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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段氏死了?死在了她买的宅子里?

    安若晨很快定下神来。她与来报事的门房道:“让官差们等一等,我得换衣梳头。”门房应了,赶紧跑去回话。

    安若晨叫来另一位仆役,让他去找卢正、田庆。方才她与春晓在屋里收拾姑娘家的日常所需,院门是寻常卫兵把守,卢正、田庆没在,该是去安排上路的事了。

    仆役听了吩咐,也赶紧去了。

    安若晨回到屋里,坐下细细想这事。这是嫁祸,毋庸置疑。只是会是谁呢?

    钱裴已经入狱,虽很可能在外仍有爪牙,但能做出这般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太守大人被将军拿捏住了,不会故意为难她,也不会偏帮钱裴。而她爹爹心肠虽坏,对她也是怨恨极深,却是没这个胆子。杀人嫁祸,不似他的做事风格。如若他敢对付她,之前早就下手了。也不会那般避着藏着,最后却是让段氏被钱裴利用来拦街。

    所以这一回,不是直接针对她的。

    安若晨心一沉。

    不是对付她,那便是要对付将军了。

    将军让她离开这里,而事情偏偏就发生在她要走之前。将军在实施着什么计划,他预见到了这城中的危险,他让她快走,定是防着别人用她来威胁他。安若晨懊恼,她不该这般束手缚脚的多虑,伪装来布置去,拖延了时日,如今被拦下了。

    若她真被人拿住,成为对付将军的筹码把将军害了,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安若晨环视了一圈屋子,仔细想了一遍。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把柄。将军那些语气太过客套太过简略还有显得不寻常的信她都烧了。将军屋里和副将们的屋里她老早也去打扫清理过,没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是什么人要对付将军呢?难道他在前线打了败仗,某些人要拿这当处置他的借口?而在这之前,先要把她拿下,让将军有所忌惮,不敢动什么心思对策?

    安若晨思虑好一会,却不见卢正、田庆过来。她走到门口,正要差人去催,却见方才她让去叫人的那个仆役奔回来了。

    “姑娘,卢大人和田大人被官差们带走了。那为首的官爷里手里拿着巡察使梁大人的令牌,说便是军营他也能随意出入拿人,他道两位大人有犯案嫌疑,要先行拿回衙门问话。两位大人怕给姑娘惹麻烦,均未反抗挣扎,跟他们去了,只让我来速报姑娘。另外,官差们已经进了府,要等姑娘,请姑娘去衙门问话。卢妈妈带着人将他们拦在游廊那处,说姑娘在换衣,让他们稍待。”

    安若晨皱紧眉头,居然连卢正、田庆都敢带走了,还拿着巡察使梁大人的令牌?她点点头,让那仆役赶紧去稳住官差,然后叫卢妈妈速来。

    仆役得了令,飞速跑去了。

    安若晨转身回了屋子。春晓在她身边一脸着急:“姑娘,大人们等着呢。”

    “你去把门关上。”安若晨冷静道。

    春晓关了门,回转回来看到安若晨手上拿了个锦袋。安若晨从脖领那处拉出来一块玉佩,解了下来,放进锦袋里。又摊了纸笺,飞快磨了墨,写了两行字,折起也放进了锦袋里,交到春晓手上。

    “这个你收好了,莫要被别人知道。”

    春晓接过,不明所以:“姑娘?”

    “一会我去衙门,你莫要跟去,在府里等着便好。你莫慌,若我没回来,你待官兵们撤干净,找好机会,让马叔领着你乘马车上路,你到玉关郡都城兰城找正广钱庄孙建安孙掌柜。将东西交给他,便说你是我派过去的。我原是想给新买的宅子置办些好东西,故找他帮忙,但我因故被衙门盘查,一时半会去不了,于是派你去了。”

    安若晨声音极稳,眼神坚定,春晓看着,不那么慌了,便问:“我去做什么呢?”

    “孙掌柜定会问你我因何事被衙门盘查,何人带走我,你便将事情仔细告之他便好。家里仆役护卫,连同府外府内的卫兵,你都知晓,孙掌柜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

    春晓明白了。她是被派去报信的。她重重点头:“奴婢明白。孙掌柜问什么,我便答什么。孙掌柜没想到的,我若想到了,我也告诉他。”

    “可还记得地址?”

    “玉关郡兰城正广钱庄,有个龙家家印徽标,孙掌柜,名叫孙建安。”这个之前收拾东西要出门时安若晨便说过,春晓知道。孙掌柜是龙家的人,熟悉外头的工匠,还可以给他们支银两帮着采买,故而要先找他。这是姑娘先头的说法,但如今,春晓明白了,定不会这般简单。而这不简单的事,现在交给她了!

    正说着话,有人敲让,卢妈妈在外头唤:“姑娘。”

    安若晨点点头,春晓跑去开了门。卢妈妈进了来,一脸担忧:“姑娘,那些个官差来势汹汹的。”

    安若晨道:“莫慌。卢妈妈,我嘱咐了些事让春晓帮我去办。你呢,一会陪我去衙门。我见了什么人,与大人们说了什么话,你定要仔细听好,记好了。若我被大人扣下,你便回来照看着府里头。谁人动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你都仔细看好了。你要将我在衙门所遇之事所遇之人都仔细说给春晓听,好好帮着春晓悄悄出门。另外,你挑两位壮实的家仆,骑快马到武安郡去。”

    “去那做何事?”

    “也不必做什么特别的事,买些特产吃食回来便好,若有人问,便说是我馋嘴想吃,你差人买好想讨我欢心的。”

    “行。”卢妈妈有些年纪,是个明白人,想了想便懂了。武安郡与玉关郡是两个方向,这招调虎离山,要让春晓顺利出城。

    “春晓,你去准备吧。”安若晨道。

    春晓应了,走了两步,回身跪下对安若晨用力磕了个头:“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无事的。姑娘嘱咐办的事,我定会办好。姑娘放心。”

    安若晨对她微笑:“如此便拜托了。”

    春晓出了屋子。卢妈妈看着安若晨。安若晨让她去张罗备轿,她要去衙门了。

    卢妈妈走后,安若晨拉开抽屉,把匕首和一些小玩意放在身上,而后对着镜子整了整衣裳,出门去了。

    到了衙门,衙差直接将安若晨引到了衙堂之上。卢妈妈进不去,只得在衙堂门边站着守着。

    衙堂上,只姚昆与白英坐着,未有其他人证人犯闲杂人等。安若晨悄悄观察了左右,心里没底。姚昆对她点头示意。安若晨恭敬施了个礼:“见过两位大人。”

    姚昆将白英介绍了一番。安若晨看那白英,四十左右的年纪,长脸浓眉,双目有神,自有一股英武之气,似是习武之人,于是再施礼:“原来是太尉长史白大人。听闻太尉梁大人任巡察使,可是让大人先过来照看照看,助将军前线一臂之力?”

    白英不拘言笑,只道:“确是听说龙将军前线失利,竟是连吃几回败仗。梁大人已调兵马往石灵崖去,过两三日便能到。我此番先行来到,是来助太守大人严查细作,惩治借机于城中犯乱的匪类贼人。倒是没曾想,昨日刚到,今日便遇上了上桩命案。”

    安若晨不慌不忙:“小女子方才听得,小女子的四姨娘已丧命,尸体在小女子新买的宅院里被发现。这倒是奇事了,只不知具体状况是如何的?”

    太守姚昆看了白英一眼,白英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可讲,于是姚昆便说了。仵作验了尸,段氏大约是死于昨日夜里,死因是被人掐死。依伤痕痕迹来看,凶手是男子。段氏被掐死后,被人弃尸于安若晨买的新宅前院当中。因那院门日日紧锁,且为讨吉利,依着中兰城的习俗在门环上用红绸打了结。而今日一早,那附近摆摊卖早点的婆子看到红绸布散了,掉在地上,是大不吉。而那府门开着,门口却无人看守,便觉有异,于是过去瞧了瞧,进得门去,好奇多走了走,便看到了段氏的尸体。

    衙门接到报案后,速速查了尸体,认出这是安府妾室段氏,便去安府问话查案。岂料安府那时翻了天也正到处找段氏,竟不知段氏是何时偷偷出了门。另外,安家祠堂里供着的牌位,缺了安若晨母亲范氏的。后衙差们于段氏房中搜查,找出了那牌位,又在段氏后院之中,找到了一个狗洞,想来段氏便是从那偷偷溜出府去的。

    安之甫报官,言道他欲给家里祖坟看风水,曾有迁坟打算,而这事与安若晨起了冲突。安若晨对母亲范氏甚是在意,故而安之甫猜测,段氏想利用牌位之事接近安若晨,好实施报复,而安若晨想利用段氏,拿回母亲牌位。但未料到段氏到了约好的地方,却未带牌位,而安若晨本人也并未前去,而是派了手下护卫。双方起了争执。那护卫便掐死了段氏。后有宵禁巡城官兵路过,那护卫匆忙逃走,便未处置尸体。大概想着今日寻机再去,怎料一早尸体却被人发现。

    安若晨静静听完,问道:“敢问大人,如此案情,是大人们的推断,还是我爹爹的推断?”

    姚昆道:“安之甫将事情与你母亲牌位联系了起来,自然便与你联系了起来。有几点是一开始我们疑虑之处:一便是段氏如何离家而门房却不知晓?二是凶手为何不处置尸体?而后我们发现了那狗洞,再有,我们盘问了宵禁巡城的所有官差,其中一队昨夜里确是遇到了你的护卫田庆。”

    “所以大人们将我的护卫捉来盘问?”

    白英道:“确是。”

    “那田庆是如何说的?”

    “他说他去酒馆喝了酒,呆得晚了,索性便多呆了一会。他觉得自己于军中任职,不是寻常百姓,不严守宵禁也不算有错。”

    安若晨道:“昨日夜里确不是田庆当值,他去何处,我也未曾过问。但此事定然不是他所为。”

    姚昆道:“此事确有疑虑。”

    白英闻言,看了姚昆一眼。似在责备以姚昆的身份竟然对疑犯说这般有偏向性的话。

    安若晨冷静道:“首先,如若是我派人干的,定不会约在我新买的宅中,这般作为太过愚笨,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这幕后之人是我?”

    白英道:“我审过的案中,确有凶手用过这招,把最不利的证据当做是最有力的辩解,谁人会这般蠢干这样的事?大家均会如此想,自然以为不会是他。但最后查出,他便是真凶。”

    姚昆在一旁不说话,因白英说的确是实情。

    安若晨被噎了一噎,但仍冷静道:“其二,若是田护卫动手,一掌便能将人拍死,为何要用掐的?”

    白英打断她的话:“寻常人没有田护卫的武艺,自然要用掐的。没有一掌拍死,也是个开脱的好理由。”

    安若晨摇头:“大人请容小女子说完。用掐的,危险较大。被掐之人垂死之时必本能挣扎,会在凶手身上留下抓痕。大人看田庆身上手上脸上可有这般痕迹?”

    姚昆在一旁唤来衙差,让他到后头去审看田庆身上痕迹。

    白英盯着安若晨道:“安姑娘倒是很冷静,若寻常女子遇着命案之事,怕是早吓坏了。”言下之意,安若晨的冷静,也是嫌疑表现之一。

    安若晨道:“大人过奖了,小女子也曾被人掐着脖子,险些丧命,自然知晓。”

    白英皱眉:“谁人掐你?”

    安若晨不答这个,反问:“大人们可曾验过我爹爹安之甫身上手上脸上可有抓痕?若他没有,安家管事安平身上可有?”

    白英一愣,转头看了看姚昆。姚昆也是无语,倒还真是没验安之甫。不过这安家大姑娘真是一如既往保持住了风格,能反咬一口的绝不放松。

    这时候方才那衙差回了来,报道:“回大人,田庆身上手上等处并无伤痕。”

    安若晨又道:“第三点,大人们查到了那狗洞,觉得段氏是从那偷偷出府。我却不这般认为。那洞有些小,段氏丰腴些,钻不出去。”

    白英再一愣:“你又怎知?”

    “小女子当初,便是从那狗洞爬出,逃出生天。”

    白英:“……”

    “大人们若是不信,不妨找个与段氏身段差不多的妇人试一试,便可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