒海之势,卷她进入他的世界。 除曦当即脑子里空白一片,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听得见一个声音在不断驱使她:“想什么呢,还不答应他!纪少徵啊!世界上有第二个纪少徵吗!除曦啊除曦,这辈子除了纪少徵,你还会嫁给谁!” 而周围敬业的观众口号一致的拍掌,不停喊道“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除曦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纪少徵请过来的强力后援! 她颤抖着伸出手,嘴巴一张:“好!” 纪少徵立刻起身,倾身狠狠将她抱住:“我爱你……” 他太用力勒着她的身体,除曦感到一股快窒息的痛,可是,这痛却是无比快慰:“我也爱你。” 纪少徵托住她的腰,将她轻而易举地举起,方便这夹着雪花的深深拥吻。 在浪漫的初雪夜晚,在初冬的瑟瑟寒风里,在灿烂夺目的玫瑰花簇中,除曦答应嫁给纪少徵,那冒着粉红色泡泡的美梦,她有生之年,竟真的成真…… 求婚结束之后,除曦兴奋了好多天,“做梦都可以笑醒”,形容的就是她! 两人商量过,最晚元旦新年之前登记结婚,接下来就是见家长,定下来最终的日期。 这几个月,除曦跟着纪少徵去过三、四次纪家老宅,但只是纪少徵带着她去拜访纪爷爷,偶尔会遇见其他长辈,还未在一个正式场合与全部纪家人见面。 除曦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纪家人个个人都出类拔萃,气场强大,她该怎么招架?!而且纪绒绒还在国外没回来,她连个内应都没有…… 另一头的除正广,虽然之前见过纪少徵,但实在没想到,他们俩会这么快决定结婚。 除正广除了惊讶,作为父亲是些担忧的,不确定城府和阅历都比自己女儿深上不止百倍的男人是否合适她? 除正广找机会与除曦坦露自己的担忧,除曦也觉得奇怪,自从和纪少徵在一起后,她似乎改掉了爱钻牛角尖的毛病。尤其是面对除正广,她居然能镇定地解释,确属奇迹。 “爸爸,您说的我都承认,也许我和纪少徵在大多数的硬件条件上都不相配,但我知道,他年龄比我大十岁,却从不霸道,反而会在生活上很照顾我,迁就我;他事业成功,生活态度却很健康认真,从来不流连夜场;他心思沉、城府深,可到目前为止,他没算计过我……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我也明白,现在好,不代表将来好……可是结婚,大概是需要一种冲动的,否则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38章 云烟半过(1) 云烟半过(1) 纪绒绒在同意暂时放下工作室时,便在郝娟的建议下申请了p服装设计学院的短期课程,七夕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格外顺利,好似是命运推着她远离这块土地。 近来,她是在收到除曦要去纪家见家长的求助后,才正式考虑回国,p服装设计学院高度充实繁忙的生活和密集的世界顶尖时装周,让她收获颇丰,更有了新的设计灵感,三个半月匆匆而逝,是该重返战场的时候了。 一早得知纪绒绒的归期,tony带领爱纱所有成员迎接,纪绒绒踏着小羊皮短靴,外罩羊绒大衣,精致盘发,妆容和煦,气色比临走之前好了不止多少。 本未怀着惊艳归来的目的,但被赞美捧着的感觉,哪个女人不爱? 纪绒绒在爱纱打个转,和tony来到金城街的工作室,三个月,工作室经过火的洗礼进行了重新装修,大半工程已结束,还剩下的都是细枝末节。 “这段时间,辛苦你和fiona了。”纪绒绒由衷说。 设计工作室虽然是她的,但她在它最需要自己的时候,竟选择离开远走。 tony感慨道:“说什么呢liv!这里就像我的家,而你和fiona呢,是我的姐妹,为家和姐妹付出是应该的。” 纪绒绒在崭新的工作室内缓缓踱步,那晚面对着爆炸后的满目狼藉、昔日梦想的载体被焚烧成漆黑一片的画面历历在目,如今,墙壁重新粉刷了颜色,厨台和阳台落地窗损毁的地方被砌合修补,之前被炸烂的燃气管道也接通完毕,只差购进几台损失掉的平车和烫台之类的工具,便可以投入使用,从爱纱搬回来。 她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摇头说:“世界上哪有应该的事?是你们比我坚强,比我更负责任。” tony凑过来挥挥手:“liv,别这样,一定要我说这么直白吗?这三个月我只是帮你监工而已,你是我们老板,要是工作室不在了,我们也会失业啊!” tony如是说,不提那会儿她在工作室烧毁和离婚的双重打击下,被母亲要求迫不得已离开,是为了减轻她缺席患难与共的罪恶感。 纪绒绒意会,真如姐妹一般紧紧拥抱了tony下:“谢谢你tony。” tony娇羞地点头,拍了拍她肩膀。 两人并排站在门口处,面前一室冷清,北风呼呼地灌进,吹散纪绒绒额前的几缕发丝,她踌躇满志,却也不得不担忧:“tony,你说……它还能回到从前辉煌的模样吗?” fiona每个星期都有按时将工作室的账目做汇报。出事后的四个月,工作室的订单量急剧下降,只靠老客户的定制维持生存,但老客户多半是冲着她纪绒绒的名字来,而她在p的日子课程和作业繁忙,每天掰成好几天度过,能腾出为客户做定制的时间少之又少,更是为原本就棘手的状况“雪上加霜”。 幸好爱纱婚纱摄影的生意一直不错,她又是最大的股东,才可以填补到设计工作室,否则……可能要如她父亲纪少乾所言“关门大吉”了。 tony侧头看她,目光定然而坚毅:“能,一定能!‘火烧旺地’你没听过吗?” 纪绒绒欣然一笑:“但愿吧。” -- 在纪绒绒的敦促下,工作室所需的设备问题很快全部落成,迎来了全新的“小白”“小灰”,工作室里几乎恢复了从前的样子,除了为了防止类似意外再次发生,厨台被与工作区完全隔离出来这点。 纪绒绒集思广益,选择了“黄道吉日”,率领大家风风火火地搬回金城街。 这一天,工作室里进进出出人很多,纪绒绒一转身,发现不知何时对面墙壁上多了一副订了一半的挂画。 不,不是,她走近,觉得边边角角的色彩很是眼熟,抬手撕开包装的牛皮纸层后,猛然一震,居然是单诚捐出来拍卖的“思念穿过你的吻”! “这从哪里来的?”她问工人,“谁让你订上去的?” 工人顺着梯子下来,模样无辜,正说话,tony小跑过来:“是我啊,liv怎么了?刚才我问你要不要挂这,你说可以的。” 纪绒绒忙晕了头:“我以为是你选的挂画!” tony:“为了节约成本,这不是一样嘛!客户送的礼物,不更有意义?” 纪绒绒喃喃道:“客户的礼物?哪个……客户?” “may啊,很多事很难搞的那个,老公是摄影师的那个!于玫玫啊!”tony托着下巴回忆,“好像在上个月,她寄过来的,还在网上特别告诉我,不久回国摆酒的时候邀请我们俩去观礼呢。” 纪绒绒的脑筋渐渐恢复转动,原来单诚的“思念穿过你的吻”最终是被于玫玫拍了下来,而于玫玫在婚礼前夕,将这副代表着单诚和她在威尼斯过往的摄影作品别有意味地寄到她这里,是在警告她?或者昭示胜利? 为了切断未婚夫与前女友间的念想,于玫玫也算煞费了苦心。 可纪绒绒不明白,于玫玫何必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她和单诚当年算达成共识,和平分手,倘若是于玫玫意识到单诚对婚姻的态度有问题,症结也根本不在她身上啊,她纪绒绒也曾是受害者好吗? tony见她神情变来变去,充分发散思维,问道:“我记得她说过,她老公认识你……不会真像纱纱说的,是你的……风流债吧?” 纪绒绒好笑:“冤枉债还差不多!” “那……把它取下来去放仓库里?”tony十分不舍得地摇摇头,“可惜了,拍得确实很美。” 纪绒绒抬了抬眉毛,无所谓地说:“那就挂着吧。” tony不可思议,纪绒绒大惊小怪看他:“我像那么小气的人?” tony连忙否认:“不、不像……” 一天下来,纪绒绒亲力亲为,累得浑身酸痛,可惜依旧没有整理完,杂物东一片西一片的散落着。 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还是决定开车回赤山住。 手机响起提示音,纪绒绒拉下通知栏,不出所料,是郑爵每日必寄一封的邮件。 自从上次在爱纱分离,百天有余,她出了国,他回了国,他们没有机会再见面,郑爵便用邮件的方式与她联系。 可这一百多封邮件,她一封也没回过,他依旧坚持,风雨不改。 纪绒绒打开邮件,通过简单的几行字,便能想象得出他这一天狼狈糟糕的境遇。 绒绒:今天凌晨我在gz的白云机场随同事们一同返回sh,遇上恶劣天气,航班dey了十个小时,终于上了飞机却遇到强烈气流,迫不得又已返航。机场滞留了很多乘客,许多人仍在等,不过,你猜我现在在哪里?没错,我准备坐高铁,虽然这一路上被折腾的好像电影“人在囧途”,但无所谓,我想尽快见到你!是的,我知道你回来了,刚才在飞机上被气流颠簸的时候,我很害怕,怕死,怕再见不到你,而我最后悔的是……那天自从你离开爱纱,我想留给你冷静的空间,而没有对你表白——我很爱你……” 这封发过来之后,紧接着又来了一封,纪绒绒指间微颤地打开。 “明天下午三点,我在音乐广场上等你,不见不散。” 纪绒绒快速翻过郑爵这三个月来发的邮件,简单而纯粹,就如他的人。 她用手背蒙住眼睛,陷入彷徨,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男人? 和复杂难辨的叶灏丞那么不一样…… 思及此,纪绒绒赫然惊醒,冷汗淋漓,她绝对不能陷入这个怪圈!不能再因为从对方身上看到与前任身上大相径庭的一点,就莫名其妙的心动…… -- 第二天,纪绒绒的主要任务还是整理工作室,纪绒绒盯着时间,从一清早便有些心不在焉,下午三点很快到来,tony察觉出她的异样:“liv你今天是不是有……有约会?” 纪绒绒掩饰道:“什么约会?”见tony神色诡异,忽然明白过来,“果然我身边的间谍就是你!tony!” tony举手投降道:“我也是禁不住诱-惑,没办法,他一问,我就老实交代了……” 纪绒绒掂着钥匙,始终踏不出那一步,将钥匙扣在桌子上:“不行……我不会去的。” tony着急道:“liv,难道爵爵没告诉你,他昨天坐的那班飞机好险啊!生死关头,才见真情,人家一下飞机第一个就想见你,不管你愿不愿意与他交往,你好歹让他见上一面啊!你权当普通朋友慰问一下。” 纪绒绒驱车离开金城街时,已经三点半。 她在音乐广场远处徘徊许久,始终不敢靠近。这个广场曾记录了他们间曾经浪漫的回忆,也是她第一次知道,郑爵除了是名年轻优秀的指挥家,也十分擅长演奏小提琴的时候。 那天,两人在此散步,音乐广场正放着一首交响曲。 他问她:“喜欢这首曲子吗?”纪绒绒点头,他说:“我也喜欢。” 便随性地从餐厅里借了把小提琴,大大方方,丝毫不介意被围观,在广场中央为她演奏,琴声与音乐完美契合,身后的喷泉随节奏在空中绽放,与脚下斑斓的地灯交相辉映…… 回忆并不多久,留在脑海里十分清晰,她深叹口气,开车慢慢靠近,发现一个人正站在当初他站的位置上拉琴。 ……是郑爵。 十一月的天气,天空飘起冰凉的雪花,而他沉浸在音乐中,似乎不知寒冷。 这样又过了一个小时,连围观群众都换了好几批,他依旧屹立不动,只在拉琴的间隙,会来回跳几下暖暖身子。 如此,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在车中倍感煎熬,等他放弃,他悠然忘我地拉这他的琴。 这一场对峙,难分胜负。 纪绒绒在第三个半小时候,冲下了车,站在他面前:“郑爵,你难道不知道中国人不吃街头卖艺这套吗?” 郑爵扑了扑自己肩头的雪花,粲然笑道:“不要紧,我已经等到我要等的人。” 第39章 云烟半过(2) 第十三章云烟半过(2) 两人在纪绒绒的车里,暖气充足,纪绒绒将绒毯拿给郑爵,又递给他纸巾擦脸,男人接过的时候,手指间有短暂的触碰。 “谢谢。”郑爵狡黠一笑,像个顽皮的孩子。纪绒绒却倏尔收回手。 各自沉默片刻,纪绒绒先开口:“如果我今天没有赴约呢?如果我刚刚把车开走呢?郑爵,你打算坚持多久?” 郑爵转头:“可是我赌赢了。” 纪绒绒侧眸,郑爵正笃定地望着她。 自从在叶灏丞身上栽过大跟头,纪绒绒不想再重蹈覆辙,令自己的感情被对方牢牢拿捏,失去主动权。 她看着他,残忍起来:“要是我告诉你,你赢的……只是我的感动、同情?别无其他,你还觉得你是真正的赢家吗?” 郑爵脸色剧变,逐渐,眼里闪过心疼和不解:“为了拒绝我,让我知难而退,你何苦让自己扮演成反面角色?” 纪绒绒目视前方,语声冷清:“是你逼我的。” 郑爵无话可说。 车内暖风呼呼地吹着,气氛却骤然降至冰点,纪绒绒咬牙挺住,问他:“你住哪里?我送你回酒店。” 郑爵所答非所问:“纪绒绒,你因为我是季月的哥哥,而剥夺了我争取的权利,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公平?感情的世界没有衡量的标准,从来都不公平。” “以前你说这话我认为你是率真。”郑爵苦笑,“可事到临头,放在自己身上,就会觉得你——” “什么?自私?冷酷?也许我们相处太短暂,你并不了解我。”纪绒绒闭了闭眼,强忍着耐心,“你不说你住哪里,我只能送去机场!” 郑爵扼住她手腕:“三个月的时间,还不足够让你清醒过来?纪绒绒?我是我,我妹妹是我妹妹!只要你跟我走,离开中国,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像我这十几年来,与月月也是各自过活,和你说的断绝关系有什么区别?何况现在,叶灏丞因为工作关系,留在sh,月月也跟了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打算在那里定居——” 纪绒绒自从回国之后,第一次听到人提及叶灏丞,还是从郑爵的口中,眉心不觉狠狠皱起。 郑爵自知方才有些失控,连忙住口。 纪绒绒摊手:“你看,又来了!叶灏丞和季月怎么样,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好……就算没有我这个人,对你再提起他们的名字,并不代表他们不存在。你出国离开三个月,放弃工作室,放弃……我,但他们呢,一样好好的在生活……” 纪绒绒看看郑爵,倍感疲倦和无奈:“我明白这个道理,所以……郑爵,你不能让我活的轻松一点?” 郑爵摇着头:“不……仅凭那一点你对我的感动和同情,我想继续下注。三个月,不够你走出叶灏丞和季月的阴影,一年呢,两年,三年?就像今天我在雪地里等你,一个小时你不下车,那就两个小时,三个小时……总有一天,你会因为爱我,因为彻底放下叶灏丞,而掩盖过我是季月哥哥这点。” -- 郑爵的负隅顽抗另纪绒绒束手无策,顾忌情面,她还是将郑爵送到机场,之后浑身疲倦地回家。 为什么命运的车轮已经载着叶灏丞和季月向前走了,却让郑爵拽着她在原地打转! 郑爵口口声声喊着不公平,到底是对谁不公平! 没过几天,纪绒绒在夜里八点多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电话,是上次叶灏丞的奶奶打给她,要她陪着“过生日”的那个号码。 她犹豫着要不要接时,已经断线,过了几秒钟,手机又铃声大作,似是十分急促。 难道还是奶奶?或者是疗养院的工作人员? 纪绒绒来不及多想,接起。 “请问你是不是叶奶奶的的孙媳妇,绒绒?”对方急迫,大喘着气,“叶奶奶十五分钟前在疗养院的台阶上摔倒了,现在正送往市中心医院,我联系不上小叶,只能打给你了……” 纪绒绒掐断线后,连忙换衣服要赶去市中心医院,郝娟在厨房忙碌地做着无糖蛋糕,反应不及,追到客厅里:“绒绒,这么晚,你去哪里?” 在听到奶奶出事那一刹,她像是被人一下子抽掉了血液,脸色苍白,郝娟看到更是忧心忡忡。 纪绒绒镇定道:“朋友的家人出事了,我去看看。” 而叶灏丞并不是什么鬼朋友! 情况紧急,她只是怕奶奶有事,叶灏丞也是心大,居然留下奶奶自己和季月在外逍遥快活?! 一进医院,正要询问叶奶奶的情况,有人将她认出来:“你是绒绒吧?” 纪绒绒觉得对方眼熟,仔细一回忆,是上次在疗养院里举行“寿宴”时见过的护工。 “奶奶怎么样了?” “还好,不算太严重,医生看过片子了,是小腿胫骨骨裂,上了夹板,正送去住院部,你先跟我去办住院手续吧。” 纪绒绒心间的大石落了地,问道:“叶灏丞呢?还没有联系到?” 护工一叹气:“是啊,不过我们在尽力联系!” 纪绒绒办完住院手续,交了钱,去病房看奶奶,奶奶不肯休息,吵着非要回疗养院,见到纪绒绒,激动万分:“绒绒啊,你来了!奶奶没事,就摔了一跤,还能走呢——” 说着便要将腿从绑带上拿下来,却疼的呲牙咧嘴。 “奶奶您小心!” 纪绒绒去扶,旁边搭手的护士说:“你是患者的孙女吗?” 奶奶抢着说:“是我的孙媳妇!”指了指鬓角那只蓝宝石镶嵌的兰花发夹,“看,漂亮吗,我孙媳妇送我的!” 护士道:“患者年纪大了,千万不能移动,必须在医院治疗。” 纪绒绒点头称是,奶奶孩子似的够着手,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说:“宝贝绒绒啊,奶奶不想待在这里,奶奶害怕!” 纪绒绒柔声安抚道:“奶奶别怕,没事的,有我陪着您呢……” 奶奶勉强安稳地躺下,时睡时醒,等到病房里只剩她们两人,奶奶双眼一睁,手探向后背,“魔法”一般,变出一个深蓝色布包。 “这个给你!绒绒!等奶奶将来没了,这些你要替我孙子好好保管……不能归别的女人!” 纪绒绒哪里感到一阵闷痛,眼眶发酸:“奶奶,您会长命百岁。” 奶奶笑了笑,粗粝的手掌抚摸过她的脸:“我的绒绒真好!这个交给你没错的!” 纪绒绒不明所以,正要打开,奶奶神秘说:“先别看,别让人抢了!记住,只能你拿着,不能告诉任何人!” 纪绒绒只好服从,将那包着一摞方方正正的硬东西抱在胸前,配合着说:“奶奶您放心吧。” 奶奶的情绪终于得到安定,乖乖睡下。 午夜,纪绒绒伏在床边犯困,肩膀被拍了下。 是之前那名护工。 大概一早知道她和叶灏丞是已离异的关系,便小心地道:“小叶的电话刚才打通了,他正赶过来。刚才真是辛苦你了,嗯……你累的话,回家休息吧,奶奶这边我来看着就行。” 纪绒绒责任已尽,为了避免和叶灏丞再有交集,是时候打道回府,她想了想,将那布包拿出来,递进护工手里:“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叶灏丞。” 护工答应,纪绒绒回病房再看了下奶奶,眼底湿润,悄声离去。 医院的走廊里有股诡异的安静,纪绒绒怀着心事越走越慢,耳边回荡起奶奶一声声的嘱托……脚步终是一定,折了回去。 -- 冬天,漆黑的夜,是那么漫长。 凌晨五点,大地还未苏醒,被黑暗紧紧地笼罩,纪绒绒睡醒一觉,头有些沉,鼻子堵得厉害,大概是昨晚着了凉。 她来到走廊上透透气,被清晨的凉意彻底冲醒,一侧身,正见叶灏丞大步走来。 他一如既往那般清冷俊逸,眉间蹙起一股浓重的焦急和忧虑。 见到她,叶灏丞无不惊讶,怔怔地在她面前停下来。 三个月,彼此间的变化不大,又似乎很大。 郑爵说,他和季月打算在sh定居?看来他们的日子过的相当不错,命运最终将季月还给了他,所以他的生活才能正常转动,甚至更上一层楼,是不是? “谢谢你……”叶灏丞咽了咽泛着血腥味的嗓子,这一夜,他提心吊胆,备受煎熬,更没想到此时此刻,已是凌晨,纪绒绒仍在。 昨夜当护工告知他,纪绒绒赶到医院安抚奶奶,他还猜她今早肯定不会等他,恨不得像三个多月以前在爱纱一样,不问缘由和对错,上来就暴打。可见她是多恨自己。 纪绒绒眼神轻飘飘的:“你是该好好谢谢我,叶师兄,我这个前妻替你连夜伺候着老人,而你呢,真是有良心!既然决定在sh和季月学姐定居,为什么不把奶奶一起接过去!” 叶灏丞一震,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眸色陡然暗沉:“你和郑爵还有联系?” 纪绒绒理所当然说:“是啊!他都不介意我是他妹夫的前妻,我有什么资格介意他?” “郑爵上次对你——” “够了!我和郑爵有我们的相处模式,你管的倒宽!还是……你在为季月学姐管啊?” 叶灏丞被噎的半天回不出话,只说:“我没有决定在sh定居,是因为工作调动关系,我才暂时被派到到sh的总行一个月。” 纪绒绒心不在焉:“随便吧,最好是这样,我只是在提醒你!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一个很小的意外都有可能——” 她猛然攥紧手指,胸中盘踞的酸涩和悲痛又来了。谁不明白呢,有些离别早晚要面对,叶奶奶也好,她躺在病床上的爷爷也好,只盼能多一天是一天。 既已没了瓜葛,纪绒绒不能容忍自己在他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立刻转换话题:“奶奶昨晚很难入睡,一直不愿待在医院,醒来可能还会很难安抚,你和医生商量一下,最好尽早安排奶奶回疗养院。” “你费心了……”叶灏丞沉声说,“奶奶不愿意住医院,是因为,王爷爷……两个月前去世了,所以奶奶总说怕进医院,怕她像王爷爷那样……” 有去无回? 纪绒绒震惊地捂住唇,不久前在疗养院“寿宴”上的记忆,清晰回笼——那双目发亮的老人,步履蹒跚地扶着奶奶的腰,握着奶奶的手,笑容绽放,在人群中随音乐声和呼喊声,偏偏起舞…… 她将此刻的悲伤一股火发在叶灏丞身上:“既然这样,你还不陪着奶奶?!还——” 叶灏丞并未生气,反而走近了些:“这次是我的错……我已经向领导请假,顺便申请调回来。” 纪绒绒退步,将布包从手提包里拿出,塞给面前男人的怀中。不明白还跟他废什么话! “这是奶奶昨晚让我保管的……现在物归原主。” 她松开手,紧了紧大衣,该做的她都做了,仁至义尽,可以退场了。 可还未出三步,叶灏丞身影在面前一闪,拦住了她:“这个恐怕还要留在你那里,被奶奶看见我拿着,我又会挨揍……” 纪绒绒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叶灏丞指了指被缝死的布包开口。 “奶奶家老房子的房照和她这么多年的存款,还有些祖传留下来的东西……奶奶得病之前经常给我看,后来她认不得我,就藏起来了……”叶灏丞顿了顿,声带梗咽,“总之,是奶奶的全部家当吧。奶奶信任你,才全部交给你。” 纪绒绒已落泪,抹了抹眼角,冷静下来:“叶灏丞你忘了?我没有权利再拿你们叶家的东西!对不起,按情按理,你应该找季月来保管。” 第40章 云烟半过(3) 第十三章云烟半过(3) 接下来的小半个月,纪绒绒几乎每天要抽出3个小时左右去医院陪奶奶。 叶灏丞的一个星期事假过后,必须按时上班,白天便请了在疗养院相熟的女护工来照顾,晚上干脆自己住在医院。 他请假那些天,无论纪绒绒在哪个时间段探望,两人无可避免都会相见。为了哄老人安心养病,配合还算默契,至少不似离婚之前那般,见面就冷嘲热讽,如针尖对麦芒。 纪绒绒有那么个瞬间会觉得,也许放下你叶灏丞,并没有那么难…… 有句出自鲁迅的名言叫什么?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从前越是咬牙切齿的恨叶灏丞,刻意远离他,对他的存在越敏感,对过往痛苦的记忆越深刻,而这样每天见上一面,不咸不淡一番对话,反而直觉上让她越来越无所谓。 纪绒绒回国之后,工作室的生意稍有起色,不过比起爆炸之前,还差的太多。但每次叶灏丞顺着奶奶的意,想多留下她一会儿,她就以“还有设计稿没有完成”之类的借口推脱。 其实呢,她真的没那么忙。 又是“忙”完上午,纪绒绒挑选两点到五点之间去医院,虽然再见叶灏丞可以冷静待之,但既然能不碰面,还是不要碰面为上,免得遇到什么闹眼睛的东西! 护工说奶奶昨夜睡的不太好,今天从清早开始就犯困,为了等她来,又特别兴奋,这会儿撑到四点半,早不早、晚不晚的时间,奶奶和纪绒绒聊着天,居然就打着鼾声睡下了。 纪绒绒掖了掖奶奶的被子,想起方才奶奶这样抱怨叶灏丞:“这小子睡觉呼哧呼哧的,太烦人了!吵的奶奶整个儿晚上睡不着!奶奶可不用他守,绒绒,你赶快把这头小猪领回家去!” 末了,奶奶和护工相视一笑,嘿然道:“也难为我的宝贝绒绒,这么能忍他!” 她微微发怔,捋了捋奶奶的头发,发现鬓角的兰花发夹,奶奶几乎天天带着它,连睡觉都不准别人摘,还有那只装着叶家全部家当的深蓝色布包,每天奶奶必背着所有人,跟她悄悄确认布包是不是在她那,得到肯定的答案才放心。 其实纪绒绒早把布包还给了叶灏丞,至于他怎样处理,是自己保存,还是交给季月,就依照他的决定了。 纪绒绒刚支起身子,听见病房门附近传来护工的声音:“小叶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叶灏丞不自然地笑了笑:“嗯。对了……张姐,绒绒……还在吗?” 张姐说:“在啊,应该没走。” 纪绒绒一回身,见到叶灏丞和张姐前后进来。 目光相遇,叶灏丞站在原地,两人不约而同侧头看了眼熟睡的奶奶,目光又相遇。 混着消毒水味的空气中弥漫一股莫名其妙的尴尬,叶灏丞不舍从她身上别开眼睛,问得却是谨小慎微:“几天不见了,还好吗?” 纪绒绒漫不经心拿起自己放在床头的包:“也没有几天……” 张姐插话道:“有一个星期了吧。” 他俩站在床边面面相觑,纪绒绒作势要离开,张姐先一步对叶灏丞说:“小叶,你这些天晚上照顾奶奶吃不好睡不好的,今天正好你提早下班,先去吃晚饭吧,我晚点回家,看着奶奶。” 说完下巴朝纪绒绒的背影点了点,使个眼色,叶灏丞会意,随着纪绒绒的脚步出病房。 如此他便和她顺利成章一前一后地走着。 这种故意制造偶遇的事,叶灏丞想来,并不是第一次做——单诚的摄影展,郑爵回意大利那天在机场的相遇,他也是同眼下一般周全计算,只是每次的目的和路径不同。 而今天,他单纯是因为想见她,然后,和她一起陪奶奶吃饭、聊天,这么简单…… 叶灏丞加快了几步,问她:“奶奶怎么这个时间睡觉?” 纪绒绒如实传达:“奶奶说你晚上声音太大,吵到她了!” “我?”叶灏丞惊讶,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答案。 纪绒绒侧了下脸:“不是你,还会有谁?” 叶灏丞的语气极其无辜:“明明是奶奶睡觉打呼噜,让我整晚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尤其昨晚,我们两个像在比赛,我刚刚睡着,她就下床故意把我弄醒,等她终于睡着,呼噜声太大,我又睡不着……天快亮,我好不容易睡一会儿,她又醒了,还拿脚踢我……” 一想到叶灏丞吃瘪,被奶奶戏弄欺负,纪绒绒十分解气,简直大快人心,憋不住在他描述过程中笑出声,转而,正了正脸色,指责道:“奶奶是病人,你得让着她!” 叶灏丞抹了把脸,疲倦说:“当然,我最近最多只睡四个小时……”他顿了顿,蓦然压低了声音,“纪绒绒,我睡觉真的很吵?以前……我是不是也经常吵到你?” 自从两人感情陷入僵局和无休止的尖锐对抗后,唯一一次并非夹带着嘲笑和讽刺的笑容在纪绒绒脸上凝固,前面到了楼梯处,她停滞片刻,轻描淡写说:“还好。不算打鼾,只是呼吸声重。” 叶灏丞紧紧望着她的背后,正要说什么,纪绒绒开口:“你一个人照顾奶奶吃不消,为什么不让季月来?我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也不是有意和你作对。” 叶灏丞沉默不语。 纪绒绒迈下阶梯,回头挑了下眉:“哦……你是怕季月被奶奶伤害?也是,季月现在时特殊时期嘛,好好保护也是应该的。” 叶灏丞像被兜头浇了泼冷水,从头凉到脚。 纪绒绒索性转身,认真地举目看着他:“其实,奶奶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就是抱上重孙子……如果让奶奶知道季月怀孕了,她很快有重孙子抱了,也许形势会扭转,就算暂时接受不了她,有了孩子这层,来日方长——” 她话音未落,叶灏丞绷直了身体,夺步站在她面前,仿佛浑身散发着寒凉之气:“你说什么?什么怀孕?” 难道叶灏丞还不知道?按时间算下来,如果季月当初没有说谎,孩子已有五个月左右了!怎么可能看不出? 叶灏丞的反应折射出很多可能性,比如季月为激怒她而撒谎,比如季月的孩子也有可能意外流掉,比如……纪绒绒想到这,懒得为他们的事再多浪费自己脑细胞,直接道:“季月不是怀孕了吗?她自己亲口对我说的,她可能怀孕了。” 叶灏丞眉头狠狠地揪起,陷入思绪,脸色难看之极。 纪绒绒很想嗤笑着大声问:叶灏丞,你这男人怎么当的?连自己的女人怀孕都一无所知?一次也就罢了,毕竟叶小叶那时只是个肉芽,连她这做母亲的都没感觉到……但第二次呢,季月怀孕你也这么疏忽,真是太不道义了! 可她面上无法真正做到轻松地说出这些话,让他在纠结他的另一个女人是否怀孕时,知晓叶小叶的那一段秘密。 到此为止吧,说好了她只是为了成全奶奶的愿望。 “叶灏丞,孩子的问题我友情提示你到这,剩下的问题你和季月去解决。奶奶年纪越来越大,还得了这种病,需要人精心的照顾,如果一个孩子可以让所有人的身份归回原位,不是一举好几得吗?而且,有人帮你分担负担,自然是好事。” 纪绒绒越过他,匆匆下楼。贤惠答理的话,你说的多么冠冕堂皇,多么轻松自在,你又做到了,纪绒绒!可你在逃什么呢? “纪绒绒!你站住!”叶灏丞追上,喝止住她,女人费力喘着气,高跟鞋声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格外清脆突兀,始终没回头。 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叶灏丞只能充分利用身体上的优势,野蛮地挡她去路。 “为什么,纪绒绒!为什么你明知道奶奶的愿望……可在过去的三年,你却不愿意要一个孩子?”她终是逼的他抛却男人的自尊,这般质问出来,见她僵住不动,他低低地笑,自嘲道,“我还怀疑……是不是我……我的jz有什么问题?或者有哪方面天生的缺陷?!” 纪绒绒霍然抬起头,整个人像飘零在秋天的落叶,瑟瑟发抖,眸中一瞬薄起水雾,泛起凉凉的微光。 叶灏丞凝视着她的眼睛,忽然有些慌乱和恍惚,似是不认得那就算深陷窘迫愤怒,却仍然高傲地昂起颈项的纪绒绒。 她的泪水,强忍在眼眶里,悲怆而充满哀伤,仿若完全跌进痛苦的深洞,无法自拔…… 叶灏丞看不懂她的情绪,他们同床共枕三年,他却依旧看不懂她! 每当她满脸幸福地蹭着他的胸口,他都股撬开她的脑袋瓜的冲动,翻翻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不多时,这女人恢复了姿态,扬起脸:“不,不是你叶灏丞的问题和缺陷,你的jz健康又充满活力,女人随时可以为你生孩子!是我的!我天生有缺陷!你满意了吗?” 她甩开他已放松的钳制,筋疲力尽,却仍要撑着一口气,落荒而逃。 过了不知多久,叶灏丞整整抬起空荡的手心,失笑,复又抓紧。 你的问题,你的缺陷……根本不是来自你的身体,而是你的心仍然深爱另一个男人,你怎么会愿意和我要孩子呢…… -- 纪绒绒在接下来的四五天里,指派fiona去医院探望奶奶,并带回来消息,彻底将叶灏丞这三个字从意识里剔除。 纪纱纱这段时间正式回来工作室,她的小臂外侧留下了一块火烧的伤疤,新长的肉泛着粉红色,触目惊心。 另纪绒绒意外的是,纪纱纱经过生死考验,似乎长大不少,并没有那么介怀,只希望工作室继续“收留”她。 纪绒绒若是这点力所能及的事都满足不了,那她就无法再回纪家家门了。 眼看一年快到头,纪绒绒如期接到了两件喜事的告知:一个是除曦和石榴叔的登记结婚日期定在十二月十六日,一个是单诚和于玫玫在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举行婚礼。 tony把单诚和于玫玫的婚礼请柬从写字楼楼下的信箱里取出来递给她的同时,又带给她一个哭笑不得的消息:“昨晚于玫玫联系我,要你设计她的中式礼服!说是婚纱已经错过你了,这次的中式一定要你亲手操刀!大概明后天就会亲自过来一趟!照片送完,又来这套?liv,这个may不是存心让你不爽,找你麻烦吗?” 纪绒绒将请柬随手放进桌边的整理箱里,语重心长道:“现在我们为了银子,要尽力留住每位客户。” tony惶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我怎么觉得她杀气好重好重?liv,你倒是——” 纪绒绒已着手查找婚礼中式礼服的资料,轻松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如果大家都像纱纱那样,多跑几个订单回来,我腰板直了,自然不必在意这一两个定制的大客户了。” 纪纱纱被夸奖,立马跳出来向tony炫耀。 工作室重开后,定制仍旧不多,纪纱纱见况,主动从设计组进入营销组,去找品牌拿些设计订单回来,虽然工作比设计组辛苦很多,但也比她在设计组里整天闲置着好。 纪纱纱在服装设计上的天分不太明显,销售方面却有一套,才不过她回来的三两天,已拿到好几份不错的订单,是完全有资格得意的。 第二天中午,纪纱纱风尘仆仆地归来吃午饭,正得意洋洋地展示“成果”,有人站在门前敲几声,接着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自从事故发生,工作室内格局有所改造,厨台被隔离开,这会儿大家都在里面吃午饭,纪纱纱蹦跳着出来第一个迎接,看到其中一个十分眼熟,连忙热情地招待说:“小夏你好!没想到你这就来了?不是说明天我过去的吗?” 而另一个,背影颀长挺拔,却透着种莫名的冷清疏离,他好像对工作室的地理环境颇为熟悉,在焕然一新的屋子内环视一周,最后目光定在墙面上那最显眼位置上的“思念穿过你的吻”时,怔然地停下,澄澈的眼瞳里似要烧出火来。 那边小夏道:“嗯……是这样的,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基金会的叶副理事,希望现在亲自见见你们的设计师,具体商量一下基金会新年募捐会上所用的服装事宜。” “好的!”纪纱纱脆生答应,顺小夏指示的方向定睛一看,嘴角抽了抽,结巴说:“姐、姐、姐、姐夫……” 不,应该是前任姐夫!糟糕!纪绒绒呢! 第41章 M大战XXXL(1) 第十四章 m大战xxxl(1) 除曦从没想过,时隔十年,她会再踏进纪家老宅当年的“案发现场”。 这天她跟着纪少徵回家,是为了与长辈商量,最终确定结婚登记的日子和婚期。 他俩到的早,中午就来了,与纪爷爷一起吃午饭。纪爷爷身体好时,总是非常威严,有气魄,双目炯炯,唯有见到孙子孙女的时候,才露出慈祥平和的模样,直到近些年,这位耄耋老人的眼中,已不再那般清亮,大多时候都恍恍惚惚的,处于一种懵然的状态。 纪少徵第一次将她带到纪爷爷面前介绍时,纪爷爷只点了点头,说了句“好啊,很好,不错。”而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接着和秀姨下棋。对她说不上特别中意,但也不讨厌,至于她是他最宠爱的孙女纪绒绒的好朋友,纪爷爷早已不记得了。 晚上在宅子里有个小型“家宴”,纪家女眷都会到位,包括纪少徵的两个姐姐个四位嫂子,共商他们的婚姻大事。从得知这个决定开始,除曦就紧张心慌,这会儿更是汗流浃背。 午饭后,秀姨和护工扶爷爷去睡午觉,纪少徵和除曦到三层的卧室稍作休息,进了房,除曦颇为感慨地在里面踱步,打量一圈。 十年了,居然像是一切都没有变…… 纪少徵抹了抹她汗湿的鼻尖,示意她将开衫脱下来:“这么热吗?” 十二月份,户外已是一片萧瑟,宅院中树木叶子已落光,被一层薄薄的冰雪覆盖,她哪里是单纯的热,她是一想到面对纪家人,就控制不住的上火啊。 除曦顺势脱下针织开衫,只穿了件厚一点墨兰色的衬衫,领角有小熊标识的刺绣,裙子也是同色系,脑后扎着个俏丽的马尾,怎么看,还像个二十出头文文静静的大学生。 纪少徵把正在四顾的除曦从房间中央拉到床边,揽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腿上。 除曦如临大敌,去瞧门口的方向,纪少徵说:“三层只有我住,除了秀姨按时打扫房间,平时没人上来。就算有人来,这么安静,也能听见脚步声……” 除曦面颊更是热热的:“怪不得那时纪绒绒让我跟着秀姨来这冲澡,原来……这些年我是怨错她了?” “当然,如果不是她,我怎么有机会认得你这只湿漉漉luoben的小兔子?我其实一直是从内心感谢她的。” 除曦拿额头撞他,被一把抱在身前肆无忌惮地亲吻起来。 昔日令她窘迫尴尬的回忆,如今成了生命里这份最好的缘分的开始,想来,除曦的心头仿佛流淌出如蜜糖般的暖意。 纪少徵见她的汗意仍没有消,开玩笑说:“要不要开空调?让你凉快一会儿?” 除曦心事重重,摊开手心让他看:“十六叔,我是害怕……害怕你的家人不喜欢我……” 纪少徵用最笃信的语气,宽慰她的紧张:“有我在。除曦。不存在别人不喜欢。” 除曦满身倦意,靠在他胸口,被他一说,好像立刻安心,变得勇往无畏了。 纪少徵这般有把握,有自信,并不是盲目的,他未借住过纪家的光环和势力,独自开辟天下,经营着自己的事业和人生,说白了,他脱离开纪家,自立门户,不受家族利益的丝毫牵制,所以无论与谁结婚,都由他自己主宰,而他的家人中,就算有异议的声音,也会因为顾及纪少徵,至少会尊重。 除曦因为见家长的焦虑,昨晚有些失眠,用力揉了揉眼睛,纪少徵将她抱起,送进被子里:“你睡会儿吧。时间到了叫你。” “嗯。”除曦像个恋恋不舍的孩子,勾他的小手指,“你在这坐着陪我,好不好?” 纪少徵宠溺地吻她额头:“好。” 时间如被按了暂停键,赤山的环境本就幽静,午后,更是连窗外的呼呼风声都被隐匿去。 “十六叔就是在这间屋子里生活这么多年吗?人一出生来,注定是不一样的啊。我对小时候有印象的,是我和妈妈住的平房,巷子很窄很黑,很拥挤……” 纪少徵隔着被子,躺在她身侧:“十岁到十八岁我在这里生活。一共八年。后来上大学,毕业……直到泊淳成立,我只有回来看爸爸的时候,才会住几晚。” “十岁?为什么是十岁?” “因为十岁之前,我住的,也是你描述的地方。” 除曦惊讶地弹起身:“……为什么?” “十六叔”这个称呼果然是有玄机的,如果按纪绒绒父亲那辈人的人口论资排辈,怎么也排不到十六,而大家为什么都叫他十六呢? 纪少徵将看着天花板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爱不释手捏了捏:“你是不是一直非常奇怪你口中的十六叔的称呼是怎么来的?” “是……” 他很坦然,也很平和,像在讲着别人的故事:“我并不是爸爸亲生儿子。十岁之前,我一直在zj的一个渔村生活,我真正的父母在我五岁的时候,因为一场始料未及的台风去世了,留下我一个人,跟着养父母生活……其实爸爸是我的亲大伯父。算起来也是直系亲属,十岁那年很普通的一天,他的身后跟着村里的领导,站在我家门口,问我要不要同他去北方……我立刻说,要!我们临走之前,他带我去了纪家祠堂,告诉我,我在纪家‘少’字辈排行十六,以后就叫我十六……” 除曦总算理顺过来,所以,纪少徵其实是纪绒绒的堂叔了? “怪不得,泊淳最开始是在hz起步……”除曦咕哝一句,试探问,“十六叔,你有家乡情结?” 纪少徵不想竟被她一举猜中,又捏她脸:“就你聪明!我正要对你说这件事,等登记的日期订下来,你愿不愿意陪我回去祭祖?” 除曦起身,主动去抱他的腰,使劲点头:“愿意啊!” -- 傍晚的“家宴”如时进行,除曦被纪少徵领着一一认亲,除了纪少徵的姐姐和嫂子们,还有她们的孩子,除曦一通下来,竭力保持清醒,将每个人排行和家族关系对号入座。 纪绒绒为了帮助她缓解的紧张,非常够义气地一早便回来,当得知除曦是纪绒绒的高中同学,大家大吃一惊,纷纷感叹这个世界太小!除了纪少徵二嫂露出几分不屑的表情。 开饭之前,女人们聚在沙发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主要还是想多了解除曦,问题各种各样,不过她前几天做足功课,应对起来不至于真的阵脚大乱。 其中她也得到一些讯息,比如,纪少徵确实是第一次正式带女孩回纪家,比如,中午她刚得知纪少徵并非纪爷爷亲生,所以众人对他若有似无的距离便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释,再比如,即使这样,他们因为或多或少、即将或者已经、在自家生意上借助于纪少徵,并不吝啬表示对她的喜爱和频频示好。 大概大家族的生态环境就是如此吧,虽各自成林,又希望利益间互相连通,而只有真正的强者永远不会被世界抛弃。 “茶话会”进行的很顺利,除了纪家二嫂突然问了句:“除,这个姓挺特殊的,你父母都是做什么的?有自己的生意吗?” 除曦一怔,垂了垂眸,开口说:“唔,我妈妈在八岁的时候得病去世了,我爸爸……是做地产方面的生意……” 一桌子看向二嫂,二嫂紧忙道歉,除曦下意识里四处寻找纪少徵,又不能真的离席,尴尬地对二嫂笑着说“没关系”。 二嫂灵光一闪的样子,再问:“你爸爸……做地产的……是不是叫除正广?” 除曦怎么也料不到,纪家人里还有认得自己父亲的,这世界真的是小! “是!”纪绒绒忽而替她答道,“以前除曦的爸爸也是在hn做房地产的开发,公司做的不算大,嘿嘿,只比二哥的大点而已。” 纪家二嫂的脸好像一下子要掉下来,郝娟拉了拉她袖子:“绒绒!” 纪绒绒低头喝了口茶,心里却在暗爽,这二伯母是纪家人里嘴巴最不好的一位,她办离婚典礼的消息就是她本着看笑话的心大肆传出去,而典礼一取消,二伯母在各家中撺掇,拉帮结伙,讨伐她一家人,恨不能趁此机会将纪家败类一般的她扔出门! 实际上,她二堂兄才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在hn折腾三四年了,最终现在还是在花二伯父每月给的钱。 纪绒绒一度怀疑二伯母的心理是否有些变态扭曲,见到别人家孩子比二堂兄有出息的,都要挖心思冷嘲热讽一番。 纪家二嫂这回没和她一般见识,只看着除曦惊喜道:“除正广?真的是除正广啊!我们认得的!在生意上有点来往!” 除曦张了张嘴:“噢……” 纪家二嫂打量着除曦,陷入一阵沉思:“不过……除正广的孩子,我没记错的话……是一对龙凤胎啊……你是哪一个……” 众人又是一阵惊诧,比刚才更剧烈,而且,这次通通将愈发带有审视色彩的目光投给除曦。 纪绒绒终于忍不下去,一家人又不好撕破脸,便笑着说:“除曦是除正广的大女儿。二伯母,人家第一次见咱们婆家人,就问这么私隐的问题,我十六叔知道吗?” 纪家二嫂咂了咂嘴不再说话了,除曦解围说:“绒绒,没关系的,呃……其实我和爸爸也是最近近一年才走动——” 这时,纪少徵和纪少乾正从二楼下来,便直接走向除曦,除曦如释重负,沉住气,淡定地仍坐在女眷们中央。 纪少徵笑着问:“刚才好像听到有人提到我的名字了?怎么样,女士们,没有为难除曦吧?” 除曦在纪绒绒要说话之前,立刻站起来:“哪有、哪有啊?嫂子和姐姐都对我非常好——” 除曦可不想在她见到婆家人的第一天,就因为她已成事实的身世而引来大家的不快,还好之后类似的口角没有发生,不过,很显然,是因为如同大海中的一颗浮木般的纪少徵陪在身边,直到离开纪家老宅。 登记的日期定在12月16日,是个黄道吉日,又和纪少徵的排行相符。 两人一早去民政局排队登记,领了两个小红本,上面写着二人的名字,红底照片上是两人灿烂无忌的笑容,终于,像完成了一个天大的使命。 中午回到家,除曦给娘家人打电话,报告已领回证,那头阿姨忽然哽咽起来,说下午和连瑶一起去看她。 午饭,纪少徵做的颇为丰富,四菜一汤,简单、可口又营养,除曦吃饱喝的,摸着肚皮,再次感叹,我的天,我真的嫁了!而且不是嫁人!是嫁给了一个神! 她抻着懒腰,咯咯咯地笑着,一睁眼,居然是纪少徵充满欲/意脸在她上空悬着。 “啊——” “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了……除曦……”他躬身,将挣扎的女人,从餐桌旁像扛麻袋一样扔在肩膀上。 “是,是,我是……十六叔,你先放我下来!”除曦大头朝下挂着,呜呜哇哇的叫,“我刚吃饱啊!要吐出来了!” “闭嘴!你还有心情吃!”他抽了她屁股一下,将人扔进床里,欺身上来,抹着她嘴唇边留下的汤汁,放在嘴里嗦一口,“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待会儿要怎么做呢?怎么……做?” 除曦欲哭无泪,十六叔刚刚领证就撕掉面具,还能好好地玩耍一生吗? 不知道他是不是为了诱-惑她,居然先扒自己的衣服,然后一点点的用刚柔并济的力道侵蚀她。 甜腻的湿气从她的唇,蔓延到锁骨,一直向下,到了极致,再从下掀开她的卫衣,直接吻上了肚子上的小凹陷,除曦低低叫了一声,像只小猫,纪少徵满意,又上来深吻她,然后不厌其烦,再回去,从那小凹陷向下,向下,再向下……重重一吮—— “叮——” 门铃突然响起,震醒了身子半软的除曦,连忙推开伏在她腰身上已接近崩溃的男人,扯下衣服,却哈哈哈哈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对不起,十六叔,是我姐和阿姨!” 第42章 M大战XXXL(2) 版本二 m和xxxl(2) 除曦迫不得已,残忍地扔下纪少徵,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服,出卧室之前回头看一眼——纪少徵上身全露着,裤子松松的卡在腰间,还保持着刚才半伏在她身上的姿势,狠狠锤了下大床。 除曦想笑,看他懊丧的背影又有点于心不忍,柔声地哄道:“我去开门,你……你先穿上衣服啊……” 纪少徵微微一侧身,除曦果不其然又看到暗影,脸立刻烧着了,忙夺门而逃。 她懵了好半天,才冷静下来,按下门锁,在门口等阿姨和连瑶上来。 呆滞半响,除曦光速跑到卫生间用凉水拍了拍脸…… 这一趟,除了阿姨和连瑶,竟还有连瑶的婆婆,除曦很是意外。 几人都没有空手,尤其是连瑶的婆婆,拿的还是之前让连瑶通过她给除正广的那套保健品品牌,只不过量更大,一进门,发现纪少徵正从她卧室内走出来,连瑶婆婆就开始夸这东西效果多好多好,谁谁谁吃过几个疗程病全被治好了,活脱脱一专业搞直销的。 除曦脸色尴尬,拉过阿姨小心地问产品多少钱。 连瑶怀孕已经快七个月,挺着肚子挥手说:“什么钱啊,末末,甭管了,老太太自愿的!” 除曦无奈,再看纪少徵,方才脖颈泛起的红晕还未消退,又被缠着听产品效果,眉目间已有隐隐的愠怒,为保持风度,才没至于甩手就走。 除曦上前笑着说:“您太客气了,这些我们收下。到沙发坐吧,我给您倒杯水喝。” 婆婆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过,见好就收:“谢谢你啊,末末,这不算什么,之前纪总帮了你姐夫的大忙,我们还没来得及感谢呢。” 纪少徵请长辈先坐到沙发正坐,道:“您客气,从今以后是一家人了,叫我少徵就行。不知道小彭的餐厅在哪个地段开的?三个多月过去,进展的怎么样?” 问到这,婆婆心虚了下:“其实这孩子在外地具体干什么也没跟我说……就张罗要跟人合伙开餐厅……赶明儿我肯定好好问清楚他!可不能白费末末当初的一番心意。本来是想找末末的亲爸的,好歹也算亲家,谁知道——不过,还得多亏纪总的帮忙才解了燃眉之急……” 老太太话里有话,纪少徵喝了口水,若有所思,笑了笑,没回答。 另一头,阿姨和除曦在厨房切水果,连瑶靠着拉门,探头听客厅的动静,说:“妈,你去看着点我婆婆,别让她乱说!” 阿姨拿着水果盘摇头:“你婆婆谁能管得了?让她不带那些东西来偏要带,末末是自己人就罢了,让少徵怎么想?” 连瑶捡起一块雪梨往嘴里塞:“所以您快去吧,我跟末末说几句悄悄话。” 阿姨轻叹,端着果盘先出去。 连瑶把拉门关上,厨房里就剩他俩,笑得神神秘秘:“刚才那么久才开门,是不是亲热来的?” 除曦给她个白眼:“什么啊!” 连瑶笑的更欢实:“都是过来人……我明白!末末,姐是真心替你高兴,纪少徵要什么有什么,你下半辈子根本不用愁了!你啊,趁年轻,赶紧给他生个孩子,身材也能恢复的快些,生的时候最好剖腹……” 除曦抖了三抖,转个身说:“姐!我们上午才登记……还没……没考虑那么远!” 连瑶不可置信追过来:“不会吧!你们还没……那个?” 除曦默默摇头。 连瑶赞叹连连:“你们俩真是我见过的最纯情的男女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三四个月,居然还没有——?!” 除曦抓狂:“姐!你还说!” 连瑶自顾自地道:“看来纪少徵着实是个绝世好男人……我和妈自从知道你们谈恋爱,其实一直在担心你,怕他这种有钱人……你知道的,对待感情不当真,无法托付终身,到头来吃亏的肯定是女人。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结婚了……末末你是幸运的,真的!比我幸运多了!你一定好好珍惜和把握住纪少徵!不能因为结了婚,就放松对其他女人的警惕!也一定要好好经营自己的形象,让自己永远保持女人的魅力!” 连瑶大出一口气,使劲咬了口梨子,一番话说着说着居然就跑偏了,好像警醒她自己…… 除曦小心翼翼问道:“姐……你还好吗?” “我没事!”连瑶抽抽鼻子,强忍着委屈。 “姐夫……最近还在忙?” 连瑶气不打一处来,连珠炮地倾吐:“末末你说,我不到二十岁就跟了他,婚结了,女儿也生了,不日不夜地帮他看店,帮他伺候着多事的妈和傲慢的妹妹!现在呢,他倒好,弄大完我的肚子就说去外地找项目,我怀着他的孩子整天难受死,他半个月才回来一次,还很不耐烦的样子!我……要不是我顾忌肚子里的小的,真想跟他离婚!” 除曦一震,在她和纪少徵携手走进围城的这天,却听到围城中的人大吐其中苦水,甚至要冲破围城离婚,心中不免有些迷惘和感慨。 连瑶逞完口舌之快,舒坦多了,再瞧除曦的表情,回转道:“末末,我说的是彭子帅,你姐夫……纪少徵应该不会……” 除曦说:“姐,我懂你的意思……婚后的生活,虽然我和十六叔才刚刚开始,都在彼此适应的阶段,不过,你们放心……我会的!无论如何都会好好抓着他!” 连瑶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傻丫头,姐是提醒你,但也真心希望你傻人有傻福,别经历我这些……” -- 一晃到了傍晚,纪少徵和阿姨准备晚饭,除曦去幼儿园接霏霏,婆媳娘家四人对纪少徵的厨艺赞不绝口,直夸除曦好福气,晚饭又话家常到了八点左右,连瑶怀着孕,一天折腾下来,疲倦不已,向婆婆提议离开。 纪少徵驱车送一行人,霏霏很喜欢纪少徵,到了自家店前,知道是要分别了,就从后面扒着驾驶座,天真的问道:“小姨夫,我下次去小姨家的时候,你还会在吗?” 纪少徵回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除曦,和颜悦色微笑:“当然会在。” “太棒了!”霏霏拍手叫好,却在被阿姨抱起下车时,又耍起赖来,“小姨小姨小姨!你今天到我家,陪霏霏睡好不好啊!” 小孩子快速的思维转换另纪少徵颇为郁结,当他听到“陪霏霏睡”那一瞬间的傻眼,被除曦精准捕捉到,实在是想笑。 连瑶拉开女儿的双手:“别闹了霏霏,你小姨明天一早还有事,要坐飞机去很远的地方,等小姨回来,妈妈再带你去找小姨玩好不好?” 霏霏耷拉下头,除曦和纪少徵一同下车哄了阵,终于将一家子人送进门。 两人回除曦住处,除曦摊着四肢,歪着脖子,一副累散架子的姿势,宣告说:“大——功——告——成!” 纪少徵探出一只手,摸她的脸:“很累?” 除曦小猫似地蹭了蹭男人温暖宽厚的掌心,非常舒服:“嗯……好累……” 所以,今晚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她偷偷瞥着,纪少徵像是听见她内心深处的声音,转头,明明唇边含笑,说出话来却带股子狠劲儿:“洞房花烛,别指望我放过你……” 车行到了小区内,纪少徵找位置停车,除曦本意让他直接回他的住处度过这晚,顺便整理行李箱,明天一早再接她去机场,二人搭乘航班到hz。 可她明显太异想天开了,纪少徵是没那么容易放弃行使自己的权利的。 不过,还是要试一试的,万一见鬼了呢? “今天辛苦你。”除曦嘴甜说,实际上也是由衷的被震撼和感动,“你回自己家时,都没这样亲自采购下厨,做了一桌子菜,今天为了招呼我的家人……谢谢你……” 纪少徵动作自然地搂过她肩头,两人无间隙地靠近:“满意了吗,老婆大人?” 除曦喜欢这四个字,美滋滋地点头:“满意。” 他点点她小巧的鼻尖,下巴微扬,唇已经凑过来,除曦觉得今天的十六叔,好像浑身散发着雄性荷尔蒙,分分钟勾她就范。 “你要怎么谢我?” 除曦没有把持住,轻吻下去,很快弹开。 纪少徵蹙了蹙眉心:“不够!” 除曦一边笑,一边主动献吻,唇边舌尖,甜蜜勾缠,她听他咬磨着她的唇说:“不够,还不够……” 除曦急促喘着,遏制住,将之前想好的托词,断断续续地在两人迷乱的吻中说出来。 得到的是,纪少徵猛然下车把她拖出来,一路快步,进电梯、刷卡、上楼。 除曦大脑几乎快停止运转,徒劳的咕哝着,纪少徵垂头咬口她苹果似的红脸,她小声叫,窝在电梯轿角不敢出声了。 “明天一早你整理好大概出行三天两夜的衣物,然后跟我走就好,除曦,从今天开始我们是真正的夫妻,做什么必须在一起,杜绝分开单独行动!” 他每个字讲的都真挚专注,极具说服力和威慑力,除曦找不到任何抗议理由,傻呵呵地点头。 除曦被“威胁”着拿出钥匙,两人下电梯后,在门口就情不自禁抱着亲上了。 咔哒—— 对面邻居门一开,传来房内合家欢乐的笑声,然后……笑声戛然而止—— 连续两次被打断,纪少徵不由得火冒三丈,除曦居然又没心没肺的笑出声,纪少徵用宽厚的背掩护着她的脸,推推搡搡的进了房内。 一天里第二次被扛上肩头的除曦坚持争取道:“不行!要洗澡!十六叔,求你了!都是油烟味儿!啊——啊——” 屁股挨了重重两下。 纪少徵的声音隐没在卧室的卫浴内:“‘求’字留着待会儿再说!” -- 结婚了,合法了,顺理成章的,是时候将自己全部交给最爱的男人,其实她不是故意要逃,只是有点恐惧…… 床头只开了一排暖色的壁灯,纪少徵凝望沐浴后散发着潮气的她,在光晕里,好像能看见绚丽的彩虹。 “好,好可怕——” “我该谢谢你的夸奖吗?”纪少徵别有意味挑眉,“因为怕,才不肯洞房花烛?” 除曦不否认:“今晚我一定很惨烈……” “惨烈之后也许有不同的滋味。” “……” “我会当心……乖,别怕。”他捧起她的脸亲吻,虔诚之极,眼中深潭,忽而似乎变得清澈见底。 -- 除曦懵懵懂懂醒来,床单已经换过,有淡淡的清香,可一起身,那里会传来不可思议的针扎一般的刺痛。 纪少徵准备完简单的早餐,招呼她过去吃。 除曦一想到昨晚的血泪交加的窘迫,脸颊热得可以摊熟鸡蛋了。 真是丢人!真是不中用啊! “先吃一点,陆泉在楼下等,你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我帮你整理。”纪少徵雷厉风行,回去卧室。 除曦紧忙说:“十六叔,还是我自己来吧。” 纪少徵笑着问:“是不是认为,我会做不好?达不到你的标准?” 除曦一懵,是在暗示昨晚吗?不是他不好……是她,她太娇气了…… 纪少徵没听见回音,除曦正僵在桌边,他看了看时间,索性拿起碟子喂她吃煎蛋和米粥。 除曦一边吃,一边哀哀地叫:“十六叔……” 纪少徵被撩的不行,危险地眯起黢黑的深眸:“不许说话了,吃饭。” 除曦瞪着无辜的大眼,吃的香喷喷。 “你昨晚被我弄伤……我咨询过妇科医生,要一个星期左右才能再xxxxxxx!” 除曦差点一口喷出来,好复古的讲法。 一个星期……所以,还有一个星期的缓刑? 其实她除了疼,还是疼,没有任何所谓的不同滋味……还不如他之前那番亲密细致的对待…… 除曦呆呆想着,满脸羞怯的抬眼看男人的脸色,正撞上十六叔压制的瞳光,除曦悚然,匆忙咽下粥,赶紧逃离。 飞机到达xs机场后,有人恭候多时,一路热情相送出了hz,到达纪家原籍所在地的城市,入住当地最高规格的酒店。 房间已订好,豪华套房,阳光充裕,一派古香古色,毗邻最繁盛街道,车水马龙尽收眼底。 纪少徵与那管理层模样的人在外面议事,除曦被倦意席卷,进卧室躺着。 这一躺,竟然一直到了傍晚。 纪少徵喊她起床,去外面散步,看看当地风土人情,他俩一路沿着酒店所在的街道逛,一路吃吃喝喝,回来时,已接近十点。 又到就寝的时间了,纪少徵怎能放过怀中温香软玉?自是让她享受被伺候的舒适后,才沉沉入睡。 梦中,纪少徵还那般温柔,她轻叹息,从恍惚中醒转,忽而听到门外似有人的说话声。 本还以为是梦中,却在听到两个字后猛然起身。 这两个字是——“出狱”。 -- 除曦披上睡袍,光着脚踩着松软的地毯,一步步向卧室门旁轻挪,推开了一条缝。 和煦的暖光投射进来,在卧室内形成一条金色的细线。 除曦忽而直起身,茫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 出狱?谁出狱?流言里的那个为纪少徵坐牢的女人?纪少徵好友的妻子?要出狱了吗? 可纪少徵已解释过,他们并无感情纠葛,不过流言蜚语而已。 她不该偷听的,被十六叔发现的话…… “你去安排接她吧。顺便了解一下她的想法,再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助的。” 是纪少徵淡然平和的声音,除曦一怔,内心的纠结被撂倒了一边,侧耳倾听。 “是,纪先生。”另一个人说话了,似乎有所犹豫,道,“其实……上个月我去看她的时候,她的意思是……” 纪少徵放下手里的紫砂茶碟,换了另一只,沸水浇上,阖起盖子,手起手落,技巧熟练,外行人看起来大抵是眼花缭乱,只见,最后从碟缝中溢出茶水,进入小茶碟,他端起,微微蹙眉,轻抿了一口:“没关系,说。” 与他对话之人,正是他的助理,陆泉。 陆泉反复斟酌,依言道:“她想投奔您,纪先生,问是否可以在泊淳上班?” 纪少徵顿了片刻:“你怎样回答她的?” 陆泉小心翼翼:“自然是要先问过您的意思,才能做决定。” 纪少徵点头:“你告诉她,除了这个不行,其他我会考虑。” “纪先生,不如让她只在hz上班,不回去,也不到bj呢?”陆泉试图争取。 纪少徵蓦然一抬眸,只用洞悉的眼神看了看他,没有说话,陆泉意识到自己僭越,低头道:“对不起纪先生……我会将您的意思转告她。” “嗯。” “不过……白晓璐的儿子和母亲都还在泊淳附近那套公寓里住,她不可能不回去看他们的……万一被除——”陆泉识相改口,“被太太发现,可能还会引来不必要的误会。” 纪少徵把玩着空茶碟:“你问清楚白晓璐未来的打算,想在哪个城市定居,尽快为他们安排个住处,也为她找个工作,之后的事……你就可以松手了。” 陆泉不再多言,只低头遵从。 除曦隔着一堵沉重的墙,躲在暗处,汗滴从鬓处滴落。 白晓璐。就是那女人的名字? 存在于除曦内心深处的最后一个疑问得以解除了…… 为什么在当初纪绒绒无意中提出让流离失所的自己,去暂住泊淳附近的小公寓,纪少徵会流露出为难的神态? 原来,那里住着白晓璐的家人。 泊淳的流言中,有虚有实,有真有假,其中坐牢,并且即将出狱这点,看来是已经坐实了。 而纪少徵顾忌她,及时对方提出回泊淳,他想都不想,一口拒绝…… 除曦,你昨天才与纪少徵结婚,怎么能疑神疑鬼呢?! 陆泉正要告辞,纪少徵复又叫住他:“你找人去查一下彭子帅,从资金流向着手,确定他的餐厅是不是真的存在。” 陆泉重复道:“彭子帅?太太的表姐夫?” 纪少徵不置可否:“记住,无论有任何问题,不能让太太发现。” 陆泉重重点头,退步出了门。 除曦见纪少徵转回了身,仍是在皱眉头思虑什么,片刻,向卧房方向走来,她三步并成两步,连滚带爬上了床,假装呼呼大睡。 男人没有发现,褪去睡袍进被子里,将她搂着,吻了吻她的额头,微一停顿,似有千愁万绪般,轻轻一叹。 第43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1) 第十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1) 聪明反被聪明误(1) 纪绒绒闻声,从位于最内的工作区走出来。 纪纱纱有很多位姐姐,姐夫自然也不少,纪绒绒猜,到底哪位姐夫与自己的工作室有合作,却没有提前向她打招呼,而是纪纱纱跑单找来的。 当“思念穿过你的吻”前那清冷依旧的侧影落入眼底时,纪绒绒感受到心脏骤然紧缩一下。 叶灏丞。 猜来度去,竟是自己中标?! 这位“姐夫”,着实另纪绒绒始料未及。 叶灏丞与此同时也听到她的高跟鞋声,身后,还站着惊愕的纪纱纱和不知所措的小夏,而他,没有先给他们一个回应,缓缓先转向了女boss的方位。 四目交接。空气好像瞬间凝滞。 陆续有人好奇涌过来,却都尴尬着不敢动。 一对劳燕分飞的夫妻,此时正剑拔弩张的对峙,虽没有只言片语,但仿佛能看见火光四射,硝烟弥漫。 纪纱纱怯怯地在他俩间来回瞅了瞅,欲打破僵局:“呃……那个……”可这两人目不转睛,用眼神打着精神仗,谁也不理她。 纪纱纱一副哭相,卡在中间进退不得。 tony走在纪绒绒之后,万般没想到,阳光明媚的中午时分,正上演一场空前未有的冷战! 纪纱纱这丫头可真是闯祸精啊!先前把纪绒绒的天价婚纱烧成灰不说,这会儿居然还把杀千刀的前夫拉来救济工作室? 这不成心给纪绒绒上眼药呢吗? 他挺身而出,向“围观群众”挥挥手,道:“都该干嘛干嘛去!看什么呢!” 众人作鸟兽散,纷纷离场,只有小夏和纪纱纱留下来面面相觑。 叶灏丞先垂了垂眼眸,纪绒绒嘴角一勾,正要发难,却被夺走了首发权,听他状似无意地问:“这幅摄影作品有些眼熟,是不是单诚的‘思念穿过你的吻’?” 纪绒绒不想他莫名其妙的问了这么一句,不过,见招拆招,她倒要看看叶灏丞这回打的什么牌。 她大方承认:“是啊,怎么?叶副理事很中意吗?我可以拿下来送你。” “思念穿过你的吻”当天被于玫玫和单诚拍了回去,个中缘由,当事人心中明镜,如今却辗转到纪绒绒手中,而且,她还把它挂在最显眼的墙上是什么意思?! 叶灏丞瞳中那燃烧的暗火,像被泼了一桶油,“蹭”地窜起来,面上维持一派清朗:“君子不夺人所爱。” 纪绒绒扯动唇角,明嘲暗讽道:“没关系。我心胸宽广。” 叶灏丞容色一沉,叫小夏的名字,让他把策划案拿来,小夏还怔愣着,看看纪绒绒,咧嘴一笑:“嫂子……” 纪绒绒猝不及防,有些那堪,给叶灏丞留了几分薄面,没当即否认。 纪纱纱也趁机赶紧回到自己阵营:“纪绒绒,我真……真不知道姐夫是‘夕阳美满基金会’的副理事啊!他不是在银行投资部上班吗?” 纪绒绒没有工夫解释,把她和tony拽一旁说:“纪纱纱,你自己揽的活儿你自己搞定,这单你和tony来接。” 几人到工作区商谈,小夏将策划案分给纪绒绒和叶灏丞,做了说明。 简而言之,基金会在公历新年与省台的真人秀节目有密切合作,需要一系列具有针对老年人设计的概念性婚纱,供料和生产已谈好合作商,工作室只提供设计和样衣,供几位“奶奶”级模特们在募捐会在展示,节目播出后,有幸出镜的婚纱将进行公开拍卖,得到的款项全部捐给基金会。 纪绒绒大致了解,这个机会已不单是获得多少利润的问题,而是借助真人秀节目的平台,免费为工作室做了宣传推广,增加在大众面前的曝光率,简直可以让他们一举成名。 tony听罢大惊失色,凑到纪绒绒身后,耳语说:“liv,不行,我和纱纱接不下这么大的单……” 纪绒绒摸着下巴思考:“加上小赵、隽莹她们几个呢?” tony一脸为难:“除了你和我,其他哪个真正接过礼服定制?效率低不说,还未必让你……你……你前夫满意,到时候肯定费时又费力。liv,这是个打开市场的好机会,千载难逢啊!” 纪绒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叶灏丞在她饥寒交迫中扔给她一块大馅饼,是在故意逼自己向他低头?可是,她怎么能如他所愿!合作就合作,特殊时期,她和工作室实在太需要这一单来爬出现存的低迷状况。 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只等拟出合同签约。 小夏收起资料,纪绒绒走到他跟前递上一杯水,夸赞了他一通。 瞧了眼一直公事公办的叶灏丞,小夏羞涩地笑,已改口叫“纪设计师”,一边说话,一边摸了几下胃部,露出难受的样子。 纪绒绒关心问:“中午还没吃饭?” 小夏再瞄叶灏丞:“是啊!这不……叶哥着急吗?” “再怎么着急,也是午休时间,也得让人填饱肚子不是?”纪绒绒已回身去取钱包,装进手袋里,前半句话是讲给叶灏丞听,后半句是冲向小夏,“走,你领导不让吃饭,姐请你吃!” 终于被允许不叫嫂子了吗? 小夏受宠若惊:“姐……姐?真哒?” “当然是真的。还有……tony,纱纱,你们都没吃完呢吧,一起!”纪绒绒把剩下几人全部叫上,唯独剩下座位里的叶灏丞。 叶灏丞像一颗被遗忘在角落的小草,却没有顾影自怜,而是独自纹丝不动地坐着,脸臭的可以。 人都出去了,叶灏丞终于沉不住气,站起身,小夏忽然折返回来,眉开眼笑:“绒绒姐说了,也可以算你一个,叶哥,走吧。” 叶灏丞嘴角抽了抽。 “可以”、“算”、怎么听起来很勉强? 消息一出,那么多品牌婚纱抢破头向电视台争取出镜,是他借助基金会与其接触和合作的优势,才能把机会完整地留给她! -- 虽说是凑数,叶灏丞还是随后到了饭店包间,只是,才落座不久,便剩下他们单独两人。 纪绒绒干脆把筷子一丢,心想:这人脸板成这样,如果是我,大概也吃不下去。怪不得那胆小三人组选择落荒而逃。 闲杂人等都自动消失,叶灏丞心情倒是不错:“不是你点的菜吗?还觉得不好吃?” 纪绒绒冷然道:“不是不好吃,是没胃口。” 见了鬼了,她居然看见叶灏丞破天荒的笑了下,是不是只要她的心情一不顺遂的时候,他就特别开心?就好像,当知道他被奶奶欺负时,她就暗爽一样。 奶奶……不知道奶奶的腿恢复的怎么样,已经好几天没去探望她…… 本来以为他们除了在奶奶身上,偶有交集外,已经各自过活,再无瓜葛,为什么又莫名其妙牵扯到一起?! 纪绒绒将疑问脱口而出:“这次合作……怎么会找到我们?” 叶灏丞:“不是刻意找,是纱纱通过介绍——” 纪绒绒打断:“纱纱刚才告诉我,是有人打电话给她,说现在基金会正在寻求合作的婚纱设计工作室。” 叶灏丞一摊手:“那我就不太清楚了。接洽方面,有专人负责。” 他轻描淡写的否认,一下子把她变成一个自作多情的女人,好像过去的几年里,她主动又热情地围绕在他身边,摇尾乞怜般得到他的爱情时一样! 多有能耐啊叶师兄,许久不过招,她险些输掉了! 纪绒绒转换风向说:“其实,你们大可找品牌婚纱来做募捐会,我这个小工作室,没名没分,还差点灰飞烟灭了,恐怕承受不起。” 叶灏丞皱皱眉头:“纪绒绒,你什么意思?不想接,要反悔?” 纪绒绒故意怅然地看天看地,偏不看他,没做声。 他烦躁地舔了舔嘴唇,从椅子里挺直背,倾身问:“为什么……是觉得没有多少利润拿?基金会当然知道大品牌有影响力,许多人会为之一掷千金,之后的拍卖也能拍到更高的价格,不过,我们更不想违背初衷,把以呼吁关爱孤寡老人的募捐会变成他们的产品发布会。” 纪绒绒侧眸看了看他,好笑说:“叶师兄……你这么紧张的着急解释干什么?我好奇而已。其实这个大好机会摆在面前,我当然是利益先行,才懒得管你有什么目的,离婚已经如你所愿,你能把我怎么样?” -- 之前一顿饭又是不欢而散,之后三方签约顺利进行,叶灏丞便成了工作室的常客。 纪绒绒腹诽,是不是那天她趾高气昂地质问他能把她怎么样,所以他才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特意每天上来找麻烦。 明明什么都不懂,还总拿着她的设计稿想要妄加指导——什么胸前这里改成蕾丝更优雅;无袖变长袖更端庄;天气这么冷,最好加个小披肩…… 纪绒绒耐心用尽:“叶副理事最近很闲?对礼服细节有意见也是节目编导来跟我沟通吧,你凭什么在这指点江山?” 叶灏丞看起来并不生气,将公事包放在她的工作桌上:“好像你忘了,你的工作室是通过基金会才得到与节目组合作的机会,我有责任进行监督和指导。” 纪绒绒憋着火,无话可说。好。也许这就是他的目的,感受一下骑在她头顶的乐趣! 叶灏丞目光扫过整理箱,随手拿起一张大红的请柬,若有所思,许久没有打开来。 纪绒绒手下忙碌着,哼笑说:“叶师兄不敢看?别怕,又不是我们离婚典礼的请柬,是单诚和于玫玫的结婚请柬。” 叶灏丞顿时无话,三年婚姻,他欠她一个婚礼,一个承诺,她用离婚典礼狠下他面子,可算孤注一掷,不留退路。 “他们结婚,所以……”叶灏丞指了指对面的“思念穿过你的吻”,似乎是习惯性地戳彼此间的痛脚,他受了一下,自然应激地要还击回去,“把它送给你留作纪念?被人宣告胜利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 叶灏丞过去最擅用的招数是冷漠和无谓,另纪绒绒时常觉得,无论她如何出招都像是小丑作怪,哗众取宠,然而,他眼下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还是鲜为见到,纪绒绒停下手里的工作,站直了,紧紧盯着叶灏丞,忽然假模假式地捂住胸口说:“是啊,难受死我了……人家两个人一会儿还要来到我这里试婚礼上的中式礼服,向我秀恩爱呢,我好心痛啊……你是不是想让我这样?叶师兄?” 明知道她是故意表演,叶灏丞眸子里那两蹙火苗还是燃起来,不耐烦地蹙紧眉。 “无聊!”纪绒绒够不着他肩头,就狠撞他胳膊一下,错身而走。 她过于集中注意力在与叶灏丞斗法上,甫一抬头,发现工作室门前迎来了两个身影,正是她口中的“人家”——单诚和于玫玫。 第4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2) 第十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2) 第十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2) 纪绒绒情绪转换的快,笑意盈盈将对面一对新人迎进:“你们来了,真准时。礼服已经准备好了,纱纱在里面等着。” 于玫玫也兴高采烈,两个女人间像是没有任何隔阂,互相客气。 “上午好liv,tony给我看了照片,我觉得我会非常喜欢,这段时间你真是辛苦你了liv!”于玫玫说着给了纪绒绒一个大大的拥抱。 纪绒绒:“阿may,客气做什么?能为这么漂亮的新娘设计礼服,我很荣幸。” 准新郎的声音传来,状似遗憾道:“可惜我的西装不是出自你之手啊,纪绒绒,你看看在别的方面怎样补偿我们两个吧!比如……婚礼那天包个大点的红包?” 说完,他自己爽朗地“哈哈”大笑。 纪绒绒循声望了他一眼,心里却在“呵呵”。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单诚的眼角眉梢,若有似无地挑着她,仍是那副自诩天生风流的欠揍模样。 于玫玫的笑容有刹那的僵滞,转而回身向单诚撒着娇嗔道:“老公,别贪心了!liv如果真的有时间……去观礼,我已经很感激了!” 纪绒绒心领神会,便自动将单诚划出目光所及的范围内,只与于玫玫对话。 于玫玫看样子并非心甘情愿,请柬确实是发了,不过做做样子面上过去就可以。说来,如果与单诚交往或者暧昧过的每任女友都去参加婚礼,一张桌岂不是不够用? 女人们亲昵地挽着手臂,正进入的试衣间,于玫玫发现了正半倚在工作桌边的叶灏丞:“欸?另一位cheng也在?hi,cheng,你好!liv,你真是幸福,无论做什么老公总是陪着。” 又提cheng这茬?纪绒绒努力扯了个笑,差点不留情地说句:他无聊而已。 而叶灏丞此时此刻那张脸,明显在告诉别人他“陪老婆”并不高兴,闻言,只礼貌性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于玫玫的热情没得到相应,有些尴尬,讪讪随纪绒绒进去换礼服。 外面,剩下两个男人,单诚双手插兜在工作室里闲逛,最后到了叶灏丞面前:“叶灏丞,又见面了。” 说完,他拿出一支烟,友好地递了过去。 叶灏丞直起身,指了指墙上“no smoking”的标识说:“多谢,工作室里多数是女性,所以才有了这个。另外……最近几天纪绒绒还在感冒,鼻子敏感。” “真体贴啊。”单诚失落地耸耸肩,将烟放回烟盒,“反正她现在就是喜欢跟我不一样的类型。” 叶灏丞瞬地看向他,眉间不觉一紧。 熟悉的,烙印在他胸口那句的话。 我是爱叶灏丞吗,还是……只因为他是跟单诚不一样的男人,甚至与单诚截相反。 里面忽然传来女人们的惊叹、称赞和嬉笑声,单诚感叹道:“女人很会演戏是不是?心里大概恨不得杀了对方,表面上却还像亲姐妹一样……男人?学不来。” 叶灏丞不语,看了看腕表,旋即要走。 “其实你和我都是明白人,上次在拍卖会,我们都看见了不是吗?不过你很出乎意料的……淡定……”单诚顺着叶灏丞离开的方向佩服地竖起大拇指,又是无可奈何的语气,“不过我相信,绒绒还会忠于婚姻的,毕竟她与你生活了这么久,自然你有过人之处。放宽心,兄弟,你的对手不是我,是那个带她走的男人!” 叶灏丞没回头,连招呼也没打,大步离去。 纪绒绒从试衣间中出来,只见单诚一个人站在“思念穿过你的吻”下,嚼着口香糖,看的津津有味。 她下意识环顾。走了? 单诚仍仰着头:“找叶灏丞?” 纪绒绒不愿理他,到工作台上拿几样工具,一转身,被庞大黑色的人影整个牢牢罩住。 他呼吸中有清新的薄荷味,若有似无吹了下来,纪绒绒不去看,便知他的脸正越靠越近。 纪绒绒用一只手指顶住他胸口,抵挡男人的进击,厌恶地偏过头,压低声音警告:“单诚,你老婆在里面。” 单诚在她耳边戏谑说:“你老公在外面,我也不怕!” 纪绒绒回眸看他,他眯着一双该死的桃花眼,不停放电。 “三、四年不见,你为什么越来越无耻,越来越没底线了呢?” 单诚无辜说:“绒绒,你误会我了,我不过——” “天性风流?”纪绒绒嗤笑,“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你就是下流!” 单诚爆发出他标志性的“哈哈”大笑,举起手,快速退开,还给她自由的空间:“开玩笑而已,纪绒绒,太认真的话就没有趣了!你老公也一样,不禁逗,几句话就走了……” 虽然巴不得叶灏丞赶快走,但单诚对他说过什么,让她好奇起来,指不定可以找到对付叶灏丞的绝世法宝呢? 单诚打量她:“看来你还很在乎叶灏丞?” 纪绒绒:“好像不关你的事。” 单诚一噎,过后又笑:“我对他说,你们女孩子很虚伪,明明心里恨对方的存在,还要一副做好姐妹的架势!” 轮到纪绒绒占尽优势地笑:“may怎么想我不知道,我、肯定没有恨她。虽然只见过几次面算不上姐妹,但朋友可以做。” 单诚露出佩服的神色,缓过神来,不恨may,也就是不在乎他跟may结婚了?那她也确实不再爱他了?亏得他的心里一直有她的地位,甚至一次次重游威尼斯,特别拍了一组组怀念这段感情的作品,男人忽然有些咬牙切齿:“有时候真想撬开你们的脑瓜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纪绒绒绕开他:“你以为你在演‘消失的妻子’呢?不过,可惜了,电影里的丈夫最后还是被妻子制伏,乖乖待在妻子身边。还有,我脑袋里想什么已经全都告诉你,你应该问的,是你老婆may。” 于玫玫试完礼服,纪绒绒让tony记下需要改动的地方,见于玫玫有些担忧,便说:“不管怎样改动,你放心,保证你在平安夜那天穿上这套礼服,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婚礼上。” 于玫玫感动地与他们依次拥抱,出试衣间后挎着单诚的胳膊,如来时那般雀跃地离开。 纪绒绒相信,以单诚这个风月老手的功力,一定会隐藏的很好,不被于玫玫发现今天有任何不正常。 可她又不禁想,这样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够坦诚,不够真挚,不是唯一,维持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就像……她和叶灏丞之间的三年。 看来,这婚她早该离了。 -- 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工作量陡然增大,纪绒绒休息不够,所以有轻度的神经衰弱。 明明困的眼皮打架,脑袋却停不下思考,惦记着设计稿,一看时间,凌晨两点了,睡睡醒醒不知多少次。 她索性下床开灯,继续修改,直到天快亮,才趴在工作桌边陷入睡眠。 其实自从将金叶子同福带一起挂在观音寺的许愿树上,纪绒绒已经很久没梦到叶小叶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强求是种执念,伤人伤己,她强求过这么多年,苦头吃尽,仍是一无所有。 纪绒绒想,将金叶子安放在那片清净祥和的古刹中,让它得到宁静,而自己也终有一天会渐渐放下的。 可不期然,她又梦见了。 那条小蛇。本是乖乖盘踞在枝桠上,忽而天空中雷声大作,邪风四起,好似暴风雨即将来临。 小蛇惊恐的乱窜,爬下了树,却不知逃到哪里。 她嘶哑着嗓子呼唤它:叶小叶,到妈妈这里来,来啊!我来保护你! 小蛇发现了她,懵懂地在原地徘徊,她想跑过去,身上却似乎负重有千斤,偏偏动不了分寸,小蛇被吓到了,躲得远远的,摇摇摆摆地跑开。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惊雷落下,电光火石,竟劈在了小蛇身上。 失而复得,再失去。 “啊——不、不要——”纪绒绒满脸冷汗的从桌上弹起身醒来,满脸冰凉的眼泪,手还用力抓向空气。 她收回手,什么都没有……她的叶小叶呢?好端端的为什么做这样的梦?为什么会被雷劈! 纪绒绒抹干眼泪,匆匆进浴室用水扑在脸上,不行……她要去看叶小叶,必须去观音寺一看究竟! 她随意抓了件灰色的休闲长裙,外罩长至及踝的黑羽绒服,出门前只洗了那一把脸。 车刚开出了金城街,接到叶灏丞的电话,跟她确认今天上午十点真人秀的编导要拍摄一组他们制作婚纱过程的vcr,不需要太刻意准备,自然就好。 纪绒绒当然记得这等大事,可她现在六神无主,理智全失,除了直奔观音寺,什么都做不了。 她在这端忍着梗咽,不回话,叶灏丞察觉异样:“你怎么回事纪绒绒?为什么不说话?” “我知道……” 叶灏丞几乎在下一秒立即问:“你在哪?我已经——” 他的“我已经在快到你那里了”卡在唇边,通话已被纪绒绒切断。 叶灏丞烦躁地用力抽打方向盘,手掌钝痛,像要生生折断,一转眸,居然见一抹红色从侧面的转弯处驶过。是纪绒绒的座驾小跑。 只怪叶灏丞正好错过,已进入直道,只好等下一处折返。 她的红色跑车很是显眼,幸好这是清晨,还未到上班的高峰期,否则再明显,淹入在这茫茫人海的凡世红尘中,叶灏丞是根本追不上的。 他紧紧跟在她后面,前方大抵还有五辆车的距离。 唯恐跟丢,叶灏丞迫不及待打她手机,一清早,天边还是灰蒙蒙的,这女人不顾十点的拍摄任务,是去哪? 才响了两声,对方毫不犹豫挂断,再打,已关机。 叶灏丞恨不能把手机丢出车窗外,不,最好向前砸,砸到她的车顶!至少让她停下车来! 一路紧追,生怕一转眼连人带车都消失不见,好似做了一场上演追击大战的梦。 越渐行驶,公路上的车辆变得稀疏,郊外,天寒地冻,冬雾弥漫,叶灏丞似乎有点眉目了。 再转一个弯,这条路径直通向一座山,他终于确定,她的目的地是…… 观音寺。 第45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3) 第十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3) 观音寺掩藏在晨雾里,若隐若现,整座山仿佛仙境圣地。 纪绒绒步行在青石板路,冷风瑟瑟,打在她脸上,像刀子刮过,而周围静谧得只听得见她踩在干树枝时发生的清脆响声。 山高且陡峭,通常若不是被郝娟拉着,纪绒绒是绝对不会自己登山的。 爬到一半,纪绒绒后背的汗水淋淋,但她没停,山路再难走,她再疲惫,一刻也没停。 她的叶小叶在山顶等她,她怎么能停? 她所有感官和心思全部集中在系在许愿树上的金叶子,根本未发现,身后一直尾随着个男人。 叶灏丞起初是想赶上纪绒绒,从而阻止她在关键时刻落跑,直到确定她此行是直奔观音寺,便改了主意。 纪绒绒,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你还有几张脸孔没有向我展示出来? 叶灏丞好奇有之,不甘有之。如此悄然跟着她一路。 奇怪的是,向来聪明、敏锐又第六感极强的纪绒绒,居然没有发现他。 她似乎很焦急也很慌张,尽管一路上几次脚步不稳要跌倒,他下意识想上前,险些暴露身份,可纪绒绒就算爬,也爬过了最险要的一段山路,之后便奋不顾身,小跑着直向观音寺。 纪绒绒到达寺前,东边的太阳正好跳出了云雾缭绕的山间,澄黄澄黄,极尽壮丽。 山风更猛的刮着,纪绒绒终于支撑不住,身体发虚,打着晃,大喘着气,每步都很艰难,好像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天朗气清,光芒万丈,她远远地看见金叶子挂在树枝末端,面朝东方,闪耀着金色耀眼的光芒。 尽管白跑一趟,纪绒绒觉得值得,很值得。 没有梦境中的暴风骤雨,没有天打雷劈…… 叶小叶好好的…… 还没到许愿树下,纪绒绒一面是对今早所梦无法释怀,一面是庆幸,无论如何,幸好没事。她双腿发软,已经半坐在石子路上。 忽然,许愿树后忽然窜出了三个消瘦黑色人影,十几岁的模样,对着树杈指指点点,行动鬼祟,左右徘徊。 纪绒绒直觉这三个年轻人并不是好来路,果然,不出十秒,三人将目标放在许愿树上的金色光亮。 他们大抵在猜测:是哪个傻瓜将金子堂皇地挂在树上?不是擎等着被偷吗?大清早,就算他们摘下来也没有人知道吧…… 于是,这三个少年叠起了罗汉,边玩,边兴高采烈地爬上树去够金子。 纪绒绒撕扯着干哑的嗓子,起身边跑便遥遥大喊道:“不许摘下来!你们是谁!放在那,不然我报警了!” 少年们惊诧地回头,一个个大惊失色,最上面的已经摸到金叶子,一把拽下来,接着一骨碌逃之夭夭。 “别跑!”纪绒绒忽然像被上满了马达,打了鸡血,奋力追击,对他们已触手可及,手已挥逮到一个,“年纪小,不学好!学人偷东西!你现在还我,我保证不报警!” 少年不过十三四岁,个子还没长起来,力气倒是大,乱挣着推开她:“你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又没写你名字?我还说是我的呢!” “怎么没写,这是绑在福带上的,福带上有我的名字!”纪绒绒咬牙追,奈何身体不争气,追不上,只能大喊“来人”。 先前逃走的两个少年折回来帮手,一个女人和三个少年顿时纠打起来,纪绒绒寡不敌众,不停大喊。 “他妈的一个破金坠子,叫什么叫!你这疯婆子找死呢!”其中一个年龄较大的,眦着赤红的眼睛威胁道,她顿觉手臂一疼,人已经被甩出去—— 天旋地转,纪绒绒已做好摔个跟头,甚至是摔倒后被拳打脚踢的准备,竟有人正接住她的手臂,顺势将她失控虚弱的身体揽入怀中,狠推了对方胸口一下。 到底年龄有差距,叶灏丞又占尽身高优势,双方明显力量悬殊,三人简况不妙,跑掉为上。 而纪绒绒不明所以,扎扎实实撞入男人的胸口。 这人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身上有股清晨里冷清干净的味道,目光扫过他的手,熟悉、修长、有力,从那无名指上一圈淡淡的戒痕,可以想象他戴着婚戒的模样…… 叶灏丞! 纪绒绒不知道叶灏丞为什么突然冒出来,可她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 自我防卫意识开启,她竖起了浑身尖锐密集的刺,手脚并用要脱离开。 她不要他!只要叶小叶! “你放开我叶灏丞!放开我——” 她眼中传达出的情绪,已到达崩溃顶端——那不是发现被他背叛时的失望和愤怒,不是被他强压在昏暗休息室里储物柜上时的羞耻和厌恶,是一种叶灏丞从没见过的哀恸,足以摧毁一个人的痛楚…… 难道这便是你让我见识到的另一面? 他箍紧她的双肩,大喝一声道:“纪绒绒!你冷静点,冷静下来!告诉我……你到底在抢什么东西!” 纪绒绒力气散尽,渐渐停止挣脱,半趴着,浑身又痛又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水汽从眼底升起,模糊了整片视野。 “叶……叶……” 眼看三人快跑下山,纪绒绒转而抓住他的手臂,竟然哀声道:“叶灏丞,求你了,他们拿走了我的——我的坠子,求你追回来!叶灏丞,我最后求你一次……” “为了一个坠子,你不怕耽误节目组的拍摄,一清早像疯子一样穿过半个城市,拼了命爬上山,还跟三个男人打架?”叶灏丞将她瘫软的身子扭转过来,脸正对他:“告诉我,是什么……” 纪绒绒咬紧颤抖的唇,什么都没说,只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呜咽。 “是什么!” “金叶子!金叶子!”你的孩子! 叶灏丞一刹那怔住,眸子里的暗火熄灭,变得恍惚不明。 金叶子,叶…… 他不再问了,轻柔放下她,大步朝另一端下山的方向追去。 纪绒绒双手蒙住脸,冰凉绝望的眼泪溢出指缝。 十分钟过后,她才反应过来,方才做法实在太武断,为什么要让叶灏丞铤而走险?那三个半大孩子合伙起来俨然不是好对付的,万一……她虽然恨他入骨,但不至于让他真的—— 她正在自责和悔恨中反思,拿出手机,报警吧……对,报警! 甫一抬眸,叶灏丞已经从离开的方向回了来,手心空攥着,不知道金叶子是否被抢回。 她缓缓地要站起身,叶灏丞的动作带来一股凉气,他已蹲下来,按住她的肩头,让她还坐在地上。 而后……倾身抱住她的头脸,用力抱着,心跳声似乎伴着热度,透过层层衣襟传达到她的脸上。 “金叶子……”纪绒绒难得在冷静状况下,对他这般安分。 叶灏丞将缠在手指间的东西,摊开给她看。 回来了…… 纪绒绒激动得满身都在颤抖,把金叶子摘下来,放在心口出。 再不放你走了,叶小叶,我宁愿承受这折磨…… 叶灏丞低头亲吻她的头发和前额,轻叹口气:“硬拼做什么?你一个女人能打得过他们三个?这个又不值多少钱……你给他们钱,他们自然还你了……” 纪绒绒连连点头:“是我笨,是我冲动……我……你呢,给了多少钱?” 叶灏丞不想,她居然没与她争锋相对地争论,还承认自己笨。实属奇迹。 “我?以我打架的实力,我当然不必给……” 纪绒绒起身:“你打架?” “没见过吧……”叶灏丞揉了揉眉心,不过更疼的,是方才过招时所中伤的小腿、后背和手臂,“其实我也没见过……” 纪绒绒忍不住发笑,将金叶子妥善俺放进包里,头也不回准备下山。 叶灏丞浑身酸痛,在后面追:“纪绒绒,我帮你抢回了……金叶子!” “看见了。” “你呢,没有一句感谢吗?” “谢谢。“ “就这些?” “还有什么?你快点走行吗叶灏丞,节目组的编导不是要道工作室吗?” “……”忘恩负义没见过这么快的。 自从观音寺一行,两人关系有所缓和,至少叶灏丞再用“监督和指导”的借口到工作室时,纪绒绒没那么烦他了。 金叶子。 他始终忘不掉,她哀求他去追回金叶子时那无助的眼神,似乎多了层别的含义。 金叶子是代表他吗? 叶,是他的姓,他想不到她如此拼命保卫金叶子的第二种可能。 纪绒绒,你到底要什么? 第46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4) 第十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4) 平安夜临近,大街小巷都洋溢着圣诞的气氛,tony带领着女兵女将们兴致勃勃地准备圣诞树和彩灯布置工作室,见纪绒绒捏着大红请柬若有所思,探头过来:“爵爵平安夜会赶回来!liv,我只能帮你到这,你看着办吧!” 纪绒绒横他一眼:“奸细!” tony气呼呼,低声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你到底喜欢哪个?” 纪绒绒听罢,眼冒寒光,tony被吓了一跳,强撑着意志,傲娇地扭屁-股走了。 到底喜欢哪一个? 她纪绒绒给外人的印象竟是这样的?!其实,她哪个都不喜欢好吗!不过是一堆烂桃花好吗! 想来,她确实没必要去观音寺的,她应该好好去月老庙瞧瞧——是不是有人扯乱了她的红线?为什么老天给她安排的男人没有一个称心如意的?没有一个可以长久相伴的? 单诚潇洒倜傥,幽默风趣,却爱好花心搞暧昧,不肯为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叶灏丞深情专一,却抹不掉心口一点朱砂痣,那份弥久的爱从来不属于她;郑爵浪漫温情,性格纯良,暂时没发现太大缺点,除了他是季月的亲哥哥……可单是这点,就足以让纪绒绒将他排除在外…… 纪绒绒使劲揉太阳穴,将请柬丢回去。 于玫玫的婚礼中式礼服已经完成,本来以为包个红包,婚礼当天让tony送过去,这事就算过去了,她和单诚也不会再变着法儿的来烦她,可没想到于玫玫取礼服时,情绪十分反常,直言要她必须去观礼。 那天于玫玫是独自前来,脸色苍白难看,再浓重的妆容也掩饰不住她的憔悴,纪绒绒没见过几个新娘子在婚礼前是这副形容的。 纪绒绒借口工作室最近与电视台的真人秀有合作,赶上他们参加录制的时间,所以婚礼她恐怕要缺席了。 于玫玫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说辞,脸上保持笑容,目光却充满揣度意味的狐疑。 “你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我们的婚礼?” 纪绒绒一时结语:“我不……” 于玫玫无比肯定道:“你一定要去,liv,不然……单诚会认为你一直在惦记他,在等他悔婚。”她冷冷抬眸,几乎仇视,“你呢……究竟有没有?” “我当然没有——” 纪绒绒急欲否认,于玫玫绷起整张僵硬的脸:“好,那你就来观礼!让他死心,彻底断了对你的念想!” 纪绒绒气冲冲地来到“思念穿过你的吻”前,恨不得立马摘下来,从楼上扔下去。 什么鬼!单诚和于玫玫两人都是脑回路精奇的家伙,他们之间的问题与矛盾,和她这个过气多年的前女友有什么关系?!单诚本就是风流成性,于玫玫凭什么把责任都追加在她身上? -- 隆冬时节,天黑的特别早,大概是受浓郁的节日氛围影响,姑娘们最近的约会好像特别多。 不到下班时间,就都蠢蠢欲动地摆弄手机,和男朋友联系。 tony又凑过来说:“怎么啦?羡慕啊?” 纪绒绒嘴角抽抽:“我现在……巴不得我的眼前不要再出现男人!一个!都不要!” tony双手交叉在胸前:“也包括我吗?” 纪绒绒面露狠色,咬牙:“你说呢?” tony举手投降,在纪绒绒找他秋后算账前,夹着尾巴跑了。 一转眼,夜色渐浓,工作室的人都下班了,纪绒绒独自一人留下。 专为真人秀节目所设计一整系列的主题婚纱已基本收工,由于制作比例是按照“奶奶”级模特身材而定,为求在镜头里展现出最佳的效果,还需要修改细节。 纪绒绒在这方面是个绝对的完美主义追求者,她可以只为婚纱腰线和裙摆间的比例,而反复调整数字,直到她满意为止。 她手里拿着一把制样衣用的别针,除了重新审视一遍自己的作品,找到不甚满意的地方外,她还在等一个人。 肚子饿得咕咕叫,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交谈,她可以等,等他走,等所有合作画成一个完满的句点,她再回到赤山父母家吃妈妈做的饭菜。 一想到,这一大单终于快大功告成,即将告别在工作室熬夜的日子,纪绒绒忽然从心里往外的觉得幸福。父母给她的爱和支持,是她最坚强的后盾,她心口处捂满暖融融的热量,好像能驱散冬夜的森凉寒冷。 “咳咳——” 前厅的灯已经关了,只剩下她所在的工作区还大亮着。 此时忽然传来男人的咳嗽声,纪绒绒看腕表,离和叶灏丞约定好的时间还差半个小时,这人神经兮兮不会又是搞突然袭击吧? 纪绒绒应声望去,从来人脚下投射的暗影形状,便可断定不是叶灏丞。 她探寻地到门前,两人照面,一个惊诧地抬头,一个低头,一脸欠揍的笑容。 单诚?! 第一个蹦出来的 单诚手臂上搭着防尘袋,从透明的地方可以看出喜庆的大红色,很显然,是于玫玫在她这定做的婚礼中式礼服。 “纪绒绒,你一向都这么堵着客户?” 他不说还好,这样反而提醒她,不该放这位不速之客进门。 “单先生,明天你就结婚了,一个人拿着新娘礼服到我这做什么?!” 单诚无辜地耸肩:“你是设计师,当然是新娘对礼服有不满意,我才送回来改喽。”他故作潇洒拨了拨头发,若无其事,要破门而入。 明知不过是男人的托词,倘若一个女人这个时候会上当,除了故意放任,没有第二个理由。 纪绒绒再次感慨,最近的烂桃花真是一朵接一朵、不间歇地向她砸来! 一个、两个、三个,都是这般纠缠磨人! 纪绒绒当然不让单诚得逞,横着手脚将男人死死挡在门外:“对不起,may取回礼服时已经觉得无可挑剔,所以……如果还要修改,明天婚礼之前,一定来不及了!” “原来你就是这种服务态度?啧啧,纪绒绒,如果你想创立自己的品牌,必须尽快摆脱这种小作坊似的经营方式,要特别注重大客户的培养,比如我,比如单氏……以及改善服务质量和态度!”单诚说的一本正经,眼角流转出的却是另她看不惯的轻佻。 纪绒绒拱手笑道:“多谢单总提点!” 单诚回礼:“毕竟交情一场,客气客气!” 他倾身,这次总该让他进去了吧,只见纪绒绒瞬间变脸,摇头斩钉截铁道:“实在抱歉……还是不行!” 单诚又气又笑,索性把臂弯里的礼服向内一丢,扔在地板上。 自己的心血被如此对待,纪绒绒自然心有不甘,强自镇定说:“单诚,又搞什么花样?” 单诚敛了敛神,眸中清明,笑容一直在:“你纪绒绒在识破我喜欢上别的女孩子时表现的多聪明和无畏啊,结了个婚就傻啦?看不出我们在搞什么花样?may有那么多婚纱设计师可以选,为什么偏偏找上你的工作室?挑了一件最不起眼的婚纱?你不认为她是有意试探我和你之间的感情吗?” 纪绒绒终于等到单诚摊牌,自从有人看中那一款她第一次参加比赛时所设计的婚纱,她就直觉到哪里很怪异,不对劲……之后是于玫玫刻意让tony带给她威尼斯摄影展的画册,再然后是物归原主“思念穿过你的吻”,上门定制中式婚礼礼服……这么明显,纪绒绒再看不出,她就是眼瞎! 纪绒绒直言不讳:“我知道。但我不怕被她试探。单诚,我们确实在一起过,也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但是最清楚我当初为什么提出分手!而且是彻底的分手,不是你现在表现的……藕断丝连的模样!于玫玫也许是无辜,还被你的“本性”蒙在鼓里,也许是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总之……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并不在我!你何苦拉我下水?让于玫玫针对我?” 这问题好似把单诚也难住,他的眼神从轻佻变为轻飘,说:“我不是故意的……大概……是我情难自禁,没有掩饰住?” “……什么!”纪绒绒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绒绒,你以为我不想顺顺利利地结婚,了结我爸一个心事,也给may和她的家人一个交代?是我……我同may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掩饰住,我还爱你,心里还有你……”单诚的语气,一如当初他说“其实我是爱你的,纪绒绒”时一模一样。 无辜、天真、诚挚……好像错的她!是这个世界!是其他人类的三观! 空气陷入诡异的沉默,两人仍在门口堵着,没有进去。 叶灏丞下了电梯,就看见这一幕——纪绒绒和单诚,两人的身影被明晃晃的灯光拉长,一半在工作室内,一半在外,差点重合在一起。 他听见脑际里轰然的一声,头皮发麻,好像所有证据被呈现和拼凑在一起,终是等到了向主人公验证的时候…… 单诚单独来的?否则纪绒绒不可能明目张胆当着单诚未婚妻的面,与他面对面站这么久。 可他找纪绒绒想干什么?! 电梯关上门,叶灏丞仍怔立着不动,半响,他轻挪脚步,走向工作室的方向。 情况如此相似,就在不久前,他也如此,一路怀着对纪绒绒的猜测,一路悄无声息跟随她倒观音寺,如今又…… 叶灏丞,你什么时候竟变得这般喜欢鬼鬼祟祟?! 第47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5) 第十五章聪明反被聪明误(5) 纪绒绒十分期待,此时单诚给她一个欠踹的表情,然后用他那标志性的大笑声把她震醒,告诉她,他的话不过是一场恶作剧! 不过,单诚没有遂她所愿,反而越加失望地说:“绒绒……被所爱的人,用恨不得杀死的眼光看着,真让人伤心。” 纪绒绒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 单诚拿拳头锤了锤心口:“你对我的爱这么鄙视?嗯……更伤心了。” 纪绒绒叹气:“那你还不赶快远离这个伤心地?” 单诚:“你还爱我……纪绒绒,别否认了!如果你的内心和你所说的一样坦荡,为什么现在不敢让我进去?是不是孤男寡女,怕自己禁不住诱惑,和我一起偷吃禁果什么的?” 纪绒绒简直想笑:“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这么……无赖?” 单诚双手一拍,惊艳无比地对她说:“无赖。我喜欢你给我的新定位!纪绒绒,既然你都肯给别人机会,我……比那个人差在哪里?你要知道,毕竟,情人还是旧的好……” 无赖……情人还是旧的好…… 不远处的叶灏丞听到两人之间暧昧的对话,手指攥进掌心,力量在暗然蓄积。男人的暴力因子一旦被开启,似乎有种不可收拾的趋势。 他相信,上次观音寺前,他赤手空拳将三个正值年轻气盛的小子打得落荒而逃,一个单诚,可以用来再试下拳脚。 另外……作为折磨他已久的假想敌,他早就想揍单诚一顿了! 单诚指的“那个人”,仍是他在拍卖会后所见到的郑爵。纪绒绒此刻若是把和叶灏丞离婚的事澄清,以单诚的思路,她没有在摄影展那天承认,而是一直拖到现在,必定是她心里有鬼;但如果放任他认定自己婚内出轨,周旋于男人之间,他还是会纠缠个没完没了…… “对不起,单诚,就算我的整片森林都倒了,我也不想吃回头草。”纪绒绒不拦他,侧着身抱起手臂,“你可以死心了吗?” 单诚蓦然收起笑容,盯着她看:“好久没有女人燃气我的斗志了……纪绒绒,果然你和别的女孩不一样……我们简直天造地设!我开始后悔,当年如果直接娶了你,我们会生活的非常和谐!” “嫁你?”纪绒绒冷笑,“那我的智商一定是被狗吃了!” 单诚流露出一种“你太不识货”的眼神:“嫁给我不好吗?总好过嫁给你的叶师兄吧!相信我,我能给你的一定比他多。而且……我也可以做到你与别的男人调-情时,我视而不见!” “够了!”纪绒绒心口莫名一窒,只想把单诚这个大奇葩赶开她的地盘,“单诚,我想你是……有点误会,很抱歉,我和你并不是同一种人,也不是天造地设,你太高看我了!其实我和……你在拍卖会上看见的男人……根本没什么。” 单诚一愣,随后笃信说:“不可能。” 纪绒绒满不在乎:“随你信不信,我和我老公那天闹了点情绪,我是故意气他的。” “不、可、能。”单诚一字一顿,说完了,顾自思考了下,目光中多几分怀疑和探究,“你刚才嫌弃我是回头草,我懂,其实你是觉得我快结婚了,怕惹些没必要的麻烦。纪绒绒,我既然能在婚礼的前一天和may闹翻来找你,就表示我已经考虑好——如果一定要在may和你之间选……我想选择你。可你呢,偏又编个这么拙劣的谎言拒绝我,是因为你……叶灏丞?你在考虑叶灏丞?” 已到这份上,纪绒绒唯有将计就计:“对……叶灏丞。我已经嫁给叶灏丞……”她紧张地舔了舔嘴唇,“我——” 单诚不甚理解:“你爱他?” 虽然只是为了骗过单诚,但亲口说出还爱叶灏丞,对纪绒绒而言也是个挑战,毕竟……她已经恨了他那么久,早就忘掉当初说爱他时,是怎样的浓情蜜意,怎样的孤勇决然,怎样的……飞蛾扑火一般的心情。 她含混地答应:“嗯。” 单诚见状,胸有成竹地笑:“不,你不爱……你爱的是我。” 纪绒绒疲于与他争论,静了半响,半垂着眼睫,轻声说:“单诚,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了,好吗?你按照原计划结你的婚,过你以前认为满足的日子……” “爱一个人,为什么这样口是心非,不愿与他在一起?”单诚大概是受了她的影响,也逐渐冷静下来,随着脚步的靠近,慢声细语,好像在哄他宠爱的情-人,“我不结婚了,也不要别的女人了,绒绒……还不行?你敢说……当初我们分手后,你草率地去追求叶灏丞,还和他结婚,不是因为我?也许外人看不出,但最心知肚明的,就是你和我……” 单诚停下来,已近在纪绒绒咫尺,手臂一伸,将她困在自己的暗影里。 陡然的寂静,让长廊里的声控灯熄灭,半米距离外的叶灏丞,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全部听去,拳已握得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一身的戾气随时可以爆发…… 他们在干什么?没有声音了,在情不自禁地亲吻?还是……已到亲-热的地步? 纪绒绒,你回答他,到底是不是。 你回答“是”,我马上离开,就当四年共度的光阴白白逝去!你回答“不是”—— 里面的女人忽然低声说:“是不是又怎么样?你只要知道,我不爱你了,不——” “那你爱谁?”单诚打断她,一阵好笑,“叶灏丞?” 纪绒绒拉回自己神思,对抗着单诚的不可置信,表情认真而严肃,反问:“对,为什么不是叶灏丞?我不可能因为你,离开叶灏丞,这个答案是不是足够让你放弃你一时脑热的想法?” 单诚的笑,不管是带着何种情绪的,逐渐消失不见。 他深深看着她,难得脸上蒙了一层悔色:“我终于知道,我那时伤害你有多深了……其实我一直欠你一个‘对不起’。” “不必了。” “可是,你也改变了我……让像我这样的男人,也尝一下后悔、思念、放不下的感觉。”单诚长出口气,“may今天向我坦白了所有的事,她很聪明,只通过‘思念穿过你的吻’,就猜到我心里牵挂着一个女人,单被我惦记这一点,她判断,你和我其他女友不一样……才有了婚礼前的这些事,不过,刚才之前,我还以为,我注定是要辜负她的……” 纪绒绒:“may是真心爱你,你别再折磨她了,要么也放开她,要么结婚后好好爱她。” 单诚耸耸肩,望了望天:“刚被你无情拒绝,你有什么资格指导我的人生啊纪绒绒?” 纪绒绒又要翻他个白眼,单诚脑袋凑近说:“还是你在暗示我……” “单诚!” 单诚十分受用:“叫的真好听,再叫一次。” 纪绒绒咬牙切齿:“滚!” “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滚!” “告别之吻!”单诚退而求其次,“不亲-嘴!亲额头……脸……手也不行?” 叶灏丞若是能再淡定地接着站稳,心中膨胀的愤怒恐怕会把他炸的血肉横飞,三两步,他进入光线里,出现在“打情骂俏”的二人面前。 纪绒绒和单诚几乎同时转头,当确定对方是叶灏丞,让纪绒绒想起七夕夜和郑爵在爱纱有肢体接触时,他那冷峻的眼眸和掠过身边时带起的寒风…… 他大抵以为郑爵对她动手动脚,“教训”了郑爵,而她,在叶灏丞追出来的时候却打了他…… 类似状况又上演,纪绒绒忙推远单诚,单诚则像电影里那般,滑稽地立马举起双手后退。 叶灏丞心里早已惊涛骇浪,恨不能将这人挫骨扬灰,面上却保持若无其事,一张脸看起来很轻松地问:“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末了,像只凶猛的鹰,居高临下盯准纪绒绒。 单诚尴尬地大笑起来,走进工作室,将地上的红色礼服拾起:“别误会,只是新娘子的行头出了点问题而已。” 三人彼此间目光交错,一阵要命的沉默后,最终是叶灏丞以男主人似的姿态问纪绒绒:“解决了吗?” 纪绒绒眼睫半垂,不情愿地动动唇:“解决了。” 叶灏丞点头,还是不放过窘迫中的纪绒绒,眸光锐利,始终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话已经对单诚说了出来:“单先生还有别的事吗?” 单诚有心维护纪绒绒,可这画面,他没见过——纪绒绒向来都是压制他人的女王范儿,而在叶灏丞面前,却成了乖顺的小绵羊? “没有了,正要向你们告辞。”单诚手一挥,转身便走,回荡着的语声里,掺着他特有的笑声:“明天千万别忘记包个大红包,准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单诚走在长廊上,身后的白炽灯光,在工作室的门被关上的刹那掩了回去。 昏黄暗淡中,他脸上的笑意一丝一丝地褪去。 好,很好,纪绒绒,我虽然是喜欢长在花丛里的回头草,好歹也是单氏总裁的独生子,我这般送上门你不要,偏栽在一个叶灏丞手中……啧啧,活该啊! 他垂头看向于玫玫的礼服,婚姻……结了婚,真能因此爱上一个人? -- 确认单诚走后,纪绒绒逃离开与叶灏丞的精神对战,径直来到工作区,将套在模特身上的一套婚纱取了下来。 听脚步声,叶灏丞是跟随在后,纪绒绒努力忘记与单诚交谈的一切,本来就是搪塞单诚的不是吗?不管叶灏丞听去多少?看到了什么?会怎样想?都不关她事,她想象着,有一只手,拿着一块橡皮擦,把二十分钟前发生的事,全部擦掉。 她开口,稀松平常的语气:“你不是说最早要六点半到?” 叶灏丞回:“我没有吃晚饭,所以提前了半个小时,想知道……你有没有吃?” 纪绒绒:“待会儿我回赤山再说。” 叶灏丞自然明了话外之音。 纪绒绒将婚纱整理好,放在工作台边,专心向“指导和监督”的叶灏丞阐述:“前天你说刘奶奶这件腰有些紧,我改过了,还增加了裙摆长度,你今晚拿回去给刘奶奶,明天tony和纱纱会过去,有问题再做调整……” 然而,这些叶灏丞以往定会倾听的话,现在竟比蜜蜂的嗡嗡叫还扰人,他和单诚一样,最想知道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可恶的女人,偏偏躲避了过去。 “喂!叶灏丞!”纪绒绒不满叫道。 叶灏丞被唤回神,更加不满:“什么?”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纪绒绒收拾工作台,“你交代过的工作我已经完成了,你还不走吗?” 又赶他?叶灏丞这些日子习以为常,顿了顿,真的掉头大步离开。 等纪绒绒也从麻木自己的忙碌中清醒,深叹口气,一转身,才发现叶灏丞居然把婚纱落下了!他此行就是来取婚纱的好吗?结果自己潇洒地走了,把最关键的婚纱留在工作室? 纪绒绒气不打一处来,抱着婚纱追了出去,还好,叶灏丞还没下楼,正立在电梯门前在等电梯。 “叶灏丞!”她气呼呼地,一边叫他名字,一边走,最后将婚纱塞进他怀里,“这个都忘记!你来是干什么的!” 他平静又别有情绪地低眸看她,纪绒绒心底涌出异样,快步折返,最后变成跑。 是的,叶灏丞在身后追她,越来越快,使她不得不小跑起来,可是,他只要利用好身材又是,降服她,总是绰绰有余。 只差一步,纪绒绒还是被一股力量牵制进了怀里,而后,眼前一黑,直感嘴唇被湿漉漉地吻住,男人像风餐露宿的旅人,渴望而狂放地吻她,像吃什么东西,大口地嚼着,啃着她的嘴唇。 纪绒绒差点飞起来似地挣扎,断断续续说:“你……唔,你……疯了!” 两人中间是雪白的婚纱,丝质的触感,凉而缠-绵,叶灏丞只顾吻她,也管不了许多,拖着婚纱和她,将人塞回工作室。 天旋地转,纪绒绒被正面压在方才单诚“壁咚”她的位置。 她上气不接下气,叶灏丞额头顶着她的下巴,弯身将改好的婚纱丢得远一点,省的耽误事,却发现纪绒绒瞪着红红的眼睛要打他,他反应过来,轻松钳制住她四肢,又大口地吻了下去。 纪绒绒被亲的天昏地暗,呼吸不顺,叶灏丞是疯了吗? 她找到机会反扑咬他,直到叶灏丞的下唇被咬出了血珠,彼此尝到了血腥味儿,叶灏丞稍停顿了下。但仍没放开她的意思。 “我刚才走出去的时候,告诉自己,你如果追上来,我就不放过你!我要吻你,m 你,jr你,纪绒绒,是你自己自投罗网……”他唇蘸着血,嘴角在笑,像魔鬼般捉摸不定,腰t间有厚重而熟悉的热度在缠绕,纪绒绒再看他,他已好似凭空消失。 接着,女人一悚,差点哭着尖叫出来,全身的血液好像齐齐冲向了头顶。 叶灏丞! 那一瞬间来临,仿佛在高空中飘荡,纪绒绒忽然想起一部电影,名叫xx,主演是汤唯和梁朝伟。汤唯饰演的王佳芝本有机会在那什么时,杀掉虚弱的易先生,为什么她却放弃绝佳的刺杀机会?当时一起观影的除曦说,是因为爱,纪绒绒也无限认同。 现在她想,是吗,是爱吗?也许更多的是y。为了完成和享受短暂的y,女人竟可以放下仇恨和尊严…… 纪绒绒思及此,悲哀漫过心口,却抵不住身体的反应,挺着腰,咬着手指,眼角滑下泪滴…… 叶灏丞见她支撑不住,便爬上来,她明显老实了很多,只是满脸的泪水,昭示她有多么不情愿。 那带着湿意的唇复又吻她,她狠狠偏过头,目光寒凉而绝望。 叶灏丞掐着她的下巴掰回来:“还是想说我恶心?我脏?好!我恶心还是脏,也都是你一手造就的!” 破门而入,又痛又快。 他腾空抱起她,头埋在她颈间,大喘着气,不知过了多久,他含糊说:“你真有趣……纪绒绒,你居然质问我……我和季月的孩子……我根本没和她这样过,呵,哪来的孩子……” 第48章 意外(1) 第十六章 意外(1) 除曦一夜睡睡醒醒,梦里回响的都是从门缝中听见纪少徵与陆泉的几句对话。 白晓璐,流言中唯一“跟过”纪少徵的女人,这个全然的陌生的名字,除曦并没有刻意去记,却已深深印进除曦的意识里。 还有彭子帅,她的表姐夫,纪少徵让陆泉去查餐厅是否真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彭子帅以开餐厅之由骗了他们一家?也骗去了纪少徵那四十万?如果是真的,原因又是什么?她是该问清楚纪少徵?还是到连瑶和她婆婆那里探探虚实? 大脑皮层下整晚活动激烈,人进入了睡眠状态,脑子还在帮她解决她纠结的问题。 只是,一清醒过来,除曦敲了敲脑袋,空空的,什么都没记住。 之前在一起“同、居”养伤的三个多月,虽然他们没有发生实质关系,同-床-共-枕倒是时有发生,所以,除曦对身边多了一个人陪自己睡已算习惯。 纪少徵还没醒,手臂横在她腰间,大手托着她身后柔软,太亲密无间的姿势。 对于一个刚刚升级为女人的除曦来说,多少有点难为情。 她轻柔地拾开他的手,悄悄起床,出去卧室,接了杯热水润润发痒的嗓子。 江南多雨,湿气重,窗外晨雾朦胧,看不清远方……按照行程,今天两人是打算回到纪少徵的家乡祠堂祭祖的,不过这样的天气,不知道路况如何,若是太过湿滑,恐怕还会再逗留几天。 才想到这,肩膀一沉,一个暖融融的躯体从后面拥住了她。 “起这么早?”他抚着她的手背,顺势夺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昨晚就发现你嗓子不舒服……稍后有胖大海金桔甘草茶,你多喝一点。” 他体贴入微,心思极细,除曦受伤后的一段时间,给了她太多意想不到的关怀……她长这么大,从不奢望任何一个人无条件的对她好,毕竟……世界上唯一可以做到这件事的妈妈,已经上了天堂,再不会回来。故而,纪少徵的关心和温暖,成为这段感情里对除曦来说最难能可贵的事。 可她呢?除曦垂头盯着自己的双脚,竟然总是猜测关于他的不好。 之前因为彼此缺乏了解,她才诸多疑虑,现在都结婚了,十六叔是她的了!她有大把的日子可以与他度过,还莫名其妙地忧心和惧怕那个白晓璐出狱干什么? 除曦甩甩头,将千头万绪赶出去,回身问道:“天气看起来不太好,我们还是照原计划吗?” 纪少徵似乎算准她的担心,揽住她的肩头,很有把握说:“雨不会太大,我们中午启程,等到的时候,应该是晴天了,不过祭祖还是安排在了明天,因为……我打算除了纪家祠堂,要再回一趟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拜祭我的养父。” “拜、拜祭……养父?”纪少徵是个重情义的人,养父母把他养大到十岁,他一直记得这份恩情,听陆泉说,自从泊淳组建,到经历危险的破产风波,到最后重新走上正轨,无论何种处境,纪少徵必会按月为养父母支付赡养费,可除曦并不知道……原来养父母,只剩下养母了。 纪少徵点头:“我的养父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出意外去世,后来养母为了小女儿的学业陪她到了hz,偶尔也会回到家乡。”他目光忽然有些不确定,低着头,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摩挲,这样子,哪里还是威风凛凛的十六叔,倒像个想要讨人欢喜的孩子,“除曦,你是不是……不喜欢乡下?没关系——” 除曦夸张地摇头:“没有,十六叔,我没有不喜欢……我去哪里都可以的,只要和你在一起,我都喜欢……” 一句话把纪少徵哄的心旷神怡,两人在落地窗前尽兴亲吻,阳光透过云层和雾霭,穿越进来,映出两道旖旎交-缠的身影。 纪少徵打开自己的睡袍,将除曦的身子纳进去,彼此贴着缠腻,直到对方都很累了,正好门铃响,酒店送早餐,才算分开。 过后,纪少徵说,拜祭养父要回到养父的老家,还需乘船、登山,过程比较辛苦,所以,交代陆泉照顾她一个下午,他和纪家的亲属一同过去。 既然是纪少徵安排的,一定是经过他深思熟虑做过判断,除曦乖乖应和,没有异议。 -- 到了正午时分,果然,天已放晴,陆泉驾车,载着二人驶向纪家原籍所在地。 路途风光无限,除曦心情甚好,差不多三个半小时车程,“历经艰辛”,终于接近了这座深冬里依旧风情的小镇。 对比北方十二月的满目萧瑟和雪白,置身于此,仿佛到了另外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才到镇子口,便发现已有不少纪家的远房亲戚来接他们,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青年中年……热闹非凡。 对于从小只跟着阿姨一家生活的除曦,这般大的家族,她还是第一次见!颇为叹为观止。 亲自来接他俩的是与纪少徵同一辈的,中间都是个“少”字,年龄却大出纪少徵许多,至少有五十岁的样子。 纪少徵为双方介绍,除曦恭敬地问候,递上备好的礼盒:“哥哥嫂子你们好。” 两人很是欢喜,快速地说了句什么,除曦居然一个字也没听懂,原来用的是当地土话,纪少徵倒是驾轻就熟,附在她耳边说:“我哥哥和嫂子在夸你年轻漂亮。” 除曦害羞,回道:“告诉他们我不敢当……” 纪少徵捏了捏她脸,一阵好笑:“小笨蛋,你说话他们能听得懂!” “呃……呵呵……”除曦捂脸,自打和纪少徵在一起,她的焦虑症已经改善很多了啊,现在为什么反倒严重了见十六叔的家族兄嫂已紧张到智商跌成负值,那一会儿看见列祖列宗,她是不是要直接下跪? 除曦从指缝中露出眼睛,向纪少徵递个眼神:“十六叔,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有句话叫什么?爱一个人,根本无从掩饰。 纪家兄嫂见他俩从下车,直到洗尘饭局结束,几乎形影不离,恩爱有加,不禁替纪少徵早逝的父母感到欣慰。之前交代好了,兄嫂这边收拾出一间屋子给二人住,比起镇里的快捷酒店和民宿,住在自家更顺理成章,舒适干净和随意。 晚饭除曦在一片乡音的鼓动下,喝了点酒,一回房间,就迷迷糊糊地栽倒在床上。 纪少徵拎她耳朵:“去洗个澡,除曦……我让你喝一口,你倒实在,半杯都喝下。” 她含糊说:“我不喝,到头来也是你喝……你喝你也难受,还不如……我帮你分担一点。” 纪少徵不想,原来她方才在酒桌上的勇猛不是贪杯,而是想做个贤内助。 第49章 意外(2) 第十六章意外(2) 第十六章意外(2) 自家醇酿,果然厉害! 除曦一早从眩晕中睁开眼,想起昨晚纪家兄嫂的女儿在她喝酒时劝说的话,后悔不迭。 确定纪少徵已离开,除曦从被子里扔出一条光溜溜的腿,骑着枕头小声哼哼。 这是间古老的房屋,高高的屋脊耸立,刻有繁复的花纹,地上还铺着大块青灰色的石头,家具和装潢也散发着古色古香的气息,晨曦透过窗棂,洒在她脸上,刺刺痒痒的,好想让人醉生梦死,一觉不醒啊。 房门忽然被敲响,接着传来女孩的声音:“小婶,你起床了吗?” 按辈分来排,女孩该是她的侄女,比她小四岁,叫纪纹纹,在hz念大学,普通话不错,最起码她听得懂。 除曦忙穿上内衣和长裤,随意套件棉衣外套,给纪纹纹开门。 “对不起啊,我昨天……有点喝醉了,所以睡到现在。” 纪纹纹活泼精灵的模样:“没关系啦,小婶,长辈都快到齐了,要去祠堂祭拜的,妈妈让我来叫你。” “哦哦,我这就起床!”除曦连忙答应,回房换衣服洗漱,以最快的时间将自己收拾得体。 十六叔也真是的!等嫂子让侄女来叫她,还不如他给自己打个电话什么的。 随纪纹纹在镇里的老街上行了一段路,来到香火缭绕的祠堂古园,四面宽阔,熙熙攘攘,族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在内正互相问候。 除曦一进来,便有人认出她,告诉她纪少徵的位置。 不知昨晚失态没有,除曦只记得她被劝酒时很无畏就是了。 终于找到纪少徵,他正和几位兄长叔伯说话,器宇轩昂中谦逊有加。 除曦怯怯停住,纪少徵转眸却正看见她,温文一笑,迈步过来。 纪纹纹脆生生叫了句“十六叔!”说:“小婶喝多了黄酒,头还是很晕,我去拿蜂蜜水给她解解酒!” 纪少徵点头:“谢谢你了纹纹。” 纪纹纹腼腆一笑,蹦跳着走了。 纪少徵拉起她手,心疼地攥了攥:“先跟伯父打个招呼,然后我带你进祠堂祭拜。” 除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酒精中毒,就点了下头,都恶心想吐。 “不舒服的话……”纪少徵斟酌,“待会儿你留在纹纹家吧等我回来,让纹纹陪你,虽然和长辈们不熟悉有距离,别害怕,他们都会好好照顾你。” 除曦犹豫,拽他袖子:“那你几点回来?” 纪少徵像在给小孩子允诺:“尽快。天黑之前一定赶回你身边。” 身在异乡,周围全都是不熟悉的人,还每个都盯着她打量,也许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对她好奇,可纪少徵不在身边,她总觉的不自然。 除曦不安说:“唔……十六叔,怎么办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 纪少徵无奈,在场人太多,他久不回乡,这次又带着新婚妻子,关注点自然都在他们身上。 大庭广众,亦在列祖列宗前,自是要知礼数,便先答应了她,带她燃了香进祠堂。 祠堂里庄严安静,两人手持着香,秉诚鞠躬拜祭,接着纪少徵来到父母的牌位前,介绍过除曦,将她夸赞得有些忘形,最后承诺定会珍惜姻缘,好好待她,延续纪家香火,一起白头。 出了祠堂,族人们分外热情地挽留和攀谈,他们不得已又逗留一阵,折返回兄嫂的宅院时已经十一点。 “刚才听有位叔叔说,你会出资修葺纪家的老宅院?”除曦感兴趣,一边收拾包包,一边说,“我们还会再来吗?” 纪少徵看着她一笑:“才一个晚上,就舍不得走了?” 除曦不置可否:“唔……你们纪家这么大的家族,彼此间相处的好和气,真的很难得,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种感受。” 纪少徵严正纠正道:“什么‘你们纪家’?从现在开始,是‘我们’。别忘了,我刚刚领你在列祖列宗面前起誓白头偕老,患难与共!” “对不起……”除曦猛地捂嘴,一双眼睛贼溜溜地转。 纪少徵喜爱得把她拽到跟前,低声在她耳边说:“而且……我父母走的早,只留我一个人,他们在天有灵,一定希望这条血脉延续……” 就是……他在祠堂说的“继承香火”的意思?说白了,生孩子?除曦当做似懂非懂,眨眨眼:“噢……” 纪少徵凝神望着她半响,亲了口她的脸颊:“瞧你吓的,来日方长……” -- 不是除曦害怕生孩子,是到现在为止,她连婚后第一关还没克服过去! 除了手忙脚乱的初1夜,纪少徵顾忌她身体,他们还没有发生过第二次……考虑生孩子是不是……为时过早? 不过,相似的人生经历,让她理解纪少徵渴望亲人和家庭的心情,非常理解! 四平八稳的黑色benz开往纪少徵养父母的村庄,仍是颠簸不已,除曦忍受胃部不适,头歪在他肩膀,困意席卷,她朦朦胧胧地说:“十六叔,我……你……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纪少徵蓦然一怔,想着,她着实是个极其敏感的女孩,一句半开玩笑的话,竟然从上午惦记到现在。 “男孩女孩都好。你呢?” 除曦傻笑了下:“我也是……唔,其实还喜欢女孩多一点。” 纪少徵亲亲她头发:“那我努力让你生个女孩。” 除曦揪着他的衣襟,埋起脸:“这个……是你努力……就能决定的吗?” 两人一起笑出声,光芒破云而出,艳阳高照。 前后耽误的时间加起来,抵达目的地时两点半,除曦一路昏昏欲睡,纪少徵安顿好她,让陆泉照看,在码头与养父母的侄子会和。 除曦感觉到身子被从车里抱出来,放在柔软的床上,盖好被子,额头有轻吻划过。 困,累,晕,除曦蒙蒙然,翻了个身,找个舒适的姿势接着睡去。 她做了一个冗长而离奇的梦,梦里她不停奔跑,好像在和谁玩捉迷藏的游戏,一会儿她追人家,一会儿人家追她,一会儿刀光相见,一会儿又是你追我赶。 除曦被被子捂得一头汗,缓过神来,使劲回忆梦境,可还是那样,全都记不住了,只感到疲倦、四肢酸痛。 床头坐着陆泉,支下巴正看她,目光一对上,他站起身:“你醒了。” 除曦抬眼,是黢黑空荡的房间。像许久没有人住过。 “纪少……”除曦起身改口,“纪先生,已经出发去海岛了?” 陆泉中规中矩说:“是的,如果累再休息一下吧,纪先生最快回来,恐怕也要六点半左右。” “现在几点?” 陆泉看表:“四点。” 除曦轻声叹了叹,都怪自己昨晚喝酒不知度,否则今天不会这般难受,她应该陪他一起登岛的! 陆泉说:“你不必太自责,其实一开始纪先生也希望你留在镇里,这和海岛的基础设施建设的很差,环境也不好,怕你吃苦。需要开灯吗?又有点阴天。” 除曦紧张地从床上蹦下来,向窗外望去,果然,是同小镇里繁盛兴隆的景致完全不同,放眼望去,稀稀拉拉地渔灯点缀在码头和水面,一片萧瑟破旧的老屋延展无尽。 “阴天?会不会下雨?他会不会有危险?” 陆泉去开灯,室内立刻通亮:“放心吧,纪先生不会有危险,即便下雨,也是无风小雨。” “陆泉,你来过这里?这间房子是……” “是纪先生早前为伯母盖的。常年空着,只有伯母回来省亲时会住几天。”陆泉说完,手机正好铃声大作,他垂头一看,顿了顿,走出去很远才接。 除曦睡醒,头脑清零了很多,穿上鞋,也打算出门走走,还有两个多小时纪少徵才回来,而面对陆泉,除曦很怕自己再像那次一样,忍不住向他打听白晓璐,和白晓璐与纪少徵的过去。而陆泉这人,行事谨慎小心,该说的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该说的,他一个字都不会吐。 这是小巷最后一间大屋,巷子深且窄,从尽头处,可见行人在大路上穿行而过。 石板路青苔湿滑,除曦手脚受过伤,走的异常缓慢。 明明刚才还听见陆泉的说话声,一转眼居然不见人影。 她坐在门前的石墩上,仰望天空,基础设施确实是差,好在这样的小村庄幸免于外面世界工业化的进程,空气格外湿润宜人,皮肤都水嫩嫩的。 忽然,一只绿色的皮球滚落在脚边,除曦左右望望:“是谁的球?” “我的……”稚嫩的声音响起,一个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从交叉纵横的巷子里探出头,腼腆说,“姐姐,是我的球。” “怎么踢这里来啦?”除曦拾起球,走过去递给他。 男孩怯怯地仰头:“谢谢姐姐。”犹豫半响,说,“姐姐要不要陪我玩儿?” 小男孩带着点北方口音,让除曦很惊讶,她蹲下来,耐心地轻声说:“你家在哪里?怎么自己玩球呢?天快黑了,妈妈会着急的,快回家吧。” 小男孩摆弄着球,不太高兴地撅起嘴,默默走开。 除曦想了想,问:“小朋友,需要姐姐送你吗?” “不要……”小男孩沮丧地摇头,转身抱着球跑掉了。 除曦回到石墩前,拍了拍刚才捡球时粘在手掌上的灰尘,顾自摆弄一阵,还是决定回去房内洗手,顺便整理下自己的妆容,她看起来很像坏姐姐? 除曦自认还是很有孩子缘的,霏霏不知道多喜欢她呢。 陆泉正好回来,问她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他现在就去买。 不提还好,一提除曦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早上没吃饭,中午胃口不好,只喝了点纪纹纹拿来的蜂蜜水,这会儿不饿就奇怪了。 陆泉忍不住笑,说:“我知道村口有家海产做的不错。” 他似乎对村庄很熟悉,转而又推荐几家专做海产的小吃,除曦忽然心血来潮:“有没有辣炒海蛎子?” 陆泉想了想:“应该有。” 除曦手一拍,兴致勃勃:“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吗?” 陆泉已早做决定:“你在这等就好,外面路滑,纪先生交代我必须照看好你,万一出去有个闪失,我担待不起。” 好吧。除曦依言在房内呆呆等着,没几分钟就感到无聊。 她溜达着出门,还是坐在门口,忽而恍惚中在不远处又看见之前玩球的小男孩,只是,这次他是仰着头和另外一个人说话。 那是一个老太太,绘声绘色地在说着什么,眉开眼笑的,小男孩怀里抱着绿色皮球若有所思,之后,向老太太伸出一只手。老太太高兴地牵住他,一起走出巷子口。 人影消失,除曦怔了十几秒钟,越想越觉得方才的画面诡异离奇。 现在拐卖小孩的人贩子那么多,听小孩口音,应该不是当地人,大抵也是随父母从外省回来省亲的,会不会…… 除曦攥紧手机,稍微一迟疑,也顾不得脚伤了,脚步匆匆向巷子口。 出了巷子是村子的主干道,这个时间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她四处寻找那小男孩和老太太,终于,在差不多百米外发现,可当她追过去时,他俩转眼又消失在下一个巷口…… 这样被绕来绕去,除曦一回身,才发现已走到一个不甚熟悉的地方,她本来就是个路痴,此刻,淹没在狭窄潮湿的小巷交叉路口处,更是晕头转向。 人没找到,反而把自己走丢了,这事恐怕只有她能干得出来。 除曦打开手机一看,只剩5%的电量,她赶紧打给陆泉,陆泉却没有听,打了三遍,还是无人接听,是自己去出海捞海蛎子了吗! 最后,她决定打给纪少徵,却是接不通,大抵是海岛上信号不好。 正在她打算折返大路时,陌生的巷子深处传来“咣当”一声奇怪的响动,显然是有人在里面,除曦一颗心堵到了嗓子眼。 “有人吗?” 没有应声。除曦提心吊胆,脑袋里编织一幅危险的画面——要是老太太人贩子有同伙,她一个弱质女流不仅救不出孩子,还可能也会被攻击。 除曦步步后退,决定将最后一点电量贡献给110。 而她,已身处险境却不自知。这静谧阴湿的小巷交叉口,有一暗处里藏着一个人,手持短刀,尖锐锋利,鬼祟地逼近正在焦急摆弄电话的女人。 事不宜迟,绝佳机会,不可错过。 “喂,110吗?我要——欸,警察同志!”专注的女人忽然跑开,一个身着警服的警察迎面而来。 除曦这一动,才听见身侧传来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自从在自家安保严格的小区里遭遇抢劫,除曦的危险意识强烈,有人在跟踪她?还是她反应过敏? 警察问:“你有什么事?听口音是外地人?” 她一五一十地交代,警察怀疑地看了看她,在前面走,除曦跟在后,来到巷子尽头,一片脏乱,除了乱七八糟摆放的杂物,什么都没有。 警察问她是不是看错了,请她到派出所做个备案。 走完程序,警察说:“你可以回去了。” 除曦拿出手机一看,得,已经关机。 她艰难地笑了下:“警察同志,我迷路了……我可以借你的电话用一下吗?” 警察惊诧:“这么个点地方还迷路?!” 除曦苦笑。陆泉的手机号她记不住,纪少徵的她背的很熟,警察借她手机,可惜对面还是暂时无法接通。 警察半开玩笑说:“我要下班了,要不要我带你挨家挨户问?” “我……我老公的助理应该在买热炒海蛎子,我还是自己去饭店找吧。” 警察将信将疑,干脆说:“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村里就两间派出所,你这么大的人丢了,他说不定很快找来。” 警察按时下班,除曦采纳了建议,果然,等了半小时,陆泉急匆匆地闯进来。 陆泉一见她,心是落了地:“太太,您可真不让人省心……”他把辣炒海蛎子放在长椅里,“岛上下着雨,纪先生正在赶回来。” “你告诉他了?”除曦气道,“陆泉,我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听啊?” “对不起,是我的失误,饭店里太吵,我没有听到。” 除曦心觉蹊跷和匪夷所思,为什么坏事总能全赶到一起了?!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雨,虽然如陆泉所说,确实无风小雨,但除曦还是忐忑不安,放心不下,很怕一下子就狂风大作,将纪少徵乘坐的船打翻。 一个小时后,差不多正好六点半。 穿着白色雨衣的纪少徵,出现在派出所值班室前,二人相见,除曦小跑着过去,他正好脱去雨衣,用怀抱接住小兔子一样的女人,紧紧相拥。 本来纪少徵计划连夜赶回镇里,就算除曦真的太辛苦,在养母家歇息一晚便好,当除曦把事情从头至尾讲一遍,纪少徵喃喃:“你觉得那个小孩被拐卖了?” “对啊!我把外貌和衣着特征已经给警察留下来做备案了。” “也许,老太太只是小孩子的长辈呢?” “我也想过……”除曦任他紧紧拉着手,“可能是我误会了?可是真的很奇怪,好像他们在引导我乱走一气,最后迷路……十六叔,唔,我不会,遇见……鬼了吧?鬼打墙你听说过吗?” 这句话可总算把一直绷着脸的纪少徵逗笑,他恨铁不成钢地拧她脸,转而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除曦,以后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切忌不可以像这次一样粗心大意,若是有人故意引你进深巷子里要伤害你?你怎么办?今天你是幸运,遇见了警察,万一……” 除曦从没想过会这么严重:“对、对不起……” 纪少徵边摇头,边将她抱紧:“别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太疏忽。你和我在一起,可能注定要冒一些险。” 除曦有点听不懂:“为什么……危险?” 纪少徵不得不说,当得知除曦走失的一刹,他仿佛感受到心脏的停滞,然后浑身笼罩在冰凉气息里。 “因为,敌人太多。你想问为什么?有时候,在某一领域太过强大,自然就会有敌人。你不去招惹,麻烦还是会送上门。所以……除曦,你嫁给我……就等同于和我牵制在了一起——有的危险也许并不是冲着你,而是我……这样,你明白了吗?你后悔吗?还愿不愿意跟着我?” 除曦愣愣地,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纪少徵如此不安和不确定……是为了她。 “我愿意……十六叔,今天才在祖先前起誓的不仅是你,还有我……患难与共,白头偕老。” 第50章 意外(3) 第十六章意外(3) 意外(3) 雨路泥泞,回程不便。 要不是除曦走失这一趟,老屋又许久未有人居住,潮气太重,纪少徵断不会领着除曦住进村里的旅店,暂居一晚。 除曦倒是不在意,还是那句纪少徵最爱听的话:“我住哪里无所谓的,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纪少徵为不可查一叹,却被除曦听了去,顿时忧心忡忡。对他来说,是不是自己这般追随,有些缠人?若是今天她乖乖听话呆在镇里,不执意跟过来,大概也不会有下午这些事了。 车行驶到一家酒家前,纪少徵将外衣敞开,让她钻进去,下了车,面前是一条长长的阶梯,颇为险峻,通向二楼,便是整个村子最体面、条件最好的安身之处了。 这情景,忽然让除曦想起了在科大开-房一条街的那晚,她先前为了摆脱尾随的林志远,而挽上纪少徵的手臂,一路到了形如面前这条阶梯的小型酒店前,两人亲昵地并肩进去。 最终,林志远自尊心受挫,败兴而归,纪少徵却当了真,完全超出她的驾驭,那也是第一次纪少徵向她表露好感…… 以纪少徵的行事,他不会开玩笑,说到做到,登记后,照常入住,留除曦在一旁哑口无言。 开放一条街的主要客源就是大学生情侣,前台早已司空见惯,没有多问,更没向她索要证件,只当她是跟着男人开-房的,和同伴窃窃私语,眼神暧昧。 除曦脸烧的厉害,硬着头皮快步跟上,可在房里待了不到一分钟,就向纪少徵打哈哈几句落荒而逃…… 想来,不过半年多而已,恍然如梦。 “在想什么?”纪少徵问,笑了笑,“觉得画面很熟悉?” 陆泉已将车开去避雨的地方,乡村不比城市,一入夜,四下黑暗,只有一楼酒家窗前洒下的一片暖融融的灯光,正好如了除曦的意。 “才没有……唔,我在想……”纪少徵走在前面,两人手拉着,边走边说话,她的声音格外小,在阶梯间竟格外清晰,“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你……你是纪先生,你娶的老婆应该是可以帮你分忧,有贤内助能力的女人,而不是我这样……” “好,让我听听你的自我评价,你是什么样的?”纪少徵声音里满是笑意。 “唔……” 除曦掂量着,还没想出来呢,纪少徵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说:“除曦,我只会娶一个女人。她是贤内助也好,小笨蛋也好,我娶她,是因为爱她,不是她有过人一等的工作或者交际能力,如果是那样,我大可以花钱聘用她进泊淳就行了……” 她咬着唇,暗里松口气,不被嫌弃是该庆幸的,可连瑶的忠告她一直铭记,也许她暂时做不到为他排忧解难,但至少不要成为他的累赘。 纪少徵回头瞥她一眼:“再说……人我现在都已经娶了,该怎么办?” 除曦哼了声:“将就着呗。”纪少徵腿长步子大,除曦越想,撅起嘴,在后面刻意倒弄的快点,跟上去质问说,“十六叔!那你是承认我很笨,还很麻烦了?其实——” “刚才是谁自己说的?转眼就翻脸不认账?我看你不止是小麻烦小笨蛋,还是个小无赖。” 除曦不甘嗔道:“十六叔!” 两人嬉闹着边拌着嘴,边推开了二楼的门。 这真的只称得上是个小旅店,前台距离门很近,左右狭窄的走廊两侧是全部的客房,却也算干净整洁。 前台坐着两个人,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大姐和一个年轻女孩,正审视着他们。 年轻女孩接过纪少徵的身份证,认真做了登记,身旁的大姐确认道:“两个人,开一间房?” 大姐口音浓重,对纪少徵说话的语气很糟糕,像是责难,目光带过除曦,眼睛里忽然充满痛惜。 纪少徵简明扼要:“我们是夫妻。” “真夫妻?告诉你们!最近警察查的可严!”大姐用纪少徵的身份证点着除曦,严肃说,“你的!身份证拿出来让我看看!” 除曦先不多解释,从手袋里翻到钱包,将身份证抽出递上去:“姐姐,我们真的是夫妻,前几天才登记的。” 大姐一脸正气,负责任地将身份证照片和除曦做对比,再算了下出生日期:“你二十五周岁?欸唷,看起来像十五唷!”大姐还是十分不可置信的样子,朝纪少徵比划几下,“你刚才不是叫他叔叔?我以为他拐骗未成年开-房嘞!” 十六叔,叔叔?原来是称呼引起的误会。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上次她站在前台不知所措,这次轮到纪少徵哭笑不得。 大姐将挂着房间号牌的钥匙放在两人身份证上,还回来,不耐烦地摆摆手:“快进去、进去吧!” 终于被放行,除曦憋着笑,差点内伤,一进门,纪少徵在后面掐了下她的屁-股:“还笑!” 除曦落跑,边跑边放肆大笑,故意和他作对,叫道:“十六叔,十六叔,十六叔!哈哈哈!十六叔……啊!” 纪少徵踢上门,猛扑过来,将她压进床里,床有些硬、有些窄,却已经是整个旅店里最高规格的配备了。 一番“恶劣”的缠斗,除曦被迫投降,两人歇了会儿,除曦捧起他脸,眨着星子一般璀璨的眼眸问:“十六叔……我看起来真的只有十五?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悲哀,十年的口粮啊,都白吃了吗?!唔……十五岁的时候,我第一次遇见你,你说……我现在和十五岁真的没有区别?” 纪少徵悬在她上方,咬了口她的鼻尖,不解恨地否认道:“当然有区别!区别大了!从这里……到这里……到这……很大的区别。” 他说到哪,就揉到哪,吻到哪……除曦本是认真的求知,没想到竟演变成新一轮战役的□□。 她发出小猫一样低低的叫声,绷紧脚尖,被翻了过去,忽而,先是清清凉凉,然后好似被丢入火笼里。 纪少徵轻吻她的耳垂,除曦听见他的声音极为痛苦和压抑:“除曦,好些了吗?” 除曦脸埋进手掌里,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没、没有……” 男人不出声了,可当除曦意识到他在做什么,更是羞愤地直哼哼。 纪少徵说:“还好……” 是吗,她不觉得啊!除曦像只小乌龟,快速地爬走,却让人无情地逮回来,只能哀哀凄凄地求饶:“不要啊,十六叔,不要——” 他教训她道:“嘘——除曦,你再乱叫,被其他服务员或者隔壁房客听到,恐怕要报警了!” 简单地冲个热水澡,吹干头发一出来,除曦冻得直打冷战。 纪少徵招呼她,她热情地跑过去,钻进他怀中,被男人带着特有温热的身体所拥抱裹挟,才渐渐暖和起来。 可事实证明,一男一女,袒-裎相对,还能盖棉被纯聊天?简直痴心妄想! 他有魅力,也有技法,另她迷惑混乱,另她失去自我,然后趁着情浓,终是对她说:“宝贝,帮帮我。” -- 第二天天还没亮,三人启程,迎着一路朝阳晨露回到镇里。 纪家兄嫂准备了丰盛的酒席送行,宽敞的院子里摆了十几桌,满满登登,好像到了年节盛事。纪少徵在席间宣布,会在明年春天正式修缮纪家祠堂和老宅,得到族人们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除曦回到后院的房间整理行李箱,纪纹纹跟了过来,悄悄探头:“小婶,需要我帮忙吗?” 除曦笑着说:“纹纹先进来啊,我已经快收拾完了,你陪我聊会儿天就好。” 纪纹纹应声走到她身边。 除曦为拉近两人距离,问:“纹纹,你和绒绒堂姐熟悉吗?” “当然啦……四伯伯一家也常回来省亲。” “告诉你个秘密……我和你绒绒姐是高中同学,还是同桌呢。” “真的!”纪纹纹很是兴奋,“我就觉得小婶跟我的年纪其实差不多,称呼你婶婶好难为情……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叫你姐姐好不好?就是不知道你还什么时候会再来?好舍不得你……” 除曦:“没关系,很快的,几个月而已。刚才十六叔不是说了,明年春天要回来修缮祠堂和老宅?” 纪纹纹使劲点头,忽而语气成熟地感慨道:“这几天总是听老宅的爷爷奶奶们夸十六叔是真的有心,说来,纪家也出了不少人才,遍布天南海北,每年各家也都许多人探亲祭祖,可是叔伯这一辈里却只有十六叔将修缮租宅的事真正实行了……所以小婶你看,无论纪家老少,对十六叔,都特别敬重。” 除曦好像忽然对纪少徵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他向来重情重义,说道即做到,否则不会让陆泉为即将出狱的白晓璐安排工作,更不会不顾公司流言蜚语,将自己的公寓给白晓璐的母亲和儿子住。 纪纹纹回忆说:“我记得那时候我在县里上中学,周末回家才知道十六叔回来了,长辈们说十六叔当时已被合伙人出卖,泊淳面临破产,而他更是有可能背负巨额债务。可十六叔呢,还是出钱将祠堂后的荷花池修了起来……” 泊淳在hz起步时,确实曾有过破产危机,除曦听陆泉提起,可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因为纪少徵被合伙人出卖?! 他的合伙人不是白晓璐夫妻吗?纪少徵不仅仅是因为与他们意见不合才分道扬镳?看来当时的情况确实比她想象的复杂严重。 纪纹纹见除曦露出担心的神情,连忙安慰说:“小婶你别多想,毕竟十六叔和泊淳已经渡过难关了,妈妈说,这就是善有善报……当然恶也有恶报,还是发小呢,居然出卖十六叔,据说后来这两个人,一个出事了,一个坐牢了……” 听到这,除曦终于按捺不住:“发小?他们和十六叔是发小?” 纪纹纹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话,迟疑了阵:“嗯……可能也不算……就是十六叔养父母的村子,他们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 结束祭祖之行,除曦和纪少徵落地到熟悉的城市已是午夜,本来纪少徵想问过除曦的意见,愿不愿意在江南再逗留几日,除曦却有些兴致缺缺,疲倦地摇了摇头。 除曦内心自是明白,事情过去多年,纪少徵没有必要把所有原委都一一告诉她,而且纪纹纹也是听纪家长辈所说,不一定全部属实。 所有道理她都懂,可是若无其事起来,真的不容易。 休息调整一天,第二日中午,除曦从泊淳技术部到顶楼高层办公间途中遇到了陆泉,正好几个经理秘书在讨论陆泉什么,见到她,立刻转身闭嘴。 陆泉若有所思从她身边走过,好似并没看到她。 除曦叫住:“陆泉?” 陆泉才反应过来:“呃,太——” 除曦立起食指,他立刻收回,眼神茫茫然,不知道叫什么似的。她见到过的陆泉,从来没有这副失神落魄的状态。 “你怎么了?没事吧?” 陆泉摇头:“没事……” “真的没事?你脸色不太好,生病了吗,这是去哪里?” 陆泉迟疑:“我……我买机票去hz。” 除曦满脑袋疑问,他们不是前天才从hz回来?又走? 难道是……白晓璐那边有状况? 话几乎到唇边,除曦终是咽了下去。 没有几天,便是圣诞节接着元旦新年,年底,泊淳上下格外忙碌,年终总结,年会的筹备,大小事务铺天盖地,纪少徵还要在短短几天之内,返于三个城市之间,当然,这一年,他是决定要携夫人出席位于bj总公司的年会。 整一层的办公间,明亮宽敞,可俯瞰楼宇之下的芸芸众生。 中午时分,偌大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人,纪少徵亲密揽住她的腰:“怎么了?心事重重。” 除曦沉吟,斟字酌句,还是从陆泉着手。 “我刚才遇见陆泉了,你又差遣他回hz做什么啊?” 纪少徵似已猜到:“不是差遣,是调职。” 这个回答大出除曦意料,从他腿上跳下来:“调职?!为什么?” 纪少徵淡淡说:“我交代他完成的事,他令我很失望。我当然要赏罚分明。” 除曦忽然心惊胆战,十六叔要告诉她,他暗中让陆泉帮助白晓璐的事了吗? “他……他……” 纪少徵顿了顿,抬眸平静地说:“因为那天下午临走时,我说过,要他无论如何照顾好你。” “我?”除曦没想到竟是因为陆泉疏于照看自己而被纪少徵调离身边,“因为我,你才把陆泉——可是我很好,没事啊,是我自己乱跑才走失的,不能怪陆泉。” 纪少徵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发,像安抚一只彷徨的小动物:“放心吧,陆泉跟我了快六年,我不会轻易让他离开泊淳,只是暂时留在hz一阵。”他目光一沉,顾自道,“我倒要看一看,他对我,对泊淳,是不是还像这些年一样,忠心耿耿。” 除曦此刻的心情很复杂,内疚,怀疑,担忧……脑子很乱,转眸对上纪少徵潭水般的眼睛,那样深远不见底,让人捉摸不透。 她深深叹气,纪少徵调离他的助手,她没有权利、也没有能力干预,只是…… “如果陆泉暂时留在hz,那新年这段时间行程安排这么忙,谁来做你的助理?” “从bj调来。”纪少徵看她,暧昧地抬了下眉毛,“或者……你来试试?” 除曦慌张:“我……我?那你还是调人吧。” 纪少徵不置可否,点着头说:“好,反正我知道,你不想在这段时间陪着我三地奔波,而是打算年末跟着分公司去总公司参加年会。我不反对。不过……从bj调来的这个助理,是女的。” 除曦脸一皱,扑上去恶狠狠地警告:“不行!十六叔,贴身助理不许是女的!” 纪少徵开怀,将她抱起来放在办公桌上,让她两腿自然缠在他腰间,额头顶着额头:“那你来守着我,看着我,不就行了?” -- 激将法果然奏效,不管纪少徵是开玩笑还是当真,除曦已经在收拾行李箱了,只是,恰好平安夜这天,连瑶那边出了事,将纪少徵计划的新年行程彻底打乱。 金店趁着双蛋节日期间的热乎劲搞活动,哪知连瑶挺着肚子里外忙碌,竟晕倒在自家店前。 这一摔不轻,血顺着脚腕往下流,将婆婆吓得够呛,小姑更是跑没影。 除曦得知消息立刻赶去医院,虽然孩子大人都没事,医生却说连瑶劳累过度,有早产迹象,让他们立刻办理住院。 婆婆打电话给彭子帅,那边推脱太忙,过两天就回去,连瑶嚎啕大哭,抢过手机声嘶力竭喊道:“彭子帅,你再不回来!我就跟你离婚!” 如此威胁,除曦和阿姨陪着以泪洗面的连瑶整整两天,彭子帅才回来。 几人出了病房,留下夫妻两人说话,只听里面传来呜呜的哭声,半响后,彭子帅夺门而出,女人的哭声更加清晰。 婆婆拦住儿子道:“你这是去哪里啊!你老婆要给你生儿子了,你还走!” 彭子帅一张脸气的涨红,冲动地大吼:“妈!你别管了!她说我在外面养三,要跟我离婚,好啊,离!是她自己愿意的!” 婆婆追着他打:“你傻啊,那我孙子呢!” “随便!让她带走!”说完,彭子帅大步离去。 快到中午,婆婆回家给小姑做饭,除曦和阿姨留下来陪连瑶,连瑶哭声不停,压根吃不进去东西,彭子帅才摇摇晃晃地低头回来。 除曦在走廊边站着,正等他,他一抬头,看见除曦,不发一语要推门。 除曦拦住说:“姐夫,能跟你谈谈吗?” 彭子帅老大不乐意随除曦到了走廊尽头,说:“末末,你要谈什么快点谈。半个小时后朋友来接我。” 除曦诧异道:“你还要走吗?我姐都这样了,你还不陪她?餐厅……餐厅是有多忙?她的孩子也是你的啊。” 彭子帅不耐烦皱皱眉:“好了,末末,不要以为我欠了纪总的钱,你就高我一等,来教我做人做事,等我回本挣了钱,连本带利还给你们!至于我和你姐的事,是我们家的事,跟你没关系,你别来指手画脚!” 第51章 清醒的迷路人(1) 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1) 到处濡湿泥泞,好像爬行在沼泽里,进一步,险象环生,退一步,欲罢不能。 纪绒绒随着男人的步调,听着他沉重的呼吸声,渐渐睁不开眼,辨不清前路,也找不到后路,沉沦在异世界。 叶灏丞的鬼话,她会信? 这个时候,他说这些干什么?他想干什么! 纪绒绒惊叫:“啊——混蛋!” 是的,他刺痛她,在用行动来回答他在干什么…… 等到终于平静,泥沼褪去,剩她大喘着气,空洞地望着森林高处的顶端。 叶灏丞独自急切忙碌,除去凌乱的衣物,最后得到的,不止是两具光秃秃的身体,他更看见纠缠的灵魂。 她奋不顾身踢他,狠狠咬他手臂、肩膀,他揪住她头发以便亲吻,将她吞吃入腹,厮打着轻车熟路走到最里,到床边,一把扔她进柔软的床中间。 叶灏丞半跪着,扼住她手脚,双眼仍在迷离中,却高高俯瞰着:“告诉我纪绒绒,今天必须清楚的告诉我,三年前你为什么对我投怀送抱?为什么嫁给我!” 纪绒绒嘴唇努了努,忽然轻笑出声,看的他两眼冒火,不解恨地抓她,纪绒绒一脚踢了过去:“疼死了!” 叶灏丞合臂使力一揽,两人面对面紧紧贴在一起,仿佛能触到对方的心跳。 “纪绒绒……” “你以为是什么……叶灏丞?呵,我嫁给你还能为了什么!” 叶灏丞胸肋处的刺大痛起来,蔓延至全身,他若想活命,是时候将它连根拔除! 他勒紧手臂,在她耳边几乎咬牙切齿:“那你就告诉我,你是爱我!不是因为我有与单诚完全相反的性格和爱情观!” 纪绒绒呼吸一滞,身体僵住了,叶灏丞察觉出来,恶狠狠地抬起她的下巴,接着说:“你来到我身边,也不是因为我当时被甩受了伤,你替我抱不平,觉得单诚那样朝三暮四的人都活得好好的,而我只爱——” 纪绒绒止不住地颤抖:“叶灏丞!” 叶灏丞扯起嘴角,苦涩随之泛了出来:“怎么?全被我说中了?” “你问我这些想证明什么?我知道你不爱我,你只爱季月学姐,我知道……我已经跟你离婚了……”眼泪不听话地夺眶而出,她却仍硬着脖颈,“你还追究当年,有意思吗?” 叶灏丞看着她,嘴唇一开一合,用极轻却肯定的声音说:“有!你说是不说!” 纪绒绒狠狠瞪着他,偏偏不如他意,就是不开口。 叶灏丞火冒三丈,复又扑上来,比先前更狠、更决绝。 纪绒绒扑腾的满头是汗,摇摇晃晃望着吊灯,感觉泥沼再次从脚下漫上,她腾出一只脚踹他小腹:“你是畜生吗?” 叶灏丞忽而想起什么,匆匆走开,回来时手里多了样东西,他盯着她看,从容撕开,纪绒绒大骂:“滚!” 叶灏丞当然不会真的滚,反而只会离她越来越近,甚至出现负-距离。 纪绒绒徒劳的挣扎,大口喘着,冰凉的眼泪划入鬓角。 叶灏丞从不戴t,从不。 他还敢说,没有与季月发生过什么?! 叶灏丞那沉重的呼吸断续地又传来,他说:“记不记得……你警告我要把家卖掉那天?tony曾打给我……说你有需要——” 纪绒绒在泥沼中越陷越深,似乎快失去意识,听罢,抓他的短发,恨不得连根拔起:“闭嘴!” 他沉沉地笑:“我当时买了这个,打算来慰-藉你的……纪绒绒,你信不信我都好,现在,我愿意信你,你只要说,你和单诚——” “叶灏丞!你真没劲!能不能闭嘴!” “我爱你……”浅淡的三个字,从他口中滑出,入了她的耳朵,温柔之极,连缠-绵也旖-旎多情起来。 与他迷茫,为他心痛,一年;与他相许,为他彷徨,三年;与他分离,为他神伤,一年。 算起来,竟然五年了。 五年,她竟在离婚后,听到了叶灏丞第一次说爱她。 纪绒绒觉得可笑,又忍不住痛哭不已,最后只剩声声嘤-鸣。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梦,纪绒绒似乎听见自己手机的手机铃音大作,一整夜身体和精神上的鏖战,另纪绒绒筋疲力尽。 她浑身酸痛,勉强爬起来,找到手机。 果然,十点左右郝娟打来三通电话,大抵是问她为什么还不回家,说好熬汤准备给她补身体的。 纪绒绒烦躁挠着额头,在想编个什么理由。 门的方向传来钥匙孔被扭动的声音,纪绒绒连忙看时间,是谁!是谁这么早上班! “绒绒,绒绒——” 纪绒绒几近崩溃,居然是她妈妈啊! 郝娟的声音越来越近,忽然停下来,低声说着什么,纪绒绒顾不了那么多,将衣橱打开,把乱七八糟的衣物都踢进去,包括床上还在熟睡的男人。 叶灏丞未着一物就被推搡着塞进狭小黑暗的空间,也以为在发梦。 “你做什么?让我出去!”他未义正言辞,眼前陡然一黑,纪绒绒竟将他短裤吵他脸上扔去,“纪绒绒!” 随后飞进来的,还有女人的连衣裙,内-衣和小裤,这下他安生了。 “老实呆着!不许出声!更不许出来!”纪绒绒毫不留情把衣橱甩上,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工作区。 郝娟手里正拿着她的打底裤,要走进来,见她头发蓬乱,睡得稀里糊涂的模样,问:“你这孩子,怎么把这个脱到外面了?” “呃……”纪绒绒转转眼睛,呃了半天,说,“我喝水的时候,不小心弄湿的,然后就……随手扔在那了……妈,我昨晚太累,一不小心睡着了,就没回家喝汤。对不起……” 她抱着郝娟胳膊,嗲嗲地撒娇,郝娟却似乎不大信她的话,怀疑地向里面瞥一眼,将套着环保袋的真空盒放在厨台边:“这里是汤,你自己热一热喝了吧,注意关火,妈先回去了。” “谢谢妈,妈辛苦了!”纪绒绒一路送出郝娟,舒了一大口气。 听到交谈声减弱,叶灏丞猛地从衣橱里扑出:“是谁这么早?” 纪绒绒懒得解释,只凉凉看着他:“你还不穿衣服?还不走?” 话音没落,工作室的门又被咚咚敲响,紧接着,是女人的声音隔着门板叫嚣:“liv,纪绒绒,我知道你在!我要和你谈谈!” 于玫玫?今天不是她婚礼? 叶灏丞只见纪绒绒又气势汹汹朝他走来,不可置信看着她。 纪绒绒沉着一张脸:“看什么,还不快进去?!” 第52章 清醒的迷路人(2) 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2) 叶灏丞从衣橱里出来时已穿上短裤,不过也只有短裤,形容从未如此狼狈。 “是那个may?单诚的女人?”他正在穿西裤的手一顿,让自己慢条斯理起来,“我没必要躲。” 纪绒绒昂起下巴,面无表情一口气说:“叶灏丞,这是我的地界,你就得听我的,不然躲你现在就滚出去!” 叶灏丞舔了舔嘴唇,很想照着女人颈间那段优美柔和的弧度,再毫不留情的啃食。 不过……整夜的纠缠,已留下最好的证据,到处新鲜的吻痕,似乎已在昭示自己的胜利。 纪绒绒发现男人盯着自己的脖子,立刻用手掩住,气得直接伸手推他,将人第二次硬塞进衣橱。 而后,撩了几绺头长发到身前,盖住吻痕,去给于玫玫开门。 工作室外的于玫玫,妆发精致完整,衣着却是一身休闲,极其不搭。应该是爱纱的化妆师已为她画好新娘妆,她却临时起意,在婚礼之前赶来和自己展开最后的对战。 “单诚昨晚来过,是不是?”于玫玫没有进门,眼底泪水充盈,泫然欲泣,闪着脆弱无辜的光。 纪绒绒其实心里同情于玫玫的,尽管她一再挑衅,将她卷入和单诚的纷争中。 于玫玫整个人无助地颤抖,用尽了全身了力气,才问出口:“他是在……在里面吗?” 纪绒绒恍惚中,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得知叶灏丞和季月频频有来往,也是这样多疑、痛苦、心碎、每天濒临崩溃,明明计划好几次要捉-奸,却又胆怯,不敢真正实施。 可到头来,一年的纠缠和怨恨,本以为随着她的婚纱被焚烧成灰烬,随着在离婚协议上签上名字,这段感情也尘埃落定…… 然而昨晚又发生什么?! 一句欢-爱时分的“我爱你”,就能抹去他在婚内背叛过她的事实?就能让她忘掉他决绝说出口的“我从没有爱过你”? 叶灏丞你别高兴太早! 纪绒绒抬了抬眼睛,才想起还等待她答案的于玫玫,开坦白说:“may,单诚昨晚确实来过,但是很快他就走了。” 于玫玫眼泪噼里啪啦涌出来:“他真的来了?他对你说过什么?是不是不愿意与我结婚?” 眼下,纪绒绒不忍心对这个出乎意料柔弱的女人说实话,只道:“看得出来,你很爱单诚……” 于玫玫抽噎:“你也很爱。” 纪绒绒有气无力一笑,从昨晚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个人认为她还忠贞无比、矢志不渝地爱着单诚! 单诚。 纪绒绒不可否认,每当这个名字与威尼斯一同出现,她仍记得许多当年相恋的美好细节,可她纪绒绒有可能那么蠢?多年来还一直爱着这个背着她劈了好几条腿的男人? 这不单纯是爱不爱的问题!已经上升到三观问题了好吗! 她又气又可笑,摇头,像在说一件平凡的事:“错,我不爱他。” 于玫玫略愣一下,也不哭了,静几秒,忽然从柔弱模式切换成攻击模式:“你和单诚一样,都很狡猾!都是擅长玩-弄感情的人!我不会相信你!” “呃……”好么,纪绒绒被单诚连累,成了她口中玩弄感情的坏女人。 转瞬一想,自己现在面临的感情状况,还真的不是什么好女人…… 于玫玫:“纪绒绒,你不必觉得委屈。你当着我的面时,刻意躲避单诚,暗里,却将思念穿过你的吻高高挂起,你在暗示他什么?难道不是你也忘不掉他?” 纪绒绒再不解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may,你误会了。我挂着它,是因为觉得这幅照片到底有怎样的含义,对我来说早已经无所谓!它就只是一幅普通的照片而已!”纪绒绒叹口气,望着她,“现在,你指责我挂上它,是在暗示单诚……如果当初你将照片寄来之后,我没有挂上呢?你是不是还会认为我对单诚有留恋?不敢面对过去?” 于玫玫一时无言以对,有些慌神。 她意料之中的,确实是纪绒绒会把“思念穿过你的吻”藏起来,或者摔碎扔掉,却没想到她大大方方、若无其事地挂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复杂……,你很爱单诚,就算明知道他……”纪绒绒适时收回话,在想着是否要给于玫玫忠告,不过,未免显得多事。 自从上次于玫玫“极力邀请”她参加婚礼,于玫玫便放下虚与委蛇的担子,正式以现任的姿态站在纪绒绒的对立面,目光里满是敌意:“他怎样?” 纪绒绒索性说:“may,我是过来人呢,不要把婚姻当做试验,当成赌注,当成征服男人的标识。婚纱是神圣的,一个女人在披上婚纱那一刻,身边站着的一定要是最爱自己的人……” “呵,你是在嘲笑我,单诚不爱我?让我知难而退?然后你和单诚就可以——” 果然,于玫玫在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她的话,罢了,纪绒绒也习以为常,毕竟从小到大,男生缘过好的她,注定女生缘糟糕。 “不,是因为我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和你现在的状况很相似。我不过是善意的劝你,至于你听不听……关我什么事呢?” 于玫玫一噎,不可置信问:“你和另外一个cheng的婚姻?” 纪绒绒耸耸肩:“对,我和叶灏丞差不多半年前,已经离婚了,原因很简单,我爱他,他不爱我。may,如果我真的、想与单诚怎么样,我为什么隐瞒离婚的事实?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我现在是单身?” 于玫玫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危机感突然大增,又十分矛盾地看着纪绒绒。 正好手机响起,是家人催她快点回去,单诚已在接新娘的路上。 于玫玫挂断通话,目光仍然戒备,低头许久,沉吟:“你和cheng结婚之前,难道一点都没想过,和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将来会受到伤害吗?” 纪绒绒不语。想过,当然想过。 于玫玫抬头,凄然地笑了笑:“你一定想过。但是,为什么还会飞蛾扑火?” 当于玫玫问过她后,便奋不顾身离去时,纪绒绒知道,单诚今天会娶到新娘的。 -- 送走了麻烦的新娘,纪绒绒总算能歇口气,从昨晚到现在,体力大损,又一直没吃饭,她很饿! 郝娟送来的汤还在厨台边,她开火,将母亲熬的营养大补汤倒进砂锅里热上。 身后,叶灏丞已经穿好衣服走出来。 “我听见了,关于单诚的照片的事。” 叶灏丞记不起来有多久没见过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两人的婚姻初始,尽管纪绒绒不擅长下厨,她仍尽力做好一个贤惠勤劳的妻子,经常央求他试吃自己做的菜式,中餐西餐日式东南亚,都在她练手范围内。 在他几次摇头之后,她没有沮丧认输,反而火力全开,特别报了烹饪班去学习,后来,她说什么? 她可怜兮兮地说:“叶师兄,我下厨做菜,还不是让你多陪我?你那么难请,不愿意出去吃,我就只好在家做好了等你……你怎么一点不懂女人的想法呢?” 是,他确实不懂她,或者说,他从没有尝试去懂她…… 就算她心里一直爱的是单诚,当出也因为单诚才选择自己,但这四年,她所惦记和付出的,都是他…… 至于孩子,若是关系修补好,还是有机会的……他可以不戴t,丢掉所有的避-孕-药,24小时内困住她…… 纪绒绒微微转头,用眼角轻瞥男人一眼:“噢,你还没走?难道要留下来喝完汤再走?” “纪绒绒……”叶灏丞从后接近,欲环住她的腰肢,然而过程并不那样顺利,女人坚持把他抵触在外。 纪绒绒点着自己的腕表:“今天不是要彩排吗?你不必代表基金会现场出席?一会儿就是上班时间,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在我这过夜。” 她的语气若无其事,冷漠疏离,仿佛真的是一对刚打过炮的陌生人而已。 叶灏丞:“纪绒绒,我们昨晚后来不是很好?你何必这样?” 纪绒绒好笑:“我怎么样?” 叶灏丞艰难说道:“我爱你……绒绒,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忐忑着,用商量的口吻,纪绒绒听罢,用拳头放在唇边咳嗽几声,竟轻笑出来:“你说什么,叶灏丞?你爱我?你离婚的时候,说从来没爱过我,一丝一毫一分都没有,现在我们离婚了,图个方便打完炮,你居然说爱我?!” 叶灏丞上前一步,一只手抓住她手腕,拉近:“我并不是因为昨晚才说爱你!” “我不在乎……叶灏丞,我一点不在乎了。”纪绒绒始终保持微笑,“记得吗?离婚典礼之前那晚?其实昨晚的体验,和那晚是有分别的……至少上次,我还对你有期待,有眷恋,经过昨晚,我发现……不过是大半年没做了,一时纾解而已。” 话落,叶灏丞太阳穴和额头的青筋,在阳光下格外明显,握着她手腕的力道也狠了许多。 他忽然展开右手,里面是一只他刚刚躲在衣橱里时发现的深蓝色盒子,纪绒绒嘴角僵住,脸色一瞬剧变,伸手去抢,叶灏丞重又背后,左躲右闪,不让她得到。 “你还给我!”纪绒绒几乎暴跳如雷,“叶灏丞!” 叶灏丞冷静如斯,拿事实向他驳斥:“你说不爱我了吗?为什么观音寺前,你要拼了命的夺回金叶子?!” 纪绒绒觉得他不可理喻:“金叶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是我的姓,你这么宝贝金叶子?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纪绒绒挣脱开他,向房内暴走,叶灏丞随后跟着,她坐在床边,紧紧攥着床单。 而他,站在半米之外,依旧从上俯瞰,姿态高昂,握着所谓“爱他的证据”好像掌控了全世界。 纪绒绒平了平呼吸,胸口袭来剧烈的疼痛:“你以为金叶子,代表的是你吗?” “不是吗?” 叶灏丞面容凛冽,似乎胸有成竹,很好,事已至此,纪绒绒倒是好奇他的反应。 纪绒绒一字一顿,一双越加泛红的眼睛,盯着他:“不是。金叶子,是你的孩子!” 第53章 清醒的迷路人(3) 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3) 纪绒绒喉间带出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已经梗咽,她看见叶灏丞那双总是桀骜笃定的眼睛,一霎蒙上一层灰暗,接着是惊诧和下意识里的否认。 表情精彩绝伦,她前所未见,让人很是痛快。 是不是到了该嘲弄他,然后鼓掌大笑着庆祝的时候?可是,用她心中最痛的叶小叶,换来短暂的胜利,值得吗? 孩子,金叶子是孩子……叶灏丞好像听见脑际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如同一只巨型炸弹被丢了进来,将他过去的认知全部摧毁,他脑袋木讷住,无法思考—— 直到肋处发痛,一阵一阵,全身麻木,蔓延指间末梢,才将他从震惊中惊醒。 他茫然四顾,喃喃道:“孩子,孩子……怎么会是孩子……” “叶灏丞,你以为我连命都不要,跟那些人抢回金叶子,为的是你?”纪绒绒苦笑,对上他如雾一般笼罩的眼眸后,笑得更加放肆,无所顾忌,然而笑声后,是那无边无尽的凄冷,“我是为了我的孩子!存在身体里,唯一的孩子!呵呵,你居然自作多情地把叶小叶当成是自己……真可笑!叶灏丞,你对我来说,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别说金叶子,一粒灰尘都不是!” 纪绒绒说完,站起身,径直向男人走去,双眼泛红,像只被激怒的母狮,愤怒地望着他。 叶灏丞身子僵直,手心发软,纪绒绒没有费多大力气,就将盒子狠狠夺了回去。 她踮起脚,在他耳边说:“你不配,拿着它!它是我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的!” 她的气息那样冰凉,声音里满是绝望,让叶灏丞更加觉得陌生和迷惘。 “叶小叶……你已经取了名字?不可能……你在吃避-孕-药!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叶灏丞探手握住她的肩膀,全身不觉战-栗,“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纪绒绒!你让我做了多久的傻瓜?” 肩头传来痛楚,叶灏丞手指用力抠着她,陷入她的皮肉中,不停摇她,压抑着嘶吼,仿佛他才是被伤害的人。 纪绒绒眼神轻飘、平静,掠过时常一副无所谓的男人:“你干嘛表现得这么激动?这么在乎?给谁看呢?我吃避-孕-药已经是之后的事,我们结婚第二年,我怀了孩子,不过……叶小叶命不好,在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死在我肚子里面了,医生说,我卵巢功能先天性发育不全,怀孕的几率很低……呵,哪怕可以形成胚胎,也长不过七周。说白了,我不仅是怀不了孕,还是不能怀孕!” 她语气很淡很淡,说着最残忍的事实。 叶灏丞震惊地打着晃,松开手,向后一个踉跄,跌靠在衣橱边:“为什么,纪绒绒……你什么都不对我说……你为什么瞒着我?” 他不仅以为金叶子是他叶灏丞,还以为她吃避-孕-药是不想要他们的孩子,以为纪绒绒心里一直不确定这段婚姻的意义,以为她这么做不过是给自己留出退路。 不是,原来事实竟然完全颠覆他所掌握证据,他所做出的推理……他此刻该是喜,还是悲? 纪绒绒眼神空洞地望着,忽而垂下头,泪直接从眼眶里滴下来,溅在自己藏蓝色的绒质长卫衣上,好像开出一朵朵水色的花来。 因为……我那时是多害怕你离开我啊,叶灏丞。 她低低冷笑:“我确实应该早点告诉你,我这辈子也许再不能怀孕,对不起,我耽误了你提出离婚的时间,耽误你和季月学姐复合——” 叶灏丞不等她再说下去,似一只从沉睡中霍然苏醒的猛兽,一个弹身,过来掐住她的下巴。 撕咬一般地吻落在她唇上,堵住两人间的所有声音。 男人眉头深深皱起,鼻息沉重,吻得痴缠,带着悔恨,而纪绒绒却反过来咬他。 受着吧,受着,都受着。 可疼了,不禁要咬回去,过后,又心疼地舔起来。 她挣扎不开,任人宰割,为羸弱的身体总是拖累自己的意识感到无力和羞耻,只能不时嚷着他的名字,施以控诉。 可无论如何,他始终含着她的唇,一会儿狠决,一会儿轻柔,低声呢喃:“我爱你……纪绒绒,你不准再口是心非激怒我……我爱你,你如果早点告诉我这些……我不会误会你这么久,后来也不会提出离婚——” 第三次、第四次了,纪绒绒数着,居然久别一场亲密后,短短不到十二小时内,她从他口中听到了四次“我爱你”!先前四年,她梦寐以求的“我爱你”啊! 还有什么?他在怪她吗?叶小叶没了怪她,隐瞒不孕怪她,那离婚的最根本原因——他和季月的旧情复燃呢?也怪她? “叶灏丞!你说你爱我……”纪绒绒哼笑,手颤抖着搁在他胸口,“你扪心自问,你说你爱我,你真的有关心我、在意过我吗?……有吗?我每天睡在你身边,你却不知道我身体怎样?不知道我的经期常年不正常?没有问问我原因,没有想要陪我、照顾我?你爱我……会在我整夜守着家等你回来的时候,去找季月?!带她见你的朋友,陪奶奶过生日?你还说爱我?哈哈哈!” 叶灏丞无从辩驳,缓缓松开她,哑口无言。 “你走吧,叶灏丞。”纪绒绒力尽筋疲,这该是他们最后一次数点过往,最后一次针锋相对,她再也不想给他任何机会了! 叶灏丞没有给她回应,仍旧呆立着,不甘也好,固执也好,他已经一败涂地,却并不愿就此放弃,落荒而逃。 早上八点五十分,工作室的门准时被拧开,纪绒绒不必去猜,也知道,这时走进来的一定是tony。 她立刻起身,听到几人的交谈声,大赞“好香的汤啊”!如果只有tony就算了,怎么大嘴巴纪纱纱也在里面,还有……很多人! 纪绒绒急的团团转,而罪魁祸首呢,竟然眼睁睁看着她仓皇狼狈。 “都怪你!要你刚才走,你不走!现在怎么办!” 叶灏丞不语,却暗暗整理了下衬衫领子。 纪绒绒知道他想光明正大的出现,呵呵,怎么可能?!瞥到他身后的衣橱,纪绒绒挑了挑眉,做个“请”的手势。 叶灏丞一张脸为难地皱了皱,目光中有几分委屈。 “纪绒绒?”纪纱纱兴奋地叫道,“早上谁来过了?不可能是你炖的汤啊!好香哦!tony,给我也拿一个碗,我要喝!” tony大笑:“要真是liv炖的汤,你敢喝吗?” 纪纱纱倒抽口气:“那我可不敢!不过,闻这味道就肯定不是她炖的!” 里面剑拔弩张,外面倒是另一番世界,一行人嘻嘻哈哈打趣她的厨艺,如往常一样,太平盛世,歌舞升平。 “你进不进去!”纪绒绒又急又怒。 叶灏丞依言回道:“好了,进去进去!”一个利落转身,自己认命钻进衣橱里,眼前一黑,纪绒绒冷着脸,一清早,第三次把他关进这个黑漆漆的狭小空间内。 幸好及时,这边纪纱纱已经蹦跳着进来,其他人还会考虑再三,敲几声隔断,纪纱纱却一直没什么顾忌,毕竟纪绒绒是她堂姐,而且目前单身。 不过今天,她直觉不对,纪绒绒眼睛红彤彤,眼神乱飘,慌里慌张的,还特别走过来迎接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且,纪纱纱努了努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你怎么回事?闻什么闻?”纪绒绒忙去拉开落地窗,让暧昧的气味快些散去。 亏得纪纱纱是个没经过人事的傻姑娘,不然她这个当堂姐的,恨不能从二十几楼跳下去。 是的,纪纱纱很快忘了这茬,愣一愣说:“你昨天不是说回家住吗?” 纪绒绒:“太累了……就临时没有回去。” “噢……你看起来确实很累的样子,今天彩排,明天正式录制,然后你就可以休息了啊。”纪纱纱认为自己其实挺关心纪绒绒的。 纪绒绒怕叶灏丞在里面弄出什么响动,被纪纱纱察觉,连忙推着她后背出去。 如果不支开这些人,今天是无论如何也逃不开被撞破的命运。 tony说:“对了,有件事必须得问你,你昨天不是让叶灏丞来取改好的婚纱给刘怡老师试穿吗?结果那边打电话给编导,说根本没等到叶灏丞,打电话也不接。怎么回事啊?” “我……不知道……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tony回首指着那套昨晚被叶灏丞扔在工作台上的婚纱:“明明下班时,你说要等叶灏丞取完婚纱再走,他没来,你为什么没找他?或者也该通知刘怡老师啊?这搞的,编导和刘怡老师那边都很不高兴。” “我……”纪绒绒知道自己前后矛盾,烦躁地抓抓头发,“我知道了,tony你现在马上带着婚纱赶快去刘怡老师那里,我一会儿打电话给他们解释。” tony无奈道:“好吧。” 纪绒绒把人都叫过来,又给tony多分了三个人,以防做修改时人手不够,其他的都支到了下午的彩排现场地点,编导之前就说,要他们把婚纱早点送去,这样刚好。 大家各自行动,一阵飞沙走石的忙碌后,工作室内恢复平静,将近大半月的劳动成果就要面世登台,让人既期待又忐忑,她找到手机,正要拨给昨晚叶灏丞本该送婚纱去的一位真人秀嘉宾,房内深处响起“咕咚”一声。 纪绒绒这才意识到还有个人藏在衣橱。 叶灏丞憋的满头大汗,衬衫的胸前和腋下已湿透,横仰在床上:“纪绒绒,你再不让我出来,我要得有闭恐惧症了……” 纪绒绒踢了踢他脚:“喂,你现在可以走了,别忘记找个借口向编导和刘怡老师交代!” 叶灏丞长吐口气,正直起身子,手机铃响,居然是tony。 他不出声,把屏幕亮给纪绒绒,纪绒绒抚额:“先别接,等你出去再接——” 然而,叶灏丞一抬眼,发现对方其实已经顺着铃声折返回来了,他先是一怔,看看不明所以的纪绒绒,用眼神示意。 纪绒绒顿觉脸上火烧火燎,一回头——tony、纪纱纱,俩人张大了嘴巴,木头一样杵在她身后。 面前情景,昭然若揭,纪纱纱灵光一闪,拍手道:“姐夫刚才躲进了衣橱里!对不对!” 纪绒绒忍不住翻个白眼,另一个,tony却是又伤心又恼怒,她知道,他是在为她另一笔情债的对象,郑爵,而愤愤不平。 于玫玫大错特错,她与人周-旋的功力还不及单诚十分之一,否则不会把自己弄到这副田地。 叶灏丞扯嘴角笑了笑,从衣橱里若无其事拿出自己的羊绒大衣和黑色的男士手提包,擦过他们身边时,从容说:“我会给刘奶奶解释清楚,这个不必担心。嗯……下午彩排现场见。” 想了想,脚步顿住,退回去面向纪绒绒,正要说话,被纪绒绒似要吃人的眼神喝止。 一不做,二不休,按住她僵直的肩膀,吻向她的额头。 他手上力道是重的,吻落下却极轻,伴着一句轻叹:“……对不起。” 第54章 清醒的迷路人(4) 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4) 叶灏丞打着方向盘,一路失魂落魄,车行至天玥别墅,进门前,拨给季月。 季月很快接起,声音却很久才传来:“灏丞……” 叶灏丞说:“你回来了吗?” 叶灏丞之前被调去sh三个月,为了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季月毫不犹豫“夫唱妇随”跟去,并在sh找了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稳定下来。 叶灏丞和纪绒绒虽然离了婚,但纪绒绒工作室发生爆炸那天下午,以及七夕之夜他对郑爵的大打出手,无一不昭示——叶灏丞对纪绒绒余情未了。 这个事实比当初纪绒绒不肯离婚更让她坐立难安,也更悔不当初。 叶灏丞曾经是张白纸,是她随手丢弃了他,如今他已被别的女人涂上新的色彩,还幻想能够完全复原? 他已经许久没主动打给她了,明知道回不去从前,季月还是尽量主动维系他俩间不平衡的关系。 她拿着手机的手在抖,提心吊胆,不知他这一通电话是想要宣布什么:“对不起,元旦假期我回去找你。你呢,奶奶的伤好些了没有,今天——” 叶灏丞立在寒风中,吐出一口白色的哈气,模糊了面容,季月的话没有说完,被他打断:“季月……分开吧。” 季月被噎住,果真被她料准,叶灏丞没有急迫的事,不会找她。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为什么?” “对不起。”叶灏丞低声,坦言道,“是我的问题。季月,我不再是以前的叶灏丞,我和你,也根本找不回大学时的感情,而且,我现在没你想的那么好,不值得你再为我受委屈……分开,对我们现在的状态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季月已无心工作,做好心理准备是一方面,真正面对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已掩饰不住慌张:“我不想听这些!灏丞……我现在马上去请假好吗,我们好好谈谈,我不怕受委屈,我不介意你不是以前的叶灏丞……你等我!” “没有这个必要了,季月!”叶灏丞赶在她挂断电话之前,说,“是我……是我利用——” “——不许说!”季月揪着衣襟,在他将爱完全剔除这段关系前,阻止他说,“叶灏丞,你怎么能这样残忍?你没离婚我就等着你,你对我忽冷忽热也好,你奶奶不承认我也好,因为我还死心塌地爱你,足足持续了一年,你知道别人怎么看我?怎么谈论我?你现在说分手就分手?” -- 彩排时间没到,纪绒绒在后台化妆室提早做好准备。 明明身处紧张兴奋的氛围里,她却哈欠连天,心不在焉。休息的太少了,人难免有倦意。 她打到第n个哈欠,身旁的tony挑着眉,冷冷说:“久旱逢甘霖,昨晚累着了吧。” 纪绒绒白他一眼:“你要不是我姐妹,我现在就报警x骚扰。” tony撇了撇嘴,娇嗔着哼一声,回头和一个帅气的造型师交流为婚纱搭配配饰,眼神媚得要吃了人家似的。 转到纪绒绒面前时,又换成一张阴沉的脸:“你要不是我姐妹,我早抢你男朋友了!” 纪绒绒不厌其烦:“什么男朋友?” tony语气醛酸的:“呦呦呦呦,跟前夫睡了一宿,现在死不赖帐了?之前和人家看雪、看月亮的时候呢?” 纪绒绒气的笑出声:“tony,你是不是受纱纱影响,变的这么八卦?我是认真的,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提任何男人与我的事!包括郑爵、单诚和叶灏丞,还有,今天早上,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tony也认真起来:“爵爵可比他们俩强太多了,人家哪里做错了,你非要伤害他。” 纪绒绒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不是故意伤害他……他是季月的哥哥,我能怎么办?” “季月的哥哥又有什么?那我先问你,你和你前夫算现在怎么回事?春风一度,打算复婚?” 纪绒绒想都没想,决然否定:“不可能!” “你要是没有打算,要是真的决心把叶灏丞当陌路人,自然季月也是,那……随便郑爵的妹妹妹夫是什么人,关你和郑爵什么事?” “你这什么鬼逻辑啊?” “别中伤我的逻辑,明明是你自己口是心非,心里有鬼。” “啧!tony,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两人吵的面红耳赤,热闹的化妆室门前,忽然响起一个男人好听的声音:“请问纪绒绒在这里吗?” 没错了,说曹操,曹操到。是郑爵。 纪绒绒一个狠厉的眼风,疯狂扫射tony。 tony若无其事:“我没有把你和叶灏丞合作的事告诉他已经很仁慈啦。”意识到纪绒绒是真的动了气,徒劳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昨天已经警告过你爵爵今天会回来!” tony顶不住压力,老对策,撒腿落跑,路过郑爵身边时对他挤了挤眼睛。 郑爵还拉着商务旅行箱,简单利落,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 他微笑着,在对他行注目礼的人中寻找纪绒绒的身影,在目光重合的一刹那,他眼眸弯了弯,带着浅淡的笑意,直奔她过来。 周围人来人往,纪绒绒左右无措,不得不面对他,只好做出惊讶的样子,明知故问:“你怎么……找到这的?” 郑爵离她三步左右的距离立着,脸上有倦意,露出让人心疼的笑容:“上午演出结束,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好久不见了绒绒,不能先给我一个拥抱吗?” 有好奇的、无聊的、感兴趣的人纷纷探头瞧着,纪绒绒越加尴尬。 郑爵煞有其事地叹口气:“看来我又把惊喜搞砸了……绒绒,把我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好吗?时隔十多年,在中国度过的第一个平安夜,我想和好朋友们在一起,另外……我听说,今天也是工作室成立以来最重要的一天?” 话题到这,纪绒绒稍微轻松一些,再看他真挚的眼睛,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只是一个来自朋友的拥抱,扭捏下去,未免更让人浮想联翩,便在郑爵一俯身的时候,自然地回抱了他一下。 两人分开时,纪绒绒从郑爵身后不远处的化妆室门前,看到一道一闪而过的黑色影子,身形姿态,和无端带起的丝丝凉意,是叶灏丞无疑。 -- 彩排进行的还算顺利,不过自然会有一些小问题出现,纪绒绒参考编导和真人秀嘉宾的意见,配合现场的灯光、音效和配乐,重新对婚纱细节进行最后的调整。 演播厅的坐席晦暗一片,唯有台上灯光熠熠闪烁,纪绒绒同现场导演站在t台边,专注地注视舞台效果,不时低头交换意见。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身随性,双手插兜的郑爵,只是时间过去许久,郑爵一直未把注意力放在大家都在紧张忙碌的彩排,而是目不转睛欣赏着认真工作的女人。 编导忽然提起昨晚失约刘怡老师的事,纪绒绒再次道歉,说是昨天傍晚叶副理事传达了刘怡老师的修改意见,但双方讨论后,都对改后的效果不甚满意,便没有送过去。由于结束时时间太晚了,怕叨扰老师休息,便没有打电话,正好赶工一个晚上,直到满意了让tony拿过去。 这个理由,编导勉强接受,说:“你精益求精刘怡老师和节目组都看得见,不过,好歹通知一声,不然大家都以为你们出了什么意外还是怎样?” 纪绒绒点头称是,一番谎话说的像真的一样,还给自己揽了功劳,纪绒绒默默忏悔——真是惭愧,惭愧。 幸好在打电话给各方做出解释之前,与叶灏丞串通过,不然,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编导托着下巴,四处探寻说:“开始之前,还见过灏丞,不知道现在去了哪里?” 纪绒绒眼前忽而出现一抹清冷的黑影。 不期然的抬眸,纪绒绒于坐席的暗处发现她刚刚回忆起那一瞬间的男主人公,他仍是自己一人,一身黑漆漆的,容于光芒背面,看不清楚面容。 不知道站在那里多久,不知道他站在那干什么。 她在明,他在暗,纪绒绒不愿多想,轻轻收回目光,再没看过去。 而一转头,身后的郑爵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郑爵快步走出演播厅,追上叶灏丞时,两人到了这一层外开阔的露台前,推开,便是广播大楼led屏幕的一侧。 冬天,城市已经入夜,灯火霓虹渐次亮起,叶灏丞摸黑,点了只烟,烟圈打着转被风吹散。 郑爵先开口:“月月好像说过,你戒烟了。” 叶灏丞笑了声,弹两下烟灰:“我戒烟,是因为当时想要孩子,怕对孩子不好。” 郑爵一怔,眉头紧蹙,停了半响:“你既然和月月重新在一起,必须把过去的事都放下,你帮纪绒绒我不反对,但你顾及一下月月的心情!” “抱歉。我和季月刚刚分手。”叶灏丞猛吸了一口,和季月在一起的时候,叶灏丞学会了抽烟,因为季月说过,抽烟的男人很有味道,季月出国以后,他学会了喝酒,常常酩酊大醉,睡在街上都没人理会。 后来几次,终是有人扶起了他,拍着他的后背催吐,用温热的小手放在他额头,咕咕哝哝地抱怨:这么没有量还喝酒,真是难看! 他吐完了,胃发空,饿的头晕眼花,人说抽烟能降低食欲,他恍惚着拿出烟盒,刚点燃了一只,竟也被夺走:我感冒呢,看在我救你回来的份上,别拿烟呛我了好不好? 再以后,他们结婚了,为了要一个属于两人的孩子,他决心戒烟戒酒……习惯成自然,这是戒烟之后他抽的第一颗烟。 味道怎么样?真特么呛! 叶灏丞吐出烟圈,将腥红的烟头狠狠碾在露台边的水泥拦上。 郑爵惊诧不已,虽然有过猜测,但仍要质问清楚:“分手?你和月月分手?为什么?!” 叶灏丞对季月留几分余地,是因为确实有歉意,而对郑爵,他不愿再隐藏。 他转过身:“因为纪绒绒。我还爱她,放不下她。” 说完,下完战帖的男人,静静等待相处了大半年的“大舅子”的反应。 从七夕那次,郑爵就知道叶灏丞和纪绒绒虽然正式离婚,但感情仍藕断丝连着,而自己的妹妹傻傻地成为被利用的工具。 他深喘了口气:“所以……你现在又打算重新追求纪绒绒?” 叶灏丞不置可否:“是。” 郑爵在原地转了几圈,竟然轻松地笑了笑:“也好。你和月月分手了,我就不再是纪绒绒情敌的哥哥……似乎,叶灏丞,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了。” 第55章 清醒的迷路人(5) 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5) 平安夜连着圣诞节,整座城市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中,金城街数家商铺门前放着铃儿响叮当,商场促销活动如火如荼,圣诞老人站在街边分发礼物,一片繁华热闹。 彩排结束,凌晨已过。 纪绒绒贴心安排工作室里的女士们回家,临别前叮嘱好好休息,明天接着录制。 她一车装不下,纪纱纱那边有一辆,数来数去,最后剩下的,除了郑爵和tony,还有两个女孩在广播大楼前张望。 纪绒绒见状挥手让她们等等,后面的车按了按喇叭。 从后视镜里一瞧,是叶灏丞载着小夏。 小夏欢快地跑下来热情说:“绒绒姐,让叶哥送两位美女回去吧!忙一天大家都累了,你再回来肯定也得个把小时,放心,我们肯定把人安全送到!” 纪绒绒“嗯”了声,觉得似乎没有矫情否决人家好意的必要。 “你问问她们自己吧。” “好嘞!”小夏一阵风似的又跑去提建议,女孩们欣然地点头答应上车,三辆车陆续离开。 纪绒绒送完最后一个,本想回赤山家里,可连轴转了好几天,人又累又困直打蔫,明天还得来回折腾,便决定驶向金城街。 正转了个弯,纪绒绒的红色小跑路过写字楼前,发现了一人拖着行李箱在空地处来回踱步。 那人后背挺拔,厚重的大衣下,仍是遮掩不住宽肩、窄腰、翘臀的完美身材,不是郑爵,还会是谁? 纪绒绒将车停稳,郑爵也发现了她,快步走来。 “你怎么还在这?”一番推拉之战在所难免,纪绒绒虽然疲于应战,还是先下了车。 郑爵搓了搓手,放在唇边,口中呼出一团哈气取暖:“上去说好吗?我真担心你不回来,我就要露宿街头,变成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纪绒绒失笑,却无动于衷将双手插到大衣兜里:“郑爵,你怎么好意思和小女孩相提并论?你当然也不可能冻死、饿死。总是苦肉计,我的同情心会被耗尽的。” 郑爵一下子失掉开玩笑的心情,认真道:“对,我是不会冻死饿死……可是你冷漠和拒绝的态度,让我比死还难受。” 纪绒绒心弦紧了紧,猛一抬头,对上郑爵几分幽怨痴然的眼眸。 不得不承认,这男人身上,不管相貌,身材,才华……似乎没有一处是不惹女人喜爱的,加之他对感情的专注和执着,如果郑爵不是季月的亲哥哥,她非常乐意与他尝试着开始。 “郑爵,放弃吧。”纪绒绒单刀直入,伤害他,她心里亦是煎熬难忍,“放弃一段感情,最开始可能会觉得很难,等时间一久,你自然而然就把我忘记了……再者,你看,我离过婚,脾气暴躁,完美主义工作狂,身体……也不好,你有那么多女孩喜欢,干嘛一定吊在我这颗歪脖树上?” 她耐心地劝,分析的头头是道,感性理性都有了,却只得到郑爵的一句斩钉截铁的“我做不到。” 纪绒绒好似一颗被扎破的皮球,瞬间泄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不该招惹他的,实在不该!这是个教训,纪绒绒! 两人僵持不下,十二月末的这几天,时令进入小寒,深冬里寒风凛冽,割得人脸上直疼。 纪绒绒搓了搓麻木的脸,整条金城街灯火辉煌,彻夜不休,仍有成群结队的人冒着严寒在街上欢快游荡,而写字楼这一区算是比较安静的,像被隔开的两个世界。 一个是灿烂热闹,一个是长久的寂静无语。 纪绒绒实在受不了冻,摆头示意他上车:“前面路口有好几家快捷酒店,你先找个地方住下。” 郑爵比她穿的少,还迎着冷风等她一段时间,不过男人本身就比女人耐寒,在她提出建议时,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肩头。 他的大衣上沾着男人炽烈的体温,倒是温暖舒服,纪绒绒只下意识拿开:“郑爵,不用了,你先上车!” 郑爵死死按住,顺便挡住冷风吹来的方向:“我刚才去问过,已经没有空房。” “……”纪绒绒并不相信,“不可能!” “今天是平安夜……你知道的。”郑爵掌间用力,“节日嘛,情侣约会的高峰,酒店通常都会爆满。” 纪绒绒恨死自己的提议,宁愿什么都不知道,虽然已猜到几分郑爵的盘算,还是忍不住试着打乱他阵脚:“这么大的城市,我不相信,没有一间酒店不会留空房的!” 纪绒绒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打算上网查找信息,顺便给他订房间,被郑爵不管不顾一把夺下来,脱口而出:“我要住上面,纪绒绒!” 纪绒绒气急:“不!行!郑爵,你为什么不去找季月,她才是你每次遇到麻烦该找的人好吗?” 郑爵理直气壮:“她还在sh!我怎么找她?” “那——总之不许是工作室!如果你住了工作室,那我呢,我住哪里?” “我不介意我们住在一起。”郑爵说着,把肩披他大衣的女人向副驾驶里塞,居然自己去开车。 纪绒绒抓狂道:“郑爵!你不介意,我介意!喂!你没有中国驾照!” 推推嚷嚷回到工作室,纪绒绒让郑爵在外面候着,她要进去整理一下。 昨夜和叶灏丞在这床-上疯狂翻滚直至天亮,今天郑爵偏纠缠着不走,她这是走的什么桃花背运!看来她必须去趟月老庙斩断情丝了! 整理到一半,郑爵悄然无声进了来,将行李箱放好,人安坐在沙发上。 “不准睡我的床。”纪绒绒宣告主权,从衣橱里拿出一套被子,丢给他,“你睡沙发!只收留你一个晚上!” 郑爵乖乖点头,站起来,有些为难地问:“你……你真的不留下来?” “你说呢!”纪绒绒狠狠剜了他一眼,转身拎着包包向外走,“还有,记得用外面的卫生间!” 纪绒绒困乏至极,眼睛都快睁不开,可恶的男人竟然还霸占她的窝?!看来郑爵也并非善类,只是掩饰得好,在她面前表现出一副纯良的样子罢了。 她昏昏沉沉晃悠着出来,与其花一个小时回赤山,不如在车中对付一个晚上算了! 正这么想着,五米开外的路边传来“滴滴——”的喇叭声,将她惊得清醒一些。 一眼望去,车型和车牌号码她再熟悉不过。 叶灏丞又是什么时候跑来的? 他下车,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纪绒绒眼皮打架站在原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要打女人呢。 “郑爵在上面?”叶灏丞问的冷静,瞳火却已焚烧起来。 纪绒绒揉眼睛:“你不累吗叶灏丞?把人都送家去了?” 叶灏丞拽她手腕,向他车的方向拖,纪绒绒狠劲挣:“你烦不烦啊你!我留谁下来,是我的权利!你算老几?告诉你,我是下来到车里取东西的,马上就要回去!和郑爵睡一个房间!” 叶灏丞手臂的青筋爆了出来,一甩手,纪绒绒像风中落叶一般软糯无力、飘飘荡荡,被他拉扯到面前固定住。 “我不管你是故意气我,还是当真!今晚你不能再上去!” 纪绒绒扯笑:“见了鬼了,你是谁?叶灏丞,凭什么命令我?”说着话,她又恍恍惚惚被塞进叶灏丞的副驾驶。 本来有一百句羞辱的话等着叶灏丞,纪绒绒却没力气说了,她是第一次尝到这么困倦无力的滋味,别说开车,就连走路都是发懵的。 一坐下来,她找到了依靠,睡吧,让她睡十分钟,再和叶灏丞吵架,安分的休息一宿,再劝郑爵离开工作室…… “说吧,去哪里?”叶灏丞把暖风开大,探身将安全带给她系好,她睫毛合着,面容疲倦,整个人老实下来后,攻击性大大减少,“赤山爸妈家?” 纪绒绒这句话听见了,不高兴说:“那是我爸妈!” 叶灏丞应和:“对,你爸妈。我哪里有爸妈。” 纪绒绒撇了撇嘴:“不回赤山……除曦回来了,去除曦家。” 纪绒绒只记得最后她半路睡着了,这一觉睡的很长、很安稳,很香甜,睡着之后,她什么事都不记得了,怎么被弄下车,怎么钻进被子里,全都不记得。 一睁眼,感官五觉恢复,被子上熟悉的质感和味道,卧室内熟悉的装潢和摆设,还有洒在床-上熟悉的阳光斜照角度…… 她猛一挺身,如坠噩梦,为什么!她会回到她卖掉的天玥别墅? 第56章 清醒的迷路人(6) 第十七章清醒的迷路人(6) 饱睡一觉,纪绒绒整个人清醒过来,然而,她越是心中明镜,越是对眼前景象感到迷惑。 这是她曾经的家,用心经营了三年的家,每个角落都极为熟悉的家……关键是——半年前,她在母亲的劝说下,明明已经出手将它卖了个好价钱,为什么……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在自己连味道和触感都相似的床上? 最诡异的是,主人更替,卧室里目之所及的一切,与她临走时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窗帘,床品,床头的铁艺摆设和电子闹表……全都一模一样! 好像时光倒流回还未与叶灏丞离婚之前,好像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只是她做了一场泪水淋漓、令人心痛的噩梦…… 纪绒绒记得昨晚她下楼后,困的随时找个地方就能睡着,说不定困急了,她真的会窝在车里到天亮,或者干脆回工作室和郑爵共处一室。 可是正遇见了叶灏丞,他们还像每次碰面一样,明嘲暗讽,吵吵闹闹,甚至为了郑爵的留宿动起手来,最后她实在是没力气,迷迷糊糊被他塞进副驾驶上…… 该不会是……纪绒绒匆忙掀起被子,还好衣着完整,除了大衣外,她仍穿着她昨天那件玫粉色鱼尾连衣裙。 她快速下床穿鞋,好么,还是她的hello kitty拖鞋!还是摆在床边! 一脚蹬进去,边走边腹诽,叶灏丞!你究竟搞什么鬼! 大抵是从没想过有生之年的一天,还会再在这幢房子里出没,纪绒绒的步速由急到缓,从卧室路经露台,再慢慢从楼梯下来,过往历历在目…… 曾经越有过快乐的体验,在痛苦时回忆起,不过是伤口撒盐,这也是她不愿再回来,心甘情愿卖掉它的原因。 她以为毁了和叶灏丞之间的所有关联,便能走出阴霾。 是的,就算撕皮拉肉,她最终也做到了! 可为什么,既然已经抛弃的东西,又莫名其妙重新来到她面前?! 厨房在一楼,纪绒绒听见里面传来锅铲敲打的碰撞声,和培根遇到翻滚的油发出呲呲声,她感到哪里涩涩的发疼,记忆潮涌般扑打上岸—— 刚结婚时,为了讨好叶灏丞,她把厨房当成征服他的第一阵地,每天变着花样想要“先绑住男人的胃,再绑住男人的心”。 虽然折腾一通,结果不如人意,除了她大张旗鼓地张罗下厨做着从烹饪班学来菜式,通常情况,她是静静地倚着厨房的门,看他在厨台前专心致志忙碌的样子。 叶灏丞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生活能力很强,下厨对他来说不过信手拈来,而她的那点花拳绣腿,多数时候只为表达一种爱意,还有……增添情-趣而已。 纪绒绒走的很轻,环顾四周,找不到丝毫与她离开时的不同。唯一的,是壁炉旁边的照片墙,那天被叶灏丞取下来的他们两人与奶奶的合照,被重新挂在原来位置,还换上了新相框。 无故的,鼻中涩然酸痛,眼前水汽模糊,她用指尖点了点眼角,这时,有人从厨房出来。 叶灏丞身前是格子围裙,一手一只白色磁碟,看见她,笑了笑:“你醒了?” 纪绒绒背过身去,没有搭理。 “饿了吗?去餐厅等着吧。”叶灏丞说着话,脚上手上都没停,热牛奶、切土司、煎鸡蛋,行云流水,都忙完了也不过几分钟。 纪绒绒原地不动,发着呆,像甩掉妖魔鬼怪一般使劲摆头,回身上楼找外衣。 她已到了台阶,叶灏丞放下煎蛋的碟子,脱掉围裙,走过来说:“趁热先吃完早饭吧。” 纪绒绒一顿,然后直冲冲地下楼,没了高跟鞋,她气场减弱不少,却没丢掉一直想盖过他一头的架势,仰着头问:“怎么回事?叶灏丞?我……我为什么在这?你为什么在这?!我们……为什么在这!” 叶灏丞望着她妆容模糊的脸,一声轻叹:“要不……你先冲个澡?或者……洗一洗脸也可以。” 纪绒绒想起,昨晚大概是她太疲倦,而叶灏丞也不知道带妆入睡对一个女人的皮肤伤害有多大,所以没有叫醒她卸妆洗漱,任她一直睡到大天亮。这会儿,估计她是一张脸又油又脏! “我不吃。”别说他叶灏丞做的早餐她不想吃,连在这房子里的一刻都待不下去,“我希望我下来的时候,你能给我一个解释!” 纪绒绒不停留,即刻上楼回到卧室,站在浴室里的镜子前时,她已经泪流满面。 有什么可哭的纪绒绒?不过是让你想起了曾经而已,到底“曾经”已经过去,没有值得什么眷恋和追忆。 她熟门熟路去开镜子边的橱柜,她的护肤品、常用的化妆工具,毛巾、牙具都在干爽地摆在里面,虽然位置没有大的变化,却看得出来,定是有人按时整理过。 纪绒绒拿出卸妆水和化妆棉,一点点擦去残留的妆容,之后简单冲了个热水澡。 擦着滴水的头发,她径直走到衣帽间前,屏住一口气。 既然什么都没变,那当初她嫌麻烦,而留下的几件旧衣物也应该还在。 但是……她裹了裹胸前的浴巾,仍有犹豫,如果除了这间已不归她所有的房子里,有其他女人来过呢?季月? 这里会不会有季月留下的痕迹? 纪绒绒,你何必自找罪受?叶灏丞说他没跟季月睡过,有几分可信? 用力拉开拉门,望向从前衣帽间里属于她的一侧,原来总是满满登登的,现在却空空荡荡,只有几件被遗弃的夏装和两件旧款的外衣,那孤零零地挂着,倒是没有发现陌生的—— 她刚这样认为,余光瞟到右下角抽屉的角落里夹着一块白色。 是什么?还是被她发现了?叶灏丞,你说谎也要有点诚意好吗? 她是抱着捉-奸一般的既愤恨、又忐忑、又有那么点变态的兴奋,嘴唇不由自主颤抖着,一把狠狠拉开抽屉,见到的,竟是眼熟之极的一件睡袍。 纪绒绒一清早第二次受到冲击。 怎么可能?她不管不顾,将奶白色的真丝睡袍乱七八糟地扯出来,颤颤地发冷,鸡皮疙瘩起了一手臂,蔓延的耳根下方。 她不是糊涂,也没有发恶梦,这一件,就是她早在离婚典礼那天清晨,从工作室阳台上扔掉的……连钩丝的位置都一样,世界上怎么可能有第二件? 曾几何时,她多么珍视,这唯一叶灏丞送她的礼物,以她对衣着讲究较真的习惯,居然钩丝了,穿旧了,洗得有些变形了,还当宝贝一样不舍得丢掉。 纪绒绒不愿再多揣测,手里攥着睡袍,去找叶灏丞。 叶灏丞正在拌沙拉,藏蓝色的毛衫拉至小臂中间,露出一段结实的肌肉,满脸都写着他今天心情很好。 可纪绒绒的呢,十分糟糕! 纪绒绒素面朝天,而全身只有一条粉色浴巾,显得她皮肤愈加的白皙透亮,她这般猛然出现在叶灏丞面前,着实让他吃不消,眼神不断在她身上的曲线梭巡。 “什么意思?”纪绒绒甩出睡袍,“你现在就说明白。” 叶灏丞没有给她意料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看了眼,说:“肚子不饿吗?还是先吃饭吧。” 纪绒绒哪能善罢甘休:“我说了我不吃,叶灏丞,我要你现在就解释清楚,这幢房子和……这件睡袍!” 叶灏丞放下筷子,与她充满怨恨和不解的眸光对视,忽而偏开头,沉吟道:“房子我已经接手了。签合同时用了点方法,找个乐意赚手续费的第三个人经手,瞒过了你妈妈和律师。” 纪绒绒身形打晃:“你……叶灏丞,你为什么——大费周章,买下房子,还将我带回这儿,你是故意要折磨我么?离婚嫌不够,还要出什么招数?” 纪绒绒知道自己已自乱阵脚,可叶灏丞好似已经斟酌过所有措辞,说:“买下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带着什么明确的目的,我只是不想陌生人来住这里,让别人来霸占我们的家,我和你有共同回忆的地方。你可以卖掉,我买下来还不行?” 纪绒绒冷笑:“叶师兄你很奇怪啊,说的好像你还很在乎这个家一样!三年了,你从来没在乎过,离婚后你做这些不觉得很奇怪吗?” 叶灏丞上前一步,耐心道:“绒绒,我承认我忽略过你,包括你的身体状况和叶小叶的事,对不起……所以,我想尽力弥补给你——” “不要说了!你省省吧!”纪绒绒强自镇定,扯起嘴角,声音凉薄,“叶师兄,你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一个收废品的吗?” 叶灏丞黢黑的眸子骤然一缩,好像一只猛兽被激怒。 她指着失而复得的睡袍,一字一句,缓缓道:“你以为,你把睡袍捡回来,把房子收到自己名下,把这些我为了你丢掉东西,通通重新放在我面前,再说几遍‘我爱你’,‘对不起’,我们之间就会回到从前,季月还没把你勾走的时候?” 他目光瞬间黯然,艰涩地唤道:“绒绒,我对季月——” 纪绒绒听不得这个名字,一口打断:“我不管你和季月发展的怎么样,我想你也有体会。感情就像一张白纸,你亲手把它揉皱了扔进垃圾桶,过后想起来,再把它捡回,铺平打开,它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第57章 家族危机(1) 第十八章家族危机(1) 彭子帅趾高气昂回到病房,除曦被吼得原地发愣。 她因而表姐一家的养育之恩,才考虑设法借钱给彭子帅去开什么莫须有的餐厅,谁能理解她这中间有多纠结,有多为难?! 他们嘴巴一张,管她借钱,之后就像没事人一样等待结果。 现在呢,她满足了要求,不过是劝了几句话,居然倒打一耙,指责她多管闲事?! 除曦胸中像堵了一块大石,喘不过来气。 好人难做,怪不得世人多宁愿自私一些,宁愿袖手旁观,也不愿去做好人。 除曦不知道怎么走回去的,到了病房门前,争吵声仍源源不断,有人不满道:“这里是医院,孕妇都需要休息,你们要吵到外面去吵!再不,我要叫护士了!” 她正要推门,彭子帅气哼哼地出来,当做没看见她一样,甩手走了。 除曦前后犹豫着,还要不要追上彭子帅,解释也好,劝说也罢,权当都是为了连瑶。 而还没等她决定,连瑶挺肚子跟着冲出病房,一不小心,脚下踉跄,差点摔倒。 阿姨着急地大叫:“瑶瑶!你还让不让妈活了!别作了!我下午去找你婆家,还讨不来个理了?彭子帅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不起我们,我们就不给他们孩子!” 值班护士应声赶到,先是斥责一番,几个人再一边劝,一边扶着连瑶回病房。 等连瑶的情绪完全平静下来已经是傍晚,连瑶婆婆整个下午没敢露面,到了饭点才带着霏霏来医院。 连瑶谁都爱答不理,婆婆似乎是看在未出世的孙子面上,才替彭子帅连番说好话道歉,阿姨气不过说:“行了,亲家母,毛病出在你儿子身上,你说再多也没有用。” 婆婆脸色不好,看了眼哄霏霏玩儿的除曦,有所顾忌。 除曦识相,抱起霏霏:“霏霏,小姨带你出去玩好吗?” 霏霏乖乖点头,伸着小胳膊恋恋不舍够着连瑶:“妈妈,霏霏一会儿就回来!” 连瑶握了握女儿的手,眼睛泛红,斩钉截铁说:“末末是一家人,没什么不能听。妈你有话直说吧。” 婆婆见状无奈道:“瑶瑶啊,不是妈站在子帅这边,你现在这样子,妈其实非常心疼你,他这点肯定是做的不对,但是……子帅在外面奔波也是为了给孩子好生活,你不要误会他!” “误会?”连瑶冷笑了声,口气强硬道,“妈,这还是误会?!我都已经住院了,外面是有多大的引力,让他非不顾老婆孩子离开不可?” 婆婆无言以对,逗留一阵,想把霏霏带回金店,霏霏不依,缠着阿姨和连瑶不撒手,大哭起来。 婆婆就这样空手而归。 而连瑶也好不到哪里去,又不敢在孩子和母亲面前哭,只好先找个借口支开她们。 医生带着护士查房,告诫她一定保持心情开朗,不然影响胎儿,连瑶才总算收住失控的泪水。 人都走了,连瑶强压住伤心欲绝,冷静问除曦:“末末,我记得纪绒绒是学法律的?她有没有律师朋友?” 除曦一下子脊背挺直:“姐,你真的要和姐夫离婚?你现在在孕期,法律上是保护你的,如果你不同意离婚——” 连瑶泪如泉涌:“我知道。但如果我现在是自愿提出离婚呢……我受不了了,末末……”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 除曦虽对彭子帅一家向来的虚荣和趋炎附势很反感,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霏霏和连瑶肚子里的孩子失去父爱。 “姐……你真的要离婚?孩子呢?霏霏这么小,你还有个没出世的……” 连瑶心疼地摸了摸肚子,一整天脸色发白:“如果不是考虑到孩子……我早提出来了。这种日子我再也过不下去,自从你姐夫去弄他的餐厅,他就整个人都变了!” 除曦忽然无比内疚,睖睁着说:“也许我不该向十六叔借那四十万……” 连瑶连忙捉住除曦冰凉的手,摇头道:“和你没关系末末,就算你没有借给他们钱,你姐夫也打算把店兑出去周转,是有人故意勾着他这么做的!否则开餐厅,哪里不能开,一定要到外地?还不是方便他偷腥?” 除曦:“姐夫真的……有……姐,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你们两个坐下来心平气和交流一下。” 连瑶攥紧了拳头:“绝对不是误会!我偷看你姐夫的微信了,还有短信,通话记录……那个人是他中学时候的女同学,勾-引他做投资!你来我往,对话挺暧昧的……我警告过他,他嘴硬,打死只说是一起赚钱罢了,我最开始也相信他,是后来他们太得寸进尺!我简直太蠢了,居然一开始一点没有设防,还帮他跟你借钱,促成这件事!而他背着我,拿着这笔钱跟别的女人跑了!男女之间啊,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 -- 除曦想,大概是自己太过敏感和缺乏安全感,才会因为连瑶那句“朝夕相处,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联想到曾经也可能是朝夕相处的纪少徵和白晓璐。 从纪少徵的老家回来后,除曦就在他的勒令下搬到他位于南郊的别墅区。不同于市内最着名的赤山盘山落起的高档住宅区,南郊是近几年一片新开发的沃土,纪少徵的那幢位于整个区块的楼皇位置,前有湖泊、背有靠山,景致开阔,风水不能再好。 她不会开车,嫌交通不方便,他若不在时,宁愿睡在家里。 纪少徵开玩笑打算请个女司机兼武功高手,全天候二十四小时跟着她。 她打趣:“为什么是女的?司机都是男的!” 纪少徵掰着她的下巴,神情倒是极为认真:“怎么能让别的男人与我老婆在一起的时间,比我自己都多?难道……这也代表,你愿意我调来女助理了?” 除曦当然不肯,大不了在考到驾照前麻烦一点,出行要么提前叫车,要么同纪少徵一路走。 连瑶出事,还与婆家闹不悦,除曦便把家中钥匙给了阿姨一把,让她带霏霏到家里住,自己两边跑。 平安夜那晚毫无新奇,她昏昏欲睡陪着连瑶,第二天因为这一闹,倦乏的很,却接到纪绒绒的电话,说要借住她家一段时间。 听到她家现在是阿姨和霏霏在住,纪绒绒停顿了几秒钟说:“十六叔最近几天应该bj了,怎样也得元旦后回来,就这几天,我去你们新家对付下,除曦,你欢迎我不?” 除曦正高兴有人来陪她,一个人面对空荡的大房子过节的滋味实在心酸。 纪绒绒到的时候,手里是两袋满满的零食,两人依偎在沙发上看了一整晚电影,除曦问:“我以为你今天肯定有很多节目的,唔,你怎么想到我了?” 纪绒绒漫不经心:“工作室被个‘朋友’霸占,我妈以为我生活不检点,风水轮流转,该我无家可归了!” 除曦似懂非懂听着,嘴里嘎嘣嚼薯片,忽然泛起困来,一看时间才六点不到! 纪绒绒与此同时也看了眼时间,然后……突然从白色的长毛羊绒地毯上跳起来:“除曦,睡什么睡,起来high,我们去逛街!” 第58章 家族危机(2) 第十八章家庭危机(2) 除曦被纪绒绒从沙发里蛮力拉出来,两人都是身心俱疲,却也都急需一个发泄的出口。 纪绒绒开车,载着她回到金城街,从街头逛到街尾,疯狂扫货。 尤其纪绒绒,大大小小,刷卡从不带眨眼的,而除曦,虽然纪少徵专门给了一张供她平日支出开销的卡,可她还是保持着二十多年来穷人的消费习惯,买东西必须货比三家,除非必不可少,否则能省则省。 逛到一家内衣店,纪绒绒把一套性-感到几乎透明的睡裙塞进除曦怀里,故意逗她说:“以我对你和石榴叔的了解程度,你们两个相处时一定十分没有情-趣,来,我帮帮你!以后呢,睡觉之前,穿上这个在石榴叔面前show一下,保你——” “哎呀,不要!拿走!”除曦又气又羞,脸红的不行,嫌弃地推回去,变成人-妻还不到十天,怎么让她把话题这么放得开。 再者,根本不必什么性-感睡衣,什么氛围和情-趣,纪少徵已经很凶猛了,万一…… 恐怕更是火上浇油! 纪绒绒见她食古不化,干脆直接买下来,趁不注意的时候塞进她的购物袋。 圣诞节商场营业时间延长,她俩准备打道回府时,街上依旧灯火辉煌,霓虹闪耀,雪光被染上色彩,一下子让单调的冬天变得丰富缤纷。 十一点多,除曦和纪绒绒越逛越来劲,越精神,购物对女人来说,果然可以起到治愈的作用。 纪绒绒捧了捧下巴,眉飞色舞地提议来一杯。 除曦想起傍晚那会儿,连瑶提出离婚的架势并不是在开玩笑,一场家庭战争必不可免即将爆发,心中的那块石头越压越沉。 纪绒绒一脸跃跃欲试的兴奋,盯着她,等她答应,除曦嘴唇蠕动,胃部像顶了一口气,豪迈说道:“好!” 把表姐一家,把白晓璐,把乱七八糟的烦心事都放在一边! 其实,两人性格迥异,家庭出身和背景也都截然不同,甚至刚好相反,如此悬殊,能成为十多年的朋友,彼此也感到很惊讶,如今除曦更是以空前的速度成了纪绒绒的十六婶,想来甚是微妙。 纪绒绒对地下酒吧一带很熟悉,除曦却是第一次来,走在后面亦步亦趋,然而酒吧里并非从电影中看到的那般y靡,放-纵,反而都算干净正规,有股浓浓的小资情-调。 两人落座卡座以后,你一杯我一杯,你来我往,从最开始是放肆干杯,到后来咕咕哝哝地显现醉态。 纪绒绒酒量向来不好,还不如除曦,两瓶过后,双眼发直,拄着下巴表情呆滞。 除曦还算清醒,问道:“你最近怎么了绒绒?是不是太累?” 纪绒绒仍然呆滞,摇摇头:“还好。跟你说了,今天录制很顺利,过阵子播出,也许工作室的生意会有很大起色。” “除了工作呢?你肯定还有别的事。” 纪绒绒目光转到她脸上,酝酿好一阵,艰难说道:“叶灏丞知道孩子的事了……” 除曦向嘴里灌啤酒,压压惊:“知道了……唔,然后呢?” 纪绒绒烦躁地挠头发,大概也是醉得发懵了,把一头盘发扯得毛毛躁躁,惊恐无措的样子看着除曦说:“完了,除曦,我又跟叶灏丞睡了! 除曦听闻一噎,差点把刚才的啤酒一口喷出来! 纪绒绒顾自喃喃,抹了把脸:“不,是先睡的,然后告诉他叶小叶……我不知道他是内疚,还是抽什么疯,还是鬼上身了,居然……呵,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和叶灏丞间早就该一刀两断,不过是睡一晚!肯定是我好久没有x生活才鬼迷心窍!” 说完,纪绒绒眼神迷离,又招唤着又要两瓶,除曦连忙拦住:“纪绒绒,别喝了!” 纪绒绒莫名其妙看着她:“我没醉,真的,有什么大不了?我不在乎……” “绒绒……别撑着了,现在只有你和我。”除曦坐过去她那边,招呼侍应结账,纪绒绒折腾了一通,迷迷糊糊靠在她肩头,脸上漫过泪水,嘴里却仍说着“不可能”。 除曦静静等她用酒精和泪水发泄过后,自己的烦恼事倒是忘到脑后了,也许每个人的身体里都藏着一个脆弱无奈的自己,每个人周围也都发生着各种各样的麻烦,只是大多数成年人已练就擅于隐藏的功夫,用一张坚强的面具时时告诉别人自己过的很好。 拿出手机看时间,除曦惊讶地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全部是纪少徵的。 她连忙拨回去,心里发憷,糟糕了,十六叔会不会凶她啊。 “除曦,为什么不接电话,现在在哪儿?”纪少徵声音急促,出乎意料,他只是很焦急,并没有要责备她,曾经他们之间是有过约法三章的——第一,手机必须畅通,随时能找到对方,第二,有应酬要报备(针对纪少徵),第三,每周至少三次x事(针对除曦),很显然,前两条,她都违章了。 除曦看了看身边醉倒的纪绒绒,先问:“你在哪?” 纪少徵沉了口气:“我在找你。” 除曦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不是说二号——” 纪少徵得知她安好着,放松下来,耐心说:“除曦,我们婚后第一次度过一个节日,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话罢,两人都各自默契地笑了下,好似有股暖流淌过。 “滚,叶灏丞,你这个混蛋!你滚!”肩头上的纪绒绒不老实地向空中挥拳,力道大的除曦招架不住,“滚!” 纪少徵听出端倪:“你和绒绒在一起?” 除曦瞒不下去,只好承认,报上具体位置。 纪少徵刚才打给纪绒绒发现她也不听电话,已猜到是不是两人在一起,果然,被他料中,而且这丫头也不带除曦学点好,居然深更半夜结伴去酒吧! 纪绒绒在后座彻底睡晕过去,纪少徵准备开车送她回金城街的工作室,除曦阻止:“绒绒说工作室被朋友霸占了,没地方住。” 纪少徵:“朋友?什么朋友?” 除曦撒娇着摇了摇他手臂:“我那……阿姨带着霏霏住着,所以……十六叔,我们把绒绒带回家吧,她这样子,送她去酒店我不放心……” 纪少徵面无表情看她很久,探身过来,气息逼近,按着她肩膀顺势要吻下去。 除曦瞟着后面,一边缩着肩膀,一边小声推拒:“绒绒在……我喝酒了!很臭!” 纪少徵那滚烫的大手已经探过来,撩起她腰间的卫衣,不解恨地掐几下,复又轻柔地抚-摸:“在老家那晚你答应过我什么?有我在的情况下,你才能喝酒。看来要把这条放进约法三章里。” 除曦手下按着他的动作,眼睛一转,连连点头:“好啊好啊,约法三章嘛,原来的第三章换成这个!” 纪少徵被除曦的主意气笑,最后一章是他制定的,他会轻易放弃权益? 婚后生活上需要一段时间的磨合,是理所当然,除曦自从第一次以来,大概是因为真的型号严重不符,导致除曦对x事十分恐惧,甚至有些排斥,为了让夫妻间的生活更“和谐”,纪少徵只好出此策略,一周里至少三次x。 可一个星期过去,他们的第三章还没行使。 男人眸光越来越幽暗,不差分毫地逼视着她,她那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好似无所遁形……除曦屏住一口气,好声好气道:“好、好吧……那就、不划去第三章,叫约法四章好了……” 纪少徵总算满意,也不计较载纪绒绒这个大灯泡回家了,在除曦嘴巴上用力嘬了嘬,顺手将她安全带系上,开车回去南郊家中。 安排好醉酒的纪绒绒,除曦疲倦地晃悠回卧室,纪少徵此时还在露台通电话。 这么晚了,在和谁聊呢? 她贴着墙面偷偷过去,糟糕!偷听上瘾了怎么办? 一开始,蹲墙角这种事她也拒绝的,不过……脚步很不自觉的就挪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上次偷听到的那样丰富,是关于一个关于泊淳技术转让项目的内容。 除曦落空,悄悄回到床边,想等他一起休息,便欣赏下今晚和纪绒绒的扫货成果。她边集中精神整理,拿出小票和价钱对一遍,边懊恼后悔,这个其实可以不用买,那个前阵子刚买过款式类似的,这个似乎买贵了…… 纪少徵悄无声息走来,拾起一个最不起眼的紫色盒子:“这是……”他打开,一小薄片的吊带裙,让他眼前顿时一亮,“这是,圣诞礼物?” 除曦不淡定了,简直懵掉,小跑过去抢:“是绒绒买的,她的!不是我的!” 纪少徵哪能让她得逞,他力气大,轻而易举把她拦截住,另一只手捻着薄如蝉翼的睡裙:“买来送你的,我知道……” “啊呀!”除曦让人剥去衣服时,怨念纪绒绒一百遍,也怪起纪少徵不过是一条睡裙,就能让他反应这么大。 “穿上给我看。”纪少徵咬着她的耳朵,压抑的qy一触即发。 除曦可怜兮兮地抗议:“不要……怕被你撕碎了。” 男人低低地笑:“好吧,那就什么都不要穿了——” “唔!怕痛!” “我一定会轻一点。”纪少徵不想让她再退缩,商量道,“只一次。” 除曦将信将疑:“一次?” “嗯。一次没有让你满意,可能还会——”嘴巴被小手捂住,纪少徵吻了吻她泛红的脸颊,到嘴唇,到细嫩的颈间,嘬出一块块的红印,“我想整天把你关在屋子里……做……直到天亮,再到天黑,可是又怕你这个小家伙喊疼……你喊疼,我会心疼……” 除曦心惊胆战,转而他的力度减轻,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动物,用舌尖扫过那受伤的地方,濡湿温暖,挑动着女人的敏-感脆弱的神经。 她知道三十五年不好忍,她也知道三十五年后刚开荤,这般迁就她已是难得,她更知道他现在是多想要她…… 除曦腾出手来摸了摸他的下巴:“唔,先洗澡……” 纪少徵应声把她拔地抱起:“一起洗。” “唔……”除曦窝在他胸口,“刚才你说我才想起来,圣诞节,有没有圣诞礼物?” 纪少徵在后来终于尝到滋味后,顶着她柔嫩的最里,捧着她的脸,凝视那眼中明明灭灭的火焰,说:“收到没,圣诞礼物?” 除曦随手乱抓,指甲划过男人坚实的背,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可怜兮兮地说:“才不要!” -- 除曦是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昨晚的夜间运动,加上之前酒精的作用,除曦很快沉沉入睡,直到清晨,她一个梦都没做,睡眠质量从未有过的好。 她迷迷糊糊一动,惊觉哪里不对劲,三秒钟后,她羞得差点哭出来。 怎么能这样呢?他竟然还……从后面箍紧她的腰,呆在里面整整一夜!她要对人类这个物种,对这个世界重新认识了! “十六叔!”除曦羞愤地扭腰,这让她怎么接电话?! 纪少徵下意识追着她压住,皱眉头醒来,垂眸看着她红彤彤的一张脸满是怨气,笑出了声:“别动,这方法不是很好?你会越来越适应我……” 除曦捂住耳朵,像只闹别扭的小兔子,不甘地挣脱。 纪少徵手臂长,保持姿势,把手机从床头柜拿给她看。 是阿姨。最后响了一声,断掉。除曦更想以死谢罪算了。 除曦反抗总算得到效应,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的事,纪少徵餍足地用手指尖划着除曦细腻的背,她正在以最快的速度回阿姨电话。 “瑶瑶婆婆又去医院求瑶瑶了,我也不知道该站哪边才好……”阿姨当然没发现除曦的异样,为难的口吻说道,“末末,要不你过来安慰一下瑶瑶吧,她这快八个月了,还整天哭,我怕对她的身体和孩子都不好啊。” 除曦一激灵:“好,阿姨,你等我,我很快就过去。” 说完,紧忙挂断电话,幽怨地回头搪开纪少徵,叫道:“唉啊!” 纪少徵已吻上她的肩背,她要跑,他将她翻过来抱着。 “怎么了?” “是姐姐的婆婆……不让姐和彭子帅离婚。” 纪少徵蹙眉头:“彭子帅提出离婚?” “不是。是姐,发现他和他以前的女同学暧昧,这次投资餐厅也是这个女同学提议的。”除曦转头观察纪少徵的表情,“现在每天在一起搞那个餐厅,连我姐住院都不来陪,我姐很伤心,怀疑彭子帅已经出-轨了……” 纪少徵看向别处许久,回眸时说:“除曦,其实我找人查了彭子帅所谓的餐厅……” 除曦心口跳的厉害:“什么结果?” 纪少徵望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根据他账户的动向来看,很奇怪,之前那四十万进入他的账户后,他当天下午就转了出去,然后下个月月初的时候,再经由另一个账户转给不同身份和地域,看似毫无关联的十几个人。” 除曦听不太懂:“这是为什么?如果是餐厅,他不应该是先去付店面的租金,然后专修什么的?” 纪少徵下巴点了下,对她简单直接的说法予以肯定。 除曦恍然:“所以根本没有什么餐厅对不对?可是……彭子帅为什么自愿把钱分给别人?” 纪少徵:“很有可能是被骗了。网络金字塔诈骗,现在打擦边球的这种东西很多,一般开盘者都从有点小钱,半生不熟,特别有赚钱欲望的人下手。” 除曦第一次听说,听的云里雾里,不过至少她明白,彭子帅从纪少徵手里拿走的四十万是没有踪影了。 穿好衣服,除曦下楼找纪绒绒,发现卧房里空空如也,也是巧,不会儿微信进来,是纪绒绒的调侃:“昨晚性感睡-裙有没有派上用场?” 除曦本来打算回个狠点的——以后再做这种事,绝交! 灵机一动,将她昨夜吵了一百遍的话复述一遍——叶灏丞,你这个混蛋!你滚!爱我?爱你个球!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你!不可能! 然后……纪绒绒那边就没动静了。 纪少徵想要陪除曦去医院,除曦说:“中午你在医院门前等我吧。这事得他们一家人自己解决,我不想再插手。至于彭子帅被骗的事,还是先不要告诉姐和阿姨,免得火上浇油,闹的更僵,本来她这些日子已经被这事折磨够了,一切都随她的决定。” 纪少徵当然同意,摸了摸她的头:“好像长大了。” 除曦无奈地倒向他怀里:“对不起……” “你是我的女人,说什么对不起?”纪少徵扳过她的下巴,情不自禁深吻,“今晚的飞机到bj,要不要陪我?” 除曦玩着他的衣服扣子:“那……几号回来?” “最早元旦凌晨。” “唔,我陪我姐和阿姨在医院过吧。” 纪少徵是有些失望的:“真的不陪我?真的……还不想在泊淳上下宣示一下主权?” 除曦想想都觉得窘迫,摇了摇头:“十六叔,我还没做好准备……我想,等成为一个配得上你的女人,再做那件事。” 纪少徵刚要开口,总是有些凉意的小手盖住他的唇:“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介意我怎样不好……是我介意。十六叔……再等等我好吗?” 纪少徵深深看着她,点头,轻咬她的指尖。 过电一般,另除曦浑身上下都麻-酥-酥的。 两人久久抱着,除曦想,大概婚姻里最弥足珍贵的,是彼此间坚定持久的爱,而最需要的,便是这份理解和包容。 -- 跨年,除曦原本计划与连瑶、阿姨带着霏霏一起在医院度过,哪知婆婆不肯放手霏霏,倒是领着连瑶的小姑说要一家人聚一聚。 连瑶之前跟彭子帅撕破脸,一口咬定要离婚,婆婆得知是儿子把柄被儿媳妇握着,强硬不起来,更何况,她还要孙子呢,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组织他们离婚。 可儿子不争气,简直气死个人,元旦还是不愿回来看连瑶。 婆婆从早上到晚上,在病床前又是说好话,又是来来回回地忙碌,前后伺候着,连瑶于心不忍,便说算了,节日可以一起过,但不代表她会反悔离婚。 八点多。彭子帅居然推门进来,一家人惊喜地围上去,只有连瑶冷着张脸。 婆婆和小姑拉彭子帅跟连瑶道歉,彭子帅只说:“老婆,我和心蕾真的没什么!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婆婆喝道:“还提那个女人!” 彭子帅似乎还不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依旧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我明年就会赚钱的!到时候全都给你和孩子们花!” 连瑶想着想着又落泪:“彭子帅,你别狡辩了……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我就跟了你,你觉得我是那么爱慕虚荣的女人吗?” 彭子帅颇有感触,开始有了悔意:“瑶瑶——我是个男人,我……不过是想让一家人生活过的好一点。” “借口!都是你借口!如果你不是为了那个女人……只是为了赚钱的话,你也要抛弃老婆和孩子吗?是吗?”连瑶死死盯着彭子帅,泪水奔流而下。 一旁的霏霏抱住彭子帅的腿嘤嘤痛苦:“我要爸爸,呜呜,要爸爸——” 彭子帅不出声了,抱起孩子耐心地哄。 婆婆很怕他俩再吵起来,在中间打圆场,外面天空中突然绽开朵朵烟花,将争吵掩盖去,新旧更迭,硝烟弥漫的几人之间才稍微缓和几分。 彭子帅抱着孩子来到连瑶病床前,两人似乎仍在争论,连瑶梗咽大哭,霏霏上前为她抹泪,彭子帅面上焦急,一句句不知疲倦的解释…… 只是,再说什么,因为烟花爆竹的声音,除曦已经听不到了。 远远望着一家人的他们,除曦仿佛在看一出默剧,或是一幅世间百态图。 有太多事情不如她表面看起来的简单纯粹,太多事情中酝酿着千变万化,此刻,她只有这个感慨。 她悄悄退出病房,走在空荡的走廊上,想要打给纪少徵,又想这个时间他在年会上,肯定是听不见的。 回家在客厅里等到凌晨三点,除曦眼睛瞪的像铜铃一般大,一部接一部地看爱情喜剧片,自家的门被如期打开。 她兴奋地起身飞扑过去,纪少徵稳稳抱住她,却着实惊讶不已:“我以为你睡了?” “我知道,你会回来。” 缠腻地接吻,纪少徵横抱起她,用脚带上门:“新年快乐!要新年礼物?” 除曦面色一僵,拱着身子像兔子一样从他怀中跳下,吓得都结巴了:“不,不,不要!” 她一路跑,纪少徵一路追,不要也得要! 新年第一天,除曦睡到中午才醒来,还不是“礼物”闹的。 一个上午,她多番睡睡醒醒,记不得是第几次了,摸向身旁的位置,人哪里去了?看来她也是时候起床。 纪少徵果然在做“早餐”,两人简单吃过,除曦询问他这几天累不累,总公司一切都顺利吗。 纪少徵潜移默化影响她,除了被女员工代表不停地盯着这点外,其他都还好。 除曦哈哈大笑,过后不知怎么的,胆大地踹了踹他腿:“她们可以盯着你,但是你不能盯着别人!” 纪少徵挑眉:“小脚干什么呢?还没够?” 除曦沁头喝粥,嗔了一声:“讨厌!” 纪少徵看她笑,眼睛里都是宠溺和暖意,忽而想起来一件事,道:“前几天你爸爸给我打了电话,要我们一起吃个饭。向来也是,我们从老家回来,还没请他过来坐坐。” 除曦手一顿,全身立刻戒备起来:“你答应了?” 纪少徵像逗小猫一样,挠她下巴,安抚道:“除曦,不必这么紧张,有我在,是不是?再说,他是你的父亲,我们登记结婚了,至少礼数还是要到的。” 除曦虽然不愿见除正广,又不得不认为纪少徵的话有道理,也许她是不介意被人说不懂事,任性,不礼貌,但如若是说纪少徵,就绝对不可以。 他们洗漱好,驱车进市里,到达除正广之前已预定好的五星级酒店包间。 到的略有些早,除曦口渴,喝了几杯茶水,便要跑卫生间。 除曦是个路痴,纪少徵亲昵打趣,要不要陪她,她做了个鬼脸,坚决说不必,找来服务员带路。 只是,从卫生间出来时,先前的服务员大概是忙别的事情去了,找不见踪影。 她清楚记得门牌号是五个9,只凭着记忆往回走,正在路上,忽而眼前不远处长廊尽头,有个灰黑色的身影追着个红裙的长发女人,脚步匆匆地掠过。 地毯厚实,极为吸音,除曦向另一方向走,突然定下,怎么想,怎么觉得刚才那人似乎是她父亲除正广。 除曦退步回去,除正广和个女人?是谁?女人背影瞧起来年纪并不大,很纤瘦,个子高挑,皮肤白皙…… 她下定决心去一探究竟,快步冲过,迎面竟真的撞上除正广。 除正广一见是除曦的刹那,那还没来得及掩饰住的惊慌,被她全部收进眼底。 “末末……包间在那边,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第59章 荒唐(1) 第十九章荒唐(1) 平安夜彩排时状况不断,真正录制拍摄的过程反而极其顺利。 纪绒绒清晨从天玥出来,没有回工作室,沿着街路漫无目的地随意绕行,让凛冽冷风肆意吹过头脸,仿佛这样就能吹散叶灏丞这两天时间来,在她脑海中系下的绳结。 什么爱她?对不起她?想弥补? 房子为什么会被他买走?睡袍他又是什么时候拾起的?她不明白,既然分居和离婚都是他义正言辞地提出,绝情的话也都是由那张她爱慕过的嘴唇里吐出,为什么,他在她背后却搞着小动作? 叶灏丞,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 我炽烈地爱过你,用我的青春、自尊、身体献祭,听不得任何关于你的质疑,包括来自朋友和最亲的父母,这样付出,却始终得不到你一眼的重视,得不到一句“我爱你”! 然而,时过境迁,你已把我抛弃,却在缠-绵时分,亦真亦假地再说“我爱你”,显得多么可笑、无力! 而之于你心中的那抹白月光,你现在又把我置于何种地位? 不像只因为叶小叶,还是你有什么更残忍的招数在等着我? 你当初既然能背叛我,选择季月,就带着她滚离我的世界行吗? 热烫的泪水溢出来,冰天雪地中,好像带着蒸汽,一下子凝结在脸颊上,很疼,钻心的疼! 纪绒绒找路边停下车,任自己伏在方向盘上,放声地痛哭。 离录制时间差不多时,纪绒绒去常光顾的美容室做脸、做发型,因为会小出下镜头,为了展示工作室的美好形象,顺带上个完整的妆容。 到了广播电视大楼,进入后台,一片繁忙之中,纪绒绒将思绪拉回到工作上。 甫一开始,便停不下来,身体里仿佛有一根弦紧紧地绷直,时间也随之过得飞快,在一派圣诞的欢乐氛围中,打板一响,终于结束。 纪绒绒长松一口气,好像累的快虚脱,除去真人秀嘉宾本身的现场效果,这是一场几乎专属于她的show,虽然主题并非主流,也足够圆满了她从事婚纱设计行业以来的小小心愿。 监制和编导上台做答谢,掌声四起,纪绒绒这边拍着手,余光瞟到人影,直觉,他悄声无息向她接近。 没错,就是同样代表基金会坐在前三排,她身后不远处的叶灏丞。 他也算盛装出席,一身沉稳不失时尚感的靛蓝色西装,头发大概是节目组的造型师做的,和其他几位领导如出一辙。 然而再怎样,叶灏丞在一群工作人员的模样中,不管气质和长相,仍旧极其抢眼,镜头扫过时,连摄像师也愿意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时半刻…… 纪绒绒一想到这人,不管是他哪方面,就觉的烦躁郁郁,在他马上到达能够接触沟通的距离,纪绒绒侧身迈开,快速撤离座位。 叶灏丞已到了这个地步,何不紧追不舍? 两人如此一前一后出了演播大厅,纪绒绒高跟鞋终于停驻。 唇枪上膛,舌剑挥舞,她正想回头质问叶灏丞,纪纱纱慌里慌张握着手机从对面跑来,说:“纪绒绒,郑爵出事了!” 纪绒绒下意识里的第一反应,以为和上次工作室爆炸的情况类似,脸一下子刷白:“什么……事?郑爵……出了什么事?” 她声音里已带上颤抖,叶灏丞迈步过来,侧眼看她,不觉地,眸光微微黯然。 纪纱纱组织措辞,愣然地眨了眨眼:“是……郑爵发烧了!” “发烧?!”纪绒绒哭笑不得,拍几下额头,“纪纱纱,你说话不要大喘气好吗?我以为——” 纪纱纱恨恨道:“郑爵发烧也很严重的!三十九度二了,上吐下泻,在医院折腾的好惨!” “他去医院去了吗?”纪绒绒回过神,翻看手机,发现了郑爵的留言,他曾向她算是“求救”过,见她没回,最后无奈只得自己去医院。 纪纱纱一脸担忧:“嗯……不知道现在好点了没?” 纪绒绒不禁嘀咕:郑爵一个大男人,她昨天把工作室让给他住,他居然还生病?她还差点无家可归啊?今晚她还没找呢,看来只能找除曦去了。 tony也紧随其后地跟过来,炯炯有神等着她身后的叶灏丞:“哎呀,都在呢!liv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爵爵吧,我好担心他!” 纪纱纱赞同:“对啊!这边交给小赵他们收拾吧!” 纪绒绒其实宁愿狠心一些,辜负郑爵的期待,不管是郑爵用的是升级版的苦肉计,还是真的发烧生病,万一去了一不小心像在爱纱那次撞见季月呢?她已厌倦与季月争论叶灏丞和郑爵的取舍问题。 她想说,她晚上约了除曦,一直沉默的叶灏丞开口:“收工之后有饭局,你们工作室至少要出一个人,不能三个都离开。” tony反应快,立马道:“liv,我照顾爵爵!” 纪纱纱不甘示弱:“我……我也去,照顾爵爵!” tony不满:“你去干嘛?你代表liv,代表工作室,跟叶副理事去饭局多多结实些电视台的人,以后要是还有这种事,好沟通方便,顺便也见见世面!” 纪纱纱胸有成竹:“放心放心,我昨天今天已经把这些人都认识了,不用去饭局!” tony:“那总得有人去,我和liv还要照顾爵爵!” “我照顾爵爵!” “我照顾!” 他俩吵的不可开交,有个声音凉凉说:“看来郑爵的人气真是不错。” 来源不必细想,也知道是谁,男人的,声线低沉暗哑,带着股凉薄冷清之意。 纪绒绒把他俩分开,指着下tony,做个“过去”的手势:“你待会儿跟叶副理事走,纱纱,你现在就去医院看郑爵,到了之后给我打个电话。” 三个人愣然,一起问:“那……你呢?” 纪绒绒一个利落转身,大步走远:“我说过,我已经约了人!” -- 纪绒绒其实是出去找窝安身的,虽然不知郑爵病情,但以防万一,她还是决定不回工作室了,便打给除曦,谁知她说她阿姨和外甥女住她家,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南郊十六叔的别墅里。 纪绒绒赖在除曦家,给新婚夫妻当电灯泡是假,她大可住酒店,找个人陪聊天,找个出口发泄乱糟糟的情绪才是真。 圣诞节,两个女人勾肩搭背疯狂地逛街、扫货、先吃冷饮,再吃烧烤,最后辗转到地下酒吧喝酒畅饮…… 折腾到凌晨,她知道自己醉了,还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脱口而出。 最后,她被除曦安置在床上,度过难熬的宿醉夜晚,梦里她被不同的人追逐,有人骂她怨她,有人大喊“我爱你”,有人向她嘤嘤哭诉…… 第二天一早,纪绒绒从冗长又疲倦的梦中惊醒,后背冷汗涔涔。 楼上没有动静,一对小夫妻,小别胜新婚,昨晚应该是除曦的不眠之夜吧,纪绒绒偷笑着悄悄离开,还给她发了一条故意逗她的信息。 除曦怎么回的? 全是她昨晚的醉话? 叶灏丞滚蛋?叶灏丞说爱我,内疚?抽疯?鬼附身?还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纪绒绒读着这些关键词,很明显,她昨晚酒后疯狂地飙了实话,全被除曦知道了。 也罢,好歹发泄出去,总比她闷声不吭好。 纪绒绒忽而手机响起提示音,是她设置过的节日提示——明天,又到了奶奶的生日。 第60章 荒唐(2) 第十九章荒唐(2) 纪绒绒返回赤山家中,父母外出,她独自扶着眩晕的脑袋进卧室,一头扎进大床,睡到太阳落上才舒服一点。 楼下厨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她踩着绒拖鞋出来,轻柔无声,听见父亲用有点埋怨的语气说母亲太偏袒纪绒绒,他已经好久没喝汤了,居然借着丫头回家的光才能喝上。 郝娟笑道:“你真是,哪天没煮给你!” 总是严谨刻板的纪少乾大概只会在妻子面前表现出调皮的一面,理直气壮地指了指:“没放过这些药材。” 郝娟还是笑,没有理,纪少乾没话找话:“都是什么?我来看看……这个西洋参——” 郝娟打纪少乾的手:“哎呀,别动,刚洗好的,都是给女儿调理身体的药材!我说,你能不能出去?别在这里碍事儿!” 纪少乾说:“我不是为了陪你?我来干点什么呢?” “唉,你把姜切了吧,再从冰箱里拿点八角出来。” “好嘞!”纪少乾动作麻利,听老婆话去干活,伟岸的身躯虽然和厨房有些格格不入,忙的倒是乐在其中。 纪绒绒悄悄倚着门旁,从小到大,她就是在父母每天如此秀恩爱的环境下长大的,故而才对婚姻有着莫大的期望,认为一生一双人,才人活一世最大的幸福。 想来,自从和叶灏丞领证,她似乎很少静下来陪父母几天,自然觉得亏欠。 哪里美景风光都不比家中自在舒服,世界上哪一种爱也不比来自父母的无私包容。 纪绒绒嘴角挑起,心里忽然暖烘烘的。 虽然自己的小家散了,她却有时间回归到父母身旁陪伴,也算离婚后的一大收获。 她垫着脚尖回房换衣服,顺便将手机开机。 不到一分钟,铃声恰好响起,纪绒绒拿过来看,竟然是郑爵。 犹豫再三,纪绒绒其实差不多能猜到郑爵会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接。 歌唱了四遍,郝娟敲了敲门,若有所思看着发呆的女儿:“怎么不接电话?响了这么多遍?” 纪绒绒一怔,干脆掐断:“妈,怎么上来了?” 郝娟坐下她身边,心疼地捋过她额头的碎发:“总算忙完了吗?纪老板?看你的脸色,总让妈妈担心!” 纪绒绒粲然一笑,抱着母亲肩膀撒娇:“哎呀,妈,我没事,真的,不知道多好呢!没几天就元旦了,到时候节目播出,你俩还能在电视上看到我!兴许我一炮而红也说不定,哼哈哈哈——” 郝娟一脸的半信半疑,纪绒绒继续没心没肺地大笑:“妈,这眼神看我干嘛呀?以为我吹牛?” 郝娟扯扯她脸颊,纪绒绒上去啵了老妈一口,黏糊糊地不撒手。 “绒绒……”郝娟忽而语重心长,“我知道你现在年轻,放手不下自己经营的事业,不过……爸爸妈妈年纪大了,最想看到的就是你的感情能够稳定下来,将来有人可以像我们一样照顾你。绒绒,感情可不比生意,投入三分,赚回七分,有时候可能一腔热血很换来一场空,你明白吗?” 纪绒绒黯然,老妈是在暗示她对叶灏丞的感情?明察秋毫如她妈妈,难道平安夜一早捡到被乱丢的打底裤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妈,怎么突然说这个?你和爸爸——” 郝娟严肃地看着她:“早晚会有那一天,我们离开你,绒绒。爸爸妈妈少陪了你十年,你要比普通孩子成长得快,我们才放心……你已经经历过一次婚姻,所以再选择男朋友,一定要慎重。” 纪绒绒笑容没了,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妈,我知道了。” 郝娟点点头站起来:“知道就好。你爸在看火,我得下楼瞧一眼去了。” 纪绒绒还处在发懵的状态,应和着“噢”一声。 -- 郝娟走后,纪绒绒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tony。 tony声音前所未有的急切:“哎呀,liv,你怎么不接爵爵的电话呢?” 纪绒绒低声说:“我在家!” “你居然在家!liv啊,你真是绝情啊,接个电话又不能掉块肉!爵爵刚进手术室了!” 纪绒绒不免一惊:“好好的为什么进手术室?昨天纱纱不是说郑爵只是——” “唉啊,爵爵是怕你在录制中分心,才没告诉纱纱,其实是急性阑尾炎,昨晚我到了医院就给你打电话……你还关机!”tony责备不断,气呼呼的,“人家刚才进手术室前,想听听你的声音,得到一点勇气和鼓励,你都不肯!” 纪绒绒指头牢牢收紧,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当然,最多的是内疚,就在看见他名字的一刻,她还在以他施苦肉计的心思去揣测。 “我……手术什么时候结束?”纪绒绒焦急,事情来的太突然,她沉了口气,在想怎样面对手术后的郑爵。 tony那边轻咳,好像在跟谁说话,然后掩着手机,鬼鬼祟祟地道:“liv,她妹妹已经回来了,你……还……” 季月? 很好。终于回来了。 赶快把你的哥哥和男人都收走吧! 纪绒绒顿了顿:“既然他妹妹在,肯定会好好照顾他,我就不过去了。你这样告诉郑爵就好。” tony有气无力的答应,挂断电话。 纪绒绒发呆许久,暂且松口气,窗外不知何时雪花飞扬,洋洋洒洒落满山间。 一股药香从楼下飘来,还有熟悉的声音在播报财经新闻,纪绒绒踢踢踏踏跑下楼,父亲正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新闻,母亲在一旁剥水果递给父亲…… 画面那般静谧温柔,好像一眨眼,回到了十多年、二十多年前,亲爱的他们一直如此。 雪下到晚上,一家三口难得都没出门,静享天伦之乐,父女两个默契地给郝娟打下手,做了一顿丰富的大餐,然而,纪绒绒细数下来,其实都是她最爱吃的菜。 席间,纪绒绒正眉飞色舞地描述这几天拍摄真人秀的趣事,手机又响个不停。 这回是叶灏丞。 她瞟了眼,生怕被父母看到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连忙挂断,倒扣在桌面。 不过一分钟,再响,纪绒绒直接静音。 纪少乾和郝娟不约而同停下来看她,三人面面相觑,纪绒绒扯着苦笑解释:“工作上的事,不用管它,嘿嘿。” 对方不放弃,屏幕不间断的发亮,纪绒绒视而不见,直到纪少乾放下筷子说:“看来是有急事,你接了就是。” 话是这么说,显然,她爸妈此刻那探究的眼神,都不认为这通电话是来自工作上的伙伴。 纪绒绒进退维谷,翻过手机,仍是叶灏丞。 霎时间,她心虚的模样更加暴露在郝娟面前,而纪绒绒也有种无所遁形的直觉。 最后纪绒绒选择关机,朝父母露出一个笑,佯作抱怨道:“真是的,好不容易完成一个大单该休息了,不管!让她们自己解决!” 说完使劲闷头吃饭。 然而一阵沉默过后,另纪绒绒没想到的是,母上大人正式进行正面反攻:“绒绒,你是不是交男朋友了?” 纪绒绒差点被噎到,表面上却很淡定地挑了只蟹,慢条斯理地剥:“没有啊,没有……” 郝娟问:“真的没有?” 见女儿点头如小鸡啄米,郝娟索性道:“行,正好,你徐阿姨记得吗?她儿子从英国回来,也是单身,比你大三岁,小伙子很优秀——” 纪绒绒总算抬头:“妈——我现在……” 郝娟给了她个眼色,纪绒绒瘪着嘴住口,她老爸不时状似不经意地填把柴:“多认识些不错的年轻人,对你有好处,如果觉得尴尬,就当做交个普通朋友,总待在你那一个圈子里,社交范围都变窄了。” 纪绒绒无法反驳,从小又敬畏父亲,暂且答应下。 晚上,纪绒绒回到自己房间才敢开机,八点多,手术应该早已经做完。 不看有关叶灏丞的所有信息,都怪他,才害得自己招了麻烦!纪绒绒先打给tony。 tony说他已回家,现在是纪纱纱在那帮忙照顾。 纪绒绒正要结束通话,tony兴致勃勃道:“以前只闻季月其名,没见过这个女人,不过……看起来蛮通情达理的,她还说明天是叶奶奶的生日,要你去看奶奶?” 纪绒绒冷冷道:“我看不看奶奶是我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tony被她的语气吓一跳,不多言,赶紧不提这茬了,让她联系纪纱纱问郑爵情况。 纪绒绒顿时没有了心思,郑爵怎么怨她都好,总之她此时此刻不想跟这对兄妹两个再纠缠不清。 而另一边,关于奶奶的生日,叶灏丞认为,大概纪绒绒能到场便是最好的礼物,纪绒绒前阵子太忙,已经很久没来探望奶奶了,奶奶整天念叨着,好似生怕自己忘记。 他知道纪绒绒一定记得奶奶生日,便打给她,跟她敲定时间。只是,她现在连他的电话都不肯听,微信短消息也不理,甚至最直接的——关机。 得知季月在医院看护郑爵,叶灏丞也很意外。 见季月一边为郑爵开刀在医院间奔波,一边还计划着给奶奶买礼物、订生日蛋糕,叶灏丞 阻拦道:“奶奶的生日我来张罗,你照顾你哥哥吧。” 季月泫然欲泣看着他,倔强地露出个笑容:“不麻烦的,灏丞,真的……灏丞,之前我任性的时候说了一些话……说奶奶不认可我什么的,说我在忍受……奶奶有病嘛,我不该计较这些事。”说完,很怕叶灏丞再提分手,转身就走。 “不是这样。”叶灏丞拉住她胳膊,将她拽回来,“季月。我上次在电话里说的很清楚了——” 季月猛烈摇头:“今天不要说好不好?我哥哥还在手术台上……我不想和你分手,灏丞,我不能,再失去你……” 第61章 荒唐(3) 第十九章荒唐(3) 纪绒绒一整晚睡不消停,几度被噩梦惊醒,一摸背后,大汗淋漓,都湿透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母亲大补汤的缘故,加上冬天里房内供暖充足,纪绒绒出完汗口干舌燥,走出卧室接了杯热水喝,再躺进被子里便睡不着了。 时间才凌晨四点,她拉开窗帘,呆呆望着黑漆漆的夜空,薄云丝丝缠缠,像一样掩着月色,母亲傍晚时说的话忽然回荡在耳边。 晚饭间,纪绒绒已经能察觉父母发现了她的异样,果然,在她向tony询问了郑爵的情况后,郝娟到底不放心,上楼来套话了解情况。 纪绒绒招架不住,坦白说:“是叶灏丞……奶奶明天过生日,大概想让我去看看,前阵子,奶奶还摔伤了……” 郝娟陡然沉默,叶家奶奶生病只认得纪绒绒的事,她很清楚,虽然两个孩子已分道扬镳,但她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亲家,关键在女儿怎样决定。 “绒绒,妈妈想听听你是怎么打算的?” 纪绒绒抠着指甲:“我……我不知道……我不愿意见叶灏丞,但是一想到奶奶年纪大了,之前还特别疼我,我就不忍心……只是得了那种病,我和叶灏丞已经离婚的事,她还被蒙在鼓里……” 郝娟不语,起身走出房间,纪绒绒心中苦楚,自己的犹豫心软一定是让妈妈失望了,不曾想,妈妈回来时手里多了一沓钱塞,进她手心:“既然动了恻隐之心,就去看一看,绒绒,告诉叶奶奶这是我们一家的心意。” 纪绒绒实在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忙道:“妈,这个,我自己拿……怎么能让你拿钱呢?” 郝娟推阻她拒绝的手说:“绒绒,如果是为了给老人庆祝生日,没什么好为难的,你只要清楚你的目的是什么,别让自己一下子又陷回去,妈妈也会支持你。” 母亲迂回的提醒正中纪绒绒下怀,本来关心奶奶是一回事,和叶灏丞的交锋是另一回事,本来不必混淆、不必为难,是她经历了这两天的种种,变得迷惑、不知所措…… 纪绒绒起身,深吸了口气,她不能这样不清醒下去,离开叶灏丞的路已经走到了脚下,怎么可能回头呢? 事实上,想要既能满足奶奶的愿望,又不与叶灏丞有交集,并不难,只要错开时间不就行了? 纪绒绒一早便整理好自己,除了外表,当然还有内心。 不到八点半,便从家中出发,开车去疗养院。 路上,她接到一个陌生来电,出乎意料,对方是季月。 纪纱纱和tony在郑爵手术前后都在医院,季月自然可以拿到她的手机号码,见了鬼了,在她不肯离婚关系最僵持的时候,季月都没亲自宣战,现在居然主动找她? 纪绒绒不出声,等她表明来意,季月不问为奶奶庆祝生日的事,不提叶灏丞,居然好声好气地说:“我哥手术很顺利,很想你来看他。” 噢,用郑爵牵制她? 纪绒绒顿了顿,刚欲张口,对方很快又道:“是因为我在吗?所以你一直不肯接受我哥?现在连露面都不肯?” 话虽然不好听,但季月语气很客气,纪绒绒当然也不愿时时咄咄逼人,果断道:“我和郑爵是普通朋友,不存在接受不接受的问题……之前我是不方便,过不久我会去医院探望他。” 季月似乎还不能释怀,叹口气:“我没想到我哥这么喜欢你,虽然我和叶灏丞——” 纪绒绒:“你还有别的事吗?” 季月尴尬道:“有……今天奶奶的生日,你会不会到场?” “我现在在去疗养院的路上。” “我也想帮忙,我现在就过去好吗?” 纪绒绒摸不清季月的路数,奶奶只认一个孙媳妇,每次季月跟着叶灏丞出现,都免不得被奶奶一顿骂,要么就是打。 今天是奶奶生日,季月怎么笨到明目张胆去招惹呢? 纪绒绒不愿跟她打哑谜,问到了关键点:“自己?” 季月猛然一顿,许久才出声,大概是伪装不下去了,恢复几分强硬的气势:“对。如果和叶灏丞一起去,你们不是又能见面?奶奶看到我和灏丞站在一起,还是不会接受我!” 纪绒绒抓紧方向盘,原来如此,季月是盘算让自己单独带着她到疗养院,奶奶连叶灏丞都常常恍惚不认得,却唯独信任纪绒绒,只有经由纪绒绒来亲自介绍,最为保靠。 呵呵,这一天,季月大概等了很久了吧?! “你能保证奶奶不记得你?一见你,不会打你?”纪绒绒用若无其事的口吻笑着说。 季月应该是有被气到,急促的呼吸声传进耳朵里,纪绒绒有种反击成功的快-感——季月,你费尽心思,不惜被情敌奚落,只为保住和叶灏丞的关系,可叶灏丞呢?他对我说爱我啊?为了和我上-床,居然说没碰过你啊?你真是失败!真是可怜! 可那仅仅几秒过后,又觉得特别没意思,无聊乏味。 季月冷静下来说:“奶奶的病你知道的,也许刚才发生的事,转眼就给忘记,你不一定要介绍我是叶灏丞的女朋友,你说我是你的好朋友不就行了?” “好朋友?”纪绒绒冷笑,在这等着她呢。 “对呀,绒绒,我们曾经是好朋友的。”季月如常道,“我的要求不多,只希望,你不在的情况下,我和叶灏丞同时出现,奶奶不会排斥我,认为我抢了她孙媳妇的位置,就可以了。” 纪绒绒已经快到疗养院,在红绿灯处一时放空,后面传来鸣笛声。 这一招,原是之前她故意用来讽刺季月名不正、言不顺的。季月是否被奶奶接受,叶灏丞和她的恋情怎么过奶奶这一关,以后会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才懒得理!也不会管!更不会助他们一臂之力,巴不得他们不会称心如意!哪里想过会有实现的一天? 季月没听到她的答应,强硬起来,追加着说:“纪绒绒,你还在考虑什么?你和叶灏丞离婚这么久,却和他奶奶的关系保持的这么亲密,难免让别人多想,以为你……要复婚?现在趁这个机会,彻底摆脱开奶奶对你的纠缠,放心的交给我,一劳永逸,不是很好?除非,你还想,再做一次我和叶灏丞的第三——” 纪绒绒定下神,一口打断道:“好!我答应你!你尽快来疗养院,我已经到了。” -- 等待的期间,纪绒绒没有先去房间看奶奶,而是在院子的石桌边久久远眺。 空气中有股凛冽新鲜的味道,她大口的呼吸,手机响了很多遍,叶灏丞阴魂不散。 纪绒绒还是用老方法扣住手机,视而不见。 季月独自前来,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两人先后进门,奶奶果然不记得曾愤恨地咬过、骂过季月。 见季月随着纪绒绒,奶奶懵懵懂懂的瞅了瞅,居然夸奖地说句“挺漂亮的丫头啊”。 季月自是乐开了花,前后里外的忙活,纪绒绒如她所愿,向奶奶介绍说,这是她的好朋友,奶奶笑着点头,唠了几句家常话,便熟悉起来。 季月也出乎纪绒绒预料,演技精湛,无人可比,找话题配合着奶奶聊天,到了动情处,情深以致,差点哭出来的样子,奶奶心疼替她抹了抹眼泪。 所以,她这算成功“交接”了吗? 纪绒绒仍然用老借口,准备撤离,奶奶舍不得地拽住她的手:“绒绒啊……”奶奶欲言又止,目光里都是恳切希望她留下来陪她的意思,嘴上却不说,只道,“你忙归忙,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绒绒!” 纪绒绒眼眶里一酸,用力点头。 奶奶顾忌地看了眼季月,季月退一步,亲昵地拍了拍纪绒绒的肩膀说:“绒绒,奶奶,我先出去一下,你们聊。” 等季月的身影消失,奶奶凑近了纪绒绒跟前说:“绒绒,我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怎么办!奶奶能感觉得到,最近总是糊里糊涂,脚还不好使,动也不能动!可能要活不长了啊,这个冬天过不过的去还两说……” 纪绒绒听了心急火燎:“奶奶!求您了!您长命百岁!” 奶奶摇头:“绒绒,奶奶年纪这么大了,啥没经历过,就差这最后一口气,咽了就完了!可是我那个东西太很重要了!” “奶奶,是什么东西?”难道是布包? 她刚这样猜,奶奶便说:“一个蓝色的布包。” 纪绒绒吐口气:“奶奶,您忘记了,布包您已经给我了,没有弄丢。” 奶奶惊喜道:“真的啊,原来是已经给我的宝贝绒绒了!绒绒啊,快拿出来,里面有好多旧照片,灏丞的,他爸和他姑姑的……最近总想多看看他们,怕以后啥都记不得了……” 布包里面原来不止奶奶的所有家产,还有所有的珍贵回忆……纪绒绒紧紧握着奶奶满手褶皱的手:“好,奶奶,布包在家呢,一会儿让灏丞拿过来给您好吗?” 奶奶点头,这才放松下来,见她有些累了,纪绒绒扶奶奶躺下,出去病房。 一转头,看见小心翼翼靠在墙边的季月。 她没有走远,大抵刚才和奶奶的对话,她都听见了。 纪绒绒并不惊讶,顾虑奶奶刚才激动的状态,嘱托几句。也许不多时叶灏丞会到,她便抬脚要离开,被季月唤住:“谢谢你纪绒绒!” 纪绒绒无所谓地耸耸肩,刚走了两步,季月又赶超上她,问:“等等!奶奶刚才说的……布包,是什么?” 纪绒绒微微侧头:“等叶灏丞来,你问叶灏丞好了!” -- 纪绒绒这一天,除了疗养院,哪里也没去,直接回家。 她神情轻松,优哉游哉跟纪少乾在客厅里天南地北的聊着,郝娟十分欣慰,不经意提起昨晚说到的徐阿姨家“优秀的小伙子”。 纪绒绒不当一回事,抓耳挠腮地说:“妈,我还不至于沦落到相亲吧!不去!” 郝娟准备了一肚子极力推荐“优秀小伙子”的美词美句,纪少乾忍不住插了句:“好了,欲速则不达。” 难得老爸跟她站同一阵线,纪绒绒把头都快点晕了。 她的手机自从疗养院出来后,继续保持静音,只要看到叶灏丞的名字,她就不理,别人的,兴许接一下,比如说除曦的。 “叶师兄,你前夫,正在火急火燎的找你!”除曦劈头就说,“你没事吧,绒绒?” 纪绒绒扫一眼父母脸色,小跑着上楼接:“我没事啊。这人有病,我不想理他!” 除曦焦急道:“有话好好说,我劝你,回个电话给他吧,不然……看这架势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纪绒绒翻开自己的通话记录,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叶灏丞,看来她有必要号召熟悉的朋友集体把叶灏丞屏蔽,才能得到宁静! 电话拨了过去,响了半声就被迅速接起来。 “你在哪里?”叶灏丞声音很沉很低,带了一点鲜有的狠,坚定道,“我现在要见你,纪绒绒!” 纪绒绒被气笑了:“你喝大了吗叶灏丞?你以为你是皇帝呢,想宠幸哪个妃子,哪个就乖乖让你见?” 叶灏丞从疗养院到金城街的工作室找纪绒绒,一无所获后,便给除曦打电话。 除曦没有接,他猜想纪绒绒一定在她那,便驶向除曦以前的家,可当除曦回了话,却说已经搬家,也没与纪绒绒在一起,所以……这会儿他正漫无目的地兜兜转转。 叶灏丞说:“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嗯?谁让你做的?!” “谁让我做,我就做,我还是纪绒绒?叶师兄啊,你这什么语气?你不是该感谢我?凶什么凶!今天是奶奶生日,我不想跟你吵!去年,我还是你老婆的时候,你能有心把季月领去陪奶奶,今天怎么了?还费力找我干嘛?有季月在就够了啊!” “你——” “警告你,别去骚扰我朋友!” 一口气说完,纪绒绒的怨气被挑出来,不管叶灏丞再解释,结束通话。 她看时间,七点,时间还早,纪绒绒在卧室里踱步,越发心烦意乱,踢踢踏踏地下楼。 “妈,爸,我出去一趟。”说着话已经到了门口。 郝娟:“山路滑,你还去哪?” “一个朋友得了急性阑尾炎,正在住院。” “朋友,哪个朋友?”郝娟自是不能相信。 “妈,一般的朋友而已,在工作中认识的。” 郝娟借势说:“是吗……那我和你徐阿姨做主,要给你和她儿子安排见面了?” 纪绒绒吹着嘴唇,做个翻白眼的鬼脸,连忙跑出去。 在医院附近徘徊许久,纪绒绒买了两篮新鲜水果,打算探望郑爵,虽然时间不太对,谁让她偏偏赶到这了。 只是,她刚停好车,母上大人的电话进来,语气尤为沉重:“绒绒,小叶来家里找你了。” 纪绒绒正从后座拿水果篮,猛然收回手,感觉到头皮的毛孔通通张开,针扎一样发麻! 叶灏丞……找去赤山她父母那里?! 在他们感情最好,打得最火热的时候,叶灏丞对她的家人都保持疏离,更鲜少主动去见她父母!他这是……疯了吗?! 还口口声声质问她在干什么?他呢? -- 离婚前后,叶灏丞虽与纪绒绒产生罅隙,但在家长面前,依旧恭恭敬敬,只是来往比以往更少了。 岳父岳母对他不甚满意,他了然于胸,婚后一段时间内也黯然过,可当纪少乾后来逐步对他改观,曾试图向他抛出橄榄枝时,叶灏丞却委婉拒绝,一方面碍于自尊心,一方面以证明他娶纪绒绒,并不是因为她的出身和家世会给他事业上带来极大的便利,甚至改变自己的人生。 若是现在有人问他一句为什么?他会说:“当然因为爱她,才娶她。” 风雪又来,叶灏丞下了车,背风点了只烟,在别墅区外等待回音。 中午时分叶灏丞到达疗养院,发现季月在奶奶身侧,居然和乐融融,安然无恙,他便心下明了一二。 没来得及进一步确认,奶奶直接问他:“绒绒宝贝刚才没有让你把布包带来吗?” 叶灏丞愣住,纪绒绒真的来过?!还相处办法让奶奶和季月和乐相处,自己成功脱身?! 当郝娟在对讲机中回答他纪绒绒去医院看朋友不在家时,叶灏丞捻掉腥红的烟光,很快确定了下个目的地。 第62章 荒唐(4) 第十九章荒唐(4) 纪绒绒魂不守舍晃到住院部,按照纪纱纱给她的路线图找到郑爵所在的病房。 季月不在,只有纪纱纱坐在床边的椅子里点着头打瞌睡。 郑爵已经能下地走动,正想拍她的肩膀叫醒她,一抬头,看见风尘仆仆的纪绒绒拎着果篮在门口发愣。 刚手术过的郑爵,面色苍白,满是憔悴和倦容,不由得让人心疼。 郑爵讶异之余直起身:“绒绒……” 动作扯到了刀口,一阵痛楚,男人弓着腰低声呻-吟。 “这么不小心?你赶快躺着吧。”纪绒绒进房门,将果篮放在床头的木柜上,快步绕过床扶他慢慢移回床上。 纪纱纱被惊醒,揉揉眼睛,一看是纪绒绒,登时瞪大了,再去瞧郑爵神色。 “什么时候到的?”纪纱纱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埋怨道,“你到了也不叫我一声……” 纪绒绒第一次觉得纪纱纱这丫头其实挺不错的,郑爵生病以来,除了季月,都是由她和tony帮手,很有责任心,够义气,反观自己,畏首畏尾,一来不愿被郑爵再误会,二来过不去季月那关若无其事与郑爵相处,是以最迟来探病。 “看你也累了,当然要让你多睡一会儿。”纪绒绒说完,转头问郑爵是否可以进食之类身体恢复的情况。 郑爵的眼神发亮,熠熠地看着她,没几句,纪绒绒被看的有些尴尬,低下头剥桔子。 “恢复的不错就好,大概几号出院。” 郑爵回答五号左右,纪绒绒点头笑了笑,然后气氛就莫名其妙沉默下来。 纪纱纱也剥了个桔子,正盯着他俩,听还要说什么,郑爵突然对她使起眼色。 工作室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郑爵喜欢纪绒绒,当然包括纪纱纱,所以她一下子领会到郑爵那眼神是什么意思。 纪纱纱哪能装傻子?气鼓鼓地拿起桔子,往嘴里塞了一大把,腮帮子堵得满满的,走出病房。 重色轻友!前一刻还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纪绒绒一来就精神焕发,男人啊,真是没志气啊! 病房一隅只剩彼此,郑爵百感交集,而后有些失落地开口:“我以为直到我出院,你都不会看我了……” 纪绒绒手一顿,道歉说:“对不起 ,昨天你进手术室前没有听你电话……” 郑爵叹了口气:“不要紧。” 纪绒绒抬眼看向他:“你一点都不怪我?纱纱和tony都来照顾你,我却躲着不见。” 郑爵笑容淡淡:“你这不是来了吗?” 纪绒绒忽然无话可说了,看了看表,为防叶灏丞丧心病狂追到医院来,打算先行离开。 手腕一紧,郑爵力气不大,却让她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他平静地问:“多陪我一会儿行吗?” 纪绒绒:“郑爵……我有时间一定会再来的。” 听罢,郑爵自是没有机会争取了,缓缓松开。 他是心知肚明,因为季月,纪绒绒才一再的回避,如果这段爱慕,竟因为外部因素结束,难免让人心有不甘。 “其实你大可不必觉得对不起我,绒绒……你的顾虑我理解。不说我们两个并没有真正开始过,就算普通朋友,我也不会怪你……” 纪绒绒有许多话堵在嗓子眼里,可是顾忌郑爵刚做完手术,不宜多说,这番前来,她的目的不是与他争论来的,只是确认他是否安好。 “郑爵,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你一定要好好养病,有需要的地方打给我。这次……不管什么事,至少我会接的。” 郑爵无奈一笑:“好,最后一个问题,下次见到你是什么时候?至少让我有个盼头,日子过的快点。” 纪绒绒回过头,半开玩笑:“最晚不超过出院那天咯。” 出了病房,纪绒绒到处找纪纱纱,结果一拨通电话,她就在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 “你几点回家?我要先走了。” 纪纱纱抱着肩膀,冻的哆哆嗦嗦:“不多聊一阵子?人家可是等了你两天!” 纪绒绒觉得今天的纪纱纱有点反常,上下打量她:“我向郑爵道歉了,确实是我……” 纪纱纱撇撇嘴道:“看他对你的迷恋,不管你说什么理由,他都会信你,也会原谅你。纪绒绒,你说你怎么那么好命呢?” 纪绒绒想大喊——我哪里好命?!我要好命,就不该遇上叶灏丞! “纪纱纱,你今天怎么这么酸呢?” 纪纱纱炸毛了:“我哪有啊!你才酸!”说完踏着鞋踢踢踏踏向楼上跑。 纪绒绒追了几步:“你早点回家啊?” 纪纱纱回头,脸颊薄气了一层红晕:“季月走之前说,今晚可能不会来了。让我要看护郑爵一整晚晚!你就别操心了!来过一趟就得了,你也不必再了哦!” 纪纱纱影子一闪,很快没了,留下纪绒绒一头雾水。 -- 纪绒绒走出医院,静音的手机不停地闪亮。 她看了名字,使劲攥了把拳头,火气又上了来,索性直接接起:“叶灏丞,你问我干什么,我现在想问问你!你干什么?!” 耳边是车子穿越在开阔的路上带起的风声,呼呼呼——像午夜的猛兽在咆哮。 叶灏丞像是编好了措辞,一口气说:“我去赤山见你父母,你很害怕?是不是把比我藏衣橱里,担心我随时会跳出来一样害怕?” “你——”纪绒绒结舌,半响说,“对!我不想让他们产生什么误会,对他们的女儿失望。” 听筒里一阵长久的沉默,叶灏丞:“当初你嫁给我,他们是不是也曾经非常失望?” 纪绒绒不想他提这茬,也愣了许久,轻轻地,带着漫不经心的口吻笑说:“幸好,现在不是离婚了?唔,这么样算,我还得感谢你,毕竟离婚是你提的啊。我要为你拍手鼓掌!” “纪绒绒……”叶灏丞此刻心情复杂,迅速转移话题,“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医院?去看郑爵?再给我十五分钟,我——” 疯了,从赤山到中心医院,将刚才他和郑爵、纪纱纱聊天的时间都算上,怎样还得半个小时,他居然说十五分钟?! 纪绒绒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叶灏丞,这么大年纪,还玩猫捉老鼠有意思吗?你想说什么?就现在,在电话里也能说明白,如果你现在不说,今天就没机会了!如果一个人诚心躲着另一个人,就一定不会被找到,不管缘分,还是人为。城市这么大,你到医院的这段时间,足够我离开,去别的地方,到时候,你还是找不到我,你骚扰我朋友也没用,找我父母也没有用,反正正好赶上公司圣诞元旦,我正好想休假……” 叶灏丞动了动喉咙:“你又要去哪里?威尼斯?” 纪绒绒哼笑:“看来你对威尼斯挺有情结。” “我?!对……我的情结是从你那里得到启发的。” 纪绒绒沉不住气了:“不说正题,我要关机了。” “纪绒绒!”叶灏丞叫住,“我和季月分手了。” -- 纪绒绒屏住呼吸,心里好像有块冰凉凉的化开一片,寒彻骨髓。 她在冷风中涩涩打颤,正要掐断,叶灏丞似乎预感到了她的反应,紧接着快速地说:“纪绒绒,不要挂断——” 纪绒绒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你和季月分手又怎么样?”她冷笑,“你想要我说什么?感激涕零,热泪盈眶?放个鞭炮庆祝一下?叶灏丞……我不管你和季月上没上过床,我现在只问你,你是不是曾经在婚内和季月暧昧,带她去见你的朋友?和她外出约会,整夜没有回来?” 叶灏丞哑口无言,一阵沉默,事实就事实,他回避不了。 “……我承认……我……那段时间,我现在想起来也是糊涂的……我不该用这种方法刺激你,绒绒,其实我对季月——” 纪绒绒又笑,现下,凉薄而无情的人变成了她:“好,你承认就好!那你现在做的一切,向我道歉,纠缠我,想要弥补我,告诉我你和季月分手,是以为我还爱你?只要你跟季月分手,再向我挥一挥手,我就会像见了骨头的狗一样兴高采烈投回你怀抱?” 叶灏丞狠狠握紧方向盘:“纪绒绒!你何必这样说自己!” “纪绒绒气的发抖,路人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冰凉的水迹划过面颊,她深吸口气,伸手抹去,“我们离婚了……在我的婚纱……被烧成灰的那一刻,我知道……我这三年来有多蠢!美梦是我自己想象编织的,你用漠不关心,用无所谓,最后用季月,一次次地敲碎它,我还是醒不过来……终于老天看不过眼了,用一场大火惩罚了我……叶灏丞,我不可能回头,不可能原谅你!” 她说完,再不迟疑,掐了通话,整个人却力气尽失,行尸走肉般走了一段路,哭哭笑笑,脑海里只剩下“你不能回头”。 而叶灏丞在她的话音落下后,伴着一声尖锐的鸣笛声,直感身子猛地向前一震,在还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时,前额已经磕在方向盘上。 还好被安全带及时拉回,他才不至于冲出去。 人的自我防卫反射,让他忍着眩晕,下意识里想要找手机报警,然而,手脚突然不听使唤,眼前一黑,毫无知觉。 -- 如此,纪绒绒消消停停地过了元旦假期,她再没见到叶灏丞,也没接到他的电话,顿时人生都清净了。 郝娟却始终对那晚叶灏丞的到来心存不安,虽然纪绒绒解释过,她还是耿耿于怀。 酝酿了几天,郝娟将之前提起过的徐阿姨儿子的照片发给纪绒绒:“小伙子很帅,也很优秀出色,回国之前伦敦一间出名的律师行做了八年,你好歹看一眼,绒绒!” 母上大人逼她相亲,纪绒绒只好使出杀手锏:“妈!我刚离婚半年!” 郝娟咳嗽了声:“其实我没告诉你……你徐姨家的儿子之前也有过一段很长时间的感情,两人马上就要注册了,女孩出事了。” 相亲对象各方面条件之类没有引起纪绒绒的主意,反倒是这条吸引了她:“什么事啊?” 郝娟叹了叹:“抑郁症,自杀了。” 第63章 荒唐(5) 第十九章荒唐(5) 纪绒绒一梗:“那他岂不是很难过?按照电视剧和小说的狗血尿性,剧情应该这么发展——男主角之后再也没有爱上第二个女人,直到一个和她长的一模一样的女主角出现,才怦然心动,陷入爱河,但是,又很纠结,不知道自己爱的到底是谁……” “绒绒!”郝娟打断。 纪绒绒见母亲和父亲板起表情,道歉说:“我……不是故意的。我的意思是,他一定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感情的伤痛,所以,就算我去相亲,也是白费精力。” “这个你先别考虑,事情过去很久了,可能快五六年,否则你徐姨也不会这么操心着急儿子的婚事。”郝娟下最后通牒,“三号,去见个面,就约在金城街里。” 纪绒绒当然不肯,可惜母亲计胜一筹,已经替她敲定完时间和地点,只等她赴约,要求不多,相一相、认识一下,就好。 到了三号,纪绒绒不紧不慢,已编好理由,距离相亲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打电话给对方:“你好,我是纪绒绒。” 对方声音质感不错,莫名给人一种如同安定般的感觉:“你好,纪绒绒。” 纪绒绒可怜兮兮说自己身体突然非常不舒服,必须要去看医生,今天不能见面了,实在抱歉,对方绅士而通情达理地说没关系,还问了句,他也是医生,需要帮忙吗? 纪绒绒头一懵,她怎么这样倒霉?居然一下子撞枪口上了! 母上大人没提过这位仁兄也是医生啊!怎么可能!他不是律师吗?!不会是搞错了吧? 如果顺顺利利敷衍过去,也就罢了,毕竟彼此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点到为止,礼貌拒绝,大家理解万岁。若是真的当面被戳穿,可有些难看了。 怕再被追问露出更多破绽,纪绒绒连忙说:“不麻烦了……呃……女人常见的一些小问题……” 她尴尬地笑几声,你不会说你是妇科医生吧! 对方风趣说:“那抱歉了,我有点帮不上忙。” 纪绒绒舒了口气,客气地告别,心里还在莫名其妙,纪纱纱和tony“携手”悠悠地飘过来。 “纪绒绒,你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给四伯母?这样,她就不会逼你相亲了!”工作室里,直呼她姓名的只有纪纱纱! 纪纱纱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说完还哼了声。 tony插话:“什么真相啊?” “你别装傻,那天早上你和我都看见了!明明姐夫和……她——”纪纱纱义愤填膺指纪绒绒,“在工作室里过夜——” 纪纱纱“夜”字刚发出一个音节,tony和纪绒绒齐齐把她的嘴捂住。 “闭嘴,纪纱纱!”纪绒绒警告,“你再提一个字,给我立马打包回家!听到没有?” 纪纱纱憋着股气,不屈服,白了他俩一眼。 tony说:“liv,你和叶灏丞只是……”他压低声音,“一夜q了是吗?这个,纱纱小不懂,但我理解!其实比较看来,爵爵那么爱你,才是值得你付出一生的选择!至少他没有一个忘不掉的旧爱啊!” 纪纱纱登时眼睛瞪更大了,发出“呜呜”的叫唤。 纪绒绒真是够了,放开手,不耐烦地想摆脱这两人,一迎面,小夏背着背包大步流星走进来。 “绒绒姐,你刚好在啊?” 见到小夏,纪绒绒自然想到叶灏丞,点了点头:“你怎么忽然过来了?” 纪纱纱跑过来,略有些失望地问:“你是替姐夫向基金会那边拿礼服的?姐夫为什么没一起来?” 纪绒绒纠正:“纪纱纱!什么姐夫!” 纪纱纱理直气壮:“姐夫还不是叶灏丞叶副理事?昨天基金会打来电话说明了,要租借一下节目播出时的礼服做个show进行募捐,你不是也答应了嘛!” 纪绒绒傻眼,事实上,她完全不记得有这回事!一定是纪纱纱搞的鬼! 事已成定局,纪纱纱带着几人去取婚纱,纪绒绒还没消气,不过还好叶灏丞没有如纪纱纱的愿亲自到场。 虽然那晚一番狠话说出来时,可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在快刀斩乱麻,叶灏丞真的再没来骚扰她。 纪绒绒握紧了手包,正要出门,听小夏叫住她:“绒绒姐!那个……看来你好像还不知道……” 纪绒绒应声转身,当下没有过多想法,只是像平常一样搭话道:“不知道……什么?” 小夏一脸为难,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叶哥啊,看来您是真的不知道,叶哥出事了。” 纪绒绒胸口发闷地一痛,出事?叶灏丞,他能出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听“出事”,她就直接联想到了“死亡”? 想起来了,是因为郝娟提起相亲对象女朋友的死,也是用了这个简单明了的词“出事”。 “叶哥28号晚上出车祸了。”小夏神情凝重,“我这才从外地回来,还没去看叶哥,不知道怎么样……唉!叶哥是个好人,为别人做了这么多善事,结果——” 纪绒绒一听更发懵:“28号……” 28号,不正是奶奶的生日那晚?他们明着摊牌的那晚?她责怪和数落他那晚? 之前还激烈地你一言我一语,之后就……出车祸了? 听小夏的语气,伤的很重?伤的快死了吗?! 是的,如果决定要用一半的时间从赤山赶到医院,那要多快的车速? 无端的,太多问题和疑虑全部瞬间涌现出来,纪绒绒屏住气息,强迫自己必须表现得冷淡,事不关己,一点不在乎。 可她迷茫中闪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已经被小夏看到:“绒绒姐,你还没去看过叶哥?要不要一起?” 纪绒绒木讷地摇头:“噢,不了,我今天还有事……” -- 开着车从金城街出来,纪绒绒一路不知去向何方。 方才一听到小夏说叶灏丞“出事”后,所产生的各种糟糕想法,着实有些冲动和“愚蠢”,另她第一时间会想到他生死的问题。 可只要稍稍动下脑筋,纪绒绒便相信叶灏丞即使真的受伤,伤得应该不重,否则季月那边早就翻天了,而郑爵那头更不可能坐视不理,反射到她身边的,就是纪纱纱和tony了。 尤其是纪纱纱,要她只字不提,比登天还难。 毕竟,纪纱纱是为数不多,想她和叶灏丞重新和好的人,原因嘛,再简单不过……因为她喜欢上了郑爵。 不过,郑爵,完美男人一般的存在,会有谁不喜欢呢? 她绕了整整一个上午,将车停在天玥别墅附近的小区里一间门市前,下了车,向前台报了名字。 “请问,纪绒绒女士,有预约医生吗?” 纪绒绒:“没有,但我有相熟的医生,姓田——叫田——” 前台说:“抱歉纪绒绒女士,您是说田彤田医生吗?她已经离开大半年的时间了。您看您是……” “什么?!”纪绒绒讶异不已,急到团团转,这是她这一天来更想不到第二件事,绷劲的神经忽然松开,倦意浓浓蔓延到四肢,“随便吧!我今天……需要一个医生!” -- 纪绒绒由前台带领,上了二楼,宽敞明亮仿佛望不到尽头的长廊,让人的心境顿然开阔。 前台指向了尽头最后一间,便折返了,她一个人踏着高跟鞋继续向前走。 静谧的空间里回荡着——哒哒哒…… 从前她来看咨询中心看心理医生,也是这个办公间,走廊正对面,最大的一间,特别好认。 多久了? 可能一年多……自从发现叶灏丞常常心不在焉又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发现叶灏丞竟然晚归,发现叶灏丞接个电话还进去卫生间……直到最后确认季月回国,从叶灏丞大学同学分享的照片里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身影…… 纪绒绒攥紧拳头,告诫自己不许再把过去的苦一遍遍地翻出来吐,没人真正愿意设身处地地去理解一个人,不过是自作自受! 好了,她在办公间前站定,现在你去看心理医生,也许可以对她唠叨一下。 纪绒绒推开门,目之所及,空空荡荡,办公桌上有些杂乱,乍一看以为没有人,却听见里桌子后传来咚咚地声响。 “有人在吗?”纪绒绒试探地敲声门。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有,稍等!” 竟然是男的?男医生?! 大概过了五秒钟,一个男人抓了抓发顶,缓缓从办公桌后面“升”起来,转过身,面带微笑:“不好意思,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有些……乱。” 纪绒绒真是想笑也笑不出来了:“第、第一天上班?” “是的。”医生穿着很讲究,从西装马甲的口袋里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和额头上的汗,将她引到对面座椅里,“请坐,纪绒绒。” 纪绒绒本来已经坐下来,不禁一惊,又诚惶诚恐地站起来。 这人给她一种很奇怪的直觉,使她戒备加强,若是如此,她今天这趟可能是白白浪费时间,如果她无法信任一位心理医生,又怎样成为他的病人? “你……你知道我的名字?” 医生露出一个莫测的笑,点点头,声音含混:“不必紧张,先请坐,刚才前台有说。” 纪绒绒暂且安坐下来,放松几分:“怎么称呼你?医生。” 医生递过手:“我姓季。” 纪绒绒回握,开了句玩笑:“我们同姓?我也姓纪。你是纪念的纪,还是——” 医生又探身向办公桌下,翻出自己的铭牌,放在办公桌右上角:“季节的季,月季的季。季孝儒。” 纪绒绒霍然觉得自己被老天愚弄了!要么就是鬼打墙! 她怎么就逃不开季月了呢?!看个心理医生都是姓季的! 糟心的是,她和季月的姓还是同个发音! 想来这也是诡异的缘分,当初叶灏丞和她的前任单诚是重复了名字读音,而她和叶灏丞的前任是重复了姓氏…… 纪绒绒哭笑不得,一边笑,一边起身就想走。 “纪绒绒——”季孝儒从办公桌后面出来,拦在她面前,“既然是爽约真的来看医生,不如坐下来再聊几句。” 纪绒绒更懵了:“爽、爽约……” 季孝儒笑了笑:“我妈妈把你的照片发给了我,果然,真人更美一些。” 纪绒绒差点被自己抽气噎住:“你是徐姨的儿子?你……” 季孝儒不置可否摊摊手:“我妈一定对你们说过,我在伦敦律师行做了八年律师,所以……我成为你的医生你感到惊讶也是合情理的。” “等等,你认得季月吗?和她什么关系?”即使八字还没一撇,也必须以防万一。 历史千万不要惊人的相似! 季孝儒一脸茫然:“季月?一个女人的名字?那大概真的是巧合。” 中午降至,纪绒绒看眼时间,距离她走进这间明亮的办公间,居然过去两个小时了。 对面的季孝儒,笑容和煦,谦逊有礼,她实在想不到,两个小时前,还对他……这个本来是今天相亲对象的男人,心存最高级别的戒备。 季孝儒不像是医生,更像是可以心无芥蒂畅言的朋友,他见她并不打算表明来看心理医生的目的,便谈及他为什么改行做心理医生,谈及他去世的女友,谈及他对女友的追悔和走出阴霾的过程……纪绒绒才逐步打开心扉,将最近的折磨一吐而快。 两人都没提出一起吃中午饭这样的话,既然成为了医生和病人,别的关系暂时不会考虑,保持这样的疏离再合适不过。 纪绒绒告别,季孝儒送她到二楼的阶梯处,返回来时,最里一侧旁边的小休息室,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一人拖着受伤的手臂,动作笨拙,背先出来,然后人才跟过来。 “还没走?我以为你呆不住了。”季孝儒径直回到办公间,开玩笑。 男人语气不怎样,完全没心思说笑:“我不在,你是不是决定约她出去吃饭?” 季孝儒则不然,轻松自如,拉开椅子,坐进去:“放心,朋友妻,不可戏。叶灏丞,看来二十几年的朋友我们是白做了,就算你今天不来,纪绒绒没有打这个电话,其实……我也不打算赴约的。” 第64章 荒唐(6) 第十九章荒唐(6) 纪绒绒离开咨询中心时,抬头迎向在冬日里难得的暖阳,虽然北风依然凛冽,她心情却十分舒畅,脚步也轻快许多。 这一上午发生的着实奇妙,不可预料。 除了推掉相亲对象的约会,其他都不在计划中,包括莫名其妙来到许久未光临的心理咨询中心,医生就是是刚刚爽约的相亲对象,他还与她分享了许多人生的秘密,而她竟然也愿意耐心倾听,最后还把自己的悲惨经历和心中纠结全部发泄出来…… 可慨叹过后,她清楚记得医生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当还有能力追求爱、为爱人而心痛,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因为……有些人的所爱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注定一辈子在追悔和孤独中度过……” 纪绒绒当然知道,季孝儒说的是他自己。直到今天,季孝儒诚如他所言,仍然在追悔之中,并坦言他现在没有能力去爱另外一个人。 纪绒绒用力抠着方向盘的绒线套,思维放空,直到纪纱纱打来,铃声催命似吵闹不停。 她接起来,纪纱纱劈头就说:“纪绒绒,姐夫前几天出车祸受伤了!不知道怎么样呢,我准备代表你,跟着小夏去看看姐夫啊?” 纪绒绒咬牙说:“纪纱纱,你是不是闲的?不准去!上班时间,你信不信我——” 纪纱纱振振有词地打断:“拜托,你看看现在时几点,午休时间,你管我去哪里?哼!” 纪纱纱先一步挂断,纪绒绒本来恨的不行,想想,由她去吧。 这是个天大的教训,把直系亲属留在身边做事便是如此,骂不得、说不得的,她要干什么,谁也挡不住! 下午,纪纱纱灰溜溜地回来,见到纪绒绒后又酸酸的样子:“姐夫出车祸,你真的不去看?郑爵开完刀你都去了……” 纪绒绒拍拍她肩膀,找个人少的地方,把她拉过来:“纱纱,你喜欢郑爵,对吗?” 纪纱纱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嘴上却否认:“没、没有……我才没有呢。” 纪绒绒探头:“纱纱,实话对你说,我和郑爵之前也没有什么,最多算是……暧昧?而且,都已经过去了……” “你说‘过去了’,可是郑爵无论如何,还是喜欢你。”纪纱纱扯着衣角,“那晚他一见你来探病,整个人都精神了,眼睛里都是神采,然而你一走,他也失落下来……没错,我是喜欢他,所以我希望他每天开开心心的,可是又祈祷你不再去看他,明知道你和姐夫还藕断丝连,我怕他伤心,一个字都不敢说,可是我又多想告诉他真相,让他彻底死心……纪绒绒,你能明白我的心情吗?” 纪绒绒第一次听纪纱纱谈起少女心事,她俩虽然从小玩到大,交心的时候却鲜少,不曾想,一来就搞成一对姐妹和同一个男人纠葛的戏码,实在棘手。 “我明白……纱纱,我和郑爵不可能走到一起,原因你也知道。我这么说,你放心了吗?”纪绒绒无力地叹口气,“其实,不管我和郑爵怎样,你都没必要再把我和叶灏丞扯在一起。就像基金会要租借婚纱的事,你刻意瞒着我,不过多此一举。我与叶灏丞,发生那件事以后……已经说明了,不会复合,你做这些有意义吗?还有叶灏丞受伤,和郑爵做手术还不一样,我想,除了叶灏丞真的伤得快死掉,我是没必要去看他的!免得他将来有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嘲笑我还爱他!纪纱纱,你是我的堂妹,我们一样姓纪的!去掉你喜欢郑爵这一层,是不是凡事要跟我站在一边?” 纪纱纱无地自容地低头:“你又没说过……你和姐夫彻底分开了……” 反正纪纱纱在她面前总有理由为自己开脱,纪绒绒摇头:“好了,到此为止,不要再在我面前提‘姐夫’这两个字。” 纪纱纱蔫蔫地离开之后,纪绒绒面对着电脑,还没清净两分钟,tony又来,笑眯眯地看着她。 纪绒绒白一眼:“看什么看?” tony:“我刚才都听见了,你和叶灏丞终于分干净了!” 纪绒绒拂开他:“和你有关系吗?” “对对对,和我没关系,你别生气。”tony跟在她后面,转着眼睛悄声说,“七号爵爵就出院了。” “tony,你没听见我刚才对纱纱的承诺?我和郑爵不可能……郑爵出院,让纱纱去接他。” tony抓狂:“你不能这样啊!liv!纱纱喜欢爵爵,但爵爵不喜欢她啊!你怎么不为爵爵想呢?” 纪绒绒一口气顶在喉咙里,吼出了声:“喂!一个是病人,一个是我堂妹,我分分钟都在为他们想,可谁为我想过?!我说了一千遍,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任何男人了!” tony状似被吓坏的样子,抚着心脏,娇哼一声:“哎呀,管我什么事啊!真是的!反正爵爵的房子我已经帮他租好了,到时候,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纪绒绒最开始还没理解到最后那句“你不接受也得接受”是什么意思,等七号一到,郑爵出院,她才恍然大悟…… -- 纪绒绒这天晚上回赤山,郝娟殷切地打听起相亲的情况,她挑明说:“妈,徐姨的儿子人是不错,但是……我们真的只能做朋友。” 郝娟不再追问,该做的,她这个当母亲的已经做完,剩下的事,她不会横加干预。 至于两个孩子的姻缘,只能随他们所愿。 纪少乾也如此认为:“当做交个朋友也好,你周围人的质素会潜移默化影响你的将来,多与优秀的人在一起不会有错。” 纪绒绒乖乖点头,父亲翻动几下报纸,忽然透过花镜抬眼看向她:“对了,夕阳美满基金会,叶灏丞还在这个基金会任职是不是?” 晚间时分,一家人围坐着,纪绒绒正在闲来无事地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葡萄,听罢,不知怎的,咽下一整颗大葡萄,噎得胸腔直疼。 顺下来之后,说:“爸,怎么突然提这个?” 纪少乾审视着明显心绪不宁的女儿:“没有……想起来,问你一句。” “噢。”纪绒绒无所谓地模样,接着吃葡萄,“是吧。应该还在。我也不太清楚……” 纪少乾收回目光,说:“最近风传这个基金会很活跃,年终岁尾,有消息说可能过阵子会让他们在年底的审计中出□□烦。” 麻烦?纪绒绒意外地一怔,转过头:“好端端的,会出什么麻烦?” 纪少乾收起报纸,上楼去:“这个要问夕阳美满基金会自己了。” 纪绒绒被自己父亲的几句话扰得一头雾水,又不敢上前问,便想上网搜寻些资料。 据她所知,基金会每年年底会接受独立会计事务所的审计,当中出现问题一部分可能来自于违规操控资金,另一部分是关于行政支出所占比例这块,叶灏丞是基金会副理事,他是否知道什么内情?! 想到这里,纪绒绒将ipad丢一边,算了,跟她有一毛钱关系?! 睡觉! 而此刻的叶灏丞还在与季孝儒在一起,两人去了酒吧闲坐,一直到深夜。 叶灏丞在奶奶过生日那晚出车祸是不假,但伤不重也是真。 除了额角有点小擦伤,磕到方向盘时造成轻微脑震荡,外伤就是扭伤了肘部。 他喝酒当然要有节制,季孝儒倒是无所谓,举杯、干杯,一杯接一杯,叶灏丞调侃:“好像是我的女人现在不理我,我该喝多一些。” 季孝儒摇了摇琥珀色的酒液:“叶灏丞,做人千万别不知足,至少纪大小姐生龙活虎地在你面前。” 他拍季孝儒的肩膀:“我陪你喝一杯。” 说完,叫适应开伏特加,够烈的酒,定是让人能醉且醉,最好一醉不醒,抛却烦忧。 季孝儒摇着手臂阻挡,他已微醺,向叶灏丞伸出手,含混说:“叶灏丞,你想趁我喝醉,从我这里知道纪绒绒上午都向我聊些什么?” 叶灏丞眸色陡然一亮,黑暗里,像傲然生辉星星。 “哈哈。”季孝儒大笑,见叶灏丞被诓骗后失落的神色,仍旧很解气,“我是个专业的心理医生,是不会把病人的状况泄露出去,不然我不是自己砸自己的招牌,而且,很明显,纪大小姐不好惹。” 叶灏丞悻然也笑了声,自斟自饮一杯。 “拿出来吧。”季孝儒忽然说,伸出手。 叶灏丞:“什么?” 季孝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断定纪绒绒不是真心爱你的证据。否则除了你已不再爱的前女友外,为什么千方百计要离婚?” 叶灏丞眼神放空:“她最恨我的,就是当初婚内与季月暧昧不清?是不是?” 季孝儒:“而你和季月暧昧不清,是因为什么呢?叶灏丞,如果你不告诉纪绒绒你既然爱她,为什么还走了这一步,你们两个之间的结永远打不开!她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相信我,我用了这个词,可想而知她恨你的程度!快拿出来吧!” 叶灏丞窘迫不堪:“我现在怎么可能会带在身上?” 季孝儒惊讶地张嘴:“原来你真的有!纪绒绒的档案里丢失了一段录音,是你捡到的?” 叶灏丞倒是颇为平静:“是……” “那你一直在等什么?拿着它,把一切告诉纪绒绒!再抱紧她,吻她,承认利用季月是你最愚蠢的做法!” 叶灏丞转着酒杯底,迟迟未开口。 季孝儒说:“叶灏丞,你一定要等到有一天像我似的?像我这样后悔?我从不掩饰我的后悔,如果我当初挤出一点时间来关心molly,也许就会发现molly的情绪不对劲,要相信我是真的爱她,无论她有什么病,我都愿意照顾她……这样,她也许就不会死……” 五年半以前,他一边忙碌硕士毕业论文,一边在律师行工作,本来以为自己和女友的感情非常稳定,再不久就可以注册结婚了,却不料女友忽然在公寓中自杀身亡。 从女友的遗书和后来警方的调查,他才知道,原来女友被抑郁症缠身多年,他这个身为准丈夫,她最亲密无间的男人,却丝毫不知情! 大抵受职业影响,他生活中总是习惯处于强势一方,占有欲也十分强烈,自认为这是爱她的表现,她却倍感压力,抑郁症状与日俱增,最后女友在遗书中写明,她太爱他了,不想和他分手,只能选择这种方式解脱一切痛苦…… 第65章 荒唐(7) 第十九章荒唐(7) 郑爵出院那天,纪绒绒没有出面,是纪纱纱和tony去接人,然而当tony兴奋地通知她马上从二十四楼下两层时,她才终于明白tony之前的自信从何而来。 原来tony给郑爵租下的房子正是二十二楼公寓。 tony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合理——郑爵是短期租住,养好身体还要回sh,所以比起外面按季度算房租的,这种环境好、条件优的日租公寓,似乎更划算一些,再者,毕竟郑爵还是病人,万一有意外或者不舒服的时候,离工作室近些,可以互相照应。 纪绒绒无言以对,但更失落的是纪纱纱。越是想拉开郑爵和纪绒绒的距离,郑爵越是靠了过来,从tony公布住址,郑爵欣然同意后,她就知道自己在这一节又输得一败涂地。 郑爵的脸色比起住院时好了许多,仍有些苍白,转了一圈,但对房子很是满意。 与纪绒绒大概快十天不见,郑爵沉淀情绪,走过去问她:“你有没有很介意?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再找住处。” 纪绒绒没有直接回答,转而说:“季月呢?不是该她为你安排吗?tony有一点说的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还是需要人照顾的。” “月月在sh办离职,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 郑爵说完凝视着她,在观察她的反应,季月为挽留叶灏丞放弃高新工作,这点,不知她作何感想。 纪绒绒目光微微闪烁了下,说:“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反正tony和纱纱都会尽量随叫随到。” 郑爵随之一笑:“那你呢?” 纪绒绒定定看他,抱起手臂,半开玩笑:“我、很、忙。” 郑爵自从搬到楼下,纪纱纱像只勤快的小燕子,每天从外面签单回来,还孜孜不倦换着法儿的学煲各种补汤给男人,甚至将五婶娘家珍藏的药材都毫不吝啬出动,纪绒绒都要替五婶感叹:女打不中留啊! 纪纱纱忙却忙的不亦乐乎,直到有一天纪绒绒发现她从郑爵回来时,神情有点恍惚,眼底泛着泪光,之后好几天,她没再送任何东西下去。 春节在二月初,转眼就到了一月中旬,大家的心像长了草,工作量却是想象不到的巨大。 电视台的真人秀如期播出后,纪绒绒工作室和纪绒绒本人都得到了极大的关注,虽然纪绒绒在正片中露脸短暂,却在紧接着播出的幕后中占了很大篇幅,从而,不出所料,门庭冷清许久的工作室迎来了订单数量史无前例的激增,爱纱婚纱摄影的生意也更上一层楼。 本来纪绒绒站在自己有些自私的角度,如果纪纱纱真的和郑爵有了发展,也不失为是一件好事,只是另一个主角郑爵似乎并不想如她所愿。 年终岁尾,本就忙碌不堪,纪纱纱还总是无故旷工,工作室人手略显不够。 纪绒绒正想问她到底什么原因,tony焦急地报告:“liv,你去看下爵爵,他状况不太好。” “我?” “对啊,你不去谁去,我在外面!” “tony,纱纱和郑爵是有什么矛盾了还是——” “唉,你说呢?呵,矛盾倒不至于,这早晚不是要挑明的?我告诉过你,纱纱不是爵爵的菜!纱纱越殷勤,爵爵越觉得不舒服了呗。” 纪绒绒无可奈何下楼去看郑爵。 路上给纪纱纱打电话,她不接,便发短信和微信,她回不回应自己决定,但纪绒绒这个再三保证和郑爵不可能的堂姐,必须要告知她实际情况! 郑爵开门,披着被子,人抖得厉害,脸色太糟糕,纪绒绒伸手一碰他额头,体温至少有三十八度多了。 “不行,你这样必须上医院,郑爵!” 郑爵还在坚持,身子打晃,面无表情地丢了几句话:“我没事。不需要。你回去吧。” 纪绒绒不知道他在发什么脾气,冲着谁?她吗?纪纱纱?还是别人? “郑爵,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人都这样,还说没事?”纪绒绒拉他从床上起来,“走,我送你去医院,你刚出院不久,万一是伤口反复发炎呢?这很严重!” 郑爵倔强道:“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情绪,吃些药就好。” 纪绒绒拿出手机:“你想让我打给季月,还是纪纱纱?” 郑爵有气无力,一脸苍白地望着她:“纪绒绒,就算你认定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也不必硬把纱纱塞给我。” 纪绒绒一时语塞:“我怎么……怎么算塞呢?纱纱喜欢你是她出于真心,并不是我来决定的。” 郑爵这时,已不像个发高烧的病人,一双眼睛定然直视,声音铿锵:“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已经和纱纱谈过……就想像你因为月月不肯接受我一样,我也因为你、不肯接受纱纱!” 纪纱纱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门口,满面泪痕,郑爵目光一掠看到了她,微怔神:“纱纱——” 等纪绒绒听到她的名字,再去追赶已经来不及了。 -- 郑爵到医院时,被诊断为伤口发炎,需要住院先消炎,过几天重新缝合。 按照他的说法,一个星期了,季月应该从sh办离职回来,可三天过去,还是没见到季月的一点儿身影。当然,纪绒绒不会多事到主动联系季月。 而纪纱纱那边完全没了音信,不似之前对郑爵前后服侍,更甚的,居然没有理由的连工作室都不去了,纪绒绒无奈,只好请个护工,每天到了中午、晚上会和tony轮班到医院瞧一眼。 周末,工作室加班加点赶制订单,她中午抽空熬了清粥,做两个素菜,打算送到医院去。 医生说郑爵伤口发炎,既然不是机械性的损伤,便很可能与食物有关,纪纱纱本是一片丹心照顾郑爵,结果竟间接造成他二度入院。 纪绒绒提着保温盒走出工作室,站在电梯前等待,思来想去,正踌躇着要不让tony或者随便一个人代替她谁送过去? 叮—— 电梯门打开,她烦恼地拍额头,正撞上一个人。 “呃——”对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纪绒绒悚然,她并没用多大力气好吗,这么夸张! 等她把人的面貌看了去,第一个想法,他又来干什么?第二个,手臂是在奶奶生日那天受的伤?第三个,为什么刚才不再大点力,直接把他手臂撞断呢? 叶灏丞前一秒还狠绞眉头,拖着手肘痛呼,下一秒,退了一大步,在电梯门关上之间果断跃进去。 纪绒绒怔愣片刻以后,双眼好似要喷火:“我要下楼,你为什么进来?” 叶灏丞仍把受伤的手臂抱在胸前,不回答,瞟了一眼她手里的提包,反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纪绒绒扭头不理,拒绝交流。 “去看郑爵?阑尾炎还没出院?”叶灏丞迈步过来,语气淡然,试探着问,“如果出车祸那晚我也伤到住院了,你会不会像在照顾郑爵一样,赶过来照顾我?纪绒绒?” 纪绒绒转回头来,发现他额角有块浅浅的粉色伤疤,应该也是在车祸中伤到的,目光到了他煞有其事捧着的手臂,没住院,大抵不出她所料,伤的不重,可能只是扭伤之类而已。 “真可惜,你没住院!不如你一会儿出去再撞一下?我到时候看看我有没有空探望你一下咯。” 叶灏丞笑了出来:“好啊,我试试……” 她从不知道,叶灏丞是这么油盐不进的,咬牙切齿道:“那你要撞的重一点!我才值得为了看你,还要面对你和季月!你敢说你受伤的时候,季月没有陪在你身边?” 叶灏丞:“纪绒绒,没有。我都没有告诉她!我那晚已经说了——” “分手了是吗?叶灏丞,我不想跟你谈论这个了!”纪绒绒背过身,这才发现,在电梯里跟叶灏丞吵了这么久,居然没按1层。 她用力一按,与平行电梯门靠着,盼望电梯快点下去。 手臂被人拽了下,她用力甩开,叶灏丞耐下心说:“纪绒绒,我今天来就是要对你说明白——” 他一句话没说完,咚——电梯轿猛然停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纪绒绒踩着高跟鞋差点因为巨大的冲力跌倒,紧接着再跌落,这时两人终于有所反应,叶灏丞迅速探手去按紧急按铃,另一只受伤的手不管再多,把剩下的楼层扭全部按亮。 很明显,是电梯故障,她上上下下在这幢写字楼里来回三四年了,当然知道电梯有时会故障,却从来没赶上过,她忍着尖叫,双腿颤颤,也去按键。 然,并没有什么用,电梯轿还在向下跌,紧急呼叫也无人接听。 咚——又停下,刚才是二十层,这次是十八层。 好么,十八层地狱? 叶灏丞趁着短暂的停顿,将因为恐惧而不停颤抖的女人拉回,背靠在壁上,手扶住栏杆:“别怕,深吸一口气。双腿微弯曲,这样可以减轻冲力。” 纪绒绒抿着不自觉发颤的唇说:“从十八层掉下去,我们会不会死?” “当然会……”叶灏丞声音没出来,一阵失重,他们又在下坠了,再停下,到了十七层。 叶灏丞伏在她面前,只用一只手握着纪绒绒的,身体没有支点和依靠,这样的姿势太危险。 纪绒绒泪流淌下来,腿已经抬不起来,大喊道:“叶灏丞遇到你就没有好事情,你快从眼前躲开!” 不知道下一次下坠是什么时候,万一多坠几层…… 叶灏丞没有如她所说做出相同的姿势,而是正面靠近她,紧紧拥住。 第66章 荒唐(8) 第十九章荒唐(8) 纪绒绒呼吸间全是男人的气息,那拥抱紧实得令她感到胸腔中发痛,四周黢黑一片,唯有紧急呼叫的灯一闪一闪…… 为什么呢?叶灏丞,在这种境遇下你也非要做着些煽情的事?! 纪绒绒说不害怕是假的,她从未感到离死亡的距离这么相近,好像随时会魂归九泉。 “你走开……”她抖的太厉害,力气使不出,与她相反,叶灏丞却不知哪里来的劲道,越抱越紧,她挣得出了汗,这几秒钟里,电梯没有再动,她喘了喘说,“叶灏丞,你……放开手……” “我知道你很害怕。”叶灏丞在她耳边说,一只带着寒凉温度的长形东西塞进她手心,“我也怕,绒绒,我怕今天不告诉你,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纪绒绒低头,是……什么?录音笔? “你给……我……”纪绒绒像是有所预料,但恐惧和不可思议中还是问了出来,“这个是什么?快说,啊——” 电梯轿像是被她的声音震到,以始料未及的速度再次下坠,于此同时,唯一的那点灯火全部灭掉。 纪绒绒听见自己的尖叫在头顶盘旋,叶灏丞压着她的背靠电梯一侧,她随之后倾,下意识里埋进他怀中,死死抱紧他的腰,发软的腿也勾住他,以防他被甩出去跌伤…… 这一下,仿佛过了千万年一般难熬,有瞬间,两人好似成了一体,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再次停驻,纪绒绒不敢再叫了,可受重力影响,叶灏丞还是没站稳,伤未痊愈的手臂吃不住劲,纪绒绒那点力气又不够用,他不愿连累女人,果断将她推开,自己跌向电梯另一侧。 “不要!” 眼前一片黑暗,纪绒绒伸手去抓,也被重重一颠,胃里翻腾,像要呕吐出来。 不知道现在时几层了,纪绒绒双腿发软,蹲下身,声音飘荡在空中:“喂……你怎么样?” 叶灏丞冰凉的手握住她的:“我没事……纪绒绒,你握住栏杆,站起来,像刚才一样,别管我……” 纪绒绒用力甩开,急的梗咽:“好好!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刚才要不是……你也不会跌倒,你去那边……” “绒绒!”叶灏丞终究不放心,过去将她搂进怀,“你再挣,说明你还是关心我……” “做梦!” “嘘,别动,你听,它再摇晃,万一再你把它震下去,我们两个,真的不知道会怎么样……” 之后电梯没再动,却完全封闭,空气逐渐稀薄,叶灏丞扑在纪绒绒耳边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他忽而腾出一只手,将大衣脱掉,垫在两人身下增加缓冲。 纪绒绒看不见他具体在做什么,只觉得呼吸困难,紧张过后一阵阵眩晕,强撑着一点意识说:“我们现在怎么办?” 叶灏丞翻出手机,电梯一角终于迎来光亮:“等着有人撬开门把我们救出去。绒绒……” 纪绒绒摇头:“还想说什么?”她摊开手心,“这个?好,既然我们两个这么‘幸运’被困在电梯里,我给你一次机会——” 叶灏丞靠近了些,纪绒绒赶到他那沉重的呼吸更热几分:“叶灏丞,你到底有没有事?” “没事……” 他心脏不太好,她是知道的,很难做到无动于衷:“你真的——” 本来是她的头靠在叶灏丞肩膀的,这会儿叶灏丞微微转身,将额头抵着她的,当做着力点:“绒绒,让我说,我必须要告诉你,不然我怎样都不甘心……这个,是录音笔。我怎样得到它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向你提出离婚原因不是季月,不是我不爱你,是这个……”他自嘲笑了笑,肩膀微颤,“为了男人的自尊,我才那样说……” 纪绒绒从叶灏丞塞给她的时候,就已有了点预兆:“这里面是……” 叶灏丞:“是你之前去心理咨询中心时,心理医生用于研究你病情所留下的录音……我无意中得到它,恰好听见了一段不可思议的独白……我才了解到,原来你当初从选择走近我,到跟我结婚,是因为单诚……单诚太朝三暮四,而我与他是截然相反的人,我虽然爱的是季月,但你看中我的,正是我固执不改地爱一个人,不会轻易因为另一个各种条件都更好的女人改变心意……你以前明明是那个最希望我和季月天长地久的人,却因为季月的走打破了一切,你认为我这种男人为什么得不到珍惜,而单诚那样的偏偏活的自在肆意——” 纪绒绒在震惊和心有余悸中打断,比在这故障挺直的电梯中更令她憋闷:“不要说了!” 她确实看过心理医生,也允许心理医生进行录音,这是她心底角落里的秘密——和叶灏丞结婚后,她从一个从小打到被重视,被追捧,向往婚姻,甚至将未来的婚姻蓝图都绘制圆满的女孩,变得要学习烹饪,讨好婆家,看她深爱着的,却一贯冷静疏离丈夫的脸色…… 那是纪绒绒有生以来,最迷茫无助的日子。 原来经营一段婚姻,比做生意还要难百倍千倍,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找心理咨询师倾吐…… 可他叶灏丞后来却只看到表面,怎知道她是有多难过和挣扎,才自我安慰一般地说出那番话? 叶灏丞板过她的肩膀,让她那双在手机光亮下闪着哀戚和失望的双瞳看着他:“绒绒,求你,你让我说完好吗?当我亲耳听到,你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把我当做单诚的完美替身时,我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痛楚和不甘,好像肋条骨里扎了一根锋利的刺……后来才有了季月的事——” 如果单诚是叶灏丞心中的刺,季月是纪绒绒的心中那一根刺,每次听见她的名字,她都感到精疲力竭。 “季月……绒绒,我坦诚,利用与季月的暧昧背叛你,试探你,甚至让你受伤,是我最愚蠢的决定!倒数第二愚蠢,是因为一段以偏概全的录音向你提出离婚,第一愚蠢,因为在家中的卫浴橱柜里发现避孕药……更让进一步误会你,以为你不爱我,所以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纪绒绒听到这里,根本不管死活了,憋着一股气,猛力厮打着叶灏丞,提起孩子,她想喝止住他,嗓子却已暗哑,发不出声音。 叶灏丞任她打,继续一鼓作气地说道:“终于摊牌之后,我是想放开你……你不爱我,我随你意要放开你。而我和季月,是不是真的能回到从前?我是不是要为此试着走几步?但是,当你身边又多了个优秀的男人的时候,我知道,不可能了!我和季月回不去!我也不甘心放开你!我忍受不了……我破坏欲大增,我想毁掉一切……纪绒绒,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这样过…… “不过,我最没想到的,是单诚居然回来了……但单诚之后,更别我始料未及的在等着我,原来我有过孩子……绒绒,对不起……你说的对,如果我尽到做丈夫的责任,足够关心你,我怎么可能对你失去孩子一点都没有察觉?” 第67章 荒唐(9) 第二十章荒唐(9) 狭小黑暗的密闭空间里回荡着叶灏丞的声音,夹杂着咳嗽声和喘息。 分分秒秒仿佛被无限拉长,他只是几句话,纪绒绒却好像已度过了一生,她不知该期许眼下时间过的快些,还是再慢些? 好吧,慢些,至少她希望不要那么快死掉。 叶灏丞摸到她的手,指间冰凉,手心全是冷汗,见她愣着没有反抗,他握住,拉到自己唇边,亲了亲指尖:“我知道……我现在即使说的再多,你也未必会原谅我……” 纪绒绒苦苦笑出声,好像每次喝醉后,脑袋里出现短暂的断片一样,人是放空的,只记得抽回手。 叶灏丞没有捉住,空抓了下:“绒绒……” 纪绒绒确实从未想过要原谅他,可他今天告诉她这一切算什么?说明离婚也有她的责任是么? “也许……叶灏丞,我们虽然在一起三年。三年……原来三年,我们从来没有过了解彼此,呵……产生这么多可笑的误会,也许正是验证了,从头到尾,从各个方面,我们都不合适呢?” “不,不是……绒绒,我告诉你这些,不是逼着要你做什么决定。”叶灏丞来之前也设想过很多结果,包括纪绒绒会冷静对待,唯一没有料到的,是表白的情境竟设置在被困电梯里。 人生的下一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而这一秒也随时可以变成永远的定格。 叶灏丞摒弃了他所谓的应战方法,有些野蛮地将女人瘦弱的肩膀抱住:“是我错……不管怎么说,有什么借口,都是我的错……是我一直挥霍你对我的好,以为你一定不会离开我……我过的从来是并不如意的日子,从小到大,事事如此,怎么会有一个女人这么爱我?而且她还是纪绒绒?我习惯了苦难,习惯了被放弃,好像你对我越好,我越觉得一切不像是真的——” “叶灏丞……我恨你……你这种人,我诅咒你永远没有人爱!”她用仅存的力气去推他,这个男人令她完全陌生,或者,像她说的,她从来没了解过他,不,是他从来不允许自己被了解。 两人疯狂的撕扯着,叶灏丞手肘传来剧痛,生生忍下,仍抱住不放:“好,恨我,诅咒我,都没关系,绒绒,先别动——” 叶灏丞最后一个字淹没在巨响里,咣当!电梯顶部发出震耳欲聋的噪音,随即微微倾斜,纪绒绒能想象得到,此时的电梯轿正悬在高空中,摇摇欲坠。 对死亡的恐惧大概是地球所有生物都有的情绪,两人同时绷紧身子,一动不动,汗毛都立了起来,听察声响,似在等待死神的判决。 纪绒绒抖的不像话,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跃出去,瘫软地伏在叶灏丞身上。 短短的时间,世界莫名又恢复静谧。 叶灏丞擦了额头的擦汗,冷静下来,试图扶起她,可她四肢无力,根本直不了腿。 “绒绒,你站起身,像最开始一样站着……你这样容易受伤。” 纪绒绒方才还在告诉自己,她不必多想以后怎么面对叶灏丞,他再怎样解释,他们之间已成定局,离婚了……不是吗? 可大概三秒前,她的思绪被齐齐震断了,只有一个念头:她不想这么快死掉!不想和叶灏丞死在一起! “我不要死……”她喃喃地说,高跟鞋早被踢到一边了,身子被叶灏丞撑着,他的个子显得更高了些 两人终于摇晃着扶住栏杆起身,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叶灏丞喘在她耳边的呼吸更大声了:“你不会死。就算我死,你也不能死……” 纪绒绒偏过头,不愿听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肉麻话,下巴一疼,被男人高高执起:“叶灏丞,你——” 当!仍是被电梯打断。 “你别碰我!不要靠过来!” 当! 第二声响起的时候,叶灏丞已经趁乱吻了她,手机从手中掉下,光线明暗混乱,纪绒绒手中力气尽散,但舌头和牙齿还算可以,一口“回咬”! 叶灏丞“唔”了声,纠缠还没有停止。 当! 纪绒绒被头顶传来的“当当”声吓了不知多少次,崩溃的后果就是几近放弃,叶灏丞的唇再寻着她的呼吸挨过去,女人已经反抗不动—— 她在等,等电梯轿度过第n次短暂的下坠,却不想,唇差点相碰的一刻,有人声从外面喊道:“有没有人在里面?” 脚步声和人生越来越近,很明显是从头顶传出来的。 间接说明什么?不难猜,电梯轿此时此刻并没停在楼层中央,而是卡在两层之间。 “有!救命!救救我们!”纪绒绒立刻从他胸前弹开,找到生的希望自是要欢呼,“救命啊,快点!” 当光芒从眼前炸裂来开,短短十几分钟,习惯黑暗的双眼被刺的生疼。 救援人员小心翼翼撬开电梯门,由于轿厢被卡在两层中间,所以只留出了不到半米的空隙。 “快!抓紧时间!上来!” 脚下晃晃悠悠,纪绒绒已能听的见消防车的嗡鸣,叶灏丞想都没想,两手掐住她的腰,作势要举起她:“她先来!小心……一定要接住了!” 纪绒绒忽而听见他喘息声不对,心下一颤:“你……你怎么——” 她的声音很小,没问完,人已被托举在半空中。 她知道要抓紧时间,争分夺秒,从坐在他肩膀,到扶着光滑的电梯壁爬起来,耳边还是荡着男人不均匀的喘息和咳嗽声,思绪乱飘,而肢体上已按照指示,双臂上举,费力地拉住救援人员的手…… 等她脚下蹬着叶灏丞的肩膀,被救援的人七手八脚拽出电梯轿,平安着陆,脱离险境,里面又传来异响! 不知道是谁在喊:“快!要下坠,拿工具卡住,快!快!快啊!” 纪绒绒本是被扶着离开,顿了顿,泪水、灰尘、混乱焦急的人群……在眼前穿行而过,她什么都来不及想,不管不顾折回去,远远地定下来,从那逐渐被压缩的缝隙里看着叶灏丞。 叶灏丞的脸色在幽暗中,惨白无光,视线相撞的一刹,他竟扯扯嘴角笑了下,表情很淡,很温柔,用口型说“我爱你”。 相反的,纪绒绒狠狠的,怨恨又复杂地盯住他,百感交集,干涩的嘴唇蠕动,浑身落叶般颤抖,多少千言万语,多少焦急、恐惧、担心冲上头顶,却还是说不出来一个字。 片刻,她张了张嘴,直视着他的眼睛,哑声说:“不许死——” 当!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终于,轿厢被暂时卡住。 蹲在电梯口处负责掐住电梯的消防员大声道报告给队长,里面的那个人可能因为缺氧导致心脏不适。 纪绒绒想过去告诉他们叶灏丞心脏本来就不好,奈何电梯前一直熙熙攘攘,自己的腿也不听使唤,瘫软下来,身旁的人拉着她说:“你不要过去了吗,帮不上忙倒添乱!里面是你男朋友吗?放心吧,一定会尽力把人救出来!” 可纪绒绒满脑子都是负面和绝望,前阵子新闻里报道过好几场电梯出事故,等受害者被解困时,通常都已经死亡了…… 前方还在施救,已有消防员跳进电梯轿里试图将叶灏丞从里面推出,所有人丙烯凝神,气氛压抑沉重,似乎没有一个人是轻松的。 救护人员赶到时,纪绒绒被护士劝说先下楼去,她恍恍惚惚地一路回头一路拖着脚步走,眼泪流个不停好像也没感觉到。 直到上了救护车,她失魂落魄的,像个木偶,被照例测量血压和体温,医生正拿出听诊器,吵嚷声由远及近地传进耳朵,担架上的叶灏丞被紧紧裹着,抬了上来。 医生和护士围着他忙碌,注射、输液、测量体征……而她,好像置身事外的人,漂浮在空中的人,不知所措看着一切。 救护车在路上保持同个速度疾驶,叶灏丞静静躺在那里,眼睛留出一条缝,他好像也看到了她,手指动了动,纪绒绒如梦惊醒,拿开医生的手,直接凑了过去。 护士纷纷阻止,纪绒绒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底涌出。 叶灏丞的手指自然而然地勾住她,她转眸看过去,还是什么都说不出。 救急的医生问:“你们不是陌生人?是男女朋友?” 纪绒绒怔了怔,看着叶灏丞:“他是我的前夫……” -- 叶灏丞被先送进急诊室,护士让纪绒绒叫家属来,为她做进一步的检查。 她不想惊动父母,只打给了除曦和tony。 两人随后赶到,陪她做了一通检查,她手臂上在爬出电梯时有一点擦伤,消毒包扎后,医生告诉她,最好再观察一个晚上。 纪绒绒担心被父母察觉出不对劲,恐怕又要担忧得睡不着觉,就决定回工作室去。 除曦不放心:“还回工作室?要不……到十六叔原来的别墅住一晚吧,让我和tony送你。” 纪绒绒:“不行,让石榴叔知道还得了?和让我爸妈知道没什么区别。” 除曦绞尽脑汁地想辙安排她休息的地方,纪绒绒心里却始终放不下另外一件事,或是……一个人。 恰巧,郑爵所住的医院也是这间,当看见tony不知何时把郑爵领来时,她又有种在电梯里憋闷的窒息感。 第68章 第十九章荒唐(10) tony一路护送还吊着点滴的郑爵,姗姗而来,看到纪绒绒,激动道:“哎呀,你怎么出来了?医生不是说要观察一晚的吗?” 郑爵的紧张和忧虑全显现在脸上,纪绒绒掠过他一眼,便有些不敢对视下去,只埋怨tony说:“他在生病,你带他来干什么?!我没事了,只是擦伤了一点,医生已经允许我出院……还愣着?不快送他回去?” tony见纪绒绒是真的动怒,进退不是地正想带郑爵返回,郑爵倒是拧了起来。 “你没必要怪tony,是我自己……不放心,想下来找你……”郑爵分毫不动,气势却异常强大,自从那日被误会将他推给纪纱纱,主动权似乎已被他夺走了去。 郑爵来回看了看除曦和tony,他俩各自发怔的工夫,郑爵礼貌说:“我想和纪绒绒单独说几句话。” tony立马反应过来,拉着除曦并作一路,离开几步:“你们聊,我们……一会儿再回来。” 病房走廊里的人们来来回回,形色各异,郑爵上前观察她受伤的那只手:“你还好吗?” 纪绒绒举起手,发现手里从头至尾无意识地攥着叶灏丞塞给她的录音笔。 她认得的,确实是之前田医生录音所用的那只。 田医生在进行录音之前,当然征求过她的意见,她也同意了,只是,本该由心理咨询中心保管的病人录音记录,怎么会跑到叶灏丞手中? 难不成他刻意调查过她? “这是什么?”她失神时,郑爵问。 纪绒绒状似无意耸耸肩,将录音笔放进大衣口袋里:“没什么……郑爵,今天只是意外,我现在很好。” “你很好吗?”郑爵目光探究,猛地拉起她的手,纪绒绒猝不及防,瑟缩回去。 “你在发抖,纪绒绒,手指还这么冰,你说你还好?也许比起你这小小的擦伤,你更需要心理辅导……” “郑爵,我说了我没事。”纪绒绒侧过身子,试图转移话题,“已经到了下午,本来给你送些饭菜来,结果都在电梯里打翻了,你还没吃饭吧,让护工和tony——” 她错过他要离开,郑爵一只手上还扎着针,另只手拖着架子追了几步,握住她的手臂:“纪绒绒……如果你真的不要我担心,现在,陪我上楼把针拔掉,然后一起吃饭……” 他眼睛中那由柔情包裹着的坚毅,一如既往,纪绒绒定定望着他,将他的手缓缓拿下去:“我还有重要的事……” “什么事?” 纪绒绒禁不住追问,深吸口气,直截了当说:“叶灏丞。我不知道他脱离危险没有?对,我今天在电梯里遇到他,我们一起被困……” 那只是一个巧合,并不代表什么,更不能轻易改变他们的现状。 她在心里这般说服自己,但并没有对郑爵完全解释。 郑爵锃亮的眸子里一瞬充满悲伤:“所以,我在担心你的安危时,你却在担心他?” “我去叫tony和除曦过来。你注意照顾自己。”纪绒绒拢了拢大衣衣襟,低头快步离开。 郑爵没有再追、再挡,他确定,纪绒绒定是赶去看叶灏丞。 也罢。 只是一想到,不知她过会儿要如何失望,便既心疼,又是心酸。 -- 纪绒绒到了一楼急诊室打听,护士说叶灏丞脱离危险,刚刚转到住院部。 她根据护士指引,辗转到了叶灏丞的病房,她抬手准备推开门,正见到一个略带梗咽的女人声音在与医生谈论。 是季月。 每次都到的这么及时,大抵也是天注定。 或者……叶灏丞,你刚才在骗我?是不是季月一直在你身边?你们根本没有分开?你骗我的目的是什么? 她六神无主地一步步退出病房。 算了,你没死就好,我不欠你什么了。 纪绒绒仓促地离开医院,接到除曦的电话,除曦着急要跟她汇合,为她安排休息的住处。 纪绒绒让除曦安心,只要不向十六叔提起她的电梯遇险,什么都好说。 挂断电话,纪绒绒想回工作室,发现自己仍旧心有余悸,不敢坐电梯。可若是回赤山家中,一方面万一被父母发现受伤,恐怕会掀起一阵家庭风暴,另一方面……也是不愿继续被迫相亲。 最后,她还是硬着发麻的头皮,在电梯前等了好久,才与楼上某家公司的几个员工一起进电梯。 工作室众人惊讶她为什么这么快回来,而没有在医院观察休息。原来她和叶灏丞被电梯困住的事,在整幢写字楼里快人尽皆知了。 纪绒绒直接走进生活区,不准人进来,想自己安静一下。 她拉了张椅子,坐在落地窗前发呆,大衣没有换,手插在口袋里,录音笔在她手心翻来拂去,直到太阳落山。 好像将长久以来,自从与叶灏丞第一次见面时的所有记忆都回顾了遍,那些本已被她在脑海中生生挖出去的片段,重新争先恐后,跃到她的眼前…… 最新鲜的,是她站在光明之处,而他在黑暗狭小的缝隙中,不知生死的瞬间里,温柔而平静地说“我爱你”。 纪绒绒不知哪里来的怒气,终于将录音笔从口袋里掏了出来,狠狠摔在地上。 录音笔掉在柔软的绒毯中,没有一丝响动,就像她现在胸口中憋的一股气,莫名其妙,发泄出来,连个声响都听不到。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她身心俱疲,懒得去看。 再响。她思考了下,发来短信的人会是谁。 纪绒绒起身,将手机解开。 分居后,她便删除叶灏丞的所有联系方式,包括微信之类,就算他打来电话,也是一串数字,没有署名。 短信的来源正是叶灏丞的号码,内容简洁、不多赘述,是他一贯的风格。 “绒绒,我醒过来了,没有找到你,你还好吗?” 纪绒绒立刻删除,将手机扔到一边。 你何必要找我,你有季月就行了! 下班时间到,外面纷纷进来打招呼,纪绒绒惊了下,愣愣地点头。 这时tony也从医院返回,滔滔不绝地说着郑爵今天下午怎样心情糟糕,失魂落魄,纪绒绒凌厉地眼风扫过,他才闭嘴。 “tony,我没有开玩笑,我的感□□,我来解决,不想别人插手……tony,冷暖自知你懂吗?你再总在我面前唠叨郑爵的话……你可以放假了。”纪绒绒补充,“长期。” tony惊一跳,恹恹说:“好啦,作为朋友,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无所谓的人,错过郑爵而已……” 季月是无所谓的人? 纪绒绒笑不出来,若是以前,她大有可能会跟tony争论一番,可现在,她思绪凌乱,唯一想做的只是获得片刻安静。 tony说:“liv,别这样不耐烦我,我走还不行吗……对了,你走之后,我去看了叶灏丞,他什么事,医生说是因为电梯里的密闭环境造成的暂时性休克,大概明天就会出院……嗯,是我告诉爵爵,叶灏丞也和你一起困在里面,所以……” 所以,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季月也及时到了医院。 tony情绪蔫蔫的离开,纪绒绒将门锁好,回房洗澡、换浴袍,出来后,她再一次从拿起录音笔。 终于,按下开关。 自己的声音从中缓缓流淌出来,彼时的彷徨和无助,一个字一个字,冲刷着她的神经。 就像在看着一本年少时期的日记本,回过头来,已了解不到当初的心境。 原来,她曾因为叶灏丞,那样怀疑过自己的感情,甚至说出因为对单诚的背叛不甘心,才会去追求叶灏丞的话,还分析的头头是道,据理力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叶灏丞在两人恋情中的地位将的低一些,把自己抬的高一些,才能安慰到自己在婚姻中的困窘,弥补一些对婚姻的失望。 叶灏丞就是听了这些东西,所以要离婚? 纪绒绒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最后伴着自己充满怨怼的声音,在哭哭笑笑中睡着。 -- 转眼春节临近,纪绒绒工作室的火爆程度达到有史以来最高,因为假期,后来甚至不得不将订单推到节后。 自从电梯事件,纪绒绒几乎每天都要接到叶灏丞的电话和短信,当然,电话她没有接过,而短信是自动接收,她没办法,自然会看上一眼。 只是,叶灏丞的短信内容……相当无聊。 “我今天早上出院,去看奶奶,奶奶念叨着布包的事,还有,十分想你。” 两分钟后——“是我想你。” “我知道你需要时间,绒绒。” 两分钟后——“我想问你期限,但是,没关系,我会等。” “天气越来越冷,你记得加衣服。不要太累。” 两分钟后——“我出差在sh,一个人,夜景很美,让我想到,我们似乎结婚后还没有度过蜜月。对不起。” “我买了礼物给你,想去找你,送给你,到了你工作室的楼下,忽然有些害怕。” 两分钟后——“不是因为怕坐电梯。” “礼物寄给你了。” 两分钟后——“不喜欢的话,可以回短信。” “你没回,说明很喜欢,对吗?” 两分钟后——“谢谢你没回。” “想你给我回一次短信,一次就可以。今天冷的出奇,奶奶腿疼,我陪她一天一夜,她不让我睡觉,说我打呼噜。” 两分钟后——“绒绒,回我短信吧。” …… 诸如此类,有时候大概是忙,最少的一天是六条,有时候大概是有空闲,可以多达六十几条。 而且,叶灏丞似乎有强迫症还是怕话说不明白,居然每次发完,两分钟后再补上一条。 那个礼物……纪绒绒从衣橱里拿出来,是一只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t牌手链和……一件睡袍…… 睡袍?!还真是想的出!本来纪绒绒当天是想回叶灏丞短信的,不过,不涉及喜欢不喜欢的问题,是想把他的“礼物”寄还回去。 她连卡片都写好了,密密麻麻全是字,最后一刻,却将它撕了干净。 小年当天,纪绒绒回赤山家中,准备随父母一起去看爷爷。 说来又有段时间没去看爷爷,美美居然生了一窝小猫,但从小奶猫的花色来看,肯定不是将军的了。 纪绒绒还揪着将军的猫耳朵,没心没肺地笑道:“你真是命苦啊。看开些吧!” 他们家刚到不久,五叔五婶和三个女儿也到了,最后面跟着的是纪纱纱。 因为隔着郑爵一层,纪纱纱很久没来工作室上班,倒是后来在郑爵病房里见过她两次…… 纪纱纱显然还不愿理她,她也不讨嫌了,继续逗猫、逗狗、逗鸟。 过不久,家人们陆陆续续赶到,十六叔领着除曦到的时候,纪绒绒迎上去,和长辈打过招呼,她俩亲昵地上三楼,在十六叔的卧室里聊天。 聊着聊着,话题带到了叶灏丞身上,除曦震惊地瞧着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为难说:“绒绒,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叶灏丞?他和季月吗,你说吧,关于他,我已经百炼成钢了。” “不是……”除曦眼神飘忽,“十六叔没有告诉你啊……这个……” 纪绒绒心尖一颤:“除曦,到底是什么!” “是……是叶灏丞在的基金会年末被调查,他涉嫌用基金会募捐的款项进行个人投资……被停职了……” -- 家宴结束,纪绒绒随父母回家,一进门便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拨来拨去,却一直没有打出去一个电话。 郝娟一早察觉出她和除曦从三层下来后,三魂七魄就像散掉一样,即使在席间中,也时不时地呆愣。 “绒绒,今晚是怎么了?”郝娟和纪少乾换下了外套,便坐在她对面问。 纪绒绒攥紧手机:“妈妈,爸爸……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叶灏丞的事?夕阳美满好好的为什么被查?叶灏丞那个人,在银行做了五年多年的分析师,只会写报告,帮别人分析怎样赚钱,再不就做理论培训,如果要利用职务之便谋取利益,他早就被查出来了!再说,以他那个性格……怎么可能知法犯法?” 她一口气说出来,父母一直在观察她,她意识到自己失态,无力地倒进沙发里。 “查的是基金会,如果出了问题,他理应当被停职。”纪少乾严肃说,“女儿,你说的是银行,根本就是两回事。” “银行不可能……同样道理,基金会更不可能了。因为奶奶,他上大学时已经是夕阳美满的一员,他有情结,不会——” 郝娟怕纪绒绒惹怒丈夫,连忙打圆场说:“绒绒,你现在太不理智。不要跟爸爸这种语气说话!” “妈……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纪少乾中气十足道:“再不可思议也跟你没关系,家里不允许再讨论这个人!”说完,便上楼去。 临睡前,纪绒绒主动敲响了书房的门,规规矩矩给纪少乾道歉,纪少乾没有说太多,只用几个字便击溃了她:“纪绒绒你记得,你和叶灏丞离婚了!” -- 纪绒绒第二天回到工作室,整个人还在恍惚和不可置信中。 这么大的事,叶灏丞居然在每天例行的短信里居然只字不提,九点,第一条如期进来。 “小年过了,大年还会远吗?开个玩笑。除夕,基金会在疗养院有活动,正式邀请你来。奶奶很希望你来。” 两分钟后——“我承认我有私心。每次利用奶奶跟你见面,你大概会认为我很卑鄙,但是……卑鄙就卑鄙吧。” 纪绒绒按了“回复”,输入:你被基金会停职,到底怎么一回事? 然而,发送键就在距离她手指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她却迟迟按不下,直到眼泪滴滴答答从眼眶中掉下来。 她迅速抹掉,回到主页,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这天是周四,下午,年前最后一周,大家难免兴奋不已,兴奋中又有些毛毛躁躁,纪绒绒在这浮躁的环境里,心情更是起起落落,寝食难安。 她索性出去兜风,临走前交代tony,到时间正常下班就好。 这个时候也许找那位相信对象季医生,是个还不错的选择,但有了叶灏丞得到她录音的事件后,她对心理咨询中心的信任值降低为零。 傍晚,她随着车流来到了城市另一处繁华地带,这一片酒吧连绵,各有风味特色,她随便挑了一家,喝到“微醺”,没办法,只能打车回金城街。 上了楼,迷迷糊糊拿钥匙开门时,门却赫然从里面打开了。 “郑爵?”纪绒绒醉眼朦胧地认出他,“你为什么在这?” 郑爵出院有段日子了,一直住在楼下,虽然经常上来,但目前状态,保持朋友的距离是最好不过的。 郑爵探身一闻,酒气冲天,他皱皱鼻子:“中午听tony说,你念叨着为什么酒柜里没有酒,我就随便拿来一瓶。没想到你先喝醉。” 好吧,她承认,中午那会儿她那样说,是想晚上在这自斟自饮的。 纪绒绒嘴上不承认醉:“我才没……喝醉!倒是你,你还是个需要静养的病人,你不能喝酒!” 郑爵笑了笑:“我喝一点应该没有关系。” 纪绒绒后来回想,她到底是怎样被郑爵说服再喝一杯的?为什么一点点都想不起来?! 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她困倦地趴吧台边,摆弄着手中的红酒杯,嘴里哼着:“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 手机的短信声每响起一声,她心脏便刺痛的一缩。 她已经超过十二小时没有看短信了,她是真的怕……怕自己一看,会放弃尊严和教训,忍不住回给他。 她选择关机,又喝了一杯。 酒的后劲上来,纪绒绒这次支撑不住,昏昏欲睡,郑爵的脸忽而出现在眼缝里,耳边一个声音问:“绒绒,如果没有季月和叶灏丞,什么都没有,只有你和我,你会爱我吗?” “你是谁?”她稀里糊涂,伸出手在空中乱划。 郑爵握住,放在自己脸颊:“会吗?” “噢!郑爵?!会……会的,郑爵,你那么完美,那么好……” “好你不要我?” 纪绒绒皱眉:“不知道……别逼我……” “绒绒……” 她感到一阵热气袭来,接着额头湿湿的,天旋地转,一阵冷一阵热,不知今夕何年何月。 等纪绒绒从疲累的睡梦中清醒,口中干哑,嗓子涩的要命,脑袋也昏昏沉沉,症状似乎是伤风感冒了。 她正按着刺痛的太阳穴转身,只见一个男人坐在床边赤着上身在穿衣服。 什么鬼!她几乎惊叫,男人转身:“快到上班时间了,我先下楼去,等会儿上来。” 说完,他绽开一个笑,非常自然地俯下身,吻下她的额头。 纪绒绒顿时斯巴达了,撩开被子一看,只有一条冬天穿的一条衬衫式睡衣:“郑爵!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欣然耸耸肩,穿着外套消失了! 简直太荒唐了!太可笑,太莫名其妙! 纪绒绒一整天不肯面对郑爵,洗完澡,穿好衣服,立刻落跑。 她不会真的酒后乱性和郑爵睡了?! 不、不可能的,就算她一喝醉酒就断片,就睡得像死猪一样,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 一定是戏弄,一定是郑爵想借着生米煮成熟饭,来改变关系……她不是十几二十的小女孩,她会察觉不到单纯睡觉和做x的区别?! 纪绒绒在外面闲逛了一天,到了傍晚,她无处可去,这次也不想找任何人倾述了,不知怎么又晃悠到昨天的酒吧。 手机已被她调成静音,明明灭灭,好多人在找她,但她一个电话也不想回,与此同时进来的,还有叶灏丞的短信,不间断地见缝插针。 她理也不理,越加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两杯下了肚,断断续续的,似乎有些昨晚的片段从脑海中浮现…… 糟糕! 衣服,脱衣服……真的有人脱了她的衣服!她还很顺从地让人脱了! 纪绒绒迎风流泪,感冒好像更严重了。 你啊,纪绒绒,干嘛把自己活成如斯田地?! 深夜,当她潜伏在天玥附近,靠刷脸随着旧邻居一起混进小区内,从而站在“家”门前,她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按铃,一声两声三声,急促,混乱,像她现在的心境。 窗前泻出暖色的灯光,她迷迷蒙蒙看见有人影闪过,然后,对方连对讲机都没开,立刻推开门。 叶灏丞一身旧睡衣,披着外套,怔然地杵着:“绒绒……” 纪绒绒眼睛通红,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醉意朦胧,仰头问:“你为什么在我家啊?这不是我的家吗?” 叶灏丞直到听见她软糯中带着哭腔的声音,才真正确认是她,而不是做梦,不是幻觉,他用力拉过她,狠狠箍紧怀里,生怕她一下子跑掉,或者消失不见。 纪绒绒绵软无力,几乎被他拖进房内,七分醉意,三分真意,像个委屈的孩子般,嘤嘤大哭着:“叶师兄,怎么办?我不习惯别人来脱我的衣服,不习惯……别人来脱我的衣服……我做不到……” 第一遍,叶灏丞还没听清楚内容是什么,第二遍,当他真正意识到这一句简单的抱怨后的真正意思,极致的痛和悔在他眼底满满地积压着。 他托起她的脸,眼尾潮湿,毫无顾忌,深吻吻住她的唇。 纪绒绒被撩去大衣的时候,打了个冷战,想要缩进他怀里,他轻柔地吻着,在她耳边低声安抚,手也不闲着,将她里面单薄衣衫扣子一颗颗解开,然后一把扯下,随即热烫的吻也跟了过去。 纪绒绒肆无忌惮地抱住他的头,乱蹭一通,脚下忽地腾空,迷乱之中跌进带着熟悉味道的床里…… 第74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3) 第二十三章命里有时终须有(3) 大年初二,按照中国人的传统,要继续走亲访友拜年,纪家也不例外。 纪少乾开车,郝娟当然在副驾驶,往年是叶灏丞与她坐前面,父母在后座,而今年只有她自己,歪七扭八地倚着摆弄手机。 思绪掠过他,他的信息就像设置了邮箱里的按时发送,整点到达。 昨天奶奶的弟弟在家人陪伴下来到疗养院,五年没见了,庆幸的是奶奶都还记得。一晚上她休息得不太好,大概是太高兴了。 两分钟后——你今天会来吗? 叶灏丞的短信纪绒绒一直只接收,从来没有回复过,但她现在想痛快地告诉他:不必等了,她已经在跟父母去姥姥家,转而回忆起来——就在去年春节他们已进入冷战期时,他在亲人面前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做纪家的乘龙快婿,怎么?才一年,忘得这么干净? 半分钟后——你今天要陪爸爸妈妈回姥姥家?好。没关系。给姥姥带问候。 纪绒绒皱了皱眉,眼睛酸痛,手机屏幕的光暗下去,她手搭在额头上休息,脑袋里盘旋的却是,离婚后第一年春节,她如何面对接下来七大姑八大姨的道德围攻?! 可惜,直到到达目的地,她仍毫无对策,轰轰烈烈地在簇拥下吃完了午饭,纪绒绒简直被虐了个体无完肤,深深体会到离婚女人的不容易! 纪绒绒不明白,自己不就离个婚?她还年轻,不到三十岁,至于上纲上线被集体讨伐吗? 这些已婚妇女的优越感到底从何而来?她也是早婚好吗!从来没这样过啊? 有些人甚至积极安排相亲,直言她应该多接触接触好男人! 纪绒绒频频看表,时间难熬,让她越来越疲惫和颓丧,郝娟心疼女儿,说:“绒绒的事谢谢大家关心。她现在一心都在事业上,恋爱和婚姻就随缘吧。” 母亲一番话,亲戚们总算消停,随声应和。 回程路上,纪绒绒说要散散心,父母没有阻拦,她便在金城街下车,去商场大杀四方。 当购物也不能转移一个女人的注意力时,说明她的情绪真的很糟。 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回到工作室,大过年的,好像整幢写字楼都处在休眠中,来来往往,形单影只,纪绒绒呆望着一室冷清,悲从中来。 世界熙攘如常,她却感到孤单。 纪绒绒从购物袋里拿出一摞盒子,是她在药店精心挑选过的天然海参,整理到一起,下楼开了另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车子去疗养院。 -- 下午两点,位于疗养院中央的园子热闹非凡,远远就听见主持人在台前欢呼。 叶灏丞被停职,并不影响基金会的正常运行,冬泳活动热火朝天,参加的多是些年轻力壮的义工和四五十岁身体来自社会各行各业的热心群众。大家聚在一起为疗养院的孤寡老人过年,不过涂一节日气氛。 纪绒绒顺着人群的边缘走,粗略地朝泳池边掠一眼,并没有看到传说中叶灏丞的lt,倒是瞧见几个年轻漂亮的护士在互相嬉笑着,面露红润,腼腆地瞟着谁,谈论着什么。 她有股怪怪的直觉,顺着她们的视线,竟真的发现叶灏丞,不过他只是在泳池边拿着计时器而已。 停留的片刻,已有相熟的护工发现她,向她打招呼。 纪绒绒扯个笑,逃似的快步进入楼中。 走走停停,纪绒绒心事重重,到了奶奶房间,里面谈话声、笑声不断,大概是叶灏丞所说,奶奶的弟弟和家人还在疗养院内。 她抬手要敲门,犹豫了下,蓦然收回。她的身份尴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还是算了。 可既然来一趟,不能就这么走掉啊,她低头转身,正想去将东西留给护士,忽而扑面而来一阵凛冽的冷风,带着那种冬天里很特殊的,凉而清新的味道。 还没来得及抬头,眼前的人已经粗喘着气,断续说:“既然来了……先别走……” 纪绒绒不得不承认,过去一年里,虽然两人的亲密时刻用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多数时候都是刀光剑影,兵戎相见,但他的声音和味道,就像是刻进她的脑海里,每当他接近,她都能第一时间感知出来。 本-能地维护自尊,纪绒绒偏过脸,把盒子塞给叶灏丞:“我是来看奶奶的,奶奶没事,我就放心了。这些你拿给奶奶。” 叶灏丞先接过来,用身体挡住女人疾走的脚步:“绒绒,等下。奶奶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再陪陪她,好吗?” 纪绒绒一凛,总算看向他:“怎么不好?” 叶灏丞声音低沉:“奶奶两年前就查出小脑萎缩和血栓,奶奶又意外跌倒,卧床了这么久,一个礼拜之前,奶奶忽然昏迷两次,检查后发现是脑梗阻……人老了,这样那样的病就都来了。” 纪绒绒对这些老年人常见病并不陌生,爷爷也是小脑萎缩和脑梗,常常糊里糊涂,说的残忍一点,就是“傻了”。 纪绒绒沉默,自是不愿辜负奶奶对她的疼爱,点头说:“好。可是里面……我……” 叶灏丞笑了笑:“没关系,见一面就认得了。其实舅爷家来一趟很不容易,有些亲戚我也不熟悉。” 他温柔说着,引着她进了病房。 纪绒绒一露面,床四周围着的人齐齐看向她,奶奶一下精神了,高兴道:“哎呀……这、这就是我的孙媳妇,绒绒……你们快看,是不是特别好看?” 舅爷一家,老老小小,大概来了七、八口,大概要两台车才能装的下,纪绒绒错开叶灏丞身后站着,僵硬地微笑,接受“婆家”人的注目礼。 她似乎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优雅而且自信的,从未这么窘迫过。 大概是因为,叶灏丞的亲戚中,除了奶奶,她是第一次见,不免紧张。 叶灏丞动作从容地拉她的手,正式介绍过,奶奶便热情地招呼她过去一一认亲。 纪绒绒走出两步,不安极了,回头看看叶灏丞,用眼神求助。 那一瞬另他胸口一暖,久伤之处,好像被敷上了灵丹妙药,她是个无论在哪方面向来出色的女人,似乎除了父母,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露出示弱、委屈,可怜巴巴的一面,只是这种眼神中熟悉又亲近的交汇,已经许久没有再在他们之间发生过了。 叶灏丞知道她打怵,扶着她的腰,陪她一同走过去。 毕竟彼此间是第一次见面,你来我往非常客气,舅爷家的叔叔婶婶直夸叶灏丞好眼光,娶了个这么漂亮优秀的老婆,一边还埋怨说,婚礼也没有通知他们。 叶灏丞一直捉着她的手,在掌心用力一握,正要开口,奶奶“哎呦”一声,实话实说道:“这不让我省心的,一直就说没有时间举行婚礼!把我气的!” 叶灏丞连忙道:“奶奶,您可别生气。我和绒绒选好日子,一定会办婚礼!” 纪绒绒发怔,身子一紧,抽回手。 婚礼……明明才一年光阴,又让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在场别人也许没发现,叶灏丞自是第一个感知到她的变化,一时百感交集,转头望着她。 想起接下来那茬,奶奶哪里能消气,沉沉叹一声:“你们啊,婚礼要是嫌麻烦不爱办就算了,趁奶奶还没死之前,赶紧给我生个大胖孙!看看人家小伟,孩子都上幼儿园了!” 纪绒绒眸中灰败黯淡,仍旧依附着,笑着点头。 时间过的很快,三点半左右,老人们都累了,叶灏丞送舅爷一家,走前交代纪绒绒:“你留下来陪奶奶吧……好吗?” 纪绒绒“嗯”了声,夫妻他们确实时做过的,所以对起戏来并不难,依依不舍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叶灏丞离开后,纪绒绒在病床旁收拾了阵,奶奶挥手道:“绒绒啊,歇歇吧,别忙了,一会儿有人打扫。你多久没来了?来,陪奶奶聊会儿天。” “好。”纪绒绒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一边剥桔子,一边道歉,“对不起奶奶,前阵子我的工作室太忙,没时间来看您——” “是吵架了吧!”奶奶一口笃定,“年轻人吵吵闹闹的很平常,但千万别伤了真感情!绒绒啊,你是个好姑娘,我走了以后,如果是你照顾灏丞,一起过后半生,我放心啊。不管现在还是将来,如果他哪里对不起你了,奶奶替他跟你——” “奶奶!不要……”纪绒绒不让奶奶说出那几个字,她承受不起!也根本看不到她和叶灏丞的将来…… 奶奶心疼地抹去纪绒绒的眼泪,道:“好好,奶奶不说这个了。别哭了啊。说个别的……” 祖孙两人聊了很久,奶奶越聊越精神,护工在一旁说只要孙媳妇一来,那比什么药都好使!要是往天,早昏昏欲睡了。 纪绒绒倍感心酸和自责,只是一个多月没来探望奶奶,奶奶就比之前苍老许多,而她和叶灏丞的事,还让奶奶操心担忧。 奶奶想起什么,突然说:“对了,绒绒,你认不认识一些和你年龄差不多的,现在一个人的女孩啊?” 纪绒绒不明所以:“怎么了奶奶?您也想给人介绍对象啊?” 奶奶笑道:“是啊!孝儒那孩子可好了,还有本事——” “孝儒?”这名字听起来好耳熟,纪绒绒低低重复念着,然后脑子好像忽然劈过一道蓝色的闪电,“蹭”一下站起来,“奶奶,不会是……季孝儒吧。” 纪绒绒未从奶奶那里得到确认,当事人只穿了个黑色的长羽绒服,趿拉着棉拖,头上包着一块大白毛巾,恰时走进了她的视线。 “奶奶,我得金牌回来孝敬您啦!” 季孝儒正挥舞着胜利的成果,见到纪绒绒,也是一惊,纪绒绒打量他一通,立刻撇开视线,而季孝儒也把羽绒服扯得紧一些:“你……什么时候来的?” 世界这么小?纪绒绒苦苦地笑,扯了下嘴角:“你怎么在这?” “呃……这个说来话长。” 季孝儒耸耸肩,先把奖牌递给奶奶,奶奶乐得合不拢嘴:“哎呀,看这小子啊!游个泳也能得金牌啊!厉害厉害!” 季孝儒开玩笑的口吻说:“您孙子没参加,不然我最多也就银牌。” 奶奶更乐了,心疼道:“快快快,冻的这样子,快去穿衣服! 纪绒绒彻底懵掉,季孝儒儒雅一笑,内心却呐喊着逃跑,纪绒绒看出他目的,踏着高跟鞋,快步追上,只是两人都还没出门,叶灏丞送完舅爷一家回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纪绒绒指指他们两个:“你们……认识……” 季孝儒先开口,话却是对着叶灏丞说的:“你不会还没告诉她吧?” 果然!季孝儒和叶灏丞!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居然—— 叶灏丞懊恼不及,他离开泳池时已经告诉季孝儒,纪绒绒来了,让他躲远点,没想到还是曝露,脾气只好向季孝儒发:“你别添油加醋了!” 纪绒绒无力地笑:“而且,还很熟的样子?!” 季孝儒夹在中间实在不好受,摊手道:“我去换衣服了,刚从泳池上来,你们知道的?有点冷……慢慢聊。” “等等!季医生!”纪绒绒一头雾水,恨恨回头瞪眼叶灏丞,不管不顾地追了上去,她脑子很乱,质问也显得有气无力,毫无逻辑,“你……你到底是不是季孝儒?不,不,你到底是不是徐阿姨的儿子,季孝儒?” “是,你放心吧。除了我和叶灏丞相熟之外,一切都是真的。” “那你……也是真的心理医生?” 季孝儒笑出声:“当然。你的资料我已经全部邮寄给你了,如果我不是真的在心理咨询中心工作,我怎么可能有权利动你的东西?” 纪绒绒咕哝:“为什么我的世界这么小?转来转去都逃不开……” “逃不开……”季孝儒轻叹,正要走。 “等一下——季医生……”纪绒绒颇难为情,断断续续怀疑道,“那……那你有没有把我对你说的话,告诉过叶灏丞?” “纪绒绒女士,我是拿着执照的专业心理医生,我有职业操守和准则的!”季孝儒瞥一眼她身后的人,“剩下的话,让叶灏丞告诉你吧,我再不去换衣服,我相信他会冲过来赶我走。” 第75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4) 第二十三章命里有时终须有(4) 季孝儒向她身后的人点头示意,“逃跑”前将金牌塞进纪绒绒手里,还笑着摆了摆手。 纪绒绒在原地僵直站着快一分钟,试图理清头绪,可她怎么也想不通季孝儒这茬是叶灏丞的“算计”?可她和季孝儒结识是通过母亲的好友徐阿姨啊! 难道又是天煞的巧合?季孝儒真的和季月没有关系? 纪绒绒无视掉叶灏丞,埋头直接回病房,将金牌交给奶奶,奶奶看了看她和叶灏丞,说:“绒绒宝贝啊,奶奶困了,小张陪我就行,让灏丞送你啊。” 纪绒绒“噢”一声,失魂落魄走出门。 走廊里陡然的寒冷让她清醒,叶灏丞跟在身后侧,两人不发一语。 直到冬泳活动结束,人群从泳池边陆陆续续地走过他们身边,对叶灏丞打招呼,甚至有的闲聊上几句,纪绒绒失去耐心,趁此自己离开。 叶灏丞跟人说过后再聊,几个大步追上她。 “绒绒!”叶灏丞焦急,“你听我解释!” 纪绒绒不耐烦地推开,叶灏丞顺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拖着气呼呼的女人径直走到泳池边一簇簇干枯的灌木丛旁。 纪绒绒用尽力气地挣,恨不能一把将叶灏丞推进泳池里!然后按着他的头沁进水中,淹死他! 纪绒绒为自己暴戾的想法感到害怕,她是怎么了?雌性激素分泌异常?还是恨叶灏丞在她本来已经混乱不堪、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几刀?恨他永远隐藏他自己的想法,却自以为是地去断定别人? 还冒着水汽的泳池里空荡荡,水波漾来漾去,泛着粼粼水光……一切都只是臆想而已,她没那么大的力气。 “解释吧,不过,你解释不解释意义根本不大!” 叶灏丞任她怒火烧着他,缓缓说道:“其实……前阵子我很想告诉你,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纪绒绒缩紧眸子,抱起手臂看他,等他坦白出什么更惊天的真相来。 叶灏丞见她总算冷静下来,自己反而有些不知从何说起。 “我和季孝儒是老同学。小学时候都是实验班的,我们曾经确实很熟悉,高二的时候他出国读书,断了几年联系,后来上大学他又参加我们同学聚会——” 又是大学时候……难道…… 纪绒绒越听,心如擂鼓,道:“叶灏丞,我不想听这些!我想知道,季孝儒是我的心理医生……我信任他,所以那天才对他敞开心扉说了那么多……他——” “你放心,关于你的事,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虽然我很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尤其是在,我对你坦白后,你还愿不愿意再给我机会?肯原谅我吗?我该怎么做才能修补我们间的裂痕?你去心理咨询中心那天,其实你本应该去和他相亲的——“ 纪绒绒的怒气,好像一下子又被燃起:“你还说季孝儒没有——” “只有这个!他知道你的前夫……就是我,所以才告诉我。那天,我也在咨询中心,你走之后,我想尽办法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不过季孝儒这个人……”叶灏丞艰涩地笑,无奈叹了叹,“他很有原则,不但守口如瓶,还讽刺我不懂法律,不经病人允许,就偷听你的录音,让我尽快对你坦白交代。” 纪绒绒一直最想不通的就是叶灏丞当初怎样拿到她留给心理医生的录音,方才第一直觉便怀疑和季孝儒有莫大关系,可经叶灏丞一说,似乎一切发生的原点并不在季孝儒身上。 叶灏丞猜到她所想,说:“录音不是季孝儒给我的,那时他还没有结束国外的工作,女朋友去世之后,季孝儒读了心理学,一直有回来的打算,心理咨询中心的事务是朋友帮他预先联系的,等他办好公司的交接就会回来做心理医生。那天他告诉我地址,我发现他工作的地方竟然在天玥附近。在我帮他整理新办公间的时候,我偶然从档案柜里捡到了一直录音笔,随后还发现上面有你的名字……我从来不知道你在看心理医生,绒绒,我当时……惊讶、好奇,又很迷惑……我忽然觉得,我好像对你,一无所知……鬼使神差,我打开了那份文件,也听了里面的录音……这就是所有了,绒绒……我再没有任何隐瞒你的东西。” 真相的始末,像齿轮一样,转动响久,“咔”一声,终于契合。 季孝儒所在的那走廊尽头宽敞明亮的办公间,确实是她之前的心理医生——田医生用过的。留英精英加盟咨询中心,当然为他选了个最好的办公间,却在搬运过程中,另她的录音流失,阴差阳错,被帮忙好友的叶灏丞捡到……之后导致了叶灏丞与她的互相猜忌怀疑,开始了长达将近半年的冷战,还有离婚前后的种种,让她跌入人生最深的谷底…… 蝴蝶效应固然可怕,但归根究底,是他们两人看似和谐的婚姻并没有那么牢靠,平静无波的生活下面,是彼此讳莫如深却一直激荡着的矛盾。 纪绒绒这些天想了很多,也许,就算没有叶灏丞拾到录音笔事件,他们之间,关于季月、关于孩子的战争也早晚会爆发。 纪绒绒低头默了默:“那季孝儒和季月……” 叶灏丞走近了些,说:“他们没有关系。他们甚至没有见过面,只大概知道对方的存在……绒绒,这是货真价实的巧合。季月……已经从生命里走出去了,以后也不会回来……” 纪绒绒苦笑:“谁知道呢?你也让我以为,我已经从你的生命里走出去了……” “不……”叶灏丞轻轻拥抱住她,力度不大,像个乞求可怜的孩子,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不是,绒绒……你不能走。告诉我好吗?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走……记不记得我们被困电梯里的时候,最后,电梯摇摇晃晃,我在黑暗里感到呼吸不过来,真的以为我会这么死掉,不过那时我最庆幸的是你安然无事,而且我已经坦白了前因后果,也终于放下我可悲的自尊心,对你说‘我爱你’,不必像季孝儒一样,当生命来不及,才后悔没有对最爱的人表达爱意…… “直到,我看见了你,光明中的你,你告诉我‘不许死’。我在昏迷的之中,做了很长的梦,每个梦里都有你,你流着眼泪,对我说‘不许死,我们后面还有很长的路’……绒绒,你是不是也这样想,如果当初不是季月出国,你没有和单诚分手,我们大概不会在一起,我们身上虽然有许多相矛盾的地方,但……我们在那一个时间段产生交集,注定有它的意义。我大概没有告诉过你,你在我同学的生日派对唱‘勇气’,我望着你,多想把你拽下台来,因为我必须承认,你让我着迷,我爱上了你……我控制不住想要抱你,吻你的唇……尽管,我说服自己是醉了、疯了,我一无所有,而你是纪绒绒,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家世,你出色,你高傲——” 眼泪夺眶而出,纪绒绒微偏了下头:“叶灏丞!你……我这一辈子的卑微都给了你——” 叶灏丞手臂用力:“我知道,绒绒,当初是我混蛋……对不起,我仗着你主动,就肆意伤害你,其实,过去我在你面前越是表现自己不在乎,不爱你,越是因为我内心的悲观和自卑在作祟,一面想用这用方式牵绊你,一面怀疑我们是否能够走下去……” 纪绒绒泣不成声,握起拳头,使劲砸他的手臂和后背,抽噎着,发泄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叶灏丞咬紧牙,她越打他,他抱的越紧。 两人纠缠在一起,不远处还能听见人的说话声,她的嘴唇却被叶灏丞吻住,唇齿、舌头、火热交缠。 她迷蒙地闭上双眼,先是勾住他的后颈,再抚向男人扎手的脸。 吻很长很长,像忘却时间和空间,她感到鼻尖渗出了汗,丝丝粘腻在唇间荡漾,喃喃道:“够了……” 叶灏丞放开她,抹了抹她湿润的嘴角,复又轻-怜-密-爱地吻了吻。 纪绒绒垂下眼眸:“叶灏丞,你对我掀开了底牌,有没有想过,也许我真的像录音里自白那样,是因为单诚才去缠着你,并没有多爱你呢?” 叶灏丞握着她的肩膀,再一次轻柔地吻过来,吻着她的眼睛,她的脸颊,最后到嘴角:“不,不重要,绒绒,你爱谁,我这次也不会放开你……” 纪绒绒拨开他的脸,他不让,也好,这样无所遁形的对视,正好让他看清自己的意思:“叶灏丞,我太恨你了怎么办,这一年多,我恨你恨得……就算你现在怎样深情剖白,怎样对我说你爱我,我也忘不掉那些你带给我的痛苦,更没力气去思考——” “绒绒,我给你时间,我会等……” “等什么,不要等……”纪绒绒缓缓掰开他的手指,“孩子,你不喜欢孩子吗?奶奶不是想要抱重孙子?以我的体质,不知道何年何月能怀孕,即便怀上,也有停止生长的危险,或者根本怀不上……” “不会的……”叶灏丞额头抵着她,慌乱中又说,“不,不要紧,只有我们两个不是很好?” “不好。”纪绒绒面无表情转身,从禁锢中走出,身后叶灏丞脚步紧随,她一顿,深吸口气,说,“别跟来。” -- 在那以后,叶灏丞仍是每天发短信,数量与日俱增,内容仍是些生活琐事。 关于上次无疾而终的话题,他只发来过一条,说可以不要孩子,把她当孩子养,便没再提过这茬,似乎想要逐渐淡化这个问题。 纪绒绒每每看到他的短信心烦意乱时,便燥郁地在手机里找屏蔽的地方,临了,却下不去手。 春节过去,春天紧接着重回大抵,沉睡的生灵,随着温暖的到来,逐渐苏醒。 而对换季向来敏感的纪绒绒,最近胃口明显很糟,脸色差的不像话,一早上什么都没吃,抱着马桶干呕了足有十分钟。 她揉了揉空瘪瘪的胃,怀疑是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 年后忙碌,为了赶订单,她常常废寝忘食,作息混乱……她还这么年轻,可别是什么什么癌! 纪绒绒一抬脸,发现镜子中的自己脸都被吓得失掉了血色。 不行,她多久没体检了?下午必须去趟医院,来个全身大检查! 纪绒绒忙回到桌边找餐厅的订餐电话,可一看到华美鲜艳的美食图片,胃里竟翻江倒海更难受。 算了,还是自己熬点紫米红薯粥,再拌份蔬菜沙拉吧。 自从亲力亲为经营工作室,她那些大小姐的讲究和骄矜逐渐被磨光殆尽,越来越像个粗糙的女战士。 时间逼近九点,她勉强吃完。工作室陆续热闹起来的时候,她又困又倦,人家小姑娘都换上轻薄的春装了,她还裹着大衣,歪在椅子里直打哈欠。 fiona特地从爱纱赶到工作室,手里拿着一张黑金相间的请柬,一看到封面那几只乐器的图案,她就猜到是什么了。 tony抻脖子瞧了眼,刚要说话,识相闭上嘴。 纪绒绒用指尖挑开封面,确实是郑爵所在的交响乐团来本市举行的演奏会请柬。 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人和事,好像回到了一年前。 时间过的真是快。 fiona交代说:“前天我告诉你的,就是这个。” 纪绒绒早有心理准备,知道郑爵寄来演奏会请柬,便是代表他即将归来了。 下午三点? 纪绒绒将请柬放进抽屉里,顿了顿,朝围观者fiona和tony无辜地说:“怎么了?下午我要去医院。” 言外之意,这次相见,她不打算赴约。 fiona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走开去忙,tony则心事满腹的样子看着她。 一涉及到郑爵,她和tony间的氛围就不对,纪绒绒有时也想,本来是共同进退的好姐妹的,何必弄成这样呢? 纪绒绒伸了个懒腰:“看什么啊?” tony硬头皮问:“你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 纪绒绒皱眉:“最近哪里都不舒服。可能是休息不好,身体正在发出警报。现在多少年轻人,平时身体倍儿棒,一不小心就猝死了。” tony一怔:“那你一定好好照顾自己哦。”他刚转身,犹豫了阵,回身问,“下午……要不我陪你去医院?” 纪绒绒挑挑眉:“你又在出什么主意?陪我到医院,然后玩儿失踪,把郑爵叫来陪我?可惜,我一定会挑郑爵上台的时间里去医院。” tony嘴角一僵,笑得很难看:“没有……” 纪绒绒:“得,你就这么爱郑爵?一次次出卖我?” 出卖?这个词用的让tony急的红了脸:“没没没,绝对没有!liv,我发誓,我什么都没对爵爵说过!而且……以后也不会了!强扭的瓜不甜,如果你们真的有可能,也不会在……在那什么之后,还是一点在一起的迹象都没有。” 纪绒绒忍住火气:“郑爵?还是纪纱纱?” tony哑了哑,实话实说:“不是爵爵……” 好,纪纱纱。在她预料之中。 纪绒绒恨的牙痒痒,她的这点丑事,纪纱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 好吧,反正她在纪纱纱眼里,其实是个玩弄男人不折不扣的浪-□□人。 tony试图弥补刚才的失言,说:“liv,我们是姐妹,这话我才敢对你说的是不是?纱纱那时不理智,所以有点语无伦次……现在好了,春节一折腾,她比之前那会儿老实多了。” 纪绒绒摆弄手机:“她最近有跟你联系?” “一点点。” “她已经一点点都不理我了。” “liv,纱纱可能觉得那天自己也过分了点,不太好意思联系你……哎呀,不说这个了,我看你最近确实有点无精打采,一个人去看医生,我有点不放心你,要不……” 纪绒绒裹紧大衣,下意识里在胃和肚子的地方抚了抚:“不用了,离死远着呢。” 下午差不多两点半,纪绒绒接到郑爵的电话,郑爵问她有没有收到请柬,会不会来演奏会。 纪绒绒穿好外衣,踩着高跟鞋,正准备出门,只说:“对不起。” 电话那端许久没有声音,纪绒绒回忆起一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识的情景,郑爵留给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他的身材和声音。 “你找个理由也好。”郑爵低声道,难掩那种无力的失落感,“理由也懒得找了吗?” 纪绒绒:“郑爵。对你……我真的不想再找理由,更不想欺骗你。” 郑爵涩涩地笑:“为什么我宁愿你来骗我?绒绒——” 她轻声却坚定地打断他:“我要出门了。” “好。”他也是,轻轻地答应,然后纪绒绒耳边传来忙音。 到医院进行了一些列的常规检查后,将袖子从手臂上放下来,坐在内科医生对面。 五十多岁的女医生看遍化验单,眉毛抬了抬,最后问:“你自己来的?” 纪绒绒浑身一冷,不会真的有……什么大病? 女医生看着她说:“你怀孕了。七周。” 第76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5) 第二十三章命里有时终须有(5) 纪绒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医院里出来的,站在楼前缓步台上,任冷风拂着脸庞,吹散发丝。 拢了拢衣襟,她的手掌自然而然附在肚子上。 她怀孕了。 居然怀孕了?! 太突然,太不可思议!难道是母上大人那几锅大补汤的效用? 从小到大,纪绒绒身板儿一直不怎么样,每换季必感冒一次,若是遇到流行性感冒,她堪称人体测试机,不管样本有多大,因为最先倒下的一定是她。 中医讲气血是根本,她便是气血不足,导致免疫力低下,月经不调之类。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注意到自己月经已经推迟大半个月。 到头来,她并不是胃有毛病,竟是怀孕! 纪绒绒懊恼不已,在她最近晨吐频繁的时候,她就该察觉到不对劲了…… 眼泪一滴一滴流满面颊,她忽然笑出声,忽然又掩面哭泣,过往的人都在用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可她根本没心情和精力去在乎。 当她失去叶小叶之后,医生残忍地告诉她的体质受孕几率很低,而且卵细胞的质量差,就算形成胚胎,很可能在生长过程中出现问题或终止,就像她的第一个孩子…… 医生见她失魂落魄,还安慰她说,她年轻,并不表示完全没有机会,建议她和丈夫到专科医院进行全面检查,现在治疗不孕不育的手段越来越多,不应该放弃,要进行不断的尝试…… 后面的话纪绒绒没有听进去,只明确一点,她,很难怀孕,倘若执意地要孩子,只能借助科技手段,当然,还不一定成功。 怎么会? 在她以为这辈子已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时,这个孩子怎么来的如此令她猝不及防,令她手足失措? 她想到了与叶灏丞离婚后,在观音寺里求的那支签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纪绒绒找到自己的车,想了想,本来打算让家里的司机来接,又觉得似乎过于兴师动众,另外也担心消息过早传入父母耳朵里。 还自己驾车吧,不过这一路,大概是纪绒绒有史以来开得最慢的一次。 她一面小心谨慎的开车,一面又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哭哭笑笑,浑身战栗,亦是太兴奋所致,最后思绪停留在对孩子父亲的质疑中。 荒唐仍在继续。 她不仅前后两晚酩酊大醉中和两个男人睡了,而且还怀了孩子,现在孩子究竟是谁的?难道等生出来鉴定dna?当她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有人问她孩子爸爸的时候,她这个离婚女人该如何向旁人解释? 然而,纪绒绒仅仅烦躁了一下子,很快便决定:不管父亲是谁,母亲始终是她,她绝对不会放弃她/他!甚至不惜代价用自己的生命守护! 这些就目前来讲,都想远了,当务之急,是保证孩子健康正常的在她的肚子里生长,不会像叶小叶那样在她不知不觉中夭折。 -- 纪绒绒将车停好,向电梯走去时,回忆起前不久“电梯惊魂”的一幕,下意识里捧住肚子,紧张兮兮地呈保护状,又想:不如去买几本关于孕期的图书?医生告诉她一定放松心情,不要紧张和劳累,工作室到底人杂,家里又有父母,不如先住在十六叔原来的房子里,然后另做打算?还有产检…… 纪绒绒的脑袋好像被各种各样的问题塞满了,她看看自己脚下的高跟鞋:好吧,第一条,去换一双柔软舒适的平底鞋! 她正要折回去,手机响了,是tony。 接起电话时,她的手和声音还莫名其妙的发抖:“什么事?” tony低声说:“liv,你几点回来?嗯……那个谁,在工作室里等好久了,我看还是打个电话给你比较好。” 纪绒绒一怔:“谁?” tony压着嗓子:“爵爵的妹妹,季月。” 纪绒绒本来已经走向电梯了,一顿,季月消失很久,又来干什么?她已经做到如她所愿,倘若还争取不到老人家和叶灏丞的心,便是她自己的问题。 即使按照叶灏丞的说法,季月从头至尾是被利用,纪绒绒还是心绪难平,转回身说:“你告诉她如果没有要紧事,请她离开吧,我要很晚才回去。她要等就等,不等就走!” 纪绒绒坐进车里,拍了拍方向盘,心情无比舒畅,对,去买鞋子买书! 再回来时是差不多三个小时后,纪绒绒包里装着孕妇知识手册,换上柔软娇俏的平底鞋,满面红光出现在工作室。 tony第一个迎上来,直觉她哪里有变化,连忙说:“liv,检查完身体了,没啥问题吧。” 纪绒绒绽开笑颜:“没有啊,好得很!” tony鬼鬼祟祟:“哦哦,那就好……那个,那个谁还在等。”说完,他挎着包一溜烟跑掉先下班了。 季月正站在阳台边,若有所思看着窗外,红棕色的卷发一大捧披在肩头,看起来有点假,听见有人与纪绒绒打招呼,便回首,对她笑一下说:“好久不见。” 她的妆容比以前重了些,更散发出一股成熟妩媚的味道,不可否认,还是个花一样的美人儿。 纪绒绒放下手袋,请她坐:“好像也没有多久。不是奶奶生日那天才见过?” 季月依旧站着,垂眸看着脚尖:“那天之后,我和叶灏丞吵了一架。然后就没有来往了,大概因为我知道已经失去他,没有了盼头,所以日子过的好慢。” 虽然季月明明一脸失去爱人的惨败,言语里却毫不掩饰对叶灏丞的留恋,莫名让纪绒绒这个“赢家”觉得没有丝毫胜利的感觉,火气越来越大。 不行,她现在是孕妇,一定要平静、淡定…… 纪绒绒扯了个笑:“你来不是刻意对我说这些的吧?” 季月不答,反而问她:“你和叶灏丞还没有复婚?为什么?” 纪绒绒到厨台旁倒了杯热水放在手心里暖着,默了阵,眼神轻飘地直视着她,想说什么,又咽下去,女人们之间微妙的气氛在膨胀。 季月见她欲言又止,说:“我知道,自从我放弃叶灏丞……我就该承受今天的一切。当我以为我们还……还可以回到过去的时候,我发誓会好好珍惜他,爱他……” 纪绒绒忍不住不耐,暗暗地攥紧杯子,恨不得将手里的热水泼她一脸,不过对方是季月,那般优雅从容的模样,她也不能输阵。 纪绒绒讽刺地轻笑道:“好令人动容的爱情!可惜啊,你还爱的那个已经是有妇之夫,是不是你以为用别人的痛苦换来自己的爱,特别光明正大?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季月脸色僵得发白,难堪地道:“纪绒绒,你不必这么生气,孩子的事,是我故意骗你的,我和叶灏丞……没发生过什么,或者说……是他不肯。叶灏丞……以前对我那么好的叶灏丞已经不见了。从前他绝对不会那么凶,那么……鄙夷我、恨我!原来当一个男人的心变了,爱已不在时,做什么都无法挽回!” 纪绒绒将水杯撂在茶几上:“你说够了吗?” 季月苦苦笑了笑:“关于叶灏丞,我说够了。下面是我哥哥,你今天来,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不可能两个男人都吊着,总得选择一边。” 纪绒绒耸耸肩:“怎么选择是我的事,我为什么要对你说?” 季月:“好。算我今天白白等了这么久!纪绒绒,我刚到sh工作,就遇到了一个很好的男人,他是我的客户,各种条件都不错,那时候叶灏丞虽然和我还没有到撕破脸的程度,但我太清楚了,这次,就算换做我追他追到天涯海角,他对我仍旧若即若离。春节,那个男人向我求婚了,我以为我终于要从低谷爬出来,可就在一个礼拜前,他的前女友挖出我曾经和你说的‘有妇之夫’在一起过,要我们立刻分手,而那个男人也答应了,甚至还动手打了我……” 纪绒绒一抬眼眸,看向她,她笑得苦涩,撩开脑后的头发,一块泛着药水味道的面纱布贴头皮上,原来是受伤了,怪不得要戴假发。 泪水在眼底打转,季月叹了叹气,继续笑着说:“也许这就是报应吧,风水轮流转,我曾经让你和叶灏丞不得安宁,现在也轮到我尝尝滋味!” 纪绒绒没出声,当然也没丝毫同情。 “你满意了吗?我自揭伤疤,就是希望你放过我哥。”季月梗咽,“如果你和叶灏丞纠纠缠缠始终放不开,请不要再连累我哥了,他那个人想法很简单,一条路跑到黑——” 纪绒绒站起身:“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哥……我们……”她想说他们压根从来没在一起过,又想到那酒气冲天,混乱不堪的几晚,说,“你让他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好吗?别再向我跑了!” 季月义愤填膺的模样:“如果你不给他希望,他会一直不放弃?” “今天是他的演奏会,请柬三天前寄来,如果我存心吊他胃口,这三天足够我安排开时间去演奏会,但是,你可以问问你哥,我到底有没有去。”纪绒绒打个哈欠,懒的对她再解释,“我累了,想要休息。” 季月一口气还是没咽下,拿起包说:“纪绒绒,我不管你目的是什么,报复我也好,故意折磨叶灏丞也好——” “放心,我没那个闲情逸致!” “那最好,否则,当心叶灏丞身边有第二个‘纪绒绒’存在。” 纪绒绒昂起下巴,像只淡然的白天鹅,颈线洁白优美,笑容浅浅:“多谢指教。可惜,纪绒绒是独一无二的。” 季月猛然一震,似曾相识的话在耳边回荡。 奶奶生日那晚,叶灏丞发现奶奶对她不但不排斥,还欣然接受,便知道是纪绒绒来过,并且顺利经由纪绒绒,将她介绍给奶奶。 从前那个温文尔雅、对她千依百顺的叶灏丞忽然变了样,他们争吵,过往种种全部被翻出来,从头理到尾。 她最后哭着问叶灏丞,是不是当初只是把纪绒绒当成了她的替代品,一定是的!她一直这么认为!叶灏丞却如是说:不,季月。纪绒绒是独一无二的。 季月颤着向后跌了一步,在纪绒绒发现她的狼狈前,步履匆匆地离开。 而纪绒绒此时在想:哪有几个‘纪绒绒’像她这么傻!放着那么多大好青年不爱,偏偏爱上一个给她最多痛苦和坎坷的叶灏丞?! -- 纪绒绒这晚八点钟就躺在床上,看书看到九点,然后酝酿睡意,为了肚子里的肉芽,她必须早睡早起! 不如,产检之后去请个专门照顾孕妇的保姆吧,对,还要请营养师根据她的状况合理配餐,保姆来做,她呢,就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养身体,做个幸福的孕妇。 纪绒绒拿起电脑准备把计划通通记下来,迟疑一下,电脑有辐射,以后用手记的小本子。 她下床,从购物袋里拿出今天新买的精致可爱的笔记本,简直少女心爆棚,倚着工作台一项项地记清楚,忽而手机短信进了来。 今天寄了礼物,大概明天就能到,你记得接收,地址还是你的工作室。 两分钟后——希望你喜欢,不喜欢可以回短信。 纪绒绒不记得明天是什么节日,翻了下日期,原来再过两天是清明节! 不出意外,叶灏丞的礼物一定还是睡袍! 等等,清明节!好像是给往生的人过的节日吧! 他为什么还要寄给她礼物?! 第二天,果然不出她所料,纪绒绒将包裹拿到生活区,一把把拆开来,还真的是睡袍! 冬天过去,送完了绒的,该送贴身真丝的了,各种品类的真丝,花纹,款式……她拿出这件来,是两件套,外面袍子,里面长吊带,前胸、后背开的非常低,蕾丝做边,大抵穿上时整只xb都会若隐若现,丝质倒是不错,手感细腻平滑,做工也很精致,她看了看标签,是一款欧美的内-衣品牌,她穿着肯定是偏大的。 上次“龙抬头”时送达的那件黑白经典款,她差点转手给她妈妈了。 纪绒绒拿出手机打字:拜托,不要再送睡袍了!有没有人逢年过节都送睡袍的?你如果真心送礼物,可不可以有点诚意?花些心思? 然而,手指悬着,她还是按不下去。 她在抖,不停地抖,不知是春寒料峭,还是过度紧张,还是……她其实有很多话想对叶灏丞说,比如昨天季月又来了!她还受了伤,你是不是特别心疼?如果她再去找你,你会不会同情?再比如,她……她怀孕了……叶小叶之后,她竟然又怀孕了…… 纪绒绒对那夜后面的事虽然不能每个片段都记清楚,但那久违的疯狂的感觉,她分辨得出来。 她是个“有经验”的女人,发生的,和没有发生的,区别太大,那里进没进过东西,留没留下痕迹,经没经历过美妙的gc,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出? 她不确定的,是她后来恍恍惚惚地回忆起,郑爵真的吻过她,还脱去了她的衣衫,一清早,郑爵也是在被子底下的…… 纪绒绒不愿再去想,烦恼地低低叫一声,揉太阳穴,顺手把手机扔一边,两秒钟后,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等等!怎么回事! 纪绒绒拾回手机,自己那一行字前面显示“已发送”! 顿时头快要炸掉,纪绒绒再三确认她确实回复了叶灏丞,心跳如擂鼓般咚咚敲着,比大学时,他们两人刚开始交往,不确定他心意,等他的消息那会儿,还要焦躁和紧张。 指头发凉,纪绒绒呆愣许久,默默收拾,将睡袍挂在衣橱里的“叶灏丞礼物区”。 目光一扫,将装着金叶子的盒子拿出来,放在手心,一阵热流涌向眼底。 不能哭,把昨晚看过的书中内容忘记了?孕妇要学会调整孕期心态,避免过大的情绪波动。 两分钟后,手机嗡嗡震动,屏幕显示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纪绒绒攥了攥手指,一鼓作气接起,没有说话。 对方也没有,两人虽然各自沉默,耳边却隐约能听到他熟悉的呼吸。 他开口,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和无措,问:“不喜欢?” 纪绒绒竭力平静:“嗯。”心里对那套睡袍认真评判了一下,其实那还好吧,蛮性感的。 “其实……我对选礼物很不在行。”叶灏丞咕噜噜地咽了下嗓子,嘴巴都紧张的干了,“还有两天,我再准备一个。” 纪绒绒来气:“清明节还送什么啊送,送我一朵小白花吗?” 叶灏丞哭笑不得,无奈道:“绒绒,你又乱说话。” 纪绒绒道:“我刚才手残,发错了,没想发给你那些……不是,我根本没想回复你。” 叶灏丞:“你不知道我等到你回复这一条,等了多久。” “有多久?几个月而已。你知道我——算了。”她不想旧事重提,没意思。 叶灏丞那头也静下来。 纪绒绒说:“我挂断了。” “等等,绒绒……我想见你。我——” 纪绒绒不等他说下去,滑向红色。 就这样吧,按照原来的打算,默默把孩子生下来,随她姓纪不就行了?不过首先要过得去父母那关。 清明节,工作室放假,怀孕初期,让纪绒绒越来越感到乏力,身不由己。 忽然有人敲门,她还没起床,本不打算开门,外面说:“绒绒,是我。” 叶灏丞。 第83章 生命的往来(3) 第二十三章生命的往来(3) 叶灏丞摸清了她新家的门路,成了常客,连上下班时间正错开的保姆也知道他就是纪绒绒肚子里小宝贝的父亲。 纪绒绒坚持没有告诉叶灏丞真相,叶灏丞也没问过,正面侧面都没有。 tony见不得郑爵都忍痛割爱地退出争斗,他们两人还打着太极,索性跟叶灏丞坦白说郑爵已经回意大利了,叶灏丞不动声色,这算不算自动放弃? tony见他千年老冰山似的,半天也不蹦不出一个字,就问:“你是真心和liv和好的?不是你为了她独自里的孩子才勉强在一起——” 叶灏丞眉眼微抬:“你不相信我可以,还不相信你老板吗?” tony讪讪:“少拿liv吓唬我……我警告你哦,再像以前那样对liv不好!小心我随时叫爵爵回来!” 叶灏丞还是爱答不理,tony习惯性娇嗔着“哼”一声,扭着走了。 纪绒绒最近只在工作室待半天,中午便回家安胎,偶尔带没有完成的设计稿,想睡就睡,想吃就吃,想散步就散步,还报了从怀孕初期到临产前的一些列课程,认识了不少聊得来的准妈妈,心情自然也不错,半个月下来人胖了一圈。 拿出镜子捏捏自己的脸颊,身后的辅导班教室已经差不多空了,寥寥几人,都有老公作陪,满脸幸福洋溢。 纪绒绒背起自己的黑色流苏水桶包,离开时姿态仍然优雅从容,到了楼下,肩膀忽然被拍了拍,纪绒绒回头,原来是刚才辅导班里那位孕妇的丈夫。 男人回身指指自己老婆,客气道:“我太太想请您一起吃中午饭。是这样的,下午的课程我不方便,不能陪她,你们可以互相照应一下吗?” “好啊。”纪绒绒耸耸肩,欣然答应,反正在其他孕妇都有丈夫照顾的课堂上,她始终是一个人,大概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单身母亲。 唔……难道不是吗? 哪知发现对面的人脸色一变,她的肩膀就被另一手臂揽了去。 那素来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用十足戒备的语气说:“对不起,我太太最近有些累,我打算让她休息半天。” 对方脸色尴尬:“呃,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看来我们下午也只能……休息了。” 而那位不远处的太太看到这一幕,站在车边更是尴尬,连忙抱歉笑笑,挥手再见。 纪绒绒侧眸说:“谁是你太太?明明是前妻。看把人家弄的,多不好意思。” “那要不要……我去跟他们解释解释?虽然我们离婚了,但是我现在正追求我的前妻,希望以后多多照顾你,顺便请吃他们一顿饭。” 叶灏丞煞有其事,双眼真诚,差点骗过纪绒绒。 纪绒绒气的将包丢进叶灏丞怀中:“你敢!” 叶灏丞一手接住包,一手紧张地扶她手臂:“小心……” 纪绒绒不禁垂头丧气,为什么她明明事事占了上风,还是这样在叶灏丞面前败下阵? 之后每天,但凡纪绒绒去上孕期辅导课,叶灏丞总会出现,就算不能抽空陪她整节课,至少也会接她回家。 当纪绒绒问他怎样知道她的时间安排,叶灏丞神秘兮兮:“我可以卖个关子吗?” 纪绒绒缩了缩晶亮的眼眸:“可以啊。我换家辅导中心就是了。” “绒绒——” “叶灏丞,你觉得……我已经默认原谅你了是吗?” 纪绒绒望着糟糕的路面,四月淫雨霏霏,雨刷在咔哒咔哒在眼前摇摆,叶灏丞闭口不语,骤然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来气。 纪绒绒手放在肚子上,低下头:“我最近总是在想,如果我选择继续和你生活,我今后会变成什么样?是不是还重复做着……婚姻里的怨妇?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却得不到爱情的傻女人?” 她看见叶灏丞骨节突出的手握紧了方向盘,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绒绒,一定不会像以前一样。” “是吗?” “我知道你很难再相信我。” 纪绒绒忽然很累:“够了。我最惨的大不了再赌上自己一次,但……我不能拿孩子来赌……” 雨天路滑,正值下班高峰期,车子被塞在当中没有退路,就像她现在的境地。 外面很嘈杂,而女人淡漠冷静的声音依然清晰传入叶灏丞的耳朵……夫妻三年,分居半年,离婚半年,她和纪绒绒纠缠的时间,早已超过了曾经认为无可替代的季月,而无时无刻不牵动着他的爱、他的恨的那个女人,这个世界上恐怕也只有纪绒绒了。 他们分开的日子,他经常反复地想:她为什么偏偏是纪绒绒?纪绒绒又为什么爱上叶灏丞?为什么一个女人可爱的同时又常常说出可恨的话?做出些可恨的事情来? 这些问题本就是无解的题。 最无力的是,他当初无论多想拒绝她,就有多想靠近她——靠近她了,出身的差异让他们若即若离,甚至格格不入,仍旧舍不得离开,当真的孤注一掷了断后,便成了牵肠挂肚、非她不可、爱得不能容忍了…… 事到如今,无论发生多么糟糕和荒唐的事,叶灏丞肯定的事,他都不想把自己生命这一块割出去,因为这一年,对他来说,过得太混乱茫然,和几年前季月出国后他用酒精麻痹自己不同,他宁愿清醒的一寸一寸感受她剥离自己时真实的痛,这样他才能明白,到底他是要拥抱她,承受爱带来的一切,还是浑浑噩噩孤单地寻找人生另一条路。 叶灏丞的手搓动方向盘的橡胶套,响久,松开,转身去捉她的手:“不是赌……不必赌了……” “怎么不是?”纪绒绒无比认真,晕黄的灯打在脸上,她的侧颜看起来出奇的平静,“叶灏丞,你不是也在赌?” 叶灏丞苦苦的笑出来:“不,我很清楚。清楚以后想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想跟谁在一起……不过,你还有选择。我会尊重你。” 纪绒绒抽回手:“前面动了。”然后便看去车窗外。 隔壁车里坐的是一对情侣,似乎在吵架,女孩最后哭了,要推开车门,男车主伸手去拦,不奏效,索性强吻上来,缠缠绵绵的。 真是…… 纪绒绒收回目光,生活会最终归于平凡,自从怀孕以后,嗯,她便不喜欢这么轰轰烈烈的东西了。 叶灏丞,她试着感受肚子里的孩子,毕竟,孩子是她的,也是他的。 纪绒绒从车窗隐隐约约的反光中,看向身旁的叶灏丞。 纪绒绒,你仔细看看这个男人,你还要再给他机会吗?爱你,抑或伤害你的机会? 叶灏丞的手机铃声响,变回beyond的“情人”,她转过头来。 整条路仍旧塞的水泄不通,叶灏丞低头接通:“张姨……奶奶怎么了?嗯……我在路上,塞车……行,知道了。谢谢您。” “奶奶怎么了?” 叶灏丞深喘了口气:“没事,还好……” 各自沉默,纪绒绒试着说:“我——” “你——”叶灏丞感激地笑了笑,说:“明天,天气不错的话,可以去看看奶奶吗?” 纪绒绒轻轻点头:“就是今晚下这么大的雨,不知道明天怎么样?” -- 第二天还是大雨天,纪绒绒没有去工作室,家里打电话来。 纪绒绒快不记得多久没回家,但这个时间长度肯定是达到了父母觉得奇怪的程度,否则不会连纪少乾也质问她。 纪绒绒磕磕绊绊搪塞过去,说雨后就开车回赤山。 雨势越来越大,看来今天去看望奶奶恐怕也要泡汤。 保姆到的时候,被淋了个落汤鸡,纪绒绒挺不要意思的,要不是她一个人生活,冰箱也空空如也,也许今天就让她雨休了。 保姆倒不放在心上:“不要紧,唉,我也是不放心来看看你。这雷雨下的,都能劈死个人!” 纪绒绒觉得保姆的话有些夸张,狂风大作,她躺在沙发上闻着鸡汤的香味,安逸得睡着了。 睡的正糊涂,被保姆摇醒,手机递过来,指指门口,小声说:“胡椒粉没有了,我去买啊。” 纪绒绒点头同意,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接通:“我在睡觉。干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打来?” “保姆在?”叶灏丞已经拎着两大袋,站在超市前,“我买点菜,想给你送去。” “噢,正好刚下去了,我让她去找你。”纪绒绒揉揉眼睛,“然后你就别上来了。” “……”叶灏丞被堵的一阵无话,天边闪过白光,“我记不得你保姆的样子,万一弄错怎么办?” “她认得你的。” “两个大袋,一个女人提不动。” 争论时,卡嚓卡嚓——响雷好像直直从天空劈下来,纪绒绒甚至能听到叶灏丞那边传来的惊悚声响。 叶灏丞顿了顿说:“知道在户外打电话引雷吗?该让我找你去了吧,除非你想让我五雷轰顶。” 电话被立刻挂断,叶灏丞心情却不能再好,如果那个保姆不在话……就更好了。 -- 叶灏丞也多少被淋湿,纪绒绒要接过袋子,他收手:“你不要拿,很重。” 纪绒绒退两步,咕咕哝哝说:“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烧焦了呢。” 叶灏丞一边拎东西进厨房,一边说:“注意胎教。” 纪绒绒在后面跺了下脚,想顶他句什么,想想又算了,确实要注意胎教。 叶灏丞将购物袋的东西塞进冰箱后,掀开盖子看看汤,然后脱去外套挂在玄关,挽起袖子,在厨房里找围裙,样子要下厨。 纪绒绒倚着餐桌说:“都做三个菜了,吃不完,别做了。” “我买的鲫鱼,当然要吃新鲜的。” “好麻烦。” “我来做,你乖乖吃好了。虽然你喜欢吃红烧,但是红烧口味太重,今天清蒸吧。” “随便。” 叶灏丞回头,发梢还在滴水:“累不累,去客厅坐。” 纪绒绒没好气:“我怀孕而已,又不是布娃娃,总坐着才累。” 看不惯他湿漉漉的头发,纪绒绒去浴室拿了只干毛巾,递给他:“你先把头发擦干。” 叶灏丞摊了摊带着橡胶手套的左手,他右手里还拿着鱼:“这样……你来帮我擦吧。”说完,探过头来。 自找罪受。 纪绒绒不情愿地拿毛巾在他头发上拨弄,这人转了转身子,还挺享受,纪绒绒手腕一转,差点直接糊他脸上,脸上一湿,在以为是不是被还手时,竟是被亲了下。 她是生气的,因为很腥,像被卖鱼的占便宜了似的。 这回她是真不客气了,二话不说哪毛巾使劲蹭他的脸—— 客厅传来门铃声,叶灏丞举手投降:“你请的保姆这么礼貌?” 纪绒绒放下手,奇怪道:“她有钥匙啊。” 当看见门口对讲机的屏幕上出现自己的妈妈时,纪绒绒背上冒出虚汗。 第84章 生命的往来(4) 第二十三章生命的往来(4) 妈妈怎么会找到她的新家?!纪绒绒慌里慌张退后,差点摔倒,朝厨房喊:“叶灏丞,我妈来了,你快走!” 离的有点远,叶灏丞只听到她说话,没听清楚内容。 纪绒绒连忙跑过去,拉人出来,围裙,刀具,切开一半的鲫鱼,将厨房弄的一片狼藉。 “快走!我……我妈在楼下。” 叶灏丞略一想,便任她将自己大力地扔出房间。 纪绒绒关门前,叶灏丞侧身堵着门缝:“等等。鞋、鞋!还有我的衣服!” 纪绒绒气急败坏地“唉”一声,无意中一瞟对讲机,妈妈怎么不见了?!难道是……已经跟着邻居进来了?! 纪绒绒出门一看,果然,电梯已经到了六楼! 脑袋仁儿嗡嗡作响,纪绒绒哪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猜郝娟怎么会知道她现在的住址,只想千万别被逮个正着。 叶灏丞刚穿上鞋,正想拿衣服,被纪绒绒扯着胳膊拽出来,隐隐约约已经能听见郝娟说话的声音。 纪绒绒吓的魂飞魄散,推叶灏丞下楼:“走楼梯,快走!” “等妈走了我再回来!” “还说话!快走!” 叶灏丞外套也没来得及拿,手机、钱包、车钥匙全落在屋子里,一眨眼,纪绒绒已经消失在门前,而另一边电梯也停稳了,他三个大跨步,便跳到了楼下的缓步台上,及时躲避过郝娟的视线。 郝娟从哪里得知纪绒绒只有fiona和叶灏丞知道的新住址?其实没那么玄,是她自己查到的。 母亲的直觉,纪绒绒定是有事瞒着家里,如果单纯只是因为怕被介绍去相亲,或者和前女婿又有和好的意思,要么还生她爸的气,也实在不至于面都不敢露。 郝娟特别去了附近的商场一趟,知道纪绒绒向来血虚,便买了几包野生海参,挑海参的时候结识了个大姐。 这位大姐对补品一类似乎很在行,聊了几句,才知道人家老家便是专门养海参的,说是本来下来买胡椒的,又想起来给孕妇准备的的海参还没买。 郝娟欣然请教大姐,大姐热心极了,两人满载而归,一同进小区。 郝娟不熟悉地形,撑着伞在门前停留一阵,当找到纪绒绒所在的那栋楼时,刚一接通,正在门口偶遇刚才那位大姐。 “这么巧嘞?一起进来吧。” 郝娟说:“真是麻烦了。” “麻烦啥,不麻烦!这是有缘分啊,对了你几楼?” 进电梯后,两人一同将手伸向8喽。 “诶呦,巧喽,你也八楼?咋从来没见过你呢?” 郝娟无奈说:“我来看我女儿……其实是第一次来。” “看你这么有气质,女儿也一定是很有出息!我工作的人家,也很厉害的,年纪轻轻自己做生意的。” …… 一人一句,叹着这是何等缘分,便很快到了八楼,当同时站在802门前时,很显然啊,缘分还没结束。 保姆惊诧道:“啊?你找这家?你女儿……你女儿姓纪吗?” 郝娟愣得回不过神,机械地应道:“是……” 绒绒怀孕了?! 这傻孩子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她说?! 保姆的脸色惊慌不已,赶紧拿钥匙开门。 纪绒绒用了最快的速度将叶灏丞的东西扔进客房里,方笔直地站定在客厅中央,便见到保姆和妈妈出现在门口…… 她双手蒙住脸,垂头,唉,以保姆热情、爱聊天的个性……恐怕,她怀孕的事要瞒不住了! 母亲的脚步缓缓走近她,拉下她的手。 纪绒绒小心谨慎地抬眼,生怕挨训,生怕郝娟不留情面,直接质问孩子的父亲是谁,然而,她面前的……只是一位眼底湿润,百感交集的母亲。 有什么一下子崩断了,她好像突然开了窍,甚至听见腹中孩子的心跳…… 母女两人进了卧室聊,郝娟平静下来,问:“孩子多大了?” 纪绒绒:“快四个月了。” 郝娟梗咽:“这么久没回家,怕我和你爸发现你怀孕?绒绒……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一个人承受呢?傻孩子!我们是你的父母啊。” 纪绒绒噼里啪啦地掉眼泪:“妈……我知道你和爸爸心疼我,一定会让我生下来孩子……可是,我怕又像之前离婚典礼似的,给你和爸爸丢脸……妈妈,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躲起来……” 郝娟把女儿揽进怀里,情绪涌上来,心中五味杂陈:“绒绒,人的一生里会遇到很多事,很多人,有些人可能潜移默化会影响你一辈子,有些事决定着你的未来,你一定要清楚,什么对你来说最重要,其他的,当很多年后你回头看,许多钻牛角尖的时候都挺可笑的。你是我的女儿啊,我该在乎我女儿的幸福,还是在乎别人的评论呢?你现在还年轻,还有许许多多未知的东西在等着你,绒绒……做妈妈了,你会更勇敢是不是?” 纪绒绒长呼出一口气,点着头伏在郝娟的肩膀哭泣。 这段日子对她来说很是难熬,也许时间并未多长,是她时不时从心底深处冒出的孤单和无助,将日子拉的如此缓慢,此时此刻,窝在母亲怀里,她好似变成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婴孩,安全地蜷着,因为半分钟前还提心吊胆的她,更感受到,她妈妈是多爱她,而她也是多爱自己的孩子…… -- 郝娟留下来吃饭,饭后便和纪绒绒聊她和孩子最近的状况,到了快九点钟,雨将歇。 “妈,回去休息吧,再晚赤山路滑,我更担心了。” 郝娟心疼说:“真的不要妈妈陪着你?这样吧,你让这个保姆住在家里吧,好歹有个人看着你。” “嗯,我知道了,过几天我就问问她。我现在还好,算稳定期,还用不着保驾护航吧……” 郝娟脸色凝重:“你的体质随了我,之前还担心你怀孕的事,没想到……” 纪绒绒心虚地看向别处:“妈……” “妈没别的意思。你身体不好,之前还有过一个孩子,对子宫有一定伤害,这次怀上了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纪绒绒连连点头。 郝娟想了想,坚定道:“不行,过阵子,我还是过来陪你住,我看了下,住这个小区特别方便,确实比住家里好一些。” 母亲的决定,纪绒绒无力反对,有妈妈再身边多好啊,可是…… 她忽而发呆走神,郝娟问:“绒绒,小叶知道孩子的事了吗?” 知女莫若母。 关于孩子的父亲,妈妈一个字都没问出口,却已经肯定孩子是叶灏丞的。 纪绒绒不出声,算是默认了。 “他有没有来看过你?” “有……” “经常来?” “……嗯,还好。” 郝娟起身:“绒绒,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妈今天先回去了。” 郝娟走时,保姆早已离开,纪绒绒披着棉绒绒的居家服站在阳台上目送完母亲,呆坐在沙发上,乱拨着遥控器,脑海里却存不下一个片段。 妈妈知道了,然后是爸爸,然后是纪家,然后…… 咚咚咚—— 门被轻轻敲响,纪绒绒还是被吓了一跳,这么晚,不会是…… 推开门,果然叶灏丞抱着肩膀哆哆嗦嗦地小步跳着,显然是冻坏了,纪绒绒还在不可置信中:“你怎么还在这?我以为你走了。我不是叫你走了吗?” 纪绒绒打个冷颤,字已经不能成串说了:“我、我的外套……手机、钱包、钥匙,全都在屋子里……我怎么走?” 纪绒绒第一反应是骂了句“傻瓜”,心口却滋儿地揪了一下:“那你也不能在楼梯间呆这么久啊!不冻死你才怪!” 叶灏丞的脸色难看极了,几乎惨白,手肘撑着墙面,疲倦地看着她,声音很是低沉,有祈求的意思:“能给我弄点生姜水吗,我好冷。” 纪绒绒走过去:“站不动了吗?” 叶灏丞眼皮倦倦地搭下来,点头,手放在她肩头上。 纪绒绒正色,瞪了他一眼,他识相地收回,却意外地被她又抓住手腕,然后扶着他进卧室。 客房在北面,阴雨天潮湿极了,他本来就感冒,想了想作罢,扶他进自己房间吧。 男人只分了不到五分之一的重量给她,所以一路纪绒绒也没觉得累。 叶灏丞人已经有点模糊,一翻身,钻进被子里,纪绒绒先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程度有点吓人,而他的衬衫和裤子还是湿漉漉的。 新居里没有男人睡衣,可穿这么潮的衣服睡觉病更别想好。 纪绒绒衣橱里从来不缺睡袍,基本都是叶灏丞那段时间买的,正好,这不派上用场了? 纠缠着给他脱去衬衫和裤子,用干毛巾大致擦过,纪绒绒才把睡袍给他换上。 过程中,叶灏丞醒了一下子:“我干嘛穿这个啊?” 纪绒绒撇嘴:“那你穿什么?” 叶灏丞懒懒说:“不穿好了。” 纪绒绒:“哦,刚才我那么用力碰你,你都不醒,怎么一换睡袍你就醒?你是不是怀疑我智商啊叶灏丞?” 叶灏丞仰头忍不住笑了笑,再看自己手臂上的黄黑相间像只大黄蜂的睡袍,拍了下滚烫的额头,这是他真的是的品味吗? 给叶灏丞腋下塞了温度计,纪绒绒便去厨房弄驱寒的热姜茶,顺便把酒精之类的也都翻出来放着,以便不时之需。 折腾到十点多,纪绒绒把热姜茶放到床头柜,叫叶灏丞起来,体温已经三十八度七的叶灏丞这会儿又累又困又难受,着实是有点糊涂了。 迷迷糊糊喝下东西后,便像个孩子似的不会就睡着了,只是额头和鼻子上还冒着虚汗。 她拿毛巾给他擦,禁不住又骂了几句“傻瓜”,手指顺势摩挲过他的唇,浅淡的唇色有些令人怜惜。 即刻将感情收回来,手指如触电般亦离开。 似乎爱这种东西一旦肆意的消耗过,便没有勇气长久续航。 她还是好好考虑下她自己今晚住哪里吧! 纪绒绒抱着厚被子,在沙发里窝着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抱回到卧室。 早上一睁眼,她身上盖着暖融融的被子,阳光照在脸上,舒服极了。 当她转过身才发现,大概在身边一晚上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第85章 生命的往来(5) 第二十三章生命的往来(5) 厨台上放着简单的早餐,还是热的,看来叶灏丞没走多久,旁边是一张笔迹熟悉的便签,写着“吃我之前热一下。” 纪绒绒不觉笑了笑,按着便签指示照做。 今天是星期一,叶灏丞一早要上班,不知道他的病好些了没有。 吃完早餐,保姆才进门,见纪绒绒在餐桌前,一副立马懂了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纪绒绒无奈:“没有人在。” 保姆“诶呦”一声,豪迈道:“我以为我打扰你们小两口一早上亲热了!昨天那条做了一半的鲫鱼和冰箱里的蔬菜都是小伙子买的吧!” 纪绒绒不置可否。 保姆说:“也算有心了呀……你妈妈可是个明白人,你们俩绝对是有希望的。” 有希望? 是否有希望恐怕还要她说的算,纪绒绒摸了摸日渐鼓起的肚子,罢了,顺其自然,再好不过。 -- 雨后放晴,阳光正耀眼,纪绒绒想起叶灏丞提起去疗养院看奶奶的事,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中午时,纪绒绒像只慵懒的猫在阳台晒洋洋,fiona抱着为除曦定制的婚纱登门。 “你还没告诉除曦你怀孕了呢?”fiona不得不佩服纪绒绒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 纪绒绒:“她现在忙,等她抽出空来看我不就明白了。” fiona围着纪绒绒转,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肚子上,然后又回到她脸上“啧啧”两声。 “干嘛?”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看你,浑身都是母性光辉!我有点难以接受,你就这么怀孕了,过阵子你做完除曦这单,是不是要两手一摊,再次归隐山林?那我和tony不是要忙成傻子?” “嘘!”纪绒绒脸色一板,不满道,“别教坏我的宝宝!” fiona被吓到,满脸冤枉:“我也没说什么啊……” 纪绒绒:“这次不算,下次一点不好听的话都不能说。胎教。” fiona:“……” “对了,tony怎么没争抢着来?怕我把他从八楼踢下去吗?” fiona不能再赞同:“他确实不敢来,不过,也是我没让他来。还有啊,差点忘记告诉你,纱纱昨天到工作室了,说是看你。” 自从上次纪纱纱误会她睡完叶灏丞又跟郑爵上6床,指着她大骂一顿后,姐妹俩已经好很久没有联系。 “她是去看我妈?是看郑爵有没有回来过吧。” fiona笑的像只黄鼠狼,别提多贼,双手放在胸前握成爱心状:“唉,其实我也盼着郑爵什么时候再来我们爱纱一次呢!这次把女主角换成我好么?我真的很爱他的翘屁-股……” 纪绒绒对花痴中的fiona哭笑不得,手机铃声轻轻柔柔地飘进耳朵里。 她走过去接通电话,那边呆着浓浓的鼻音说:“吃午饭了吗?” “嗯。” “在做什么?” “和fiona在修改除曦的婚纱。你呢?感冒好点了没有。” 纪绒绒这话有点明知故问,那端还是说:“多亏你昨晚的热姜茶,已经好多了。” “用不着这么给我面子,好什么呀?明明还没好……如果很严重的话,去趟医院吧。” 叶灏丞被伤风折磨中,着实身体还疲倦着,心情却从来没有更明媚过:“我没关系,小毛病。” 一想昨晚他在楼梯间里等了四五个小时,纪绒绒惭愧,说:“生病就是生病,你别不当回事。大不了……我陪你去。” 叶灏丞窃喜得太明显,纪绒绒敛声:“算了我还要工作。”说完便作势挂电话。 “诶诶!绒绒!别挂断!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行吗?不过,可以先陪我先去疗养院看奶奶吗?” -- 三十分钟后,这边纪绒绒踏着平底鞋,已经上了叶灏丞的车,fiona还在路边抱着婚纱在伸脖子。 纪绒绒伸手按了下车喇叭,fiona吓的一蹦,连忙跑走。 叶灏丞捏了捏鼻子说:“除曦的婚礼在五一?” “嗯。”纪绒绒瞥他一眼,“反正除曦你也熟悉,我想她应该不会介意多收一份礼。” 叶灏丞:“我也赞成,那我就不请自去吧,婚纱耗费你这么多精力,怎么也得捧个场。” 纪绒绒眼底一瞬间有几分晦暗,头扭向另一边:“开车。” 婚纱。 除曦婚纱的制作确实耗时一段时间,但跟当初她亲手为自己做的那件,藏着她所有爱恋和期望的那件,又算什么呢? 可惜,有生之年你再也看不见它了,化为灰烬,化为虚无…… 叶灏丞后知后觉,然而走到这一步,解释显得那么无力而多余,他皱着眉忍住胸口的震颤,剧烈咳嗽了几声。 纪绒绒转头,快速扫一眼:“你感冒这么严重,不怕传染给奶奶吗?” “……”叶灏丞低声说,“我会戴口罩的。” 疗养院的走廊里安静得一点细小的声音都听得到,更别说叶灏丞的咳嗽声。 纪绒绒先进房,将情况跟护工说了,护工为了以防万一,去取消毒口罩,让叶灏丞带上,这才准他进来。 奶奶安然地仰头躺着,睡的正香,纪绒绒轻手轻脚坐下来。 路上叶灏丞把奶奶最近的病情简要告诉她,她鼻间酸涩,还未怎样,热烫的泪已经流过脸颊。 一只冰凉的手指拂过来,将泪水轻轻拭去,纪绒绒拿开他的手,低声说:“我没事。” 奶奶近来状况不太好,整日迷迷糊糊的,忘记的事更多了。 叶灏丞无比自责,每天住在疗养院陪着奶奶,而奶奶已变得像个更小的小孩子,已经不会乱发脾气,不停找人说话解闷,只是坐着发呆,有时吃完一顿饭,甚至会立刻忘记,还要再吃一顿。 奶奶的睡颜平静,呼吸沉而缓,纪绒绒不忍心叫醒老人,便继续等。 叶灏丞缓缓从外套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纪绒绒。 纪绒绒不明所以看向他,轻声问:“是什么?” “打开看看。” 纪绒绒也没心思跟他你来我往,掀开深紫色的丝绒盒子,里面放的是一对钻石对戒,和他们四年前登记后她挑选的结婚钻戒有气愤相似。 然而她的那只,已经在一次两人的争吵不知所踪,至于他的,她就不得而知了。 纪绒绒痛快地将戒指推回去:“不必了。奶奶应该不会注意到,以前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叶灏丞手缩了下,还是送到她面前:“现在的状况不一样……万一发现我们没有戴婚戒,胡思乱想就更糟糕了。” 纪绒绒沉着头思考,顿了顿,接过来,敷衍般立刻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后,便双手插兜靠椅背等。 即便这样,足够让叶灏丞心满意足。 大概是他们的声音多少有些吵人,奶奶翻了个身,挣扎差不多十分钟,睁开眼看向床边的两人。 “奶奶……醒了吗?”叶灏丞轻声问。 奶奶糊涂地点下头,转眸一看纪绒绒,眼睛即刻亮起来。 “这是……这是谁呀?哎呀……” 纪绒绒心底一阵难过,果然,奶奶还是将她忘记了,纪绒绒握住奶奶干瘦的手:“奶奶,我是绒绒……” “绒绒,绒绒。”奶奶喃喃,“绒绒宝贝?” 纪绒绒忍住眼泪,不住地点头。 “奶奶,绒绒是您的孙媳妇。”叶灏丞进一步解释,唤起奶奶奶奶的回忆。 奶奶支起身子:“哎呀,对,我的孙媳妇,绒绒,绒绒宝贝,我的好孙媳妇。”老人似乎怕自己下一秒就忘记了似的,一遍遍不停地确认重复,摸了摸纪绒绒的脸,“对,绒绒……我的孙媳妇……诶呦,胖了呢,怪不得认不出了!” 纪绒绒欣喜若狂,下意识里侧头和叶灏丞对视一眼,转回来时,说话已带了哭腔说:“奶奶,您终于记得我了……对不起,又这么久没来看你,绒绒真不孝……” 奶奶的脸颊已经憔悴不已,却是强打精神,眼睛里光亮闪闪:“没事没事,别哭啊,绒绒大宝贝……以后让灏丞多带你来就是了,别哭,别哭,奶奶看着心疼啊。” “奶奶……我……”纪绒绒抽了下鼻子,双手紧握住奶奶,一口气说,“奶奶,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我怀孕了,所以看起来比之前胖了点儿。” 话音一落,纪绒绒如释重负,奶奶最大的心愿便是能抱上重孙子,过去是因为她的身体原因,一直怀不上,可奶奶对她的疼爱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少,反而更疼惜她,现在,她终于可以圆老人的心愿,便没有必要再隐瞒了…… 奶奶一下子精神抖擞,拉起纪绒绒的手臂,形容像个兴奋的孩子:“真的吗?绒绒大宝贝?不是哄奶奶的吧?” 说完不确定地看向叶灏丞,而叶灏丞正目不转睛看着纪绒绒,片刻,他笑着轻叹口气:“奶奶,当然是真的,我们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吗?” 纪绒绒站起身,在地上转个圈,露出微有些突出的腹部:“奶奶,我说您还不相信吗?您看,马上四个月了!” 奶奶大张了嘴,双手合十,望着棚顶,感激得直流泪,声音却是充满笑意地说:“谢谢老天爷,谢谢老天爷啊!” 傍晚,叶灏丞送纪绒绒离开,两人还沉浸在方才在疗养院里的欢乐气氛里。 奶奶恨不能让疗养院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要抱重孙子了,让护工推她到院子里高调宣布一番,还允诺满月酒要在疗养院里办。 那天奶奶眼中闪烁的光亮,如同黑昼里炫目的星子,另纪绒绒永生难忘…… 到了自家楼下,叶灏丞倾身帮她解开安全带,纪绒绒坐了阵,没有下车。 她知道叶灏丞方才表面应和着奶奶,心里却在纠结着什么,故意望了望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如果孩子不是你的,这样不是欺骗了奶奶的感情?” 叶灏丞定定回视她,像是在试图找她破绽,纪绒绒收回目光:“我要上楼了。再见。” “绒绒——” 纪绒绒已背对他,竟然有些泄气,好像一圈打在棉花上。 “谢谢你。”叶灏丞说。 谢谢?竟然是谢谢?! 纪绒绒推门下车,回想起什么,将无名指的戒指撸下来,塞回他手里,凉凉道:“不客气!” 过去大概一个星期,叶灏丞每天替奶奶传话,奶奶关心她的身体,恨不能亲自照顾她,每天乐不可支,吃得好、睡的好,精神更是不错,头脑也进疗养院后任何时候都要灵光,反而是他俩之间的对话忽然少了下来。 那晚,是父亲纪少乾第一次到她的小家看她,纪绒绒紧张得快忘掉呼吸,纪少乾在郝娟的劝说下,整体来讲是比较冷静的,但沉重的脸色还是表示出对她的恨铁不成钢。 “你今后怎么打算的?和叶灏丞复婚?” “老纪!” 纪少乾拧着眉头说:“啧,怎么的?我一个问题还都不能问了?” 郝娟说:“我没有让你不要问,我让你克制一些你的情绪!” 纪少乾听老婆话沉了下呼吸,对纪绒绒说:“这样吧,找一天让叶灏丞见见我和你妈,然后定一下复婚的日子。” “爸,其实我……我还没决定下来,要不要和他复婚。” “什么?!”纪少乾勃然大怒,“那我听听你现在决定下来什么了?绒绒,就算你决定自己抚养孩子,我和你妈也不反对!如果你决定和叶灏丞复婚,那也好,给了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们也放心了。你不能这样糊里糊涂地等着孩子出生!你不是小孩了,你该学会负责任!” “爸,对不起,我真的……” 郝娟也急起来:“绒绒啊,上次我来的时候……到底你和小叶是怎么回事——是他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纪绒绒呆呆地答:“是我的……妈,爸……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父母离开后,纪绒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勉强睡着了,半夜里噩梦连连,很多人在追着她跑,她梦见被丢弃在角落的婚戒,飘扬在空中的白色睡袍,梦见季月曾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梦见自己被火烧掉后的婚纱……然后又是狭窄漆黑的电梯轿,缠腻湿热的杂乱休息室,最后是一个清晨时分浴室门前的焦灼身影…… 时间兜兜转转,来回往复,到了最初,她陪在叶灏丞身边那一年里的点滴。 这个梦太长了,纪绒绒做的好累,好困窘,幸好手机铃声救了她,她清醒过来,天边是青灰色的,太阳还没出来,有丝丝的凉意。 然而打这个电话的人她更没想到,居然是季孝儒。 她看眼时间,凌晨六点。 正纳闷,纪绒绒接通:“季医生?” “绒绒,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纪绒绒手臂泛起了鸡皮疙瘩,心悬到嗓子眼:“什么……什么事?” 季孝儒低沉的声音,好似磨着沙粒:“叶灏丞的奶奶……今天凌晨的时候,去世了。” 第86章 生命的往来(6) 第二十三章生命的往来(6) 纪绒绒按照季孝儒给的地址来到殡仪馆,天光破晓,驱散夜的湿气。 大堂正前方摆放着奶奶的黑白照片,面容仍旧慈祥温暖,纪绒绒强忍蔓延的悲伤,缓缓走去跟前。 身旁已有朋友跟着忙碌,纪绒绒看见了季孝儒和几个原来基金会的同事,还有叶灏丞的大学同学在来来往往,而叶灏丞似乎十分平静,一身简单的黑色西装,在前来吊唁的人群中穿梭。 纪绒绒忽然心生胆怯,不知该怎样上前开口,便先找个位置坐下来。 肩膀被拍了下,纪绒绒疲倦地偏头。 “嫂子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去找叶哥?”居然是小夏,还是胖乎乎的模样。 纪绒绒擦去眼角的泪,站起来说:“他……他怎么样,现在在哪?” “嫂子你也节哀顺变吧,据说奶奶走的时候很安详……”小夏梗咽,肉手蹭蹭哭肿的眼皮,便转了一圈,伸脖子找叶灏丞:“叶哥刚才还在,可能人有些多,叶哥累了,在后面的休息室休息呢。” 小夏领着纪绒绒找到休息室,果然,叶灏丞坐在中间的椅子里,低垂着头,膝盖上摆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他那样神形涣散地坐着,孤单,悲伤,沮丧……好像已经脱离开这个世界,变得如此遥不可及。 小夏带完路叹了口气,就先回帮忙,纪绒绒一个人站在门口等了许久,深呼吸一口气,脚步很轻,来到他面前。 叶灏丞仍旧没有抬头,却默默地将被奶奶缝得密密实实的布包一点点拆开。 纪绒绒还记得,之前奶奶千叮万嘱让她保存好布包,不能被别的女人抢去了,那时她对叶灏丞的心已死,搀和进来完全是为了老人,后来她把布包还给叶灏丞,故而是叶灏丞一直保留着。 叶灏丞曾告诉过她,布包里面是奶奶最珍贵的东西,大抵是叶家的家底,老家房照和地契之类的…… 然而,当布包被拆开,映入眼帘的竟是几张熟悉的照片,是了,是他们祖孙三人的昔日合照,叶灏丞、奶奶、她,三个人在清澈如洗的蓝天下,冲着镜头做着大大的笑脸,欢快的笑声似乎能从定格的画面中传来。 纪绒绒的眼泪成串般涌出眼底,叶灏丞手摸过奶奶的脸颊,无声地继续一张张翻过,纪绒绒认出来有三张正是叶灏丞当初从天玥别墅里取走的,看来,之后放回相框里的照片是叶灏丞又重新冲洗。 再后面的是些旧照,不乏年代感的黑白老照片,叶灏丞将奶奶保存的照片暂且放在椅子上,接下来不出他所料是老家的房照、地契、户口本之类的证件,最后一个十六开的木质本夹子,很旧了,大概上叶灏丞小学时用过的,上面还残留着两位数演算和歪歪扭扭的汉字。 叶灏丞手颤抖着打开夹子,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几十张表格,原来奶奶还将叶灏丞从小到大的成绩单收了起来。 不难发现,每张成绩单,叶灏丞的名字都高高挂在榜首,无一例外…… 叶灏丞沉默地看了半响,泛黄的成绩单上已滴上点点泪渍,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折好放回去,试图将布包归回原样。 他向来这么急人,奶奶已经离开他,不再仅仅是像刚生病时忘记他、误会他、而是真的离开他……他还是这般克制着情绪,憋在心里,她宁愿他痛痛快快哭一场。 失去亲人的悲伤为什么不能表露呢?怀疑她还爱单诚时也可以清楚地质问她啊,听到录音后为什么不一把将u盘甩在她脸上? 叶灏丞你就是个为了可恶的自尊心,打死不开口的笨蛋是不是?! 纪绒绒越想心里越憋得慌,越想着一年多他们支离破碎的生活,越有冲动给他一巴掌,然而,望着他拿不稳布包的手,望着他默然滴落下的泪水,她却是那么心疼他,心好疼…… 纪绒绒忽然快步上前,将他膝盖上的布包夺过去,叶灏丞抬头的同时,被纪绒绒抱在怀里。 她抱着他,让那张灰败憔悴的脸在贴在她的胸下延。 好了,叶灏丞,我认输了…… 叶灏丞动作僵住,温暖的怀抱,仿佛是这冰冷世界里仅剩的唯一一处柔情,他僵硬着的手臂寸寸软下来,牢牢揽住她的腰身,头深埋下,无助地蹭着,像个无辜的婴孩。 “叶灏丞,有我在……还有孩子……” 叶灏丞揪着她的衣服,纪绒绒能感受到,他很用力,很用力释放他的悲伤,他对奶奶的不舍。 他缩着肩膀,越哭越凶,泪水和哭声似乎穿透了纪绒绒的心脏,让她为这样一个有生以来如此折磨她的男人熔化。 -- 奶奶的丧礼从简,叶灏丞说是奶奶在李爷爷当时突然离开的时候,交代过他的。 奶奶将近九十高龄,虽然只有叶灏丞一个孙子,但分散在南方几省的弟弟妹妹也都在儿孙陪同下,为姐姐送行,加之疗养院里上下,这一路,她走的并不算孤单。 纪少乾和郝娟得知,也来帮忙,纪绒绒则是以孙媳妇的身份出席。 忙完丧礼,叶灏丞和纪绒绒一家见了面,照顾叶灏丞的情绪,郝娟和纪少乾商量着将复婚的事再放一放,别逼的太紧,从长计议。 本来已决定搬到纪绒绒现在的房子去专门照顾她,叶灏丞说:“天玥的房子我买下来了,爸、妈,如果你们同意,我想让绒绒搬回去住。” 两人俱是一阵讶异,面面相觑,饶是郝娟这般聪慧的女人,也没料到这房子绕来绕去,竟又绕回到他俩手里。 “天玥的房子……你买了?!” 叶灏丞点点头:“对不起,妈,当初我和绒绒确实闹了些矛盾,都是我的不对,我的问题……现在绒绒怀孕了,我希望这段时间可以好好照顾她,陪伴她,陪伴孩子,一起度过这个过程。” 郝娟听罢,心弦一松,言语间也给他们留了些余地:“如果回天玥也好,毕竟环境更舒适一些。” 纪少乾突如其来横插了一句:“你能保证你一个人就可以照顾得好绒绒?” 刁难之意不难发现,叶灏丞刚一开口:“我——” 这边纪绒绒也急了,郝娟咳嗽一声说:“老纪。” 纪少乾摆摆手:“好了好了,你们两个人的事,自己决定吧。” 说完,找个借口起身走出茶室,郝娟拍了拍纪绒绒的手,不忘嘱咐他俩:“有事给妈打电话,小叶,记得吗?” “好的,妈。”叶灏丞连忙起身,送郝娟和纪少乾上车。 等他回来的时候,站在桌旁愣了好一阵。 纪绒绒喝口花茶,挑着眉头问:“后悔了?约他们出来。” 叶灏丞摇头坐在对面:“没有……歧视你爸爸的担心是再正常不过的,绒绒……那个,我……”他几度要开口,被纪绒绒打断。 “别说!叶灏丞,先别说那几个字!” 纪绒绒起身,腰眼一酸,差点跌了一跤,叶灏丞吓得脸都失了色,幸好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腰:“怎么了?还好吗?” 纪绒绒缓坐下来,一脸恐惧地指了指肚子:“天啊,tatatatata真的动了!” 生老病死,是世间之常态,我们只是人,无力阻止生死,然而,生命的往复,又是如此神奇。 失去的,心底将它放到另一个地方,还有很多未得到,仍在人生的路途等候。 第87章 终极报复(1)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1) 除曦第一次没面对过这种窘境,以前和林志远藕断丝连时,只遭遇过一个姚岚这样的弱弱的第三者,而且姚岚见到她从来躲躲闪闪的,从来没主动跟她说过话,更没理直气壮地质问她。 两个女人面对面站在走廊里,说完话一阵尴尬的沉默,电梯咔哒咔哒的响,显得格外突兀。 “其实……”除曦尽量让自己显得有气势,“其实如果你想得到一份工作,不一定要做我表姐的月嫂,还有……你既然可以去马尔代夫旅行,一定要赚这份钱吗?” 白晓璐抽了口气,抬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除曦有点后悔说后面那句,让气氛更僵,果然,像她这种从小到大中规中矩的人,根本不擅长跟人吵架对峙。 “我没什么意思。既然中介公司已经把你辞退了,你就不要再来了,就算来,我表姐也不可能用你。”除曦错过她,抬步就走。 走了两步,白晓璐却从后面超越她,回头时,除曦无法忘掉那双充血哀怨的眼睛。 她指着她大声说:“好!纪少徵这么对我,我一定会找他说清楚!” -- 新年期间纪家上下非常忙,饭局几乎没有断过,除曦本就不擅长应酬,通常是被纪少徵领在左右,话不必多说,乖乖的像个小孩子。 不过,除曦并不想当小孩子,而且别人也不会仅仅用小孩子的标准来要求她,她是纪家的儿媳妇,她必须尽快适应纪少徵,乃至纪家所在的这个圈子。 饭局之后是牌局,差不多到凌晨两点,纪少徵见除曦早已神游太虚,模样恹恹的,颇为疲累,还时不时瞪大眼睛,保持清醒,便让司机送她回家。 除曦担心叔伯嫂子看见说她不懂事,勉强撑着,纪绒绒的母亲郝娟开口劝道:“除曦啊,咱们打牌要很久,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牌局也分里外,除曦正好在嫂子们所在这桌,郝娟都出声了,二嫂赶着说:“虽然是弟妹,但毕竟跟咱们不是一代人,看打牌一定很无聊吧。” 除曦在大家揶揄的眼神中强打精神,摇摇头。 二嫂说:“没关系,你跟绒绒和纱纱她们差不多一般大,还是孩子呢,赶明儿让十六教教你,打牌,逛街,饭局都是一种拉近距离的方式。有个词儿是什么?社交。对,社交。习惯就好了。” 除曦微笑着“噢”了一声,更觉得当这纪少徵的老婆任重而道远。 司机送除曦回家,除曦累的不想洗澡,奈何头发上弥漫着难闻的烟味儿,只好撑着精神冲个澡。 一觉昏昏沉沉到天明,一摸身旁,凉凉的,纪少徵竟然整夜未归! 她立刻从床上弹起身,一看时间都已经快十点了,她竟然睡这么久? 除曦立刻打给纪少徵,本来是该她先说话的,被纪少徵抢了去:“醒了?” “……”除曦声音里还带着沙哑的起床音,“你昨晚没回来?” “嗯,后来五哥张罗又玩了八圈,天都快亮了,秀姨做了饭,就在这吃了口。” 除曦喃喃:“哦,那怎么还不回来……” 纪少徵低声问:“一晚上不陪你就这么想我了?” 除曦失笑:“是啊!” 纪少徵那边传来朗朗的主持人说话声,转眼已经初八了,看来纪少徵又是去参加一个酒会或者寿宴之类的。 “我在饭局上,要来吗?” 除曦本-能地摇头:“不要……你参加完早点回来。” 两边不舍似的结束通话,除曦正找机会问纪少徵,白晓璐真的去找过他了吗,可这几天他那边根本没动静。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纪绒绒打电话来招呼她去赤山吃饭,除曦惶恐起来:“十六叔还没回来啊。” 纪绒绒正在吃坚果:“你就自己来呗。” “我……”除曦结巴,“我我我……我自己去?” “对啊!反正有我在嘛,你有伴儿的!快点,今天秀姨做的螃蟹,很新鲜哦!” 除曦拾掇了一番,出门是在快四十分钟后,第一次没有纪少徵在身边去纪宅,她忐忑不安,心都快顶在嗓子眼,当然,是在和纪少徵交往以后。 到了之后,除曦发现事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几个喜欢为难人的嫂子都不在,只有纪绒绒一家,除曦松了口气,和纪绒绒在阳台上逗宠物。 谁都看得出来美美的猫根本不是将军的,但将军对幼崽可谓疼爱有加,除曦很是感动的说:“你看,将军对美美是真爱啊。” 纪绒绒脸色变了变,语气凉飕飕:“怪只怪将军没那个能力了而已,绑不住老婆怪谁啊。” 除曦拿眼风扫她:“让你说的!” “事实总是很残忍!”纪绒绒做了个鬼脸,拿出手机,用手肘捅除曦,“你告诉十六叔你来爷爷家吃饭没?螃蟹味儿都瞟满屋子了,他怎么还没回来。” 除曦眼角一跳:“他今天有酒局,我着急出来就没特别打电话,我以为你会告诉他。我现在给他打。” 电话拨过去,很快接通,除曦走到屋子里把事情简单说一遍,纪少徵顿了顿,竟然有几分醉意地回她:“好,绒绒会陪你的,你今晚自己在爸那里吃饭好吗?” 除曦顿时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你喝酒了?真的不来?” 纪少徵:“我可能还要一段时间才能结束。” 除曦担心不已:“你昨天一晚没睡,今天忙了一天,还要喝酒到那么晚?!” 纪少徵却淡淡一笑:“我知道了,会早点回去。对了,别忘了让绒绒送你回家。” 除曦不死心:“十六叔……我……你真的……” 她想说,你真的忍心要我一个人应付吗?虽然只有纪绒绒的父母和爷爷,但除了在纪绒绒面前她会稍微放松,只要一进到这座宅子里,她就像被上了弦的机械娃娃,整个人的全部神经都是绷紧的。 好吧。以后总会出现类似的状况,她不能一辈子躲在纪少徵这棵大树下不是? 除曦赌气地挂断,坐在沙发上缓了缓。 纪绒绒抱着两只小奶猫走过来:“怎么了这是?十六叔今晚不来吃螃蟹了?” 尽管嫁进纪家这么久,除曦平心而论,这个大家庭里虽然有十六叔,有纪爷爷,有纪绒绒,却并没让她有丝毫家的归属感。 这更像是一座外墙坚固的城堡,里面的人要么有才学,要么有见识,要么有金钱,个个左右逢源,唯独她是最平庸的,甚至有点一无是处。 除曦沉浸在挫败和懊丧里,纪绒绒手里的小猫喵喵叫了几声,纪绒绒哼哼哈哈的哄,说:“你看你,把小色色和小气气都吓到了。” “啊?”除曦抬眸,“什么小色色和小气气?” 纪绒绒颠了颠小猫:“这只是小色色,这只小气气。酒色财气。这四只猫的名字啊。” 除曦差点笑喷:“这名字……” 纪绒绒得意道:“名字很有水准吧,我取的,给你拿一只!唔,就小气气吧,看你现在气得!” 除曦回过神,把小猫接到手里,放在怀中看了看,叹口气:“我刚才真的生气了。” 纪绒绒捋着猫毛,做个总结:“嗯,你这人,生气只生闷气。憋着不说,跟我不一样,我生气肯定会找个渠道发泄出来的——” 话一说完,纪绒绒心虚地转了转眼睛,触碰到除曦的眼神连忙收回来。 除曦自然也想到了,她要不是一时冲动,也不会和叶灏丞又……当然,这种话,作为朋友,她是不会说出口的。 “咳咳。”纪绒绒咳嗽两声,“十六叔今晚真的不过来了?” 除曦点头:“他还在饭局上吧。” “哎呀,那十六叔就没有口福了!” “绒绒……我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纪绒绒过来搂她肩膀,安慰道:“倒不至于啦,小打小闹是情趣!这第一年做人-妻是有些辛苦,大概你是最近太累了,你看,从小年就开始忙,然后准备去马尔代夫,然后回来又在家里应酬这么久……是个人都要透支了啊。” “马尔代夫……”是了,如果没有在马尔代夫巧遇白晓璐,她也许并没有现在这么累。 -- 除曦回到家还不到八点,然而纪少徵还是没回来,她故意不给他打电话,也不发短信,困了就卷着被子睡着了。 感觉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时,除曦眼前朦朦胧胧的。 她捉起床头的表一看,原来已经十点半。 卧室内黑漆漆的,浴室的灯却亮着,在洗澡,回来了吗? 除曦打开壁灯,默默地刷了会儿微博新闻,半响,纪少徵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低垂着头,拨了拨半湿的头发。 “吵醒你了?”他走过来,吻了下她的额头。 除曦本来还是气鼓鼓的,然而一下子就想:算了吧。 也许有的人,确实可以像纪绒绒一样,有资本任性地宣泄,而有的人,通常会独自去消化溶解所有情绪。 除曦当然是后者。 纪少徵坐到她身边,抱了抱她,问道:“今晚怎么样?” 除曦闷声说:“嗯。” “嗯是什么意思?”纪少徵细细看她眉眼,凑过来说,“宝贝,生我气了?” 即使纪少徵刷完了牙,浓重的酒气也难以掩盖,闻这味道,难不成是二锅头?! 除曦被呛道,深吸口气,从纪少徵怀抱里溜掉,转身进被子里:“你喝醉了,等明天清醒了再说吧。” 纪少徵愣了下,无可奈何,只好也跟上-床,从后面抱住她,正要哄一哄,她的手机响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除正广的名字,除曦很是意外,先接通:“爸——” “末末啊,睡没睡呢?” “没有,爸,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 “末末,爸有话要跟你说,你以后要好好跟少徵过日子……爸老了,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以前我对不住你,对不住你妈……我现在其实非常后悔,当初抛弃你们母女,你妈是个好女人,是我,我太不是人了!” 除正广三更半夜打电话,居然声泪俱下地忏悔,委实让除曦心惊胆战。仔细听,好像隔着手机都能闻到酒味儿。 除曦鼻间涩涩的酸痛,相认这么久,除正广倒是第一次对她说对不起妈妈。 “爸,你在哪,还好吧?” “没事……我很好。末末,爸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除正广再一次开口,仍是对不起。 除曦已起身走向落地窗前,那沙哑的颤抖中的声线割裂了她的心,眼泪淌过脸颊,除曦打断说:“别说了——” “好,不说了。你早点休息。” “嗯,您也是。” 除曦正要掐断,除正广忽然问道:“对了,少徵到家了没有?” 除曦蓦然一回头,纪少徵正倦倦地倚着床头等她,她低声道:“嗯,已经到了……” 放下手机,除曦蹭到床边,耷拉着脑袋:“干嘛陪我爸喝那么多酒?” 纪少徵索性闭上眼睛,缩回被子里,仰躺着:“老丈人兴致高,我有什么办法?” 除曦撅着嘴掀开被子,轮到她去讨好人,却是心甘情愿的。 抱住人家胳膊,腿也缠上腰去,滑腻腻地磨着:“以后别这样了……” 原来以为只有她在为应酬他的家人而伤脑筋,原来他亦如此。 纪少徵翻身对着她,掐她的脸,然后按着她的后脑勺压在胸前:“宝贝,看在我今天这么累的份上,不要再把我弄的‘站’起来了!” 除曦锤他的肩头,随后紧紧蜷缩进去:“偏要!” 第88章 终极报复(2)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2) 出了十五,要回纪家应酬的次数明显减少,除曦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而白晓璐那边,雷声大雨点小,似乎也没什么大作为,除曦差点将她莫名其妙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在周围的事给忘记了,便没有向纪少徵多提起这个人。 除曦早已适应泊淳的工作,朝九晚五,平时随便开小差,大家都把她当“娘娘”对待,她自然没有经过什么从校园到职场过度期,除曦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的纯真一面到目前为止仍然被完好的保留着。 正午时分,纪少徵在案几前手法熟练地泡茶,水阀里流出清澈的水流,水壶咕嘟咕嘟地翻腾,除曦正察他的言、观他的色,纪少徵递给她一小碟绿茶,除曦接过,眨巴着眼睛:“要不……我出去找一份别的工作?” 纪少徵手一顿,眼神似乎在说“你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家伙!”。 除曦退却下来,喝下后,低头摆弄着茶碟:“如果有一天,没有十六叔罩着了,我是不是会变成一个废人?” 纪少徵笑了笑:“这样吧,你考虑下是不是要从技术部调来总裁办。” 除曦更是一愣:“我……这个我恐怕不行吧。技术部好歹我还有点用处,到总裁办我更……不知道干什么。” 纪少徵慢条斯理:“你总这么小看自己?像你说的,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在你身边,至少你不至于除了技术相关的工作,对泊淳一点不了解,如果是那样,泊淳我要放心交给谁呢?你提醒了我……是时候让你多学些东西。” 欸?为什么听上去怎么怪怪的? 除曦敛起神色:“喂!十六叔你是认真的吗?” 纪少徵喝着茶,仍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样子,让除曦摸不到头脑。 除曦坐过去,拿脸蹭了蹭他的肩头:“我随便说的……其实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但说出这种话也是确实因为我没安全感,我怕……你要是哪天你嫌弃我不要我了……” 纪少徵缓缓转过身来,捋了几缕她鬓角碎发缠在手指上,神情温柔极了:“离婚礼还有一个多月,本来想把承诺是留在婚礼上,让所有亲人朋友做见证……看来,你现在是忍不住要听了是不是?” 是,倒也不是。 只是每当她安然地站在纪少徵身边,总会有危机感时不时地冒出来,另她惶恐不安。 纪少徵紧握她的双手,一齐放在自己胸口:“除曦,我发誓……我纪少徵,不会不要你,不爱你,不罩着你……” 除曦眼眸发亮,忍不住粲然一笑。 “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 除曦心口一酸,如同受惊了的小动物,愣愣看向他,炸了毛一样去捂他的嘴:“不要说这个!多晦气啊!” 纪少徵目光平静,点点她的脑壳:“这是承诺的精髓。小傻瓜!” 除曦是真的不懂,不过,她最多像纪少徵说的,作为他的老婆,她应该比一个技术部的员工更了解泊淳的运营、管理和决策,但刚才她的意思不过是在调侃她被纪少徵太过宠溺而已,是一种甜蜜的责怪,并不是他话中在什么危机时刻,把泊淳交给她这种情况啊。 晦气晦气! 不久后,除曦晚上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在纪家被婆家人嫌弃,在泊淳被高层非难,在白晓璐面前被指责……她焦头烂额,满头大汗,四处寻找纪少徵,可偏偏看不见他的身影,她突然发觉心口好空,好难过,有个声音说:纪少徵?你还在找纪少徵呢?醒醒吧,纪少徵已经死了,这个世界又剩下你一个人了! 除曦捂住耳朵,大声惊喘着,不,怎么可能,是噩梦,一定是噩梦! 除曦眼角湿漉漉地从床上弹身醒来,额头布满虚汗,手下意识地摸向身侧的空处,纪少徵昨天回bj签约,这已经是她独自在家的第二晚了。 起床来猛喝了一杯水才压下恐惧,除曦站在落地窗前,凝望墨色的夜空,手里摆弄着手机,几次把手指放在他的名字上,最后作罢,梦里的无助感太真实,她不敢对他讲,怕所谓的一语成谶…… 呸呸呸,除曦连呸数声,埋头钻进更显空旷的大床中。 唉,当豪门媳妇真的压力好大。 -- 直到纪少徵的飞机落地,除曦特地跑来接他,人群里寻到他高大的身形,噩梦的踪影才被驱散开来一些。 这次回来除曦格外黏人,纪少徵也感觉到了,问她:“这几天出什么事了?” 她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没事啊,别担心,都很好。唔,就是……”她瞟了一眼司机,然后附在他耳边悄声说,“……好想你。” 纪少徵不避讳地亲她的额头:“下次陪我?” 几乎每次纪少徵外出,都会在临走前问她一句要不要同行,但除了回家乡祭祖,得到全部是除曦无一例外的摇头。 原因有太多,不想过于依赖他,不想让泊淳员工大肆讨论他们间的关系,不想…… 除曦摈弃杂念,低头看了看和他温柔交缠的手指,仰起脸:“好……怎么办,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纪少徵一如既往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话算话。” 两人直接去餐厅吃晚饭,悠扬的音乐缓缓流淌,静谧而安逸,除曦心情甚好,纪少徵手机铃声突然响了,她一眼瞥过去,显示的原来是陆泉的名字。 纪少徵眉头蹙了蹙,接通。 仅仅两三句对话,便掐断了线。 “陆泉?”除曦见纪少徵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好奇道,“你还把他留在hz吗?什么时候调他回来?” 纪少徵微顿,看她半响:“陆泉年前的时候已经离职了。” “离职了?上次见他还是我们一起回乡的时候呢。”除曦顾自咕咕哝哝的说,“唔,他已经跟着你很久了吧……” 纪少徵手中的刀叉没停,说:“五年。不过跟着我五年也不能说明什么,他离开泊淳会有更好的发展。” 除曦清楚记得她在家乡渔村意外走失之后,纪少徵才把陆泉调开身边,毫不犹豫,一点情面没有留。其实陆泉也算纪少徵的忠臣了,而走失一事的责任其实并不全在陆泉,这让她多少有些内疚。 她今天状态欠佳,纪少徵看在眼里,吃完晚餐便直接回南郊家中休息。 小别胜新婚。 纪少徵在床、上比往日更加卖力,除曦模样蔫蔫的,却是格外的撩人,这样一放纵便折腾到深夜,她抱着他肩头,差点被弄的缩着身子哭了出来,然而这么切实地感觉到他又是何等的美妙和安心。 等待恢复清朗,月色映进房内,除曦舍不得睡,还骑着纪少徵劲瘦的腰,大眼睛眨巴眨巴,睫毛刮的男人胸口发痒。 纪少徵不自禁提起她的腿根,另除曦感到不妙,吓得扭身躲。 “唔,十六叔……疼了……” 纪少徵压过来,口吻威胁似的说:“我走这几天发生什么了?告诉我,除曦。” 除曦愣愣的:“没什么啊。” “真的?” “嗯……有件事,我确实没来得及对你说,不过还是过年时候的事。” 纪少徵坐起来,沉默地望着她。 除曦也起身,想来最近折磨她的除了不可说的豪门压力,就是白晓璐了。 “是……白晓璐,她去我姐那里求他们让她继续工作。我们……算吵了几句吧,她说要去找你,不知道……到底找没找你说清楚。” 纪少徵一怔:“怎么才对我说?” “那段时间太忙,忽略掉了,而且……我也不想……在你面前提她。” 纪少徵轻轻叹息一声:“她没来找过我,我也没找过她。” 除曦靠进他怀里:“那就没事了。” 纪少徵像在哄小奶猫,一下一下捋顺的头顶的发:“我还以为是我上次对你说要你离开技术部,给了你太大压力。” 除曦真想哀嚎,就是啊就是啊! 不过,她不愿意纪少徵因此内疚,况且,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她好,她既然能嫁给纪少徵,这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只是,曾几何时,她只是个想考个研究所,然后在里面安安稳稳地泡一辈子实验室的普通人。 -- 下个周一,除曦顶着泊淳所有未婚女青年艳羡的目光从技术部调到位于泊淳大楼顶部的总裁办。 要不叫“高层”呢,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熟悉工作范围用的时间并不短,除曦理工科出身,要说让她摆弄仪器和样品、测量整理数据她更自在点,对企业集团里这种必须面对人和人关系的协调工作简直是门外汉,好在基于她的身份,大家对着几分木讷的她都体现出出奇的耐心。 又快到中午,除曦关掉电脑,在椅子里发一阵呆。 前两天她收到纪少徵布置给她的第一个任务,去分公司给行政部的员工开会。 除曦烦躁地挠了挠头发,好紧张怎么办! 她午饭吃得难以下咽,纪少徵却忍不住在一旁笑出了声。 除曦丢个白眼:“我快烦死了,你还看好戏!” 纪少徵摊手:“要不要我下午在一旁给你坐镇?” “不要!”除曦一口拒绝,“我自己可以!” 他“坐镇”只会让她更慌张,不如让她一个人丢人算了? 会议安排在下午三点,除曦准时到达分公司,按照之前梁助理教她的步骤,传达完会议精神,便轻松地拍拍手说散会,省去了讨论和自由发问的环节,否则倘若有人问什么她答不上来可就傻眼了。 会开了不到一个小时,除曦兴高采烈地在簇拥下走出会议室,乘电梯下楼。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正要告诉纪少徵一切顺利,却一转眸,透过公司大楼的玻璃墙看到纪少徵此时此刻正坐在对面的餐厅里。 而他面前,竟是除正广和……“焕然一新”的白晓璐。 除曦的这条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手机从掌心倏尔滑落到地上,发出“砰”地闷响,好像世界都随之震颤着晃动。 “对不起。”身后陡然传来一个声音。 除曦戒备地回头,双腿却几乎站不稳,来人一面扶住她,一面捡起她的手机还给她。 “你为什么在这?”除曦好像绷紧的琴弦,牙齿似要咬碎。 他目光移向两人对面,攥紧拳头,恨意让他亦是浑身颤抖:“为了让你看见这一切。” 第89章 终极报复(3)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3) 除曦像掉进了无底的陷阱,空荡荡地下坠、下坠,忽而,纪少徵出现在断壁残垣上,向下丢一根树藤,她猛地抓住,费力地向上爬……是的,无论如何,她应该首先相信纪少徵。 来人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除敬海,从除敬海冒火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此时此刻他有多恨除正广。 除曦从除敬海手中夺过手机:“你故意让我看见他们,我能做什么?” “做什么?”除敬海指向对面,暴躁起来,“那个女人,是纪少徵以前的女朋友!她现在在做爸的情人!你不觉得恶心吗!” 除曦再瞥过去一眼,白晓璐像只楚楚可怜的小鹿,正抱着除正广的胳膊,确实令人胃里不舒服。 “纪少徵和白晓璐的事是传言……”除曦想要镇定下来,奈何双手还是忍不住发抖,“再说,就算是真的,现在也已经分开了,她要和谁在一起,我没有权力干涉人家。” 除敬海双手插兜,嘴角扯出一道颓然的笑:“行。你的意思,你一点也不想管是吧?” 除曦转头,看向别处:“是管不了。” “我知道了。你都不嫌恶心,算我多事,操闲心了。不过看样子姐夫已经把这个女人的事都跟你交代过了,你应该知道,白晓璐坐过牢,年前才出狱,她当初跟她老公,也就是泊淳曾经的股东之一,合谋集资诈骗,害了多少人你上网查查就知道!幸亏她老公死了,不然她至少还歹蹲个三五年!这样一个女人跟爸在一起图什么?钱?还是……” 除曦猛地看向除敬海,白晓璐当除正广的小三,除了图钱,还跟她和纪少徵有关?不然白晓璐为什么用假名接近连瑶?为什么会在马尔代夫和他们相遇? 除曦发怔,后背凉飕飕的,这种感觉……比那次在被抢劫金店的歹徒袭击的经历还另她毛骨悚然。 “爸……过年的时候,在哪里?” 除敬海咬牙切齿:“爸陪这个女人一家出国了。哼,初五才回来。这些年我爸在外面也断断续续有过几个女人,但还从来没干过这么荒唐的事,我妈大年初一进了医院,我妹妹二十三了还闹离家出走,外公外婆年纪大,我什么都不能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除曦皱皱眉头:“够了。你们家的事,我不想听。” 除敬海沉默了阵,对上那与有自己几分相似的眼睛,除曦内心里其实从未承认过这个弟弟,甚至十分排斥,最好一辈子没有交集,老死不相往来,她是第一次有了“二十多年来,她恨的这些人——除正广,除敬海,除敬南,都是她的亲人”的感受。 然而,亲人又怎么样呢。 最深的伤害,往往都是最亲的人给的。 除敬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一家人很活该?你很解恨?” 除曦:“我不想跟你讨论这个问题。” “你是因为有了纪少徵这个靠山,才会这么理直气壮吧……如果我查出来白晓璐是因为你和纪少徵才对爸下手,我不会放过你们!” 除敬海撂下狠话,转身大步地走了,除曦浑身脱力,浑浑噩噩地随后出了大楼,她应该立刻冲到对面戳破画面?还是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先离开? 她呆呆站定了五秒钟,白晓璐和纪少徵似乎一言不合,羞愤起身离去,除正广随后小心翼翼地跟着,像只谄媚的狗尾巴,真是倒足了胃口。 纪少徵仍一动不动,挺直背坐着,若有所思转着手里的水杯,拿出手机时刻意看过来一眼,似乎他是在等她。 除曦屏住呼吸钻进车中,让司机直接开到南郊。除敬海有一句话没说错,白晓璐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如果面对面的对垒,她是必输无疑,所以只能选择后者。 -- 还在路上时,纪少徵的电话便打来,问她在分公司是否一切顺利。 这一晃,只是十几分钟前的事,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差点让她忘记,之前她还在分公司给人以“娘娘”的身份开会呢…… 除曦敷衍过去,说:“十六叔,我有话想问你……” 纪少徵的声音波澜不惊:“好。你直接回家吧。我很快回去。” “嗯……做好饭了等你。” 除曦回到家,一头闷进厨房里,乒乒乓乓地乱忙,纪少徵几乎随后就到了,除曦怀疑他是不是在餐厅前已经看见她落荒而逃。 纪少徵从身后抱住她的腰:“怎么想起来做饭吃?” “噢,昨天秀姨送来不少东西,我跟着学了两手,让你尝尝劳动成果……对了,还有酒,你要喝酒吗?” 除曦一直背对着纪少徵,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她还需要一点时间,需要想想遣词造句,需要找个切入口摊牌…… “你看见了……” 纪少徵的呵气钻进她的衣领,除曦缩了缩脖子。 他扳着她的肩膀转过身来,从那直直的眼神里已得到了答案。 纪少徵像怕她一赌气就跑掉似的,一手拉着她,一手除去她的围裙,关火,拖着人从厨房到起居室的沙发前。 除曦轻轻抽离开自己的手,呆愣地坐下:“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爸和白晓璐……” “在马尔代夫遇见白晓璐以后,我让人去查了。” “噢,所以……”除曦低头蹭着汗湿的手心,咬紧嘴唇,“所以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纪少徵坐到她身边,张开手臂,除曦不甘心地抱着肩膀躲开:“你先对我说清楚,再来哄我……” 先哄再解释,纪少徵的温柔杀手锏,专治她各种不服。 纪少徵笑出声:“好。连我要做什么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除曦认真地看向他,“十六叔,我很傻,特别傻,头脑简单就算了,还爱胡思乱想,不事到临头,我永远知道别人想要干什么,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瞒我?” 纪少徵顿了顿,从沙发旁站起身,除曦拉他的手指,干干的,有温暖的热气。 “别抽烟。” “除曦……”他柔声唤她的名字,回身弓下腰来,眸光璀璨,也很平静,手指捻了下她的鼻梁,“你还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别人无所谓,但你一定知道我……” 除曦脑海里一震。他们在一起大半年了,从她受伤他寸步不离照顾她,到正式登记结婚,恩恩爱爱地过日子,他从没离开她超过三天,她是多么了解纪少徵的习惯啊,换句话说,其实是这样一个天衣无缝的男人允许她去了解……是的,无论他做什么决定,都不是以伤害她目的,反而是保护她。 “对不起……” “不,除曦,不到道歉的地步,是我处理的也有问题。” 除曦蔫蔫地望着纪少徵,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换位思考下,假如是她呢,先知道除敬海所说那个父亲的小三就是白晓璐,她会怎么办? 是像白晓璐接近连瑶一家时的反应一样吧,没有立刻告诉纪少徵,而是直接去找除正广,让除正广甩了白晓璐? 纪少徵捉住她的手,问:“除曦,如果白晓璐和你爸爸都不肯放手,你相信他们是真的爱对方吗?” 问题果真到了这,除正广有觉悟还好,没有呢? 除曦胃里又是一阵翻腾,眸光闪了闪:“我相信我那个爸,他可能是真的喜欢白晓璐,毕竟她年轻漂亮,温顺可人,但白晓璐……你已经跟我爸谈过了对不对?那次和他喝酒就是……亏他还在电话里说对不起我妈,恐怕他对不起的女人多了去了。” 第90章 终极报复(4)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4) 五一的婚礼在去年已被早早搬上日程,还剩一个月,除曦在嫂子们的帮助下忙的团团转,偶尔停下来,反倒有些不适应。 望着起居室里挂着的巨幅婚纱照,除曦恍若隔世,她和十六叔居然已经结婚快半年了,日子过的真是快…… 连瑶坐完月子打算带着一家老小回店里住,然而金店被彭子帅折腾的一塌糊涂,当初拿去投资的钱所剩无几,骗他的女人根本找不到人影了。 连瑶好多次让彭子帅报警,把那四十万讨回来些,彭子帅不答应,说是自愿的,连瑶再多言他就要发脾气,也不管孩子在不在。 婆婆顾着外孙女和孙子,最后只好来找除曦,替彭子帅元旦时候跟除曦闹翻道歉,又念念叨叨了很多。 除曦被婚礼事宜已经耗得筋疲力尽,加上白晓璐和除正广那茬还没解决,头更疼了,含含糊糊地说:“您先放心住吧,我暂时不回去。” 婆婆是自己来到南郊的,别白跑一趟,干脆又说:“还有你姐夫那四十万,可能今年是还不了了,唉……前些日子你姐夫把店押给银行做担保,贷了一部分款才勉强把店维持下去……你看,末末,咱们有瑶瑶这一层亲戚在呢,和你爸关系也不错,现在店里还没开始挣钱,你小外甥正是花钱最多的时候,上个礼拜还感冒了,在医院折腾好几天……” 除曦明白过来:“姨我知道,钱慢慢还,您别操心太多了,照顾好康康要紧。” 婆婆跟着笑着应和几句,然后顿了顿,一脸为难的样子,除曦看了也是揪心。 “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 “末末,一家人,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四十万,我们今年肯定是还不上了……利息……关键是每个月利息也不少,两份呢。你看,少徵那边,你能不能先帮忙垫一下。” 果真是个无底洞。 除曦揉了揉眉心,算了,谁让康康虽然是连瑶生的,偏偏还得跟着他们彭家的姓? “没事,利息……我来想办法。不过……希望姐夫通过这件事能好好对待我姐,她现在是哺乳期,身体很重要。” 婆婆立刻眉开眼笑:“那是那是!你姐夫其实早知道错了,男人磨不开面子。这些年我把你和瑶瑶都当亲生女儿看待的……要是少徵有空的话,能领着他多认识些人就更好了,省得他跟着那些不靠谱的朋友瞎混。” 除曦没马上答应,连瑶婆婆这缠人的功力不是一天两天的,烦她她认了,要是去因此去找纪少徵兑现诺言,可让人招架不住。 婆婆见除曦脸色不大好,想了想,还是见好就收,放下带来那一大包直销营养品,夸赞了一通便要离开。 除曦好几天休息不好,正头疼的厉害,基于礼貌要送连瑶婆婆出门。 到了别墅区外,连瑶婆婆猛地激灵一下,差点把大事给忘记了,连忙又连跑带颠地回来喊除曦。 “您还有事?” 婆婆尴尬笑笑:“总来麻烦你,挺过意不去的。” 若是往常,除曦肯定客气地说没什么,今天她实在疲于应对,点了点头。 “末末啊,我听说,你爸家里出事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除曦脸色更糟,皱着眉头低头不语。 “我就随便问问……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别记恨你爸了,关键是记恨也没有用!你爸好不容易开了个公司,如果真被那个情-妇弄走,你们不是亏大了吗?” 除曦到了忍耐边缘:“他们的事与我无关,本来我也没想得到什么。” 婆婆有些急了:“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末末。你爸对你还是不错!知道你没着没落的,给你买了房子和车!要是被小情-妇弄走了怎么办?” “房子原本就不是我的。” “你这傻孩子,你爸给你的就是你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谁也不能便宜小三!” 除曦这才彻底懂了,什么亲情啊一家人啊,原来是怕除正广把房子收回去,到时候他们彭家没有便宜占。 除曦想敷衍几句了事,婆婆又说个不停,进了她的耳朵里好像苍蝇叫。 她何必忍受呢?对阿姨一家她确实有还不了的恩情,可这不意味着无视彭子帅对连瑶的伤害,无底线容忍他母亲跑出来指手画脚她的人生。 为什么看似顺遂的生活,总是充满了这些零零碎碎的琐事,也许都与你无关,偏偏东拉西扯地拽着你! 除曦好像一只封存多年的爆竹,遇到了带火星的摩擦,砰一声爆炸了。 “姨,房子的事,我自己会看着办!在我能力之内肯定不会让我的小外甥没地方住!” 说完,除曦转身大步地回家,身后连瑶的婆婆显然有些无措,隔了会儿又不服气地说:“这孩子你怎么这么说话呢,我是为了你好!” -- 在那之后没几天,除曦接二连三知道除正广出轨白晓璐的事实,这要归功于除正广的正牌老婆,面对出轨的男人无计可施,只能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 而闹得如此天翻地覆的后果,便是还是除正广铁了心离婚,甚至要将公司和hn的不动产都做个分割。 说起来,除曦并不了解她的父亲,事出以来,她也没找除正广谈过,内心里和行动上都表明,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会插到除家的事上,可她毕竟姓除的,还是有许多人关心她在这场战役中扮演什么角色。 那天还是二嫂问及此事,当时纪少徵也在,二嫂自是对白晓璐有点了解,知道纪少徵和白晓璐夫妻曾有过交情,话题便没有深入,却过后在厨房里,背后向除曦问几句除家现在的状况。 “咱们圈子小,那点事儿谁都知道了!弟妹你别怪嫂子刚才哪壶不开提哪壶,唉,传言要比我说的难听多了……” 除曦机械地摆弄着茶壶,沸水溅了出来才回神。 “哎呀,烫到了!”二嫂一惊,忙把茶壶抢过来放在厨台上,牵着除曦的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感慨道,“唉,年轻就是好,皮肤多细,让十六看见该心疼了。” “没事,嫂子……是我自己不小心。” 二嫂歉意笑笑:“我是看你年龄小,好像心里不怎么装事儿,才对你实话实说……其实十六遇事挺有担当的,但咱们女人也应该学会帮男人排忧解难,尤其是纪家的儿媳妇,至少做点力所能及的吧。你爸公司最近事儿特别多,说实话,男人在外面养小三小四跟公司的事比都算小儿科了,去年你爸公司的帐还欠着工人,结不了款,咱们都知道,后来啊,我猜肯定是十六帮的忙……” “什、什么……”水流冰凉,冲过烫伤的地方,可除曦已经一点知觉都没有了。 “你看,你还是不知道吧……当嫂子的跟你说,你得往心里去。没错,你的年纪确实还是孩子,不过你不能真把自己当孩子。” …… 二嫂虽然嘴巴碎,还总喜欢凌驾别人之上,但这些除曦现在都不在乎,因为二哥二嫂确实和除家算同行,她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这一晚上除曦便惦记着问纪少徵,婚礼邻近,纪家又热闹起来,有客人隔三差五的登门拜访,纪少徵作为新郎定是要悉心招待。 除曦拄着下巴困得厉害,秀姨让她上楼休息,她不肯,纪少徵走过来,拍拍她肩头。 “累的话去睡一下。” 她刚想问“你呢,咱什么时候回家”,正对上客人们的眼神,惊弓之鸟似的弹坐起来。 纪少徵忍俊不禁:“去吧,上楼休息,走的时候我叫你。” 除曦点头,起身跟人一一打了招呼才上楼。 躺在床上,因为心里挂着事,她睡的不踏实。二嫂说的“不能真把自己当孩子”其实是她很早就懂的道理,只是,和纪少徵在一起久了,他便会把人宠的像活在童话中花园里的孩子…… 第二天醒来,除曦一翻身,发现自己换了睡衣,天花板和往常也不太一样。 原来是睡在纪宅了,那边浴室里传来水声,不会儿纪少徵精神饱满地穿着浴袍出来。 真是什么时候都这么有型……特别是洗澡之后。 除曦呆了一会儿,纪少徵走进从衣帽间前,侧头看看她:“今早发现我特别帅?” 除曦小小翻了下白眼:“是啊!” 他迈步回来,拾起她的手,摩挲昨晚手被沸水烫伤的周围:“还疼吗?”低头嘬了几口,“这样呢?” 除曦痒的想要抽回来。 “总是这么不小心。”纪少徵从床头柜上拿了烫伤膏,垂头仔细地为她擦伤处,“还好秀姨总是备着这些药……” 春日的阳光正好,除曦却像是没睡醒,仍是呆愣。 她想起一年前手腕受伤的日子,他也曾这样专心致志为她上药揉按,好像手里捧得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可是,她哪里是什么宝物?简直就是麻烦精…… “十六叔……” “嗯?” “我……我一直特别想问你,你喜欢我哪里呢?” 纪少徵微微抬起眼眸,黑得发亮,左右看看她,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 “我是认真的。按理说,你身边应该有很多优秀的女人……至少都比我好吧,为什么呢?” “你突然这么问我,我只能回答你——我也不知道。”纪少徵答的很利落,转而,吹了吹她手背已经亮晶晶的水泡,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以后不要泡茶了,听话。” 除曦撅了撅嘴,抓住他的手,不让人走。 其实她这辈子只对纪少徵一个人撒过娇,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原来撒娇是这样百试不爽。 “这个答案不满意,你一点儿也没走心啊。” 纪少徵坐下来,抬起她的下巴靠近:“怎么?快婚礼了,你还想反悔?” 麻烦精竟然还让十六叔担心会逃跑……除曦紧紧望着他的眼睛:“我怕你后悔……我……我给你带来那么糟糕的事。” “嘘——”纪少徵忽然吻上她,淡淡的,唇贴着唇,软得一塌糊涂,好似只是为了不让她在乱说话。 渐渐的,不约而同将吻深入,难舍难分…… 除曦心底化成一滩水,不问了,不要了,什么都不管,她要纪少徵,只想爱着他,跟着他,让他抱着,让他吻着…… 她已经不在乎任何答案,也不想为了他人再发生对峙的场景,无所谓了都无所谓,除曦被吻的头晕脑胀,睡衣也被解开了,火热的步骤停在房门被敲响的一刻。 纪少徵不得已应了声:“知道了秀姨。” 门外才传来离开的脚步。 除曦埋首在他胸前暗笑,纪少徵恨得咬一口她的肩头:“忘记了?秀姨是提醒你今天去绒绒那里试婚纱!” 第91章 终极报复(5)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5) 除曦按照纪绒绒的安排,不记得已经第几次试婚纱了,fiona和tony围着她团团转,把她夸的像天仙,还真有点不习惯。 fiona毫不遮掩地瞧着她的胸口,眨眨眼睛,捂着嘴揶揄道:“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哈,去年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个尺寸,记不记得?liv给你做的礼服一个劲往下掉呢,一年哦,和咱们纪先生在一起后就……涨了涨了!” 除曦闹个大红脸,戒备地环抱住胳膊,挡住雪白婚纱包裹里的身子。 不过仔细感受下,好像她的身材确实比之前丰满了,尤其是胸前,难道真的是雌性激素分泌加上纪先生的功劳? 除曦的害羞模样惹得身边两人更是开怀大笑,除曦恨不得一头扎进试衣间不要出来了。 “最近都没看到绒绒,她到底在忙什么?” 除曦换下婚纱,他俩正把婚纱收进防尘袋里,看样子是去拿回给纪绒绒修改的,闻言,齐齐一愣,互相使眼色。 “怎么了?我有很多话要跟她说。” fiona干笑几声:“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你还是打电话给她吧。” 除曦发蔫道:“如果能从她电话里问出什么,我就不用跟你们打听了。” 他俩向来忌惮纪绒绒的脾气,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各自忙各自的。 除曦有种预感,纪绒绒自从和前夫叶灏丞恢复交往以来,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肯定是因为他们间的关系又发生了变化。 明明的相爱的,何必当初互相伤害? 除曦心事重重地坐进车里,望着道路一侧后退的街景发呆,要说这婚姻是什么呢?承诺?堡垒?禁锢? 除曦仔细数数,自己身边拥有婚姻十全十美婚姻的人简直太少了。 然而,几天之后,她终于也不顾一切地正式走入婚姻。 还好还好,与她携手的可是纪少徵啊…… 前一秒还在怀疑婚姻,下一秒就心里甜甜蜜蜜地期待婚姻,她是不是最近被各种纷繁琐事压得有点精分啊。 除曦腼腆笑着,下意识里伸出右手,去摸了下左手无名指上的钻石婚戒。 那种心在下坠的感觉又来了!戒指呢?怎么会不见?! 除曦再次确认无名指上已空空荡荡,让司机停车。 在后座找了一通一无所获,又把包包底朝天翻了遍,最后只能让司机点头回爱纱。 fiona听罢,发动二层所有人到化妆室找除曦不见的戒指。 她记得试婚纱的时候戒指的钻石托刮到了蕾丝,于是她将戒指暂且脱下,放在了化妆镜前,她明明记得换下了婚纱就戴回去了啊。 除曦不知怎么,突然,头晕目眩起来,没有吗?难道没有?究竟有没有? 身子失去重心,向后一个踉跄,幸好fiona及时接住了她。 “除曦?你没事吧?” 除曦要走出化妆室清醒片刻,眼神只不经意向楼下瞥去,居然在街对面看到一个陌生但足以引起她注意的身影。 两人的眼神互相对上,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转身离开。 “他怎么在这……”除曦不顾fiona在后面的呼唤,一路小跑下了楼,却已寻不到人,幸而她戴着隐形眼镜后的视力算不错,在转弯处见到他大衣拂过的衣角。 除曦沿着路,隔一条熙攘的街道追了许久,眼睁睁看他走进一家偌大的灯具店,然而人影在水晶琉璃的交错间变得不再清晰。 除曦横穿马路也走进店里的时候,导购员问她需要什么。 除曦平了平喘息:“刚才有个穿卡其色风衣的男人进来……你注意到了吗?” 导购员摸不到头脑,正歪着头打量她,除曦大步闯入店里,四下望着,找着……灯具店里光影交错,刺目的光彩四溢,她的双眼发酸,猛地用双手捂住,再睁开时,她追了半条街的男人出现在面前,一手插兜,一手举着她的钻石婚戒。 除曦隐忍着眼睛的疼痛,抢过戒指,将戒指戴在手上的同时,恨恨地瞪着对方:“你为什么偷我的东西?” “偷?”男人笑了下:“我是帮你抢回来。” 除曦打量他,对他的说辞实在感到莫名其妙。 “陆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陆泉,她其实并不算熟悉陆泉,但站在爱纱楼上,她一眼便认出了他。 陆泉绅士地伸出手臂:“太太,我们找个地方聊吧。” -- 除曦当然没有答应,她攥着自己的冰凉的手,头也不回直奔爱纱,陆泉在后面悄然跟着,让她几乎察觉不到,却颇为心惊胆战。 “你到底什么意思!”除曦停下来,回头怒斥。 陆泉眉眼平平静静的模样,很像纪少徵的风格,除曦忍了忍说:“戒指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泉耸耸肩:“说了你会相信吗?” 除曦蹙眉:“你很奇怪,陆泉!你是想……想要我给十六叔传什么话?还是……我知道他因为在渔村的事调走你,你心里……” 陆泉扯扯嘴角:“你真是个傻姑娘,可一点不像除正广的女儿。” “我爸?”除曦更奇怪了,“跟我爸有什么关系?” 陆泉恍然大悟似的,低声说:“不知道该说纪总把你保护的太好,还是说百密总有一疏……渔村发生的,你可能都快忘记了,你难道还是察觉不到被人跟踪的滋味吗?” 跟踪?除曦慌张地左右看看:“你说……真的有人跟踪我?像在渔村那次一样?你知道些什么?” 陆泉不再点破,只是别有意味地,目不转睛盯着她看。 除曦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也许纪少徵根本没有冤枉陆泉,让他离开泊淳自是有道理。 她立刻拨司机的电话,让司机来接她。 陆泉转身要走,顿了顿,回头说:“你们的婚礼在五月一号对不对?” 除曦浑身戒备着,陆泉沉下脸,面无表情地凑近:“好心提醒你……这个婚,不要结,对你和纪总……最好。” 除曦不敢动,汗毛竖起来:“为什么?” 陆泉退步:“如果我想伤害你,渔村那次就是我最好的机会,但是我没有……” 记忆回笼,在渔村,正是她和陆泉独处那段时间,才出了意外,她竟然一直在为陆泉的离开自责。 “今天也一样。下次,戒指丢了就丢了吧,别穷追不舍。对比一只戒指的价值,纪总肯定更在意你的安危。” 他说完,面色更冷,司机已经赶来,而这人也急匆匆消逝在人来人往的街路中。 -- 以陆泉的说法,今天她算躲过一劫,他救了她? 除曦不安地咬着指甲,捧着手机想打给纪少徵,然而恍恍惚惚地已回到南郊,正午阳光很足,她却从头冷到脚。 手机忽然想起来,纪少徵问:“试完婚纱了?” 除曦一怔:“嗯。” “怎么了?” “你在哪儿?” “在家。要不要我去接你?” 原来纪少徵已经从泊淳回来,正好可以面对面。 自从婚礼进入倒数,纪少徵便让除曦将重心先转移到婚礼,手上的工作移交给梁助,除曦有将近一个礼拜没有到泊淳,只听他说了今天一天满满当当的安排,不知道这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她上楼去,只见纪少徵换了一身纯黑色的西装,衬衫也是黑色的,庄重严谨、一丝不苟,怎么看也不是去接她试婚纱的样子。 “顺利吗?”纪少徵扎好领带,示意她整理领结。 除曦叹息了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有在强颜欢笑:“他们说我的上-围涨了不少……” 纪少徵宠溺地掐了下她的脸颊:“下午要去哪里?” 除曦脑袋一直循环播放陆泉那几句话,根本装不下别的了,怔怔地说:“好久没看见绒绒了,我想去她的工作室找她……” 纪少徵也微微一叹,手放下来:“不用去她的工作室了,我们待会儿就能见到她。” “唔?” “在公司开完会绒绒才告诉我,叶灏丞的奶奶今天凌晨的时候去世了,她现在在葵山的殡仪馆帮忙……还有,你见到她时不要太惊讶,她怀孕了。” 好几个重磅消息一股脑砸过来,除曦直到跟随纪少徵见到腹部已经凸起的纪绒绒,仍然处在发懵的状态中。 作为朋友,除曦深谙此刻纪绒绒正经历着人生转折——叶灏丞唯一的亲人去世,纪绒绒亦是悲痛难舍的,而且她还怀着她和叶灏丞来之不易的小宝贝……她又怎么能拿自己的事去烦纪绒绒呢? 忙忙碌碌就入夜了,除曦单独送纪绒绒回她的新家,安顿好她,正要离开。 纪绒绒忽然说:“对不起啊除曦……” 除曦望着许久不见的纪绒绒,她正低头爱怜地抚着肚子,似已脱-去那层任性的外衣,成功蜕变成一位满身金灿灿光辉的母亲。 “说什么对不起?”除曦松了松肩膀,这么久了,纪绒绒怀孕算是第一个近日来她听到的好消息。 “我瞒了这么久……我怀孕的事。因为一开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孩子,还有和叶师兄……我很迷茫,所以……” 除曦笑着说:“纪绒绒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吗?” “当然了!”纪绒绒挠挠脖子,“是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候吧!” “是噢……”除曦疲倦地靠着沙发背,把手挡在眼睛上,陷入沉思。 “除曦,今晚别走了,在我这住,反正石榴叔留在那里,你回家也是自己一个人。”纪绒绒察觉她的不对劲,“除曦,你还好吗?” “嗯,我没事。” “真的?嫁给石榴叔,让你有压力了?过年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不过,石榴叔是谁啊,放心,他会变成一棵石榴树好好保护你……” “是啊……”除曦揉了揉眼睛,将泪水揉了回去。 除曦在纪绒绒家里的客房睡到半夜惊醒起来,又是恶梦,各种各样的人充斥的噩梦。 虚汗湿透了衣背,她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喝。 为什么陆泉说,这婚不结对她和纪少徵最好? 她该不该相信他的话? 陆泉的目标是她,还是十六叔?抑或……他提及的她的父亲除正广? 就算她全部告诉十六叔,他会怎样决定? 而那一直在跟踪她的人又是谁? 除曦一想到暗处里有双眼睛盯着她,便不寒而栗。 白晓璐……除了白晓璐,她想不到谁还会咬牙启齿的记恨她?甚至不远万里找人跟踪到渔村? 渔村! 除曦恍惚记起,纪少徵回乡祭祖的渔村不正是他和白晓璐共同的家乡吗? 第92章 终极报复(6)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6) 除曦天还没亮就从纪绒绒家里出来,直接去了泊淳,但她的目标并不是公司而是……纪少徵为白晓璐的母亲和儿子安排住处的那个小区。 她怎么能遗漏了陆泉和白晓璐之间的重要一点呢?他们是相识的!而且是非常的熟悉! 去年随纪少徵回乡祭祖时,白晓璐还没有出狱,那么陆泉所说跟踪她的人,肯定不是白晓璐亲自所为,也就是说,他们除了彼此,还有共犯。 等除曦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缩着身子,不停地战栗。 出租车已经接近泊淳,除曦喊停,在路边下了车。 泊淳附近她很熟悉,走进m记快餐店,她便等着纪绒绒醒来,问她那套公寓的具体地址。 差不多七点,手机屏幕上显示“十六叔”,除曦犹豫之中,还是接起。 “昨晚休息的好吗?今天在家,哪里也别去了,婚礼的事也放一放。” 除曦指尖发凉:“你呢?” 纪少徵那边很安静,大概已经从葵山的殡仪馆离开。 “我还有点事要去四哥的公司一趟,是关于叶灏丞的……除曦,别等我了,我会让秀姨过去给你做饭。” “不,不用!我又不是小孩连做饭都不会,被嫂子她们知道怪丢人的。” 纪少徵淡淡的笑声传进除曦的耳朵,他竟然一点没有怀疑她,两人腻歪聊了一会儿,正要收线,白晓璐已袅袅婷婷走到她的对面,敲了敲桌子。 匆匆挂断通话,除曦站起身,白晓璐却从容不迫坐下来。 一身奶白色套装的女人,看起来干练成熟,同之前在连瑶身边朴素怯懦的阳光判若两人。 “你在找我?”白晓璐撩了撩栗色的长发,“你不知道,我都等了多长时间。” 除曦绷着弦还没开口说话,她四周看看,一脸凉薄和不屑:“不如我们另找个地方?这也太寒酸了点。你是泊淳的老板娘,纪少徵就这么苛刻你吗?” 除曦说:“你找人跟踪我?”否则怎会一大早,她能轻易确定她的位置? 白晓璐拄着下巴:“要不你先坐下来?” 除曦心烦意乱,瞥见泊车处那辆白色的车子,和白晓璐的气质相配之极,除正广的公司不是工程款都给工人结不出吗?难道钱劝败在这女人身上?! “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大概也……和纪少徵一样,瞧不起我。”白晓璐开口,语气傲慢,“不过我一点都不在乎。对,我是找人跟踪你,还故意到你家做月嫂,不过也没什么目的,就是好奇……你、而已。” 她最后的重点那么明显的落在除曦身上,嘴角微弯,带一点满不在意的笑,好像她做的一切只凭兴趣,并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对手。 除曦感到脊背一阵阵的发凉,定了定神说:“那你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了吗?” 白晓璐扑哧笑声:“说实话……没有。我以为你知道我和你爸在一起,一定会暴跳如雷站出来的,没想到你倒是忍得住,反而是你后妈和弟弟妹妹们先闹起来。这就没意思了,末末小朋友,你是逼着我出来推进游戏进程啊。” 白晓璐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便是利用连瑶,利用除正广,看戏一般等着她和纪少徵不得安宁。 “游戏?你做这么多,只是当成一场游戏?” 白晓璐双臂抱在胸前,脸仍是笑脸,目光却寒气迫人:“好吧,尊重一下你,咱们不叫游戏,叫豪赌,行吗?赌一赌你和纪少徵,怎么把这日子过下去。” 除曦气的发抖:“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爸吗?” 白晓璐得意洋洋地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用手指点了点:“我已经得到我要的一部分了,但是你爸还没他想要的,他会罢休吗?” 除曦伸手去拿,被白晓璐一把抽了回去:“孩子,也太心急了,先不能给你看的。” 除曦眼睁睁看着白晓璐物归原位,能猜得出,大抵是除正广给了白晓璐利益方面的好处,才另白晓璐如此有底气在她面前炫耀。 面前这个擅于伪装的女人,处心积虑嵌入她和纪少徵的生活,为的是看戏,豪赌?除曦再单纯,也不会相信。 “你现在都做到了,还想要什么?既然已经见面,不如你都说出来让我听听。” “这么快想让我亮底牌?” 白晓璐一挑眉,“好。难得你从纪少徵背后露出真容,出一次招,那么我也干脆点。我想要……” 除曦屏气凝神盯着她,白晓璐轻佻的眼神闪了闪,变成坚定,虚假的笑容也消失无影。 “我想要你离开纪少徵。” 够直白和明确。自古女人的战争多半起因在男人,白晓璐费尽心机让除家鸡犬不宁,让连瑶提心吊胆,目标并不在她,而是在纪少徵。 纪少徵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比她晚明白这个道理,然而因为明知她就算拼上全部智商,也是斗不过白晓璐的,便只能将她安稳的护在身后的大斗篷里。 除曦想通了,反而终于冷静下来。 “那陆泉呢?陆泉和你为伍,为的是什么?你?” 白晓璐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及陆泉,讪笑道:“还真是个小女孩啊,男人说什么都信。” 她欲言又止,除曦亦是顿了顿,也不接话。 这两个曾经的合伙人显然是闹掰了,白晓璐拿不准陆泉,就想套她的话,除曦像是方才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白晓璐想知道?她便偏偏吊着胃口。 果然,是白晓璐先开了口:“你见过他了对不对?杀父之仇啊,他竟然越来越沉得住气了……” 除曦心脏狠狠骤缩了一下,愕然地看着白晓璐,试图辨出她这话的真假。 杀父……杀父之仇? 她连陆泉对白晓璐由爱生恨的狗血桥段都做好心里准备了,万没想到迎来的竟是…… “什么杀父之仇?纪少徵……” “跟纪少徵无关。” 白晓璐轻笑了下,“是你爸,也是我现在的男朋友,除正广。” 气力散尽,除曦失神跌进椅背,呆怔地摇头。 白晓璐正欲说下去,那人的身影勾住她的神思,眸光即刻暗了下来,提起包,起身:“想要知道前因后果。纪少徵最清楚。” 她再次看向窗外,毫不畏惧气势汹汹的男人,反倒万分享受他的注视。 是的,他才是她的目标,这个丫头算什么。 “你要小心陆泉,如果你或者除正广提早挂掉,我不是少了很多乐趣?陆泉再找你,你可要好好地钻回纪少徵的身后哦。” 白晓璐最后一个字正好说完,纪少徵已经行步带风站在除曦面前,用力将她从座位里扯了起来,掖到背后。 “又见面了。”白晓璐语调轻松,就像多年的老朋友间的调侃。 马尔代夫“偶然相遇”时的楚楚可怜早已没必要,除曦不入局,她大好的演技都白白浪费掉,不过,但凡和他交手的机会,她不会轻易放过。 白晓璐这时看也不看除曦了,眼睛里全部是纪少徵。 纪少徵眉目少有的冰凉,声线亦是没有一点温度:“白晓璐。别让我再见到你接近她。” 白晓璐表情僵了僵,又作无辜的样子:“少徵你说什么呢,我不懂……我和除曦只是刚巧遇见的,我还奇怪呢,你的宝贝疙瘩怎么一早就在这蹲点呢。” “我……”除曦算是见识到白晓璐随时随地都能挑拨离间的工夫,手指不觉收了收,直感到纪少徵攥得她更紧了。 纪少徵连借口都不屑留下,手臂将除曦纳入怀中,几乎是拖着她离开,然后塞进车子里。 -- 带有春天独特气息的暖风灌入车内,除曦还望着驾驶的纪少徵。 他对她生气过吗? 好像全然没有。 她越来越向着大家担心的方向走了——被纪少徵宠坏,被纪少徵纵容,所以她才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对他撒谎。 “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除曦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叫,加上呼啸而过的风声,她以为他是听不见的。 奈何纪少徵向来是这么耳聪目明,心思敏锐,她一个小小的动作和表情,都逃不过人家的火眼金睛。 他轻呼口气,是对她无奈的表现,而后看了她一眼,指向她手里攥的手机,简单说了几个字:“gps卫星定位。” 除曦讶异张了张嘴,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手机能被别人精准的定位?! 纪少徵收回目光:“趁你不注意,在你手机里安装一个定位软件又不是什么难事。” “你……你这是监视我呢!”她到底做什么了,居然成众矢之的,不是被跟踪就是被监视! 她反将一军,纪少徵把方才的火气压下去说:“记得上次在渔村你走失迷路吗?那之后,我至少可以放心,无论你在哪,我会把你找到。” 除曦望着他眉头深皱的侧脸,低头说:“对不起……十六叔,我不是故意骗你。昨天……我见到陆泉了,在爱纱附近。” 男人听罢,一脚油门狠踩了下去,除曦吓得不觉将身子向后靠:“你慢点啊十六叔。” “想要我慢点,一口气把话说完!” 纪少徵难得对她用了教训的口吻,除曦委屈地撇过头:“我弄丢了婚戒,不知道怎么到了他手里,他说除了渔村那次,他又救了我,就这些!” 纪少徵缓缓松开,将车子滑到路边,最后停稳。 “然后你就去找白晓璐?”纪少徵从储物盒里拿出一只盒子,挑开,是他惯常抽的香烟。 除曦习惯性性地捉住他的手,已到唇边的“不要抽烟”被生生咽回去,在纪少徵比那跳动着的火焰还灼热的目光中,将他的烟移到自己指间。 点火,学着男人的样子狠吸了口。 真呛啊!真不明白又伤神又难闻的东西有什么好抽的,算起来,纪少徵在她面前已经很克制吸烟了,但她还不满意,嚷嚷着让他戒掉。 除曦一面剧烈的咳嗽,一面掐着烟抖,一眨眼,让纪少徵夺了过去。 “让我尝尝嘛!”除曦撒娇道。 纪少徵揪了一把她的鼻子:“你是抽烟,不是喝酒,不许来这套!” 除曦顺势靠近他,手臂搭在纪少徵肩头:“十六叔你对我真好,好到让我怀疑,难道我真的要一辈子在你的庇护下,当一个一无所知的傻瓜?” 第93章 终极报复(7)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7) 微微颤抖的话音一落,除曦的眼圈便红了,不止因为情绪已膨胀到一个顶点,还因为……她的眼睛对烟尘过敏,只是那袅袅几缕香烟已经足够她眼球刺痛,泪水四溢。 纪少徵把烟按灭,片刻后,才思索着回视除曦的双眼。 他的情复杂难辨,唇角动了动,是要说什么的,可只擦去她的眼泪,转过头。 除曦知道,他在给她留面子,倘若是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最好的朋友纪绒绒,听了这话都会教训她说不知好歹吧。 世界上有几个人肯为护她周全,一面要挡在她身前,一面处处相瞒呢? “我的目的不是让你做傻瓜。”纪少徵仍是那么淡然的语气,似乎对她很失望,从自己肩膀上拿下她的手臂。 除曦怕了,偏勾住:“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不想让我参合进去,不想让我中白晓璐的计……所以什么都不告诉我……”除曦苦笑,“包括白晓璐和陆泉,陆泉和我爸的事……十六叔,这些我都懂的!” “懂?”纪少徵沉沉呼吸,抬起她的下巴,面容严肃,“除曦,你不懂!” “那你告诉我啊。白晓璐说是我爸杀了陆泉的爸爸,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呢?还有我在渔村那次,陆泉是不是同谋,他当时是不是要绑架我,或者杀我?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纪少徵忽然笑出来,意味不明:“不怕你抖什么?” 除曦咬紧唇:“我没有!” 纪少徵还是笑,笑得越来越无奈,除曦却前所未有怒火中烧起来,他是在看轻她,明明嘴里每次都人生导师一般鼓励她,要学习,要改变,要上进,要有自信,可实际上,无论这个男人如何爱她,还是看轻她! 除曦愤愤不平,转而又觉得有心无力,因为事实上,她和纪少徵就是云泥之别啊,她大概攀爬一辈子,还是落后于他,更别说与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男女博弈,实力旗鼓相当才和谐,相距越是悬殊,必定有一方要承受这悬殊带来的苦楚,而且是一生一世。 “我爸的事,是真的吗?”除曦无力地攥了攥拳,“告诉我,十六叔,我想从你身后的斗篷里逃出来,我要知道事实。” “逃……”纪少徵喃喃地说,目光中明明灭灭,最后定住,“好。你想知道,我来告诉你。陆泉的父亲是建筑工程师,在陆泉十五岁的时候意外去世,出事的工地正是你爸一早白手起家的公司承包的项目,陆泉是唯一的目击证人,他在给警方的笔录里说,是亲眼看见你爸将他爸推下楼,但身份毕竟是被害者的儿子,证词证明效力低……” 除曦尽力设想最糟糕的情况了,可身体还是抖得像筛子,纪少徵攥住她冰凉的手说:“冷静些,这只是陆泉的证词,最后这个案子被判意外,你爸的公司赔给陆泉母子一笔可观的赔偿。” 除曦激动起来:“那到底是不是我爸?” “你爸说他当时和陆平云的确有争执,两人在施工楼层上发生口角,但是……是陆平云脚下踩空跌下楼的,法医和技术鉴定也支持这个结果,所以你爸才能安然无事,不过陆平云一家在出事之前和除家企业积怨许久,陆泉才这么多年咬着不放。” 除曦蒙住脸,回忆起第一次与陆泉相见的情景。 他一口就叫的出“除”姓的发音典故,还说,曾经认识一个除姓的人,逢人便骄傲地解释一番自己的姓氏。 想必,暗示的便是除正广了,因为她的父亲确实有这个习惯。 “昨天陆泉的意思是,白晓璐可能会在婚礼做些手脚,让我当心,白晓璐刚才却劝我让我小心陆泉,不要相信他,因为我爸是陆泉的杀父仇人……我该相信谁?” “你觉得呢?”纪少徵手指撑着额头,大概觉得她不可理喻。 除曦心头一揪,整个身子转回去,看向前面:“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很蠢,他们我谁都不该相信对吗?” 肩膀传来疼痛,再对上纪少徵的眼睛,他把她硬生生地掰过来,眼底几分愠怒。 “白晓璐和陆泉各有目的,心怀鬼胎!当然谁都不要相信!” 除曦被吓到,喘个不停,机械地点了点头。 他千方百计阻挡她了解真相不过是担心现在这般,被几句话就煽动情绪,让歹心的人有机可乘。 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来没这么僵过,除曦觉得胸口发闷,缓缓挣开。“十六叔,我想……单独待会儿,你打开锁,我要下车。” 纪少徵也还没消气,索性依了她,除曦夺门而去,垂着头懵懵然在路上走。 纪少徵哪里放心得下,她的背影小小一只,肩膀缩着,可怜又……可气! 做不到撒手开来扬长而去,便只能一直慢行跟在后面。 而在不远处,也有一辆白色车子紧追不舍,后座的人有些不耐烦了,问:“晓璐,你找的人呢,现在就动手吧。” 白晓璐点了颗烟,深深吸了一口:“不急。” “你知道陆泉打的什么主意?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在渔村要不是他,咱们也不用等到现在纪少徵都有准备到时候,早就告诉你再找一个可靠的人。” “您别生气,上次不是我不在嘛,这次……谁也不能阻止我。” “一定要等婚礼那天?” “纪少徵想顺顺利利结婚,没那么容易!” 对方有点不乐意:“晓璐,你到底是为了给小光报仇,还是要跟纪少徵搞在一起?你别把我当傻子!” 白晓璐吐了口烟圈:“唉,您怎么能这么想呢?纪少徵见死不救间接要了旭光的命,我当然是为了他报仇才要纪少徵结不成婚!对了……时间差不多了,您赶紧回家送天天上学,孩子该找您了。” 后视镜里闪过一道犀利尖锐的目光,后座的人走下车,在路边凝视着停留片刻,才离开。 白晓璐哼着咬牙骂句:“老不死的!” -- 走了快十分钟,除曦抬手抹几次眼泪,莫名停了几次,纪少徵都一一给数着,终是沉不住气,痛快下车,三步两步挡在她前面。 除曦闷头走,恍惚中撞进纪少徵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满是泪水。 “你还没走呢?”除曦理了理头发,将狼狈不堪的脸挡起来,“我没事,你放心吧,不是要到四哥那里处理叶灏丞的事吗?” 纪少徵耐心说:“我连自己的宝贝老婆还没哄好,哪有闲情管别人?” 除曦不想他这么快就消气了,看了看他,咕哝说:“我说了没事,我想自己走走,让头脑清醒一点。” 车辆来往,正是上班高峰期,他俩站在人行路上,不时有行色匆匆的人擦肩而过,好奇的诜诜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纪少徵从正面使劲抱住她:“说吧,你还想知道什么?说!” “十六叔,你先放开我!”除曦被勒的喘不过来气,越发使劲地挣。 纪少徵喝止:“不许胡闹!“ “我没有闹!”除曦抑制不住哭出声,“我不是小孩!我干嘛闹!” 然而,看热闹的人更多了,不远处就是一个公交车站,大家好似都把这一幕当成清晨上演的一出醒目的言情剧。 “好,我想知道……”除曦面子薄,受不住被路人围观,先认输了,眼泪噼里啪啦的掉,“我想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十六叔,你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呢?你应该说——就算我全部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干着急,只会添乱!” 纪少徵伏在她耳边轻咬:“是不是这样说你就原谅我了?不生我的气?” 为什么不责怪她,骂醒她呢?除曦鼻尖算的更厉害,明明是她意识到是自己的无用才另他一直隐瞒,反过来他。 “我该怎么做……”除曦埋头藏在他衣襟前。 “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相信我,放心准备婚礼,做我的新娘。我了解白晓璐,也了解陆泉,我能应付得了他们。相信我,行吗?” “嗯……”除曦紧紧回抱住,支支吾吾地点头。 世界依旧喧闹,两人如入无人之境拥抱在街头,白晓璐侧着脸从车窗望去,将烟头从指间弹出车窗外,嘴角划过一抹冰冷的笑…… -- 除曦按照日程由纪少徵陪着,最后一次去爱纱试被纪绒绒精益求精修改过的婚纱,距离婚礼不到三天,可她显然一点新娘的喜悦心情都没有。 从试衣间出来,眼中布满血丝的除曦吓了纪绒绒一跳,虽然才怀孕四个月,但纪绒绒已然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孕味十足的辣妈,十分享受即将怀胎十月做母亲的过程。 纪绒绒撑着腰,腹部更显突出,从镜子里看除曦半响,转身发火道:“谁?谁在化妆室里抽烟了!说了一千遍禁止吸烟,都听不到吗!” 被老板目光扫射一圈的人全部举起手来,纷纷表示没有,tony连忙说:“liv,没人敢在你面前吸烟的。” “不止是我!”纪绒绒指指除曦,“除曦面前也不行!她眼睛对烟尘过敏!” 除曦望着自己对面那浑身上下似乎华美的过分的女人道:“好不像我……” “说什么呢?”纪绒绒歪头,“这不就是你吗,多漂亮!怎么样,以前我说把我的伴娘礼服送你还一直没机会呢,现在好了,你倒提前我一步,直接穿婚纱……怎么样,不谢我一句吗?” 除曦终于展颜:“谢谢你,绒绒。” 纪绒绒手臂搭在她肩上:“一家人了,还客气!” “我的眼睛没事,没有人抽烟,为了你肚子里的小宝宝,少发点脾气。” “知道啦。你快比我妈啰嗦了……对了,我去叫石榴叔,我把她老婆打扮的这么美,看看他要给我什么奖励!” 纪绒绒转眼兴高采烈地又消失在化妆室,除曦摇头微笑了下,真好,纪绒绒,你终于变回原来的纪绒绒了,真好。 可我呢…… 除曦看着墙上挂着显有日期的石英钟,还有两天了……不知为什么,随着指针的跳动,她越来越不安,无法预料下一刻即将发生什么?她和纪少徵的婚礼是否安然无恙能如期举行? 果然,不出她的直觉,或者,应该说陆泉警告她的没错。 就在婚礼前一天一早,除正广的公司曝出丑闻。 纪少徵带着她和除正广单独见了面,一家在当地颇具影响力的报纸言之凿凿除正广公司在工程招标期间严重压价,施工单位利用偷工减料的手法降低成本,材料也做了手脚,送检的虽然是合格产品,但是施工现场用的混凝土却是掺片石的,钢筋也都是次品。此事一出,加之白晓璐那茬,除正广仿佛一夜间苍老了十岁。 除曦翻动手机,发现这件事已在微博被顶到了热搜榜,一时间讨伐声音如同洪水猛兽从四面八方涌起。 除正广在女儿和女婿面前也顾不得面子了,老泪纵横说:“末末啊,明天……爸没脸亲自送你了!让别人看到说你的闲话。” 除曦:“爸——报纸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除正广叹口气,支支吾吾说:“实话说吧,少徵也应该很了解,现在地产不比前几年,干工程的利润是越来越少,哪家施工单位不偷工减料?只是多和少的区别,公司也都睁一眼闭一眼。” “爸……你还有没有良心,居然还说这种话!这让我和十六叔怎么帮你!” 纪少徵按住除曦的手,让她别激动。 除正广抬头,目光闪烁的看看纪少徵,点点头:“公司曾经压价的事情是真的,至于偷工减料……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像报纸和网上说的那么详细肯定是施工单位里有人故意检举,算了,如果我除正广栽在这件事上,我也无话可说。” 除曦不太明白工程的事,用眼神问纪少徵,纪少徵说:“您这话的意思是……” 除正广不出声,除曦却颤声开口:“白晓璐,是不是?” 除正广震惊地:“末末……” 半响,纪少徵让梁助理联系律师,挂断电话后道:“爸,您不必瞒着除曦了,她已经都知道。律师在赶过来,您先不用急,我们再商量,能把损失降到最小最好,不过您也应该知道公司将会面对什么。” 除正广无力地靠在木椅的椅背上,苦笑出了声:“报应,真是报应……我以为给了她一部分股份,她就能放过我,没想到……她的目的不在得到我,或者我的公司,而是毁了我。” “爸!”除曦说,“你跟她做了交易?” 除正广双手抓紧发根,点点头:“她知道陆泉的事,也知道工程向来有问题,所以……” “你早就知道她跟你在一起的目的不纯?” “也不算早……末末,对不起……爸一时糊涂啊,上了这个女人的当,被她当蠢货一样利用。这个死女人,我真应该当时就作掉她!妈的,要死一起死,跟她同归于尽!” “爸!你不要胡说了!”除曦落下焦灼的泪,去抓除正广的手,“她要什么?她和你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下这么大的本对付你?她是不是让你逼我……离开十六叔……” 除正广摇头:“不要乱想!女儿,不关你的事。” “我见过她了,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爸,对我说实话吧……” 除正广拍了拍她的手:“不要说了,末末,都是我这辈子造业太深了,害人害己,活该这种下场!” 除正广不肯吐露白晓璐的条件,但除曦也能猜到大半,一个小时后,律师到达,商量如何减缓除正广公司的危机直到深夜。 明天就是婚礼,因为有接新娘的步骤,除曦要回到原来的家里住。 连瑶向婆婆提出来后,婆婆和彭子帅还算自觉,把房间主动让出来回店里。 这晚,只有连瑶带着两个孩子在次卧,除曦和阿姨睡在主卧。 除曦翻来覆去,夜不能寐,怕影响阿姨休息,便披着衣服在阳台上吹风。 “你爸的事我听说了。”连瑶知道这一宿除曦很难熬,外面传来响动,她就出来看看,“你别担心太多了,十六叔不是在帮忙解决吗。” 除曦苦笑:“解决不了的。十六叔已经让我做好心理准备,事情闹这么大,只能尽力减少影响和损失,毕竟被质量监督部门调查出来,我爸的公司一定要负法律责任。” “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对……你说的对。可是我好矛盾,我爸……他虽然做了很多错事、坏事、缺德事……。”但如果不是白晓璐的处心积虑,也许他不会被算计到如此一败涂地。 “没关系。末末。”连瑶让除曦倚靠在她肩头,安慰道,“他是你亲生父亲,所以,你难过也好,矛盾也好,都很正常。我问你一句,到现在,你真正原谅他了吗?” 原谅?除曦之前根本没考虑过原谅,现在一时却回答不上来。 连瑶轻柔抹去她眼角的泪:“不用说出来,你啊,自己放在你心里就好了。” -- 五个小时悄然而过,终于迎来婚礼当天,因为正是国际劳动节,一清早便听见爆竹声声绵延不绝。 天还没大亮,阿姨把除曦和连瑶通通叫起床,另一面纪绒绒也把fiona和爱纱两位顶尖级的妆发师带来。 除曦的黑眼圈严重,纪绒绒昨天也被新闻折腾一天,并不多言,直吩咐妆发画出一个完美的新娘妆。 见除曦还是神色惶惶然,连瑶握住她的肩膀:“虽然你其实已经早就合法嫁人了,不过今天还是挺令人舍不得的……末末,准备了这么久的婚礼,我们今天重要要把你风风光光嫁出去了!” 说完,从阿姨那里把康康接过来,递到除曦面前,说:“来,康康,亲亲小姨!现在还是你的小姨,以后小姨就是纪家的了!” 除曦哭笑不得:“姐!” 康康挥舞着小胳膊,脸蛋圆圆的,笑的十分开怀,除曦心情一下子放松许多,趁着自己还没化妆,让康康在她脸上蹭来蹭去。 纪绒绒突然从中探出个脑袋来,讨康康香吻:“来,给我也亲一口!” 啵啵两声,纪绒绒心满意足道:“哇哦,满血复活!其实啊,连瑶姐也别伤感嘛,到我家,除了石榴叔,还有我罩着除曦呢。” 连瑶一听也是,郑重说:“那末末以后,还真得多让你照顾。” “欸,连瑶姐别这样,我和除曦十多年的好朋友了,不用你说我也肯定照顾。” 连瑶瞧了瞧她的肚子:“你这几个月了,检查都做完了吗?男孩女孩?” “医院没告诉,我也没在意,男孩女孩我们都喜欢……” “我瞧你这肚子的形状,像男孩呢,跟我怀康康差不多。” “男孩啊,我想要小公主啊!” …… 接着,这俩人便聊起妈妈经,一发不可收拾。 除曦则很快被妆发师团团围住,忙活起来,望着身着白纱,一点点被装扮成隆重新娘的模样,浮于心头的惶恐和不安也越来越被放大。 她想起白晓璐冰凉决绝的眼神,和陆泉唇角的似笑非笑,都令她无法集中精力,不住地分神。 她捡起桌上的手机,想打给纪少徵,被连瑶一眼看见了。 “欸,末末,你要联系十六叔?” “想问问他什么时候来?” 连瑶调侃:“诶呦,一晚上不在一起就想得慌,果真还是新婚啊。” 向来对谈论纪少徵十分害羞的除曦,竟然直白的坦诚道:“我是真的……现在特别想他。” 周围人听罢,掩唇笑的掩唇笑,打趣的打趣,而除曦脑海里只有纪少徵。 “老人们都说接新娘前,新郎新娘是不能见面的。”连瑶被阿姨和婆婆影响,很相信这些风俗。 “不见面,都什么时候,姐,我就打一个电话,听听他的声音。” 连瑶接收到除曦恳求的目光,心软下来,给她手机:“好吧,看在你现在真的很紧张的样子,给他打个电话,然后你就安下心来哦。” 除曦连连点头,没丝毫停留,接通过去。 半响,对面接起:“喂,什么事,宝贝?”他的“宝贝”一出口,男人们此起彼伏的哄笑便传进耳朵。 除曦总算放下心,半刻,低声说:“我害怕……” “不怕,很快就见面了。” “嗯。你万事小心。” “好的。先——” “等等——”除曦心口酸酸的,泪一圈圈地在眼底打转,“纪少徵……我……我爱你。” 纪少徵一顿,说:“我也爱你,除曦。” 然后,通话两端都是一阵起哄和窃笑声,有人又要投诉虐狗了,愤愤不平道:“你们这表白也太早了,留到婚礼上说啊!” 除曦将手机给连瑶,对着镜子里忧心忡忡的新娘重又露出笑容:“我好了。” 太阳从天面爬升起,一瞬间光芒万丈,这是个大晴天,小区里好几户人家都办喜事,鞭炮和礼花此起彼伏冲破天际。 眼看接新娘的时间快到了,阿姨急躁起来:“你爸怎么还不来?打了好几个电话了。不能因为公司出事,真的不来送你出阁啊!唉,这么大的事,也没个交代!” 连瑶说:“算了!妈!如果今天除正广被人在婚礼上带走,那才叫给末末找麻烦,还不如不来了,不就是个仪式,到时候让十六叔直接牵末末进去。” 阿姨一阵犹豫,心想也是:“偏偏这个时候!除正广就是个不靠谱的人!” 除曦怔了怔,说:“姐,手机再给我下,我问问爸还来吗。” 连瑶不情愿道:“末末……” 这时,除曦的手机竟正好叫起来,一看,名字是除正广。 连瑶接通,伸到除曦耳朵边,除曦开口:“爸?” 一个女人冰冷的如同利刃般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不是你爸。是我。” 第94章 终极报复(8) 第二十四章终极报复(8) 虽然和她狭路相逢的次数寥寥可数,除曦却清晰辨别出,此时此刻拿着除正广手机的,正是白晓璐。 除曦咬牙:“为什么是你? 女人得意洋洋地哼笑:“你说呢,你爸心真是大,昨天我弄出个新闻把他差点玩儿死,半夜三更还是来求我——” “闭嘴!”除曦震怒,低吼道,“你闭嘴!不会的!” 白晓璐:“不会?呵,让他跟你说几句话。” 一阵杂音响动时,连瑶和阿姨这边已被她的语气和表情吓一跳,惊惶凑过来劝说。 “怎么了末末,有话跟你爸爸好好说!” 除曦提起裙摆:“我知道了……我进房间里。” 快步回到主卧,除曦落锁,等白晓璐将手机递给除正广说话,听筒里传来嘶声力竭的喊声:“末末,别相信她——啊!” 有男人狠厉的咒骂:“妈的!再敢废话揍死你!” 手机差点从除曦战栗不止的手中滑落,是除正广的声音,被白晓璐控制住了吗?怎么办?怎么办? “报警……” 除曦正要挂断通话报警,白晓璐说:“想报警?好啊,不知道警察是先抓你爸还是先抓我,我又没把他怎么样,是他自己来找我要我放他一码的,说到这……看来你和纪少徵是一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里啊,这么瞧不起我?知道我不敢真的做什么是不是?” 除曦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声音涩涩:“你……你还想怎么样?” 白晓璐一字一顿地说:“你、不准和、纪少徵结婚!” 除曦赫然一笑:“白晓璐,就算你千方百计破坏了我们的婚礼能怎么样?我和纪少徵在去年,也就是你还没有出狱的时候已经领证了,我们结婚半年多,婚礼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白晓璐愤然道:“那也不可以!” 除曦攥紧了手指:“你爱纪少徵?” 停了片刻,白晓璐凉薄的笑了笑:“爱……” “你爱,却得不到。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二十多年,你和纪少徵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应该不错吧,可是偏偏就是得不到他,所以你和杨旭光结婚,怂恿他和你一起搞垮纪少徵……没想到你作茧自缚,到头来却把自己搭进去!” 白晓璐牙齿颤得咯吱直响,故作轻松道:“啧啧,激怒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除正广可在我手里!” “你想想这五年在牢里的日子,不好受吧,你还想再进去吗?还有你的儿子……你就不心疼你的儿子和母亲?” 白晓璐冷笑了声,微顿说:“你什么意思?” 卧室门被连瑶和fiona几人拍的怦怦作响,纪绒绒大声喊:“除曦,石榴叔的电话,你开门,接一下。” 除曦没有应声。 纪绒绒焦急起来:“有重要的事,除曦,先开门!” 除曦胸口凝聚一股从来没有过的孤勇,下定了这个决心,她连手都不抖了:“你不是纪少徵的对手。放过我爸,冲着我来。” 白晓璐在对面放生哈哈大笑:“好啊。你再等等。” 说完,切断了线。 除曦筋疲力尽打开门,留下来的堵新郎门的女孩子们鱼贯而入,纪绒绒挤在中间,fiona警告道:“诶诶诶,都小心点,这儿有孕妇!除曦接电话,纪先生的!” fiona把手机隔着好几个人递过来,除曦走到床边听:“十六叔……” “还好吗?我快到了。” “嗯。” 纪少徵已经知道除正广在白晓璐手里了是不是,他也许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 “除曦。”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线听起来不那么弱不禁风,好像一根随时被吹翻的电线。 “嗯?” 纪少徵还是说:“白晓璐……今早把你爸的家人都绑了起来,现在在你爸爸公司的天台上,还有你爸爸……是后来才赶去的。” 纪少徵料到经过这一天一夜泊淳下血本对新闻进行的控制,白晓璐见到定会被激怒做出极端的事情来,第二天就是婚礼,除正广已做足准备应对,却不料白晓璐兜兜转转居然去瞄准他的老婆和龙凤胎儿女。 除曦的手心渗出冰凉的汗水,原来是这样……一环扣一环,好像一只难分难解的九连环,除正广在乎他的老婆和儿女,她在乎她的亲生父亲,纪少徵在乎她,白晓璐在乎家少徵……于是要拿捏住纪少徵,白晓璐干脆顺藤摸瓜绑票除正广的老婆,和与除曦那有一半血液联系的弟弟妹妹。 “除曦,警察很快就到,白晓璐的目的不是伤人——” “可万一呢?”除曦忽然舒了口气,“十六叔,也许你可以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告诉我的。” 纪少徵也苦笑却笑得艰涩之极:“是啊。不过你会生气,不理我。” 除曦落泪:“生气不理你算什么啊。我舍不得你,根本不会离开你。生气之后总会原谅你,再说……” “早知道——” “十六叔,我想对你说,十年前在纪家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最幸运的事,我不知道这种幸运会持续多久,不知道……我这样一无所有,能拿什么去换那份幸运——” 除曦闭上眼睛,她听到背后有个陌生的脚步在逼近她,一步步向她身后走来,不管是谁,她不能回头,不能挣脱,甘愿屈从。 “新娘子!” 除曦惶惶然,本-能快步躲开,一转身,是爱纱的其中一个妆发师,一脸惊愕,眨眨眼说:“怎么了?liv让我劝你别哭了,来给你补补妆。” 除曦抚着胸口捋了捋:“噢。我以为……”她缓过来神,把手机拿到耳边,“等等,我再说两句,十六叔?” 砰……一声骤然的巨响瞬时砸了过来,除曦全然懵住,再连续几声,刺耳的忙音逼得她只得将手机拿离开耳旁。 “十六叔?十六叔?!喂!喂!纪少徵!回答我啊!” 通话上的时间一秒一秒的还在走动,却只有闷声的杂音,除曦除曦已六神无主,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嘶喊出来居然是哑的。 “纪少徵!” 哒哒哒,寂静的背景音里是清晰可辨的高跟鞋声,然后手机被拾起,轻轻敲了敲:“嗨,末末,还是我……” “白晓璐!” “对,是我,看来你对我越来越熟悉了。” “纪少徵呢?你——” “噢,你不是让我去找吗?结果在路上那么巧,我看见了他……他穿成这样可真帅啊,只可惜,他为了早点见你,偏偏甩掉别人,一个人开着车改道走,让我有机可乘……唔,纪少徵——他现在就在我身边,你说的没错,我是爱他,从小到大,没有一天不爱他。真好,他现在被我撞晕了,终于会对我言听计从了。” 白晓璐将头纱一把拽下来,惊坏了大家,纪绒绒第一个跑上前:“除曦!” 除曦踢掉高跟鞋,换上白色的平底靴,满脸是泪,却沉声对着手机咬牙恶狠道:“白晓璐,你这个疯子!” 第95章 终极报复(9) 除曦解恨地骂出了名字,系上鞋带直起身,推开人群向外面闯,被方才就来到身边的连瑶和纪绒绒齐齐拦住。 纪绒绒不可置信问:“你说谁?白晓璐?” 除曦眼眸垂着,一下亮了起来:“对,白晓璐,那个疯女人在路上撞了十六叔的车!绒绒,马上报警!” 纪绒绒震惊之余,恐慌地拉住除曦手臂:“除曦!你这样子去哪里?” 除曦婚纱的领口是一字型的,手臂由上等刺绣蕾丝包着,虽然莹白的肩头裸0露,安全性却相当好,她提起裙摆,望着纪绒绒,目光虽然坚定,眼底还噙着泪。 “当然是去找他……绒绒,今天如果是你的婚礼,新郎是叶灏丞,你也会这么做的对吗?” 纪绒绒苦笑,握紧住:“才不会!” 除曦一点一点拨开她的手,目不转睛,低声说:“让我去……” 纪绒绒一失神,除曦已经奋力挣脱着,那般坚定和勇敢地离开,转眼,她便只能看见她飘着白纱的背影,在喧嚣中摇曳,那一画面定格在瞳孔里,安静,无声…… 除曦,再不是唯唯诺诺的除曦了吧。 除曦下了楼,小区里好几家都在赶着吉时办喜事,热闹非凡,她大步沿着路一直跑到大门口。 站在路边正拦出租,一辆黑色车子猛然停在她脚边,她连人带婚纱差点被卷进去。 车窗下降,除曦蓦然心惊,退后一步。 “陆泉?” 陆泉摆了下头:“上车!我知道白晓璐去了哪里!” 该不该信他?纪少徵警告过她,白晓璐和陆泉各有目的,心怀鬼胎,谁都不要相信! 陆泉见她浑身戒备,僵直着不动,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有人告诉你了是吗?的确,我恨姓除的,但我不想因此连累纪少徵,至于你,如果我要对你下手,你恐怕早就活不到今天了!怎么选,你自己决定吧。” 除曦胸前剧烈的起伏,时间已不容她多想,越过车前,进了副驾驶。 陆泉颇为好奇看向她:“相信我?” 除曦笃定点头,转而问:“白晓璐会带他去哪里?” 陆泉平静道:“你们今天举行婚礼的酒店。”话罢,一脚油门,车子像迅猛的豹子,全速冲出去。 -- 纪少徵脚步踉跄,短暂的昏迷后,他清醒过来,竟是被人架着拖行。 额头和左侧脸颊传来痛感,他摸了过去,是粘稠的血。 意识停留在除曦给他打来的那通电话。 白晓璐丧心病狂绑了除正广和他家人,目标显而易见,不过是引蛇出洞。 他要去接除曦,一定要接到她…… 然而从岔路突然冒出来的白色车子,却猛然从后面疯狂地向他撞来。 “醒了?” 纪少徵睁开被血水模糊的眼前,身体仍被拖着,进了一个狭窄的空间,头顶有盏炽热的白炽灯,不时发出呲呲的声响。 咣当咣当—— 脚下颤动,原来是在电梯里,他勉强转过僵硬的脖子,看见了一张骇人的脸。 她亦是狼狈,脸上额头有轻微的擦伤,可神情却是得意至极的。 “疯子。”纪少徵厌恶地轻吐出两个字。 白晓璐勾了勾嘴角,耳朵侧过来:“你说什么纪少徵?很佩服我?没想到啊,你纪少徵也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 纪少徵闭上眼睛咳嗽数声,胸腔隐隐作痛,大概是撞击时气囊弹出来所压迫所致。 架着他的是两个身高力壮的男人,电梯破旧,脚下有灰尘,为了避人耳目,一定是在货运电梯里。 “你要带我去……哪里?”纪少徵压抑痛楚,在电梯即将到达顶楼时问出声。 白晓璐拍了拍他的脸,眼睛亮的发光:“和你结婚啊。你今天不是结婚吗?” 纪少徵哼笑,垂头先省点力气。 白晓璐蹲下来,仰起脸对着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了啊?我说错了吗,今天……不是你结婚?你别怪我撞了你,谁让你这么多年就是对我不动心,我能怎么办呢?” 电梯晃悠着到了顶楼。 彪形大汉将纪少徵一路从电梯口又拖了一段水泥楼梯,才到了顶楼天台。 高空中风声呼啸,纪少徵被甩在一处正对阳光的墙角,他有些头晕,额前不小心磕在地上,渗出血来,白晓璐大叫:“叫你们小心点听见没有!” 其中一个男人脏话连篇地骂了几句,另一个劝道:“算了,这地儿太他妈太招摇,警察说不定马上就到!要了钱再说!” 白晓璐将包背在身后:“不行!你们必须留在这!我要结婚……” 男人被提醒,心还发慌着,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顺手像甩小鸡一样把孱弱的女人丢了出去,捡起包翻到钱包掉头逃跑。 白晓璐爬起身,先前那个男人回头说:“草,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疯子,真想爽一下再走……” 另一个上前一记爆头,才骂骂咧咧地离开。 白晓璐不甘心地跺脚,一个人把纪少徵拉到天台边沿,只是几分钟而已,远处已能听见绵延不断的警笛声。 白晓璐踉跄着站稳了,干笑几声:“这么快……为什么这么快?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一点时间也不给我?” 两人身体都受了伤,纪少徵的主要在双腿和头部,而白晓璐则比较轻,但女人力气始终是小,纪少徵在趁其不备抬手掐住她的脖子,狠狠勒住:“时间……你的时间应该用来给旭光赎罪!” 白晓璐被掐的表情变了形,颤颤巍巍摸到了自己包,一甩,金属扣砸到纪少徵伤口处。 纪少徵一阵眩晕,再醒来,只感冰凉的刀刃在他颈间游走,半个身子已经被白晓璐压在天台边,白晓璐不知从哪里得到一把匕首,正卡在他的喉咙处。 “你不要动!不然我就让你死!” 纪少徵仰着头,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脚下也动不了,余光不经意瞟到白晓璐身后,沉声道:“白晓璐……你想用杀死旭光的手段,也杀了我?” 白晓璐听罢,冷笑着凑近他:“聪明啊,你怎么知道杨旭光是我弄死的?” 纪少徵咬牙:“他果然不是自杀?” “没错,也是高楼,比这还要高……高得他摔下来必死无疑!只有他死无对证,我才能把主谋的罪名推给他,我才会被轻判……”白晓璐闭了闭眼睛,泪水惶然流出来,再看向纪少徵,刀刃逼近,歇斯底里地大叫,“为什么,纪少徵!为什么你不爱我,还把我让给你的朋友?旭光本来不用死的……如果我不嫁给他,他就不用死!” “白晓璐你杀了人,还这么多借口!” “不!不是我!是你!你知道我为了走出渔村去hz找你,吃了多少苦?都是因为我从小就把你当成我要嫁的人……可是这么多年,你竟然一点也不爱我,好,我以为嫁给杨旭光,我的心就能平静了,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也好!你却只是因为技术配方把我们赶出泊淳!” 纪少徵苦笑,索性放松身体,半躺在阳光下:“对……如果当时我能意识到旭光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你利用,也许他真的不会死……” 白晓璐颤抖地抓起他胸前的衬衫,像只厉鬼般又哭又笑:“你后悔也来不及了!旭光的死难道没有一点责任?休想……休想把他的死全部推在我身上,你也有份!你见死不救!再说……根本不是我利用杨旭光,明明是他心甘情愿的,包括他最后死在我手里!你恨我啊,恨我杀了你最好的兄弟,然后又来破坏你和除曦!好,这一生我得不到你的爱,得到你的恨也不错!” 纪少徵拼尽挣扎,眼皮和脸颊血渍还未干,双目露出骇人的利光:“你敢动除曦!” 白晓璐轻佻抚-摸他的胸前:“你别这么担心,也别这么看着我,我的目标一直都是你,不是她!其实我挺不服输的,除曦……噢,是末末,我真嫉妒她啊,可以被你爱被你疼,被你保护得像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你对别的女人这样!我还一直以为纪少徵一辈子都不会爱上一个女人了呢……对了,你记不记得旭光的妈?在渔村的时候——” 纪少徵皱了下眉头:“除曦陪我回渔村祭祖时就是被旭光母亲骗走的?” 白晓璐理所当然地耸了耸肩:“是又怎么样?你又想骂我卑鄙,连孩子和老人都不放过?无所谓了,纪少徵,我能做到今天这步什么都无所谓了……你看楼下这么多宾客,都是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爱你啊——” 酒店前已经停了好几辆警车,白晓璐望着喧闹熙攘的街路,一个穿婚纱的女人最为显眼,和一个男人一前一后下了车进了酒店。 “末末已经到了,不好啊,我要在她到之前就和你结婚!然后我们一起去死好不好?这样我们到了下面,也是一对鬼夫妻,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白晓璐如同疯魔,加大力度压制住纪少徵,左手反手拿着匕首别在他颈间,另一手在他身上乱搜。 摸到婚戒的盒子,她大喜,两只璀璨四射的钻戒在阳光下交相呼应,白晓璐等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兴奋得要哭了!眼前不禁浮现一幅幅她和纪少徵携手走在婚礼红毯上的画面——音乐响起来了,华美雪白的婚纱穿在她的身上,手臂挽着她深爱一辈子的男人,在人们羡慕和祝福的目光中,走向婚姻殿堂…… 证婚人要他们交换戒指了啊,她小心翼翼拈起,先戴在自己无名指上,然后另一只要戴在她和纪少徵的手上。 “手给我……少徵哥,手给我……”白晓璐忽然无比温柔,好似换了一个忍,充满爱意地看着他。 纪少徵转头向下望去,差不错二层的距离有一处露台,倘若他就这样被白晓璐推下去,只要他抓住露台的栏杆,可能还有一线生机。 “晓璐……”纪少徵见状顺水推舟,“你这样,我怎么戴戒指?先放开我……” 白晓璐慌张地看了一遭周围的状况,摇着头,委屈说:“不行,我放开你的话,你肯定会去娶除曦的……我要你现在就戴!为什么不能戴!为什么!” 说着说着白晓璐又恢复成狰狞恐怖的面容,刀刃更逼近:“你不肯戴?好!给我手,我来给你戴!” 白晓璐怒目呲牙拽过纪少徵血迹斑斑的左手,可是男人攥着拳,她费了好大劲才掰开一根小手指。 纪少徵满头是汗,重心不稳,双脚就要离地,趁着白晓璐全部力气都集中在掰她的手时,刀刃离开喉间的一刹,身体向前倾,精准握住白晓璐的手腕向后反扣,她大叫一声,吃痛松手,匕首应声掉落,白晓璐爬过去取够,被纪少徵一脚踢开。 两人再同时扑过去抢,白晓璐双腿灵便占了上风,她直起身子,仰头大笑:“纪少徵,你先走一步吧好吗?” 一边说,她便举起匕首冲向靠着围墙的纪少徵,却还有一步之遥时后脑重重挨了一下,巨大的痛蔓延四肢百骸。 女人凄厉地惨叫,不可置信转头,杨母正拿着铁-管,满眼腥红。 白晓璐颤声:“老不死的……” 杨母嘶喊道:“旭光对你那么好,为什么要杀他!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为什么杀我儿子……啊……旭光!” 白晓璐摸了一把痛处,鲜血横流,她脚步不稳,上前几步有气无力骂道:“呸,他就是个蠢货!我已经嫁给你们家……还生了孩子,还要我怎么样!是他蠢被人骗了那么多钱,难道要我跟着他一起坐牢!” 咣当,铁-管落地,杨母痛哭着跪下,泣不成声。 匕首悬在空中,白晓璐心想,我要连你这个老不死的一起杀掉……转眼,人已经倒地不起。 纪少徵勉强站起来,越过脑后一片鲜血的白晓璐去扶杨母,头发花白的杨母只顾得上哭,哭得撕心裂肺。 “十六叔!”除曦终于在拥围中上了天台,现场血迹斑斑,令人心惊肉跳,陆泉和随行的警察一路拦着她,她顾不得婚纱都染上血迹,硬闯进来。 当看见满身是血的男人同样一步一步艰难朝她走过来时,她差点认不出那就是纪少徵。 陆泉也吓得愣住:“纪先生……” 除曦拨开陆泉的手,朝纪少徵跑了过去。 只是十几步路,却似乎格外漫长……长到她以为永远见不到他了,这么好的纪少徵,以后她再不要对他耍小脾气,再也不怀疑他,再也不拒绝他,每次他出差她都要形影不离地跟着…… 想到这,她破涕为笑,双臂已经搂上纪少徵的脖颈:“十六叔……呜呜呜……” 她虽然瘦,到底也是有重量的,纪少徵的小腿传来剧痛,竟生生忍住了,拍几下她的背,稍作安抚后低声说:“除曦,怎么还是这么毛躁?” 除曦泪眼模糊,瘪着嘴:“唔?我以为我这次很冷静了……十六叔,白晓璐让我放弃你,她就不再纠缠我们了……对不起,我做不到,世界上只有一个爱我的纪少徵,我放不开……所以没有告诉你,如果今天没有举行婚礼,也许……” “嘘——过去了,除曦……”他在她耳边喃喃,“腿,宝贝儿,我的腿受伤了……” “啊!”除曦像触电般从他身上跳下来,连忙蹲下身检查他的腿,“没关系,120很快就到,你再忍忍——” 除曦半蹲着,这才发现刚上天台时纪少徵身后不远处的垂头跪着的人有些眼熟,背部佝偻,头发花白,形貌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许多,此时此刻,躺着的白晓璐已经被赶来的警察确认没了呼吸,而她也被女警扶起了身,失魂落魄地坐在墙边休息片刻。 是在哪里见过呢? 她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画面……她手边应该牵着一个小孩才对,对!老人和小孩! 露在正午阳光下的肩膀和手臂,泛起了层层鸡皮疙瘩,她竟然是在渔村走失那个小孩的奶奶…… 除曦怔愣着,和杨母的眼神蓦然相遇,那是一种直觉,来自女人的直觉,几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杨母登时弹坐,迈步过来,大概她是和纪少徵一样的受害者,所以连她身旁的女警也没作什么反应,整个现场,混乱忙碌的案发现场,似乎只有她注意到了那份尖锐的危险。 时间变得格外粘滞,一个声音传进除曦的耳朵:“纪先生!” 陆泉…… 然而来不及了,除曦脑子里一片空白,能做的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让高跟鞋支着她的身体站起来,将不稳的纪少徵推向一边。 接着,便是身体不受控制地倾覆,天旋地转,和无法形容的疼痛。 世界像是在打转,不停的转,然后崩塌了…… 第96章 世界上最好的你 第二十五章世界上最好的你(结局章) 三个月后。 盛夏的夜晚,清风拂面,纪绒绒坐在阳台椅子里昏昏欲睡,手里的画册不经意从膝盖上滑下来。 肩膀被轻轻拍了拍:“绒绒……绒绒……” 纪绒绒从半梦半醒中惊坐,大口深喘着气。 叶灏丞出现在眼前,满脸担心,捋开她汗湿的头帘:“做恶梦了?” 纪绒绒怔愣很久,将手下意识盖在肚子上,孩子已经七个多月,时不时会在里面翻个身、踢两脚,八成个淘气的小家伙,然而这个小家伙是经历千难万险才终于平安的,医生说,只要她安生地等待临产,再不多久她就真的当妈妈了。 曾经午夜的梦回,如春寒料峭的天气,阴暗而冰冷,尽是叶小叶离开她时的疼痛,这一次,该是她最后一次梦见吧。 “没什么……”纪绒绒坐得腿麻了,向上勾了勾臃肿的双脚,一双手握了上来,好热。 他一边轻柔地按着摩,一边抬头问:“怎么样,舒服点了没有?” 纪绒绒兴致大发,像逗猫一样拍他头顶:“服务的不错噢,要多少小费,开个价。” 叶灏丞继续按摩,没搭理她。 纪绒绒哼了声,回过神来:“欸?我的画册呢,叶师兄?” 叶灏丞还是不搭理他,响久才若无其事说:“扔了。” “扔了?”纪绒绒小炸毛一下,医生说过,让她安生地待产的! “扔了啊。”叶灏丞半蹲着,按完了脚背脚腕,手顺势向上,按到了小腿和膝盖。 纪绒绒狠狠打了冷战,膝盖后面的凹槽好敏-感,麻-酥-酥的。 一抬脚就照叶灏丞的肩头踹去:“少勾我!先为我服务,一会儿就折腾我!” 她要安生地待产! 可惜她的无影脚不但姓叶的给躲开了,反而眼疾手快又将她擒住。 刚才那几下不舒服是骗人的,纪绒绒处在特殊时期,雌性激素一被刺激就哗哗的分泌,脸红扑扑的,正瞪他。 叶灏丞一笑:“还要不要?” “什么啊!”纪绒绒更火大了。 “你以为是什么?画册而已。”叶灏丞手下不停,纪绒绒感觉自己的骨头快软成泥水。 “不要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画册是单诚寄给你的?” 纪绒绒支吾半天,才说:“不知道啊,我就随便看看,是单诚寄的?不知道,完全不知道!” 裙子被撩起了,他还亲她,痒……要死了! 纪绒绒扶着腰坐正,满脸通红,把人揪出来:“你干嘛?!” 叶灏丞凑近,如她所愿,一口含住她的嘴巴,纪绒绒立马回应,累到气喘,声音也不能更柔眉:“怎么好像分开后……你特别喜欢为我做这个……” 叶灏丞眼睛里亦是有朵燃烧的火焰,只问:“要不要?” 纪绒绒也是会害羞的,埋着头向叶灏丞怀里钻。 “要不要?”叶灏丞还是问,声音里多了几分暗昧的调笑。 “好啦好啦,要要要!”纪绒绒见叶灏丞又是春风满面,脸色一黑,“等等!不是又是讲画册吧?叶灏丞,画册如果是单诚寄的你要做什么?喏,你没看画册里面吗,他又邀请我去摄影展,像去年一样。只不过你现在不在基金会了,所以不知道。” 叶灏丞挑了下眉,把她从头看到脚:“你这样子……就算去了,我有什么好担心?” 纪绒绒摸了摸脸颊,圆鼓鼓的,自从怀孕以来她确实胖了不少,但除了肚子和脸,四肢还算纤细,但不刻意打扮的话,着实不修边幅得难以见人,何况还是前男友这种生物。 纪绒绒气急败坏地推他:“你今晚滚出去睡!” 玩笑有些过了,叶灏丞揽着她又是亲又是舔。 纪绒绒嫌弃地大叫“好恶心”,扑腾腾够了说:“都猴年马月的事,你干嘛还那么在意单诚?” 转了转眼睛,瞪叶灏丞,单诚是他心头刺不假,但他要敢提个季月试试! 叶灏丞似乎很想反驳,平了口气,说:“因为单诚到今天,还是对你不死心。” 纪绒绒昂下巴:“没办法呀,都怪我纪绒绒魅力太大……”瞥见他微沉的眼眸,补充道,“但孩子我都要给你生出来了,你还不满足啊。喂……我问你,叶灏丞,当初没有那段录音,是不是之后我们互相伤害的事也就没有了?你那时候是因为爱我?还是我说放不下单诚才选你,你自尊心受挫?” 叶灏丞显然不愿继续单诚的话题,拉起她:“进去吧,已经九点半,该睡觉了。” 纪绒绒双腿一叉,加上她肚子的重量,像座山似的岿然不动,叶灏丞见状又不能使劲拉她。 “你说吧……告诉我,省的你什么都放在心里,把我想象成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浪-荡-女人。” “不至于。”叶灏丞哭笑不得,亲她额头,“像你说的,我们的孩子都快出世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纪绒绒摇头:“不是这些……你回答我。嗯……顺便说说,你什么时候起……忘掉季月,开始喜欢我的?还有,和季月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你们到了什么程度?” 叶灏丞头疼地揉太阳穴。 “说啊!你知道吗,每次秀姨告诉我,石榴叔自从除曦昏迷开始,每天在医院里拉着她的手,陪她说好多话,我有多难受……他们相处的时间还那么短,婚礼都没举行,爱也没有爱够,除曦就出事了……” 三个月,自从五月一号的婚礼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三个月,除曦为了救石榴叔而被一心报仇的杨旭光母亲推下了楼,幸而被楼下的露台拦住,捡回一条命,头却磕在露台的栏杆上,到现在还醒不过来。 石榴叔人瘦了一圈,憔悴的不成样子,一个是她胜过亲哥哥的亲叔叔,一个是她十多年的好朋友,想起这茬来,纪绒绒更觉人生无常,珍惜眼前才是最真。 有了这个顿悟,纪绒绒这几个月格外的消停,但之前因为一直无法确认胎儿是否能顺利降生,她一面说服自己对生命看开、看破,一面是情感脆弱,提心吊胆,怕失去一个又一个。极其矛盾。 她的眼圈说红就红,叶灏丞哄道:“除曦会没事的,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对不对?” 纪绒绒捣蒜似的点头。 “那就想点她好。想她很快会醒来,做我们孩子的干妈。” 纪绒绒还是控制不住,伏在叶灏丞肩头哭了一会儿,叶灏丞扶着她进门,服侍完洗澡, 拉上阳台的纱帘,夜风鼓动,吹的人心荡来荡去。 “闻什么?”纪绒绒推他在自己胸前乱蹭的头,“狗啊?” “嗯,你怀孕后身上有种特殊的味道,好像是奶香?很好闻。” 你以为我会被yy俘虏吗?还奶味儿……我要当妈了,你就真把我当成奶牛?! “臭牛氓!滚开!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不回答今晚你不许睡觉!” 叶灏丞扯扯嘴角:“你呢?” “我当然要睡啊!你不能睡!” “要不要?”叶灏丞故技重施,窜到下面,轻吻她的膝盖,手也不老实。 纪绒绒一个哆嗦,坚决答:“不要!我要你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把我们间的心结解开,我不想有一天像除曦和石榴叔那样,许多话都来不及说,就——” 叶灏丞掩她嘴巴,无奈地坐起身:“怕了你……既然这样,你也对我说说吧,那段录音里的话,有多少是真?和我在一起,和我结婚时,还有没有爱着单诚?如果不是碍于季月,你会全心接受郑爵么?” 原来问题转到她这里,确实不好回答,确实……很想龟缩。 纪绒绒摸着下巴,她和叶灏丞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的原因太多,归根究底,家庭、出身、性格、习惯……似乎没有一样条件是匹配的,这段关系最开始是她在维系,之后竟变成了叶灏丞,分开那段时间他们间像有一根粘连的丝线,要断未断,藕断丝连,倘若没有奶奶,没有腹中的孩子,没有那次在电梯里的惊魂一刻,会真的分开吧…… 纪绒绒,从此以后,和叶灏丞形同陌路。 沉默了阵,纪绒绒说:“唔……你知道吗,对心理医生说的话有时候只是个发泄。叶灏丞,我现在不想跟你争个输赢,所以才说实话,我那时不过自己安慰自己,暗示自己,让你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也没那么爱你,只有这样,我才能平衡,我的日子继续下去……” 大半夜何必哪壶不开提哪壶,叶灏丞顿时后悔了,探手过去,纪绒绒却躲开。 “绒绒……” “忏悔还早点,我还没说完。”纪绒绒舒口气,“单诚……我和你在一起的最初,确是因为你和单诚那么不同,要不是赶在我失恋的节骨眼,正好你被季月甩了,表现出一副情痴的样子,我还不一定看上你呢……至于郑爵嘛。” 虽然比他预想中的回答听着别扭了些,但叶灏丞竟被她引出兴趣来:“郑爵呢?” 纪绒绒用力推了他一把:“你都可以连夜跑去找季月,我为什么不能再喜欢别的男人?” “我和季月真的什么都没有!每次是我自己出去!没有地方住,要么在酒吧熬到天亮,要么干脆去疗养院,你如果不信,可以查查疗养院的探访记录。”叶灏丞斩钉截铁,顿了顿,“好吧……只有一次,我带她去了同学聚会,是为了故意让你发现。” 纪绒绒从鼻子里一哼,越想气越不顺,她哪根筋搭错了,不睡觉干嘛自虐呢? “行了,不想听了!你今晚出去睡!出去睡!” “别踹,绒绒,孩子……小心孩子!”叶灏丞自从纪绒绒搬过来,又跟她过招了三个月,自然找到了降服她发脾气的窍门,手脚扣住了后,缠腻着在她耳边吹气,“绒绒,你为什么以为当季月再回来,我还会爱她?我只能一根筋地、只爱一个女人,你不就喜欢我这点吗?” 纪绒绒抽鼻子:“可是那个人不是我。是季月学姐。” “那我现在告诉你,是你。如果不是……我不会在你把我扶进酒店房间,还骑在我身上的时候……顺便借酒行凶了。” 纪绒绒惊愕地瞧着近在咫尺这张脸,突然十分后怕,原来这才是叶灏丞!原来酒后-乱-性还真是两厢情愿!害她这么多年都以为是自己送上门! “怪不得把我弄的痛死了,你倒是挺shuang的,是吧?” “说实话么?其实我也……不比你轻松。” “走开!滚出去,我生气了!” “绒绒……老婆……” “叶灏丞,要脸不?我还没答应嫁给你!干嘛!你老实点,还我的小kk!呃……唔……又来!” “要不要?” “不要!” “真的不要去单诚的摄影展?” “你管我去不去!哎呀呀呀,要死了……” “要不要?” “唔……要……什么?” “要不要?这个?” “这样我的肚子难受……给我腰下面垫个枕头嘛。” “绒绒,转过去。” “唔……” “还要吗?” “要要要!” …… -- 预产期越来越近,纪绒绒却越来越hold不住,因为胎儿胎位不正,加上她自身的身体原因,医生建议她提前一个半月入院保胎,然后到日子进行剖腹手术。 纪家怠慢不得,听从医生的话,早早地开始住院。 除曦睡在五楼,她在三楼,时不时纪绒绒便上去看她。 每一次,石榴叔都在,而且,如秀姨那般描述,握着她的手,在床边对她不停地讲话。 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两人的婚礼后来自然是被取消了,酒店天台发生的事也是她从父母口中听来的,石榴叔始终没再提过什么。 他腿在车祸中受伤,同样整整住院两个月,可对比除曦头部重创、昏迷不醒,这对他来说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心心念念,是他最爱的人醒过来。 叶灏丞似乎快把家搬到医院,但他白天仍要上班,郝娟便来照顾她。 纪绒绒说要去五楼看除曦,郝娟说:“今天是泊淳新品发布会,十六可能不在,正好我们不耽误他和除曦……唉,十六啊,难为他了,如果除曦醒不过来,怕他这一辈子也不好过,毕竟除曦是为了保护他。” “妈,你说什么呢,除曦一定会醒的。” “是是。”郝娟摇摇头:“妈说的是‘如果’,除曦这么好的女孩,一定会没事,等过几天,妈去观音寺还愿,顺带求保佑你手术顺利和除曦早点醒来,对了,还有灏丞的案子,开庭没有几天了吧。” 纪绒绒点头,年前叶灏丞被举报挪用基金会的资金进行个人投资,调查结果五月份出来,再过阵子就要庭审了。 这大半年来,叶灏丞陆续换了两、三个工作,原因都在此,最后他只能选择去一间名气小,但近些年新兴的风险投资担保公司。 纪绒绒自然替他可惜,若没有什么举报,叶灏丞这个金融才俊也不会连找个相关的工作都难上加难,当然,她是动过去求父亲纪少乾的心思,被叶灏丞否决了,而纪少乾那边,有一次被母亲泄了口风,她才知道,原来叶灏丞到这步田地,和她不无关系。 “好端端为什么会被举报?就算调查不出小叶什么,也够他受一阵子,至少基金会不会再聘用他,银行也得考虑影响停他的职。” “妈,什么意思呀?”纪绒绒那会儿还云里雾里的。 “你回忆回忆,那段时间,你和小叶怎么样?” 纪绒绒不语,除了知道怀孕以后,之前都在剑拔弩张吧。 “你别看你爸对你表面严厉,其实和我一样,最疼你,自己养大的心肝宝贝女儿能让小叶这么欺负吗?” 纪绒绒才反应过来:“是……爸爸?” 郝娟说:“这算轻的了,你爸前些日子已经知道调查结果,只是没告诉你。小叶除了天玥那栋房子,没有其他不动产,之前那套公寓也已经卖掉去填补天玥了,至于其他,也几乎一穷二白,资金来源查清楚,就算被起诉,也没什么可担心。” 听母亲的语气,还是多少嫌弃叶灏丞“寒酸”的,但纪绒绒内心无比轻松起来,父亲为她“出气”,着实让叶灏丞焦头烂额一阵子,好在小惩大诫,叶灏丞的人品经受住了考验。 庭审那天,纪绒绒还在医院,结束后打给叶灏丞,那边还装模作样吊她胃口呢,纪绒绒说:“叶师兄,有人来看我了,如果你不回来,发生什么我不负责任噢。” 挂断电话后,纪绒绒拖着下巴看着面前永远自诩风流倜傥的男人,他却大方地伸出手:“礼金呢?” 纪绒绒指指自己的肚子:“是我该向你要礼金吧,大少爷,你结婚完又离婚以为我不知道?还好意思问我要礼金?!” 单诚轻咳:“这么关注我,是不是对我……” 纪绒绒大大翻个白眼,“死性不改”就是这么写的。 单诚索然无味的样子,耸耸肩:“纪绒绒,其实我不想来见你的,我给你寄了画册,威尼斯!还是威尼斯!我不停地重游拍摄威尼斯,留下那些东西,你还不懂为什么吗?你居然一点回应都不给我!心寒!好歹我们两家来往不错,给个面子啊!” 纪绒绒没精力理他,直向门口看,示意他差不多得了,没看见她肚子都这么大了吗? “唉,我爸让我来探望十六叔和他太太,听说你也在住院,我顺路来看看你。” 纪绒绒连连点头:“看完了吗?走吧。” “其实我和玫玫离婚后,我觉得我最爱的还是你!也好,不算晚,只是我们都经历了一段婚姻……不过现在这样看……我单诚,还是单诚,但你已经不是过去的纪绒绒……” 纪绒绒听的一怔,终于抬眸正眼看他。 单诚倒是如释重负了一般,长长吐了口气,朝她露出一个笑:“孩子满月通知我,我可不像你,我说到做到,一定会送礼金的。” 单诚在眉梢耍帅地比划了个手势,双手插兜,晃悠着出了病房。 那浑不在意的模样,那不可一世的背影,不知道他有没有意识到,时间飞逝,他也已经改变。 纪绒绒那一刻想,每个人,都理应有一份美好的爱情,包括单诚,于玫玫,季月,郑爵……而她也无比祝福,在他们经历了哪些生命中擦身而过的人,最终可以找到圆的另一半。 叶灏丞火急火燎赶回来,单诚已经走了好半天,纪绒绒正在吃抱着一只火龙果啃。 叶灏丞上前夺走:“吃的跟小花猫儿似的,一会儿都不能等?我给你切开就好了。” 纪绒绒乖乖给他:“我觉得这样吃更原汁原味!不过,介于要我肚子里的小公主保持淑女的仪态,我不介意你把火龙果切开。” 叶灏丞惊喜问:“小公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女儿?我们不是说好不看性别,生出来给个惊喜吗?” “你喜欢女儿?” “当然,女儿像你一样漂亮可爱。” “那还用说……”纪绒绒犯愁,“不过万一是男孩怎么办?” “男孩也好,和我一起保护他妈妈,以免有人趁我不注意,想和你发生点什么。” 纪绒绒忍笑。 “刚才是谁?”叶灏丞状似不经意问,虽然已经猜个十之八-九。 纪绒绒坦言:“单诚。” 叶灏丞的刀蓦然停下来,纪绒绒笑说:“他要等孩子满月给咱们送礼金,你说我这个见钱眼开的妈妈好意思不答应吗?” 说完,捡起叶灏丞切好的火龙果,津津有味地几口就全给吃没了。 -- 举报风波彻底过去后不久,“夕阳美满”基金会向叶灏丞抛出了橄榄枝,叶灏丞还在考虑的档口,纪绒绒这边却如医生一语成谶,不安生了。 九月进入中旬,风渐凉,纪绒绒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去卫生间时懒得披衣裳,等回到床上,居然连续打了好几个大喷嚏,没想到最后一个打完,后坐力竟如此强大,她猛然就觉得肚子不舒服。 然后那种不舒服变成了疼痛,再接着是剧痛! 医生检查的工夫,叶灏丞的手都快被她掐紫了,最后医生当机立断,立刻准备剖腹产手术,分秒耽误不得,否则大人孩子都有危险。 纪绒绒被全麻推进手术室时,纪少乾和郝娟也刚刚到,纪少徵一直在五楼的病房照顾除曦,听闻也赶了下来。 这一夜的时间对叶灏丞来说格外漫长,当婴儿被护士抱出来给他看,他体会到一生以来最大的喜悦,而脸色惨白的纪绒绒被推出来,他的心才全部放下。 “绒绒……绒绒……我爱你。”他贴着她的额角轻喃,湿热的泪滴,落在她的脸颊。 纪绒绒麻药过去,刀口疼的要死要活,孩子和男人她都不要管了,只想抱住护士的胳膊,求她快点在吊瓶里加止痛药。 她从来没哭得这么狼狈过,竟然是因为生孩子后皮肉带来的疼痛。 纪少乾和郝娟拿她没办法,止痛药起作用也是需要时间的,纪绒绒倒像个小孩子,怎么哄怎么流泪,叶灏丞坐到她身旁,说些话分散她的注意力:“绒绒,孩子很健康,医生说再待一个星期保温箱就可以了……” 纪绒绒满脸是泪的点头:“健康就好,不枉我现在这么疼……唔,男孩还是女孩?” 叶灏丞:“男孩……” 纪绒绒哭更凶:“说好的漂亮可爱的小公主呢……呜呜呜呜呜……” 待纪绒绒刚消停一会儿睡着了,秀姨慌慌张张从五楼下来,一着急也捂住脸大哭起来。 坐在沙发里的纪少徵大步冲过去:“怎么了秀姨?是不是除曦……” 秀姨点头,还是哭,然后迅速在空中几下,两人一起消失在病房门前。 叶灏丞看不懂手语,但猜也猜得到,是昏迷了将近四个多月的除曦可能醒了。 -- 纪少徵的右腿骨裂,才痊愈不久,还不能剧烈运动,可秀姨告诉他,就在方才,她发现除曦手指有了知觉,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可到了病房前,竟发现床上空空荡荡。 恐惧的凉意由脚底升起,和那闪着刺目日光的中午,一模一样。 染着鲜血的白纱,瞬间掩盖他的视线,一道生死的悬崖将他们相隔,当他追到悬崖边,只见那坠落的身体…… 纪少徵几乎站不稳,冷汗从额角流淌下来。 秀姨急忙去找护士,纪少徵缓过神来,揪住护士怒火冲天地吼道:“你们把她弄哪里去了!她是死是活,也要经过我允许才能送走!” 护士手里的托盘被晃的哗啦哗啦响,说:“纪先生,您冷静点,患者……患者被送进手术室,发现有出血症状,还在抢救!” 纪少徵好像被冻僵的冰人,浑身发胀发木,不能思维。 出血是什么意思…… 纪少徵打晃,勉强靠在墙面支撑。 他已整夜没合眼,加之除曦的消息让他身体透支到了极限。 手术室外分秒难熬,除正广带着除敬海、除敬南兄妹,除曦阿姨,连瑶和婆家全部都到齐了,女人们坐在一边一直哭泣,男人们沉默不说话,纪少徵则望着手中的钻石婚戒发怔。 除曦本是个生活在平静中的人,这次的灾难是他带给她的。 与他重逢之前,她只是个单纯的姑娘,善良隐忍到没有原则,什么事都为他人着想,把自己缩到很小很小……十年前那浴室前的“一眼万年”,他便开始没来由的喜欢她,就算怯懦、毛躁也无所谓,那才是她。 他以为自己够强大去保护最爱的女人,才隐瞒了他人生过往中的种种危险,没想到最后害了她…… 纪少徵收起婚戒,脑海中跑过无数画面,即使在一起的时间短暂,却分分秒秒如数家珍。 除正广递给他一杯咖啡,纪少徵接过来片刻,又魂不守舍放在了一边。 “末末……”除正广一张口,梗咽起来,“是我害了末末……老天爷开眼的话,用我的老命换她的吧!” 纪少徵淡淡道:“她还没有离开,您别这样说。” 除正广向后撅倒了一下,被儿女扶住,除曦出事之后,除正广的公司也几近倒闭,没多久因为偷工减连被联名告上法庭,现在面临的不仅是巨额赔偿还有牢狱之灾,哪怕泊淳的团队竭尽全力,也未必有胜算。 “白晓璐这个死女人!死了也要拉我女儿一把!带我走吧,你带我走……”连日的焦头烂额另除正广忧伤过度,语无伦次起来。 除敬海道:“爸,别说了,手术还没结束,姐也许没事。” “就是,总死啊死啊的,没事都被你说有事了!”除敬南哼了一声,“再说,白晓璐不是你自己惹的吗?怪谁啊!” 除正广被女儿奚落,面子挂不住,骂道:“你闭嘴!有你什么事!” 除敬南对除敬海甩脸道:“哥,我说我不来,你偏要我来,你们现在坐在这的,有几分真心关心这个姐姐,还不是为了想将来找姐夫借力,装什么好人?” 众人脸色变了变,彭子帅和婆婆第一个不乐意,从座位里弹到面前:“你谁啊在这胡说八道!” 除正广气的脸都白了:“你给我滚回去!” 除敬南脖子一梗:“滚就滚,有这么虚伪的家人,我都替姐姐难过!你们要是真好人,这五个月为什么陪在她身边都是姐夫!你们人呢!爸,公司没的救了还撑着干什么,破产吧,省的姐夫因为对姐姐有愧继续往里面扔钱,扔了也是白扔!各位,再见!” 除敬南背上挎包,头也不会大步走了,除敬海叫了好几声“南南”,她应也不应。 短暂的喧闹后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然而每个人表情都精彩纷呈。 纪少徵当下已没有心情计较,人都是自私到可怕的动物,尤其在金钱面前,他做生意十几年,世态炎凉,他自心知肚明。 然而对一个垂危的生命来说,金钱和利益成了最无用的东西,只要除曦可以安然醒过来,他愿意立刻散尽千金。 手术室的门打开,轮床被推了出来,幸而吊瓶还挂着,阿姨和连瑶哭着伏在床边叫除曦的名字,除曦的双眼仍是合着的,面容恬静,仿佛在沉睡中,一如这些日子以来的模样。 除曦被转进重症监护室,医生说:“家属请跟我到这边来。患者伤处发生出血,现在已经止住,不过,还没有脱离危险,要再观察四十八小时,毕竟患者昏迷这么久,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相似的情景,刻骨铭心,他经历过一次,而后每天担心会再来一次。 果然,还是来了。 纪少徵让除正广和除敬海,连同连瑶一家人先回去,连瑶说:“好,他们走,我留下吧。十六叔,你太累了,回病房休息一下也好。” 纪少徵:“我在这等。” 除正广垂头丧气离开,除敬海走的略晚一步,现在不解释,更待何时。 “姐夫,我妹妹从小到大都这样,人有些偏激,说话不过脑,还有就是……我爸因为白晓璐要跟我妈离婚,她一直有些恨我爸,其实爸特别心疼姐姐,只是,公司最近也是焦头烂额,所以才——” 纪少徵冷静地打断:“敬海,婚礼那天我去接除曦,没有从南郊的家出发,也不是从赤山,而是我之前在市里的一座普通的公寓,白晓璐怎么知道,我会走哪条路?” 除敬海目光闪烁,看向别处,紧张地咽了咽嗓子,脸色尤其难看。 “你回去吧,好歹你父亲也是除曦的父亲,我会尽人事帮他。” 除敬海慌张道:“姐夫,我……我也是被逼的,白晓璐把刀架在我妈脖子上,我……对不起……” 话被转角躲着的连瑶听到,痛哭着扑过来,拼命厮打除敬海:“你妈的命是命,末末的就不是吗!二十多年前,你妈当第三者害死我阿姨,现在又害她女儿……为什么不是你们偿命!为什么要末末受苦!” -- 傍晚,纪绒绒刀口上的疼痛终于缓解了,正找石榴叔,叶灏丞才告诉她,早上除曦身体有了反应,但现在还在昏迷中。 纪绒绒挣扎着要去楼上看她,被医生和叶灏丞严厉拒绝。 “除曦不是有知觉了吗,怎么又昏迷?你前后矛盾你知道吗?你是不是瞒着我?除曦是不是……” 她哭的伤心欲绝,叶灏丞在侧心疼的无以复加,一边给她抹眼泪,一边说:“除曦是还没有度过危险期,但既然她有醒过来的迹象,也是好事对不对?你现在要做的是休息,绒绒,想想孩子,不要难过了……” 纪绒绒在安抚中平静下来:“这样吧,要不你去观音寺,给除曦祈福。咱们的孩子就是祈福后得来的。” 叶灏丞扯了下嘴角,纪绒绒气哼道:“你什么表情,生完孩子你就看不起我?!” “当然不是。绒绒,我们都是学理的,科学表明,一个受精卵的形成明明是我们两个人的功劳……” “叶师兄!” “好好好,你别生气,我去还不行……” 叶灏丞陪护纪绒绒自然也休息不足,还答应她一早去观音寺,便上楼问过纪少徵。 纪少徵天还没亮就醒过来,再睡不着,听完叶灏丞所说,便与他驱车离开市里。 初秋刚至,落叶已纷纷,铺满了通向观音寺上石板路,钟声响彻山间,不觉时,让人心情平静下来。 既然纪少徵亲自来了,为除曦祈福自然要交给他,叶灏丞则去代替纪绒绒还愿,上过香后, 纪少徵求只签,去祈福树不远处解签。 山上天凉,那位留着白胡茬的师父裹上厚棉衣,打开签文:“今天真早,你是第一个,心诚则灵。” “谢谢。”纪少徵安坐,“请问师父,这只签是什么意思。” “你问……” “家人安康。我太太昨天动了手术,问她是否能安然无恙。” 师父沉默,抬头时目光炯炯地看了看他。 观察期渡过,纪少徵被允许进入病房看除曦,他拾起她柔软的手,放在自己脸颊:“除曦,我来了,两天没有陪你,想我了吗?这次你是不是终于要睡醒?没关系,我会等,多久都会等……只要你不离开我……对了,绒绒生了个男孩,说来挺好笑,一夜之间,我又长一辈儿!孩子名字还没起,绒绒他们俩说,要等你醒来参谋参谋,你知道,纪绒绒取名字有多随便,家里那几只猫,‘酒色财气’都跑出来了……” 声音戛然而止,除曦仍旧是那般,毫无知觉,仰面躺着,浑身是辅助生存的管子,纪少徵强忍住胸中的酸楚,手指颤抖着摸向她的额头、眼睫、嘴角,接着道,“除曦……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怕醒来还要做纪家的儿媳妇,会很辛苦?嗯?上次跟你说的新品发布会,已经结束了,上市销量不错,本来我还想让你一手来做这个项目,现在被你成功逃掉了……好,我答应你,只要你醒来,我们谁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了……泊淳?谁爱要就卖给谁,我们拿着钱,去周游世界好吗?除曦……” 纪少徵将那从观音寺求来的签文塞进她的手心,吻了吻手背:“醒来,除曦,醒来……求你,求你醒来……” 纪绒绒身体恢复元气,能下地了,第一时间除了上厕所,便是惦记着看除曦。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除曦已转出重症监护室,却又恢复了从前的状态,好像全然什么都没发生过。 把叶灏丞赶去抱婴儿来给除曦看,石榴叔到泊淳开会,病房里只剩纪绒绒,她坐下来趁机对除曦说:“你都不知道,除曦,我多丢人!早产啊,但我真不是故意的,那天晚上我就是打了几个喷嚏,居然把孩子给震得要提前爬出我的肚子!这事我连叶师兄都没告诉,就告诉你了!你醒以后,千万替我保密,不然我纪绒绒的神威可就幻灭了!唉……生孩真不容易,肚子割开一个大口子,喂奶喂的胸已下垂,我以前干嘛那么想要孩子呢?真是奇了怪!” 她顾自静了会儿,原打算把气氛营造的轻轻松松的,都被自己的眼泪毁掉,她擦干脸颊,“虽然我又比你先生孩子,不过我婚还没结呢!我就是一直不提这茬,让叶师兄干着急,谁让他之前那么虐我?是不是?其实吧,我也想过了,如果他真的求婚,我是会答应的……欸?我想到个好主意,你醒来,我们一起去欧洲举行个浪漫的古堡婚礼,怎么样?哇塞,想想就激动!” 纪绒绒动作一大,扯到伤口了,疼的她直弯腰。 叶灏丞正好抱着孩子进门,见到连忙上前:“你怎么聊天还这么不小心……” 纪绒绒摆手:“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哦,宝宝,给我宝宝,我抱一会儿。” “你坐下休息,我来抱。” “就抱下嘛。我不疼了。” 他俩在这争论抱孩子,纪少徵进门:“你怎么还上来了?伤口不疼?不抱着护士胳膊加止痛药了?” 那画面着实可怜又滑稽,叶灏丞摇头失笑。 纪绒绒撇嘴:“石榴叔就记得我这点丑事!我这不是想见除曦……” 纪少徵来到病床边,把除曦的手放回被子里,一摸上她的手腕,觉得哪里不对劲,打开手心,发现一直在里面的签文不见了。 纪少徵翻了翻被子,竟然空空如也,他严厉起来,问纪绒绒:“她手里的东西呢?我走的时候还在!有谁来过?” 纪绒绒无辜道:“没有啊,护士说,没人来过。” 纪少徵蹲下四处找,最后几乎趴在地上,终于在床底下够出签文。 他转头望了望除曦安然的面容,攥紧纸条,忽而不敢置信地笑了下,喃喃说:“明明在她手里,从来没掉出来过……怎么会在床底下?” 纪绒绒与叶灏丞面面相觑,逗了下孩子,说:“可能……我刚才不下心踢进去的?可是我来的时候,除曦手里就没有东西啊。” “对……不关你的事……是她扔下来的!是她……”纪少徵说完,浑身止不住兴奋地战栗,大步跑出病房去叫医生。 纪绒绒后知后觉,捂着唇,伏在叶灏丞肩头,一瞬间泪如雨下。 -- 一个月,除曦终于可以拔掉各种管子,由护士和纪少徵的陪同下,在走廊里溜达溜达,这丢失的时间中,她好像做了个冗长、没有尽头的梦,时而悲伤,时而高兴,时而害怕,她最难过的是,相比上次差点被劫匪要了小命时的遗憾,这次她终于找到世界上最好的他,却不能有幸白头到老…… 想想她这两年过的也是够惊险,不过,还好,她命总是那么大。 每次除曦轻松说笑,引以为豪,纪少徵都会臭脸“教训”她。 除曦便柔柔地凑过去说:“我醒来了,十六叔要对我好点!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狗血的失忆!不过,话说,我这后面被剃掉的头发,什么时候能长出来啊?” 两次大手术,除曦被剪短了头发,现在像个假小子,但依旧明丽动人,纪少徵亲亲她的额头,就这么轻抱着她,在橘红色的晚霞里,牵着她的手,摩挲她的皮肤,深深望着她的双眼,长久的不说话。 “因为在我昏迷的时候,你把话都说完了,所以……” 纪少徵笑:“我是怕,怕我一眨眼,这是个梦。” 除曦转身过来,捧住他的脸,踮着脚轻吻,嘴唇相碰,温柔相接,无比真实。 “不是梦……十六叔,其实你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得见……只是我的眼睛好沉,身体也不听使唤,怎么都起不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纪少徵回吻她,弯身下来,下巴卡在她的颈窝,他很久没有这般抱她:“以后不准睡那么久,知道吗?” “嗯!唔……大概是我听到,有人对我说,要我……做什么新产品的项目,还要主持新品发布会……我想想就觉得压力好大,所以我才不肯起来吧。” 纪少徵起身,捏了下她的鼻尖,挑着眉头说:“真的?” 除曦想到什么,哈哈哈地大笑:“还有……还有人说要卖掉泊淳,然后背着钱,带我去环游世界!” 纪少徵笑着点头:“是,没错。” “到底说话算话吗?” “算!” “你要不要回答这么干脆?!卖掉泊淳干什么,我想继续做总裁太太呢!不过……是悠闲的总裁太太!我的职业规划嘛……还是在研究所做个普通的研究员就好了。” “原来你睡的时候,脑袋也没停转啊。” “那当然,难得有机会休息这么久!” 纪少徵垂头,一边缠绵地吻,一边将她从地上竖直抱了起来:“都听你的!” 纪绒绒和叶灏丞的儿子取名叶子蕴,中间的“子”字,是从叶家的家谱而来,“蕴”字是爷爷钦点,至于小名,确如之前纪少徵所说,纪绒绒起名简直不忍直视,居然叫毛毛。 “毛毛怎么啦?我是绒绒,生下来的儿子是毛毛,多可爱啊,我差点就叫他‘喷嚏’呢!” 毛毛,喷嚏。 除曦莫名觉得鼻子痒痒的,而纪少徵那边根本叫不出口,只道:“算了,孩子健康就好,我还是叫他孙外甥吧。” 纪绒绒夫妻俩倒是一点不介意小名取什么,虽然生完后,纪绒绒总抱怨孕育生命带来的痛苦,但事实上,只要看到毛毛每天健健康康,挥舞着小手对她笑,一切烦恼便烟消云散。 他们一个怀里抱着毛毛,眼神中的傲然褪去,只剩平和温柔,另一个微笑着注视,不时疼惜抚摸她的脸颊,秋日的午后,画面格外温暖。 纪绒绒一家离开不久,到了开饭时间,秀姨送来午餐,各式粥和小菜,清淡却营养丰富。 除曦手背扎着吊针,纪少徵把饭桌拉开,一口一口将粥吹凉一些,再喂她嘴里。 秀姨见他俩如斯恩爱,感慨着,还在一旁笑。 别人倒罢了,纪少徵可以赶走,但对照顾他这么多年的秀姨,纪少徵实在不好意思,只能硬着头皮。 除曦也少见纪少徵难堪,便说:“十六叔,要不我自己吃吧。” “你还在打吊瓶。” “没事,是左手嘛,我可以用右手拿勺子啊。” “乖乖吃饭,小祖宗。” 除曦打趣:“哎呦,不敢!我什么时候比您辈儿还大了!” 秀姨笑得不行,摇着头,拍拍纪少徵肩膀,用手语说,她去外面收拾一下东西,让他俩慢慢吃。 她住的病房是有个偏厅的,相当于起居室,用来招待一些来探望她的人。 比如……除家和连瑶的婆婆家。 他俩午饭还没吃完,秀姨把纪少徵叫了出去,除曦不便动,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吃。 一墙之隔,是连瑶、彭子帅和连瑶婆婆,婆婆还是一手的保养品,从除曦苏醒,他们一家这是第四次来,但每次都不巧,要么赶在除曦休息,要么纪少徵不在,便只能放下东西就走。 这次终于逮个正着,连瑶婆婆不遗余力解释上次除敬南那番话实在太贬低人,他们哪里是唯利是图的家人,还不都是为了末末。 纪少徵向病房内看了一眼,又看连瑶,连瑶无奈地垂下头,直接说:“是这样的,十六叔,我们今天来是……是为了贷款利息的事……” 连瑶说了一半,咬紧嘴唇,难以启齿。 婆婆拨开她和彭子帅,紧接着话说:“对!少徵啊,跟你实话实说吧,之前一直瑶瑶拦着我,不让我告诉你,但事到临头,我们没办法不说啊。” 纪少徵蹙眉:“什么事?” “是……末末出事前,曾经答应过我,那个四十万利息的事会帮我们想办法解决……这都这么久了,我们还砸锅卖铁的在还利息呢,每月都两份儿啊!我们是小本生意,跟你没法儿比……唉,现在末末也苏醒了,你看,是不是能……兑现一下她当时的说法……” 连瑶忽然落泪,满是酸楚,苦苦笑道:“人家说的一点都不错……亲情,真是冰冷又虚伪的亲情!”她说完,推开彭子帅,转身跑掉。 彭子帅慌张去追,婆婆也跟了出门,在走廊外大声喝止道:“你给我回来!妈哪里错了?反正你有儿子和女儿,还怕她跟你离婚啊?!” 母子两人回来,纪少徵还坐在沙发上,响久没出声,婆婆嘿然笑着,上前问道:“要不,你不信,我们可以一起进去问下末末?” 纪少徵摇头,起身,挡在门前:“她还在养病,我不希望她被人打扰。” 婆婆和彭子帅互相看看,像是怕他赖账,纪少徵索性直说:“四十万,包括利息,我会在明天之前从我个人账上补到公司,那么,你们就不必还了,顺便,我会让助理把这半年多的利息全部也退给你们。” 那母子俩不敢置信地张大嘴,纪少徵接着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从今以后,你们有任何事,任何麻烦……”男人的声音铿锵有力,气势决然,不给对方任何反驳的机会,“都不要以任何借口,再来找除曦,一点点小事都不可以!我说到这种程度,也是希望家人一场,请别动些其他的心思。我总是客气、不计较,全是因为除曦。当然,我也可以不客气……对不起,我还要照顾除曦休息,不送了。” 彭子帅颇为懊恼,再留下不过自取其辱,婆婆勉强笑了笑,自知讨不到好处,干脆把营养品也顺走。 除曦隐约听到些熟悉的声音,纪少徵回来后问他:“是谁呀?” 纪少徵收拾碗筷,将饭桌折起来,扶着她的背,让她乖乖躺着。 “没有谁,累吗?睡一下。” 除曦望着窗棂上映出鸽子飞过的影子,拉他的手臂撒娇道:“你也歇一歇,陪我躺着嘛。” 纪少徵坐在床沿,把上身靠在垫子上,让除曦依偎他的胸膛。 除曦玩性大发,用右手手指绕他的衣扣转:“十六叔……” “嗯?” 他温热的胸腔震动,连心跳都那么的清晰,她蹭了蹭说:“现在这样真好……” 他握住她纤细柔美的手:“乖……” 除曦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条,是两句诗,据说,是这个让她苏醒的呢。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过两天到了毛毛的满月,纪家四世同堂,自然要大为举办酒席,但除曦的身体虚弱,现在不便出院,纪少徵留下照顾,两人恐怕会一起缺席。 纪绒绒是有遗憾的,但只要除曦醒了,那两人一同举行婚礼的计划就真的可以实现! 毛毛在自己的满月宴上,接受了祝福和红包的轮流洗礼,一开始是笑得合不拢嘴,到了中场,闹了些小情绪,对上来逗他的人采取不理不睬的态度,发出无声的抵抗,当宴会进行到了高潮,毛毛干脆逮到个倒霉的就哇哇大哭,噗嗤,尿了对方一身。 这个倒霉的家伙就是tony! tony欲哭无泪,比毛毛叫的都大声,毛毛被惊住片刻,然后继续嚎啕大哭。 纪绒绒当然是心疼孩子了,抱过了哄了又哄,tony抹泪说:“liv,我这西装很贵的。” fiona乐不可支:“肯定是因为你没孩子缘!呦吼!好灵验,哈哈哈哈!” tony气鼓鼓的,使劲跺了下脚。 纪绒绒连忙抱着孩子去酒店的休息室里换纸尿裤,可换完了,毛毛还是哭的好伤心,她担心孩子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要先回家去。 叶灏丞找了一圈人,终于在她出休息室时看到她。 “去哪里?这边要结束还早,好几桌都没敬酒呢。” 毛毛抽抽搭搭的,像个泪人,纪绒绒哪有那个心思:“不行,你看毛毛还在哭……” 说来也巧,他爸一来,他号的声音蓦然小了不少,叶灏丞拥住她肩头,向宴会厅带:“里面人多,他可能有些怕,闹闹脾气,让四婶她们抱会儿吧,咱们先——” 纪绒绒莫名其妙:“可是,我想自己抱着毛毛……” “你先来——” “叶灏丞,你什么事啊?”纪绒绒转转眼睛,好笑地瞧着他,皱了皱鼻子,“不会是……” 叶灏丞眼睛格外的黑亮,酝酿着期待,在一起这些年,竟从未见他这般兴致。 好吧,委屈下毛毛,成全他吧。 纪绒绒听他的,将毛毛先让旁人抱,一前一后,随他走向满月宴那一条过路的正中间,他如她预料般,脚步蓦地停下。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俩身上,咔哒,会场忽然变暗,只有一束白光打在中央,叶灏丞转回身,紧紧注视她的双眼,单膝跪地,举起一只戒指。 “嫁给我,纪绒绒……” 纪绒绒立了好久,撑着下颏认真考虑,周围开始有人一起喊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她望向最前面那桌,父母微笑,相偎而立,似已全部释然,目光到了一众亲属朋友,亦是被吊着胃口,等她表态,最后,她竟在人群里真的见到了单诚。 然而目光相遇,他歪唇一笑,转身离开,背对她挥挥手。 大厅里渐渐骚动起来,小夏“噌”地从席间站到凳子上,对那几桌叶灏丞的同事同学大喊道:“怎么办啊!嫂子还不答应求婚啊!快想办法!” “加上这个呢!”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宴会厅一侧的角落亮了些许,从光中走出一个身影,不!是披着白纱的假模特,被推了出来…… 直到那与她亲手制作的婚纱有九成相似的近在咫尺,她仍旧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她的婚纱不是被一年前已经在工作室里被大火烧成灰烬了吗?!连画稿都没留下啊…… 来人从婚纱后探出个脑袋,怯怯问:“加上这个行吗?” 是纪纱纱。 泪水夺眶,纪绒绒笑自己,就在几秒之前,她还洋洋得意自己又站在叶灏丞的上风,甚至埋怨他的求婚计划被她一眼看破,简直毫无新意,而转眼,她泪流满面。 叶灏丞起身,温柔拭去她的眼泪。 纪绒绒有些手忙脚乱,低声问:“不是……不是烧掉了吗?” “是纱纱和tony,帮我完成这个心愿。” 纪纱纱低头摆弄着手指说:“之前的事,还没跟你道歉……对不起,纪绒绒,是我误会了你……这个,爆炸那天我拍了很多你那套婚纱的照片发给我的朋友,后来姐夫提出想要复原那套婚纱,我和tony就根据那些照片,重新做了这个……希望你喜欢。” 纪绒绒释然笑笑,主动去拉她的手:“谢谢你,纱纱!虽然它不一定有我的手工……但是,我很喜欢。” 纪纱纱激动得瘪着嘴哭了,两姐妹重又拥抱。 片刻,纪纱纱松开,退出光晕,给叶灏丞让出主角位置。 纪绒绒望着他那光华弥漫的眼睛,原来在它为她变得淡漠无光前,曾经那样清澈、真挚,仿若有星坠落,这才是她当初真正爱叶灏丞的原因。 目光相吸,他微笑着单膝跪地:“纪绒绒,我爱你!这个求婚,迟到了五年,我亏欠你太多……你愿意再嫁给我吗?给我一个机会弥补你一辈子,照顾你一辈子……” 现场静极了,大伙都巴巴地等着。 纪绒绒垂眸,泪水漫过脸颊,只轻轻点头。 掌声雷动,欢呼震耳,彩带花瓣洋洋洒洒地飞舞,两人在期间紧紧相拥。 第二年春。 在充满童话浪漫的丹麦王国,某一南岸海滨城市的水上古堡里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碧蓝的海水悠悠荡荡,白鸽飞扬,礼炮鸣响。 不多时,两个新娘捧着花球,携手从古老的城堡中奔跑出来,两位新郎和一众单身难后在后面紧紧追随。 “纪绒绒,你给我慢点!你刚才跟我保证什么?!要好好照顾除曦!” “绒绒……等等!毛毛哭了……” “到了!”两人总算齐齐站定在喷水池前,婚纱被海风吹起了边沿,曼妙摇曳。 “准备好了吗?各位?” 女孩子们万众一心地喊道:“好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笑容绽放,比手中的鲜花更美,然后一齐将代表爱和幸运的花球向后抛向空中…… 你问我无数次,为什么爱你? 明明不般配,明明只算巧然邂逅,明明稍一松手,你便轻易会消失,淹没在记忆中…… 可手指尖那一抹勾起的弧度,将你我挽留, 爱的答案有千万种, 你若仍然问我,我便说, 因为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你。 我愿从此,与你携手,到老。 第97章 番外增补 番外 叶子蕴长到四岁的时候,明显比别的孩子大了一个size,天生好动的性格在还没出生时已经既定,否则纪绒绒也不会为了生他,肚子上多了一道疤。 叶子蕴今天又惹了事,纪绒绒和叶灏丞去接孩子的时候,老师一五一十的描述“案发经过”。 这是个国际幼儿园,每年花费开销相对于公立和普通的私立幼儿园要翻好几倍,为了让叶子蕴除了爷爷家的猫猫狗狗、鱼鱼鸟鸟外,能多些玩伴,纪绒绒在他两岁多一点的时候就送进 了幼儿园。 和他同一天入园的还有个混血的法国女孩,名叫selena,简直美极了,眼睛大大的,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远远一看,像只洋娃娃。 叶子蕴最喜欢跟她玩儿,因为个头大,一般的竞争者想要靠近selena,都会被他使出降龙十八掌,一把推翻。 状况如出一辙,这次叶子蕴解决的是个比他还大一岁的男孩,正好被老师逮个正着。 叶子蕴被请家长,还是爸妈齐上阵,有点小害怕,但骨气十足,架子端的很正。 经过一番讨论,叶灏丞对叶子蕴进行了引导教育,并告诉他要和小朋友们团结友爱,不能随便推搡别人。 叶子蕴看了一眼selena,点点头,和大一岁的道歉。 selena在一边哇哇的大哭起来,叶子蕴跑去牵人家女孩的手,哄着说:“selena你别哭,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selena揉着清澈的大眼睛:“真的吗?我……去外婆家了……呜呜,爸爸妈妈说很远……” “你还回来的,对吗?”叶子蕴满怀期待。 selena无辜地摇头:“不知道……” 大一岁的昂起下巴说:“她爸妈和我爸在一起上班,他们这次都要去巴黎工作,我和selena会一起飞走!可能永远待在法国,不回来了。” 叶子蕴沉默了阵,鼻子一酸,眼泪啪啦啪啦掉,却生生忍住哭声。 纪绒绒有些心疼,没等她安慰下,叶子蕴斩钉截铁对selena说:“今后我谁都不会喜欢的,我只喜欢你……我等你!” selena感动的使劲点头:“你等我,我会回来。” 纪绒绒一拍额头,斜了叶灏丞一眼,看来毛毛这专一长情的性格要随叶灏丞啊,那将来除了selena之外,其他喜欢叶子蕴的女生可要吃大苦了。 之后,叶子蕴着实为selena的离开忧郁一阵子,还一再要求纪绒绒答应他,暑假的时候去巴黎找selena,可当真的到暑假的时候,纪绒绒怀上第二胎,胎儿的性别两人一早就知道了,是个梦寐以求的小公主,叶灏丞自然得服侍左右,故而叶子蕴追妹计划被无限期搁置。 纪绒绒确认怀了第二胎时,除曦也有点心惊胆战,因为据纪绒绒所坦白,这个孩子很可能是他们一起去温泉度假村那次,因为房间里没有准备多余保险套却又放纵的情况下怀上的。 除曦默不作声,骂了几句什么破地方,下次再也不去了,这不是提高意外怀孕的几率呢嘛! 因为差不多是那几天她和十六叔也…… 除曦刚刚生完儿子纪修文一年,不想这么快来第二个,她还要事业呢! 虽然所谓事业,和泊淳是没法比的,她只是在恢复身体后终于考上了研究所,如愿作为一名研究员过着朝九晚五,每天与各种实验材料和器材打交道的日子。 其实同样是男孩,她的小宝贝纪修文和没一刻能闲下来的毛毛相比,已经是很让她和纪少徵省心,但是一想到怀上一胎时,她先是被纪少徵勒令辞职在家待产,后是身旁跟着两个女助理(保镖)每天上下班,也真是心累。 除曦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纪少徵但笑不语,纪修文正撅着小屁股地上爬来爬去,一会儿爬到父亲肩头,他顺势把孩子抱过来,掩饰不住喜悦:“文文,想不想要弟弟妹妹啊?” 纪修文啃自己的手指头,懵懵然的样子。 父亲的兴奋把孩子影响了,纪修文哈哈哈留着口水大笑。 除曦气的噘嘴,掐纪少徵胳膊,纪少徵横了横眉毛,嘴巴还是合不拢。 “十六叔!我怎么觉得你是故意的呢!” “绝对不是!”纪少徵把孩子塞过来:“文文快跟妈妈说,别生气,原谅爸爸吧!” 除曦先接过纪修文哄,宝宝长的像他俩的合成品,眼睛像她圆圆大大,睫毛长长,但眼神却与纪少徵小时候一模一样,很清淡,总波澜不惊的样子,另外他最大的优点也在此,不闹,很好带,基本吃饱就睡,一觉到天亮,他俩很少起夜。 这么看,再生一个似乎也没什么。 毕竟……纪少徵那么喜欢小孩子。 外表看,纪少徵怎么会是那种会跟孩子打成一片的男人呢,不过不管是毛毛还是纪修文,纪少徵都十分疼爱,最难得的是,他居然可以很投入身心陪他们玩耍!各种幼稚游戏不在话下,在孩子出生之前,除曦难以想象! 除曦说:“这么说你是承认了!” 纪少徵无辜摇头:“我可没有!真的……巧合吧。老婆,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说不定没有怀呢。我们两个说好的,在你同意之前,先不要第二个。” 除曦垂头,乱蹬脚耍脾气:“我还是有点担心……也怪我,被你诱-惑了!才说大姨妈刚走就可以不用戴套,其实那个向来不准啊!” 纪少徵哭笑不得:“孩子在这。” 纪修文眨眨大眼睛,自顾自地爬行毯上玩儿。 除曦想了想,纠结地捂头,然后和纪修文一起爬到纪少徵膝头,央求道:“这次,可不可以不要找助理跟着我?” 纪少徵摸摸她的脸:“还是老婆了解我,明天开始,助理要上线了!” 除曦拖了好多天,才答应和纪少徵去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时,出乎意料的没有让除曦安心,反而若有所失,居然没有怀孕。 纪少徵费解不已,安慰也不是,抱歉也不是,除曦抹了把脸,忽然转头看他:“温泉那次真的是意外?” “当然。我答应过你,在你做好准备之前,尊重你的意愿。” “唔……但说实话,感觉怎么样?” 纪少徵嘴边露出一抹暧昧的笑,着看她,耸耸肩:“不错。” 除曦探过头:“十六叔……真的想要第二个孩子?” 纪少徵尽量集中注意力在驾驶上。 除曦咬了咬嘴唇,瞟一眼前方,轻轻手臂用勾住他脖子,小声说:“急吗?” 纪少徵轻掰她手腕,她在病床躺过大半年,曾经那么脆弱的身躯,现在居然会挑衅他了?! “听过什么叫急色吗?” 她指间巧然滑去他锁骨,然后再向下,车已快开到南郊,鸳鸯榻近在咫尺。 “就是……你现在这样……嘿嘿嘿。” 然而,方向盘一转,除曦脸色变了变,欸,不回家吗? 当然没回,纪少徵还拉着她先玩了一轮刺激的cz随后又是yz,次次无套操作,可算是在对方身上讨够本了。 …… 叶子蕴做了个很干脆的决定,既然爸爸妈妈不带他去巴黎找selena,他只能自己去了! 可是巴黎似乎是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做飞机,要出国,而小孩子不能一个人出国,所以叶子蕴找到了个帮手——干妈的妹妹,南阿姨。 除曦有点为难地看着除敬南,自从除正广公司破产,遭遇牢狱之灾,除敬南便一个人漂泊在外,没有任何消息,直到最近才回来,知道除曦康复后安然无恙,还生了孩子,提出主动来看她。 除敬南身上有股侠客的气息,四五年了,她思想成熟许多,但也更有主见,并不像停下游历世界的脚步。 “我这年去了很多地方,先是国内,然后国外,我没拿过爸的一分钱,都是自己攒或者打工挣的,过程不容易,但很好玩儿。”讲起过往,除敬南神采奕奕,半响,顿了顿低头说,“姐,对不起……” 除曦摇摇头:“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想了。” “不恨我妈和我哥吗?不恨……不恨我吗?”她眼底泛起泪光。 除曦擦去:“我现在很好,要什么有什么,非常满足,我想,如果我妈还在世,也不喜欢我抱着恨过日子。恨其实是折磨自己,也特别辛苦,你说是不是?南南,去看看爸爸吧……” 除敬南答应了她,也做到了,可化解了父女心结后的除敬南,决定更心无旁骛地去旅行。 叶子蕴这个鬼灵精,听到大人们的谈话,得知牵住除敬南满世界走,非磨着除曦让除敬南带他去巴黎,嘴里干妈干妈叫除曦叫的很甜。 除曦左右为难,直看纪绒绒。 纪绒绒挺着肚子,觉得都快丢人死了! 叶子蕴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你们不能因为我小,就不尊重我!电视上看到了,我和selena这种叫爱情,就是妈妈前阵子看的电视剧!干妈,你对毛毛最好了,毛毛要去找喜欢的女孩!不然她会死的!” 爱情…… 纪绒绒扶额,都怪她,看什么薰衣草啊,让小孩子直接带入啊! 一直沉默着的叶灏丞说:“答应吧,就是……麻烦南南了。” 一屋子人愕然! 两个月后暑假,除敬南去法国,身旁跟着个装备齐全的“爱的斗士”叶子蕴,短短一个星期的旅程结束,叶灏丞起身去接叶子蕴。 爷俩兴高采烈的归来,带回来一大堆照片,当然多数是叶子蕴的。 阳光下,他笑容灿烂,美丽的法国女孩亲吻他的脸颊。 然而,纪绒绒扶着肚子,还在感叹他儿子爱情基因被过早挖掘出来,将来一定随了叶灏丞感情专一到偏执时,才发现,原来这些女孩竟然不全都是selena! 还有许许多多不同脸孔和肤色的,但,叶子蕴这个家伙,每个女孩亲他他都那么享受,兴奋无比,纪绒绒仿佛能听见这个小屁孩得逞的笑声! 你是去追爱,还是去泡妞?叶子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