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如不能及时看到新发章节的亲, 应是购v比例不足, 请亲耐心稍等。  天色将明未明, 室内相当昏暗。

    宽敞的书房并无繁复帐幔勾连,案桌博古架等物皆坚硬的紫檀木所制, 颜色深沉而厚重,目之所及, 此间简洁大气, 隐透主人威严之势。

    墙角烛台架子上,有高低数十根的蜡烛, 却并没尽数燃起,只点着了最顶上一根。

    烛台架子前方不远, 正是书房内间中心,那地方摆放着深紫黑高脚书案, 是此间主人日常安坐之处。

    宽案后的高椅,此时坐着一名青年男子, 他身材高大修长,随意坐在宽大的太师椅上,, 身上气势轻易便将这静穆沉古椅案压服。

    一灯如豆, 橘黄色的火焰在跳动, 带来的光线并不强烈, 让书房很是昏沉。

    男子静坐沉思, 昏黄的烛光从一边投在他的脸上, 一侧面庞可见, 而另一半则隐没在黑暗中。

    他五官深邃宽额高梁,浓黑剑眉入鬓,下颌线条硬朗,虽不是时人追捧的白面美男子,倒也颇为英俊。

    沉思半响后,男子站起,行至烛台前,将手中那一张窄小纸片置于其上。

    纸片燃起,男子松手,看它烧成灰烬方抬起头,道:“准备一下,今晨出发。”

    他嗓音低沉,并不大,在静谧的书房中却很清晰。话音刚落下,边上博古架后闪出一条黑色人影,那人影抱拳躬身利落回话,“是,侯爷。”

    话罢,黑色人影退出书房,把门掩上,自去安排。

    书房门阖上,发出轻微的“啪”一声响,室内此时只余一人。青年男子伫立片刻,缓缓举步,踱回到宽厚的书案前,他抬手,慢慢抚上面前案侧边缘,那里有一道划痕,极浅,在昏暗是烛光下无法看出。

    大手摩挲着光滑而冰凉的木质书案边缘,不出意料,指腹下有浅浅的凹凸之感,他找到了记忆中的划痕。

    这是他幼年所划,那时候这大书房的主人是他的父亲,他是父亲爱子,淘气进入书房玩耍,那时他尚不及案高,抬臂用小刀在上头划了一记。

    那小刀是祖传之物,锋利无比,他偷偷进入父亲房中摸出来玩耍,想试试这刀是否好使,于是在同时祖传之物的小叶紫檀案桌上,调皮地划下一道痕迹。

    这书案是宣平侯府第一代主人传下,每一任家主都很是珍惜,不敢轻易有损。父亲发现后,却并没有因此呵斥他,只把小刀没收,说不可玩此物,然后抱着着小小的他,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上,给他细细说宣平侯府的辉煌往昔。

    小小的他听得入迷,心中对先祖很是向往。

    青年男子抬头,环顾大书房,欢声笑语似乎犹在耳边,慈父却早已去逝,只余这大书房里的一切,仍陪伴在他身侧。

    入目的所有家具都是最上等的小叶紫檀所制,经过岁月的沉淀及打磨,它们古韵厚重而威严大气。

    紫檀木家具于京城勋贵人家而言,并不稀奇,每家都有上或多或少一些,但这么齐全以及历史悠久的一整套却十分罕见。

    这套家具,见证着宣平侯府煌煌往昔,陪伴着每一任家主历经寒暑。

    只可惜,他祖父壮年因意外辞世,父亲自小体弱,担不得劳累,继承爵位后只得勉力操持,亦早早撒手人寰,再之后,他少年承爵至今,已有六、七年。

    这短短二、三十年间,宣平侯府没落之势已现,如果他这一代家主再无作为,只怕侯府颓势已定,日后奋起不易;兼之如今朝中风云变幻,夺嫡之争越演越烈,没依持的宣平侯府若不站队,就得迅速被急风骤雨打个零落。

    青年男子下颌绷紧,目光陡然锐利,父亲病倒在床时,他与父亲商量过,决意在众皇子中择一良主,盼能保宣平侯府周全。

    父亲身体虽弱,但却睿智,早早看透日后局势,在党争初时赞同了他的决定,让他放手去干,如今,他是三皇子心腹。

    他才智不及父祖之万一,只希冀能引领宣平侯府趟过激流暗涌,保存祖上荣光。

    男子一拂衣袖,往书房大门而去,他步伐坚定,毫不犹豫,一如心中所念。

    青年男子动作利落,翻身上马,旭日东升,晨光照在他的线条硬朗的英俊面庞上,倍感坚毅,就仿若他的目光。

    “侯爷,您是家主,怎能…….”如此冒险。

    说话的是小跑而来的老管家,他对府里的事了解甚深,此刻一脸忧心忡忡抬头,对马上的主子说道。

    “东叔,此事不可托于外人之手。”青年男子低头说了一句。这个老管家是他早逝父亲的心腹,一辈子忠心耿耿,他对其颇有几分看重,倒愿意解释一二。

    这趟对三皇子一党极其重要,事出紧急,三皇子连夜传书,他虽知危险,但思虑一番后,仍决定亲自前往。

    反正他处于孝期当中,本应深居简出,正适合掩人耳目,秘密行事。

    祖母明智,离世前,特地留下遗言,事急可从权,一切以振兴以及保存侯府为要,为她守孝,心意到即可。

    “唉,”老管家暗叹一声,他就是猜测到如此,才不敢多劝,要不然,他撑着老脸也要阻止主子以身涉险,“侯爷,请为阖府上下万万保重。”

    老管家无奈退后。

    青年男子正是宣平侯府主人,姓秦名立远,他对老管家点了点头,抬臂往脸上一抹,手放下时,马上之人已成了一个相貌普通的方面男人。

    策马扬鞭声骤起,马蹄声急促打在青石板上,“哒哒”之声清脆而响亮,如疾风掠过,一行十数骑转眼间消失在后巷深处,不见踪影。

    城门早已开启,秦立远一马当先,率众人奔出京城南门。

    马蹄声疾疾,一行青壮男子跨于膘健的马匹上,迅速过城门前的官道,扬起地上黄尘。

    “倩儿,前方便是京城,到了里头,可不能再如此。”韩氏回头,正看见女儿撩起马车窗帘子,往外窥看,不禁开口说道。

    侯府规矩森严,可不同家里小门小户,僭越些亦无妨,韩氏怕女儿不放在心上,一路上已经嘱咐多次。不过,女儿本来也很有规矩,只是路途遥远,京城与江南风土人情相差很大,她才有些好奇。

    韩氏对女儿教养颇有信心,因此嘴上说罢,面色倒无变化。

    马队刚好在车旁驶过,扬起尘土,周文倩蹙了蹙眉,再瞟了眼窗外,轻轻放下车帘子。

    京城繁华且富贵,周文倩想起刚才奔过的十来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再想想自家的独驾马车,眼帘微垂。

    那车队上的人服饰基本统一,很明显是一家子,但偏并无显眼标识,应该就是个普通人家,一出手就是十来匹好马,京城富贵果然是名不虚传。

    马匹铁器等物是重要战略物资,本朝管制颇严,富有非官爵人家能购买马匹,但要购置齐全一水儿毛色体型相同,又高大健壮的骏马,就要费上不少功夫。

    最起码,周文倩父亲未逝世前,每况愈下的周家就难以购齐。

    她想起刚才望见的巍峨城墙,心中向往,这次投奔京城,要是能留下来,就再好不过。

    一旁的韩氏见女儿深思不属,有些恍惚,不禁担心问道:“倩儿,你可是身体不适?”

    路途遥远,韩氏一行辗转两个多月,水路一段陆路一段,她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是体质较弱的女儿。

    周文倩闻言回神,望着母亲轻摇了摇头,“娘,我好着呢。”

    这是实话,周文倩看着柔弱,实际上身体不错,一路虽疲惫些,却并未赶到不适。她转头瞥向马车一角,那里有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低头安静地窝在角落坐着。

    “弟弟可有不适?”周文倩轻声询问。

    那男孩抬头,正要答话,韩氏的声音已抢先想起,“不过就是个奴才的种,哪有这般金贵。”

    男孩是韩氏抱养的庶子,周父在时,韩氏母女待他不错,但周父逝后,他的日子就一落千丈。

    不过,男孩的日子已算不错,韩氏到底顾念自己无子,把这个安分的庶子留下了。另一对韩氏嫉恨的妾室母女,不过一出家门,韩氏就找来联系好的黑人牙子,把妾室母女卖掉。

    韩氏待自己的骨肉疼入心坎,但其他个丈夫留下的孽种,那可就是切齿之恨。

    周文倩往日在家时,已习惯关心男孩,听母亲话语后,这才再次恍觉她父亲已逝,此时已是离家千里之外。于是,她没再等男孩答话,转过头,收回视线。

    男孩垂下眼睑,表情木然,无声低下头,继续沉默地窝在马车一角。

    说到底,老太太对败落的娘家很是痛心,虽然她有子有孙,娘家不兴对她的地位已毫无影响,但这并不妨碍韩老太君对娘家亲人心生怜惜。

    侄子侄孙浑噩无能,扶也扶不起来,加上两者相距万水千山,韩老太君鞭长莫及,几次过后,她干脆撒手不管。但如今孤苦的侄女来投奔,她这当姑母的怎么也得尽心一把。

    因为韩氏隐带悲伤,堂上的热切的气氛降了温,杨氏看时间耗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于是,她微笑对韩老太君说道:“母亲,表妹娘三一路奔波,怕是累狠了,不若让她们好生梳洗歇上一歇,再与母亲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