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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不曾拥有的

    蓝帽子街。

    阿沙若和一个穿着灰棕色厚外套的侍者朝着9号旅馆走去,侍者的手里抬着很多盒子,它们都是临时用来装食物的以前用来不知道做什么的盒子。

    她目光平视,只注意眼见,虽然知道有人在暗中观察她,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停止做什么和刻意避开什么,她的行动轨迹和往常一样,因为她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合理”的,会被理解的。

    她越奇怪,危险的反而是提格,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人怀疑她。

    阿沙若走进旅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这就是“主角”啊。

    回到罗拉尔的房间,阿沙若命餐厅的侍者将那些装满食物的盒子直接放到地上,并支付了他小费,侍者很快离开,没有多看床上斜躺着的罗拉尔一眼,但也忍不住胡想连篇。

    阿沙若将房门关好后,立即走到床边查看罗拉尔的状态,他已经不知何时直接跑到床上睡着了,鞋子、衣服都没脱,随意将被子盖住身体。

    他依旧皱着眉头紧闭双眼,很痛苦的样子,出了一些汗,看起来还活着。

    床边柜子上的六瓶药剂,现在变成了五瓶,看来是受不了疼痛自己又喝了一瓶。

    这时阿沙若就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先见之明了,她调试了一种新的药水,镇静止痛效果像是昨天那版的稀释剂,这是为了避免提格一次性摄入大量药剂。而且,她还在里面增添了一些宽嘴蓝鱼的体表粘液,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这有助于促进灵的凝聚融合,修复灵体层面的创伤。

    不过,为了百年难遇的活人化尸,也算值得了......阿沙若一想到自己会拥有一支强大只听命于自己的尸鬼军团,就无比兴奋,出手都阔绰了许多。

    “提格,提格。”阿沙若幅度不小地摇晃着深陷噩梦中的罗拉尔,“醒醒。”

    “提格,提格!”

    “阿沙若......”罗拉尔被晃醒,他迷糊着半睁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着。

    “起来吃饭,我给你买了不少好东西,果汁卖没了,就将就着喝点水得了。”阿沙若的声音恍恍惚惚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一下远,一下近,不过好在,能听清楚,她又说道,“快点,凉了就不好吃了,里面大部分都是肉类。”

    “好的,我会吃的,我快饿死了,不过还是好痛,等我缓一下再吃,”罗拉尔像是说话的阀门开关,虽然无气无力,但他还是说了很多,“我一定会吃的,你放心,在吃这一方面我一直很有数。但是我实在疼得厉害,要不先给我喝一瓶药水吧,我知道,那需要在半个小时后才能喝,但是上次我没等半个小时就喝了,嘿嘿,没事,我的身体很,我很能抗。”

    “......也许我得知道现在几点了?大叔打人,,,,,,”

    阿沙若转身拿了一瓶柜子上的药剂,拨开瓶塞递到他嘴边:“应该快十一点了,今天我来得比前几天还晚一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罗拉尔喝下药剂,没有情绪的说道:“你应该告诉我你下午要去哪里,这样我就会考虑要不要在三个小时后醒来,我猜猜,应该是去剧院,哈哈,不是和伯格一起,不不不,是和伯格一起。”

    “今天我确实有事,伯格要带我去参加一个舞会,你可以睡到下午三点,但你真能确保自己在三点起来吗?”阿沙若喂他喝完药剂,看着他强撑着起身,于是踱步到门边,她并不是特别在意那句话提格的回答,将钥匙随手甩在柜子上,“我走了,喝药水的时间可以提前,但我劝你最好不要一次性喝两瓶以上,如果你想肠子变成一滩水的话。”

    嘭!

    关门的声音随之传来,罗拉尔刚刚悬空的身体又立马倒了下去,在他的意识里,他根本没有醒过,他还在那处所见皆是混沌的地方。

    即使在睡梦中,他也处于知道自己正在昏迷的状态里,这很奇妙,一般的昏迷指自己无法正常接受外界信息以及思考,成片段的思考;或是自己意识处于某个场景中,自己会在场景中做出一些事情,像做梦一样。

    但是,罗拉尔的状态与它们都不相符,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个有些朦胧凉意的地方,四周是密闭又不密闭的空间,充满了具有邪异灵性的东西,不确定是不是生物,但它们有活着的特性,因为它们正在撕扯着他。

    它们的撕扯给他带来了巨大的疼痛,但没能让他醒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躺在哪里。并处于昏厥状态,即使很痛,但很少做反应。

    他一直能感受到他周围的环境,正活动的生物以及自己的状态,这不是思考的结果,倒是像一直有人在你耳边念叨它们,你没对此产生思考、反应,但你知道它们的存在。

    这就是罗拉尔的状态,这让他身上四处存在疼痛但他没真实地感受到疼痛有多剧烈,极大地保护了自己,不至于崩溃。

    刚才阿沙若来时,他这样的状态被打破,但他也只是感觉到有人在呢喃,他随意做了回应,不清楚自己回应了什么,那道声音消失后,他的状态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混混沌沌。

    11号旅馆外,阿沙若已经换了一套米白色的长裙,披着长绒毛的披风,看着很是贵气,她还将头发全部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阿沙若走到蓝帽子街主道上,抬手招了一辆马车,暗中跟踪她的人也招了辆马车跟上,因为可以报销车费,所以他直接选择了马车而不是有轨列车,但是因为蓝帽子街马车并不常来,他比阿沙若慢了许多,尽管已经让车夫加速,他还是没能追上阿沙若。

    他并不是魔法师,做不到占卜跟踪,只能让马车停在黑天鹅酒吧,看看能不能从那里得到点阿沙若去向的信息。

    ........

    帕克努斯那间湿冷、光线偏暗的卧室内,他坐在靠近窗户的茶桌旁,茶桌上放着份报告,最上面的一张是一个未成年的,俊美的男孩画像,帕克努斯在看完报告后,已经初步认为这个叫提格的人很有问题,但他还不能贸然下决定。

    他吩咐了手下的人继续观察,记录下阿沙若和提格周围的人对他们的评价,至于......帕克努斯只想到了这。

    他没有想起那张写有“警惕用夸张词语夸赞你们的人”的纸条,没有将两者联合起来想。

    ........

    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黄色的烛光照亮了地板上绣着精美图案的富贵的酒红色地毯,以及远处的明净的大理石瓷砖,粗短的白蜡烛旁边跪坐着一位女士,她精致的米白色长裙已经看不出全貌,变得面目全非,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破洞、污渍,有些破洞是被利刃割出来的,有的是被火烧出来的。

    她的面前,有一团直径半米的光影,光影里面是一处城镇的样貌,她快速扫了一眼,发现她要观察的人正被一团灰暗的雾气包裹。

    “这是什么?”她发出了疑问,接着,她察觉到右边隔壁的隔壁传来动静,“又来,没完没了。”

    她手一挥,面前的光影消失,她自己着拿起蜡烛快速走进了左边的墙壁里。

    ........

    下午两点过一刻,蓝帽子街9号。

    罗拉尔的灵力已经渐渐恢复到了让他能够承受身体,特别是脑袋带来的疼痛,于是,他从奇怪的状态里苏醒。

    他一醒来,就感受到了能撕碎灵魂的疼痛扎根一样不断往大脑里面钻,它们甚至能生长,撑得他脑袋胀胀的,耳鸣声不断。

    这比昨天的疼痛更加猛烈,他这么一感受,忽然觉得昨天的痛苦都不算什么了,甚至觉得那还有点小清新,哼哼....哈哈哈。

    罗拉尔不自觉地笑起来,要不是张嘴笑会让脑袋里的撕裂感增加,痛苦增加,他都想一直笑了。

    在床上坐了一阵,罗拉尔拉开被子,手撑了一下床双脚触碰地面,起身时双脚无力咚地一下跪在地上,他顺势坐在地上,无形地笑了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看时间,两点半,还早。

    他伸手拿出床下靠着柜子摆放的七瓶玻璃瓶中的一瓶,拨开瓶塞仰头喝完,他还想喝再一瓶,但是忍住了,后面还有三天,要是第二天就全部喝完,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熬过去。

    等他有了一点力气后,他站起身来,拿起柜子上的药剂喝了两瓶。闻到房间里食物的味道,罗拉尔转身看见了码放在地上的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盒子,他拿上钥匙,抬着那些盒子,走向了房东多米蒂亚太太的房间。

    多米蒂亚太太的房间门前,罗拉尔将装有食物的盒子放在地上,敲响了她的门,不久,里面传来拖沓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打开了。

    “小提格......你是来取衣物的,等等,我已经将它们叠好了。”多米蒂亚太太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厚棉长裙,身形矮了一点,并不驼背,她的头发两鬓斑白,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浅褐色的眼睛经过岁月的洗涤,变得清透、易碎。

    “太太!”罗拉尔在她即将转身时叫住她,“我可不可以借用你的灶火,我想热一些食物。”

    多米蒂亚太太听到了他的请求,迟钝地转身,看向罗拉尔,他的脸色很是苍白,没有血色,像被水发泡过一样,表情僵硬的脸上蕴藏着深深的忧郁和哀伤。

    她沉默了几秒,想起经常来提格房间里的那个女人,好像明白了什么。她没有嫌弃罗拉尔,没有嘲讽,也没有问,只是朝着屋内摆手,催促着说:“快进来,这里的冬天专欺负不拿它当一回事的人,可别冻坏了。”

    “谢谢。”罗拉尔微微鞠躬以示感谢,然后抬起地上的食物盒走进多米蒂亚太太的房里,里面很温暖,一下就驱逐掉了罗拉尔身上的寒冷,他差点激动地哭出来。

    客厅正对门的方向的墙壁上有个壁炉,燃着红星的火,多米蒂亚太太就是用这个给罗拉尔将那些食物一一热过,罗拉尔坐在火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动作缓慢地将平地锅里的食物翻个面。

    他很想开口,和多米蒂亚太太聊聊天,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了解多米蒂亚太太,他不知道政治局势、新闻事件、不懂艺术,音乐、书籍、绘画都不了解,没有笑话,没有可以拿出来讨论的人......

    他只知道,在需要长期用手搬运很重的物品时,最好将食指、中指绑在一起,缠上很厚的布条,手掌也要用布条一圈圈裹起来,这样能减少对手的伤害;在昏暗的环境里走路,你的脚最好贴着地面走路;饥饿状态下最好不要蹲下去再猛地站起来......

    最终他什么都没说,不过,仅是看着火上的平底锅里食物渐渐冒出热气,看见多米蒂亚太太坐在旁边,他就觉得很平静、很安心,和刚刚躁乱的感觉很不一样。

    这里的时间走得很缓慢。

    罗拉尔极力地遏制住自己,不让自己流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