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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凛意料之中的质问紧随而至。

    “家主,是哪家的女人?”

    “您确定她能顺利怀孕吗?这关乎殷家存亡,可不能儿戏啊!”

    “是啊,唯一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出来,万一她不能怀孕,您还得重新选择新的伴侣。”

    质疑声并不强烈,却像软刀子似的往殷凛精神软肋处戳去,他自然不能罔顾殷家存亡,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事实上,从得到记忆那一刻起,殷凛就陷入强烈的挣扎苦恼中,他不能没有孩子,但沈鸣却无法给他孕育后代,这表示他不得不与她人结合,或者是找人代孕——这种孕育方法成功率几乎为零。

    那是殷凛不愿意看到的,他找别人孕育了孩子,又置沈鸣于何地?况且那种情况下,沈鸣大概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殷凛爱沈鸣,他希望沈鸣永远在身边,同样也希望他不是怀着仇恨的心情。

    他试图寻找两全其美的方法,终于还是找到了。

    那种特殊的药剂能改变沈鸣的体质,使他体内的器官产生变化,从而满足孕育的需求。

    在见到沈鸣后,殷凛就再也按捺不住的实施了计划,在那之前,他想过压制那种情绪,但沈鸣跟荆青雨的亲近温馨却击溃了殷凛所有的隐忍。

    他不能看着任何人触碰沈鸣。

    然而殷凛一直在刻意忽略一个事实。

    ——当沈鸣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后,他是否会怒不可遏到想杀了自己。

    无人知晓。

    殷凛表情漠然,语气坚定不容撼动,“他是沈鸣。”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有些没见过沈鸣,但也清楚那是个男人,家主是疯了吗!竟然想娶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抗议声此起彼伏,都请殷凛将那句话收回去,殷凛却岿然不动,似乎那些争议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不能引起他丝毫的侧目。

    “我相信家主。”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作为殷家最年长的族老,殷圣林享受着众人的尊重,同时也是所有族老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见他说出这句话,众人不禁纷纷看向殷老,目光多少带了点苛责跟埋怨。

    殷圣林不慌不忙道:“家主既然选择说出来,想必已经想好了策略。”

    一人反驳道:“能有什么策略,男人还能生娃不成!”

    殷凛极具压迫性的视线扫过众人,他挺直背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这是一个非常慎重的姿势,以致喧闹的会议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望诸位记清你们的身份,现在还容不到你们来干涉我的行为。”他不带丝毫情绪的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殷老说得没错,我既然说出来,就自然有解决方法,别忘了我才是殷家传承人,你们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殷家,唯独我不会!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这件事没有商议的必要,我已经做了决定,除了沈鸣,我谁也不会娶!”

    有人狠狠砸了下会议桌,“荒唐!太荒唐了!”

    殷圣林冷哼一声,“行了,别在家主面前丢脸,殷家人从不食言,家主可比我们更看重继承者,他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们就相信,有什么好嚷嚷的!”

    “这……这种事殷老你也信?”

    殷圣林道:“我信的是家主,信的是殷家人与生俱来的使命感!”

    连殷圣林都站在殷凛那边,众位族老也再说不出话来,即使心中还忧虑、气愤,到底不得不硬生生给压下去。

    “既然这件事不用商议,那家主召开会议的目的是?”

    殷凛道:“商议婚事的具体细节,越快越好。”他声音镇定,但稍显不安的手指却出卖了情绪,这个议题似乎让他难得紧张起来,脑内每一根神经都似被绷紧,异常亢奋的细胞搅得身体失了掌控。

    比起先前的宣布,这件事无异于投入海里的深水炸弹,所有人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起来。

    要知道,殷家的婚姻是一件非常庄重的事,并且以前都是确定怀孕后才举办婚礼,这样能保证不出现问题,毕竟在殷家还不存在离婚这个说法,比起法律制定的婚姻法,将名字刻入殷家族谱的约束力显然更强,但现在他们的家主却说:

    他要娶一个男人!

    还是在对方没怀孕的情况下!

    万一他娶的这个人根本就不能为殷家孕育子嗣呢!

    殷凛话音刚落,众位族老就齐刷刷跪了一地,苦心孤诣地哀求道:“家主,这样绝对不行,万一他不能怀孕怎么办,殷家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殷凛沉着脸起身,“没有先例就创一个先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多等一天都会是难耐的煎熬,反正他迟早都是要娶沈鸣的,那么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差别,何况现在这样放沈鸣在外面,他心里总归是不放心的。

    至于怀孕,殷凛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听天由命,若是沈鸣不能怀孕,他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代孕,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因为迄今而止,所有的代孕试验都最终以失败结束。

    殷凛做出与沈鸣结婚的决定时,就已经有了那样的觉悟。

    会议一直到天黑才结束,黑暗笼罩了这片辽阔而神秘的岛屿,饶是殷凛也被折磨得有些头疼,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家族会议,吵闹不休反而将事情搅得一团糟,族老为让他改变主意,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连殷凛的父亲都搬了出来,他为将这件事强压下去,没少担上沉重的压力。

    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殷圣林柱着拐杖走到殷凛面前,严肃道:“家主,请您牢记自己的承诺,我信您,所以才担了这个责任,您别让我这条没几年好活的老命,到头还落个迫害殷家的罪名”

    殷凛点头,沉声道:“我会记住。”

    殷圣林看着殷凛那张酷似前任家主的脸,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

    荆家经济脉络遍布各行各业,但荆氏企业却是不容动摇的中流砥柱,它像粗壮的树干般供给枝桠水分,同时也是荆家重要的决策企业,沈鸣是荆氏企业的普通职员,这俨然像被镀了一层金,荆斐容纳了沈鸣的存在,却也没少在工作中给沈鸣找茬。

    就这个闲得发霉的业务助理,还是荆为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争取来的,从这一点看,就清楚荆为胜的权势被架空得极其严重,他这个总裁还没荆斐的总经理头衔好使,各个部门有文件需要批复,就算荆为胜签了字,都还得送到荆为胜那里审阅一遍,荆为胜不同意,事情照样没得商量。

    所以在荆为胜提出晋升沈鸣时,他做的决策还要被荆斐过目一遍,结果自然是被否决了。

    荆为胜难得硬气一次,他气势汹汹地闯进荆斐办公室,斥责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办公室气氛给吓了一跳,荆斐似乎正在发火,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赤红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他转过头瞪着荆为胜的时候,荆为胜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荆斐冷声道:“有事?”

    荆为胜早把怒火忘到九霄云外,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说了句没事,就跟逃命似的跑了出来。

    然后荆为胜叫来了沈鸣,他把助理打发出去,一把抓住沈鸣的手,眼睛红的跟哭过一场似的,他颤颤巍巍地怯弱道:“沈鸣,我不敢!我怕荆叔,我从小就怕他,我想听你说的跟他理论,但我就是做不到,我真没用!我一看到他生气就脚软了,我不想再被他压迫着,但他要是真的生气了怎么办!他会杀了我的!我到时候……到时候连现在都还不如!”

    他霎时间丧失了所有的斗志,自暴自弃道:“与其那样,我还不如继续当我的挂名总裁,每天有吃有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鸣真没想到,荆斐还有这么大威力,说想要摆脱荆斐控制的人是荆为胜,现在吓得想放弃的也是他。

    就荆为胜这幅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他能赢得了荆斐这个老狐狸,沈鸣就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沈鸣甩开荆为胜颤抖的手,恼羞成怒道:“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荆为胜怔了一下,然后崩溃的捂住脸,语带啜泣道:“我记得,但我就是怕他能怎么办!我一看到荆叔就吓得说不出话,我真恨自己,我真没用!”

    计划被荆为胜打乱,沈鸣禁不住心烦意乱,以致下班后都没心情跟费瑞周旋,他本来打算让荆为胜强硬逼迫荆斐,这样荆斐总得给荆为胜几分面子,却没想到荆为胜连辩解的话都没敢说出来,他这一露面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会使得荆斐对沈鸣防范心加重。

    费瑞戴着耳机听歌,看见沈鸣惊讶道:“现在就回去?”

    沈鸣把剩下半块牛肉扔给他,“你想喝酒吗?”

    费瑞狐疑看着沈鸣,警惕道:“你想灌醉我?说,你有什么目的!”

    “……”

    “就算你对我有企图,我也绝不会挖家主墙角的!”

    沈鸣瞥他一眼,嗤笑道:“你脑补过度了。”

    公司到龙亚岛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从市区进入岛内需通过一座横贯东西的桥梁,这是进入龙亚的唯一途径,当然也许有其他方法,但那大概就是龙亚的最高机密了,汽车到达桥的尽头,然后必须有所谓权限才能通行。

    龙亚的领域意识非常强,不会放任危险事物存在,就算沈鸣以前在龙亚有一席之地,却仍有很多地方不许涉足,其中最戒备森严的当属家主住宅区,除家主手下人跟守卫,其他一律不许靠近,所以倒退几十年,沈鸣绝对想不到,他有一天能接近这里,甚至还能住在里面。

    即使这不算什么好事。

    住宅区占地面积非常宽阔,因为殷家人丁稀少,所以外区还住着殷家族老及特殊指定人,诸如西文恩、费瑞,至于其他背叛过殷家的人,则没资格住在这里,其中也包括贺森跟布瑞斯林,沈鸣猜到殷凛不会杀他们,毕竟布瑞斯林的强大毋庸置疑,只要能完全掌控住他,暂时留下为龙亚增强力量也未尝不是好事。

    龙亚内乱过后,现在亟需养精蓄锐。

    步入外区,沈鸣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劲,以往这些族老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现在个个都气势汹汹的盯着他,就跟沈鸣身上长了什么奇怪东西似的,看得沈鸣浑身难受。

    费瑞显得也察觉到了,他推了推沈鸣肩膀,“你惹着他们了?”

    “我躲着还来不及。”

    沈鸣皱紧眉头,他能感觉到融入空气中的火药,将气氛绷得像一触即发的□□。

    “那别理他们。”费瑞让人把车开走,压低声音道,“看到那老头没?我以前误杀了他养的蜥蜴宠物,他连着一个月都这样瞪我!”

    “我又没杀他宠物。”

    “那谁知道。”费瑞道,“不过科学推测,你最近要倒大霉。”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

    费瑞的推测纯属瞎诌,但沈鸣心底还真有了点不安,不过他也没法验证,毕竟别人有他的自由,沈鸣总不能冲过去质问你们看我干嘛!

    那就有好戏看了……

    沈鸣的疑惑很快被抛之脑后,他现在近乎半囚禁在这个地方,心底的情绪显然没有表面这样平静,他能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却不能放弃离开这里的希望,这不是一件能轻易达成的事情,他必须清楚了解殷凛,其中也包括他不碰自己的理由。

    他相信殷凛绝不是心慈手软才迟迟不下手。

    那天殷凛很晚才回来,沈鸣睡得迷迷糊糊,隐隐感觉有人躺在了旁边,并伸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沈鸣很快就清醒过来,他睡眠很浅,容易被惊动,但沈鸣并没有睁开眼,他挣扎了一下,便感觉殷凛停下了动作,他近乎屏气凝息了一会,然后在确定沈鸣没动静以后,才再次如履薄冰般抱住了沈鸣。

    沈鸣并不喜欢那样的姿势,但殷凛似乎情有独钟,他喜欢把沈鸣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似乎那样沈鸣就只能待在他怀里,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事实也是如此,殷凛往往抱得非常紧,沈鸣别说起来了,就连翻身都成了件难事。

    他不是没抗议过,甚至因为睡觉姿势的问题跟殷凛打过几架,虽然以失败告终,但殷凛还是妥协了。

    沈鸣第一次见识他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殷凛所谓的妥协就是等到沈鸣睡着了,然后再偷偷摸摸抱他,有时候沈鸣失眠,侧过头还看见殷凛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他的偏执让人感觉匪夷所思,沈鸣没少被他缠的头疼,但渐渐也就懒得理会了。

    其后几天,沈鸣能明显感觉气氛的微妙,他俨然成了许多人瞩目的焦点,就连费瑞都耐人询问的观察起沈鸣来,他坚信沈鸣身上一定有某种他未曾发现的闪光点,并锲而不舍的想凭自己的智慧将其找出来。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包括沈鸣在荆氏企业的地位,荆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反常态的跟沈鸣进行了一番长谈,并殷切希望能化解误会,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为表诚意,他还破例批准了先前被否决的申请,沈鸣不动声色地跟他打着太极,两人都心知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暗流,只是暂时没有打算撕破脸皮。

    荆为胜得到消息的时候,兴奋地抱着沈鸣转了好几圈,一心以为是荆斐给了他面子。

    “荆叔他答应了,太好了!他还是要给我面子的!我们的计划还可以照常进行,沈鸣,你一定要帮我,等我拿到了公司的实权,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荆叔不是不想青雨嫁给你吗?到时候我一定亲自帮你们主持婚礼!”

    沈鸣态度比起初冷淡了许多,“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

    “什……什么意思?”

    沈鸣没心情再说好话哄他,荆斐虽然通过了荆为胜的晋升方案,却也降低了业务组长的职权范围,换句话说,也就是沈鸣就算升了职,除了工资高点,他能接触到的东西并不比先前多多少,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很好应付的家伙,沈鸣还得从他那里入手。

    荆斐很狡猾,所以他从没放松过对沈鸣的警惕心。

    沈鸣看一眼荆为胜,很满意对方现在沮丧的表情,他真受不了荆为胜一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嘴脸,不过打了一巴掌,现在还是得给一颗糖。

    “你放心,我答应过就一定会帮你的,就算是为了青雨……”沈鸣用恨其不争的眼神看向荆为胜,“不过你想跟荆斐斗,首先就得把称呼改过来,就算他没在你面前,你也不敢直呼他的名字吗?”

    荆为胜嚅嗫道:“我……”

    “你认真想一下吧。”沈鸣离开办公室,临走前又用力指着心脏位置,沉声道,“你真正的敌人不是荆斐,而是你的内心。”

    殷凛的变化也显而易见,这个变化并不是说他对待沈鸣的方式,而是他在跟沈鸣相处时许多微妙的小动作,比如他会更加尊重沈鸣的意愿,有时候甚至会看沈鸣看得出神,他会亲吻沈鸣的头发,替他扣好衬衫的纽扣,给沈鸣夹他喜欢吃的食物,他将观察沈鸣视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沈鸣需要什么,他都能先一步送来。

    沈鸣调侃殷凛都快成他肚子里的蛔虫,殷凛却满心喜悦,并坚定以此为荣。

    除了原则问题,殷凛在沈鸣面前总是予取予求,他尽一切力量讨好沈鸣,企图让两人的关系以平稳的趋势升华,但沈鸣却始终显得很是冷淡,他从不拒绝殷凛的付出,甚至会主动配合殷凛。

    但在温馨的表象下,殷凛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沈鸣尽管找不到任何破绽,却总带着那么点疏离,那种感觉深深镶嵌在两个人之间,殷凛苦恼不已,他不断放低姿态在每一件事情上讨好沈鸣,然而沈鸣并不吃这一套,他就像紧紧闭合的蚌,除非他愿意张开外壳,否则任何人都无法从外往内打破。

    殷凛很清楚沈鸣的性情,他向来敢爱敢恨,爱上了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但真恨了,也没人能使他改变意愿。

    沈鸣小心翼翼的应付着殷凛,试图借此维系现在所有的平衡,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不会铤而走险,就像之前向殷凛妥协,他清楚自己斗不过,所以还不如乖乖放弃,他总能在每一件事情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是生存的法则,沈鸣从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找罪受。

    殷凛很忙,同时也承担着很大的压力,这股压力来自于龙亚内部,来自于外界,更来自于各个施压的政界,但他从不会把这种压力带给沈鸣,他不想表露,并不代表沈鸣看不见,他能感觉到殷凛紧绷的神经,那时候,他却还不知道,其中某一部分也是与他有关的。

    所以在殷凛如此繁重的压力下,他却声称想跟沈鸣一起吃饭,可想而知沈鸣有多惊讶,他们经常一起吃饭,有时候在住宅处,有时候在龙亚岛内的餐厅,但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龙亚,究其原因,大概是殷凛没有那么多足以拿来消耗的时间。

    沈鸣被费瑞送到龙亚,然后又转乘殷凛的车出去,充当司机的仍然是费瑞,沈鸣跟费瑞接触的久了,已经能简单分辨他脸上的情绪,在殷凛提出返回的时候,费瑞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沈鸣猜要不是殷凛在场,费瑞肯定当时就骂了出来。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隐藏情绪的人。

    但在殷凛面前,费瑞的尊重跟礼貌堪称模范。

    汽车停在闹市区,流光溢彩的街景绚烂得让人陶醉其中,殷凛跟沈鸣下了车,却让费瑞不用跟来,沈鸣走远了,转过头仍能看清费瑞掩藏不住的失落感,看起来实在惹人怜惜,他想着便不禁笑了起来。

    殷凛偏过头看他,深邃的轮廓在夜色映照下愈发锋锐,“笑什么?”

    “费瑞很崇拜你啊。”

    “我救过他。”殷凛倾其所有的满足沈鸣好奇心,“他为殷家受过很多苦,我救他的那天,他差点就被一条狼活生生吞下去了……”

    殷凛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接下来的话题他并不愿意透露太多,沈鸣怔了一下,然后也隐约感觉气氛有些僵硬,殷凛大概是想到他夺回龙亚的事情了,那是一段沈鸣完全不了解的历史。

    他故作轻松道:“其实我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拿下龙亚的,这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殷凛没说话,他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

    两人再次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一家大排档里面,桌上摆着丰盛的名菜小吃,各自面前还摆了几瓶啤酒,大排档生意很好,周围热火朝天将气氛炒得如火如荼。

    “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殷凛深深注视着沈鸣,他目光太具穿透力,让沈鸣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殷凛表情却很轻松,他在桌下抓住沈鸣的手,丝毫不嫌麻烦的交叉在一起,最终得偿所愿的十指相扣,他声音充满笑意道:“还记得吗,这句话我曾经也跟你说过。”

    沈鸣怔了一下,然后就禁不住笑起来。

    “真是,原来你早有预谋,想缅怀往事?”

    殷凛点头,“我喜欢这种地方,它会让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都已经过去了,你已经不需要我带你来了。”

    殷凛听出沈鸣语气中的遗憾,他用力抓紧手指,郑重道:“我需要。”

    沈鸣似笑非笑的偏过头看向殷凛,“就算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殷凛低下头,他将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味如嚼蜡的咀嚼着,那一刹那,沈鸣轻飘飘的话却似直驱而入脑内的长矛,将虚构的幻想轰然击碎,他们的确回不到过去了,但殷凛却还一直期待沈鸣能有所缓和,甚至于……希望他还爱着自己。

    “沈鸣,你的爱就这么廉价吗?”殷凛质问,“你以前说过的话到底可不可信,我真的很怀疑,你爱一个人,却能轻松没有缺憾的放手,你甚至都不会感到痛苦,也许我一直都错了,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爱我,以前的你也是这样,你不爱我,所以才能放弃得没有任何负担,因为你不在乎!”

    沈鸣长吁一口气,他动了动手,却发现殷凛就算厉声质问,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似在祈求沈鸣反驳这番言论,他已经不再放低姿态,却唯独除了沈鸣,在沈鸣面前,他甘愿重新做回那个不谙世事的殷凛。

    沈鸣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殷凛想听的话,他不知道该怎样让关系恢复如初,他们都经历了太多,错过了太多,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他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

    殷凛狠狠攥紧筷子,好一会才压制下汹涌的情绪,然后想起沈鸣问的问题,他表情平静没有任何破绽,似乎先前那个冷冷质问的人并非他自己,“这件事很复杂,都过去了,没有重提的必要。”

    他说完这句话,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他们有太多无法共享的信息,交流甚至都变得尴尬起来。

    啤酒是凉的,殷凛特地让老板温热了拿过来,沈鸣对这一行为极其不解,殷凛却执意不许他喝凉的,说是会对脾胃不好,沈鸣纳闷之极,到底拗不过殷凛,索性他对喝酒兴趣也不大,就偶尔倒着喝一两口,倒是殷凛毫不顾忌的灌下啤酒,沈鸣想到殷凛的酒量,估计桌上这几瓶还不够他喝个半醉的。

    这里毕竟不是首都,也不会出现来搅局的人,他们各怀心事的吃着饭,与周围热闹非凡的人群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期间殷凛一直抓着沈鸣左手,即使手心出了汗也不肯放开,沈鸣见他都不嫌弃,更懒得去争论,毕竟就算争论了也不见得能成功。

    他现在打不过殷凛,凡事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该退让的地方还是不得不退让,这是事实,虽然很无可奈何。

    吃饱付了账,殷凛仍手拉着沈鸣往外走,双手交叉的姿势充满暧昧,充分展现着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沈鸣挣扎了一下,没能摆脱殷凛的桎梏,倒是殷凛显得底气十足,不怒自威的气势携着强大的威慑力量,以致没人敢多看他们几眼。

    等走远了,沈鸣实在忍无可忍道:“我手麻了。”

    殷凛便松开他的手,然后将沈鸣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着,这姿势没比十指交握好多少,沈鸣看了看周围人侧目的视线,最终自暴自弃的不再争取了。

    他们走到车旁,却发现费瑞没在车内,不知道去了哪里,沈鸣给费瑞打电话,对方一听沈鸣声音就气得差点跳起来,一通抱怨道:“我等了你好久!说好的早点回来呢!我饿着肚子等了那么久!才刚刚想去吃点东西,你竟然就回来了!单身狗有错吗?单身狗就活该饿肚子吗!你——”

    “你吃好。”沈鸣被他吼得耳朵都快聋了,敷衍了一句就快速挂掉电话。

    “我们大概只能再等一会了。”

    殷凛很高兴能跟沈鸣多单独相处一会,“好。”

    沈鸣就近找了一处座椅,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此时夜色阑珊,凉风刺骨般寒冷,沈鸣坐在左边的位置,发现座椅下面还蜷曲着一只野猫,正抬起头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喵——”

    沈鸣对这小野猫挺感兴趣的,他弯腰把野猫抱了起来,然后放在自己膝盖上,这只野猫极不安分,伸出爪子就想挠沈鸣,幸好被殷凛眼疾手快给按住了,沈鸣看了一眼野猫锋利的爪子,心里攸然凉了一下。

    “喵,喵。”

    小野猫愈发强烈的挣扎了起来,见爪子被抓住,就张嘴想咬殷凛,沈鸣啧了一声,赶紧拎着野猫后颈将其放了下去,野猫一触地就飞一般地跑掉了,隔着老远还能听见他威胁的叫声。

    沈鸣拍了拍手,“这野猫脾气也太暴躁了,白长得那么可爱了。”

    殷凛似乎很惊讶,“你喜欢猫?”

    “嗯。”沈鸣心不在焉道,“猫这种动物很聪明的,而且认主人,喂熟了会永远忠心。”

    殷凛沉默,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沈鸣,然后伸手将他膝盖上的猫毛拿掉,这个姿势让他能近距离看着沈鸣,他只要稍微抬头,然后再靠近一些,就能碰到沈鸣的嘴唇。

    他眼神越来越深邃,然后在沈鸣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猛地用力抱住了对方。

    殷凛紧紧拥抱着沈鸣,并亲吻着他的脖颈,他亲吻的动作充满了温柔与依恋,毫不掩饰自己强烈到无法压制的渴望。

    沈鸣皱了皱眉头,“你……”

    “鸣,我们结婚吧!”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殷凛骤然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