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布郎德只有一种天气,那就是阴天,下着细雨的阴天,整个城市都是灰沉的,和年迈的老人一样,死气沉沉。
寒风刺骨,罗拉尔将围巾好好裹了裹,感应到13号楼房,也就是阿沙若居住的11号旅店旁边的三楼,最右边的窗户里,有一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暗中监视自己的人还在,但不确定是不是昨天那个......罗拉尔和往常一样,速度不快不慢地前往他和阿沙若常去的餐厅。
“提格!”
走过11号旅店时,罗拉尔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回头望去,正是阿沙若。
她穿了一件明蓝色的衣裙,上身紧束,下身蓬松,宽大的五分袖袖口做了收缩,露出里面的蕾丝,带一双丝绒的蓝色露指手套,披了一条同色系连帽的小斗篷,三者颜色不一,低调奢华的同色还突出了层次感。
她的头发做了卷边处理,规整地放在两肩,这让她看起来清透优雅又沉稳。
这么早?我记得她因为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处理事情,早上都要补眠,今天却如此反常?有猫腻!罗拉尔眉头一提,直觉不是好事。
阿沙若走到他身边,神情和煦地说;“怎么冷着一张脸,不乐意看见我?”
这句反问像调皮地打招呼方式,如果有人在他们旁边,一定会说“你俩关系真好”这样类似的话。
罗拉尔心里犯疑,他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明显的不适应。
“这下有人请吃饭了。”他尽量不让自己说出调侃的话,他刚才差点脱口而出“你又要去见那个警察了”,这样类似的话,阿沙若总在与那位警察见面时穿得很淑女,表现地也很淑女,但她不是那样的人。
得罪阿沙若对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罗拉尔很庆幸自己忍住了。
“......”阿沙若第一时间竟忘了开口,提格真是她见过最没情商的人,她特意打扮了一下,结果对方只关心吃饭的问题,虽然她也不是传给他看的,但好歹夸一句啊,还有,让长得如此好看的女士请客,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我记得我给你留了不少钱,你怎么整天竟让我请?”阿沙若白了他一眼,径直朝餐厅走去。
这下换罗拉尔看不懂了,“我都没调侃她,她为什么生气?”罢了罢了,罗拉尔一脸“你事情怎么这么多”地跟在她身后。
同时,罗拉尔发现,阿沙若也被人跟踪了,警察方面的人,他们没有被阿沙若的影响渗透?
不,肯定被影响了,只是没那么严重,还没到认定“阿沙若”这三个字等于真理的程度......不过也差不多了,至少将我和阿沙若放在一起比较的时候,我肯定是问题最严重的那个......阿沙若对此早有准备,所有才无恐无惧地带着我在警察面前“表演”一番......这是个问题,当怀疑积累得足够多的时候,我会被警察抓住,看来,得提早做好准备了......罗拉尔思索一会儿,对未来竟隐隐有了写期望。
但他没注意到,他现在就可以找警方提供帮助、庇佑,以做坏事的方式,因为他相信自己已经是个“坏人”了,坏人就应该躲着警察,这是他们一贯的浅显逻辑。
两人走进餐厅,侍者一脸灿烂地走过来,这两个人可以说是老顾客了,天天都去他们家吃,而且每次都吃得巨多。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好位置,点了四人份的食量,等餐的过程中,罗拉尔问阿沙若为什么今天会来得那么早?
没办法,他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而且很相信现在的自己藏不住这么明显的事,所以就问了,免得阿沙若多想。
“怎么?我就不能偶尔起早一点吗?”她的语气里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还有些愉悦,好像并不在意罗拉尔的提问。
昨天困住她的只是一个小小的幻术,只是手段比较高明而已,幻术一结束,她就出来了,对她而言,能用这么小的代价请到赛莫娜的帮忙,赚的简直不要太多,不过,该记仇的她还是会记。
笑得这么开心,一定做了什么坏事,是回来后出去做的?不,不是,那样她起不了这么早......或许该找个人问问她昨天都去了哪......罗拉尔思绪纷呈,表情依旧不屑。
“你就不怕我根本没起吗?”罗拉尔略显敷衍地接起这个话题,目的是想赶紧结束。
“这有什么,我可以找多米蒂亚啊,她起得可不晚。”阿沙若不甚在意地回答。
罗拉尔瞳孔骤缩了一下,“很快恢复正常,阿沙若这样的人真应该去死啊!”他看向窗外,不由自主地想着,他甚至没有觉得这邪恶的念头有什么不对。
餐厅的侍者很快将他们的食物一样样端来,两人很快就解决了早餐,快得好像没有咀嚼直接到进胃里的,罗拉尔一个人就吃了三人份的食物,而阿沙若只吃了一人份的,对此罗拉尔很不服——她平常都要吃两人份的,今天吃怎么少!
穿得淑女,吃的也淑女?平常又不这样,不对,我怎么会这么想?罗拉尔眉头一皱,阿沙若吃多少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最近整个人都变得怪怪的,应该是疼傻了吧,连性格都变了!
罗拉尔暗自摇头,决定这一整天都不说话了,免得得罪谁。
吃完饭后,罗拉尔照常在11号旅店外等阿沙若回去拿东西,阿沙若出来以后,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手提包,不少。不用猜罗拉尔也知道,里面是一本“做样子”的魔法书和一些玻璃装的药剂。
......也许还有些钱,阿沙若每次走都要留一些钱给他,像是收买用的,收买他这条小命。
这样一想,他连带阿沙若整个人都看不顺眼了,而且,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被围巾遮得严严实实的,阿沙若也没看见。
两人慢悠悠走到罗拉尔的租房内,走进那间陈设简单的房间里,阿沙若随意一眼就将房间里的情况纳入眼帘。
窗帘半开,和以往一样,提格似乎从没动过它;被子有简单地理过,像出门时随手一扬;离门最远的角落里,一些装着正装的盒子保持着原本的样子,甚至还落了灰,提格十分不喜欢正装,和酒吧那些野夫有的一拼;柜子没被动过,桌上有些零散的钱币、有明显移动痕迹的黑色破笔记和三瓶药剂,这玩意他居然没喝完!
“你药怎么没喝完?”阿沙若将白色的手提包放到柜子上,一一拿出装药的玻璃瓶和魔法书,随口问道。
原本作为魔法师和拥有随身空间的“她”是不需要手提包这种累赘的,但为了更加契合自己现在这个身份,这些是必不可少的,布郎德的年轻女士出门都会搭配一个符合她们身份的包,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富贵,尽管大多数时候她们都不会使用,但这就是时尚,这就是流行。
“谁知道‘冥想’会那么累,而且让人痛的生不如死,我昨天除了去酒吧,其他时间都在睡觉,而你又说不能一次性喝超过三瓶的药剂。”罗拉尔走到她旁边蹲下,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正正方方的毛毯,语气抱怨地哼了一声,“如果你没说那句话,我可以一次性喝完,不会有剩余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这事错在我!”阿沙若极不满意地“啧”了一声,“如果不是我好心提醒,你现在就是一滩血水,我顶多需要支付多米蒂亚打扫房屋的费用,不会有......”
她没有将话说完,罗拉尔也没有在意,他将毛毯铺好,没有说话。
“这么久了你还没买凳子。”阿沙若流露出嫌弃的语气,明目张胆地打量着罗拉尔,看见他并没有就刚才没说完的话提出疑问,心里悻悻然愉悦起来,生硬地改变话题。
“如果你需要凳子,就自己带一把过来。”罗拉尔不屑的语气配上他的敷衍,让阿沙若很想揍他一顿,不过她忍住了,只是翻了个白眼。
“快点,你是不是又在故意拖时间,那对你没有好处。”阿沙若沉着语音催促道。
“我知道。”罗拉尔坐到床前的地面上,冰冷的触感很快传遍全身,他放松了身体,闭上了眼睛。
就在阿沙若坐到他对面的毯子上时,他突然睁眼,神色不明,语气低沉地问道:“你先告诉我今天需要喝多少瓶药剂,隔多少时间喝一次,你的行程安排是什么,我可以睡到几点再去酒吧?我怀疑等会结束冥想后,我也许不会直接昏睡过去,但不会有意识。”
“......”这!阿沙若先是被吓了一跳,险些一巴掌呼过去,但好歹是忍住了,并听完了他的要求。
还算有点脑子......阿沙若暗自评价了一句,随即又想到,这会不会是一种“预言”,一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