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梦实在是太过诡异了。
路乔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面亮着灯,更加衬得窗外是一片浓稠的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人的想象力丰富到了极点,各种鬼怪妖魔,给黑夜增添了一分阴森。
路乔忽然有些害怕,起身下床去将窗帘拉上。
起的急,身子晃了晃,眼前一瞬黑暗,她伸手揉了揉眼睛,余光瞥见自己床头上放置的照片。
在最灿烂的年华里的青春少女,浑身都散发着阳光,朝着镜头外的人,笑得灿烂。
那是她最无忧无虑的时候,有最好看的笑容,眉眼弯弯,露出贝齿,比身后盛开的那些花儿还要灿烂上几分。
她一直很喜欢这张照片。
不过时间长了,早就已经忘记了,最初喜欢这张照片的原因,只觉得这张照片上的她,笑的很好看。
现在莫名其妙的,她忽然就想了起来真正的原因。
她当初喜欢这张照片的原因是,她喜欢那个镜头后面为她拍照的人。
这张照片是霍宴给她拍的。
心脏忽然收缩剧烈,尖锐的疼痛感让她脸色骤变。
紧紧地攥住自己的心口,蹲在地上,疼得喘不上来气。
她紧紧地摁住自己心口位置,却只是徒劳无功,疼得瘫倒在地上,无力的翕动双唇,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太疼了。
真的太疼了。
生理性的眼泪都被刺激了出来,路乔狼狈的躺在地上,身体紧紧的蜷缩成了一团。
为什么会疼成这样?
只不过是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而已……
那些伤疤不是都已经快好了吗?
之前亲耳听到了霍宴死亡的消息,不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
怎么突然之间,心就疼成了这样?
她想起了很
久之前,在慈悲寺的时候,那个替她解签的僧人曾说过的话。
“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是故莫爱者,爱为别离苦,若无爱与憎,彼即无羁缚。”
她是凡夫俗子,看不穿红尘执念,她做不到放下所有的爱与憎。
可不是说“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她明明不爱他了。
她已经不爱他了啊。
可为什么,她现在还在忍受着“别离苦”,又为什么还会生出“忧患和怖畏”?
心痛难忍。
路乔捂着自己的心口,忽然就痛声尖叫了起来,声音异常的凄厉。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
一个她不爱的人,一个跟她彻底断绝了关系的人,一个已经死掉的人,为什么还会让她受尽折磨,到现在都还不能够平息?
夜色浓重。
乌云逐渐遮住了月光。
夜还漫长,黑暗还在放肆蔓延。
……
路乔如同是死过了一次一样,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喘息。
脸上满是冷汗,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了,贴在脸上,越发显得狼狈。
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
想起那一阵心脏撕裂一般的疼痛,路乔就心有余悸。
拉开了窗帘,望着天空,漆黑一片,一如她的心。
地上倒是万家灯火,如同是星河倒转,闪闪发光。
路乔遥遥的看着那些灯光闪烁,叫嚣的情绪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她想也许她是该去再看看心理医生了。
她不承认自己这些天的变化是因为霍宴,她更愿意相信是因为心理状况不太好,病情不够稳定,所以情绪才会反复过于激烈。
至于心口的疼痛感。
也许是因为她心脏出了什么问题吧。
这等到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就会知道了。
梳妆台上放着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
她起
身过去拿起来,目光下意识的就变得柔软起来。
“溯回。”
手机贴到了耳边,“晚上好。”
秦溯回的情绪却没有平常那么的愉快,声音也跟着沉了下来。
“霍宴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路乔刚扬起的笑容一凝。
“你……”秦溯回的态度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连句话说的时候都要再三斟酌,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又戳到了路乔的痛处。
她问的小心翼翼,“你没事吧?”
路乔顿了一下。
她真的想不太明白,为什么所有知道霍宴出事的人,都要来关心她。
他们两个人,真的已经互相仇恨很久了。
就算是知道他出事了,那也是她拍手称快,让人唾弃骂她冷血才对。
为什么大家却都反过来关心她……
“没事,我很好……”
像是怕秦溯回不信,她又强调补充了一句,“我真的很好。”
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只不过是,可能拿不起画笔了,所以心态有点崩溃了。
一直控制得很好的躁郁症,现在有点儿反复。
再加上身体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不太舒服,心脏时不时的会疼一下而已。
可这跟霍宴没有关系。
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乔乔,心里不好受,不要自己一个人硬撑着,我虽然不能帮你什么,但是你心里难受的时候,我还能给你一个拥抱,你也可以把我当成是你的树洞,不管你想要说什么,我都会听着的。”
秦溯回的安心,让路乔觉得心里很暖,但是她没什么想说的。
真的,她现在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什么想法都没有,也什么都不想说。
她只能跟秦溯回说:“如果我说的时候,会找你的。”
“嗯,只要你想说,我随时都听着。”
夜里是最容易让人感
性的时候,各种念头一旦滋生,会比瘟疫蔓延的还要厉害。
路乔不想提起霍宴,秦溯回也害怕触碰到她的伤心事,所以之后对霍宴一字不提,只让小相思跟小窈窈和路乔打招呼,转移路乔的注意力。
孩子童声童语天真烂漫是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的。
路乔脸上渐渐多了真正的笑容,温声跟两个可爱的小朋友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的靳沉提醒,小相思明天还要上课,路乔这才反应过来,跟小相思还有小窈窈道了晚安,挂断了通话。
身边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路乔的心情已经比刚才好了很多,习惯性地轻手轻脚的去小虽然的房间里看了一眼。
小虽然睡得很好,房间里留着的一盏小夜灯,柔和的照出他的侧脸。
到底还是小孩子,有时候幸福的叫人嫉妒。
大人之间不管有多少的风浪海啸,闹的就算是再凶,都没有影响到孩子。
无忧无虑的小少年,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真正成为了单亲的孩子。
现在的他,依然还沉浸在睡梦当中,做着美梦,嘴角的笑容甜蜜。
路乔看着跟霍宴如此想象的一张脸,心中心绪万千。
有了霍宴在前,她知道她的儿子以后会是个多好看的人,少年时期会是个意气风发的英气少年,成年之后经过磨练会是个沉稳的男人。
霍宴走过的路,小虽然会再经历一次,但是小虽然还能走的更久,以后可能还会成为一个气度与颜值同样不凡的美大叔,帅爷爷。
可是霍宴却来不及经历了。
司韵安凄厉幽怨的哭声又在耳边想起,她哭说:“我儿子他才三十岁,他还那么年轻……”
这话易之也跟她说过。
才三十岁。
那么的年轻。
路乔垂下眸子,轻轻地把小虽
然卧室房间的门关上,悄悄回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爬上自己的床,在淡淡的香薰味道里,悄无声息地抱紧了床上放着的一个大玩偶。
她将自己的脸,深埋进了玩偶里边,蹭了蹭玩偶柔软的毛,嘴角一直是平直的。
心情有些莫名其妙的低落。
房间里开了香薰灯,路乔抱着让人安全感十足的玩偶,渐渐的就沉入梦境当中。
这次,她没有做噩梦,只是梦到了过去的一些事情。
不过无一例外,都是关于霍宴的。
她醒来的时候,沉浸在其中,愣了好长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手机响起来。
她才迅速回神,把手机捞了过来。
是一个没有见过的号码。
通话接通,里边传出来一个温和的男声,“喂,您好,请问是路乔路小姐吗?”
路乔有些警惕,但还是答:“对,我是路乔,请问你是哪位?找我有什么事?”
“我是霍宴霍先生的律师,负责处理他的遗产问题……是这样的,霍先生留了遗书,关于他的遗产到底如何分配,他也已经分配好了,您是他遗产继承的第一继承人……”
路乔的手一点点收紧。
遗产。
她从来没想到这个词会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更没有想到她还会跟这个词扯上关系。
她听到那个陌生人说:“您今天是否有时间来一趟?我们能尽快把遗产分配的问题解决……”
路乔本能的抗拒这个关于遗产的问题。
但是她没有去深想原因,她把这归为她想要摆脱霍宴,所以下意识产生的自然反应。
“不……”
律师好像早就已经看穿了她的想法,她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律师就劝起了她,像是怕她真的拒绝,甚至还向她透露了她能得到的遗产多少。
是一笔非常丰厚的财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