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苑牵着白狼,白狼一手抱着兔子,李朝暮跟在二人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三人就这么下了方舟。
走过长长的回廊,一股奇异的花香扑面而来,白狼鼻翼微动,不适的打了两个喷嚏。被白狼抱在怀里的兔子甩了甩头,它从白狼的手中挣脱开,三蹦两跳的就一头扎进了穆清苑的衣襟里,将头直接埋进穆清苑的胸口,徒留一个圆滚滚的屁股在衣襟之外。
穆清苑也微微皱起了眉,他看向走在前面的d,状似不经意的问道:“d先生用的是什么檀香?这味道好生特别。”
d伯爵头也不回的回答说:“只是一般的香料罢了。穆先生若是喜欢我可以送一些给你。”
穆清苑笑了笑没有回话,他悄悄从怀里取出两个小小的香囊分别塞给了李朝暮和白狼。李朝暮将其握在手中,然后若无其事的揣进怀里妥帖的放好;白狼拿着香囊嗅了嗅,之前因太过浓郁的花香而皱起的眉头顿时就松开了,它将香囊别在腰间,身体立即就轻松了很多。
走在前方背对着几人的d伯爵闻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清淡的香味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果然如他所想,这穆清苑看似是最无害的一个,实际上心思缜密到能让人胆寒的地步。他接待了无数的客人,这是第一个仅仅用一句话的时间就将他的迷烟破除掉的人类。
也不知走了多久,d伯爵终于在一扇红漆木门前停下,然后抬手将门缓缓推开。
随着木门的敞开,一路走来的昏暗长廊消失不见,在穆清苑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间古色古香、雕梁画栋的中式房间。
穆清苑他们跟着d伯爵走进屋子。四处打量了一下,屋子里花鸟鱼虫、飞禽走兽随处可见,到处都是或趴或卧的动物。而之前被穆清苑牵着手的白狼也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兽形,它蹲坐在穆清苑的身边拿头轻轻蹭着他的腿,在它的脖间还挂着不久前穆清苑塞给它的香囊。
“伯爵你们好慢啊!”
这个声音听了一路,穆清苑他们还不至于听错。可是当他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时却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只看见了一直有些微胖的小浣熊。
“小胖?”穆清苑微怔,他不是很确定的歪了一下头,神色是难得一见的迷蒙。然后他的眼神微微一偏,就看见了小浣熊身边一只有着一对羊角、似狗非狗、面状如人的生物。这只生物头上的那对角穆清苑看着有些眼熟,于是更加不确定的问:“阿彻?”
那生物嘴里发出一声冷哼,而后转过头没有理睬穆清苑。
穆清苑仔细观察了这只奇特的生物一阵,忽而不甚确定的说:“饕餮?”
一石激起千层浪。
屋子里蓦地变得鸦雀无声。所有在场的动物统统都看向了穆清苑,目光灼灼,如芒在背。
d伯爵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这份寂静,“穆先生真是好眼力。”
穆清苑摇摇头,“只是突然想起了《山海经》中所描述的饕餮的模样罢了。”眼中的好奇丝毫不减,“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d伯爵一副商人的腔调对穆清苑说:“这是当然的。我这里贩卖任何你想或是想不到的奇珍异兽,穆先生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参观一下。”
穆清苑淡笑摇头,然后抬手将揪着自己搭在胸前的一缕头发的兔子从衣襟里提了出来,又从它的爪子里将自己的头发取出,面露无奈的说:“d先生你也看见了,这小东西醋劲大着呢。我还没说什么,它就已经开始抗议。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此生我就养着它就足够了。”
d伯爵看了眼在穆清苑怀里对着自己呲牙咧嘴一副凶狠表情的兔子,理解的点点头。同时也心生某种特殊的感觉,这还是d伯爵第一次遇见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动物,心中的好奇越加泛滥。可是d伯爵还是很好的忍耐了下来,他清了清喉咙,而后说道:“今日时间已晚,二位不若先去客房休息,其他的事我们明日再谈。”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从浅眠中慢慢清醒的穆清苑忽然感觉到了有些怪异的地方,他的怀里似乎是多了一个人。瞬间清醒的穆清苑直接出手扼住了怀中人的脖颈,黑色的眼瞳中泛着冰冷的杀意。动作算不得温柔的将人从自己身上扯开,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敢爬上他的床。
然而,当穆清苑看清被他扼住喉咙吓得眼泪直掉的人时,顿时就呆住了。这人有着与他七八分相似的脸,年纪比起化成人形的白狼看上去更小,目测不过八/九的年纪,还是个孩子。他穿着一身墨紫色的衣袍,配色上很像万花的风格,式样却与穆清苑所知的任何一套万花少年的门派套装都不太一样,倒是与官家子弟的常服有些相似。而这个孩子也与白狼一样额间有粒艳丽如血的朱砂。
穆清苑看着在自己手里挣扎的小孩,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想到了之前化成人形的白狼,心里隐隐约约的觉得这小孩或许就是兔子。
穆清苑揉了揉眉心,不不不,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那只蠢兔子怎么可能会化做人形这种一看它就不可能学会的高端技巧。
可现实偏偏就将穆清苑心里那小小的侥幸给毁的一干二净。
被吓着的小孩即使在穆清苑放手后也没有停止哭泣,他可怜巴巴的抹着泪,咬着唇一副兀自忍耐的模样,红红的眼睛看着更像兔子了。穆清苑想看看小孩有没有被伤着,可是他刚伸出手去,小孩就嗷呜一口直接咬住他的手掌,然后开始磨牙。
穆清苑吃痛,想要将手抽出来,小孩却死咬着不放。穆清苑顿时气乐了,可不等他做些什么,咬着他不松口的小孩身上突然发出“嘭”的一声,一对长长的兔子耳朵就从他的头上冒了出来,身后还有一团毛绒绒的兔子尾巴颤颤巍巍的抖动着。
穆清苑:“……”
目睹一个大活人瞬间长出兔子耳朵和尾巴的穆清苑直接呆愣住。紧接着一个不注意,他被松开嘴的小孩撞了个满怀,而后两人抱在一起滚下了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隔壁房间的李朝暮闻声赶来,他的身边还跟着再次显出人形的白狼。二人推门而入,就见穆清苑怀里抱着一个小孩仰面躺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李朝暮连忙跑过去,将小孩从穆清苑身上抱了下来。在他看到小孩那张与穆清苑十分相似的面孔时愣了愣,却没有多想就将他递给了一旁的白狼。然后将后脑勺触地正眼冒金星差点晕过去的穆清苑从地上扶了起来。
一旁的白狼从李朝暮手中接过小孩,这是小孩头上的兔耳和尾巴都收了起来。白狼抱着他打量了一番又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才试探着问:“相思?”
“相思”是穆清苑给兔子取的名字。最开始穆清苑是想叫兔子“胭脂”的,因为它额间那团绯红的毛发颜色像极了胭脂。但是兔子不喜欢这名字,穆清苑叫一次它就咬穆清苑一次,或者直接啃他的头发,反正他头发长随便啃。一人一兔互相较劲,最后是穆清苑败下阵来。他看了眼自己被兔子啃得参差不齐的发尾认输了。俗话说“头可断血可流万花的秀发不能丢”,为了自己的形象,他选择向兔子妥协。
后来,因为那团绯色的毛发只有红豆般大小,穆清苑便给兔子重新取名“相思”,兔子虽然不是非常满意这个名字但也勉强接受了。
小孩眼角还挂着泪,听见白狼叫他,哼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小孩抬手将眼泪抹去,然后抱着白狼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不出声了。
白狼抱着小孩,轻轻拍了拍他的背。通过伴生兽间特殊的联系,他已经从小孩那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对此他也只能无语望天,这……这该怎么说才好?
白狼一边安抚着觉得委屈的兔子,一边通过联系将发生的事在心里给李朝暮说了一遍。
将穆清苑扶起坐上床的李朝暮闻言也是沉默了下来,而后又有些无奈,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变成人也能弄出这么大动静的看来也只有清苑和兔子这对主宠了。
这时,d伯爵也来了。他站在门口看了看,然后目光落在了白狼与他抱着的小孩的身上。在小孩察觉到他的目光看抬头朝自己看过来时,d伯爵望着小孩那双深沉如晦的漆黑眼瞳,一股莫名的战栗从背脊飞速窜至脑髓,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
定了定神,d伯爵将目光从小孩的身上移开,微笑着对屋里的穆清苑与李朝暮说:“早饭已经准备好,二位客人可以先来吃饭了。”
李朝暮朝d伯爵点了点头,而后若无其事的将手伸到穆清苑的后脑勺轻轻帮他揉了揉。
d伯爵眉头微挑却没有说什么,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意,继而转身离开。
d伯爵没有去吃早饭,也没有按照预定的去开店。他果然还是非常在意穆清苑的那只兔子,虽说它一直以兔子的形象示人,但d伯爵感觉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因为在兔子化成人形时,他竟然会看不出它的本体到底是什么。之前那一眼d伯爵已经可以确定那小孩不是兔子,但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却无法确定。
走过长长的走廊,d伯爵来到方舟的最深处。他站在一扇雕刻着金龙彩凤的木门前,抬手“咚咚”敲了两声。
约莫十多秒的时间后,木门缓缓开启,d伯爵抱拳躬身,道了句“打扰”后,抬步走了进去。在他走进房间时,身后的木门缓缓闭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