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阑珊当着司韵安的面,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一字一句几乎都是照着司韵安的最在意的那个点上戳,其实也有点故意的意思。
因为她了解司韵安,把面子,尤其是她儿子的面子,看的尤其重要。
她主动提起了离婚这件事,司韵安肯定会觉得落了霍家的面子,根本就不可能会同意。
可是她也实在受不了路乔跟霍宴这样不清不楚的纠缠了。
她已经彻底看清楚霍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这就是个火坑,她怎么放心的下路乔,她是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在这个火坑里呆着了。
要是等着司韵安或者霍宴自己来提离婚,那不知道还要等多长时间。
所以,只有她这样说了,司韵安才可能会同意离婚。
庄阑珊可以说,是把这一辈子的忧心都给了路乔了,为她殚精竭虑,什么都替她考虑好了。
提起了霍宴跟温然的婚礼,司韵安的脸黑的似乎能滴墨了。
她现在真有把霍宴揪过来,再好好教训一顿的心思。
一个闹心的还不够,他居然还往家里领第二个让她闹心的。
路家这样的条件,已经算是高攀,但勉强还能算得上是够得上。
可温然呢?
那才是真正的门不当户不对。
更何况温然根本就不是个好人,胆子大的不行,绑架她,还敢动手打她。
她对温然恨的不行,更胜她看不上路乔。
霍宴竟然不声不响的办了婚礼,温然在外人的眼里,就是名正言顺的霍太太。
司韵安被儿子孝顺了这么多年,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孝顺,可现在她儿子却就生生给了她一巴掌。
她现在其实已经有些犹豫了。
毕竟有对比才有好坏,她现在是知道了,路乔这个她看不上的,觉得根本就不配她儿子的
人,也是有优点的,最起码她不会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情,在犯罪的边缘,疯狂试探,甚至是真正去犯罪。
可是她这边还没有对路乔生出一点好感来,路家人就来了这么一出。
原本因为对比产生的那点好感,荡然无存。
司韵安咬牙说:“像路家这样的人家,我也是向来就看不起的,门不当户不对,两个人早就该离婚了。”
在司韵安这里激将法永远是最管用的。
庄阑珊的想法是对的,司韵安就站在霍家老宅的大门口,还能够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装修声音,她的态度一点也不慎重,也没有一点仪式感。
就像是三年前,霍宴跟路乔两个人结婚的时候一样。
没有跟家人商量过,也没有摆过什么订婚酒,一纸结婚协议,一纸器官捐献协议,两纸协议,就把两个人的人生捆绑在了一起。
开始的随意,结束也同样的随意。
如果说婚姻是一篇夫妻共同执笔书写的文章,用一个词来形容他们的这篇文章,那就是首尾呼应。
也算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善始善终吧。
司韵安连跟霍宴说一声都没有,把离婚协议里的内容,确定了没有问题,大手一挥,就干脆的代替他签了字。
离婚协议书上两个名字,“路乔”和“霍宴”,都不是亲自签的。
路家和霍家,在孩子们都大了以后,就很少再去过问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但是这一次,却是独裁了一回,离婚这么大的事情,完全没有跟离婚的当事人商量的意思,直接做了决定,鲁莽而又不合适。
路乔比霍宴先一步知道了离婚协议书的事情,路迟特意拍了照给她看,她看到的时候,还愣了下,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路乔捏着手机,不知道该作出什么
样的反应。
她追在霍宴的后边,要了很久的离婚协议书,现在用这种形式,这么轻易的就得到了?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种离婚的方式,她还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就算是离婚了吗?
她不太有信心。
一纸离婚协议,十多年的恩恩怨怨,爱恨情仇,真的就落在几张薄纸,两个签名上了?
“离婚协议书已经有了,你跟霍宴就是离婚了,姐你从现在开始就自由了。”
自由。
这可真是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词。
路乔渴望自由。
这张离婚协议书可以说是她梦寐以求。
可是正因为想要,所以才不能够这么自欺欺人。
她轻轻启唇,给还在兴奋当中的路迟泼了一盆冷水,“离婚协议书如果是代签的,是不能够生效的。你们算是忙活了,这个协议书不被承认,就算是拿去民政局,也不会有结果的。”
路迟兴奋的劲头顿时萎靡了,“那怎么才能离婚?”
“除非霍宴他自己松口,不然的话,你们再忙前忙后,都不管用。”
说到这,路乔笑了一下,神情有些嘲弄的意思。
霍宴就是一门心思想要折磨她,他然后拉着她一块下地狱,怎么可能会答应放过她。
离婚这件事情,路乔觉得无望。
路迟气愤难当,在病房里面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最后等小虽然买了午餐回来之后,才罢休。
但是收不住脾气,心里仍有一口气堵在那,尤其是看到小虽然跟霍宴高度相似的那张脸,忍不住跟小虽然说了句,“你可是路家的孩子,以后可要向着路家,别当白眼狼,学你爸可不行,敢惹你妈伤心,我揍死你。”
小虽然替路乔打开了病床上的小餐板,“我知道,舅舅你放心吧,我才不舍得让妈妈受委屈。
妈妈对我很好,我以后也要向妈妈对我一样,对妈妈更好。”
“懂事!”
路迟说:“遂宝将来可要记住自己现在说的这番话,你妈妈把你带大真的很不容易,你千万不能辜负她,惹她伤心。”
小虽然认真且用力的点了点头。
路迟的心情,这才好了一点。
他拍了拍小虽然的脑袋,又问:“那要是以后你爸爸对你也很好,你会叛变吗?”
小虽然迟疑了,才不大的孩子,再聪明,可终究单纯,最能坦然享受别人的好,也最不能坦然享受别人对他的好。
因为孩子的心软,也善良。
他对别人对他的好坏,反应很真实,也很强烈。
小虽然不怕霍宴会对他很坏,但是,路迟给他的另外一种可能性,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要是霍宴对他太好,他还真的狠不下心再对他是原来的态度。
他想了好一会儿,“投桃报李,他对我好,我也会对他好一点。”
小虽然的心终究是太软。
路迟爱憎太分明了,也护短,所以这说法他不太能接受。
脸顿时就拉了下来,俯身轻轻用力的捏了下他的脸,“那你就是小白眼狼。”
“你妈生你多不容易,为了你受了多少苦,你应该跟她同仇敌忾知道吗?”
他给小虽然一本正经的灌输歪理,“霍宴不是个好东西,他对你好,都是糖衣炮弹,为了迷惑你用的,你要是上了当,因为他的一点小恩小惠,就做了叛徒,以后我们路家就不要你了。”
小虽然不喜欢被人捏脸,往后躲了躲,不满的替自己申辩,“我才不是小叛徒。”
路迟“哼”了一声,“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立刻忘记了你妈妈为你受的那么些年的苦,还要对霍宴好,你不是小叛徒是什么?”
小虽然瞪着自己葡萄一样的大眼睛,跟路迟吵了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才不是小叛徒!”
“你就是!”
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了,现在还管着一个大集团,竟然跟一个孩子吵了起来。
路乔觉得头疼,一大一小两熊孩子。
“行了,你跟小虽然说这些干什么,这是大人之间的恩怨,本来就不该把他牵扯进来的,我也不想让他一直被这些上一辈的事情拖累。小迟,你就别再逗他。”
路迟眉心间有褶皱深深,里面流露出的都是疲惫。
路迟本来还想再教育教育小虽然,坚定这个小叛徒的立场,但是看路乔的这个样子,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可不是在逗他,我就是……”不想让你的所有,都被霍宴给毁了,不想看到你最后被霍宴搞的众叛亲离。
素白的手拍了拍路迟的肩膀,她放缓了声音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也很感谢你这么替我着想,但是我不需要。”
路乔的动作很轻,但是路迟的心情,越发沉重,最终还是颓然了下来。
抚开了路乔的手,有点气恼,“行行行,随便你吧,我以后再也不管你的这事了,我以后要是再管你的这件事,我就是狗。”
路乔笑了,“胡说!你是我亲弟弟,你要是狗,那我是什么?我才不跟你一块当狗呢。”
故意嗔怪的语气,想调节气氛。
可路迟不理会她的调侃,别过头再不去看她,心里依然气愤,要跟她赌气。
路迟太固执了,路乔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最终叹了口气,“这事情是我自己作出来的,因果报应,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现在是我活该,我该受着的,我忍了。你们别再替我操心了,我自己会处理的。”
这事情,终归要有个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