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想跟我离婚[重生]》 第1章 抓捕 “沈鸣,你逃不掉了!” 直升机悬在半空,旋翼转动发出巨大轰鸣声,脚下是一片遮天蔽日的森林,犹如吞噬光明的猛兽。 殷凛脸色阴沉的站在窗边,他一身奢侈定制西装,没系领带,白衬衫解开两颗纽扣,袒露的肌肉彰显着极致的强大力量,他五官刚硬冷厉,透着一股冷冽的戾气,眉头紧蹙,唇角抿成一条直线,他眼神犀利冰冷,仿佛被冻在了冰窖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让人极为不寒而栗。 身后的手下纷纷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机舱内气氛冷到极点,所有人都清楚殷凛心情极度糟糕,他现在很想杀人,愤怒像火焰一般烧灼着心脏。 过了好一会,机舱内突然响起铃声,手下连按住接听,殷凛同时转过头,目不转睛的冷冷盯着他,手下害怕到发抖,他双手哆嗦着接完电话,然后低头恭敬道:“家主,找到夫人了。” 殷凛目光微凝,眼底掩藏着深不可测的阴霾气息。 直升机飞往森林深处,然后舱门开启,殷凛将绳索扣在身上,然后迅速攀着绳索下降,彼时狂风暴雨,他一下滑就被淋了个透,有手下连过来给他撑伞,却被殷凛一把推开了,他力道极大,那人毫无反抗之力被砸在树干上,然后沉沉的砸落在泥泞中。 殷凛很快就见到了沈鸣。 他被一张大网牢牢罩住,这种网材质特殊,它几乎无法被扯断,却又极其柔软,大网边缘有伸缩的长绳,一旦有人被罩住,他们便会拉动绳索,然后将入口完全封闭,使对方陷入无法挣脱的牢笼。 沈鸣半跪在地上,他低着头,淋湿的头发将脸庞遮掩,看起来颇为狼狈不堪。 殷凛走近他,他眼神带着悲悯,与几分渗人的阴冷,他沉声道:“我说过你逃不了。” 沈鸣突然笑了起来,他先是讽刺的低笑,然后便不受控制的大声狂笑,他仰着头,拿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撸上去,他挑了挑眉,放肆笑道:“殷凛,你真可怜。” 殷凛目光一沉,却沉默不语。 “你像一个可怜虫,费尽心机的讨我欢心,却偏偏无路可走,我输了,但那又怎样,你同样没有赢。” “你就这么恨我?” 沈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 殷凛神情肃穆,他将湿透的西服脱掉,再把衬衫袖口卷上去,他看似冷静,眼底却掩着许多藏不住的悲戚,他挥了挥手,冷冷道:“放开他。” 狼狈甚于沈鸣的四个青年应声松手,并几乎同时拼命往后退,然而仍然无济于事,沈鸣犹如离弦之箭般窜出,众人反应不及,他已狠狠一脚将青年踹倒,青年抬臂防御,却仍被沈鸣轻易突破,他用膝盖压住青年肩膀,然后将一根尖锐木棍猛地刺向青年喉咙—— 那不过是发生在刹那的事,沈鸣目光狠戾,明显动了杀气,青年满脸惊恐,以为死期将至。 但木棍却在青年眉心停了下来,殷凛牢牢抓住沈鸣的手,沈鸣自然不甘落败,他气沉丹田,几乎在与殷凛拼命一般,殷凛见他气息紊乱,便狠狠一使劲,沈鸣手腕一麻,再无法握住木棍,木棍毫无杀伤力的砸在脸上,青年诚惶诚恐,不敢有半分迟疑,他连起身迅速逃远了。 殷凛皱眉道:“是我让他们拦下你的。” 沈鸣揉着手腕,笑道:“我打不过你。” 殷凛眉头皱的更深,他似乎被沈鸣的笑激怒了,突然用力扼住对方手臂,然后狠狠咬在沈鸣唇上,与其说吻,不如说是一种痛苦的发泄,沈鸣满脸羞愤,他拼命想要挣脱桎梏,却逃不过殷凛近乎变态的实力。 殷凛犹如一头野兽,他将沈鸣压制得无法动弹,然后肆无忌惮的侵入,仿佛要将对方啃咬得骨头都不剩下,但沈鸣同样不是软角色,他反扣住殷凛肩膀,不退反进的闯入对方嘴里,伴随着强烈疼痛,殷红的鲜血从嘴角肆意流淌,再被雨水迅速冲淡。 沈鸣原本是半跪在地上的,殷凛一手抓住他手腕,一手用力扣住他后脑勺,他压制着沈鸣,然后将对方按倒在地上,再粗鲁的爬到沈鸣身上,他疯狂的撕开沈鸣的衣服,然后俯身狂暴的啃咬着沈鸣身体,沈鸣牙关紧咬,胸膛中熊熊燃烧的愤怒几乎将他烧成灰烬。 “你不是崇尚武力吗?”殷凛一脸阴沉道,“那你永远都不可能逃出我的掌心。” 沈鸣侧头,他狠狠吐了一口血水,冷笑道:“殷凛,你忘了当初是谁教你入门,论辈分,你还得尊称我一声师父。” 殷凛不断在沈鸣身上留下印记,如同宣告主权一般,他声音冷得像在冰水里淬过一般,“但我现在比你强了。” “真怀念那个单纯善良,接一下吻都会害羞的少年。” “他已经死了。”殷凛道,“被你亲手杀死了。” “我很想念他。” 殷凛埋头啃咬着沈鸣敏感之处,他比沈鸣更了解这具身体,怎样挑起他的兴奋,又怎样让他陷入□□,沈鸣只觉得体内血液翻滚,炙热的温度传递到肌肤,他身体不受控制的绷紧,大脑在疯狂叫嚣着想要发泄,他抗拒殷凛的抚摸,身体却又极为期待。 两旁站着许多人,他们噤若寒蝉,低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殷凛沿着沈鸣胸骨沿下吮吸啃咬,沈鸣胸口肩头甚至颈侧都满是淤青,但在嘴唇碰到腹部一道伤痕时,殷凛却突然停了下来,他一动不动的看着那道伤痕,然后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再极其温柔的碰了碰沈鸣唇角。 但就在此时,沈鸣猛地将头狠狠砸向殷凛,趁殷凛发愣间,他右腿屈膝狠狠撞在殷凛腹背,再双腿撑地,借着腰腹的力道掀翻殷凛,他双手脱离殷凛控制,便快如闪电般直指对方喉咙,他速度极快,甚至无法用肉眼捕捉,但殷凛却仍躲开了,沈鸣一掌错位,直接拍在殷凛肩膀上。 殷凛早有命令,但凡他与沈鸣打斗,绝不许任何人插手,也因此,即使沈鸣招招想致殷凛于死地,也没人胆敢插手半分。 这一掌饶是殷凛也退了半步,换了普通人,怕是早就没命了,两人对峙许久,却始终无人先发动进攻,沈鸣沉重喘气,他很清楚,就算能勉强应付几招,他也绝打不过殷凛,他巅峰时期尚且赢不过,又何况是现在的状态。 “你会输。” 沈鸣裸着上身,他狂放不羁,气势毫不落下风,仿佛视满身淤青为战利品,“我不愿留,你也留不住我,孩子已经给你了,你别欺人太甚!” “我不要孩子,只要你。” 沈鸣猛然大笑起来,眼底却藏着浸骨的寒冷,他的笑如同□□,从内到外充斥着毒性,“放你妈的狗屁!殷凛你他妈就是个疯子!操,老子怎么会招惹到你这种疯狗!” 他的辱骂却没让殷凛有半分动容,他只是盯着沈鸣,问道:“你是自己回去,还是被人抬回去?” 沈鸣眼底阴霾更甚,他冰冷道:“怎样你才肯放过我?” “除非我死。”殷凛语气坚决,“你杀了我,我就放你自由。” “好,我这就杀了你!” 他咬牙说完这句话,便猛地冲向殷凛,沈鸣此时已被激怒到极致,他无路可走,更被殷凛逼到无路可退,大概殷凛说得对,他们之间总要死一个人,这场争端与纠缠才能真正结束。 但他却不想死。 气沉丹田,运气聚于双臂,沈鸣双拳携着强劲内力砸向殷凛,殷凛并不反击,而是不停的闪避,沈鸣拳拳落空,不禁气恼起来,他双拳从左右砸向殷凛,同时逼得殷凛不能后退,殷凛不得不举拳防御,两人力量猛烈撞击在一起,强大的冲击波使得沈鸣倒退几步,然后身体重重砸在树干上。 殷凛一阵愕然,他惊慌冲到沈鸣身旁,却见沈鸣捂着胸口,然后猛地呕出一口鲜血,他弯腰靠在树干上,脸色苍白,显得极其虚弱。 殷凛脸色难看道:“你想死吗?” “我不想死。” “那就跟我回去。” 沈鸣摇头,“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殷凛紧蹙眉头,他死死盯着沈鸣,然后在试图强行敲晕对方前,沈鸣突然浑身无力的倒向他,殷凛连抱住沈鸣,这才感觉沈鸣轻了许多,他浑身几乎全是骨头,殷凛不得不紧紧抱住沈鸣肩膀,才使对方不至滑到地上。 但殷凛却没看到,在他身后,原本虚弱无力的沈鸣突然睁开眼,他目光冰冷而危险,携着不顾一切的疯狂。 他左脚用力一踱地,插在靴中的短刀便猛然飞出,沈鸣反手握紧匕首,然后毫不迟疑的狠狠刺入殷凛身体! 这不过发生在刹那,没人能反应过来,殷凛难以置信的看向沈鸣,眼底涌动着蒸腾的雾气。 沈鸣却近乎魔怔一般,他低声笑道:“我自由了……” 第2章 心动 五年前 沈鸣悄无声息的潜入博物馆,然后紧贴着墙壁观察四周,他蒙着脸,脚步轻盈听不到半点声音,这是馆内最重要的藏区,每一件藏品都设有独立储藏室,他准确的往前走了五步,然后纵身跃到馆区窗户一角,这里有一处视觉盲区,他一动不动的贴牢身体,然后屏息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过了不知多久,馆区内的供电系统被切断,沈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目标,他有一分钟的时间,这绝不算宽裕。 黑暗吞没了光明,周遭漆黑一片,沈鸣取出微型手电,然后将脸近距离贴在密码锁上,他小心翼翼按动密码,在门开的瞬间,他迅速冲入房内,然后抽出一根纤细的铁丝,从外面传来嘈杂的喧哗声,沈鸣精神高度紧张,他额头浸出一层冷汗,手指却依然井然有序。 从供电系统被切断到沈鸣打开藏品柜不过短短几秒钟,他拉开柜门,然后将一枚玉扳指揣入怀中,并同时用手将口香糖按压在报警器上,这种压力报警器往往不受供电系统控制,他必须确保有充足的时间离开。 沈鸣刚冲出储藏室,头顶刺眼明亮的灯光便恢复光明,紧接着尖锐紧急的报警系统也响了起来,他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正往这边冲来,沈鸣目光冷了下来,他应该有时间跑出储藏室,如果计划并没有出现问题。但现在情况显然很不对劲,他不能往外退,即使他对自己的身手有把握,也绝不能冒这个险。 他来这里是为了拿东西,而不是杀人灭口。 千钧一发之际,沈鸣加速冲向墙边,然后再次纵身跃到馆区窗户的位置,他没躲在视觉盲区,而是飞快取出一把军刺,然后狠狠一刀插入玻璃中,强大的撞击力震得他手臂发麻,但饶是如此,玻璃也不过裂开了几条缝隙。 保安夺门而入,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然后便疯狂大喊道: “他在那!” “快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 沈鸣面色沉着,他没看下面一眼,而是将手压在玻璃上,然后缓慢的感受着那几条缝隙,他很快就找到了最脆弱的位置,沈鸣反手抓住刀柄,然后聚气于手臂,再拼尽全力狠狠刺向玻璃缝隙处,那是一条很小的缝隙,用肉眼几乎无法捕捉到,但沈鸣却还是刺中了,刀尖陷入玻璃内部,原本稳固的结构被轰然破坏。 玻璃碎片砸落在馆区地面上,原本试图攀爬的人连忙退开,他们抬头望着沈鸣,表情愤怒而又无奈,最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窗户跳下去。 三楼的高度,沈鸣跃下楼,然后迅速前滚卸去大部分力道,他手臂被玻璃割开了一道伤口,沈鸣咬牙撕下一块布条,然后将手臂用力绑起来,他不能在这里留下血迹,否则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绑好伤口,沈鸣将军刺插入筒靴内,然后快速攀上一道高墙,他手臂在墙上一撑,整个人便轻飘飘的落在了墙外。 与此同时,博物馆内警报声响彻夜空,刹那灯火通明。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墙外竟然站着一个少年,他穿着白蓝色校服,宽松运动裤包裹着腿部,却仍显得腿部修长,他身材颀长,五官尤为精致,带着几分雌雄莫辩的青涩俊美,白皙而光滑的皮肤更有着过分的漂亮,两人目光对视,沈鸣不禁看得有些入神。 然而少年却十分警惕,他此刻正一脸戒备的紧紧盯着沈鸣,眼神锐利,肌肉紧绷。 沈鸣微微眯了眯眼,他肆无忌惮的观察着少年,他光洁饱满的额头,清澈明亮的眼睛,殷红湿润的嘴唇,少年微微抿着唇,两条绷直的唇线极其好看。沈鸣目光极具侵略性,似乎在剥去少年校服,以视线侵入他的肌肤,他眼底的喜爱没有作任何掩饰。 少年却深感被辱,在沈鸣观察他的时候,少年已愤怒的攥起拳头,他越来越用力,泛白的骨节似要挣脱最后一层皮囊,而当沈鸣目光落到某处时,他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拳砸了过去。 他的双拳砸过很多人,从没落败,但这蓄满力量的拳头却被沈鸣轻松拦下了,他手指一抓一拽,少年便感觉自己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道拉扯,他身体前倾,然后几乎踉跄着扑到了沈鸣怀里。 沈鸣趁机搂住少年的腰,他吹了一声口哨,戏谑道:“这是投怀送抱吗?” “放开我!”少年低声喝道。 他声音极其悦耳,犹如泉水坠入空谷一般清脆。 “我要是不放呢?” 少年满脸羞愤,脸颊还携着一丝可疑的红晕,他怒瞪沈鸣一眼,突然仰头大喊道:“他在这里!你们快来啊!快——” 沈鸣无奈笑了一下,然后立即动手捂住少年的嘴,少年声音戛然而止,余下的支吾声也淹没在沈鸣掌心。 眼看有人往这边跑来,沈鸣连挟着少年不断后退,少年自然百般反抗,但他那点力气在沈鸣看来完全不值一提,他毫不费力的压制住少年,等跑到一处偏僻的小巷,沈鸣才放心的松开了手。 而在他松手的刹那,少年已狠狠一脚踢了过来,他自知打不过沈鸣,便毫不恋战的拔腿就跑,但还没跑出两步,一股巨痛就砸在小腿上,使他顷刻单膝跪在了地上,他愤怒扭过头,借着昏暗的灯光,便看见沈鸣促狭的笑,手里还轻轻颠着一枚石子。 沈鸣仍然蒙着脸,少年其实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就是觉得沈鸣不怀好意,连带每一个器官都变得邪恶起来。 沈鸣笑道:“我能现在要你命,信吗?” “杀人是犯法的!” 沈鸣像听见了笑话一般,半晌无奈道:“真是单纯,好了,我不杀你,但你一定要乖乖听话。” 少年低头想了想,他朝沈鸣走近两步,表情犹豫道:“你真的不杀我?” “千真万确。” “可我没钱。” “我不要钱。” “你想劫色——” 少年咬着下唇,他一双眼睛清澈得跟见底的湖水似的,简直我见犹怜,但在表象的柔弱之下,他骨子里却又带着刚硬,像不容弯折,骄傲顽强的金刚石,沈鸣微微眯了眯眼,似乎对少年的提议很感兴趣,他平时没少玩男人,但都是那种阴柔放浪,在床上比他还放得开的骚货,而且性事于他不过一场发泄,只要下面能用就行,管他上面长成什么鬼。 但现在这个干净单纯的少年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少年谨慎戒备的盯着沈鸣,他先提出这件事,便要看沈鸣的态度,即使沈鸣一直没表现出杀气,他浑身仍然无法掩饰狠戾的杀戮气息,那就像一种烙印,已深深的镌刻在他的骨子里。 然而少年显然不会掩藏情绪,沈鸣深深看他一眼,便一反常态笑道:“如果下次有机会……” 少年冷哼一声。 沈鸣笑容一敛,态度严肃道:“我想放一个东西在你这。”他顿了一下,这个决定似乎经过慎重考虑,他沉声道,“你务必保管好它,如果你卖掉或者给了别人,我死了便也找不了你,但我若是活着,你逃到哪我都能杀掉你。”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满身戾气,声音像在寒冰里淬过一般,眼底仿佛已烙下少年尸骨的模样。 少年毕竟年轻,他声音微颤道:“是你偷的那个东西?” “不是偷,是物归原主。”沈鸣强调,他把玉扳指拿出来,扳指玉质通透,颜色苍翠欲滴,显然价值不菲,而玉质表面还刻着龙纹,龙纹栩栩如生,仿佛真龙被封印到内部,甚至连每一条脉络都清晰可见,龙头部分更是巧夺天工,沈鸣指腹缓缓触摸着龙头部分,这里有一处椭圆的凹陷,将指腹贴近凹陷边缘,便能触碰到细小的锯齿,锯齿看似毫不起眼,却是整个扳指最为重要的部分。 他打开少年手掌,然后将龙纹扳指郑重的放在他掌心,再将少年手指一根根合拢。 少年奇怪道:“你为什么要给我?” “不是给,是代为保管。”沈鸣目光幽深,他语气携了几分凛冽的杀气,似是漫不经心的道,“我要去杀两个人。” 少年已无心去判断对错了,这东西可是个烫手山芋,他连急道:“你不能自己拿着?” “就算我死,它也不能落在敌人手中。” “它很重要?” “嗯。”沈鸣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他看向少年,突然道,“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年道:“李诚。” “你在撒谎。”沈鸣笃定道,他手指一晃,便从少年口袋里夹出了学生证,他对着灯光,低声念道,“殷凛,高一(2)班……”他还没念完便被殷凛一把抢走了,殷凛怒瞪着他,一脸你怎么能随便拿人东西的表情。 沈鸣觉得少年有趣极了,他笑道:“殷凛,我记住你了。” 殷凛冷哼一声,又问他:“你会死吗?” “你想我死吗?” “你不去就不会死。” 沈鸣摇头道:“你不懂,他们必须死,我没得选择。” “……” 夜色深沉,狭窄小巷中,路灯投下昏黄的光芒,人影被拉长,充满了诙谐与滑稽。 沈鸣已然走远,却又转身给了殷凛一个飞吻,他高声笑道:“我们会再见的。” 殷凛毫不理会,他拔腿就往巷内跑,恨不能离这尊煞神远远的。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别再见的好。 第3章 变态 美轮美奂的灯光配着虚无缥缈的音乐,使奢靡堂皇的夜总会显出几分典雅庄重,身穿旗袍的高挑美人从走廊经过,却似被什么勾去了魂魄,她们美目流转,难掩眼底几近溢出的风情。 领班细长的眸子微微绽开,她没理会驻足的人,而是笑盈盈的看向殷凛,微启朱唇道:“你真不考虑换个职位?” 殷凛穿着服务员制服,白衬衫搭配黑色马甲,硬生生将低微的服装穿出了高贵感,他双腿修长,面容仍有着几分青涩,却也不掩渐渐突现的硬朗,他瞳孔深邃,鼻梁高挑,棱角分明的轮廓透着欧美人的张扬,混血的气质更使其魅力难挡。 “不换。” 领班啧了一声,她竖起五根手指,道:“以你的姿色,一晚轻松就能赚这个数。” 殷凛眼底的不悦缓缓晕开,他沉声道:“张哥没说有人会怂恿。” 领班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原来是张哥介绍的人,行了,我废话少说,你跟我来吧。” 殷凛的工作并不难,但却极其繁琐,有包房点了酒水,他得尽快送去,有人醉倒需要搀扶,他也得去帮忙,但好在服务员都有负责的范围,他只要管好这几个房间就行了,但今晚他却偏偏遇见了一个变态。 在短短的半小时内,k405房间已经叫了15次酒水。 然而次数多并不代表消费高,k405平均每次一瓶洋酒,而且都是同一种酒,这让殷凛没法不多想,更重要的是,他把酒送进去以后,总要几分钟才能脱身,在被变态伺机摸手的时候,殷凛不得不强压愤怒,才没把酒瓶直接砸在变态脑袋上。 “32号,k405一瓶苏格兰威士忌。” 殷凛拿着对讲机,不禁考虑这个能不能将变态的脸砸碎,在来之前,张哥已经不断提醒,无论如何,不要跟客人发生冲突,殷凛做好了准备,却仍没料到会遇见这种变态。 殷凛端着酒水,连k405的房门都顿觉厌恶起来。 他推门而入。 k405包房奢靡而堂皇,内部设施一应俱全,巨大的led电视悬在中央,dj穿着性感,歌声悦耳动听,但除dj以外,还有几位漂亮的小姐作陪,她们使尽浑身解数愉悦客人,气氛显得荒淫而混乱。 殷凛所说的变态正坐在沙发左侧,论外貌,他仪表堂堂,甚至还颇有姿色,在听见敲门声后,他便慵懒的掀开眼皮,然后表情耐人寻味的看着殷凛。 殷凛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真是烦透了,来这里不都是为了消遣,他可好,把人家小姐扔一边,一双眼睛就全在他身上转悠了。 他却不知道沈鸣现在感慨不已,没想到能在这里阴差阳错见到殷凛。 上次分别后,他以为两人很快就能再见,却没想自己会被派往金三角地区,直到两年后才重新踏上这片土地,他见过殷凛学生证,所以去他学校轻车熟路,却一直没想好怎样制造初遇。 那次分离,沈鸣觉得自己万花丛中过,应该很快就会对少年失去兴趣,却没想到少年就像陈年的酿酒,放得越久就越是香醇可口,沈鸣远在金三角,心中却每天都跟猫抓似的,恨不得能早点把少年就地正法。 也正因此,他现在才百般捉弄于少年,就爱看他生气却隐忍的模样。 沈鸣毫不遮掩的视线让殷凛感觉正在被视奸,他手指抓着酒瓶,指骨都隐隐泛白,他狠狠咬牙,最终还是压下了怒意,他似乎察觉到了沈鸣的目的,如果对方就想惹怒他,那殷凛就偏不能让他如愿。 沈鸣不禁笑了起来。 殷凛却无意久留,他放下酒瓶就要离开,却没想旁边一个大肚便便的富商突然道:“哎,你别走,沈老弟想跟你玩,你就在这陪他,不准走了!” 他大概实在看不下去了,倒不是心疼钱财,而是沈鸣这样折腾下去,他心里实在比正主还难受,你说喜欢就把人留下来,不喜欢就直接轰出去,这样不停折腾是玩的哪一出啊! 殷凛停下脚步,态度不卑不亢道:“我不负责陪酒。” 富商脸瞬间沉了下来,“如果我偏让你陪呢?” 殷凛道:“恕不奉陪!” 富商霍然起身,他怒指着殷凛,大声咆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不陪酒,不陪我让你保不住饭碗,把陈冬给我找来,我倒想看看谁敢不给我朱成峰面子!” 他自报姓名,殷凛很快就想起了对方身份,朱成峰在首都绝对声名显赫,毕竟首都许多大厦都在远宏旗下,而朱成峰正是远宏集团的董事长,就连殷凛的学校,最大投资方也来自远宏,所以现在得罪朱成峰绝对有害无益。 见殷凛态度动摇,朱成峰冷哼一声,然后趾高气昂道:“不找陈冬也行,现在你倒杯酒给我老弟赔罪,这件事就算完了,还有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自命清高,但拿了钱比□□还骚,你尽管陪我老弟,只要他高兴,你随便开价都行。” 殷凛低着头,他满脸羞愤,眼底阴霾犹如巨浪般掀起,他猛然转身,手指狠狠抓住瓶颈,他不加掩饰的戾气让朱成峰大惊失色,他似乎意识到什么,身体猛地往后躲闪,但在殷凛抓起酒瓶前一秒,他手却被沈鸣压了下来,那股力道不容反抗,殷凛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 殷凛拼命反抗,却仍被沈鸣压着手倒了一杯酒,他端起酒杯,然后朝朱成峰笑道:“朱哥,让你费心了,这杯酒敬你。” 他俨然是在维护殷凛,朱成峰脸色难看到了极致,但到底不能跟沈鸣撕破脸,皮笑肉不笑道:“老弟高兴就好。” 沈鸣一口饮尽,然后便揽着殷凛腰,将人强行带到沙发旁,殷凛一脸阴沉,盯着沈鸣的眼神就跟带了刀子似的,沈鸣被看得心里发麻,无奈道:“你瞪我干嘛,刚才你要一瓶砸下去,明天保准就进了监狱。” “……” “坐啊。” “……”殷凛挺直背脊站在沙发旁,棱角分明的侧脸高傲得不容侵犯,他眼神低垂,唇角紧抿,脸上像被覆了一层冰霜。 沈鸣扑哧笑了起来,他眉眼漂亮,虽带着一身痞气,笑容却仍沁人心脾,他微微挑眉,低笑道:“喝酒而已,怎么弄得跟贞洁烈女似的。” “……” “我是在帮你。” 半晌,殷凛才冷道:“只是喝酒吗?” 沈鸣点头。 “喝酒总得有规则。” 沈鸣饶有兴趣道:“行,你想怎么玩?” 殷凛这才坐下,他开了一瓶酒,然后分别倒满两个杯子,“我们猜拳,惩罚由赢的人定,可以是喝一杯酒,也可以是其他惩罚。” 沈鸣微微眯眼,他侧头看向殷凛,“你是为了报复我吧。” 殷凛没作答,他死死看着沈鸣,冷冷道:“你不敢吗?” 沈鸣被挑起了战意,他一掌拍向沙发,掷地有声道:“怎么不敢!” 双方议定,战局迅速拉开,沈鸣让人倒好酒,然后一字排开摆在殷凛面前,他脱下西装,再拿手拽了几下领带,以使呼吸顺畅,还高高挽起衣袖,露出携裹着力量的手臂,沈鸣一副斗志昂然的模样,早已将dj跟其他人忘在了脑后。 而反观殷凛却已在摩肩擦踵,眼底弥漫着凛冽的杀气。 两人对视,目光犹如冰火一般猛烈撞击,彼此势均力敌,谁也不屑向对方示弱。 殷凛道:“你发誓绝不报复?” 沈鸣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就知道殷凛不怀好意,但自己答应的事,咬着牙也得撑下去,何况以殷凛的实力,他甚至未必能碰着自己,他点头道:“我发誓。” 三秒后—— 沈鸣剪刀,殷凛石头,殷凛胜。 殷凛收手,眼底喜悦的火焰骤然点亮,他右手握拳,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沈鸣,他这一拳毫不收敛力道,速度与力量并存,若真砸在身上,肯定见血是少不了的,沈鸣也吓了一跳,他虽然厉害,却不是金刚不坏之身,要是被打中,该痛的还是会痛。 刹那之间,沈鸣迅速躲避开来,殷凛拳头落空,却并未停下,而是在沈鸣停下的瞬间,他再次狠狠一拳砸了过去! 这次沈鸣毫无防备,所以被殷凛直接打中胸口,他身体撞在茶几桌上,坚硬的玻璃切面撞得他一阵剧痛,他反应极快的翻身起来,却在反击的前一秒停了下来,他凑近殷凛,脸上已无笑意,冷道:“你出了两拳。” 殷凛理直气壮道:“对,所以下次我赢了,就直接作废。” 沈鸣气得不知该说什么,他腰侧还有些痛,估计刚才被撞青了,他半晌逼近殷凛,近到几乎能听见对方呼吸声,他极其危险的笑道:“你再耍赖,我就把这里的酒全给你灌下去。” 殷凛冷冷直视他。 第4章 醉酒 他们旁若无人的划拳,沈鸣赢了,殷凛便灌下一杯酒,殷凛赢了,他却总有许多出其不意的招数,让沈鸣几乎防不胜防,他甚至还拿酒淋了沈鸣一身,沈鸣眼底闪着危险的光,最终仍是没有毁约,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心里却想着今晚势必把殷凛灌醉了,然后再扛到床上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没一会,其他人都被吸引过来,就连dj也停下了,他们纷纷鼓掌喝彩,将气氛炒得如火如荼。 沈鸣却颇为狼狈不堪,他头发湿漉漉的,原本熨烫平整的衬衫皱皱巴巴,还浸染了酒液的污渍,他坐在茶几桌上,一条腿斜搭于沙发,他表情平静,却又仿佛挟着凛冽的寒光,他沉着脸注视殷凛,嘴角却微微扬起一道弧度。 他笑道:“还继续吗?” 殷凛低着头,他的脸火热而滚烫,体内酒似要烧灼起来,他脱掉马甲,解开衬衫纽扣,精致的锁骨线条弧度优美,他微微仰头看沈鸣,眼睛像蒙了一层雾气,醉酒的殷凛似被剥去了外壳,他满脸清楚写着愤怒,却偏偏秀色可餐到让沈鸣情难自禁。 “继……继续。” “你醉了。” “没有……” 沈鸣将一根手指放在殷凛眼前,他问道:“这是什么?” 殷凛皱了皱眉头,他抓住沈鸣手指,然后表情困惑的认真端详起来,但在沈鸣松懈的刹那,他却猛然咬住沈鸣手指,他咬的很用力,锋利的牙齿牢牢闭合,沈鸣反应迅速地捏住殷凛下颌,这才将血淋淋的手指解救出来。 沈鸣盯着手指上的牙印,脸猛地沉了下来,他刚要发作,便看见沈鸣轻轻舔了一下嘴唇,然后苦着脸皱眉道:“不好吃。” 沈鸣脸色晦暗不明,他想给殷凛教训,又觉得跟酒鬼较劲太丢脸,何况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他实在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两头都为难着。 反观朱成峰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现在不能跟沈鸣撕破脸,但这并不妨碍他看笑话,毕竟一直以来,沈鸣没少给他脸色看,作为保镖,沈鸣大概是其中最肆意妄为的,他从不把雇主的要求放在眼里,凡事我行我素,毫无逻辑。 但朱成峰却不敢有半句怨言,因为沈鸣有这个资本,他斥巨资才从龙亚请来这位,而事实证明,沈鸣的实力的确不容小觑,朱成峰很清楚,沈鸣虽然平时收敛性子,但骨子里却是一个杀伐狠戾的人,没人敢招惹他,因为曾有一名保镖挑衅沈鸣,甚至差点被他扭断了脖子。 也正因此,朱成峰想知道沈鸣究竟能忍到什么程度,他实在不认为沈鸣是个能忍的人。 但他的愿望还是落空了,因为在沈鸣考虑是砸晕殷凛,还是狠揍他一顿的时候,殷凛突然醉的不省人事,然后猛地一头倒在沙发上。 沈鸣弯腰拍了拍殷凛的脸,却发现他烫的像烧了起来,连神智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沈鸣想了一下,决定下次再找殷凛算账,毕竟不能让人被烧傻了,他抓着殷凛手臂,同时头也不抬的对朱成峰道:“朱哥,我先送他回房间,你玩得尽兴。” 朱成峰点头,等沈鸣拖着殷凛往外走的时候,他才发觉不对劲,又连追过去拉住沈鸣,压低声音为难道:“沈老弟,这……你走了我怎么办?” 沈鸣不容置疑道:“放心,他们现在没空对付你。” “我就怕万一……” “陈家已自顾不暇,他们就算找你麻烦,也总得给龙亚几分面子。” 朱成峰一脸苦涩,陈家当然不敢惹龙亚,但他们却敢动自己,其实他太冤枉了,要早知道那女人是陈家大小姐,他根本不会动对方一根手指头,现在人没得到,还反惹了一身骚。 陈老爷子听说女儿受了委屈,当即便拍碎了一张桌子,然后命人给朱成峰递来黑贴,指明将在10日内索其一物。 这便是朱成峰千方百计向龙亚求助的原因,事实上,他起初根本没抱希望,毕竟龙亚太过神秘了,没人知道它在哪里,也没人知道龙亚强到什么程度,它就像无数深深扎入地底的树根,在阴暗的地底织下一张无处可逃的网笼,它的根渗透在每一个行业领域,犹如潜伏在暗处,凶狠而骇人的恶魔。 无人不知龙亚,却也无人见过龙亚。 朱成峰在见到沈鸣后,问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龙亚为什么会派你来?” 沈鸣告诉他,“我高兴。” 朱成峰一直认定沈鸣在撒谎,但他却不知道,沈鸣接这个任务,还真是因为高兴,他本就是冲着殷凛来的,所谓的任务也是为了更便于接近殷凛,当然,即使这个任务难度不高,他也同样不许失败。 失败——这是他绝不容许出现的情况。 朱成峰道:“那我也住在这里,陈家都是一群疯子,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沈鸣点头,他调查过陈家,论商业手段,朱成峰与陈家势均力敌,但在商业竞争以外,陈家却还有一层黑道背景,陈老爷子在道上更是声名显赫,他擅长的手段是以暴制暴,因此,提起陈家首先映入脑海的便是疯狂残暴,没人愿意招惹陈家,如果龙亚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梦魇,那陈家就是真实存在的恐惧。 但沈鸣却不以为然,z国的黑道组织久经打压,现在根本名存实亡,比起真正恐怖的东亚黑帮组织,陈家根本不值一提。 …… 沈鸣将殷凛扶进电梯,殷凛看着清瘦,体重却不轻,他骨架偏大,身体仍在成长阶段,他似乎醉得不轻,全身重量都压在沈鸣身上,但这点重量对沈鸣来说毫无影响,他抓着殷凛腰侧,然后轻松将人带进了房间。 殷凛被扔到床上,他热得大汗淋漓,迷迷糊糊的动手撕扯衬衫,然后硬生生崩掉了好几颗纽扣,沈鸣盯着殷凛敞露的胸膛,然后情难自禁的咽了咽口水,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压身下,然后粗暴畅快的猛冲进去。 但他想了一下,还是先去拧了毛巾过来,然后敷在殷凛脸上给他降温。 敷毛巾的时候,沈鸣低着头,能看清殷凛每一根眼睫毛,他越看越觉得无法自控,这人也不知给他施了什么法,让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想把他直接办了,他想在殷凛白皙的肌肤印下吻痕,看他羞恼而手足无措的表情,实在可爱到沈鸣无法抗拒。 沈鸣想着全身便热了起来,血液沸腾,他猛地低头吻住殷凛,一边舔舐厮磨,一边用牙齿轻轻啃咬着,他奋力吮吸着柔软的唇瓣,动作狂野而粗暴,眼底尽是qingyu上涌的疯狂,殷凛被折腾醒了,他推拒着沈鸣的行为,大脑却仍感觉昏昏沉沉。 沈鸣完全无视殷凛的挣扎,他压着殷凛,然后横冲直撞闯入对方唇内,他疯狂去缠绕殷凛舌尖,犹如两军交战一般侵略扫荡,他舌尖划过殷凛齿壁,引起殷凛一阵强烈的悸动,他抗拒得越发强烈,却被沈鸣牢牢压制。 除却亲吻,沈鸣还迅速动手脱殷凛衣服,他指尖触碰到殷凛温热的肌肤,像烈焰一般将理智烧的体无完肤。 但让沈鸣没想到的是,殷凛突然缓慢配合起来,他动作极其生涩,却让沈鸣亢奋而激动,他索性停了下来,感受殷凛像小猫一样轻轻舔舐着肌肤,然而殷凛舔了两下,却突然低头认真闻了闻,沈鸣全身绷紧,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在殷凛低头咬下去的刹那,沈鸣条件反射的一拳砸了过去,殷凛咬了个空,又被沈鸣砸到床边,然后毫无方向感的滚到了床下,沈鸣深吸一口气,敢情现在自己在殷凛眼里,就是一种散发香味的食物吗? 他起身下床,感觉刚才的旖旎气氛全被殷凛给毁了,沈鸣弯腰伸手,打算把殷凛抱上床再接再厉,却没想到他手刚碰到殷凛,对方就猛地大喊道:“我要去洗手间!” 沈鸣心头一阵抑郁,好一会儿才道:“等下再去。” “不行,现在就去!”殷凛醉醺醺的试图爬起来,他瞪着眼看沈鸣,似乎觉得画面很有趣,又伸手抱住沈鸣,拼命摇晃沈鸣笑道,“要不然,我们一起去?” 沈鸣被他晃得头晕,兴致也减退不少,但这种事却也没法阻止,便心烦的挥了挥手,道:“你自己去,快点。” 殷凛醉醺醺的问道:“你不一起去吗?” “……” “那你要等我很久。” “……” 他抱着沈鸣头呵呵笑道:“你真好玩……” 沈鸣浑身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他一把拽住殷凛,然后直接把人推进洗手间,再哐当一声将门给关了起来。 说实话,他现在真没什么兴致,脑子像被殷凛给洗了一遍,偏偏沈鸣想象力还不错,他在房内待了一会,总觉得满屋子奇怪味道,颇有几分郁结于心的颓丧感。 而此时,殷凛正站在浴室里,他捧着冷水扑向脸上,镜中人虽然脸色绯红,却双眼清明,哪有半点酒醉的迹象。 第5章 救命 沈鸣那晚没能得逞,殷凛在厕所拉了好几个小时,一出来就抱着肚子说自己快死了,沈鸣被他吵得头都快炸了,他还想酒后乱事,殷凛便既哭又闹,还兼带撒泼打滚,无所不用其极。 沈鸣兴致全无,现在对殷凛实在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偏偏殷凛还在嚷嚷着喊痛,沈鸣皱紧眉头,然后忍无可忍的拖着殷凛,把人直接给扔了出去。 那件事发生后,沈鸣短时间内不想见到殷凛,那晚糟糕的经历破灭了他的幻想,他脑海倔强羞涩的少年不知去向,况且他很快就有了新的目标。 沈鸣爱美人,他偏爱男人,但并不排斥主动送来的女人,毕竟美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他毫无理由束缚自己。 陈云歌是一位美人,她来见沈鸣的时候,穿着奢侈的黑色风衣,低胸v领衬衣尽显性感,她身材瘦高,婀娜多姿,笔直挺拔的长腿□□在外,一双细长高跟鞋衬得亭亭玉立,她化着浓妆,但却不显庸俗,反添了无尽的优雅风情,犹如海藻般的长发披在肩头,充满了成熟与感性,她身上充斥着让男人无法管控自己的魔力。 沈鸣绅士般吻了吻她的手背,总算理解朱成峰所说的话。 陈云歌,这位陈家大小姐的确让人情难自禁。 “沈先生似乎并不惊讶。” 沈鸣笑道:“叫沈先生太生疏了,还是叫我名字吧。” 陈云歌在沙发坐下,用手将落下的长发撩到耳后,优雅笑道:“沈鸣,我听说你是龙亚派来的?” “消息很灵通。” “在z国,没什么事能瞒得了陈家。” 她言下之意是在告诉沈鸣,陈家很清楚他的底细,包括远宏的所有动向,这近乎是在向沈鸣宣战。 沈鸣在笑,但他眼底的情绪却高深莫测,让人无法猜透分毫,“云歌不像迂腐的人,我的雇主没有伤害到你,陈家下手理由实在太牵强了。” 陈云歌怔了一下,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却很快镇定下来,“原来你都清楚。” “嗯,比你想的多。” 陈云歌沉默了一会,然后她看向沈鸣,开门见山道:“既然你都知道,我就不啰嗦了,陈家会开比远宏更好的条件。” “你们想要什么?” “一件东西。” 沈鸣食指在沙发上轻轻敲了两下,“这不符合我的原则。” “朱成峰让你保护他的安全,却没说不能借取他的物品。” 沈鸣身体微微前倾,他看向陈云歌,微笑道:“其实解决方法自然有。” “是什么?” “我们去约会吧。” 陈云歌没有拒绝,她对沈鸣同样兴趣浓厚,况且沈鸣还英俊潇洒、气度不凡,跟没钱没长相的男人约会是一种侮辱,但跟有钱还帅气的男人约会却是一种享受,陈云歌不是一个会束缚自己的女人,她很懂得享受。 这场交谈并没有定论,他们一直在彼此试探,表面互不拆穿,却都心怀鬼胎。 时至中午,两人的约会便从午餐开始,沈鸣能感觉到陈云歌对自己有兴趣,他已经很久没碰女人了,现在就算没多大兴趣,却也聊甚于无,其实陈云歌跟他见过的大多数女人并没有区别,只是她表现的更为坦然,同时也更加危险。 餐厅是陈云歌强力推荐的,据说色香味俱全,食之余味绕齿三日。 吃饭时,陈云歌多次想从沈鸣嘴里套话,她其实对沈鸣的来历半信半疑,毕竟龙亚的存在一直是个谜,没人见过,也没人能证明它真的存在,就算沈鸣以此自居,她也没办法确信,而另一方面,如果沈鸣真是龙亚的人,他便能将沈鸣作为一个突破口,进而寻求与龙亚的合作。 陈家近年来已渐渐势单力薄,急需寻求新的庇护所,如果能与龙亚合作,陈家崛起便指日可待。 但沈鸣却不停跟她兜圈子,反正不正面回答问题,他清楚陈云歌的心思,但她还是太狂妄了,在陈云歌眼中,陈家大概是非常强悍的存在,她却不知道,陈家连龙亚的排行榜都没能上去,这证明陈家根本还不够格,何况沈鸣就算是龙亚的人,他也没能接触到龙亚的核心。 他唯一清楚的,便是龙亚倘若倾巢出动,甚至能轻易覆灭一个顶尖黑道组织。 结账后,沈鸣提议一起到处逛逛,并请陈云歌为自己推荐美景,陈云歌没问出自己想听的,心中虽然不满,表面却仍不动声色,这让沈鸣对她多了几分赞赏,情报说陈云歌是陈家最有望的继承者,她外表极具迷惑性,但却有着比男人还狠辣的手段。 但就在两人相继走出餐厅的时候,却突然闯出一帮抡着铁棍的壮汉,他们飞快朝前追赶,甚至差点撞到陈云歌,沈鸣反应迅捷的拉了她一把,两人随着路人退向旁边,便听旁人议论纷纷起来。 “这帮人是干什么的?也太吓人了。” “快报警,你没看到前面那学生吗?要是被追上肯定没命。” “他好像受了伤,报警来得及吗?” “我说他肯定也不学好,否则怎么会被追杀。” “……” 沈鸣听着他们议论,心中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皱了皱眉头,想起刚才好像看见了一个背影,那背影跟殷凛实在很相似,沈鸣当时并没多想,他本能驱使般的跑了出去,甚至连正在约会的陈云歌都给忘在了脑后,等陈云歌将视线投向沈鸣时,才发现对方已然消失不见了。 沈鸣追了一段距离,然后便动手抢了一辆摩托车,他扭动把手提速,追上那群人的时候,对方已经堵住了整个小巷,并且远远便威胁沈鸣停车,沈鸣自然不会停下,他眼底满是疯狂,然后猛地将车速提到极致,不顾一切的朝着巷内冲了进去。 那群壮汉虽然恼羞成怒,却也不敢贸然来拦车,不得已还是让出了一条道路,沈鸣便借此顺利冲了进去,然而摩托车却还是报了废,车轮被一根细钢管给卡住了,他及时跳下来,才没被摩托车的力道给砸出去。 没人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在众人惊怒的瞬间,沈鸣却已经迅速冲到了殷凛身旁。 殷凛震惊道:“怎么是你?” “还能是谁?你指望上帝来救你?”沈鸣快速检查着殷凛的伤势,他手臂无力耷拉着,显然某个部位已经断了,鲜血早已浸透了校服,沈鸣目光冷了下去,他手指缓缓的捏着殷凛骨折的手臂,在确认没造成永久性伤害后,才若无其事的道:“没事,这点伤养半个月就好了。” 殷凛沉默,他仍觉得非常难以置信,他还以为自己不会再见到沈鸣,甚至那晚在离开夜总会前,殷凛还发誓再见到沈鸣,一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他却没想到,这个人再出现竟然是为了救自己,还是出现在这种一般人避之不及的场面,更让殷凛惊讶的是,对方竟然还是单枪匹马的闯进来的,这不禁让殷凛对沈鸣多了几分钦佩,有这种胆量的人,至少不会是怂包。 而在这之前,沈鸣在他心中不过是个有钱的脑残变态。 沈鸣轻轻捏了捏殷凛下颚,一脸戏谑道:“怎么?感动得想以身相许?” 殷凛忍着剧痛,额头汗珠大颗滚落下来,哪还有心情跟沈鸣开玩笑,他瞥一眼穷凶恶极的壮汉,语气携着一丝苦涩道:“你觉得我们能逃出去?” 沈鸣朝殷凛笑了一下,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凛然的看向手抡铁棍的十几名壮汉,他们现在被围堵到了角落,身后是一堵封死的墙,除了往前没有别的选择,而且很显然,这批人的愤怒已经被冲击得越发强烈了,颇有种不把人打残誓不罢休的狠戾。 为首一个光头男凶神恶煞道:“喂,你哪路的?够种啊,敢一个人冲出来。” 沈鸣将殷凛挡在身后,他虽然在笑,眼神却冷的想要杀人,他寒声道:“你不配知道。” 光头男怒极反笑,他拿铁棍狠狠砸了两下墙面,咬牙道:“那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看到底配不配!” 他说完便朝后一挥手,瞬间五六个人拎着铁棍逼向沈鸣两人,沈鸣低声说了一句:“你在这别动。”然后便身形诡秘的冲了出去,他速度快到殷凛无法看清,几乎就在几秒之内,那五六个人统统被砸倒在地,众人回过神来,便看见沈鸣把玩着一把铁棍,铁棍上还沾着鲜红的血迹。 被砸倒的五六人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像见鬼了一般,就在这时,却见沈鸣猛地将铁棍掷向前方,他力道极大,铁棍几乎携着破空之势劈向前方,没人敢试图去抵抗,这股力量强大到让人心生畏惧,先前凶神恶煞的壮汉统统俯趴下来,以免会被铁棍砸中。 铁棍最终划过众人头顶,狠狠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太过逆天的力量甚至将地面砸出了一道坑,尘土霎时飞扬,他这一招让所有人目瞪口呆,那些先前气势汹汹的壮汉甚至禁不住发起抖来。 沈鸣却仍然在笑,他轻松的朝前走了两步,那些壮汉便纷纷胆战心惊的跟着后退,然后沈鸣弯腰,重新捡起了一根铁棍,他用手指抚摸着铁棍,然后目光带着强大压迫感的看向壮汉,他在那刹那气势咄咄逼人,眼底凛冽的杀气仿佛化为实质,然后利刃一般刺向敌人。 在众人惶恐不安的颤栗中,沈鸣压低声音道:“滚。” 他语调没有特意抬高,甚至犹如攀谈一般轻松,却偏偏没人敢无视,十几名壮汉不敢有丝毫耽搁,全部屁滚尿流的逃窜而去,仿佛稍微晚一点,就会被死神毫不留情的斩杀。 殷凛一直注视着沈鸣,他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而在沈鸣转过身,两人目光对视的瞬间,殷凛便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第6章 表白 沈鸣将铁棍远远扔开,先前的狠戾气势已荡然无存,他笑看着殷凛,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道:“我似乎还没自我介绍,我叫沈鸣,28岁,爱好美人,父母双亡,家境殷实,并且性格良善。” 他顿了一下,再次加重语气道:“还有未婚。” 殷凛抓着骨折的左臂,剧痛犹如虫蚁般钻入脑髓,他脸色煞白,拧紧眉头道:“你为什么救我?” 沈鸣表情严肃道:“因为我看上你了。” “……”殷凛沉默,他认定沈鸣在兜圈子,既然沈鸣不愿回答,他也不再多问,便忍痛起身,准备去医院治伤,他刚踏出一步,就看见沈鸣背向自己蹲了下来,语气诚挚道:“来,我背你去。” “我脚没断。” 沈鸣啧了一声,“真不解风情。” 殷凛自顾自的往前走,沈鸣耸了耸肩,他盯着殷凛挺拔的背影,眼神却微微暗了一下,他沉寂了两天的兴趣骤然新生,并在刹那间不可控制的汹涌澎湃起来,他想闯进殷凛的心里,看少年隐藏在表象之下的热情,那该是何等的诱人风情。 沈鸣搬起摩托车,然后将卡住的钢管抽出来,钢管已经变形,但摩托车却还能使用,他发动摩托车,很快就追上了殷凛,然后侧头喊道:“阿凛,上车。” 殷凛没有拒绝,他现在急需治疗,而不是跟沈鸣毫无意义的抗争。 殷凛坐好后,沈鸣便猛地加大油门,并大喊道:“抓紧了。” 下一刻,摩托车便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去。 殷凛本来靠双腿稳住全身,却在猛烈的惯性下,不得不前倾贴在沈鸣背部,狂风肆虐,景物飞速后退,沈鸣炙热的温度熨烫在面颊,让殷凛心情攸然莫名起来。 沈鸣让他看不透,那晚险些被侵犯,殷凛觉得他是朱成峰一样目中无人的暴发户,但沈鸣却并没有施暴,他完全能硬来,却偏要企图灌醉殷凛,最后见殷凛百般反抗,竟然就没了兴致,他似乎并不热衷单方面强迫,而更倾向于双方自愿。 毕竟醉酒后容易酒后乱事,只可惜沈鸣没能如愿,殷凛千杯不醉,又岂会让他计谋得逞。 但殷凛却没想到沈鸣会再次出现,而且还凭一人之力将十几个壮汉吓得屁滚尿流,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原本想试探沈鸣的身份,却被对方胡言乱语搅得没了头绪。 殷凛心情复杂,沈鸣却不禁暗自窃喜,他是刻意加速的,目的就是让殷凛主动投怀送抱,现在感受到对方满怀力道的拥抱,他顿时觉得大脑多巴胺在疯狂滋长,心情舒畅,身心愉悦。 除了左臂骨折,殷凛全身还有多处瘀伤,但并无大碍,左臂在x光拍片后,医生诊断道:“这是桡骨远端骨折,桡腕关节及下尺桡关节也有所损伤,还有骨折远端向背侧及桡侧移位明显,需要先进行复位,再用石膏固定手臂,如果你是被人暴力打伤,我建议立即报警。” 他说到这,又看了一眼殷凛的校服,“你还是学生?” 殷凛还没来得及说话,医生便转头看向沈鸣,“你跟他……殷凛是什么关系?” 沈鸣不假思索的道:“我是他哥。” “你弟是被人打的吗?” 殷凛狠狠瞪了沈鸣一眼,抢先道:“医生,我没事,这是不小心摔的,你还是先帮我安排复位吧。” 医生无奈摇头,他开了一张单,让沈鸣先拿去缴费。 在复位及石膏固定后,殷凛左臂几乎无法动弹,沈鸣从洗手间出来,便看见殷凛在走廊角落打电话,他低着头,脸色阴沉冷厉,隐隐现出浸骨的杀气,沈鸣双手插在裤兜里,步伐悠闲轻松的走向殷凛。 殷凛声音犹如淬了寒冰。 “……我知道,但现在不行,等我伤好了,一定让他加倍奉还。” “先忍一下,别跟他们起争执,冯谦恨的是我,不会太刁难你们。” “我没事。” “嗯,还有帮我跟刘老大请假,我晚自习不去了。” 沈鸣轻松的倚着墙,等殷凛挂了电话,才压低声音道:“他们为什么围殴你?” 殷凛将手机揣入兜里,反问道:“打人还需要理由吗?” 沈鸣想了想,道:“我当然不用。” 殷凛瞥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认真道:“钱我会还你的。” “手机呢?”沈鸣伸出手,“不然你跑了怎么办。” 殷凛冷哼一声,却还是把手机给了沈鸣,沈鸣拨了他的号码,然后又给殷凛存下自己的号码,殷凛抢过手机一看,发现沈鸣存的是“哥”,他轻轻瞥沈鸣一眼,然后动作利落的改成了“沈鸣”两个字。 “啧,我是你长辈,就不能有礼貌一点?” 殷凛冷静道:“长辈不会灌醉我,还图谋不轨。” “你还记着那件事,我不是没得手吗?” “……” “再说那是我喜欢你的表现,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对你一见钟情,然后心中情难自禁,只想更深的去爱你,你的眼神、你的表情、你的身体,统统都像美味的食物,让我的味蕾疯狂亢奋起来,我迫不及待的想要立刻品尝。” 殷凛皱眉,眼底尽是嫌恶之意,半晌冷道:“下流变态。” “你不信?” “……” 最终摆脱沈鸣以后,殷凛心底顿时轻松许多,同时也感到无奈,这又不是演电视剧,还说什么一见钟情,编谎话也得动点脑子啊,他不知道沈鸣是胡言乱语还是实话实话,但他对沈鸣毫无兴趣,确切来说,他不会对男人产生兴趣,比起所谓的一见钟情,殷凛更愿意相信沈鸣是另有目的。 至于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还有待挖掘。 殷凛家住在巷子胡同,错综复杂的巷道让人眼花缭乱,但他在这里住了十八年,就算闭着眼也能走进去,这个胡同地段不错,据说再过几年政府会拆迁,院子里家家户户都盼望着这件事,只是老一辈等了多少年也还是没能等到。 殷凛走到院子前,从半掩的门缝往里张望,他现在校服沾了血,一条胳膊还打着石膏,看起来要多凄惨有多凄惨,要是被院子的人看见,难免又得乱嚼一阵舌根,殷凛虽然不惧流言,但到底不愿让爷爷感到失望,他现在年纪大了,也经不起这样的刺激。 在殷爷爷心中,殷凛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他成绩优异,乐观积极,还边上学边打工赚钱,没让他操半点心,他逢人便夸自己孙子,院子里的人就算爱嚼舌根,也不会给殷爷爷添堵,便总帮着殷凛隐瞒,但现在的情形,殷凛实在想不出该找个什么理由。 殷凛轻手轻脚走进院子,他想在爷爷看见自己之前,至少先换一件干净的衣服。 殷凛今天很倒霉。 他跟冯谦一直是死对头,这在学校无人不知,他前几天刚找了冯谦的茬,今天放学就被冯谦带人堵了下来,偏偏那时候就殷凛一人,他见情况不对劲,立刻转身往回跑,结果冯谦就先动起手来,殷凛陷入包围圈,这时也不能再认怂。 殷凛跟冯谦从高一就结了仇,故事讲起来实在狗血之极,那时他们刚进学校,冯谦就看上了殷凛班上的班花,天天软磨硬泡的缠着人家,他大概真动了心,见到班花连路都走不动了,但他向班花表白时,却被班花残忍拒绝了,班花还告诉冯谦,她心里喜欢的是殷凛。 殷凛长得帅气,学校暗恋他的女生数之不尽,但冯谦当时就怒了,他找到殷凛,说要跟他决斗,殷凛没答应,冯谦就私下找殷凛茬,最后两人还是打了一架,结果殷凛赢了,还赢的轻而易举,冯谦在全校女生面前丢了脸,从那以后就彻底没消停过,殷凛也不是好惹的人,两人打来打去,梁子就这样结了下来。 最可笑的是,那班花都换了好几个男朋友,殷凛跟冯谦还没决出胜负。 论拳脚,殷凛在学校认第一,就没人敢认第二,冯谦带的小弟很快被他打趴下,匍在地上唉声喊痛,冯谦见状便骂了一句:“殷凛,你有种给我等着!” 他喊完狠话,突然拔腿就跑,殷凛被他带人堵了,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他趁势拔腿就追了上去,心想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冯谦一顿,却没想到冯谦跑得还挺快,两人一个逃一个追,冯谦很快就闯进了一家台球室。 那一刹那,殷凛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发现冯谦跑的路线很一致,似乎是直奔这个目的地而来,他当时没犹豫,直接转身就飞奔离开。 但已经来不及了,殷凛远远听见冯谦大喊道:“莽哥,就是那个穿校服的,快抓住他!” 台球室旁边是居民楼,这时候没多少行人,殷凛狼狈逃窜,心里只想着逃命要紧,等过了这个危险关头,他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他满头大汗,校服紧紧贴在身上,体力也在迅速消耗着,但殷凛不敢停下来,他身后跟着十几个壮汉,他们手里拎着铁棍、钢管,气势汹汹,让人看一眼便觉得腿软,他不敢想象那些东西砸在身上,自己还能不能活下来。 殷凛最后还是被堵住了,他身后是居民楼的墙壁,前方全被人堵死了,那一瞬间,殷凛没有丝毫犹豫,他果断的握拳砸向左方一人,再扼住对方脖颈,一脚踹倒旁边几人,战局正式拉开,但殷凛却并不恋战,他随时伺机逃跑,毕竟,他现在没有把握能打赢这一帮壮汉。 殷凛顺利突出重围,他撂倒了对方几人,手臂却也被铁管狠狠砸中了,他当时疼得泪水几乎生理性溢出,手臂犹如虫蚁钻入脑髓般的疼痛,他拼命的往前逃跑,然后便再次被堵在了小巷内。 殷凛当时心如死灰,近乎抱着拼命的想法,却没想到沈鸣竟然会从天而降。 第7章 复仇 殷凛轻手轻脚钻进房间,没想到被殷爷爷逮了个正着。 殷爷爷已年过六旬,身板还算硬朗,他手提着一个鸟笼子,耳朵里塞着耳机,嘴里哼着京剧《大保国》:“……□□爷初登基南京立帝,四路的反贼寇有谋华夷。湖广贼陈友晾兴兵起义,在南京大破了采石矶。” 他出了房间,正撞上鬼鬼祟祟的殷凛,殷爷爷吹胡子瞪眼,语调陡然狠厉起来,“只杀得有田有马无人耕地,只杀得经商客旅买卖稀。只杀得妻寻夫来兄找弟,只杀得父在东来子在西……” 他动作直指殷凛,殷凛拿手挡着胳膊,侧向殷爷爷企图混淆过去,“杀得好!爷爷,你先唱着,我……我去拿个东西。” 殷凛疾走几步,却被殷爷爷拎住了后领口,“你别跑,把手拿开。” 殷凛见实在瞒不住,只能将手放开,殷爷爷脸猛地垮了下来,他摘下耳机,把收音机鸟笼搁在桌上,严肃道:“你跟人打架了?” “没,我是不小心摔的。” “打输了?” “没打架。” “手都断了还没打?” “没断,医生说养几个月就会好的。” 殷爷爷不善于表达感情,他看了殷凛手臂好几次,然后侧过头掩饰住情绪,“跟老师请假了吗?” “请了。” “你一向懂事,爷爷也不多问了,还是那几句话,我希望你读书就好好读,已经高三了,现在重要的是考个好大学,而不是跟同学闹矛盾,如果被同学欺负了,要去跟老师说,老师会解决问题的。” 殷凛咬着牙,心情沉重道:“我知道了,爷爷,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也不会耽误学习。” 殷爷爷点头,内心其实很心疼殷凛,“你也别去打工了,太耽误学习,爷爷还有钱。” 他见殷凛没说话,便提着鸟笼迟疑道:“你休息一会,我出去溜达溜达。” 殷爷爷提着鸟笼出了门,殷凛深吸一口气,连忙去翻了件新衣服换上,他左臂打了石膏,换起衣服来很不方便,身上还有多处瘀伤,碰一下就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殷凛不敢让爷爷看见,他记得家里有一个医药箱,便翻箱倒柜的四处找了起来。 殷凛还没找到医药箱,就听见院子里说话的声音。 “大姐,你好,请问殷凛住在哪一家?” 郭大姐热情好客,扯着大嗓门道:“你是谁?” “我是他老师,来家访的。” “哦,殷凛就住前面,门前花花草草最多的那家,看到了没?” “看到了,大姐你真好,现在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热情就好了。” 这话毫不费劲就将郭大姐夸得飘飘然了,殷凛心里却咯噔一下,他凑到窗前往外一看,外面站着的赫然就是沈鸣,现在正往自己家走过来。 殷凛一阵无言,感觉沈鸣实在太阴魂不散了,现在竟然连他家都找到了。 沈鸣却颇为自来熟,他进门看向殷凛,笑道:“惊喜吗?” 殷凛盯着他,一脸面无表情道:“谁让你冒充我老师的?” 沈鸣顺手抓了一个苹果,狠狠咬一口道:“我当你老师,这是你的荣幸,我告诉你……”沈鸣用力点了点自己脑袋,“这里装的可是无价之宝。” “你怎么找到我家的?” 沈鸣深情款款道:“自从对你一见钟情后,我就了解了你的爱好习惯,其中也包括你家在哪。” 殷凛紧皱眉头,“你这是侵犯隐私。” “这都是爱。” “……” 殷凛懒得跟他理论,他被打的地方还疼着,要是家里没医药箱,他还得趁爷爷没回来前,先出去买点药回来擦,他正艰难的弯腰搜查时,沈鸣已经吃完了苹果,他拍了拍手,然后冲殷凛道:“把衣服脱了。” 殷凛猛然抬头,眼神警惕而冰冷的盯着沈鸣。 沈鸣无奈道:“你能把我往好的方向想吗?” “你看起来就不像好人。” 沈鸣突然敛了笑意,他极具压迫性的盯着殷凛,冷笑道:“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坏人。”他说完便倾身扑向殷凛,然后双手抓住殷凛肩膀,将他强硬的压坐在床上,殷凛满脸愤怒,却敌不过沈鸣的力量,他搏斗的同时,还得顾忌着左臂,最终仍是被沈鸣脱掉了衣服。 沈鸣将衣服扔在床边,他看着殷凛线条分明的腹肌,没有丝毫赘肉,透露出诱人的美感,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染指,殷凛眉峰紧锁,被沈鸣看得近乎恼羞成怒,但在他猛烈爆发之前,沈鸣却拿出了一瓶药膏。 “我要是坏人,你早就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殷凛冷哼一声,“难道我还要感谢你?” “感谢倒不用。”沈鸣笑道,“我等你主动躺到我床上。” “绝不可能!” 沈鸣耐人寻味的笑了一下,他挤出药膏,然后均匀涂抹在殷凛淤青红肿的伤处,“涂了这个药,不出三天,你的伤就能完全恢复,这种药有市无价,能用到你就偷着乐吧!” 殷凛没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过了一会儿,他实在忍无可忍地低吼道:“涂药就涂药,你手乱摸什么!” “没乱摸啊。” 殷凛一把抓住沈鸣往下摸的手,然后目光凌厉的质问他。 沈鸣无辜道:“你屁股不用涂药吗?” “不用!” 沈鸣闷声笑了起来,他觉得殷凛真是太有趣了,尤其现在分明气得七窍生烟,却还强压下来故作冷静,不肯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模样,他从没对谁这样感兴趣过,但殷凛却让他几乎难以自拔。 他清楚自己不是个长情的人,所谓铁打的床流水的情人,沈鸣不爱谈感情,他是个享受肉体的人,现在也是一样,只是比起毫无情趣的施暴,他更愿意享受殷凛主动躺在床上的乐趣,这是一种特别的体验,他每多投入一分,都感觉灵魂徜徉在亢奋之中,大脑分泌的多巴胺像要将人淹没。 涂好药,殷凛没立刻穿上衣服,沈鸣拿的药的确不错,他甚至能感受到药效发挥的作用,药物逐渐渗入毛孔中,感觉冰凉而舒适。 沈鸣一边打量房间,一边问殷凛,“你爸妈没在家?” 殷凛动作僵了一下,“你不是调查过我。” “我要是全都调查清楚,那就没意思了。” “他们死了。” “……”沈鸣道,“那你岂不是孤儿?” 殷凛反击一句,“别说得你好像有父母一样。” “你一个人住?” “还有我爷爷。” 两人对话间,沈鸣已经走到了房间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稍显陈旧的木柜,木柜正面镌刻着雕花图案,沈鸣若有所思的摩挲着花纹,视线却悄无声息的落到木柜下方,木柜缺了一个角,现在支撑起平衡的是一个污黑的扳指,那扳指实在太脏,几乎看不出原形。 沈鸣轻轻瞥殷凛一眼,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竟然随便拿来垫柜子,不过殷凛还算聪明,知道把扳指弄脏来掩人耳目。 沈鸣没打算现在取走,毕竟他的嫌疑还没有洗脱,当年两名同伴虽然已死无对证,但难免自己还被许多人盯着,所以与其现在拿走打草惊蛇,还不如就放在殷凛这里,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没人能想到,有人敢将龙纹扳指拿来垫柜角。 “今日里在小沛大败一场,似猛虎离山岗摔落在平阳……” 殷爷爷进了院子,远远便听见他拉长的嘹亮声音,沈鸣原本还想打个招呼,却被殷凛一个劲的催促离开,最后殷爷爷从正门进来时,他也被殷凛从后门推了出去。 殷凛将后门上了锁,然后迅速回到正屋,就看见爷爷提着一只老母鸡,他认真道:“出去溜达的时候,刚好在路上捡到的。” “爷爷你运气真好。”殷凛也不拆穿他。 殷爷爷一脸正经的点头。 沈鸣出了院子,然后便直接开车前往远宏大厦。 他收敛了情绪,面容肃穆,目光冷锐,眼底像藏着一把利刃,沈鸣杀过很多人,双手沾满了鲜血,殷凛心中有公道法律,他却不同,他是崇尚武力的,唯有强大的力量才能带来安全感,然而殷凛却与曾经的他很像,沈鸣想起殷凛的一言一行,他也这样单纯过,但最终的结局却是被人利用至死。 沈鸣看向车前镜,镜中的男人让他感觉熟悉而又陌生,这张脸他已经用了四年,沈鸣指尖搭上手腕,那里曾经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现在却已毫无痕迹。 直到现在,沈鸣仍能感觉到利器撕裂肌肤的疼痛,他不禁讽刺的低笑了一下,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再心软。 毕竟,他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8章 打架 次日,殷凛挂着石膏出现在校内,瞬间便引发轩然大波。 同学对此议论纷纷。 “他是被冯谦打的吗?” “肯定是,我看见冯谦带人堵他了。” “他打架不是很厉害吗?” “厉害有屁用,听说冯谦请了校外的人。” “殷凛太痴情了,整整追了校花三年,现在还为她受了伤。” “但校花却始终无动于衷。” “我要是她的话,早就被殷凛感动了。” “真想投入殷凛的怀抱,抚慰他那千疮百孔的心。” 两年过去,他们从高一升到了高三,班花也已经熬成了校花。 魏丞韵优雅的托着下巴,她瓜子脸,皮肤白皙无暇,天生就有着一副精致漂亮的脸孔,既清纯又惹人怜爱,校内校外追她的人一直排着长队,这也造就了魏丞韵高傲自负的性格。 但魏丞韵心底却有着一道缺憾。 她曾被殷凛毫不留情的拒绝过,他甚至还声明对魏丞韵绝无半点想法,魏丞韵为此倍受打击,还意志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后来魏丞韵却听说殷凛跟冯谦打架,还是为了她,她满腹狐疑了几天,最后便坚信殷凛当初拒绝,其实是他自觉羞愧,甚至还脑补出殷凛无限懊恼的表情,魏丞韵满心骄傲,便总感觉殷凛无时无刻没在关注她,她经常偷偷观察殷凛,但在殷凛看过来的时候,魏丞韵却又冷漠高傲的扭过头去。 她势要让殷凛后悔不已,但其后很长一段时间,殷凛却始终没来告白,魏丞韵等得心烦意乱,后来便接受了一个穷追猛打的追求者,自此将殷凛深埋心底。 却没想到,现在殷凛还为她断了一只胳膊。 同桌感人肺腑道:“小韵,现在像殷凛这样痴情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李少是有钱,可那都是他老爸的钱,殷凛以后说不定比他还有钱,你想,是一个有钱的男朋友好,还是一个既爱你又有钱的男朋友好?” 魏丞韵心如小鹿乱撞,表面却犹疑道:“可他也没说喜欢我啊……” “这还用说吗,他肯定是觉得配不上你,毕竟你追求者能绕学校一周,现在学校谁不知道他跟冯谦是死对头,而且还是为了你!” 魏丞韵低头若有所思。 殷凛却视其如无物,他对别人的议论没兴趣,每天照旧跟李诚、严俊勾肩搭背,在碰见冯谦时,双方亦不免发生争执,但却没人动手,那天打架后,这事很快被人捅到了学校,冯谦为此被记了个大过,殷凛身为受害者,所以学校从轻处分。 接下来两人都规矩了大半个月,直到上学期第一次月考结束。 当时殷凛刚拆石膏没几天,手臂只能缓慢活动,他从考场出来,李诚跟严俊已经等在外面了。 李诚抖着一身肥膘激动道:“殷哥,走,我们干死冯谦那小子!” 严俊给了李诚一拳,“你干死谁啊,小声点。”他骂完又看向殷凛,“我们刚刚看到冯谦去厕所了,他那帮跟班还没出考场,要不要现在动手?” 殷凛想了一下,他其实一直没忘这件事,毕竟冯谦害他跌了这么大跟头,他毫不计较也太圣父了,但冯谦似乎预感到他会动手,所以近来从不落单,这也让殷凛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下手。 他狠声道:“动手,好不容易才有机会。” 李诚压低声音道:“冯谦那傻逼,我这次一定揍得他爹妈都不认识!” 殷凛无奈道:“李诚,你能稍微带点智商吗?脑子被驴踢了。” “没有,我都没见到驴。” “……” 严俊恨铁不成钢的道:“这是在学校,你想被老师发现啊?记住千万不能打脸,冯谦还算有种,不会娘兮兮去告老师的。” 李诚点头如捣蒜。 三人先后下楼,殷凛不禁担心道:“你们考试怎么样?” 李诚没心没肺的摆手,“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都不会。” “严俊,你呢?” “我差不多,反正我爸只对高考成绩感兴趣,月考无所谓,冯谦让你断了一只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机会难得,其他的等教训完再说。” 他们虽然一路聊天,其实却健步如飞。 教学楼跟厕所之间隔着宽阔的操场,殷凛经过时,一个篮球径直飞了过来,他伸手接住,然后扬手轻松给扔了回去,那人接住篮球,朝殷凛抱一下拳头,殷凛怔了一下,还是抱拳回敬。 但在经过一处绿藤缠绕的秋千时,殷凛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魏丞韵是从教室跑过来的,她手撑着腰呼吸急促,脸颊还微微泛红,她喘了几下,便伸长双臂拦住殷凛去路,然后目光高傲地看向殷凛,一脸肯定道:“殷凛,你现在要去找冯谦对不对?” 殷凛皱眉道:“让开,别挡路。” “你不准去!” 殷凛脸几乎冷了下来,他推开魏丞韵拦住去路的手,却被魏丞韵再次抓住了衣服,她底气十足道:“你不用去找冯谦,我从来没喜欢过他,你要是喜欢我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低头带着几分羞涩道:“我……我也挺喜欢你的。” 殷凛面无表情,旁边李诚却起哄道:“殷哥,这是艳遇啊,恭喜恭喜!不愧是殷哥,走在路上都有校花来表白。” 严俊看了殷凛一眼,他狠狠一掌拍在李诚背上,然后勾着李诚脖子把人直接拖走了,“你瞎凑什么热闹,走,我们先去把人堵住。” “我还想看……” “看个屁!” 殷凛半晌无法理解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魏丞韵脑子这时跟进了水差不多,也没什么理智去考虑殷凛的态度,便仍是理直气壮的道:“你不是喜欢我吗?从高一到现在,还为了我跟冯谦打架,其实你不用这么做的,你要是受了伤……我也会很心疼的,还有我已经被你打动了,你不用感到自卑,我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殷凛眉头皱的越来越深,他几乎是不可理喻的看向魏丞韵,冷声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魏丞韵咬牙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不喜欢。” “你还为了我跟冯谦打架!” “谁说是为了你?” “所有人都知道,你别想否认!” 殷凛已经没耐心了,他推开魏丞韵大步前行,然后又停了下来,微微侧头道:“无论是谁在散布谣言,这都不可能是真的,我连你的名字都记不清,更不可能喜欢你,至于冯谦,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魏丞韵紧咬下唇,既委屈又丢脸,手用力得都快将衣服撕烂了。 殷凛却没再看她,他对校花有所听闻,却从没注意过,只记得对方姓魏,连名字都是模糊不清的。 殷凛飞快赶到厕所,李诚跟严俊已经堵住了冯谦,厕所共有两层,现在冯谦被推到了一楼,这里有一个废弃的杂物间,学校报废的东西全搁在这,平时几乎没人会进来,殷凛连续敲了三下门,李诚便在里面开了门。 严俊将冯谦逼到了角落里,冯谦看见殷凛便满脸愤怒,谩骂道:“殷凛,你他妈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殷凛冷笑道:“我这可是跟你学的。” 冯谦理亏,脸涨得通红却哑口无言,半晌恶狠狠道:“行,我认栽,你给我等着,莽哥是我老大,他下次动手可不会让你就断一只手!” 李诚呸了一声,揪着冯谦头发把人往墙上摁,“小子,别拿什么莽哥来吓唬我,我李诚可不是吃素的,那什么莽哥,他要敢来你看我不揍死他!” 殷凛揉了揉眉心,他拽开李诚,挥手让他一边待着别添乱,李诚敢打敢拼,对他也好得没话说,但就是性子冲动,说话从不经大脑,殷凛就算见过莽哥那帮人,这时也绝不会怂掉,不过他也没李诚这么狂妄自大。 冯谦见状嗤笑一声:“怎么,怕了?怕就赶紧放了我,否则我让莽哥……” 他话还没说完,殷凛便狠狠一拳揍了过去,冯谦笑脸刹那间变得痛苦扭曲起来,他弯下腰,发出痛苦的闷哼声,殷凛却没停下,他今天就是冲着教训冯谦来的,何况这儿也不安全,殷凛揍了冯谦肚子一拳,趁冯谦弯腰再一手肘砸在他背上,冯谦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半跪在地上,剧痛使他冷汗直冒。 冯谦就势锁住殷凛右腿,企图掀翻殷凛抢占先机,殷凛却已察觉到他的目的,他右脚如磐石般稳住,左脚踹向冯谦侧腰,他这一脚既快又狠,冯谦手臂一软,已经彻底丧失反击机会。 论体型,冯谦魁梧高大,比殷凛看起来更威猛凶狠,但他力量却逊于殷凛,他们单打独斗,冯谦根本没有获胜的可能,这是李诚跟严俊能放心把风的原因。 殷凛没有打脸,他拳头全招呼在冯谦身上,冯谦无法反抗,只能抱紧脑袋硬挨着,并咬牙发誓定让殷凛付出代价,殷凛下手不算狠,但也够冯谦痛半个月了,这比起他的伤实在不值一提,但殷凛决定先一步步击溃冯谦的防线,何况他还不想被学校记一个大过。 至于断手的仇,殷凛势必把这笔账算在莽哥头上,他让冯谦断手断脚会被学校处分,但动外面的人就没关系了吧。 严俊道:“殷哥,你先走,我押他出去。” “你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放心,李诚你帮我缠着门卫,别让他们多事。” 李诚一拍胸口,“行,这事我在行。” 殷凛镇定自若的朝校外走去,现在学校人不算多,他引起了门卫的注意,但殷凛毫无异常,自然没人会针对他,他还没走多远,就听见有人叫他,殷凛转过身,便看见了好几天没出现的沈鸣。 沈鸣左手插在裤兜里,指尖还夹着燃烧的香烟,寥寥的雾气缠绕在他指间,然后徐徐汇入空气中,飘散不见。 殷凛奇怪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鸣笑了一下,语气散漫而轻松道:“现在石膏没了,想不想把那天的给打回来?” 第9章 合作 殷凛瞥他一眼:“想,但跟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沈鸣走近殷凛,然后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真诚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殷凛冷哼一声,将沈鸣的手推开,“我现在要回家了。” 沈鸣扔掉烟头,用脚狠狠碾了碾。 “现在有一个报仇的机会,能让他们永无翻身之地,你真的要放弃?错过可就再没有了。” 殷凛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沈鸣,“你真的是为了替我报仇?” 沈鸣直视殷凛,眼神真挚。 殷凛问道:“怎样的机会?” 沈鸣笑着靠近殷凛,手再次搂住他肩膀,两人看起来极为亲密,殷凛不耐的皱了皱眉,却没再抗拒沈鸣的行为,这半个月来,沈鸣仍然会不时出现,殷凛起初还颇多防备,后来便发现沈鸣还算坦荡,他不会做殷凛极度厌恶的事,始终将言行控制在殷凛尚能忍耐的范围内。 然而,殷凛仍然没少感觉头疼。 “后天,杨莽会乘船抵达a海,他负责将走私货物运送入境,这批货物非常重要,绝不能出半点差错,除了货物的价值,这也是他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如果走私货顺利入境,他将有可能加入一个庞大的组织,然后得到对方的庇佑,那时候,你再去动杨莽,就不是跟一个小混混作对,而是在跟那个庞大的组织作对。” 沈鸣停顿了一下,又认真道:“相信我,那时你会死得很惨。” 殷凛没说话,他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鸣拉开车门,“我们上车再谈。” 殷凛坐进副驾驶,他并不怀疑沈鸣在撒谎,虽然两人认识不算久,但殷凛却自认较为了解沈鸣,虽然很多时候,沈鸣仍然像一团让人看不清的迷雾,这段时间沈鸣一直在向殷凛献殷勤,即使殷凛对此反感厌恶颇不耐烦,他隔三差五就送个药,捧杯鸡汤来,然后还非得看着殷凛喝下去。 当然,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为了能在殷凛身上多吃点豆腐,并始终乐此不疲。 沈鸣系好安全带,一边开车一边道:“杨莽还算有能耐,a城小头目众多,对方却偏偏选中他来接应。” “走私是犯法的。” 沈鸣被逗笑了,“现在做什么不犯法,你打架还违法呢。” “这能一样吗,他们走私的是什么?” “枪支弹药,数量还不少。” 殷凛不禁质疑道:“你怎么会这么清楚?” 沈鸣笑容全无,他侧头冷冷看着殷凛,表情带着毫不掩饰的戾气,“因为我也参与其中……” 他说完见殷凛满脸戒备,身体绷直,显然非常紧张不安,便扑哧笑了起来,接着近乎狂笑道:“你以为我会这样说吗?你太好玩了,这样也能信?我要是参与了,现在还能自掘坟墓?” 殷凛情绪一松,却又因沈鸣的戏谑而气恼,便狠狠瞪他一眼,冷道:“停车。” 沈鸣仍在笑,“生气了?” “……” “好了,不逗你了,现在陪我一起去吃饭吧。” 殷凛迅速收敛情绪,淡道:“不去,我现在要回家,爷爷还等着我吃饭。” “天天在家吃,还没吃腻?” “不腻。” 沈鸣想了想,他将车停在偏僻的路边,殷凛准备下车,却发现车门还锁着,沈鸣引诱道:“你对枪感兴趣吗?” 殷凛警惕道:“走私的事你应该报警。” “你觉得报警管用?” “比你管用。”殷凛道,“就我们两个人潜进走私船,根本就是在找死。” 沈鸣道:“你怕了?” “……不怕。” 沈鸣笑了一下,“我会保证你的安全。”他又重复问道,“你对枪有兴趣吗?” 殷凛点头,没有男人会不爱枪,他小时候便对枪情有独钟,常常拿着玩具枪玩各种抓人游戏,现在更热衷于警匪片,看到主角耍枪的炫酷姿势,更会无比的敬仰崇拜,不过他没见过真枪,也没想过这种东西会出现在自己眼前。 因此,在沈鸣将一把枪放到他面前时,殷凛不禁怀疑道:“这是真枪?” “嗯。” 殷凛仍觉得不可思议,他触碰着枪身,这把枪比较重,握把背部拱起,表面有刻纹,制作精良,触感尤为稳重,殷凛爱枪,所以对各种枪也有一定的了解。 “柯尔特m1911a1,口径11.43mm,有效射程为50m,它基于勃朗宁设计的m1905□□,美国斯普林菲尔德兵工厂对其进行过改进,它也经过战争洗礼,威力极强。” 殷凛难掩内心激动澎湃的心情,他正反复观察,沈鸣却把枪夺了过去,他把玩着这把枪,赞赏道:“有见识,不过它经过改造,已经不算是m1911a1式,比起原有的设计,现在它更有杀伤力。” “你怎么会有枪?” “这不重要。”沈鸣把枪扔进中央手枕箱,“想学吗?我可以教你,不过你现在要陪我去吃饭。” 殷凛发现自己无法拒绝,他已经被沈鸣成功洗脑了,“你真的能教我?” “当然。” “只要我陪你吃饭?” 沈鸣点头。 殷凛想了想,果断点头道:“好。” 双方达成一致,沈鸣开车,殷凛则给殷爷爷打了电话,说他晚上在李诚家补习,会晚一点再回去,殷爷爷没有怀疑,毕竟殷凛以前也经常去李诚家里,只是告诉他要早些回来,别待的太晚,会影响李诚家人休息的。 殷凛自然连声称是。 沈鸣将车开进一条繁华的街道,天色已晚,路灯下的景色美轮美奂,殷凛下了车,便闻见一股诱人的肉香味,他望眼看去,才发现这是一条美食街,从头到尾遍布的各式烧烤、排档用琳琅满目来形容毫不过分,人流量也非常大,远远看去便感觉热闹非凡。 殷凛却一阵无言,没想到沈鸣竟会来这种地方。 沈鸣并没有目标,他们来的有点晚,许多大排档都坐满了人,两人找了好一会,最后还是挤在了一处人满为患的大排档里,这是殷凛的建议,客流量大的排档必然有其独特之处。 点好菜,沈鸣又提了一箱啤酒过来,然后一手一瓶,拿大拇指轻而易举顶开了瓶盖,他将一瓶酒递给殷凛,“你的酒量应该不错。” 殷凛看到酒,就想起在夜总会被灌酒的事,“你不会想用啤酒灌醉我吧?” 沈鸣啧了一声,“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什么时候成君子了。”殷凛接过啤酒,“不过你也未必能灌醉我。” “我的酒量是个秘密。” 两人边喝边聊,菜也逐渐端了上来,殷凛发现沈鸣还是挺有心的,点的许多菜都是他爱吃的,期间殷凛问到沈鸣的身份,却仍然被沈鸣胡乱岔了过去,殷凛其实兴趣不大,只是沈鸣越是不说,他心里就越有一股求知欲,挠的人好奇不已。 “你怎么会来这里吃饭?” 沈鸣奇怪道:“否则呢?” 殷凛认真道:“我以为你会请我去五星级大饭店,那种吃个饭还得讲究次序、穿着的。” 沈鸣不禁笑起来,“那多没意思,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请你去。” “我也不喜欢。” 他们快吃完的时候,外面突然来了几个人,全都长得高大威猛,看起来气势汹汹的,老板显然知道这些人不能惹,连忙过来低声下气的问好,为首的胖子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指使老板快去炒几个菜,他要好好招待兄弟们。 老板赶紧道:“好,磊哥你先坐着,我马上就去炒菜,保证让你跟几位大哥吃好。” 沈鸣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他自顾自的吃饭,却发现殷凛一直盯着那几个人,表情凶狠,眼神也颇为不善。 “怎么了?” 殷凛咬牙道:“那几个人是杨莽的手下,就是那个胖子打断了我的手。” 沈鸣目光微沉,他抬头看向胖子,眼底也充斥着狠戾的杀气,刚好胖子转过身,直接就发现了沈鸣,见他眼神凶暴,胖子远远便怒骂道:“你他妈看什么看,想找打是不是?再看老子削你!” 沈鸣怒极反笑,他沉声道:“你过来。” 胖子在这一段嚣张跋扈,还没人敢不给他几分面子,他当即便带人朝沈鸣走去,旁边的客人见状连忙走开了,以免被伤及无辜,胖子很快就发现了殷凛,他还记得这个人,便大笑着嘲讽道:“哟,我还以为是谁呢?这不是那个被我打断一只手的学生吗?怎么,你手好了?现在还想再被我打断吗?” 殷凛猛然起身,抓着手边盘子就砸到胖子脸上,那盘子装的是土豆泥,糊了胖子一脸,淅淅沥沥的汤水让他狼狈不堪。 远远围观的人发出哄堂大笑,胖子攥紧拳头,气得满身肥肉发抖,看起来很是滑稽,殷凛还想动手,却被沈鸣抓着手强行拉了出去,他甚至还拿手挡住殷凛的脸,两人迅速跑出大排档,胖子见他们想逃,二话不说便招呼兄弟追了过去。 殷凛急道:“你跑什么?” “换个地方打,那里要是被拍下来,你不怕被学校处分?” 殷凛刹那就冷静了下来,他立即跟着沈鸣往前跑,转头看见胖子几人也拼命追了过来。 等跑到没人的地方,两人渐渐放慢脚步,胖子带人围了上来,他恼羞成怒的讥讽道:“跑啊,你们以为他妈能跑得了!小子,这笔账我今天得好好跟你算,别以为那天你们吓唬了人,今天还能管用,我非得让你们跪下求爷爷饶命,兄弟们,都给我上!” 沈鸣与殷凛背靠背站着,他压低声音道:“我六个,你两个。” 殷凛冷哼一声,“别瞧不起人,我四个。” “那就各凭实力。” 沈鸣说完便抢先冲了出去。 第10章 威慑 殷凛不甘示弱,几乎同时冲向另一方。 沈鸣冲出两步,然后攥紧拳头,猛地砸向对方青年,他速度实在太快,拳头携着凛冽强势的力量,对方青年身体倒飞出去,瞬间一阵耳鸣眼花,他出拳既快又狠,气势便压制了现场打手,另一壮汉稍微迟疑了半秒,便被沈鸣扣住双肩,然后膝盖狠狠顶在他的腹部,壮汉满脸痛苦,却被沈鸣再次一脚踹了出去。 他对人体的构造极为精准,骨头乃至血管的分布,哪个位置是人体的软肋,哪个地方无法承受重力,这就犹如穴位一般,找准了正确的攻击点,往往能事半功倍,并且直击人的死穴。 相比起来,殷凛却要逊色许多。 沈鸣综合了系统与实战的结合,他善于运用技巧,并且清楚怎样才能最快杀死一个人,他没有花哨的虚招,他的拳头是用来杀人的,而殷凛则不同,他几乎算是自学成才,这一点连沈鸣都觉得不可思议,殷凛没有经过任何正规的训练,却仍能快速掌握一定的技巧,这让沈鸣只能将此归咎于殷凛的私人天赋。 两人联手,很快就将所有人打倒在地,他们忌惮的盯着沈鸣跟殷凛,却没人再敢上前。 殷凛却极为震惊,他看向身旁的沈鸣,半晌心情复杂道:“你……” 他不知道怎样描述此刻的心情,这是殷凛第一次看见沈鸣出手,也同时让他感到难以置信,他清楚看见了沈鸣的动作轨迹,那几乎可以用快如闪电来形容,殷凛很清楚,假使他是沈鸣的对手,根本连一招也坚持不下。 他就算看见了沈鸣的动作,却也来不及躲避。 如果沈鸣愿意,他可以在殷凛出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所有人打败,他完全有这样的实力,但沈鸣没有,他最终给殷凛留了四个人,满足了殷凛先前说过的话,这也是殷凛真正心情复杂的原因。 ——沈鸣难道真的喜欢他吗? 沈鸣伸手在殷凛眼前晃了几下:“阿凛,人都跑了,你发什么呆?” 殷凛回过神,果然看见胖子飞快往闹市区跑去,连身后受了重伤的兄弟都弃之不顾了,他立刻追出去,沈鸣却更快一步,他迅速抓住胖子,以绝对的实力压制住对方,然后一把狠狠扔在殷凛面前。 胖子想逃,却被殷凛一脚踩在了背上。 “刚才你说谁是爷爷?” 胖子赶紧求饶,一边道:“你是爷爷,爷爷,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不是要再打断我一只手?” 胖子几乎要哭了,但自己说的话,跪着也要圆过去,便道:“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我眼瞎了才敢来惹两位大爷,你们就饶了我吧,求求你们了!” 殷凛不是会轻易心软的人,他很清楚,要不是自己打赢了,这胖子恐怕真会打断自己手臂,而且像他这种人,现在说不敢了,下次还是会照样来找麻烦。 殷凛想了想,突然很想看沈鸣会怎样处理,他看向沈鸣,开口道:“你来吧。” 沈鸣道:“真的让我来?” 殷凛做了个请的手势。 胖子一看到沈鸣就开始发抖,他见过刚才沈鸣的狠戾手段,他下手毫不留情,并且每一招都像要置人于死地,胖子脸色煞白,沈鸣却一把抓住他衣服,然后轻松将人提了起来,他危险的笑了一下,然后猛然握拳,狠狠一拳砸在胖子腰腹,胖子满脸恐惧瞬间变成狰狞的痛苦,他瞪大双眼,只感觉一股剧烈的疼痛传递到五脏六腑,整个人像被刹那拆分成无数份,他身体重重砸在地上,却半点力气也使不上来,随即喉咙一甜,猛地喷出几口血来。 沈鸣不慌不忙的蹲下来,他用拇指轻轻摁住胖子腰侧某一处,而就在那一瞬间,剧烈的疼痛被猛然放大百倍,近乎让人肝肠寸断,胖子双手抱头痛苦翻滚,神经几近崩溃,他随即发现自己说不出话,只能拼命发出压抑痛苦的嘶吼声。 半晌,沈鸣才松开了手,他沉声道:“我只说一遍,殷凛是我兄弟,你再敢动他,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他声音很轻,却携着让人胆战心惊的力量,胖子更是不敢轻视,即使疼痛百般折磨,他仍是拼命点头,恨不能对天发誓表明自己的诚意。 他是真的怕了,刚才的疼痛比杀了他还要可怕。 直到坐进车内,殷凛仍然无法理清思绪,他同样被沈鸣那一手给震住了,他给人近乎屏息的压迫感,殷凛侧头看向窗外,他发现沈鸣太强了,他的每一招都像要置人于死地,这也同样让沈鸣的身份充满了强烈的神秘感。 沈鸣道:“你在想什么?” 殷凛揉了揉眼睛,“想你到底是什么人,才能使出这么毫无破绽的杀招。” “你对我就这么好奇?” “……” 沈鸣意味深长的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对我感兴趣了吗?” “……没有。” 沈鸣并不拆穿他底气不足的话,信誓旦旦道:“我会让你承认的。” “……”殷凛扭头没理他,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沈鸣,“你对敌人下手都这么狠吗?” “敌人?”沈鸣摇头,声音冰冷道,“他不算敌人,我绝不会让敌人活着。” “那你的敌人都死了吗?” 沈鸣眼底迅速笼上一层阴霾,半晌低沉道:“没有……” 汽车停在胡同外,殷凛下了车,特意提醒沈鸣别忘记他的承诺,沈鸣点头,他看着殷凛走远的背影,低头不知想了什么,突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殷凛还没走远,他听见脚步声,转头奇怪道:“你跟来干什么?” 沈鸣一动不动的看着殷凛,然后缓缓向他靠近,殷凛一步步后退,最终被沈鸣逼得背抵着墙壁,沈鸣双手撑住墙壁,将殷凛禁锢在手臂之间,两人对视好一会,沈鸣突然将头凑近殷凛,殷凛瞪大双眼,他咬紧牙关,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但沈鸣在将要吻住殷凛嘴唇的时候,却猛然偏头枕着殷凛肩膀,他双手也环抱住殷凛的腰,低声喃喃道: “阿凛,我喝醉了……” 殷凛满脸黑线,他用力推开沈鸣,却被再次紧紧抱住,殷凛忍无可忍道:“你撒谎能稍微有点技术含量吗!” 沈鸣在殷凛颈边蹭了蹭,一副势将耍赖到底的气势,“我真的醉了。” “我脑袋没坏掉。” “酒后不能开车。” “……你刚才已经开车了。” 沈鸣几乎将全身重量压在殷凛身上,他没再说话,却表明了自己决不妥协的态度。 殷凛无法摆脱,不耐烦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去你家睡觉。” 殷凛严词拒绝道:“不行!” 沈鸣轻哼了一声,任凭殷凛怎样反抗挣扎,都没有半点松手的迹象,殷凛就没碰到他这么烦人的,像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换了其他人,他直接一拳就砸了过去,偏偏这招对沈鸣无效,除了实力强,他还颇为厚颜无耻,无论殷凛怎样推拒不耐,他总能直接过滤,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我家没有多余的房间。” 沈鸣振振有词道:“我可以住在你的房间。” “……”殷凛无奈至极,“你能要点脸吗?” “不要了。” 在耍赖方面,殷凛是赢不了沈鸣的,他最终还是拖着沈鸣进了院子,两人偷偷摸摸溜进房间,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就听见殷爷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还伴随木椅被拖动的声音,殷凛一下慌了起来,他一把抓住若无其事的沈鸣,然后把他强制性往床底下塞,同时压低声音道:“快进去,躲好,不能被我爷爷发现了。” 沈鸣无法理解道:“躲什么,我又不是女的。” “爷爷不许外人留宿。”殷凛听见殷爷爷敲门的声音,越发急道,“快躲进去,否则你就现在离开。” 沈鸣无奈的看了殷凛一眼,目光带着不加掩饰的宠溺,最后还是纵容了他的行为,破天荒的首次钻进了别人的床底,殷凛见此迅速将掀起的被单放下,确定不能再发现沈鸣的踪迹,才跑过去开了门。 殷爷爷盯着可疑的殷凛,“你在做坏事吗?” 殷凛满脸真诚道:“没有。” 殷爷爷没发现奇怪的地方,又问道:“饿了没?还有剩下的粥。” “我吃过了,爷爷你还没睡吗?” “睡不着。” “你别担心,我没事的,以后你自己先睡,别一直等我回来了。” 殷爷爷撇过头,低声道:“没等你……” “好,你没等。”殷凛推着爷爷往外走,然后抱着他肩膀道,“爷爷你现在就去睡觉,我洗个澡也去睡了。” 殷爷爷点头,他转身往房间走,走到半途又转身道:“不能熬夜。” “嗯。” 殷凛看着爷爷把门关上,然后他迅速回到房间,却发现沈鸣已经从床下爬了出来,他目光直视殷凛,满脸不怀好意的笑,殷凛不禁莫名其妙,然后便看见沈鸣脚下的臭袜子,以及揉成一团非常可疑的纸巾。 第11章 同睡 殷凛脸红了一下,却不愿被沈鸣抓住把柄,故作镇定道:“不就是臭袜子吗。” 沈鸣没打算放过他,手继续指向那团可疑的纸巾。 殷凛迅速将其扔到垃圾桶,然后转身面对沈鸣的时候,瞬间理直气壮了许多,“没见过吗,我不信你就不用。” 沈鸣打趣道:“我可没把它往床下扔的癖好。” “……”殷凛瞪他一眼,然后从衣橱里扔了件白衬衫给他,“这个尺寸偏大,你应该能穿。” 沈鸣接过衬衫、短裤,又问:“内裤呢?” “没有。” “你穿过的也行。” 殷凛脸色瞬间转黑,他懒得理会沈鸣,走过去小心翼翼开了门,确定爷爷那边没有动静,才招手让沈鸣出来。 沈鸣先洗澡,殷凛则在旁边看着爷爷,以防被他发现情况,事实上,爷爷其实见过沈鸣很多次,并且对他的印象一直不好,他甚至还严肃提醒过殷凛,让他以后别再跟沈鸣接触,但殷凛问他原因的时候,殷爷爷却说不出所以然来,只是告诉殷凛,沈鸣看起来不像好人,不希望他会伤害到自己。 这也是殷凛不愿让爷爷发现沈鸣的主要原因。 沈鸣身份复杂,这点殷凛能够猜到,他甚至极有可能背负着人命,但殷凛对沈鸣却还不到厌恶的程度,除了第一次见面,沈鸣后来对他一直挺不错,而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他更发现沈鸣与众不同的地方,他豪爽直接,还极为强大,沈鸣的每一次出手都让殷凛非常震撼,他能感觉到自己对沈鸣心情的变化,有一种名为崇拜的东西在悄然滋生而起。 殷凛有热血,他更有所谓的英雄情结,所以在遇见沈鸣时,自然就容易被他吸引。 只是他现在还拒不承认罢了。 沈鸣从浴室出来,正好看见蹲在门口的殷凛,那模样像极了给主人看门的小狗,他心中一股暖意划过,接着便笑着用力揉乱了殷凛的头发,殷凛却极其敏感,他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然后转过身怒瞪着沈鸣,并恼羞成怒的扒拉着乱糟糟的头发。 沈鸣笑道:“你刚才太可爱了,我实在没忍住。” 殷凛咬牙切齿的做出滚的口型,并在进入浴室关门前,朝沈鸣冷冷竖了一下中指。 沈鸣毫不介意,只觉得现在的殷凛太过真实,也同样纯粹得让他不忍心下手。 为了不让殷爷爷发现,沈鸣谨遵殷凛的嘱咐先回了房间,他今晚原本是要回远宏大厦的,现在朱成峰大概快把他的电话打爆了,沈鸣庆幸自己先关了机,他现在必须让陈家逼朱成峰做出选择,他已经反复暗示朱成峰很多遍了,现在朱成峰大概已经清楚,陈家根本不是为陈大小姐讨公道,而是专门为了要一件东西。 而为了能让陈家顺利逼出朱成峰,沈鸣选择退一步,暂时消失在朱成峰面前,这能达到他的目的,同样也是他与陈云歌交易的条件。 对沈鸣来说,陈家跟远宏他并不在意,他真正的目的与陈家一样,同样是为了那件神秘的东西而来,这才是他真正的任务。 但无论是沈鸣还是陈家,都没人见过那件东西,只听说那是一幅画,画中记载着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就连龙亚都得惧其几分,而沈鸣收到的任务则是:拿到那幅画并且立即将其毁掉。 但直到现在,沈鸣连那幅画长什么样子都还不清楚。 殷凛走进房间,便发现沈鸣躺在床上,然后盯着天花板出神,他似乎在想非常重要的事情,以至于殷凛进来都没发现,殷凛自顾自的擦头发,然后发现沈鸣竟然头发湿漉漉的睡在床上,他当即就怒了,走过来一把将沈鸣给掀了起来。 “起来,被子都被你弄湿了!” 沈鸣无辜看向他,“你没给我毛巾。” 殷凛将手里的毛巾扔到沈鸣脸上,“你嘴长着干嘛用的!” 殷凛原本想说沈鸣是可以问他的,却没想到沈鸣想了好一会,突然舔了舔嘴唇,然后语气暧昧道:“为了亲你。” “……” 殷凛发现自己越来越善于应对沈鸣的调戏,他似乎总能从无关紧要的事情扯到莫名其妙的调情中,这种时候殷凛往往会选择沉默,他不说话,沈鸣反而能迅速沉寂下去。 沈鸣胡乱擦了一下头发,突然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很像夫妻?吃完饭、洗完澡,接下来就该疯狂□□了。” “……”殷凛拿过手机,然后将调好的闹钟递给沈鸣看,“明天早上闹钟一响,你就马上离开这里。” “我想睡个懒觉。” “不行。” 沈鸣长叹一声,他躺在床上,长手长脚几乎占了大半张床,并侧头用幽怨的目光看着殷凛,来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殷凛毫不理会,他将沈鸣用力推到旁边,好让自己有足够的空间躺下来,他本来打算两人各睡一头的,但沈鸣却显然没打算配合他,他坚持两人应该睡同一边,这样还能聊天增进感情。 殷凛看在沈鸣还算老实的份上,也没再与他发生争执。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太过天真了,沈鸣就算不动手,也有的是方法来折磨他,殷凛心情本来就不平静,沈鸣还喋喋不休的在一旁讲黄色段子。 “你现在的年纪,精力旺盛太正常了,说明身体健康嘛。” “你肯定也看□□吧,我没找到电脑,你到底藏哪去了?” “你就不会稍微关注一下□□男主角?别撒谎,到底有没有看?别告诉我你视线全程都在女人身上。” “其实男人做起来也很舒服的,只要双方配合好,照样能把人爽死。” 殷凛情绪几乎处于爆发边缘,他突然冷笑道:“看来你经验充足嘛。” “那当然,我技术好着……”沈鸣顺嘴说了一半,才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又赶紧干咳一声,澄清道,“我跟他们就是玩一下,我现在要还是处才丢脸是不是?技术是练出来的,我以前要没练那么久,等我们两情相悦的时候,我又怎么能迅速让你爽起来呢。” 他把歪理说的有理有据,还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殷凛不禁佩服他的不要脸,“那你继续找人练去呗。” 沈鸣却突然深情道:“没办法,谁让我已经爱上了你。” 殷凛紧皱眉头,打算不再理会沈鸣,他其实猜不透沈鸣在想什么,就算能确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他也无法确定沈鸣说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沈鸣似乎很善于隐藏情绪,反而使轻易说出口的话变得廉价起来。 殷凛背对着沈鸣,低声道:“睡觉了。” 但沈鸣显然不会就这样睡觉,他虽然答应殷凛不会动他,但殷凛却也干涉不了他的行为,殷凛闭着眼尝试进入睡眠状态,却发现大脑异常清醒,他的思想变得有些失控,总是想到许多奇怪的地方,诸如沈鸣刚才说的话。 殷凛知道男人可以跟男人做,但却没想过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边,他情不自禁的去想那会是怎样的感觉,真的会像沈鸣所说,一样能很爽? 他接着又想到沈鸣说的经验技术,想必对方早就跟许多人上过床了,当脑海出现那幅画面时,殷凛心里说不出的反感,随即他想到自己还是张白纸,心中便愈发不是滋味了,但殷凛在性方面其实是有洁癖的,让他随意与人□□,他还真的没法做到。 殷凛胡思乱想,沈鸣却沉声笑道:“阿凛,看你刚才的反应,难道你还是处男?” 殷凛不愿理会他。 “我猜对了?”沈鸣笑道,“真没想到啊,以你的长相,在学校追你的女生肯定不少,就没一个看对眼的?” “……” “你已经18岁了嘛,两个人你情我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跟你不同。” 沈鸣啧了一声,无奈道:“我又无意间拉低了在你心里的形象?不过你这样我非常欣赏,慎重选择爱的人,这样爱情才能长久。”他顿了一下,又缓缓道,“不过这样总会太过偏执,据我所知,越是对爱情充满寄托,就越容易陷入一段感情,甚至到无法自拔的程度,这样……实在太愚蠢了。” 殷凛冷哼一声,“你在说自己吗?” 沈鸣断然否决,“我这人拿得起放得下,绝对不会偏执。” “我也不会。” 殷凛认真严肃的语气让沈鸣不禁笑了起来,他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他不需要去猜测殷凛的想法,更不需要防备殷凛会动了杀心,他能让自己处于一种极其放心的状态。 沈鸣一直不愿跟殷凛这样的人相处,他害怕把对方拉入自己的世界,那将是一件特别残忍的事。 但他内心偏爱的,却也正是像殷凛这样干净单纯的人。 半晌,沈鸣满怀感慨,甚至带着几分无力的叹道:“阿凛,怎么办,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第12章 上船 周六,杨莽所在的走私船抵达a海,殷凛刚好放假,便跟着沈鸣参与了这次行动,除了向杨莽报仇,殷凛心里其实还挺激动,没有男人不爱冒险,尤其还是打击犯罪类的冒险,不仅够刺激,没准还能过一把英雄瘾。 在行动之前,沈鸣已经履行了他的承诺,他认真教会了殷凛用枪,在发现殷凛天赋异禀后,沈鸣甚至连枪的构造以及如何拆穿组枪都一并教给了他,殷凛学得很快,他以前就了解了枪的基本构造及组成部分,所以在短短几分钟后,就已经能在30秒内完成拆解组装的过程。 但让殷凛震惊的是,沈鸣竟然仅用了5秒。 他手指碰到枪的时候,动作便快得让人无法看清,枪械零件被迅速拆解完毕,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重新组装,殷凛感觉枪械的零件像活物一般,它们被沈鸣运用自如,仿佛每一个零件俨然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整个过程发生在刹那之间,殷凛甚至无法回过神来,他视线从组装完成的枪械转移到沈鸣身上。 那一瞬间,殷凛崇拜钦佩得几乎想给沈鸣跪下。 除了对枪械的使用,沈鸣还附带教了殷凛如何运用力量,如何四两拨千斤,他告诉殷凛:武术、散打其实都起源于古代,而古代武术最重要的便是学会运气,先打通任督二脉,再让气运行身体24经脉,那时候你就能对力量掌控自如,事实虽然没有电视里演的那么出神入化,但学会运气却仍然非常重要。 人身体的力量是不平衡的,再强悍的人,他的身体也总会有弱点,但当你学会掌控力量后,你就能弥补身体的弱点,举一个简单例子,假如你腹部受过伤,在敌人攻击你腹部时,你就能将力量聚集在腹部,从而起到一层防御的作用,而在发动攻击时,它更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你能自如运用力量,就能将所有力量汇聚一处,而不至于出现力量分散的情况。 殷凛当时极为惊讶,“这种情况真的能存在?” 沈鸣没有解释,他用实际行动向殷凛证明了这个可能性,而在亲眼看见沈鸣一拳将木桌砸碎后,殷凛终于掩饰不住自己崇拜的心情了,他现在总算能够理解,为什么跪舔这个词语会被创造出来。 妈的真有人帅到让人想跪舔啊! 在走私船入境前,沈鸣安排了一艘快艇前往a海,他们必须事先混入走私船,才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殷凛跟着沈鸣一起上了船,才发现沈鸣将计划制定得毫无破绽,他甚至连走私船的位置都一清二楚,除了沈鸣跟殷凛,船上就只有一名沈鸣带来的人,他负责开船接应以及掩人耳目。 当天海面较为平静,远远看去一片辽阔蔚蓝之景,殷凛第一次坐船出海,他站在船头眺望远方,并感受着狂风掠过的清爽,一时竟忘了现下的情况,只觉得心情无比惬意,恨不能让这一瞬间长久的停留下来。 沈鸣背靠着栏杆,他微微侧头看向殷凛,心情同样变得极为平静。 大约半小时后,沈鸣拉着殷凛进了船舱,这时已经能远远看见杨莽所在的走私船。 殷凛有些紧张道:“我等会应该做什么?” “你……”沈鸣停了一下,“什么都不用做。” 殷凛一脸不解。 沈鸣又道:“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行。”殷凛连道,“这是我的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沈鸣无奈的注视着殷凛,眼底隐隐透着许多复杂的情绪,好一会儿,他才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揉了揉殷凛脑袋,笑道:“我说你就信吗?其实不仅是为了你,我也有自己的目的。” 这点殷凛早就猜到了,他不觉得沈鸣会为了自己跑这一趟,何况对付杨莽也不急于一时,他就算加入了那个所谓的强大组织,他们也未必不能找到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殷凛,“反正我一定要去,都已经到这了,孬种才留在船上。” “你不怕吗?”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我虽然比不过你,但总能帮上一点忙的。” 沈鸣想了好一会,他原以为殷凛不会这么想上船,毕竟那意味着危险与不可预料,却没想到他还搬出自己能帮忙的理论,沈鸣有点感动,最后却还是摇头道:“你留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殷凛一脸不情愿。 沈鸣又将一把枪递给他,“这个给你自保,如果他们的船靠近,你就拿这个恐吓他们,但是记住,除非有万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千万不能开枪!”为表重视,他又加重语气说了一句,“只有在生死关头,这把枪才能用。” 殷凛接过枪,他突然意识到沈鸣教他用枪是有用意的,沈鸣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他自保,所以就算殷凛不答应那些条件,沈鸣大概也同样会教会他。 这个认知让他陷入一阵混乱,沈鸣曾经说过,他会保证自己的安全,那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被沈鸣执行得非常彻底,他用天衣无缝的措施制造了无懈可击的防御罩,但殷凛却感到心情沉重,在那一刹那,他突然感受到沈鸣的真挚,没有人会为毫不重要的人费尽心机,就连认识的人也同样做不到。 殷凛低头掩饰住眼中的情绪,他盯着船地板,然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走私船在逐渐靠近,那是一艘庞大的轮船,行驶速度非常快,沈鸣他们的快艇逆向接近走私船,殷凛站在沈鸣旁边,看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扼住船板的骨节微微泛白,沈鸣浑身肌肉紧绷,像一头准备进攻的猛兽。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殷凛看见走私船有人在发出信号,示意前方船只迅速避让,他心脏猛然一紧,然后便发现沈鸣纵身跳进了海里,当时走私船速度已经减慢,他们之间的距离也非常近,只要能掌握到时机,是完全可以趁机爬上走私船的。 沈鸣跳进海里以后,殷凛没有犹豫的跟着跳了下去,先后不超过五秒,殷凛却发现沈鸣已经不见了,他顾不得多想,在轮船经过时,看准时机猛地抓住一个能容下半个手掌的缝隙,那个缝隙实在太突兀,而且有被利器插入的痕迹,殷凛想了一下,觉得这应该是沈鸣的手笔,他在轮船经过时,迅速找准了这个缝隙,然后将匕首□□去,再借力迅速爬上轮船,整个过程悄无声息,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但殷凛却没有沈鸣那样的身手,庆幸的是轮船吃□□,浮出水面的船身相对没那么高,他极其艰难的循着沈鸣的痕迹往上游,然后抓住栏杆迅速翻入船内,沈鸣事前显然很好计划过,所以现在船尾部分并没有任何人,殷凛不敢久留,他顺手捡了一根结实的钢管,然后用衣服蒙住脸,再警惕的贴着船身往前行进。 而此时,沈鸣已经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船舱内,他现在的位置是在船尾舱,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有四个人在看守,沈鸣没把这几个人放在眼里,但他却怕对方会惊动了其他人,他躲在货柜后面,目光凌厉的紧盯着对方。 那四人却毫无察觉,他们肆无忌惮的交谈着。 “莽哥也太谨慎了,让我们兄弟守了两天两夜,结果连只苍蝇都没发现。” “就是,连口烟都不能抽,老子快憋死了。” “那人到底什么来头?架子摆的也太大了,莽哥连气都不敢喘。” “小声点,我听说他是那个地方来的,厉害着呢,我们能不能进那里,就全凭他一句话。” 满脸麻子的青年哼了一声,“我看他病怏怏的,脸白得跟鬼一样,没准连我们兄弟都打不过。” “行了,被听见就麻烦了。”老烟枪摸了摸嘴,“我去放水,你们先看一下。” “你不是刚去过?” 老烟枪摆手道:“老毛病。” 沈鸣一路尾随老烟枪,在对方点烟的瞬间,一个手刀用力劈在对方后颈,老烟枪甚至来不及反应,就猛地瘫软在地上,沈鸣将他摆好姿势,然后背对着外面,刚才的人见老烟枪一直没动静,肯定会让人过来查看,他便能趁机逐个击破,这样既能顺利通过尾舱,同时也能不打草惊蛇。 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沈鸣按照事前策划,很快就来到了船舱内的休息室,这里显然住着所谓的大人物,守在外面的都是对方带来的人,个个身形魁梧、凶神恶煞,沈鸣观察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暴露身份,他顺着原路返回,然后找了块黑布蒙住脸。 在等到恰当时机后,沈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他下手非常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两个保镖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一手撂倒一个,顺便还狠狠砍晕了对方。 在动手的时候,沈鸣目光狠戾,表情冷漠而没有半点表情,他不再管昏倒的保镖,而是起身走到门前,然后抬手叩了叩门。 在门打开的瞬间,沈鸣迅速冲进房内,那名保镖仍在观望,便已经被沈鸣手肘扼住了脖颈,他用力一扭,对方就猛地瘫软在地。 沈鸣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然后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沈鸣,好久不见。” 第13章 身份 沈鸣扯下蒙脸布,他并不意外荆阅森会认出自己,毕竟在荆家,荆阅森尤以过目不忘闻名,即使是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他也能将对方记得清清楚楚,何况是曾经跟荆阅森发生过强烈冲突的沈鸣。 沈鸣扫视了一眼房内,没发现任何隐藏的危机。 荆阅森仍然镇定自若,他体型瘦弱,骨头却特别长,看起来像皮包着骨头,皮肤更呈现病态的惨白,仿佛很久没晒过太阳,他给人一种病入膏肓的感觉,似乎轻易就能将其捏碎,但沈鸣却不敢放松警惕,他清楚荆阅森的实力,这人绝不容易对付。 荆阅森将一颗葡萄塞入嘴里,“龙亚的人总这么没礼貌吗?” 沈鸣双手抱胸,冷笑道:“作为附庸,荆家与龙亚还分彼此吗。” “呵呵。”荆阅森目光带着阴沉道,“你想干什么?” 沈鸣冷冷瞪着荆阅森,“杀你。”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迅速冲了出去,沈鸣杀气重重,荆阅森脸色一沉,意识到沈鸣没撒谎,他真的会下手杀了自己,沈鸣抓着军刺,然后猛地然刺向荆阅森,他速度太快,军刺折射的冷光让荆阅森动作缓了一下,军刺刀刃划过他手臂,刹那血如泉涌。 沈鸣攻击落空,迅速毫不留情的死死紧逼,荆阅森不断后退,然后一脚将凳子踢向沈鸣,沈鸣侧身躲过,荆阅森已经一拳狠狠砸了过来,他右手戴着拳刺,这种拳刺与普通的不同,锋利的尖刃不仅能轻易刺入人体,而且刃峰还有许多倒刺,一旦刺入,便能连血带肉一起□□。 拳刺与军刺狠狠撞击在一起,双方势均力敌,然后便是实力的较量,荆阅森暂时处于优势,沈鸣反手握住刀柄,在抵抗拳刺砸落的同时,猛然矮身卸去力道,他极其敏捷的贴着地面滑到荆阅森身后,在对方前倾的刹那,猛地一脚扫过去,并踩住荆阅森右臂,将军刺用力抵在对方喉咙之处。 荆阅森脸贴在地面,却不敢动弹分毫,他清楚沈鸣已然动了杀心。 军刺刃口锋利,轻易在荆阅森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沈鸣寒声道:“把资料交出来。” 荆阅森做出愿意配合的姿势,小心道:“这是龙亚ss级机密,你敢跟龙亚作对?” “没人会知道。” 荆阅森脸色难看,半晌谈条件道:“我给了你,你就能放过我?” 沈鸣点头。 荆阅森考虑了一会,然后缓缓将手指向床边,“在枕头下面。” 沈鸣挟持着荆阅森往床边走,但在他掀开枕头时,荆阅森却趁机逃脱,他沿着床弦一滚,手已经摸到床尾暗格,一推一拉,就已取出□□,然后他猛地举枪对准沈鸣,厉声道:“别动——” 沈鸣停下动作,荆阅森让他举起双手,再劈手夺过军刺,他把玩着沾了血迹的匕首,冷笑道:“你以为我真会把资料给你?不过我很好奇,作为龙亚的一级组长,你竟然会叛变?” “叛变?”沈鸣冷静道,“我只是不相信荆家的人。” “你对荆家似乎很有成见,说起来,第一次见面你就充满敌意,为什么?” 沈鸣冷笑道:“荆家附庸龙亚,甚至不惜杀死族长,我就是看不惯这种肮脏行径。” 荆阅森脸沉了下来,这件事显然是个不容提及的禁忌,何况荆家被迫附庸龙亚,本身就已经够丢脸了,“闭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荆家有族长,哪来杀死一说。” “你比我清楚。” 那一刹那,荆阅森突然感到万分不安,他认真打量沈鸣,却没有发现半点端倪,便皱紧眉头道:“你跟荆瑜到底什么关系?” 沈鸣刚要开口,船身却猛然剧烈晃荡起来,两人猝不及防,沈鸣却先一步反应过来,他趁机猛地撞向荆阅森,在枪脱手的瞬间,一脚将其踢到角落,荆阅森再想补救,却已经失了先机,两人交手数招,沈鸣始终占据上风,他牢牢压制着荆阅森,并最终将匕首逼近他喉咙,沉声道:“你已经暴露了资料的位置。” 荆阅森目眦欲裂。 “现在我解答你的疑问。”沈鸣压低声音,一字一句的沉重道,“我就是荆瑜,被你们陷害至死的荆瑜。” “你——”荆阅森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与畏惧,他身体紧绷,并微微发抖起来。 沈鸣握紧刀柄,狠狠抹过他的脖子。 他面无表情的道:“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杀死荆阅森,沈鸣重新蒙住脸,然后将床边暗格依次拉开,果然顺利找到了一份文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激烈的打斗声,沈鸣心头一紧,然后迅速将文件展开,他不能把资料带走,否则龙亚不会善罢甘休,而且那样也容易暴露他的目的。 跟沈鸣想的差不多,这份资料记载着几个人名,社会关系、家庭背景一应具祥,他迅速扫视着资料内容,并将内容完整的复制到脑海,但在看到最后一个人名时,沈鸣却猛地顿住了,他没办法不讶异,因为那里清楚写着两个字——殷凛。 龙亚根属于殷家,现在却已被两位副族长□□,殷家旧部蛰伏在龙亚,但殷家势力却已名存实亡,除非现在能有殷家的人主持大局,否则龙亚势必被外族彻底架空。 沈鸣微微皱眉,殷凛也姓殷,他跟殷家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但沈鸣来不及多想,外面的打斗声已经激烈异常,下一秒,房门便被人猛地撞开,沈鸣将文件放回原位,然后抓紧匕首迅速冲入战局,他踢翻一个正试图袭击殷凛的人,然后朝殷凛低吼道:“你怎么来了?” 殷凛颇为狼狈,他转头看向蒙面的沈鸣,却在那一瞬间恍惚起来,一种强烈的熟悉感袭上脑海,他却有些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殷凛想了一下,然后便甩头抛去杂念,理直气壮道:“要不是我挡着,他们早就冲进来了。” 沈鸣轻呼一口气,又问他:“杨莽呢?” “我已经揍完了,现在快撤吧,我看见巡逻艇过来了。” 沈鸣看了一下形势,他跟殷凛已经被包围起来了,现在除非强行突围,否则他们根本没法逃出去,想到这,沈鸣便低声道:“我拦住他们,然后你先撤,我断后。” “你能行吗?” 沈鸣没说话,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拳砸向堵在门口的人,动作利落,下手凶狠,他很快就强行打开了一个缺口,然后侧头朝殷凛使了个眼色,殷凛点头,然后迅速朝反方向跑去。 见殷凛走远,沈鸣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把拖把,他拔出木棍,然后双手握紧木棍,将迎面而来的人统统拦截下来,并在松手的刹那,猛地一脚踹在木棍上,众人失去平衡,顿时跌跌撞撞倒了一地,沈鸣毫不恋战,他趁机迅速逃离,与此同时,远处的巡逻艇越来越近,并能听见警告声,要求轮船停下来接受检查。 沈鸣迅速赶到船尾,看见殷凛还挂在船边,他满脸焦虑,看见沈鸣出来才松一口气。 形势刻不容缓,沈鸣深吸一口气,然后拽着殷凛就猛地跳进了海里,几乎同时,轮船开始加速逃走,沈鸣屏息沉在水里,隐约听见巡逻艇传出严厉警告,并声称再不停下就采取武力措施了。 巡逻艇追着走私船朝反方向驶离,并没有发现沉入海中的两人,但这还不算完全解除危险,沈鸣抓着殷凛肩膀,示意他再等一下,两人在海中目光对视,殷凛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感,像羽毛一样撩拨着狂跳的心脏,这让他开始产生缺氧效应,殷凛抬手抓紧沈鸣,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沈鸣很快就发现了殷凛的不对劲,偏偏这时巡逻艇还在附近徘徊,他没有过多思考,然后便猛地吻住殷凛,将嘴里的空气过渡给他。 殷凛心想这实在太狗血了,都堪比八点档的狗血言情肥皂剧了,但他却无法否认,自己心中那炙热烧起的激动与紧张。 在殷凛平静的生活中,沈鸣就像一颗炸弹般闯了进来,他让殷凛见到许多从没想过的事,并经历危险紧张却又畅快淋漓的冒险,殷凛心中的天平开始有些失衡,他意识到自己对沈鸣的感觉是不同的,异于朋友,也异于陌生人。 但在这之前,殷凛其实不愿与沈鸣过多纠葛,他虽然与其接触,却也同时保持着距离,这种距离存在于他心中,非常坚定且不容动摇。 然而现在—— 沈鸣托着殷凛浮出水面,并拿手拍了拍他的脸,“你没事吧?” 殷凛猛地回过神来,他拼命喘息,新鲜空气疯狂灌入嘴里,沈鸣用手给他拍着后背,殷凛缓过神来,便不经意的看了沈鸣一眼,那只是一刹那的事情,殷凛突然想起沈鸣在船上蒙脸的模样,他雾蒙蒙的记忆展露出端倪,殷凛皱紧眉头,最终还是找到了那一份记忆。 他想起沈鸣是谁了。 第14章 试探 就这一小会,先前乘坐的快艇也快速驶了过来,殷凛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他意识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万一真惹怒了沈鸣,然后被他直接扔到海里,那才真是死得冤枉。 虽然这种可能性几近于无。 殷凛翻上了船,然后沈鸣才轻松翻上来,他们浑身湿透了,所以当务之急是先换件衣服,这艘快艇不算大,所以船舱内没有隔开,沈鸣毫不介意殷凛的注视,反而像在炫耀一般脱光了衣服,殷凛瞥他一眼,同样不甘落败的脱着湿漉漉的衣服,湿衣服紧紧贴着肌肤,他脱下来还没少费劲。 沈鸣脱衣服快,穿衣服更快,殷凛还在脱裤子的时候,他就已经好整以暇端坐在一旁了,并笑容极其微妙的注视着殷凛,让殷凛总感觉毛骨悚然,像被人偷窥了一般。 沈鸣不知从哪摸出一根烟,他深吸一口道:“阿凛,其实你不穿衣服更好看,啧,没想到你还挺注重锻炼,肌肉真漂亮。”他说着又往左边探头看过去,“哟,臀线也挺标准啊,你别穿这么快,夸你屁股好看也是夸啊,一般人我还不屑看呢。” 殷凛自然不听他的,他飞快套上裤子,总算感觉心里舒坦许多。 沈鸣手指夹着烟,他吐出一口烟雾,朝殷凛挥手道:“你吸过烟吗?” 殷凛坐到他旁边,“没有。” “想学吗?” 殷凛瞥他一眼,“你就不能教我点好东西?” “我不会做好事。”沈鸣还是递了一根烟给殷凛,“不过你要是偏科,我倒能给你补习一下。” 殷凛点燃烟,犹豫着吸了一口,还没产生感觉,就猛地剧烈咳嗽起来,烟气撩得嗓子一阵发痒,沈鸣连递给他一瓶水,并用力拍了拍他后背道:“谁让你吸进去的,把烟在嘴里过一遍,然后直接吐出来。” 殷凛咳得涌出生理性泪水,半晌道:“那跟不吸有什么区别?” “没区别啊。”沈鸣好笑道,“你以为抽烟的人都爱烟吗?他们不过是享受这个过程,你刚学,吸太猛小心咳死。” 殷凛愤愤然把烟掐了,也没心情再跟沈鸣理论,“你还能给我补习?” “嗯,你该不会是学霸吧?” “还好,我爷爷希望我能考上重点大学,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 沈鸣怔了一下,他想起那份资料上的名字,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殷凛,那殷爷爷身份也必然不简单,他又吸了一口烟,然后才似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爸妈是怎么没了的?” 殷凛很惊讶沈鸣会提及这个话题,半晌才低声道:“我也不清楚,爷爷说他们是出了车祸,其实我从小就没见过父母,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爷爷陪在我身边,但是我并不觉得这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爷爷对我很好,比别人父母对亲生儿子还要好,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想要好好报答爷爷,我希望以后能赚很多钱,让他住别墅、吃山珍海味,然后好好的享享清福。” 沈鸣没再说话,他低头掩去脸上复杂的情绪,过了好一会,他突然掐了烟头,然后起身背对着殷凛道:“我去看看还有多久到岸。” 殷凛嗯了一声,他看着沈鸣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沈鸣现在似乎心事重重,他筹备了好一会,还是没能问出心中的疑惑,不得不按捺下情绪,想着等上岸了再慢慢问,反正沈鸣就在这里跑不了。 船靠岸后,两人像普通游客一般上了岸,没人察觉出异样,殷凛的枪早就被沈鸣要了回去,他混入拥挤的人群中,心中仅剩的一丝不安也消失不见,两人快步走向停车场,上了车以后,沈鸣便先开车送殷凛回家。 殷凛坐在后排,颇有些心神不宁,他侧头看向窗外,然后试图整理紊乱的思绪。 他现在几乎确信沈鸣就是两年前给自己扳指的人,沈鸣那时还说,他要去杀两个人,殷凛想起那时候他满脸的狠戾杀气,便感觉一股凉意浸入心底,让他颇有些惶惶不安,现在沈鸣还活着,这是不是证明他杀死了那两个人? 殷凛紧张的握紧双手,他先前还没认识到严重性,现在猝然想起来,沈鸣似乎已经够判死刑了,法律不是还有什么包庇罪,自己该不会也跟着犯了法吧? 殷凛揉了揉眉头,强烈的不安感瞬间笼罩在心头。 半晌,殷凛主动打破了沉默,“沈鸣,刚才你在房间里干嘛?” 沈鸣没说话,殷凛又叫了他两声,沈鸣才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还在开车,能认真一点吗?” “能。” 殷凛多看了沈鸣几眼,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我问你刚才在房间干嘛?” 沈鸣敷衍道:“没什么,我看他们有没有值钱的,顺便捞两件出去。” “我看见有人瘫在床上,他被你打昏了?” 交通信号杆亮起红灯,沈鸣停下车,然后转过头看向殷凛,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让你在船上等着吗?” “我都已经到那了,与其等着,还不如上船去帮忙,再说要不是我去了,你早就被人堵起来了,虽然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但里面的人肯定很不容易对付。” “你就不怕出事?” “怕……”殷凛后知后觉道,“要是被发现了,这事好像很严重,所以绝不能让爷爷知道了。” 沈鸣笑了一下,“我不会去告密的。” 两人心里都藏着事,气氛显得尤为凝重,沈鸣心情很复杂,他脑袋总想起那份资料,资料有龙亚的标志,所以真实度很高,而殷凛能名列其中,这本身就是极小的概率,但现在沈鸣还不能确定殷凛的身份,但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殷凛大概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事情重点就在殷爷爷身上了。 沈鸣抓紧方向盘,在绿灯亮起的瞬间冲了出去,他眼神冷静,却又透着凛冽的寒光,他见过殷爷爷几次,却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劲,这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殷爷爷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另一种就是他在隐藏,并且手段非常高明。 汽车停在胡同外,殷凛却没有立即下车,沈鸣扶着方向盘转头看他,突然笑道:“怎么,舍不得我了吗?” 殷凛抬头,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鸣。 沈鸣咧开嘴,他拍了拍自己脸颊,一脸期待道:“别一直看着啊,想亲就亲吧,我不会拒绝你的。” “不想。”殷凛毫不犹豫的拒绝,然后他停顿了一下,又认真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知无不答。” 殷凛认真道:“你是不是在两年前来过首都?” 沈鸣隐隐知道殷凛想问什么了,但他并没有直接点破,而是点头道:“对。” “你还去过博物馆?” “嗯。” 殷凛有点愣了,他没想到沈鸣承认得这么直接,连拐一下弯都不带的,好像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反而殷凛现在郑重其事显得有些滑稽,他想了一下,索性开门见山问道:“所以那晚给我扳指的人就是你对吗?” “这么说太没情调了。”沈鸣含情脉脉的看着殷凛,暧昧道,“那应该是定情信物。” “……” “我们的初遇那么浪漫,按照偶像剧的剧情趋势,你难道不该对我一见钟情吗?然后我们彼此相爱,再被家庭、外界活生生拆散,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们的爱情终究会冲破重重难关,然后拥有一个幸福快乐的happy end。” 殷凛无言,他已经被沈鸣的神逻辑搅乱了,也想不起刚才自己在纠结什么,不过沈鸣承认了这件事,倒是让殷凛终于解开了疑惑,两年前的事他虽然渐渐不放在心上,却始终是一个疙瘩,这个疙瘩不解开,就永远都会让人觉得极为膈应。 “你是来拿那件东西的吗?” 沈鸣连解释道:“阿凛,别把我想得这么庸俗,你觉得在你跟扳指之间,谁更重要?对我来说,现在首要前提是你,然后才是那件东西,不不,你们根本就不能相提并论,你一直在我心中,就像美国人心中的自由女神像,永远那么高贵而不可亵渎。” 殷凛皱紧眉头,突然觉得很想作呕,他强忍下来,却不想再跟沈鸣瞎扯下去,这人嘴里没两句真话,再说下去他恐怕能上升到灵魂层次的交流了。 殷凛冷哼一声:“我走了,你继续瞎编吧。” 沈鸣无奈道:“老天作证,我真的没骗你,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他哀诉着探出头去,却发现殷爷爷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殷凛则垂头丧气的站在一旁,满脸写着“我完蛋了”几个字。 沈鸣很快反应过来,他迅速收敛了表情,眼底一层冷意却缓缓散开,他打开车门,然后主动走近殷爷爷,态度殷切道:“殷爷爷,好久不见。” 他伸出手,目光却始终注视着殷爷爷,并不掩饰自己观察怀疑的心思,但殷爷爷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他对沈鸣的试探表现出不解迷惑,却还是伸手握了过去。 双手握住的瞬间,沈鸣指腹擦过殷爷爷掌心,他摸到了一层老茧,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沈鸣目光微凝,然后猛地加重力道。 殷爷爷脸色骤变。 第15章 变故 沈鸣掌握着力度,但这仍不是殷爷爷能承受的,在似要碾碎骨头般的重力下,殷爷爷脸色刹那煞白,他痛苦的发出喊叫声,沈鸣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已经被殷凛狠狠一把推开了,他护在殷爷爷面前,满脸戒备的死死盯着沈鸣,愤怒道。 “你想干什么?” 沈鸣不着痕迹的松开手,“殷爷爷,抱歉,我刚才太用力了,你没事吧?” 殷爷爷拉着脸,他揉了揉手掌,不高兴道:“年轻人力气太大了,要爱护老人家。” “我当然会爱护老人家。” 沈鸣意味深长的说着,甚至还特意加重了老人家三个字。 殷爷爷毫无反应,倒是殷凛气急攻心,他不耐烦的道:“你快走,没事撑的是吧,还有不许再碰我爷爷,他经不起你折腾。” 沈鸣本来还想再试探一下殷爷爷,因此也不得不宣告放弃,他无奈道:“好,我现在就走,你消消气,别把皱纹给气出来了。” 沈鸣开车离开,殷凛气势汹汹的表情瞬间变得狗腿逢迎起来,他转身掐媚地看向爷爷,笑得极其恶心道:“爷爷,你没事吧?我给你吹一下好不好?”他抓住殷爷爷手掌吹了两口气,像哄小孩似的道,“没事了,已经不痛了,爷爷,你放心,他下次肯定不敢了,我……” 殷凛自顾自的说话,却没发现殷爷爷越来越阴沉的脸,以至于殷凛话还没说完,殷爷爷便猛地抬手给了他一巴掌。 殷凛被打得偏过头去,他捂住脸,半天都无法反应过来,他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殷爷爷紧咬牙关,他既心痛又无奈,嘴张了好几次都没法说出话来,最后他一把抓住殷凛,然后将他硬拖回了房间。 将门关上后,殷爷爷颓丧地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小鸟在笼内叽叽喳喳的叫着,殷爷爷心情却越来越烦躁,他近乎恨铁不成钢的严厉教训道:“我不是说过让你离他远点,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事吗!” 殷凛低着头,心情却猛然跌落到谷底,他难过伤心,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爷爷从来没有打过他,就算他考最后一名,就算他欺负同学,爷爷都从没动过手,他这一巴掌打碎了殷凛的心,让殷凛既觉得无措又感到心酸而委屈。 殷凛声音嘶哑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殷爷爷仍处于盛怒之中,“我让你离他远点,你就离他远点,你小时候那么听话,怎么长大了就事事跟我对着干,爷爷会害你吗?你就不能听我的。” 殷凛咬牙,他沉默了好一会,才鼓起勇气冷静道:“爷爷,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你现在能护着我,难道还能护我一辈子吗,我应该学着自己处理事情,无论是交朋友还是其他事,我都有自己决定的权利,我不傻,我能分辨是非,而不是要像小时候,由爷爷你来告诉我哪件事情该做,哪件事情又不该做。” 殷凛越说越底气十足,他目光坦然的看着殷爷爷,殷爷爷却用力喘息着,他猛地一拍桌子,小鸟在笼内疯了一般的扑腾,殷爷爷愤怒道:“行,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平时听话都是装出来的是吧。” “我没有不听话,但这要有界限,如果我每件事都听从爷爷你,那跟做你的傀儡有什么区别!” 殷爷爷气得说不出话,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从墙角夺了把扫帚,殷凛见情况不对赶紧转身就跑,殷爷爷恼羞成怒的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气愤道: “翅膀长硬了,敢跟爷爷顶嘴了。” “你给我站住!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我从小就该棍棒教育。” “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看你不听话——” “……” 殷凛这时自然不能就范,他动作敏捷的躲避着扫帚,几乎把院子全跑了一遍,但到底还是被波及了几下,殷爷爷老当益壮,凭借着比殷凛多吃几十年的盐将殷凛逼到了院外,他手举着扫帚,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掷地有声道:“要想进这个院子,就给我老老实实认错。” 殷凛心里别提多委屈了,说起认错,他还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除了没按爷爷说的跟沈鸣一刀两断,但这也算是错吗?爷爷不能把他交朋友的权利都剥夺掉,这是殷凛觉得忍无可忍的事情。 所以他义愤填膺道:“我没错!” “真的没错?” 殷凛考虑了一下后果,还是硬着头皮道:“没错!” 殷爷爷冷哼一声,然后他毅然转身,嘭的一声把门给关了起来。 殷凛现在也在气头上,他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接着就被扫帚追得满院子跑,现在还狼狈地逃出了院子,从出海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得喝,原本他还想着刚好回来吃饭,没想到饭没吃着,反糟透了心。 殷凛在石阶上坐了一会,见爷爷仍没有出来的动静,便索性给李诚打了个电话,说去他家里住一晚,殷凛其实了解爷爷的脾气,他生起气来谁劝都没用,不过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殷凛唯一不能估算的,就是爷爷什么时候气能消,但他总不能就这么在外面等着,还不如先找地方睡一觉,没准明天起床就看见爷爷气消了。 李诚家离殷凛不远,他去的次数多,这条路已经熟门熟路了,到李诚家后,殷凛想了一下,还是给爷爷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什么地方,爷爷不会打字,所以理所当然没有回应,殷凛心情低落的收起手机,李诚妈妈正好端着菜出来,他便连忙起身去帮忙。 李诚是单身家庭,他爸妈很早就离了婚,他被法院判给了妈妈,为了李诚,李妈妈没有再嫁,她在一家超市工作,工资勉强能支撑两人的生活,别看李诚在外人面前挺嚣张,但在李妈妈面前就跟哈巴狗似的,指东从不往西,指西从不往东,而李诚平时说话也离不开我妈两个字,动不动就我妈说怎样怎样。 不过因为都是单亲家庭,所以殷凛在这方面跟李诚倒挺有共鸣,平时也能聊一块去,李妈妈显然也知道殷凛的情况,对他就跟对亲儿子差不多。 李妈妈在饭桌上了解了情况,然后又语重心长的劝了殷凛好半天,无非是殷爷爷养大他不容易,就算老人说得不对,他也不能任性而为,其实道理殷凛心里都懂,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爷爷一个亲人,也只有爷爷才会毫无保留的爱护他、对他好。 殷凛躺在李诚床上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爷爷那句话的含义,他之前重点一直放在爷爷的管束上,但现在静下来,他却觉得爷爷的警告或许没有表面这样简单,他不会没有缘由的限制自己交朋友,那么就是沈鸣有什么问题?或者他会对自己产生不利? 这个可能性殷凛同样觉得不太可能,沈鸣如果想害他,哪还用得着拐弯抹角,以他的实力,早就有无数次机会可以下手,何况他还教自己拳脚功夫,他要真是敌人,这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吗! 殷凛想得头都快破了,却还是没想出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瘫在床上,最后盯着天花板发出一声叹息。 李诚用力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干嘛呢?” 殷凛踹他一脚,“你丫下手轻点要死啊!” “我不是想让你高兴一点吗?” “就凭你这智商,我是不可能高兴起来的。” “你怎么惹怒殷爷爷了?他平时不是最疼你吗?现在竟然还舍得动手打你。” “我怎么知道。”殷凛心烦道,“我就是想不通他为什么说那句话,我问他原因,他硬是不透露半点风声。” 李诚听得一头雾水,半晌发愁道:“那你明天怎么办?” 殷凛拿手盖住眼睛,“回去呗,大不了再被打一顿,没住家里还真不习惯。” 他说完这句话,心情却骤然轻松了许多,就这一晚没见到爷爷,他还觉得浑身都不对劲,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所以就算爷爷还在生气,他也得想方设法把爷爷给哄高兴了。 毕竟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 …… 而此时,胡同小院里却来了两个陌生人,他们穿着黑色风衣,面容冷漠而毫无表情,院子里的邻居远远看着,竟不敢靠近他们分毫,这两人身上有一股浓郁的煞气,仿佛与普通人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殷爷爷开了门。 他原本和蔼的表情犹如覆盖了一层冰霜,整个人像一柄插在刀鞘里的利剑,他冷冷看着面前的两人,脸上并无半点惧意,仿佛这件事原本就在他的猜测之中。 其中一个陌生人冷冷道:“宋威,终于找到你了。” 第16章 护妻 次日,殷凛连早饭都没吃,捧起冷水洗了一下脸就往家跑,他昨晚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毕竟还是第一次没在家里住,他难免会牵挂爷爷,既担心他有没有睡好,又牵挂他会不会气出病来。 爷孙没有隔夜仇,殷凛现在满脑子都是懊恼,他怎么能为了沈鸣跟爷爷吵架,何况沈鸣来历不明,爷爷担心他也情有可原,殷凛想着待会跟爷爷好好道歉,顺便保证以后不再跟沈鸣接触,沈鸣的神秘强大的确很吸引他,但要是爷爷不喜欢沈鸣,他自然还是得站在爷爷这一边。 但让殷凛没想到的是,爷爷竟然已经等在了院子外,看情况已经消了气。 殷凛老老实实道:“爷爷,对不起,我以后绝不再跟你吵架了。” 殷爷爷抓住殷凛的手,他认真打量了殷凛一番,关心询问道:“你昨晚吃得好睡得好吗?” “我都好,李阿姨还特地多做了几个菜。”殷凛道,“爷爷,如果你不想我跟沈鸣接触,那我以后就不再见他了。” “现在没事了,你想见就继续见吧,你说过自己有判断能力,爷爷相信你,如果他能……”殷爷爷没再说下去,他目光复杂的看着殷凛,眼底藏着许多无奈与不舍,他现在已经不能再继续保护殷凛了,但如果沈鸣真的喜欢殷凛,甚至能因此而保护他,那么这在殷爷爷看来的确是好事一桩。 毕竟,以前他非常不愿看到的事情,现在都已经发生了。 殷凛皱了皱眉,他总觉得爷爷有些奇怪,难道这一晚他就想通了?更让殷凛感到莫名其妙的是,他发现郭大姐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对劲,总带着那么一点疏离跟戒备。 不过外面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殷凛跟着爷爷进了房间,才发现他已经做好了早饭,就等着自己回来一起吃了,那一瞬间,殷凛再多的不满也刹那烟消云散了。 “麻辣水煮鱼、红烧豆腐、小炒肉……”殷凛惊讶道,“爷爷今天有什么好事吗?” 殷爷爷笑道:“没好事就不能加餐了,你想吃什么就说。” “什么都可以?” “你爷爷能做的就行,什么鲍鱼龙肉就别提了。” 殷凛认真盯着殷爷爷,半晌奇怪道:“爷爷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殷爷爷自顾自的吃饭,脸上连一丝慌乱都没有,他轻轻哼着京剧调子,“你莫疑神疑鬼,错把那好心作坏心——” 殷凛怀疑的看了爷爷几眼,最后什么可疑的迹象都没有发现,只能不了了之,暂时将疑惑放到心中。 这件事情发生后,虽然爷爷不再阻止他跟沈鸣接触,但殷凛仍决定跟沈鸣保持距离,然而这不过是他单方面的愿望,沈鸣没想过跟他断绝往来,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想尽办法跟殷凛多接触,殷凛表面烦的不行,但心里其实没那么讨厌沈鸣,毕竟他们一起吃过饭、打过架、睡过觉,再陌生也培养出了一些革命友谊。 并且在这段时间里,殷凛发现自己对沈鸣也有了一点念头,这让他极其惊慌,殷凛从没喜欢过男人,何况还是比自己大十岁的男人,他虽然打不过沈鸣,但心理上却非常抗拒被压在下面,他每次想起这件事,总会联想到自己被沈鸣压在身下的画面,然后脑海里无数的旖旎都会潮水般退去。 不过,殷凛很快又发现另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在他的幻想里,竟然是他将沈鸣压在身下,他看着那个强悍嚣张的人被折腾的涌出泪水,脸色潮红,语调低吟辗转,像在控诉着自己的暴行,又像是爽得几乎说不出话。 强烈的征服欲让殷凛获得了心理的满足感。 殷凛其实是一个很豁达的人,他虽然没喜欢过男人,甚至都没想过这件事,却并不会去抗拒这件事情的发生,在他看来,爱情本来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最初的惊慌过后,殷凛很快就想通了,其实只要能有兴趣,对方是男是女并不重要,年龄大小也并不重要。 但现在重要的是,殷凛清楚自己还没有赢过沈鸣的能力,他不能泄露这种情绪,否则只会被沈鸣压在身下,然后吃得骨头都不剩下。 这样的初次性事体验对殷凛来说无异于是一场灾难。 因为沈鸣经常来学校,所以跟李诚、严俊也都熟了起来,沈鸣为了跟殷凛拉近关系,没少在他这两个兄弟身上下功夫,李诚天生智商不高,但偏偏严俊也跟着犯起糊涂,连想都没想过沈鸣会有什么企图,不过沈鸣的死缠烂打倒也挺有成效,至少他能感觉殷凛态度明显缓和了,比起跟殷爷爷见面那几天,简直就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沈鸣现在也有些混乱了,他本来单纯想将殷凛拐上床,然后享受肉体的欢愉,但这件事却渐渐偏离了轨道,他发现跟殷凛相处的时候,很多事情其实是不受控制的,偏偏他也不爱管控自己,既然喜欢跟殷凛相处时的轻松自在,所以就算存在危险,他也会先享受现在。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现在都还没能压着殷凛来一发。 周四放学后,他们约好一起去打篮球,学校附近有一个公园,殷凛他们去的时候,篮球场已经被别人给占下了,沈鸣提议去把场子抢过来,李诚亦随声附和,两人摩肩擦踵正打算大干一番,却听见殷凛没好气的道:“李诚,你智商后继有人了。” 严俊解释道:“沈哥,他们也是学校的人,我们加进去就行了,没必要发生冲突。” 沈鸣耸肩表示无所谓,李诚却高兴道:“沈哥,欢迎你成为低智商二号。” “谁是一号?” 李诚手指向自己,并不认为这是什么丢脸的事,但沈鸣看了他一眼,却摇头嫌弃道:“那还是算了吧。” 殷凛拍了一下李诚的头,想说你还是长点心吧,却听见严峻挥手喊道:“殷哥,快过来,我们跟他们打。” 殷凛赶紧跑了过去,听严峻介绍说对方是高二的学生,体育特长生,所以身材都较为强壮,最重要的是篮球肯定打得特别好,为首的平头男开口道:“你是殷凛吧?在学校很有名气,我听说你打架特别厉害,不知道篮球打得怎么样?” 殷凛认真道:“那得试过了才知道。” 平头男,也就是刘超看了殷凛等人一眼,然后视线定格在沈鸣身上,皱眉道:“怎么还有位大叔?虽然模样不显老,但他肯定不是学生吧。” 殷凛怔了一下,反射性的去看沈鸣,果然发现沈鸣危险的眯了眯眼,他表情瞬间就认真了起来,咬牙切齿道:“谁是大叔……小子,你想挨揍吗?” 刘超像在故意激怒沈鸣,他拍了拍篮球道:“打架算什么本事,我们今天用篮球决胜负。” 沈鸣冷笑道:“好。” 殷凛突然觉得空气温度在下降,冷飕飕的寒气从沈鸣体内散发出来,沈鸣28岁,被叫大叔其实也无可厚非,但就殷凛所知,因为沈鸣比自己大了十岁,所以他对年龄其实很敏感,最厌恶被人说老,现在甚至还被叫做大叔,他不生气才怪,不过沈鸣生起气来,那可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啊! 篮球赛正式开始,因为是非正规的,所以规则为哪方先投进十个球则胜,这个数字看起来少,但实际操作起来却非常难,毕竟不仅要抢分数,还得注意回防,现在离晚自习还有一个小时,算下来时间也不算宽裕。 殷凛这方分工明确,他见过沈鸣打篮球,其实算不上好,但胜在他速度跟爆发力特别强,所以负责传球,而李俊外线准头跟稳定性不错,所以担任得分后卫,李诚则负责大前锋的位置,抢篮板、防守、卡位都少不了他,不过李诚有一把蛮力,可谓是用到了实处,至于殷凛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想尽办法把球塞到篮筐里! 一开始,殷凛这方是占据优势的,因为沈鸣的运球、传球能力无人能挡,他速度快并且敏捷,在对方一人防守的情况下,仍能将球顺利传给殷凛,殷凛充分展现了他的扣篮与头球能力,落到他手里的球几乎就没有丢掉的。 但随后对方似乎意识到沈鸣的威胁,开始迅速改变战术,沈鸣的速度跟力量是优势,但他控球能力却成了劣势,对方换人防守沈鸣,甚至能从沈鸣手里直接将球掏走,沈鸣心情烦躁,却仍然无法改变局势,对方能够跟上他的速度,他的优势便已经不存在了。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漏洞!以至于刘超那方将进球数直接追平了。 这时候,殷凛心里也非常窝火,他感觉对方像在故意戏耍沈鸣,而沈鸣碍着比赛规则,也不得不把这口气硬吞下去,其实要换了平时,沈鸣早就动手了,他不是能忍耐的人,但现在还继续坚持下去,大概也是不想破坏气氛吧,毕竟一开始就说好,这是一场以篮球论输赢的比赛。 但殷凛却忍不下去了,他不能看着沈鸣被这样蔑视,在休息时间,殷凛提出了换位,由他去负责传球,而沈鸣则负责投篮,只要他能抢到足够多的球,就算沈鸣投篮命中率不高,他们也是有获胜机会的。 而殷凛的传球能力同样出类拔萃,他传球假动作能迷惑对手,甚至牵制对手防守阵型的变化,防守殷凛的同样是先前捉弄沈鸣的高大个,他挑衅性的看着殷凛,似乎还想再现刚才出尽风头的英姿。 但殷凛却破灭了他的幻想,高大个想凭技巧从殷凛手里抢球,这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就算高大个能抢到球,在他准备传球的时候,殷凛却已经站到了他要运行的路线上,这是一种绝对性的压制,以至于沈鸣看得心情舒畅,恨不能现在就将帅到不行的殷凛扑倒在床上。 沈鸣啧了一声,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太他妈能耍帅了! 第17章 遗愿 在殷凛的压制下,高大个就像被束缚了双手双脚似的,他运球被殷凛掏走,传球被殷凛抢断,憋屈得恨不能在现场干一架,但刘超却还是控制着局势,即使被压着打,他仍然投进了不少球,最终殷凛这方以10:9险胜。 篮球场的对抗没有产生仇恨,反而使两队彼此欣赏,刘超承认了殷凛的篮球水平,而殷凛也同样不敢小瞧刘超,比赛结束,他们就惺惺相惜的激烈讨论起来,倒是先前很受感动的沈鸣被遗忘在了一旁。 沈鸣好整以暇看着两人,并没有插嘴的打算,他在篮球方面的确没多少天赋,毕竟在他的世界里,篮球是一项非常奢侈的运动,他没有时间去练习,更没有能够信赖的朋友。 就在这时,沈鸣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将音量调的很低,殷凛却仍然察觉到了,他往沈鸣那看了一眼,但并没有放在心上,然后便转头继续跟刘超交流经验。 沈鸣压低声音道:“有事?” 电话那头声音喑哑,他简短而迅速的说了几句话,沈鸣脸色却霎时沉了下来,接着他突兀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沉声道:“我知道了。” 殷凛不知何时走到沈鸣身旁,“你有事吗?” 沈鸣捏紧手机,犹豫了一下道:“嗯,我得先离开了。” “那你走吧,我也快回学校了。” “嗯。”沈鸣目光复杂的看了殷凛一眼,然后便快步走向停车的地方,他拉开车门,却发现殷凛还在看着自己,便扬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殷凛没有像往常那样窘迫的躲闪,他坦然直视着沈鸣的笑,甚至还扯了一下嘴角算作回应。 沈鸣颇有些受宠若惊,却不知道殷凛也已将他视为猎物,只是现在还不够强,所以暂且将其放养着。 下了晚自习,殷凛如往常一般回家,却发现屋内一片漆黑,他心里突然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慌,以往爷爷在家,无论多晚都会开着灯等他回来,现在这种情况几乎从未有过。 殷凛迅速跑过去,这才发现门还上了锁,显然爷爷并不在家,他一边开门一边拿出手机给爷爷打电话,听筒里却始终循环着铃声而无人接听,殷凛站在门边想了好一会,心里说不出的不安,其实这几天他就总觉得不对劲,他感觉爷爷像有事瞒着自己,爷爷一直想尽办法满足自己的需求,他想吃什么,爷爷都会毫无条件的去做。 殷凛一度觉得爷爷是心情愧疚,所以才将感情毫不遮掩的表现出来,但现在联想起来,事情却极其不对劲,爷爷那种倾尽所有的对待方法,更像是一种告别,想到这里,殷凛便总算想起这几天感觉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爷爷并不是真的高兴,他的笑容下面掩藏了太多的无奈跟苦涩。 殷凛等了一会,然后就按捺不住焦急的心情,与其在这里不停的打电话,还不如尝试想办法找线索,殷凛挨个去敲邻居的门,然后问他们见过爷爷没有,知不知道爷爷去哪了。 郭大姐是最了解情况的,她见殷凛急得不行,犹豫了一下便小声道:“有一件事我觉得挺奇怪,你知不知道你家前几天来了两个陌生人?长得凶神恶煞的。” 殷凛惊讶道:“什么陌生人?” “就是你被赶出院子那天,叔跟他们聊了好几个小时,然后那两个人才离开,我本来想问叔有没有事,却发现他脸色很难看,我问他话也不回答……” 殷凛意识到这件事非常关键,他连追问道:“接下来呢?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郭大姐挺难为情的,“这……我答应叔不告诉你的。” “郭姐,你就别卖关子了,现在爷爷都不见了,他以前离开都会提前告诉我,像现在这样从没发生过,我怕他会出什么事,是不是那天的两个人……” “不应该,叔说那两个人是债主来要钱的。” “什么债主?” “叔说是为了给你凑学费,所以跟人借了钱,他会不会去亲戚家借钱了?” 殷凛忧心忡忡道:“不可能,我家根本没有亲戚,他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 “没说啊,我还以为他是去买菜了,谁想现在都还没回来。” 殷凛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劲,他拧紧眉头,半晌咬牙道:“不行,我得去找他。”他转身就想往外跑,却被郭大姐一把抓住了,“现在这么晚了,你上哪找人去,叔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你就安心在家等着,他说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万一明天还没回来呢?” “报警,我们全院都帮你一起找人!” 殷凛想了想,觉得郭大姐说得也对,爷爷手机没关机,如果真出了事还能打电话,他现在去找也跟无头苍蝇一样,还不如先等一下,万一爷爷真是去了亲戚家里?不过这个概率实在太低,在a城住这么多年,殷凛就从没见爷爷走过亲戚,现在又怎么会凭空冒个什么亲戚出来。 郭大姐又安慰了殷凛一会,让他先耐心等一晚,殷凛心神不宁的回到家里,却什么事都没心情去做,他本来还想回家吃个夜宵,现在就连口水都没心思再喝,他开着灯在客厅里坐了大半宿,不知不觉就趴在桌上睡着了,他断断续续的做了很多梦,梦见爷爷回来了,告诉自己他只是出去转悠一下,也梦见爷爷出事了,他托梦来说,让自己一定要坚强,以后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殷凛被噩梦吓醒,却发现有人在房间里,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殷凛浑身一震,刹那就彻底清醒过来,他飞快冲过去,一声“爷爷”还没喊出声,就看见背对着自己的沈鸣,他激动的心情霎时跌落谷底,颓丧绝望的情绪再次笼上心头。 沈鸣转身看着殷凛,然后挥了挥手中的信纸,“我发现了这个。” 殷凛抢过来一看,发现这果然是爷爷的笔迹。 信中说,他有事要出远门,让殷凛好好照顾自己,他留了一笔钱,足够殷凛顺利读完大学,还让他不要再去打工了,将时间多放在学习上面,内容几乎都是叮嘱殷凛的话,殷凛快速读完,却发现爷爷根本没提什么时候回来,他这样的交代方式反而让殷凛更加感觉不安。 即使殷爷爷在信里反复告诉殷凛,他现在很安全,不会有任何危险。 “我爷爷不见了。”殷凛看着沈鸣,“他之前对你一直有敌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鸣想靠近殷凛,但殷凛却抗拒的退了一步,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沈鸣,像在逼迫沈鸣给出一个答案,又像是在逼迫自己。 沈鸣叹气道:“我听见你在梦里还牵挂着他,不过殷凛,你不应该怀疑我,我知道爷爷对我有敌意,他大概觉得我很危险,这一点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是来还这个的。”沈鸣将殷凛落在车内的书递给他,“不过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殷凛无力的靠在墙上,他眼底一片疲倦的青色,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他疲倦道:“我相信爷爷不会有事,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是舍不得丢下我的。” 沈鸣身体骤然绷紧,他好一会才过去抱住殷凛,轻声道:“他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殷凛怔了一下,然后便用力回抱住沈鸣,他跟沈鸣差不多高,拥抱的姿势并不显得被动,反而是沈鸣感觉殷凛太用力,让他有些无法动弹,半晌他听见殷凛说话,语气郑重而不容背叛道:“沈鸣,你没骗我吧?” 沈鸣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暗沉的夜色,他轻呼一口气,然后缓缓闭上双眼,平静道:“当然没有。” 他撒谎了。 沈鸣见过殷爷爷,准确来说,他见过殷爷爷最后一面。 龙亚会派除荆阅森以外的人来,这在沈鸣的意料之中,但他没想到对方下手会这么快,沈鸣算好了一切,却唯独错算那两人是殷爷爷旧敌,他们还算轻松的找到了殷爷爷,然后威逼利诱他交出殷凛,殷爷爷早年受过重伤,所以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在敌人找来的时候,他只能想方设法拖延时间,来争取足够的反抗时间,殷爷爷告诉他们,他会在四天后将殷凛主动交出来,但在这四天内,任何人不能去打扰殷凛的生活,否则他拼死也会反抗到底。 殷爷爷顺利拖延了时间,他制定了一个详细的计划,包括交人的地方、周边的环境,却唯独没想过带着殷凛,虽然殷凛并非他们要找的殷家人,但他却已经在可疑名单中,殷爷爷很清楚龙亚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可疑目标,但为减轻殷凛的嫌疑,他决定杀掉对方,现在只有那两人知道殷爷爷的身份,只要这次计划能成功,殷凛即使仍在龙亚可疑名单内,却不会吸引龙亚全部的注意力。 这其实无济于事,并不能阻止龙亚的暴行,但却是殷爷爷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事情不算顺利,因为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故,殷爷爷原打算诱敌深入,却没想到对方似乎有所提防,始终戒备的跟在他两步范围内,在这种情况下,殷爷爷仍然启动了事先装置的炸药,他迅速逃到较为安全的区域,却还是受到了炸药的波及。 这是殷爷爷临终前告诉沈鸣的,沈鸣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受了重伤,沈鸣想送他去医院,却被殷爷爷阻止了,他清楚身体状况,自己已经没法坚持下去了。 殷爷爷推诚相见道:“你大概猜到我的身份了,但你要是想找殷家人,还是现在就放弃吧,因为殷家那个孩子早就死了,我带他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感染了风寒,那场交战死了很多人,我收养殷凛,只想让他替那个孩子活着,我不否认曾想拿他做诱饵,但我养育他这么多年,早就忘了以前的初衷,现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不卷入任何是非,然后像普通人一样的活着。” 沈鸣其实看惯了生死,但仍被触碰到内心柔软的部分,他强装镇定道:“我凭什么信你?” “殷家人极其稀有,他们拥有绝对完美的传承与天赋,胜过任何食物链的物种,龙亚怕殷家人会报复,所以他们从没放弃过搜寻,但殷凛却不是,他没有殷家那样变态的天赋,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殷爷爷脸色煞白,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最终低叹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沈鸣缄默,他看见殷爷爷眼眶满是泪水,他充满了不舍与无奈,却即将被迫离开这个世界。 他俯身低下头,听见殷爷爷微不可闻地道: “我死后,请你把我偷偷埋了,千万别让阿凛知道,我不想他为我难过,就让他以为我失踪了,总有一天还会回去的……” 他说完这句话,抓住沈鸣的手臂就猛然垂落,心跳在那刹那戛然而止,犹不得你仍眷恋人世,灵魂已散入虚空。 沈鸣一动不动的看着殷爷爷,他表情平静,却又藏着悲戚的哀痛,好一会儿,他才一字一句的郑重道:“我答应你。” 第18章 危险 殷爷爷失踪了。 殷凛报警后,警察跟院子里的人连续搜索数日,却没发现丝毫可疑线索,殷凛从焦急到期盼,再到现在的绝望,短短几日,他已经瘦了一大圈,整个看起来憔悴不堪。 老师来表达过关切,邻居也竭尽全力的提供帮助,甚至连沈鸣都一天几趟的往这跑。 但这些统统无济于事,殷凛陷在强烈的愧疚之中,他痛恨自己分明已经察觉到爷爷的不对劲,却没有找出他反常的原因,他甚至都没有认真的关心过爷爷,他太自以为是了,所以才会酿成现在的惨剧,殷凛一遍一遍的想,如果那时候他稍微多留心一点,事情会不会就能被及时制止,如果那晚他义无反顾的出去找爷爷,是不是就真的能找到他?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殷凛任凭自己陷在绝望深渊,他暂时不想逃出来,也没办法逃出来,痛苦与焦虑让他备受煎熬。 沈鸣见到殷凛的时候,他正坐在院子里,目光空洞无神的盯着前方,他眼眶深陷,面如死灰,黯淡的肌肤仿佛蒙上了一层灰,沈鸣将饭菜搁在一旁石桌上,他看见郭大姐满脸担心的看着殷凛,她显然已经来劝过殷凛,但她的劝说并没有奏效。 沈鸣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他突然意识到殷爷爷的良苦用心,他清楚殷凛对他的依赖性,如果贸然通报死讯,殷凛大概就撑不下去了,他现在其实还抱着一丝希望,期待殷爷爷会出现在院子门口,所以才坐在这里一直等着,这是一种毫无意义甚至傻不拉几的行为,但殷凛却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被逼入了绝境。 沈鸣皱眉道:“你昨晚没睡觉吗?” 殷凛毫无表情。 “你这样殷爷爷就能回来吗?”沈鸣猛地砸了一下石桌,他气恼道,“殷爷爷向来疼你,你自虐除了让他心疼,还有什么用?” “……” “殷凛,你太让我失望了,殷爷爷只是失踪了,这样就让你一蹶不振了吗!” 殷凛抬头看向沈鸣。 沈鸣目光微沉,然后猛地给了殷凛一巴掌,他下手很重,殷凛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还有血液往下淌,殷凛咬紧牙关,便听见沈鸣恼羞成怒道: “你他妈给我清醒点,装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给谁看!现在是消极的时候吗?这样你就放弃了吗!殷爷爷现在可能性命垂危,你他妈就算虐死自己,他也照样回不来!” 殷凛像被触动了某根神经,他猛然起身,然后握拳就要砸向沈鸣,沈鸣错身躲过,殷凛便立刻补上下一拳,他拼了命的握拳砸向沈鸣,一边嘶哑低吼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样无济于事!但我没有别的办法了,我绞尽脑汁,我找遍了整个城市,但我找不到爷爷!我每天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多问一句,是不是就能阻止事情发生,都是我的错!” 对沈鸣来说,殷凛的拳头完全不值一提,但他在意识到殷凛不过想要宣泄情绪的时候,却突然停下了躲闪的动作,殷凛一拳砸在沈鸣身上,沈鸣岿然不动,殷凛却没有就此罢休,他几乎处于半崩溃的状态。 他愤怒却又难过道:“我错了!我应该听爷爷的话,我不该接近你!他一定是生我的气了!沈鸣,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引起我的兴趣,然后让我割舍不下!都怪你,自从你出现以后,爷爷就变得很不对劲了!都怪我,我太没用了,我保护不了爷爷,现在甚至连他在哪都找不到……” 殷凛肆无忌惮的发泄着,他积压了太多情绪,一旦找到突破口,就没办法半途停下,沈鸣挨了他不少拳头,但殷凛情绪太紊乱,基本力度都不重,只是有一拳砸在沈鸣嘴角,稍微破皮流了点血。 等殷凛宣泄够了,沈鸣便抓住他肩膀,沉声道:“够了吗?如果还没恢复理智,我会把你扔到海里慢慢清醒。” “……”殷凛猛地狠狠抱住沈鸣,他将头搁在沈鸣肩膀上,紧闭双眼,声音喑哑道,“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拥抱让沈鸣有些猝不及防,半晌才低笑道:“我不是说过吗?因为我看上你了。” “我太担心爷爷了。” “我知道。” 殷凛将手覆在沈鸣后颈处,感受着传递到手心的滚烫温度,这股温暖经过身体,将他冰冷的心脏牢牢包裹起来,他歉疚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如果你还生气,也可以把拳头还我。” 沈鸣知道殷凛说的都是气话,他闷笑道:“也包括那句‘让我割舍不下’吗?” 殷凛沉默,他更用力的箍住沈鸣身体,但沈鸣却发现殷凛在微微发抖,他像被扔到了海里,然后孤立无援的抓住唯一浮木,沈鸣曾以为他已经丧失了情感,却骤然发现他还能生出心疼的情绪,就像扎入心底的树根般难以拔除。 好一会儿,殷凛瓮声瓮气道:“不包括。” 沈鸣发自内心的笑了。 殷爷爷的死拖延了时间,将殷凛从重度嫌疑变成了一般嫌疑,但事情却并没有就此结束,龙亚筛选十几年才拟定的名单,绝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嫌疑人,沈鸣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殷凛陷入颓丧期间,他也在考虑是否断绝与殷凛的关系。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决定,他帮了殷凛,就将彻底与龙亚为敌,那对他的计划百害而无一利,沈鸣有过放弃的念头,但这时候,他脑海总会出现殷凛的脸,他满脸是血的质问自己,为何要亲手杀死他。 也就是那一瞬间,沈鸣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不希望殷凛死。 沈鸣原本不过将殷凛视为床伴,顶多是难搞一点的床伴,却没想到最后自己竟然会陷进来,他在看清内心的时候,就毅然决定听从本心,他不愿自己在将来追悔莫及。 但在沈鸣告诉殷凛状况前,他们却遭到了一次猛烈的袭击。 夜色昏暗,沈鸣坐在驾驶位,他熄了大灯,烟头的火光在黑暗中尤为醒目,这不是沈鸣第一次来接殷凛放学,在殷爷爷死后,他就一直防备着龙亚的突袭,现在龙亚行动已经开始,那份名单近一半的人都被抓走了,很快就会轮到殷凛,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沈鸣将快烧到指尖的烟蒂扔掉,他远远看见殷凛走出校门,便将手探出窗外,然后朝殷凛挥动起来,他嘴角噙着笑,心情禁不住微微起伏。 在沈鸣的陪伴下,殷凛已经控制住了情绪,他恢复了平常的生活,却始终不曾放弃寻找爷爷,这成了他的心结,却也是生活的支撑。 殷凛很快就看见了沈鸣,他立即快跑过来。 这一段时间,殷凛想了很多事情,他清楚爷爷的离开必然有苦衷,他永远都不会放弃,但现在他不能再颓废下去,自暴自弃不仅找不到爷爷,反而会让沈鸣感到失望。 殷凛第一次认真梳理感情,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沈鸣仍然没有离开,如果没有沈鸣那一巴掌,他不可能这么快恢复过来,殷凛能感觉到沈鸣的关心,在他已经失去爷爷的当下,这份关心愈发弥足珍贵,殷凛从没像现在这样清醒过,他清楚自己早就将沈鸣视为特别的存在,他是喜欢沈鸣的,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喜欢看他每一种表情。 他曾经对沈鸣有过念想,但那更像是刚要入窖的新酒,未经岁月淬炼,但现在不同了,他的想法不再摇摆,他清楚自己喜欢沈鸣,并愿意为此付出努力,这不是一句话,而是一种必须承担责任的承诺。 殷凛离沈鸣还有几步远的时候,旁边突然冲过来两名魁梧男人,他们步伐沉稳、气势汹汹,所到之处学生纷纷畏惧避让,殷凛混在人群里,一种不安感瞬间涌上心头。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两名魁梧男人已然逼近,他们左右夹击企图压制殷凛,但经过沈鸣几天魔鬼特训的殷凛却让他们抓了空,殷凛矮身逃出两人包围圈,沈鸣已然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他一脚踹翻男人,然后冲殷凛喊道:“快上车!” 殷凛不敢耽搁,他飞快跑上车,然后看见沈鸣动作敏捷的掀翻对手,那两人显然不是他的对手,沈鸣脱身便猛窜上车,然后用力一打方向盘,汽车飞快朝着反方向驶去。 殷凛急道:“他们是什么人?” 沈鸣猛踩油门,狂风从窗户灌进来,他表情冷漠,视线死死盯着车前镜,咬牙道:“想要我们命的人。” 殷凛不再多问,他看向车前镜,他们后面有两辆穷追不舍的黑色宾利,沈鸣神情严肃,表情狠戾,形势显然并不乐观。 “我们去哪?” 沈鸣不容拒绝道:“现在上高速,我会找机会下主道,然后你开车,我去解决一个人,你不要停下,我会想办法去找你,如果你真被追上,无论他们问什么都别回答,他们不会杀你的。” 殷凛用力抓住车把手,冷风灌得他直打哆嗦,“太危险了!” “他们不会杀你。” “我说你太危险了。” “这么关心我?”沈鸣突然转过头笑了一下,他表情太过复杂,几乎让人辨不清情绪,“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殷凛没说话,他看着后面越来越近的汽车,然后迫使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沈鸣刚才说那些人不会杀他,这表明他才是对方的目标,这件事根本与沈鸣无关。 殷凛用力攥紧拳头,语气坚定道:“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走吧。” 沈鸣怔了一下,他看着殷凛严肃的表情,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不禁扬手给了殷凛一拳,怒骂道:“少他妈废话,快找有没有隐蔽的小路。” 第19章 臣服 殷凛咬紧牙关,他极其感动的看着沈鸣,直到沈鸣颇不自在的撇过头,才趴在车窗边认真观察两旁的地形。 “前面分岔路的树林很茂密,应该能开进去。” 沈鸣精神高度集中,他顺着殷凛视线看去,然后便握紧方向盘准备变道,后面的两辆车穷追不舍,让他心情烦躁不已,遇袭时,沈鸣原本想直接解决对方,但在看到西文恩的时候,他立刻改变了主意。 沈鸣认识西文恩,不仅如此,他跟西文恩还算得上是老搭档,但据沈鸣了解,西文恩绝不会顾念旧情,龙亚的人从不谈感情,所以与其指望西文恩放过他们,还不如想办法先解决对方。 沈鸣轰油门闯下高速路,汽车一头扎进旁边的密林。 身后黑色宾利不紧不慢地追赶着,西文恩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他戴着毛绒绒的熊猫眼罩,双手抱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温恩看着沈鸣闯下高速路,犹豫道:“老大,他们进林子了,我们还追吗?” 西文恩毫无动静,温恩怀疑他睡着了。 “老大,再不追他们就跑不见了。” 温恩心情抑郁,老大有严重的起床气,他到底是推醒还是不推呢?他兀自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西文恩自己醒了过来,他虽然疑似睡着,但却醒得非常及时,黑色宾利停在沈鸣闯下高速的地方,然后西文恩冷着脸将温恩一脚踹出去,自己坐到驾驶室的位置。 “去追那个学生。” 他冷声说完,便猛踩油门冲下高速,温恩爬起来,然后朝西文恩车尾狠狠骂了好几声shit,不过发泄归发泄,他也不敢耽误老大交待的任务,便上了另一辆车,然后快速朝前方追过去。 密林中有一条狭窄的羊肠小道,路上铺了水泥,但仍显得坑坑洼洼,殷凛始终注视着车前镜,在发现后面没有尾随车辆的时候,还以为已经甩掉了对方,但沈鸣很了解西文恩,那个人绝不可能轻易放弃,他今天就算死耗,也绝对会一路跟过来。 车前镜猛然出现一辆汽车,并且速度越来越快,殷凛吓了一跳,连紧张道:“他们追上来了!” 沈鸣扫了一眼车前镜,怒骂道:“妈的!这疯子不要命了是吧!”他紧接着发现黑色宾利只有一辆,估计后边被甩了不远,便沉声朝殷凛道,“我去会他,你继续开车往前走。” “我……”殷凛来不及反驳,沈鸣已经踹开车门猛地爬到了车背上,他连用力抓住方向盘,以防突然翻车,沈鸣双手牢牢扣住车顶,他眼见黑色宾利越来越近,眼神也变得锐利冷漠起来,在西文恩企图撞车的瞬间,沈鸣猛地纵身跳到宾利车顶上,他拔出军刺,然后狠狠扎入车窗玻璃。 玻璃从布满裂纹到轰然炸开仅有两秒,但驾驶位上西文恩已不见身影,沈鸣猛然转身,匕首狠狠刺向前方,两把匕首猛然撞在一起,刀刃擦起刺眼的火花,失去控制的汽车漫无目的地撞向斜坡,两人势均力敌,一招之后迅速分别跳下汽车,沈鸣前滚卸去强大的冲击力,接着听见汽车坠落的巨大轰鸣声。 西文恩安然无恙的站在路边,他穿着黑夹克,表情肃穆一本正经,看起来就像刚正不阿的正直青年。 沈鸣毫不放松警惕,他跟西文恩势均力敌,稍有松懈就可能落于下风。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显得凝重而危险,最终还是沈鸣先打破沉默。 他毫无表情的笑道:“没想到我们会成为敌人。” 西文恩不留情面道:“我们一直是敌人。” 他们表面融洽平静,实际却在彼此压迫,一旦对方稍露破绽,便会发起猛烈攻击,沈鸣死死盯着西文恩,他肌肉紧绷,无时无刻不在戒备警惕。 沈鸣故作轻松道:“你不会还觉得我跟徐谷上过床吧。” “没有。” 沈鸣有些好奇:“你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我都知道。”西文恩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着猥琐下流的话,“阿谷跟你尺寸不配,他只会享受被我操的感觉。” 沈鸣无奈扶额,“你别用一脸正直的表情说这种话,太违和了,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觊觎徐谷。” 西文恩望天,半晌道:“我的任务是抓住殷凛。” “那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西文恩想了一下,然后认真点头,“我早就想杀你了。”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冲到了沈鸣身旁,千钧一发之际,沈鸣迅速避过,他反手抓住匕首,在西文恩第二次攻击的同时,直接迎面而上,两把匕首同时相撞在一起,力道强到让刃口发出刺耳的声音,两把匕首难分高下,沈鸣跟西文恩却已迅速交手起来。 沈鸣曾经跟西文恩打过很多次,却从没分出过胜负,他们旗鼓相当,这也是西文恩先前怀疑他跟徐谷上过床,却没能成功杀了沈鸣的原因,徐谷是西文恩的软肋,同样也是逆鳞,龙亚没人不知道徐谷是西文恩的,也自然没人敢碰徐谷一根手指头,但偏偏很不幸,沈鸣就碰了徐谷的手指头,还被西文恩亲眼目睹。 当然,他们是不可能上床的,沈鸣还不想去招惹一个疯子。 黑色汽车疾驰而来,沈鸣跟西文恩已交手百招,却谁也没能争得上风,沈鸣有些担心殷凛,他现在被西文恩拖住,根本赶不过去救他,而殷凛不是温恩的对手,他如果被温恩追上,毫无悬念会被抓走。 在汽车经过的瞬间,沈鸣用全力逼退西文恩,然后猛地一蹬树干,纵身敏捷的落到车顶上,他企图故技重施,但西文恩却是个难缠的对手,沈鸣没有得手,反而因分心被西文恩一脚踹下了汽车,他反手将刀尖插入树干,才避免撞飞出去。 沈鸣稳住身形,他表情冷漠,携裹着凌厉的杀气,他前所未有的认真起来了。 西文恩仍然是那张面瘫脸,看起来纯良无害,但眼底却缓缓晕开深红的血光。 杀意已被激起,没人会手下留情,这是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汽车猛烈颠簸,殷凛神情凶狠的盯着前方,扼住方向盘的骨节已然泛白,似要挣脱最后一层皮肉,他狠狠咬着牙,即使颠簸得浑身散架,也不敢稍作停留,殷凛大脑很混乱,他脑海反复重演着沈鸣往外冲的画面,他那样毅然决然,甚至不惜生死来掩护自己。 殷凛被强烈的无助与愤怒掩埋,他恨自己太弱,不仅无法自保,还需要沈鸣拼命保护自己,他害怕沈鸣会出事,那种极端的恐慌让殷凛无法平静,他已经找不到爷爷了,现在沈鸣绝不能再出事,否则—— 慌乱间,殷凛突然听见刺耳的声音,那是轮胎高速旋转与地面摩擦发出的,他眼角余光瞥向车前镜,便看见一辆黑色宾利不要命的冲了过来,有一刹那,殷凛想停车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但权衡之下,他还是继续加速向前,无论如何,他不能辜负沈鸣的付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天公不作美,殷凛很快就被逼入了绝境,汽车迅速驶出小树林,他却被一条横贯东西的河流拦截住,殷凛猛踩刹车,但倾斜的斜坡仍然将汽车不断往前推,宽阔的河流近在咫尺,情况危急不容殷凛多想,他迅速打开车门,然后纵身猛地跳了下来,紧接着,汽车便狠狠砸入河流之中。 殷凛重重喘息,浑身遍布冷汗,他没再逃,现在显然也无处可逃,他很快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起来。 温恩缓步走到殷凛面前,然后认真打量着他,他显然不太确信殷凛的身份,毕竟殷家人的强大深入人心,还从没有殷家人这样狼狈过。 温恩让黑衣人退后,压低声音道:“你是殷家人吗?” 殷凛表情冷漠,却始终沉默不言,他谨记沈鸣说过的话,无论对方问什么都绝不回答。 “我不是你的敌人。”温恩看起来比殷凛还警惕,“你是最有可能的人,相信我,我会对你有帮助的,如果你是殷家人,就应该有殷家的记忆,这是最好的证明,你不想夺回龙亚吗?我们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 “你不相信我?殷家虽然被那帮篡权者打压,但还没分崩离析,它一直在等待真正的殷家家主,我们会帮您夺回龙亚,严惩那帮篡权者,您如果有殷家传承的记忆,就应该听懂我的话,那帮篡权者现在怕您怕得要死,否则也不会想要赶尽杀绝。” 殷凛冷声道:“我不信你。” 温恩沉默许久,然后缓缓道:“我会表现我的忠诚,但在这之前,我必须确定你真的是殷家人。” 他目光一冷,然后便猛然发动攻击,温恩是西文恩手下最强的人,他对付殷凛绰绰有余,殷凛试图抵抗,但却完全是徒劳的,他看清了温恩的动作,却无法达到那样的速度,他被温恩一拳狠狠砸了出去,身体重重砸落地面。 温恩疑惑的皱了皱眉头,似乎惊讶殷凛竟然这样不堪一击,他接下来攻击越发猛烈,下手毫不留情,殷凛像沙袋似的被他压制着,他的力量、速度完全跟不上温恩,两人同时出拳,他拳头还没碰到温恩,就已经被温恩狠狠砸了出去。 如此反复下,殷凛受了很重的伤,他被温恩举高再摔下,然后死劲摁在地上,殷凛吐了好几口血,温恩手指像生铁般扼住他的喉咙,殷凛用力抓住温恩的手,却无法挣脱他的桎梏。 他感觉呼吸越来越艰难,空气从体内一点点被抽空,大脑轰鸣,神智在强烈的压迫下渐渐混乱,温恩动了杀意,如果殷凛不是真的殷家人,他就没有活下来的必要。 殷凛表情狰狞,脸色煞白,他整个人近乎浑浑噩噩,殷凛感觉自己就要死了,他没有了呼吸,但殷凛舍不得死,他还没找到爷爷,还没跟沈鸣道别,他的灵魂被硬生生扯离了身体,却固执地不肯远离人世。 他还不想死! 温恩松开手,他手指摁住殷凛脖颈,发现已经停止了跳动,他遗憾的叹气,看来这个仍然不是殷家人,但就在温恩起身的那一刹那,殷凛却猛然睁开了眼,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浓黑的夜幕,然后犹如捕猎的猛兽般敛了敛瞳眸,他眼底划过危险的光芒,整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温恩,然后狠狠一拳将他砸飞出去。 殷凛长身而立,他仍然狼狈不堪,但浑身的气势却高贵不容侵犯,巨大的压迫感几乎凝成实质,让人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念头。 温恩痛苦的捂住胸口,被砸中的骨头犹如碎裂一般,他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着,他微微抬头看向殷凛,在对方气势磅礴的压制下几乎动弹不得。 温恩虔诚的低下头,然后跪伏在地。 第20章 殷家 殷凛漠然地看着温恩,他像一柄出鞘的宝剑,气势锋锐凌厉,他浑身的伤丝毫不显狼狈,反像赫赫战功让人尊敬钦佩,殷凛缓缓走近温恩,没人敢阻拦他,黑衣人像被施了定身术,他们冷汗大颗大颗的滚落,几乎连武器都无法握住。 温恩谦卑道:“您想起来了?” 殷凛蹲下身,他狠狠扼住温恩脖颈,冷声道:“你想杀我。” “我……我不敢!”温恩憋得满脸通红,一字一字像从齿缝里挤出来一般,“我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龙……龙亚想赶尽杀绝,我也是不……不得已才……” 殷凛冷哼一声,他松开手,“现在龙亚形势如何?” 温恩一手捂住喉咙,新鲜空气猛烈灌到嘴里,让他不可控地拼命咳嗽起来。 “家主死后,殷家群龙无首,惨遭其他两大家族围剿,夫人为留您性命,拼死让人将您送出龙亚,现在龙亚以哈斯与威霖家族为首,殷家十几年来都在夹缝中生存,才存下微薄的力量,但现在不同了,您若能带领殷家,殷家必能重新恢复当年的辉煌,并且一雪前耻。” 殷凛拧眉,他脸色骤然一变,几乎已经听不清温恩在说什么了,大脑烫得像要烧起来,他握拳砸向脑袋,隐隐看见温恩在焦急的呼唤,殷凛霎时感觉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在被迅速抽空,他身体微微晃了一下,然后便猛地昏厥了过去。 殷凛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浑身骨头像被拆散一般,他稍稍动了一下,便感觉钻心的疼痛袭来,沈鸣连将他压回床上,严肃道:“别动,刚给你换了药。” 殷凛看了一下房间,“我们在哪儿?” “一个很隐秘的地方,他们暂时不会找过来。” 沈鸣提起他们,殷凛便猛地想了起来,他连一丝不苟地打量沈鸣,接着紧张道:“你受伤了吗?我记得我差点被那个黄头发打死,是你来救的我?” “除了我还能有谁。”沈鸣趴在床边,他指腹捏住殷凛下巴,戏谑道,“这是第二次救你了,这么沉重的恩情,你只有拿肉体来偿还了。” “……你现在能解释一下吗,他们为什么来杀我?” 沈鸣敛了笑容,他严肃道:“你真的想知道?就算你清楚一切,事情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反而会让人感到绝望。” 殷凛认真点头,“我还是想知道。” 沈鸣双手交握,指腹轻轻摩挲着手掌,然后他给殷凛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很复杂,在我讲之前,你必须先记住龙亚,这是一个强大的组织,分别由三大家族组成,龙亚同样也是这个组织所在岛屿的名字,但这座岛屿却不存在任何国家的版图里,他脱离了现有法律的控制,龙亚与各国达成了协议,龙亚保证不侵犯、扰乱秩序,各国也默许了它的存在。” “龙亚最初的创始人是殷家,其后几百年,他的地位一直无法动摇,直到十几年前,殷家现任家主突然暴毙,没人知道原因,但另外两个家族——哈斯家族跟威霖家族却趁机篡权,他们被殷家压迫了几百年才终于找到一丝希望,事情进行的很顺利,骤然失去家主的殷家成了一盘散沙,哈斯家族跟威霖家族联手铲除了殷家长老,甚至还企图杀死当时不到一岁的殷家少主。” 沈鸣继续道:“为保住殷家最后的希望,殷夫人拼死将孩子送出了龙亚,希望他有朝一日能重振殷家,对现在的龙亚来说,这个孩子就像一颗□□,在没铲除炸弹前,他们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殷凛听懂了,他不可思议道:“他们觉得我就是那位殷家少主?” “你有嫌疑,龙亚不会放过一个可疑人。” “……听起来很拉风。” 沈鸣不知从哪摸出一串葡萄,他一边往嘴里扔一边嫌弃道:“不过现在基本能证明你不是,殷家人不会被打得爬不起来。” 殷凛瞥他一眼,“殷家人有那么厉害?” 沈鸣将葡萄递到殷凛嘴边,殷凛张嘴吃下,沈鸣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觉得我厉害吗?” 殷凛想了想,然后点头。 “但对殷家人来说,他们一根手指头就能解决我。” 殷凛怀疑道:“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他见识过沈鸣的厉害,这人几乎就有些逆天了,如果殷家人能轻易打败沈鸣,他们究竟能强到什么程度! “不知道,我又没见过殷家人,大概是太逆天了,导致他们后辈子孙少得可怜,不过现在殷家已经名存实亡,龙亚却还如此忌惮这位流落在外的少主,就足以印证对方的不简单。” 殷凛感叹道:“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 沈鸣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见的,殷家人还不就那样,强大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覆灭了,说不定所谓的少主早就死了,这样最好,殷家也就真真正正能落下帷幕了。” 殷凛瞥沈鸣一眼,“你对殷家似乎很有成见。” 沈鸣低着头,将葡萄一颗一颗往嘴里塞,他遮掩了眼底的情绪,让殷凛一时无法猜透,过了一会儿,沈鸣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无所谓的摆手道:“反正殷家跟我们也没关系,现在重点是要活下去,就让龙亚去慢慢折腾吧,对了,你这几天不能去学校,他们肯定还会来找麻烦的。” 殷凛点头,他翻出手机一看,才发现有几十个未接来电,还有无数的未读短信。 殷凛躺在床上逐一打电话报平安,沈鸣则走到了房间外面,他双臂搁在栏杆上,看着不远处的一所厂房,他们现在偏僻的郊区,小路连车都开不进来,相信西文恩一时也不能找到这里来。 沈鸣摸出一根烟点燃,他想起自己赶到河边时的场景,殷凛脖子上有明显的淤青痕迹,如果再晚一步,他恐怕就被杀死了吧,看见殷凛昏迷躺在地上,沈鸣几乎无法抑制心底的愤怒,他早已将殷凛视为自己的所有物,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他,带走殷凛费了沈鸣不少功夫,直到发现殷凛还活着,沈鸣才总算恢复平静。 他已经很久没像那样愤怒过了,在发现殷凛可能死掉的时候,沈鸣体内血液忽然凉了下来,刺得神经隐隐发疼。 想到这里,沈鸣情不自禁的摸到了手腕处,眼神也霎时冷了下来,殷凛猜得没错,他的确厌恶殷家人,但他撒了谎,沈鸣其实见过殷家人,也就是那位突然暴毙的前任家主。 那时沈鸣还是荆家家主,与龙亚相比,荆家虽然不值一提,但在世界范围内,荆家却已是首屈一指,荆家从商,经济脉络遍布全世界,他们独创的品牌被全世界追捧,俨然成了一股主流,没人会轻视荆家在经济领域的龙头地位,偏偏除了龙亚。 沈鸣不知道荆家怎样入了龙亚的眼,大概要多亏他那位纨绔弟弟,总之,在某一天,沈鸣突然收到荆家的请帖,邀他协商要事,沈鸣不能不去,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殷家人。 在道上,殷家人几乎已经被神化,他们能仅凭一人之力撑起势力庞大的龙亚,还让其他两大家族俯首称臣不敢有半点企图,这本身就极其不可思议,但沈鸣那次见到的,却是一个并不算魁梧高大的普通人,这样的殷家人就算被扔到人群里,大概也没人能找出来。 但沈鸣很快就打消了轻视的念头,并且知道为何没有人敢得罪殷家人——他们实在太可怕了! 沈鸣自然不会将荆家交给龙亚,他那时已经察觉到荆家有内鬼了,却还什么都来不及实施,就在龙亚步步紧逼的局势下束手无策,龙亚从各个方面向荆家施压,几乎让荆家寸步难行,在最艰难的时期,沈鸣还惨遭荆为胜——他父亲私生子的陷害,甚至为□□还联手害死了他。 在这场死亡阴谋里,荆为胜是杀死沈鸣的人,殷家则是一手促成这件事的人,他们为荆为胜提供了可趁之机,甚至还在沈鸣死后,接受了荆为胜的投靠,将荆家正式归入龙亚的势力范围。 沈鸣不禁冷笑,殷家联手荆为胜害死了他,他又怎能不恨,他甚至恨不得殷家都死掉才好! 除了仇恨,其实还有一个现实的因素,那就是殷家人太强了,沈鸣清楚,他就算能重来一次,也仍然斗不过殷家人,所以没有殷家人,对他才是最大的助力,哈斯与威霖家族仍然忌惮着殷家人,他也正好能趁势将水搅浑。 沈鸣弹了弹烟灰,缭绕的烟雾徐徐融入空气。 殷凛是他计划中的变数,沈鸣没想到自己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他曾经不过单纯想跟殷凛上床,却不知不觉变成了现在这样,他不想殷凛死,这是毋庸置疑并且确信无误的事实。 沈鸣不禁庆幸殷凛不是殷家人,否则他将面临非常艰难的抉择,沈鸣甚至不知道他将会做出怎样的选择,不过现在他却确信了殷爷爷的话,没有殷家人会被打趴下,所以—— 真正的殷家少主已经死了吗。 第21章 暧昧 他们在郊外那所房子住了几天,殷凛的伤也渐渐恢复了,沈鸣一刻不曾放松警惕,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竟然平静没有任何异常,在沈鸣的叮嘱下,殷凛减少了通电话的时间,他从没发现自己人缘竟然这么好,当然这仅仅是相对沈鸣而言,沈鸣很少接电话,就算有事也是发短信。 这所房子就沈鸣跟殷凛两个人住,他们吃了两天泡面后,沈鸣总算动手做饭了,殷凛非常期待能犒劳一下胃部,但沈鸣的黑暗料理却有些颠覆想象,殷凛吃到嘴里,脸瞬间就黑了一片,偏偏沈鸣还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满脸威胁恐吓之意,似乎殷凛现在敢吐出来,他就敢现在给他全塞回去。 殷凛味如嚼蜡的解决了沈鸣的晚餐,然后跟沈鸣双双蹲了大半晚的厕所。 后来殷凛就不敢再让沈鸣进厨房,沈鸣显然也有自知自明,在吃过殷凛做的饭菜后,毅然决定将做饭的重任交给殷凛。 看殷凛似乎松了一口气,沈鸣不禁冷哼道:“能吃我做的饭是你荣幸,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殷凛试探道:“你没做过饭?” “没有。”沈鸣认真道,“第一次做饭没吃死人就不错了。” “……的确不错。” 殷凛没跟沈鸣辩驳,反正他也辩不过,沈鸣耍赖技术精湛,不是他能轻易超越的。 跟沈鸣一样,殷凛也以为这段时间会危机四伏,但真实情况却大相庭径,这是他第一次跟沈鸣相处这么长时间,容纳一个人并不容易,尤其是这个人还绞尽脑汁想把你压倒在床上,为了应付沈鸣不计其数的手段,殷凛不知道死了多少脑细胞,才一次次成功将沈鸣防在城外。 没有人肉麻的表白,但他们却近乎心照不宣,彼此都清楚对方的心意,差的不过是捅破那层窗户纸。 关系亲近了,自然也会有许多亲密的行为,除了拒绝跟沈鸣上床,殷凛在其他方向倒是毫不扭捏,事实上,像拥抱、接吻、牵手这样的动作,基本都是殷凛在主动实施,沈鸣两辈子从没跟人谈过恋爱,除了上床根本不知道怎样巩固感情,殷凛虽然没有女朋友,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在这方面,他比沈鸣更有经验,也更懂得许多让沈鸣一知半解,效果却出奇美好的浪漫手段。 闲暇无事,他们会一起做饭,殷凛掌勺,沈鸣打下手,偶尔目光会不经意的撞在一起,然后像炙热的火花般绽开,吃过饭,他们常会找一些电影来看,沈鸣对电影兴趣不大,但还是会跟着殷凛一起进入剧情,并很快让殷凛感到恼羞成怒,看电影的人都讨厌旁边有人剧透、诋毁、吵架,沈鸣却深谙此道,一会儿在殷凛耳边说剧情太假,地震后,地缝怎么可能刚好在主角身后不断裂开。一会儿又嫌编剧太蠢,许多逻辑根本说不通。 当然,电影往往是看不到结局的,因为在那之前,沈鸣早已不甘被冷落的动手动脚起来,他在殷凛身上卯足了劲的点火,殷凛也是男人,没道理能忍得住,何况他对沈鸣也是有感觉的。 但沈鸣却没想到殷凛控制欲竟然还挺强,他在接吻的时候,总会不经意的用手按住沈鸣后颈,甚至许多时候还企图压制沈鸣,沈鸣自然不会如他所愿,这也完全破坏了旖旎的气氛,弄得两人亲密跟在动手打架似的。 其实真用实力压制住殷凛,沈鸣是绰绰有余的,但他觉得太没意思,同时也不愿意这样对待殷凛,毕竟他不是跟对方上了床就一拍两散,虽然不知道两人究竟能走多远,但沈鸣第一次愿意去尝试,至少在不得不放弃殷凛前,他还能留有一段极其美好的回忆。 最起码以后跟人吹牛也有了底气,他沈鸣这辈子就算孑然一身也值了。 比起沈鸣的洒脱,殷凛想的更加沉重长远,他行事慎重,从来都是考虑清楚才会下决定,就像这次跟沈鸣的事情,沈鸣大概以为他是突然开了窍,但殷凛却从很久前就开始筹谋考虑,感情、身世、未来,他甚至会想象两个人将来的场景,殷凛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就没再想过回头。 某个晚上,两人吃完饭照旧在电脑上找电影看,这个电脑是沈鸣拿来的,房间里还接了网线,殷凛对灾难科幻类题材比较感兴趣,便认真浏览这类型的电影简介,他看得很认真,一刷新却发现网络没了,殷凛转过头,这才发现沈鸣也不见了踪影。 殷凛叫了两声沈鸣,听见他从楼下传来的应答声,又过了一会,沈鸣兴致勃勃的冲进了房间,他洗了澡,裹着一件宽松的睡袍,仅在腰间随意系了带子,衣襟处敞露出大片精壮结实的肌肉,丝毫不介意会走光。 沈鸣引诱道:“我这里有好东西,想看吗?” 殷凛将电脑往前推了推,然后躺在椅背上一动不动的盯着沈鸣,满脸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几个字。 沈鸣见鱼儿不上钩,干脆把u盘直接插到电脑里,他就站在殷凛旁边,从殷凛的角度,甚至能直接看见沈鸣的果体,这种情况下殷凛是管不住自己眼睛的,偏偏沈鸣还发现了他的举动,他没有收敛行为,反而拿手将衣襟扯得更开,他微微眯着眼,笑脸盈盈道:“就这么想看?” 殷凛撇过头,脸微微有些泛红。 沈鸣肆无忌惮的笑了好一会,然后他索性坐到殷凛面前的木桌上,这个姿势让沈鸣几乎全部走光,殷凛想看的不想看的全都看了个够,沈鸣甚至将腿搭在殷凛腿上,然后暧昧的往殷凛某个位置挪去,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睡袍已经被扯得从肩头滑了下来,松松垮垮的挂在两条胳膊上。 沈鸣信心满满道:“怎样?是不是让你有种想扑上来的冲动?” “……你从哪学的?” “无师自通。”沈鸣用脚趾轻轻踩了一下某处,他看着殷凛咬牙强忍的表情,不禁劝诱道,“你已经有反应了,快来,你现在一定很想扑倒我吧!赶快行动,是男人就别扭扭捏捏的!老子都洗干净等你了。” 殷凛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脸肯定红透了,除了臊得慌,他更多的是燥热出来的,从沈鸣出现到他的种种行为,都无异于在殷凛体内点了一把火,偏偏他还不得不控制这把火别燃起来。 他的确很想现在就把沈鸣扑倒,沈鸣外面那件睡袍就跟没穿似的,估计他是拿来故意诱惑自己的,无论如何,沈鸣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殷凛死死盯着沈鸣的大腿,沈鸣早就有反应了,他丝毫没掩饰自己的欲望,不得不说,沈鸣诱惑起人来真的很有一套,尤其是他本身长得还非常不错,沈鸣那张脸就很有迷惑性了,再配上故意为之的暧昧动作,实在让人无法把控得住。 这种感觉跟看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同,就算殷凛心底还有那么一点点别扭,却也被沈鸣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似乎意识到殷凛正在强烈挣扎中,沈鸣便再接再励的伸手勾住殷凛肩膀,沈鸣手臂修长,不着衣物的勾住殷凛肩膀,瞬间带来更为强烈的视觉刺激,殷凛突然深吸一口气,在沈鸣倾身过来吻他的时候,猛然起身主动吻了过去。 沈鸣双腿是放在殷凛腿边的,殷凛这样骤然起身,他腿就只能靠在殷凛身上,偏偏殷凛还步步逼近,殷凛一手按在沈鸣背部,一手控制住沈鸣后颈,这是他一贯接吻的方式,但沈鸣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现在的姿势、现在的动作,看起来好像太淫靡荒乱了啊! 殷凛从没被沈鸣撩拨到这种程度,他肆意亲吻着沈鸣,牙尖还轻轻啃咬着他的嘴唇,沈鸣自然不甘示弱,他坐在桌子上,身上衣袍松垮近乎无物,气势却丝毫没有弱于殷凛,沈鸣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让他即使表面处在弱势,却也仍让人不敢轻视,甚至能感觉到他仍然在掌控着全局。 的确,现在一切仍然在沈鸣的掌控之中。 在亲吻间隙,沈鸣还能动手打开u盘的文件夹,然后准确无误的找到某个视频文件,他立即点击播放,而殷凛在听见电脑里传出声音的时候,已经被沈鸣一把掀到了地上,沈鸣干脆利落的扔了浴袍,然后直接坐在殷凛身上,并将他牢牢压在了下面。 沈鸣俯身咬在殷凛肩膀,然后又轻轻舔了舔,他等这一刻等得头发都快白了,如今总算等到殷凛心甘情愿躺下来,虽然其中有很多他在搅局的因素,不过也算是得偿所愿,沈鸣一边吻殷凛,一边动手飞快地脱他衣服。 气氛暧昧而旖旎,在一旁,电脑里还传出淫靡婉转的□□,殷凛听清楚了,沈鸣放的是□□,而且主角还是两个男人,对方显然比他们更干柴烈火,就这一会功夫,里面已经干得如火如荼了,房间里游荡着一声又一声羞耻的□□声。 沈鸣本意是用□□增加气氛,达到他想要的目的,却没想到殷凛反而被刺激的清醒了过来,他死死盯着天花板,虽然体内燥热得厉害,但却并没有在沈鸣的动作下产生快感,殷凛是了解自己的,现在的场景限制了他的反应,他是不可能被沈鸣弄得产生快感的,他发现自己极其反感此刻的处境,他的身体跟心理都没有办法接受。 殷凛就这样在地上躺了好一会,骤然发现沈鸣已经伸手碰到了他后面,殷凛吓了一跳,他猛地一把抓住沈鸣的手。 他语气喑哑道:“沈鸣……” 沈鸣微微抬头,他直视着殷凛,眼里全是熊熊燃烧的yu火,已成燎原之势无法阻挡,殷凛只能在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他迅速起身抱住沈鸣,手臂用力犹如虎钳一般。 沈鸣猝不及防,只感觉后颈突然一痛,身体便猛地软了下来。 第22章 算账 沈鸣筹谋已久,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却没料到会被殷凛敲晕。 妈的殷凛反应比他还强烈,这小混蛋真能下得了手,就不怕自己产生心理阴影,日后无法再满足于他。 沈鸣郁结于心,简直想去报复世界了。 他就想不通了,两人手也拉了嘴也亲了,就差一起滚个床单,殷凛这小混蛋偏偏拐着弯的折腾他,平时拒绝还情有可原,昨晚都进行到那一步了,他还真能狠下心打断。 殷凛眼神哀怨的盯着殷凛:难道他放不下追随多年的右手君,想跟它缠缠绵绵翩翩飞? 沈鸣蹲在床边,他换了宽松舒适的衬衫短裤,脸上覆着一层阴郁,正考虑是否要趁人之危,以报昨晚深仇大恨。 殷凛平躺着,脸色平静秀色可餐,他比两年前看起来成熟了许多,属于少年的稚嫩青涩正缓缓褪去,轮廓透出些许硬朗,但却仍然让沈鸣情难自控,他肖想殷凛太久,就像饥肠辘辘的人看见了诱人的美食,还是一盘炒好就摆在你面前的美食。 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沈鸣咽了咽口水,他凑近殷凛,感觉体内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 “我就不信拿不下你!” 沈鸣纵身扑倒殷凛,决定现在就新仇旧恨一起算掉。 他掀开被子,然后双手直奔殷凛下面,沈鸣像饿狼扑食般的动作,却仍没惊动殷凛,他似乎很晚才睡,满脸清楚写着疲倦两个字。 沈鸣从昏迷中醒来,就一直陷在无限的挫败中,没有男人能忍受被人轻视性能力,他反省了近两个小时,然后终于得出了结论——他失败的原因,在没先让殷凛爽一次。 《礼记》曾说: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 同理可得,假如他先让殷凛爽了一次,那殷凛肯定就不好意思拒绝了。 沈鸣对此深以为然。 沈鸣扒了殷凛裤子,给他做晨起运动的时候,啧啧感叹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他还没怎么着,小殷就自己有了反应,甚至还越来越生龙活虎,沈鸣想起他曾经养过的一条拉布拉多犬,他一抚摸狗的脑袋,它就激动兴奋地冲自己摇尾巴。 不过拉布拉多比殷凛可乖多了,至少从没发疯咬过主人。 沈鸣一心盼望能快点完事,但殷凛就像跟他作对似的,持久力完全不像话,沈鸣自认技术不错,却弄到手都发酸了,他最后算是跟这东西较上劲了,等殷凛如他所愿爽过之后,沈鸣便兴致勃勃的开始继续昨晚征程。 为了避免殷凛故技重施,沈鸣还时刻防备着他,他昨晚要不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又怎能让殷凛这个半吊子得了逞。 此仇不报,沈鸣心里阴影难除。 沈鸣将手探入殷凛衣内,然后掀到袒露出精瘦的胸膛,他视线盯着殷红的某点,然后俯身轻咬了下去,殷凛皱眉,嘴里突然发出窸窣的声音,似是在低声抱怨什么。 沈鸣听了一阵,然后又凑到殷凛嘴边,他觉得这大概是一个机会,说不定能从梦呓内容抓到殷凛的把柄。 这样日后施以威胁,看殷凛还敢不从。 但沈鸣却没想到,殷凛梦呓的内容竟然与他有关。 “沈鸣……” “对不起——我不想打晕你的……你别走,我现在只有你了。” 他声音很轻,似娟娟溪水淌过沈鸣心底,让愤怒与不甘都化为秋水般平静。 “……你对我太好了,没有你,我现在早就死了。”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沈鸣啧了一声,表情缓和不少,他带着笑意戳了一下殷凛的脸,“算你有心,还知道谁对你最好。” 手却被殷凛一把抓住,他表情忧虑:“我们会死吗?” 沈鸣认真看他,发现殷凛似乎极度不安,他心里琢磨了一会,觉得现在不该趁人之危,殷凛越相信他,他就越不能让殷凛失望。 至于饥渴的命根…… 沈鸣翻身下床,他已经等了这么久,又何必再急于一时? 就在这时,他又听见殷凛轻声道:“我信你——” 沈鸣心软得快化了,妈的殷凛是不是清楚他的软肋?所以一个劲地往他软肋上戳,他最不能抵抗的就是殷凛撒娇,一字一句轻易就摧毁了他的心防。 他怀揣小鹿狼狈冲出房间,身后殷凛便缓缓撑起身瞥向窗外,听见沈鸣急不可耐关了门,才极其无奈的长出一口气。 “好梦……”殷凛笑着躺到床上,难得大早就有这么爽的叫醒方式,沈鸣手法真挺不错,殷凛琢磨算计着,下次再如何让沈鸣提供服务。 不过还得防备别被沈鸣突袭——这倒是个不小的难题。 沈鸣粗鲁扒他裤子的时候,殷凛就已经醒了过来,并清楚沈鸣是想报昨晚被打晕的仇,殷凛其实挺无辜,他也是被逼无奈,要不打晕沈鸣,他昨晚绝对后门失守了。 他试探过沈鸣,沈鸣却掷地有声地表示:“从来只有老子上别人,就没人敢动老子。” 可想而知,殷凛现在想动沈鸣毫无可能性,不过这件事迟早还是得解决,两个人僵持不下,总要有人先躺在下面,殷凛是从生理上反感,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怎么防范沈鸣,至于压倒对方,这件事大概暂时无法实施。 说白了,这仍然是件各凭本事的体力活。 殷凛穿好裤子,然后又躺着睡了个回笼觉,不知怎的脑海就浮现出沈鸣昨晚的模样,不得不说,沈鸣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他够强够爷们,那张脸长得也好看,昨晚穿那件浴袍诱惑他的时候,动作一点不显得阴柔,反而让被引诱的殷凛隐隐处于下风。 殷凛想起沈鸣修长的大腿,以及色泽诱人的肌肤,他视线沿着沈鸣腰侧朝下,落在浴袍隐隐遮掩的位置。 小帐篷缓缓挺立起来,蓄势待发不容耽搁。 殷凛探手摸过去,赫然发现那物竟粗得一手握不住,他手掌反复摩擦,也不见那物有丝毫动静,反而硬梆梆像无法弯折的硬骨头。 骨头—— 殷凛猛然惊醒,便看见沈鸣微眯着眼,正弯腰细细打量自己,他俨然抓着沈鸣的手臂,难怪摸半天还一点反应都没有,殷凛思及此便猛瞪沈鸣一眼,谁让他来打搅自己美梦的! 沈鸣似乎猜透了殷凛心思,他眼神越发危险起来,看得殷凛凉气一阵阵往外涌,差点就给冻成了冰块。 他冷笑了一下,然后猛地一脚踩在殷凛身上,不偏不倚正好是命根的位置,殷凛那物被好梦搅得蓄势待发,沈鸣猛地一踩,霎时一股剧痛传来,那物受了刺激便溃不成军的萎了下去。 殷凛拧眉咬牙,不亚于被狠狠捅了几刀子。 “——你疯了!” “你耍老子。” 沈鸣一脚还踩在床上,颇有黑道流氓的风范,他冷哼一声,“老子色令智昏,刚才洗澡仔细想了下,那么大动静你还能睡着,真是挺能耐的啊!” 殷凛装傻道:“你在说什么?” 沈鸣再次危险地眯了眯眼,他俯身凑近殷凛,几乎能听见对方沉重的喘息声,“少跟我装傻,说,昨晚为什么打晕我?” “手滑了……” 沈鸣低沉威胁道:“嗯?” 殷凛脑袋转得飞快,“我还没准备好。” 沈鸣没好气道:“还要沐浴斋戒三天吗!” “这样最好。” “你找不到恰当的理由,今天就做到让你下不了床。” 沈鸣这个威胁太大,殷凛不得不静下心来想理由,不一会还真找到连沈鸣都挑不出刺的理由。 殷凛正气凛然道:“因为你企图强女干未成年!” 沈鸣差点直接喷殷凛一脸唾沫,“你不是满了十八岁?” “还差两个月零五天。” 沈鸣一脸无语,张嘴还想说点什么,便被殷凛义正言辞的表情给拦下了,他悻悻然瞪了殷凛好几眼,最终心烦意乱的摆了摆手,“算你过关,不过下次没这么好运,我有事出门了,饭菜你自己做。” 殷凛松一口气,并问道:“你去哪?” “秘密。” “以我们现在的关系,还有不能共享的秘密吗?” “有。” “……” 沈鸣弯腰把鞋穿好,见殷凛还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模样,便轻飘飘道:“现在外面想你死的人很多,你最好留在这里,否则出了这个门,休想我还会去救你。” “这里就安全吗?” 沈鸣想了一下,“不一定,所以你害怕的话,就找个柜子躲起来。” 沈鸣离开后,殷凛心里就有些不安了,他起床吃了早饭,然后百无聊赖的找了部电影来看,但电影进度条过了一半,他也没听懂在讲什么,脑袋像一团乱麻,总控制不住去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房子空荡荡的,他从楼下逛到楼上,又从楼上走到楼下,最后连楼梯都挨个数个好几遍,还是没找到好的消遣物,往常沈鸣都在,殷凛便觉得毫无自由,因为沈鸣实在太乐于逗他了,几乎是乐此不疲,他想方设法在自己身上揩油,但殷凛却也不觉得难受,沈鸣大概就想看他恼羞成怒的表情。 真算起来,事情发展到昨晚那样还实属头一次。 殷凛昏昏欲睡的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盯着自己手指看。 沈鸣不在,似乎感觉更难受啊! 第23章 催眠 殷凛顾虑成真,没想到沈鸣离开没多久,就闯进了两个精神重症患者。 他翻身坐起,顺手从旁边夺了匕首权作防身,然后目光冷漠看向对方。 来者正是那天追杀殷凛的人,殷凛猜对方定然蹲守在附近,否则不能沈鸣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跟了过来。 殷凛仍记得那天被黄头发暴揍的过程,近乎窒息的恐惧在此刻衍生成疯狂的愤怒。 然而此刻他却势单力薄,黄头发一个人就难以对付,更别提还加上他高深莫测的老大,那可是连沈鸣都感到棘手的存在,殷凛不禁心情忐忑。 彼此对峙半晌,殷凛握匕首握得手都快麻了,那个穿着黑夹克,表情肃穆的正直青年却还在死死盯着他看。 殷凛眼角余光瞥见黄头发都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耐不住了,将匕首狠狠往沙发上一扎,冷声道:“你们想干嘛?” 正直青年便转头看向黄头发,眼神似在质询,黄头发表情急了起来,他连慌乱道:“少主,您不记得我了吗?” 殷凛盯着黄头发看了好一会,然后恍然大悟道:“我记得你。” 他神情了然,眼神却实在冷得让人可怖。 黄头发还没来得及欣喜,殷凛已提着匕首刺了过去,他看准了时机,匕首笔直刺向黄头发胸口,千钧一发之际,黄头发却被旁边青年轻轻推了一把,他力道不大,殷凛却无法找准原先的位置,黄头发满脸震惊与惶恐,竟吓得不敢再动弹,硬生生让殷凛狠狠刺了肩膀一刀。 血像不要钱似的往外淌,很快在地面积了一片浅滩。 殷凛拔出匕首,面无表情的道:“——你是来杀我的人。” 温恩捂住肩膀,扑通一声就给殷凛跪了下来,“少主,我该死!我竟然伤了您!您惩罚我吧,能死在少主手里是我的荣幸!” 殷凛总算感到不对劲,皱眉道:“你有病吗?” 温恩跪行到殷凛脚下,迫不及待狂点头道:“是,我有病!我病入膏肓,我无药可救!” “……”殷凛无语看向正直青年,“能把这个神经病送回医院吗?” “恐怕不能。”西文恩盯着殷凛看了好几秒,然后弯腰恭敬行了一个礼,“少主,您还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吗?” 客厅里,西文恩跟殷凛坐在沙发上,旁边温恩则拿着抹布清理血迹,他肩膀伤口还在流血,却清理得极其认真,不肯放过任何一处污渍,用温恩的话说就是他不能让自己的血玷污了少主的地板,至于伤口,这跟少主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 殷凛怀疑他是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西文恩眉头紧锁,显然对现在的状况非常不解,并且抱以深深的担忧。 他刚才跟殷凛进行了一番对话,脸色也随之变得愈发难看。 在见到殷凛的时候,他就有了不详的预感,却没想到殷凛会把那天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他记忆似乎出现了一个断层,只记得那天被温恩打晕,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都一无所知。 殷凛的震惊不亚于西文恩,“你说我差点杀死他?” 他手指向温恩,温恩似乎有所感应,立即抬头温驯地看向殷凛,就差拼命摇动尾巴了。 西文恩点头,“温恩不会骗我。” “所以,你们判定我就是所谓的少主,也就是那个流落在外的殷家人?” “是的。” “…………” 殷凛喝杯水压了压惊,他已经接受自己不是殷家人的设定,对突如其来的颠覆感到棘手。 西文恩又道:“那天您已经觉醒过,却不知为何记忆出现了空白,但殷家人这个事实毋庸置疑,如果您仍然想不起来,事情大概会非常糟糕。” “什么意思?” “龙亚已经展开行动了,现在除了您,还有两个人没有落网,您的处境将会很危险。” “你叫什么名字?” “西文恩。” “我没印象。”殷凛拉扯着被匕首划破的沙发皮,“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就信沈鸣吗?” 殷凛不假思索的点头,“当然信。” “蠢货!”西文恩严肃道,“据我所知,沈鸣极其厌恶殷家人,他隶属龙亚,但却与殷家水火不容,你相信他就不怕他亲手卖了你,龙亚可绝不会手软。” “你骂了我……” 西文恩拧眉疑惑看向温恩,“有吗?” 温恩一脸“你完蛋了”的表情郑重点头。 西文恩掀了掀眉毛,轻咳一声企图遮掩这个事实,“我保证,如果你跟沈鸣挑明身份,他会毫不犹豫交出你,将你视为筹码跟龙亚谈判,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沈鸣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殷凛心想你这不是废话,我都还没弄清楚沈鸣的身份,他能轻易告诉你。 “你的目的是什么——我可没有殷家人那样变态的天赋,我只是个连温恩都打不过的普通人。” 温恩满怀信心的看着殷凛,信誓旦旦道:“少主你一定能恢复天赋,然后重振殷家,将龙亚夺回来!” 西文恩嫌聒噪,给了他一巴掌道:“闭嘴!” 温恩委屈看向殷凛,见殷凛面无表情,最后嘤嘤嘤地蹲墙角去了。 其后西文恩告诉殷凛龙亚的局势,同样的话殷凛从沈鸣那已经听过一遍,所以他重点挑沈鸣没说过的分析,西文恩主要介绍了现在殷家的实力,情况比殷凛想的还要糟糕。 在哈斯家族跟威霖家族的双重打压下,殷家连龙亚的发言权也最终丧失,这代表殷家不能干涉龙亚的决定,而且殷家一直在其他两大家族的监视下,现在的殷家就像一座腐朽的牢笼。 殷家人有两个选择,第一是坚守殷家但毫无自由,第二就是像西文恩这样投靠两大家族,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想得到两大家族信任,并且走到西文恩今天的位置,他必须付出尸俘遍野的代价。 殷凛没有问投诚的条件,他几乎能够猜到——就像古时候兵临城下,将领投降必会斩杀主将以示诚意。 西文恩在讲述的过程始终面不改色,似乎那并不是多艰难的抉择。 “现在除了您,没有任何人知道我跟温恩的身份,就连殷家那些老古董也瞒在鼓里。”他不屑冷哼道,“老古董视我们为叛徒,像被砍了翅膀的蝼蚁般死守着殷家,哼,愚忠愚孝,这样也就能死在殷家了,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殷凛沉默,他没有殷家的记忆,并不能代入这些情仇之中,他缺乏归属感,甚至还没有将自己真正视为殷家人,然而西文恩不像在撒谎,殷凛一时难以抉择起来,诚如西文恩所说,他现在处境艰难,龙亚的人随时可能杀过来,凭现在的殷凛是没办法抵抗那样强大的组织。 他需要借助殷家的这股力量,就算为了能跟沈鸣活下去。 殷凛目光染了阴郁,西文恩没有撒谎,沈鸣的确不曾掩饰对殷家人的厌恶,但他一直都无形依赖着沈鸣,现在却需要隐瞒对方…… 殷凛心中感到彷徨而不安。 “夫人——也就是您的母亲精通催眠术,她为了保护你,可能将催眠术用在了您的身上,这是最具可能性的猜测,这种催眠术能保护你,如果遇到危险会自动消除,这大概是你能突然爆发并打败温恩的原因。” 殷凛感到不可思议,“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催眠术有这么厉害?” “这不是传统的催眠术,而是在催眠的作用下施加的封印,殷家人在大概三岁就会逐渐觉醒,从而得到从上一辈传承的记忆,殷家天赋比普通人强十倍以上,如果能解开这层封印,你的实力绝不是现在这种程度,想要重振殷家在龙亚的地位,最重要的前提就是你必须先解开你母亲施加的封印。” “怎么解开?” 西文恩:“…………” 温恩:“…………” 为解除施加的封印,西文恩想了无数新奇的办法,但统统毫无用处,他能从催眠推理出这么多理论已经伤透脑细胞,况且对催眠实在涉及不深。 既然殷凛在危险关头能暂时消除封印,就说明事情有回旋余地,只是现在还没有找到而已。 苦思无果,两人决定先行离开,并在走之前一再告诫殷凛,不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沈鸣,否则他会破坏掉整个计划。 殷凛心中还藏着一分戒备,便敷衍般的点头应了,至于接下来的事,还得他自己来权衡利害。 他并不想欺瞒沈鸣,爷爷失踪后,沈鸣成了他最后避风的港湾,殷凛清楚他对沈鸣的依赖,如果连这个他最后能信任的人都变得可疑了,那他就真的成了无根的浮萍,找不到任何能够栖息的地方。 殷凛疲倦的躺在沙发上,他拿手背遮住眼睛,心情沉重犹如压了铅块。 ——沈鸣会站在他这一边吗? 第24章 袭击 夜幕低垂,沈鸣却迟迟未归。 一颗子弹轰然射穿玻璃,剧烈声响将殷凛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拉了出来。 他迅速翻身躲避,并听见楼下传来浑厚狂妄的嘶吼声。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爷爷还能饶你不死——”他说着呸了一声,“这他妈说着太没劲,听见没,快给爷爷滚出来,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殷凛屏气凝息,接着几颗子弹又射穿了玻璃,几乎擦着他脸侧射入墙壁,殷凛摸了一手血,惊慌过后却迅速冷静下来,他清楚现在不能慌,至少不能坐以待毙。 对方枪法很准,子弹穿透玻璃的瞬间,碎片跟着哗啦坠了一地,现在几乎没有完好的碎片。 殷凛蹲下身,然后矫健挪到书桌旁,再抓着电脑翻身滚到角落。 他电脑一直开着,此刻摄像头传递的画面正清楚呈现在殷凛面前,他看清了房外的袭击者。 那是个体型魁梧的胖子,穿着一身牛仔衣裤,肚子大得像要崩破牛仔衣料似的,他匪气地叼着一根烟,手里举着黑色消音□□,神情悠闲跟来邻居家串门似的。 他甚至没把殷凛放在眼里,就像猫抓老鼠,从来不会将老鼠视为对手。 殷凛确认过胖子的位置,正打算往楼下撤,便发现胖子突然抬起头,他发现了摄像头。 胖子盯着摄像头看了好一会,他脸色透着阴寒气息,目光阴郁,满身戾气,然后胖子猛然冷笑起来,表情凶狠使人不寒而栗,殷凛浑身紧绷,血液近乎凝滞一般,接着胖子举枪对准殷凛,他顿了两秒才屈指扣动扳机,子弹猛地射穿监控镜头,猝不及防的炸裂让殷凛浑身凉透,子弹犹如击穿了他的脊髓。 监控画面猝然漆黑,殷凛不敢耽搁,他迅速推开朝向后方的窗户,底楼窗沿有落脚的平台,殷凛拿出绳子,将一头系在腰间,另一头则将铁钩挂在窗户旁,他借助绳子顺利落到底楼窗沿上,然后推窗跳了进去。 行动焦急紧张,殷凛却没忘记带沈鸣给他防身的□□,他纵身跳进底楼厨房,然后持枪警戒四周,整个过程惊心动魄,殷凛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听见胖子踹门的声音,防盗铁门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殷凛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 胖子力道极强,铁门不断嘎吱作响,殷凛却开始怀疑起他的智商,比起西文恩高超的□□,他蛮横冲撞的行为实在愚蠢之极。 殷凛趁机冲进杂物室,杂物室有一间地下室,沈鸣曾经带殷凛去过,那里非常隐蔽,胖子是绝不可能找到的,殷凛没打算出去硬拼,那个胖子显然有些本事,何况龙亚的人他现在还招惹不起,与其拼个半死,不如先忍耐一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杂物室堆放着许多废弃瓦罐与水缸,殷凛找到缺了一角的水缸,然后小心将其搬开,没人能想到,这个水缸下面竟然别有洞天,除了水缸掩盖,其后还有隐秘砌好的砖头,必须用正确方法才能搬开,殷凛缓缓触摸着砖头边缘,然后沉下心缓慢撬起砖头边角。 地下室没有信号,殷凛听着残暴凶狠的砸门声,想了一下还是迅速给沈鸣发了短信,他尽量简洁叙述现在情况,并叮嘱沈鸣暂避起来,他不会有事。 短信发送出去后,殷凛便迅速进到地下室,从内挪动水缸非常吃力,着力面积导致结果事倍功半,水缸将入口完全遮盖的时候,殷凛听见砸门声骤然消失了,同时外面传来微弱的对话声,他无法听清谈话内容,更不知道究竟是谁拦下了胖子,殷凛咬紧牙关,最终还是将砖头砌了回去。 胖子的目标是他,殷凛清楚自己一旦出现,局势会陷入愈加危险激烈的状态。 接下来便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殷凛背靠在墙上,他轻轻地喘息着,再将手指一根根用力攥紧,气氛似硝烟在弥漫,殷凛缓缓闭上眼,脑袋像有一根紧紧绷直的弦,他咬紧牙关,痛恨此刻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焦躁而担忧。 沈鸣会不会没看到短信? 是不是他在阻止胖子砸门? 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殷凛统统一无所知,他陷在极度的无助之中,并且深受愧疚折磨,他不敢想象,如果沈鸣真出了什么事,他将会怎样,龙亚想抓的人是他,没有沈鸣,殷凛自己早就被抓走了,他不能害了沈鸣。 殷凛从没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力量。 他开始冷静思考西文恩说的话,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么他还需要一把钥匙来开启这种能量,但没人知道钥匙是什么,难道危险就是开启的钥匙?西文恩也曾说,之前他就是在濒临死亡才爆发的。 殷凛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殷家人,他不想死,更不想沈鸣被牵连,他想要这股力量,他从不犯人,但人若犯他,他也必诛之! 即使龙亚所向披靡、坚不可摧。 殷凛耐着性子等了快一个小时,他心情复杂,浑身是汗却手脚冰冷,殷凛挪开砖头,侧耳没听见任何声音,他小心翼翼推开水缸,只见房内漆黑一片,周遭万籁俱寂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走出杂物间,便看见客厅亮着灯,隐约还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殷凛很快辨认出沈鸣的声音,他连跑了过去。 在胖子一通蛮力打砸下,铁门已经严重变形,地上洒满了鲜血,西文恩坐在椅子上,一条胳膊几乎被血迹覆盖,沈鸣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即使打了麻醉,取弹的过程仍让殷凛胆战心惊,但西文恩却只是拧着眉,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旁边温恩也受了伤,他正在自己包扎伤口,嘴里发出轻微的痛呼声。 沈鸣抬头看见殷凛,脸色猛然一变,但似乎想起西文恩不再具有威胁,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殷凛动了动嘴唇,却看见西文恩朝他摇了摇头,似乎提醒殷凛不要暴露身份。 帮西文恩包扎好伤口,沈鸣才动手给自己消毒,他反手动作很别扭,殷凛连接手过来。 沈鸣嘶了一声,还有心思打趣道:“就算我没及时让你出来,也没必要打击报复吧。” 殷凛动作轻缓下来,“我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我当时就在附近,本来不想出现的……”沈鸣瞥了西文恩一眼,“不过贺森那家伙差点把西文恩打死,啧,西文恩要死了,我一个人可杀不了贺森。” 西文恩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我迟早要杀了贺森那个混蛋!” 沈鸣笑道:“龙亚有你不想杀的人吗?” “没有。” “他们竟然派贺森来,这代表你已经被放弃了吗?” 西文恩冷道:“龙亚从来就没信任过我。” 沈鸣起身,他朝西文恩伸出手,没有一丝玩笑成分的问道:“你想先杀我,还是先杀贺森。” 西文恩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杀贺森。” 两人达成共识,算是一笑泯恩仇,事实上,龙亚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但沈鸣跟西文恩却相识已久,西文恩嘴里常念叨着想杀死他,但关键时刻却还是会保他的命,沈鸣同样是这样,这是他们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然而就算结了盟,却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杀死对方,没有任何事情能绝对把握,就像他们彼此也不会绝对信赖任何人。 然而他们的对峙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贺森。 在龙亚,贺森的强大无人质疑,他却尤其讨厌西文恩,大概因为西文恩原来是殷家的人,贺森没事就挑衅西文恩,导致西文恩恨之入骨,但他打不过贺森,即使西文恩跟沈鸣联手,也只能跟贺森打成平手,他们无数次想要干掉贺森,却总是没能如愿,这几乎成了两人的心病,西文恩想杀贺森,沈鸣同样想杀他。 这是他们唯一没有出现分歧的事情。 贺森受伤离开,事情却不会就此结束,沈鸣清楚,龙亚下一轮攻击很快就会到来,他们必须养精蓄锐,并找到新的落脚点。 西文恩跟温恩暂时留在房内,殷凛总算找到机会跟沈鸣单独相处。 沈鸣靠着栏杆看向沉沉夜色,殷凛从背后抱住他,并伸手取走沈鸣指间的香烟。 “你——”沈鸣转身想夺回来,却被殷凛箍住双手,他将烟扬手抛下,然后狠狠吻住沈鸣,嘴唇毫无阻拦的碰在一起,沈鸣怔了一下,接着抱紧殷凛再疯狂的吻了回去。 一吻绵延持久,沈鸣轻喘笑道:“有事?” 殷凛紧紧抱住沈鸣,并将头搁在他肩膀上,他这个姿势充满了依赖感,让沈鸣无法抵抗的一阵心软,过了好一会,殷凛才低声道:“龙亚会放过我吗?” “不会。” “你要跟我逃一辈子吗?” 沈鸣低笑出声,“你才多大,现在就想着一辈子的事。”他虽在笑,但话语里却夹着无法掩饰的无奈。 殷凛表情复杂道:“沈鸣,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会伤害到你。” “你能伤害我吗?”沈鸣不以为然,“别想太多,我本来就对龙亚没什么好感,现在为你跟龙亚决裂,也不算什么坏事。” “……我想变强,我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你。” 沈鸣就当他在开玩笑,不无敷衍道:“会有这一天的。” “你能永远陪着我吗?” 沈鸣凝视着前方,他目无焦距,好一会才轻叹道:“谁知道呢……”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不离不弃,携手白头。” 沈鸣缓缓嚼着殷凛说的话,他表情掩藏着浓黑的夜色中,却感觉殷凛那句承诺,更像是无法企及的奢望。 有谁能真的携手白头。 第25章 逃离 天亮之前,他们乘车赶往首都机场,再转乘机飞往云南省,机票是沈鸣花高价买的,只有两张邻座位置,自然分配给沈鸣跟殷凛,他们的目的地是缅甸,那里有一支沈鸣的隐蔽力量,再结合缅甸复杂的地形条件,是现在唯一能对抗龙亚的地方。 除了西文恩跟温恩,他们还多带了一个人——跟殷凛有过节的朱成峰。 殷凛见到他的时候,差点没动手将其揍成猪头。 出发前,没有人赞同带上这个累赘,但沈鸣却一意孤行,被逼急了也只是道:“他身上有很重要的东西,能威胁到龙亚。” 殷凛便奇怪问:“什么东西?” “不知道,我拿到的消息很有限,大概连龙亚都不清楚。”沈鸣表情认真,不像是在撒谎,“但我确定龙亚在觊觎他身上的某一件东西,这也是我来首都的目的,只是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展。” 朱成峰脸上挂了伤,显然在被迫带走他之前,沈鸣已经动手威逼审讯了一番,却最终没有任何线索。 “你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沈鸣沉着脸踹了朱成峰一脚,显然被他气得不轻,“不知道,但肯定在他手上。” 朱成峰肿着猪头脸,声泪俱下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到底是谁在陷害我?原来你跟陈家都是一样的目的!但我没有什么画,我他妈冤死了啊!” 殷凛一直在观察朱成峰,却没有发现任何破绽,要么是朱成峰演技太好,要么就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殷凛能想象沈鸣的手段,一般情况下,朱成峰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否则不可能在生不如死的情况下还隐瞒着秘密。 然而沈鸣却斩钉截铁否认了他的猜疑,“东西一定在朱成峰身上,我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蹊跷,但龙亚绝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 情况紧急,沈鸣没有时间再逼问朱成峰,所以才决定将他带上,企图从他身上找到一些对抗龙亚的方法。 这是下下策,但他们却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上飞机前,朱成峰没少耍手段,甚至还差点就逃走了,但他没跑多远,就被西文恩给抓了回来,后来他看西文恩的眼神跟看沈鸣一样畏惧,反而衬得没动过手的殷凛成了大好人。 朱成峰交给西文恩看守,他在起飞后就逼朱成峰吃了一定分量的安眠药,保证他能一觉睡到云南机场。 殷凛就挨着沈鸣,心情显得有几分沉重。 沈鸣侧头看了他好几眼,却猜不透殷凛的心思,以为他是太紧张导致的,便压低声音道:“别太害怕,不会有事的,就算真倒了霉,不是还有我给你垫背。” 殷凛点了点头,他没有看沈鸣,而是侧身将视线投向了窗外,心情陷入从未有过的焦躁境地。 不久前,他跟沈鸣在阳台上进行了一番交流。 漫长的沉寂过后,殷凛总算鼓足勇气问出了他压抑许久的问题,他近乎如履薄冰地道:“沈鸣,如果我就是殷家人呢?” 沈鸣没料到他会提这个问题,“没有如果这种可能性。” “假设,假设我真的就是,你也会讨厌我吗?” 沈鸣凝视着殷凛,似乎因为殷凛的提问而怀疑起他的身份,但他到底没说出来,更没回答殷凛那个问题。 殷凛反而不肯善罢甘休了,“你不是讨厌殷家人吗?我的嫌疑不算完全洗脱不是吗?那你究竟有多爱我,就算我真的是殷家人,你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吗?” 沈鸣说了一句让殷凛近乎心寒的话,他不容置疑道:“殷凛,你不会是殷家人。” 那一刹那,殷凛感觉已经不必再多问什么了,沈鸣连这个假设都不愿去尝试,又怎么会接受他殷家人的身份,如果真的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了他,沈鸣会不会现在就抛弃他—— 殷凛不敢继续想下去,他感觉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甚至他宁可自欺欺人,也不愿尝试被沈鸣抛弃的感觉。 似乎感应到殷凛低落的心情,沈鸣忽然长叹一口气,他声音低沉道:“阿凛,你不懂……” 至于不懂什么,沈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后来,沈鸣又问殷凛:“那你是殷家人吗?” 殷凛用力攥紧栏杆,骨节微微泛白,他将颓丧的表情藏在沉沉夜色里,然后挤出一丝微笑,似在蛊惑自己一般平静道:“我不是。” 殷凛看着窗外滚滚白云,他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将沈鸣深深镌刻在了心底,他想牢牢抓住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再放手,被沈鸣否认的时候,他心情会史无前例的糟糕,甚至慌张无措形同失去了前进的目标。 他不会放弃沈鸣,无论发生任何事。 殷凛目光坚定而执着,是沈鸣先来招惹他的,就算被发现殷家人的身份,他仍然不会容许沈鸣离开,绝对不容许! 下飞机后,西文恩将朱成峰不耐烦的推给了沈鸣,沈鸣拎着朱成峰找了一个偏僻角落,殷凛想了一下,也迅速跟了过去。 沈鸣并不想带着朱成峰,如果能在接下来行动之前撬开朱成峰的嘴,无疑是最两全其美的事情。 但朱成峰显然不愿意配合。 “听着,我们接下来都可能会死,你要是知道什么,就现在说出来。”沈鸣沉着脸,满身阴冷肃杀之气,“别认为我在骗你,你还想继续瞒下去,就只能跟着我们一起去死了!” 朱成峰大概是真的冤枉,他甚至想跪下来给沈鸣磕头了,“大哥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啊,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不出你想要的东西!你为什么就不信我?我真的没有那幅画!你就放过我吧!” 沈鸣拧紧眉头,禁不住也开始怀疑起来,他已经逼了朱成峰很久了,但对方却始终只字不言,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他宁愿将那幅画带进棺材里? 殷凛也很疑惑,作为局外人,他能清楚看到朱成峰并没有撒谎,他神经几乎快要崩溃了,却仍然没提出任何有用的线索,但沈鸣也不像在撒谎,他既然肯定朱成峰手上有所谓的画像,那么空穴来风必有其因! 然而会有怎样的原因,导致朱成峰明明已经有那副画像,却偏偏脑袋里没有任何印象? 殷凛苦思冥想,然后猛地想到了一个关键的线索,这还是西文恩提醒过他的。 ——催眠! 沈鸣将殷凛的反应看在眼里,奇怪道:“你想到了什么?” 殷凛既然打算瞒着沈鸣他的身份,就不会如实相告,他胡乱猜测道:“你不是说陈家也想要那幅画?东西会不会已经被陈家拿走了?” 沈鸣摇头,他又厉声恐吓了朱成峰好一会,最终还是无奈放弃了。 朱成峰垂头丧气,整个人像老了十岁有余,他脸上没有丝毫精神气息,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已经让他感到不堪重负,他真的不知道有什么画,从起初的否认害怕到现在的麻木乞求,他渐渐清楚自己再如何否认也没用,除非交出那幅画,否则沈鸣绝不会放过他。 但画……他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画…… 鬼才知道! 在其后的路程中,殷凛开始认真梳理他想到的思路。 1:龙亚确定朱成峰身上有所谓的画,但画的存在形式其实并不肯定。 2:朱成峰对这幅画没有任何印象,这有两个可能,一是朱成峰撒了谎,他不打算背叛原主人。二是朱成峰真的不知道,他的记忆曾被人清洗过,对方让他忘记了那段记忆存在。 这种想法非常匪夷所思,要不是殷凛现在就亲身经历着,他也完全不敢相信这种事情的存在。 将这两条线串联在一起,事情便很容易解释了。 怎样才能让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保守住秘密?很简单,那就是把这件东西放在对方的身上,让他不能丢弃,也不能离开这件东西,沈鸣曾说过那是一副画,现在需要思考的是,怎样让一幅画留在人的身上,并且不能被对方丢弃。 最简单的方法只有一种! 殷凛微微抬眼看向朱成峰,他大概想到问题的关键了,现在剩下的就是做进一步的确认。 殷凛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跟催眠部分,然后将分析讲给了沈鸣听,但沈鸣却极其不以为然,他无奈道:“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但是毫无发现,我检查过朱成峰,他身上甚至没有任何的痕迹,不可能有人把这幅画留在他的皮肤上。” 殷凛却觉得自己的分析并没有破绽,这是唯一最大的可能性,他相信沈鸣,却还是想要亲自证实一次。 他问道:“我能再检查一遍吗?” 沈鸣不抱任何希望的点了点头。 西文恩提议就在车上检查,毕竟接下来他们不会再有喘息的机会。 他们乘坐的是一辆面包车,温恩开车,西文恩坐在副驾驶,朱成峰则被绑了双手,然后扔在面包车后面的位置。 沈鸣把人拎出来,他解了绳子让朱成峰自己脱掉衣服,朱成峰几乎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能现在就洗脱嫌疑,便毫不犹豫的扒掉衣服,他扒完又动手去脱裤子,被殷凛及时阻止了。 “转过身去,背对着我。” 朱成峰一点脾气都没有,迅速转身背对着殷凛,一边喊冤道:“大哥,我看你是聪明人,你千万看仔细点,我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我他妈简直比窦娥还冤啊!” 殷凛对朱成峰没什么好感,不耐烦道:“闭嘴!” 沈鸣脸霎时沉了下来,目光危险道:“你他妈在骂我傻吗?” “你傻吗。”西文恩嗤笑一声,“他很显然在骂你傻。” 沈鸣反而不生气了,他慵懒靠在椅背上,表情意味深长道:“有人半夜爬老婆床,结果家暴一顿给扔了出来,岂不是更傻?” “——你想打架吗!” “来啊,谁怕你!” 眼看战火弥漫,殷凛不禁无奈道:“现在形势危急,你们就别内乱了。” 沈鸣嗯了一声,侧头不再搭理西文恩。 西文恩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喃喃自语了一句,“有能耐你别怕老婆啊!” 殷凛脸一黑,沈鸣却似乎很享受这个称呼,半晌气定神闲反击道:“我可不敢跟你比,龙亚第一惧内的称号你还是留着吧!” 西文恩用力扼紧手腕,“惧内?你在开玩笑吗!徐谷敢不听我的话,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让他撅尸比股,他不敢给我趴着!” 沈鸣轻轻啧了一声,便听温恩扭头朝西文恩严肃道:“你说嫂子坏话,我会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带给嫂子的!” 西文恩一脸□□的表情。 第26章 V章 (一) 发现他们逃离,龙亚肯定会派人在入境处拦截,沈鸣不得不另寻他法进入缅甸境内,而云南省与缅甸边界有交接的森林,辽阔宽广,森林茂密,这片森林鲜有人迹,甚至还存在大型猛兽,森林内没有开辟路径,杂草丛生,一旦迷了路,几乎必死无疑。 沈鸣几年前在这里执行过任务,其危险程度惊心动魄,不过正是有过经验,他才敢再次闯入这片魔鬼森林。 抵达边境入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只有隐隐的亮光照出朦胧的轮廓,旁边宽阔的森林一望无际,犹如潜伏在黑暗里的猛兽。 温恩粗鲁的将朱成峰拖了出来,朱成峰满脸死灰,任其摆布连喊冤求饶都不再说了。 “这家伙真有鬼?”温恩瞥了一眼朱成峰,他没少被吓得屁滚尿流,“要是真的,他能拿奥斯卡影帝奖了。” 殷凛没说话,他还陷在困惑之中,始终想不通事情究竟哪里不对劲。 先前他认真检查了朱成峰皮肤,却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沈鸣拷问的痕迹还历历在目,却唯独不见所谓的图案或线索。 难道朱成峰不过是龙亚放的□□?他根本没有能威胁到龙亚的东西?这种说法信服度并不高,毕竟当时沈鸣还没跟龙亚决裂,龙亚没有预测能力,他不必给沈鸣一个毫无意义的任务。 因此,关键还在于没找到正确的方法。 “都警惕点,我怀疑龙亚会在这里发动袭击。” 沈鸣将那把柯尔特□□扔给殷凛防身,然后从后备箱提出一个防水包,这东西殷凛没见沈鸣带过,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沈鸣背好包,然后低声对殷凛道:“待会你跟在我旁边,不能放松警惕。” 殷凛认真点头。 倒是西文恩毫无危机感,他一只胳膊受了伤,却还有闲情逸致欣赏夜景,高深莫测让人有些看不透。 沈鸣见怪不怪,清楚西文恩表面若无其事,其实连半点风吹草动都了然于心,他走在前面打头阵,殷凛紧跟在后面,温恩负责带着朱成峰,西文恩自然是殿后。 森林入口有被踩踏的痕迹,但越是往里走,植被便越是密集,几乎将隐蔽的道路完全覆盖,气温越来越低,潮湿的空气浸透衣服,那种感觉非常难受,沈鸣举着狼眼手电,往前每一步都仔细确认方位,以防迷失在森林里。 走了好一会,沈鸣突然沉声道:“他们开始行动了。” 殷凛惊讶道:“什么意思?” “有人在跟踪我们,从下飞机开始,不能再留着他们了。”沈鸣看了一眼西文恩,两人默契地拔出了武器,“你们在这里等着,我们很快就回来。” 殷凛见他们神情肃穆,不禁担忧道:“注意安全。” 沈鸣笑道:“没事的。” 一般情况下,他们是没必要一起行动的,但这次情况不同,因为沈鸣早就发现,一直跟踪他们的赫然是贺森,这家伙大概就等着这个机会下手,森林是最好的隐蔽场所,不会招来大批边境维和部队。 两人快速而隐蔽地往后方退,凭借窸窣的声响分辨敌人的位置。 他们没有选择,就算贺森来一招调虎离山,他们仍然要先杀死贺森,现在先发制敌好过束手待毙,贺森是一个巨大的威胁,有他存在,所有人都会受到生命威胁,只有杀死贺森,他们才能获得喘息的机会。 但愿温恩跟殷凛能撑过接下来的袭击。 森林伸手不见五指,殷凛灭了狼眼手电,他们藏在一个极为隐蔽的灌木丛里,周围万籁俱寂,只能听见大风刮过的声音。 温恩压低声音道:“如果有危险,我掩护,你立即撤退。” 殷凛握紧□□,虽然现在毫无动静,却也不敢轻易放松警惕,“少废话,我没你想的那么贪生怕死。” “你不能死。” 殷凛怔了一下,“你就能死了吗?” 温恩似乎笑了一下,语气坚定道:“我不是说过,能为你死很值得。” “……愚忠。”殷凛轻斥道,“你的命跟我一样,别把我弄得跟洗脑邪教似的。” 温恩轻笑了一下,他没再说话,却似乎微微摇了摇头,然而天太黑,殷凛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远处突然出现异样的声响,似乎有东西踩断了一截树枝,殷凛心神一紧,他食指紧扣住扳机,以便能威胁突袭而至的敌人,在这样浓密的黑暗下,枪其实并非最有效的武器,但却也能最有效的威慑到对方。 两人肌肉紧绷,紧张到近乎屏气凝息。 朱成峰已然无法忍受紧绷的气氛,他压抑到极致的神经骤然出现崩溃状况,他大喊道:“你们这些疯子!我要离开这里!我要让你们死无——” 温恩猛然窜起,他狠狠扼住朱成峰喉咙,杀气重重道:“闭嘴,你想把他们引来吗!想活命就给老子趴在那,否则我他妈现在就解决了你!” 朱成峰瑟瑟发抖,却说不出一句话。 窸窣脚步声由远及近,危险将脑中绷紧的弦拉得越来越紧,殷凛目不转睛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做好时刻进攻的准备。 枪声乍响! 殷凛压低后背,将枪瞄准不远处模糊的影子,然后毫不犹豫扣动扳机。 子弹射偏了,同时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既然要交战,这便是不能幸免的,温恩纵身跃起,气势汹汹地直奔来袭者,殷凛握紧匕首,紧跟着温恩冲了过去。 他们并没有走远,而是在灌木丛的旁边隐蔽了起来,很快,来袭者就进入了视线范围。 对方约有十来人,看不清相貌,但显然都来者不善。 殷凛耐心在等,等来袭者进入他们攻击范围,近战最有利的武器是匕首,他能在敌人还没扣动扳机前,就先狠狠割断对方的喉咙! 机会来了! 殷凛跟温恩几乎同时窜出,他们形同鬼魅一般闯入袭击者内部。这是一场真正的生死较量,没人会手下留情,殷凛一把钳住对方手臂,然后反手狠狠抹向对方脖子,他经历过死亡,清楚现在不是敌死,就是自己死。 然而他还不能死。 第一轮袭击解决得很漂亮,他们的突袭让对方猝不及防,殷凛肩膀被子弹擦伤,温恩也不过受了一点轻伤,他们简单处理后,便不得不开始撤离,这里已经很不安全了。 温恩探路,殷凛则抓着瘫软的朱成峰跟过去,以防被敌人发现,他们甚至没敢留下记号,这是非常危险的一步棋,但就现在而言,来自人类死亡的威胁远比迷路更加虎视眈眈。 殷凛沉声道:“我有预感,刚才不过是他们的一道开胃菜。” “……现在别提这么倒霉的事。” “这里太危险了。” 温恩摇了摇头,“不管我们进不进森林,他们都会发起袭击,相比起来,森林比外界更具有优势,毕竟我们不会受到太多的限制,要是在外界,龙亚甚至能直接绑住我们手脚,那种状况更让人无能为力。” 殷凛沉默了一会儿,认真问道:“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除非您能觉醒。” 殷凛不再说话,这件事并非他能控制的,他还没有掌握到技巧,大概再次面对死亡能激发潜能,但还不到赌的时机,他不能拿生命去做赌注。 他们走了很远一段路,然后便决定暂时休息一下,森林内的泥土非常湿润,除了人为的威胁,还有许多大自然的威胁,他们尽量避开有危险的地方,然而尽管如此,殷凛手还是被一种锯齿形的植物划破了,好在这种植物并没有毒,他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休息的时候,朱成峰极其不配合,他似乎感觉自己必死无疑,连挣扎的力气都懒得用了,甚至崩溃般反复让殷凛干脆一刀杀了他,见殷凛不理会,他便动手去抢枪。 殷凛心烦意乱,他狠狠揍了朱成峰一拳,沾了血的指尖擦过裂开的衣服,涂在了朱成峰的后背,殷凛杀气凛冽地低声威胁,总算让人老实了下来。 他没打算杀朱成峰,只是现在情况危急,这家伙再大吵大闹,没准他们都得交待在这了。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龙亚的袭击一波接着一波,他们脑内绷紧的弦从未有一刻放松过,就连休息都得紧攥着匕首,温恩挺适应环境,他的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但殷凛却不同了,他从没像现在这样亡命天涯过,以前最紧张的不过就是期末考试,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期末考试简直就像天堂一般。 殷凛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他梦见自己被偷袭,浑身满是弹孔,血像自来水一样哗哗往外流,他正感慨人生,就感觉一阵地动山摇,噩梦轰然坍塌了,殷凛睁开眼,看见温恩目光警惕的盯着前方,他低声道:“有动静。” 殷凛应了一声,然后迅速恢复清醒状态,不禁无奈想,现在什么情况,他竟然还能睡得着! 不过没人有心情调侃彼此,殷凛冷冷盯着前方,不断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并在脑内演化沈鸣曾教过的动作,每一个动作,现在都有可能成为救命的稻草。 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在森林响起,将气氛绷得像薄冰一般,脚步声纷沓而至,距离几乎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在逼近,殷凛紧咬牙关,他听清楚了,那是藏獒吼叫的声音——它们显然迫不及待想要咬死猎物。 温恩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您记住我说的话,无论如何,您绝不能死。” 殷凛狠狠攥紧匕首,“少废话!” 藏獒如离弦之箭一般扑向他们,数量还不算少,殷凛就地一滚,趁藏獒扑空的瞬间,猛地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射中藏獒下颚,它愤怒吼叫,转身企图撕碎狂妄的侵袭者,但殷凛没给他机会,他猛地纵身跃到藏獒背部,举起匕首就狠狠刺入藏獒喉咙,刀刃没入藏獒体内,拔出便有血液喷涌而出! 藏獒疯狂挣扎,殷凛被甩得撞到树干上,血腥气刺激了这些凶猛的藏獒,它们疯了一样的发起进攻,殷凛来不及爬起来,便有一只藏獒朝他扑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殷凛猛地抬手卡住藏獒脖子,匕首失手掉落,藏獒张大嘴,尖利的獠牙不断逼近殷凛,殷凛拼尽全力抵抗,但藏獒的力气实在太大,他手臂青筋迸现,几乎就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温恩举枪射中了扑向殷凛的藏獒,藏獒吃痛,殷凛趁机捡起匕首,然后果断利落地刺向藏獒喉咙,这一刀极为精准,藏獒挣扎了一下,便很快趴在地上不动了。 殷凛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这些藏獒都是有主人的,他们正潜伏在暗处,等藏獒消耗掉他们的体力,再实施最后收割的过程,殷凛咬牙抵抗,他不知道在杀死这些藏獒后,他们还能不能再对付狡猾的敌人。 他们无疑是在跟死神搏斗! 朱成峰情况尤为糟糕,他几乎被吓傻了,但求生的本能仍驱使他拼命反抗,他不知从哪找到一根长棍,疯了一样挥舞恐吓着藏獒,藏獒起初还忌惮着他,但在温恩跟殷凛手下吃过亏过,它们便聪明地转移了目标。 木棍在凶猛残暴的藏獒面前毫无抵抗力,朱成峰被扑倒在地上,藏獒一口咬住他肩膀! “啊——”朱成峰痛得大声吼叫。 殷凛瞥他一眼,然后忍痛踹开面前的藏獒,猛地将匕首插入袭击朱成峰的藏獒尾部,藏獒松开了牙齿,转而虎视眈眈的盯着殷凛,发出怒不可遏的嚎叫声。 殷凛受了重伤,他身上被咬了好几个窟窿,血流不止,他冷冷盯着前面的藏獒,不敢松懈半分。 但就在藏獒扑过来的刹那,殷凛突然一阵头晕,他愣了半秒钟,便被一个人猛然撞倒,殷凛强撑着爬起身,看见温恩跟藏獒狠狠撞击在一起,那头藏獒敏捷转身,然后毫不犹豫的咬住了温恩手臂,温恩脸色煞白,表情狰狞而充满痛苦! 殷凛惊住了,他大脑一片空白,却凭直觉扑过去抓住藏獒,然后死命一般狠狠刺下去! 藏獒却似乎被温恩惹怒了,尽管殷凛不停攻击,它仍然咬紧绝不松口,温恩痛得浑身发抖,几乎无法使上力气。 等到藏獒断了气,它才不得不松开钳制温恩的牙齿,但温恩手臂却已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连骨头都清晰可见,殷凛有些不知所措,他赶紧去翻医药品,却被温恩抓住了手臂。 “没有时间了。” 殷凛咬牙,刚才温恩是为了救他,才会被藏獒咬住了手臂,“你的手必须用药。” 温恩摇了摇头,“没用,已经使不上劲了。” “我能做些什么?” 温恩重重喘息着,他近乎痛不欲生,却仍强装镇定的模样,“我没事,死不了的,现在不能松懈,战斗才刚刚开始。” 地面遍布藏獒的尸体,血液洒满了湿润的地面,血腥气飘散在空气里,这是一场残酷的厮杀,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或者说,接下来才是真正残酷的生死搏杀! 殷凛给温恩勒紧了手臂,暂时起到止血的作用,伤口太重太深,温恩必须尽快去医院,否则手臂很可能会坏死,那就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温恩坐在一旁歇息,殷凛换弹的时候,却被朱成峰一把抱住了小腿。 “我求你,放我走吧!我不想死了!求求你!我不想跟你们一起送命!” 殷凛不耐烦的踹开他,“想滚就滚!” 朱成峰如蒙大赦,他受的伤不算重,殷凛才刚说完,他便拔腿就跑,殷凛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却发现朱成峰背部赫然显现出了模糊的图案。 殷凛连厉声呵斥道:“——站住!” (二) 朱成峰浑身一震,不但没停下,反而拔腿迅速冲向前方。 温恩猛砸过去一颗石子,朱成峰小腿吃痛,猛地被绊倒在地,殷凛趁机抓住朱成峰,他想观察朱成峰后背,便迫使对方转身蹲下去,然后动手撕开他后背衣服。 朱成峰立刻慌了,哆哆嗦嗦道:“我……我对男人没兴趣的……” 殷凛默不作声,温恩却嗤笑一声——殷凛要真看上朱成峰,大概得去眼科做个检查了。 殷凛紧盯着朱成峰后背出现的图案,这显然不过冰山一角,但至少证实了沈鸣的话,朱成峰身上确实藏着连龙亚都得忌惮的东西。 但这东西是怎么出现的?又应该怎么使用? 殷凛一无所知。 温恩也感到费解,“我们现在得先把图拼出来,应该会有所提示的。” “……怎么拼?” 两人面面相觑,温恩奇怪道:“这个不是你弄出来的吗?” 殷凛追溯记忆,却没发现半点端倪,“我没有,它莫名其妙就出现了。” “你研究它,想一下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它的出现肯定跟你有关。” 殷凛点头,“你怀疑它跟催眠有关吗?” “有可能。”温恩揣测道,“能让龙亚忌惮的东西不多,除非这幅图能产生他们不愿看见的后果。” 这无疑是一个希望,就连朱成峰都主动配合起来,温恩倚着树干,疼痛跟失血让他看起来犹为脆弱,但他还不能倒下,就算只剩下一口气,他也要为殷凛再肃清一条道路。 殷凛不断尝试,他模拟所以能碰见的东西,但图像却始终没有扩展一分。 然后殷凛想到了血液。 ——有没有可能是朱成峰碰到了他的血? 殷凛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血,他往伤处抹了一把,然后涂在朱成峰背部,但没用,他背部仍然没有任何反应,殷凛有些陷入绝望,他已经想了所有办法,然而现实却像在验证他的错误。 还有什么没有尝试过? 殷凛抱头苦想,他脑袋很乱,却又似乎理清了一条线,那条线延伸到真相的尽头,殷凛全神贯注的陷入沉思,他感觉眼前迷雾在不断被驱散,直至消失。 “我想起来了!” 殷凛扯掉指上的血痂,然后将血液硬挤出来,“我刚才手受了伤,应该是这个原因。” 他重新将血液涂在朱成峰后背,而在血液触碰到皮肤的一刹那,奇迹发生了! 无数复杂的线条在血液下显现出来,殷凛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那些线条,他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什么,但那些线条犹如拥有生命一般,它们互相缠绕交织,殷凛很难形容他所看见的,那甚至是人类科技无法做到的! 所有的线条都在发生变化,速度快到殷凛甚至不敢眨眼,但这却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他的大脑深陷在不断变化的线条中,几乎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他听不见外界在说什么,亦看不见周围发生了什么,他不可控制的跟随着那些线条,不,那大概不能被称之为线条。 它们类似微生物,渺小到几乎不能用肉眼看到,所有的线条都是成千上万的微生物堆砌而成,它们像在进行某种仪式,一丝不苟地遵循着主人的命令。 这种仪式让殷凛一动不能动,他的大脑乃至身体正在经受前所未有的淬炼,一旦被打断,将有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来了!”温恩咬紧牙关。 他没想到这幅画竟然就是解决催眠的关键,更没想到殷凛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触发。 他抱着必死决心坚守在殷凛前方,纵然是死,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打扰殷凛半分! 黑暗携着危险侵袭而至,温恩身体紧绷,他死死盯着面前的几名黑衣人。 他们是龙亚精良的卫队,几乎很少被派出执行任务,同时也是龙亚忠心耿耿的看门狗,龙亚既然将他们派了出来,就足以想象出龙亚对殷凛的忌惮,他们的网大概收完了,现在唯一的漏网之鱼就只剩下了殷凛。 温恩警惕地戒备着,却没有率先发动进攻,他现在需要保护殷凛,而不是贸然发起攻击。 废了一只胳膊,这对温恩来说几乎是致命伤,他不敢离殷凛太远,但龙亚的鹰犬显然不会手下留情,在抓走殷凛前,他们决定先解决温恩这个障碍物。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已经受伤的温恩不是敌人的对手,他被对方狠狠一刀捅在腹部,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就拼死将刀刃插入对方喉咙,他双眼血红,浑身充满煞气,将所有企图靠近的敌人统统斩杀,他不能倒下,至少现在还不能倒下,哪怕多撑一秒钟,哪怕再多杀一个人! 温恩看不清了,他面前环境模糊一片,他感觉自己就要死了,身体很痛,他几乎踏不出一步,他没办法再说话,他告诉自己还不能倒下,他答应过家主,一定会保护好少主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少主,如果少主死了,他该怎么向家主交待…… 家主…… 温恩撑不下去了,但在临死最后一刻,他还试图转身抱住殷凛,如果有匕首,就尽管□□他的身体,如果有子弹,就尽管射入他的身体,他已经不能做更多的事了。 温恩死了。 他倒下的瞬间,被殷凛一把接住了,殷凛抱着他仿佛没有骨头的身体,有一刹那极为茫然无措。 温恩浑身都是血,他身体被打得像筛子似的,一个又一个的窟窿往外流血,他还睁着眼,用一种期盼与无奈的眼神盯着殷凛。 好一会儿,殷凛才用力眨了眨眼,他沉重的抬手覆过温恩的眼睛,低沉而喑哑道:“我会为你报仇的。” 报了仇,人死却不能复生。 殷凛小心翼翼地放下温恩,他站起身,浑身充斥着肃杀之气,他缓缓走近龙亚的鹰犬,他凛冽的气势带着极强的压迫感,甚至空气仿佛凝滞一般,他杀气重重的盯着敌人,眼底几乎没有半点情绪,在对方惶惶不安的时候,殷凛已经快速冲了过去! 他动作快到肉眼无法捕捉,但在殷凛看来,这些人的动作却实在太慢,他能清楚看见对方的攻击轨迹,对方还没碰到他的衣服,就被殷凛狠狠一拳砸了出去! 那几乎是致命的拳头,携着让人不敢匹敌的强大力量,比起攻击,殷凛更像是在发泄,他下手毫不留情,恨不能将对方砸成肉饼,或许如此仍不能解恨。 他清楚温恩是因他而死,殷凛心中有愧,他不该在那时候去启动按钮,将温恩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这股愧疚的情绪牢牢包裹着殷凛,他体内似有熊熊燃烧的烈焰,只能凭借凶狠的攻击来发泄愤怒。 他的拳头,无人能敌! …… 黄昏时分,夕阳渐渐落下帷幕,寂静蔓延在宽阔的屋内。 沈鸣慵懒地靠在皮椅上,他双腿搭在床边,手里拿着先进精巧的游戏机,正百无聊赖的扩展自己的领地,他玩累了,便将游戏机放下,犹如施舍一般将视线投向床上。 从找到殷凛到现在,他已经整整昏迷了近一周,这期间他没有进食,身体却出奇的没有出现异常。 沈鸣不愿再回忆那晚的场景,对经历过的每一个人来说,那都无异于是一场噩梦,他跟西文恩被贺森拖住了,贺森的确是个非常难缠的人,他跟西文恩都受了伤,贺森自然也不能避免。 找到殷凛的时候,他倒在一片尸骸里,那副场景让沈鸣不禁屏息了几秒,他始终不敢过去确认,但西文恩却坚信殷凛不会有事,他跑过去摸住殷凛脉搏,然后转身告诉沈鸣——殷凛还没死。 这不算高兴的事,因为他们很快发现温恩死了,从温恩的伤势就能判断他曾经历过什么,毫无疑问,他拼死保护过殷凛。 这同样是沈鸣疑惑的地方,准确来说,温恩根本不认识殷凛,他没必要为殷凛付出这样的代价。 在沈鸣的威逼利诱下,西文恩道出了事情的真相,他已经调集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不需再对沈鸣有所忌惮,何况殷凛已然觉醒,这个秘密注定瞒不下去。 他们从森林撤退后,便来到现在缅甸的一处暂居地。 在短暂的合作期后,他们再次恢复争锋相对的局势,西文恩企图带走殷凛,却被沈鸣不容置疑的阻拦了。 他不能就这样放走殷凛! 沈鸣微微眯眼,目光冰冷地看向殷凛。 他没想到殷凛竟然会骗他,在殷凛问他殷家身份的时候,沈鸣其实早该有所察觉到,他似乎反问过殷凛,但殷凛怎么回答的—— 他说,我不是殷家人。 呵,好一个不是殷家人,他这盘棋倒算计得挺好,殷凛肯定知道,他一旦暴露了身份,以自己对殷家人的厌恶,很可能会对他不利,所以他选择了隐瞒,然后将自己当成傻子一般骗得团团转,还有殷爷爷,他用自己的死帮殷凛布了局,沈鸣完全不受控制的陷了进去。 这实在他妈的可笑至极! 沈鸣猛地将游戏机摔在床上,他俯身逼近殷凛,然后近距离看着那张俊美肃穆的脸。 即使知道殷凛是殷家人,即使知道殷凛骗了自己,他仍然没有选择离开,他清楚自己放不下这份感情,他必须等殷凛醒过来,然后解释过往的一切。 这让沈鸣感觉无奈,他不是这样的人,却不知何时偏偏变成了现在这样。 沈鸣轻轻舔了一下殷凛嘴唇,他决定再给殷凛一次机会,同样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他会等殷凛做出最后的抉择,要么不离不弃,要么恩断义绝。 (三) 殷凛陷在梦境里,他的天赋被激发,无数断裂的记忆涌入脑海,大脑却无法负荷庞大的信息量,他的记忆被迫处于混沌状态,他必须梳理杂乱无章的场景,并将不属于他的经历剔除。 殷家人薄情,这大概源于他们传承的复杂记忆,这些记忆会淡化感情,将其驱逐到荒凉的角落。 然而殷凛不愿顺从,即使脑海被无数复杂纷乱的记忆侵占,他仍清楚记得沈鸣,属于他的记忆被镌刻在心底,不容许丝毫亵渎与驱离。 近期外界纷扰不休,但于殷凛而言却不过做了一场梦。 他清楚记得黝黑危险的森林,记得温恩浴血倒下的身影,他无奈地盯着自己,即使千疮百孔,却仍想再护自己一程。 清晨投落床边的阳光携着温暖的气息。 殷凛已经醒了,他表情平静的坐在床边,视线凝聚在手掌,他微微蜷曲着手指,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殷凛能感觉到萦绕在体内的充沛力量,他的身体像经过淬炼一般,竟在短短几天内,就达到了难以想象的程度。 西文恩推门而入,看见殷凛微微怔了一下,他很聪明,能分辨现在殷凛已然脱胎换骨。 “您醒了。” 殷凛看向西文恩,“沈鸣呢?” “他应该在湖边。” 殷凛看起来并无变化,但西文恩却不禁感到紧张,这股情绪不受他的控制,殷凛表情漠然,却携着不怒自威的气势,气氛犹如绷紧的弦,容不得丝毫喘息机会。 西文恩微低着头,他感觉到了压迫感,这是属于殷家家主的气势。 阔别十几年,他总算等到了今天。 殷凛看向窗外,他目光深邃,沉淀了太多纠葛纷扰,复杂得让人无法看透。 他同样感觉匪夷所思。 在此之前,殷凛永远想不到,他的命运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改变,他被人追杀,他杀了人,有人为他而死,他背负着宿命与仇恨,他拥有了殷家传承的记忆,这些记忆残忍而充满杀戮,殷凛并不能窥探所有,他完整传承下来的,是殷家千百年来的生存法则。 殷家人天赋异禀,却无法长寿,更无法儿孙满堂,就像诅咒一般,殷家只能生下一个孩子。 在这种恶劣状况下,殷家却延续至今,这与他们的生存法则密切相关。 除了巩固权利,殷家还有一项重要事情,现在同样刻印在了殷凛脑海——那就是传宗接代。 受孕异常艰难,这意味着殷家人必须花费很多时间来培育后代,稍有失败,就可能造成殷家人永远灭绝。 这是殷家最核心的秘密,除家主无任何人能够窥探。 殷凛不禁心情沉重。 庞大的信息量无法迅速消解,殷凛收敛心神,沉声道:“温恩葬了吗?” “没有下葬,温恩说过,如果他死在异乡,就让我把他的骨灰带回家乡,那样他的魂才能有所皈依。”西文恩语气低落,毫不掩饰沉痛的心情,他还记得温恩调侃的表情,他说要跟徐谷打小报告,但一转眼却沧海覆了桑田。 “他是因我而死的。” 西文恩坚定道:“温恩是自愿的,能以死换回您的觉醒,就算是我也心甘情愿,比死更可怕的,是寄人篱下备受屈辱,龙亚现已成了殷家的牢笼,那些该死的背叛者应该受到惩罚。” 他跪于地面,掷地有声恳请道:“少主,您既然已经觉醒,就请带领我们夺回龙亚,重振殷家往日的辉煌!” 殷凛沉默。 换做几天前,他会不假思索的拒绝西文恩,那时龙亚对他来说不过一个名词,毫无意义与归属感,然而现在不同,他传承了殷家的记忆,那些背叛他几乎能切身感受到,他清楚殷家曾经的荣耀,那些东西深深镌刻在他脑海,并促使殷凛无法拒绝。 但他还需要考虑,他不会放弃殷家,却需要部署缜密的计划,不容有失。 西文恩继续道:“这是我仍潜伏在龙亚的夙愿,也是温恩的夙愿,更是整个殷家的夙愿。” 殷凛漠然道:“你知道我不能拒绝。” “我还听说您在找宋威——就是抚养您长大的人。” 殷凛猛然看向西文恩,表情难掩不安道:“你都知道什么?” “您别激动。”西文恩顿了顿,缓缓低声道,“他已经死了。” 殷凛一把抓住西文恩,将其狠狠撞向墙壁,西文恩压抑地闷哼一声,便听殷凛咬牙切齿道:“你再说一遍!” “他已经死了,就算您杀了我,他也活不过来了。” 西文恩盯着殷凛,他眼底藏着敬畏与恐惧,却仍一字一句地道:“您不是信任沈鸣吗?他比我更清楚,您不信的话,就去找他要答案吧,毕竟他亲眼看着宋威死去。” 殷凛怒瞪着西文恩,磅礴气势压得西文恩近乎窒息,但西文恩却毫不妥协,他微低着头,势要力证自己的说辞。 他是有企图的。 在西文恩看来,沈鸣无疑会成为殷凛的绊脚石,因为殷凛太在意他了,殷家人薄情,但也难免会出现情种,倘若殷凛真被沈鸣给说服了,那他将前功尽弃,他的付出,温恩的死,就统统成了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殷凛沉重喘息着,逼向西文恩的煞气仿佛凝为实质,半晌,他松开扼住西文恩的手,声音冷漠没有丝毫温度地道:“别让我发现你在撒谎!” 西文恩后退一步,他几乎以为殷凛会动手,松懈过后,西文恩才惊觉殷凛将他压迫得多严重,他甚至生不出反抗的念头,他静待一会,见殷凛没有下一步命令,便躬身缓缓退了出去。 殷凛仍沉浸在震惊之中。 爷爷怎么会死,他留下过书信的,他说自己只是出趟远门,虽然归期未定,但到底还是给殷凛留下了一丝希望。 沈鸣骗了自己吗?他怎么可能亲眼看见爷爷死去,爷爷为什么会死?跟沈鸣又有怎样的关系?如果他真的知道,又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甚至还装作一无所知地安慰自己? 殷凛想不出答案,他不愿去探索更深的可能性。 在得知殷凛清醒后,沈鸣迅速赶了过去,他几步走上二楼,却在房外踟蹰了好一会,直到殷凛主动打开门,他听见声响骤然抬起头,便与殷凛的视线猛地撞在了一起。 沈鸣慌乱了一下,便迅速镇定下来,他认真观察殷凛,却不能从他脸上发现任何讯息。 沈鸣推开拦在门边的殷凛,他理直气壮地霸占了大半个床,然后微微抬眼看向殷凛,听不出情绪地道:“你已经躺了快一周,总算舍得醒过来了。” 殷凛早就听见了沈鸣的脚步声,他还陷在爷爷死去的沉痛中,便坐到沈鸣身旁,一只胳膊揽着他的肩膀,他睡了太久,低沉的嗓音遮掩了不安的心情。 “你想我了吗?” “想……”沈鸣凑过去吻殷凛,暧昧笑道,“真想现在就上了你。” 他吮吸着殷凛嘴唇,柔软的触感轻易就让殷凛起了火,殷凛暂时抛去脑中纷乱的思绪,他接受了传承的记忆,但在触碰沈鸣时仍然情难自控,他揽住沈鸣肩膀的手缓缓挪到后颈,沈鸣仍在折磨他下唇,殷凛却突袭般地撬开了沈鸣的牙齿,他长驱而入,肆意侵略扫荡着这片独属自己的领地。 激吻热情而狂热,他们相互索取,谁也不肯输了一分。 气氛yin靡而暧昧,空气似要灼热地燃烧起来。 沈鸣像发情的野兽,步步将殷凛逼至绝境,他压在殷凛身上,亲吻他,脱他衣服,抚摸他的敏感处,他似乎失去了理智,动作带着无法阻挡的侵略性,他想侵略殷凛的身份,这是惩罚,也有可能是最后的美餐。 在确定殷凛的选择前,沈鸣不能让他觊觎已久的猎物逃脱了,撕开他,嚼碎他,这才是属于沈鸣的本性。 他算好了一切,却唯独没想到殷凛已今非昔比,纵然从西文恩那里得知了殷凛的身份,沈鸣也想不到殷家人竟会变态那种可怕的程度,他信心满满地实施这次的侵略行动,满以为终能达成所愿。 沈鸣撕碎殷凛衣服,他用手握住殷凛某物时,突然调侃道:“没想到你饥渴到这种程度。” 殷凛目光沉沉看着沈鸣,他浑身似火在燃烧,却始终维持着理智,他声音喑哑,“我有事想问你。” 沈鸣皱眉,对殷凛的煞风景极其不满,他堵住殷凛的嘴,“有话等我操完再说。” “你就这么想做?” 沈鸣啧了一声,他捏了捏殷凛烫得吓人的某物,“别说得你他妈就一点不想!” 殷凛沉默,“我想。” “那就少废话,快配合一点,别像根木头似的!” 沈鸣说完就继续折腾殷凛,他说不清当时是什么心理,似乎有一种预感沉在心底,让他选择在那片刻逃避了现实。 殷凛一动不动的看着沈鸣,眼神微微沉了下来,像笼罩着一层薄纱,他猛地抓住沈鸣腰侧,在对方来不及反应的瞬间,将沈鸣掀翻过去,然后再用绝对的力量牢牢压制住沈鸣。 “你……”沈鸣瞪大双眼,满脸惊愕的盯着殷凛,他刚吼出一个字,就被殷凛疯狂堵住了嘴唇。 沈鸣从没见殷凛那样疯狂过,他像彻底变了一个人,而他在殷凛的压制下,竟然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性行为,沈鸣意识到他失策了,这次大概栽到殷凛手里了,但沈鸣不知道殷凛究竟什么时候获得了力量,还是他一直以来都在伪装。 沈鸣无法动弹,他双手被殷凛抓住,对方肆意挑拨着他的身体,并用牙齿轻轻啃咬着,力道适中,但这种行为却会在肌肤留下暧昧的痕迹。 他沿着沈鸣腰侧下滑,再将沈鸣两条腿扒开。 沈鸣气得破口大骂。 “我cao你妈的殷凛!你个小狼崽子,是不是一早就觊觎老子尸比股了!” “操,你别扯我腿,真他妈羞耻极了,难怪你这不愿意那不愿意的,你给老子等着,迟早老子得奸了你!先奸后杀!” “动作轻点,你他妈到底会不会!不会快换我来,操,我口袋里有润滑剂,你他妈敢硬来我现在就宰了你!” “…………” 沈鸣吼得嗓子都快哑了,心里气得不轻,殷凛这个新手他妈连流程都不懂,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得压着他来一发。 他还得现教殷凛弄自己,羞耻感一刹那就直接爆棚,他这么多年来,还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糟心事。 沈鸣越想越不对劲,他这不是在送上门给殷凛操吗! 然而他很快就没心思想别的事,更没力气批判殷凛技术不好,虽然殷凛技术真的不好,但架不住对方体力好啊! 到最后,沈鸣感觉腰都快断了。 他愤愤然道:“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我他妈就为这大棒子给折了腰!” 殷凛没听清楚,他一边做活sai运动,一边恼怒道:“陶昀亭是哪个不要脸的男人!” 第27章 V章 运动过度,饶是沈鸣也感觉浑身散了架似的,某个部位更痛到发麻,他轻呼着挪动位置,以免压到重伤的部位。 殷凛搂着沈鸣光溜溜的身体,将头枕在他肩膀上,满怀依赖与贪恋,他想把这个人栓在身边,让他永远离不开自己,他的身体只有自己能沾染,他的视线只能停在自己身上。 沈鸣就像装在蜜罐里的□□,殷凛病入膏肓,却仍甘之如饴。 但他没有撕开掩盖贪念的理智,他爱的是现在的沈鸣,而不是被折断翅膀,再也飞不起来的沈鸣。 殷凛嗅着沈鸣让人沉醉的气息,他在沈鸣面前是谦卑的,他猜不透沈鸣的心思,却偏执地被沈鸣禁锢了情感。 在这场感情战役中,殷凛输得一败涂地,他清楚沈鸣能做到抛弃感情,但他却不能,大概爱得越深,就越容易感到恐惧。 空气里仍残留着淫靡的气息。 沈鸣推开殷凛滚烫的手臂,他伸了个懒腰,然后龇牙咧嘴的坐起身,顺手想去摸兜里的烟,却被殷凛率先抓住了手。 殷凛从背后环住沈鸣腰腹,将人轻松拉入怀里,“少抽烟。” “松手。”沈鸣瞥殷凛一眼,“少他妈得了便宜还卖乖。” 短暂的僵持后,殷凛松了手,“是你先撩拨的。” 沈鸣点燃烟,“我想上你,可没让你上我。” “我也没想被你上。” 沈鸣轻轻哼了一声,“要来一支事后烟吗?” 殷凛接了过来,沈鸣便将燃烧的烟头凑近,顺便给殷凛点燃了。 沈鸣吸入烟气,神情惬意,殷凛却颇为小心翼翼,他还记得上次被烟灌进嘴里,那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沈鸣微微挑眉,“怕了?” 殷凛一听就不再犹豫。 两人靠在床头抽完一支烟,气氛渐渐变得紧绷起来,殷凛想着怎样问沈鸣,沈鸣也在考虑怎么启动话题,这并非难事,难的是他将从殷凛那里得到的答案,虽然就算被拒绝了,他也能重新调整好情绪,但对这段时间来说,终究还是太过可惜了。 沈鸣捡起外衣披在身上,顺手将烟头掐灭在床边的烟灰缸里,他看向殷凛,严肃道:“我们需要谈一谈。” 殷凛心头一震,肆意蔓延的不安情绪撩动着他的情绪。 “我也有事想问你。” 沈鸣颔首,“你先说。” 殷凛察觉到沈鸣的异样,“你想跟我说什么?” 沈鸣微微皱了一下眉,显得有些不耐烦,他重复道:“你先说!” 殷凛总无法抗拒他命令式的口吻,但他不愿在床上跟沈鸣争论,他掀开被子,然后迅速穿好衣服。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爷爷他已经死了?”殷凛语气肯定,他在试探沈鸣,并期待沈鸣能给他否定的答案。 然而殷凛失望了,沈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却毫不慌乱地承认道:“是,我知道。” 殷凛用力攥紧拳头,他肌肉绷紧,像蓄势待发的弯弓,但殷凛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死死盯着沈鸣,加重语气道:“你亲眼看着他死去?” “是……” 沈鸣还没说完,殷凛便极具压迫性地逼近,他双手将沈鸣桎梏在床头,浑身携裹着气势逼人的焦灼与愤怒。 “——你为什么不救他!” 沈鸣依然镇定自若,“我不知道谁告诉你这件事,但你还想听我解释吗?” “想。” “那就把你的手拿开,我讨厌被人压迫的感觉。” 殷凛深深看了沈鸣一眼,然后压下沉痛心情,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沈鸣平静道:“这不是我的主意,是殷爷爷提出来的,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因为炸弹接近死亡,我想过送他去医院,但殷爷爷清楚自己没救了,殷凛,他是为你死的,龙亚的人已经盯上你了,如果不是殷爷爷冒死杀了他们,你早就活不到现在,他死了,却还担心你受不住打击,让我帮他隐瞒这个秘密,只告诉你他是出远门了,很显然,这个说法给了你希望。” 殷凛沉默,他静的连呼吸都几乎听不见,但沈鸣清楚他在难过,这段时间打磨了殷凛的冲动,他不再是那个在殷爷爷失踪后,近乎歇斯底里的少年,他蜕变得让沈鸣感到不可思议,但这种蜕变却莫名让人感到心酸。 没人想薄情寡义,是现实在推动你不得不改变,死的人多了,也就没有当初的惊恐不安了。 殷凛低着头,他用手覆盖住眼睛,维持的姿势几乎没有变动,沈鸣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微微侧头看向窗外,心情从未有过的复杂。 这个人已经不是他能驾驭的了,殷凛是殷家流落在外的少主,他的父亲是当年企图瓦解荆家的罪魁祸首,甚至他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许多事情现在都已经失去了意义。 沈鸣百感交集的叹气。 过了不知多久,殷凛从深陷的痛苦中挣扎了出来,他眼眶泛红,但神情并没有太大变化,他声音嘶哑道:“那封信是你写的吗?” 不出殷凛意外,沈鸣肯定的点头。 “我真愚蠢,那时候被瞒在鼓里,还跟爷爷吵了一架,他这么爱我,从始至终都为我着想,但我却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 殷凛声音沙哑,隐隐带着啜泣,他用力抓住自己手腕,表情看起来像在哭泣一般。 “我没怀疑过你,只是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爷爷死后,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无暇顾及,这是我最害怕的一种可能性,十八年来,是爷爷将我养大,他既当爹又当妈,却还没等到我为他尽孝,我以前总觉得时间还早,等我毕了业,有了稳定的工作,就能给他安逸舒适的生活,现在却——” 沈鸣不会安慰人,他嚅嗫了半晌,才挺直腰板朝殷凛敞开怀抱,认真道:“我允许你抱着我哭。” 这句话逗乐了殷凛,他看着沈鸣郑重其事的表情,心中攸然升起澎湃的感动,他走过去抱住沈鸣,却没如沈鸣所愿的痛哭,“我不会再让爷爷担心了。” 沈鸣松一口气,他用力拍了一下殷凛后背,权作行了安慰的义务。 殷凛紧紧抱着沈鸣,像要将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他近乎哀求道:“沈鸣,我现在只有你了,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沈鸣没有回答,他想说我能舍下早就离开了,但现在决定权在你手里,是你要决定跟不跟我走,而不是由我来决定是否留下,但这无疑会让气氛雪上加霜,沈鸣沉默不言,他不想让这种事情再将殷凛陷入两难。 至少,不应是现在。 机会稍纵即逝,转眼他们又在暂住地住了三天,缅甸并不算绝对安全,因为对势力遍布世界的龙亚来说,他们能轻易干涉任何地区,西文恩并没有调集所有手下,现在留在缅甸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他们接下来还不能松懈,想要对抗实力强大的龙亚,就算是殷家人也不得不谨慎行事。 不过这些年来,西文恩已私下筹集了一股力量,等到恰当的时机,他们就能里应外合,然后朝龙亚直捣黄龙! 留在暂住地的这段时间,龙亚从没放弃过发起攻击,他们似乎已经意识到了威胁,企图在殷凛还没清醒过来前,就彻底将其毁灭,除贺森外,龙亚还派来一位实力干将,这对暂住地是一个极大的威胁,连日来,他们艰难抵抗,才能勉强将龙亚阻拦在外,这还多凭暂住地易守难攻的优势。 沈鸣好不容易找准时机,正打算跟殷凛摊牌的时候,龙亚新一轮的袭击来临了! 暂住地立即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西文恩在部署完后,忧心忡忡的找到殷凛,却看见殷凛坐在床边,而沈鸣则跨坐在他腿上,不过是纯粹的亲吻,也被他们弄得似乎硝烟弥漫,西文恩迎头撞进殷凛的视线范围。 他严肃的盯着殷凛,没感觉抱歉愧疚,只是不动声色的舔了舔嘴唇,馋得现在就想压倒徐谷。 食色性也。 害臊这种情绪沈鸣是不会有的,但殷凛却觉得颇不自在,他推开沈鸣,看向殷凛时脸色阴沉了几分,“有事吗?” 西文恩点头,他看了沈鸣一眼,似乎在向殷凛暗示事情隐秘度,沈鸣没理他,他视线转向殷凛。 殷凛犹豫了一下,然后便道:“说吧。” 有沈鸣在,西文恩凡事都留了几分,他向殷凛简述了一下龙亚以往袭击的过程,并慎重表明这次袭击与之前截然不同,龙亚调集了大批重武器,甚至还有贺森等人领头,这将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战斗。 沈鸣瞥一眼西文恩,“除了贺森还有谁?” “布瑞斯林。” 沈鸣表情骤然变了,他皱了皱眉,显然紧张了起来,“他怎么会来?” “谁知道。”西文恩耸肩,他神情比沈鸣还严肃,“无论如何,这都是一场硬仗,不过我认为,我们没必要再死守不攻了,前段时间太憋屈,我们总得让龙亚也吃点苦头。” 沈鸣冷笑道:“就凭你?连贺森都解决不了,现在来的可是布瑞斯林,他一根手指头就能压死你。” 殷凛不禁无奈道:“你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唯独这次,西文恩站到了沈鸣一边,他肃穆道:“沈鸣说得没错,布瑞斯林的确有这个实力,他所有任务从没失败过,在布瑞斯林面前,就连贺森也得给几分面子,这次连他都出动了,可见龙亚的重视程度,没抓到你,他们大概是不会罢休的!” 殷凛没有心生畏惧,他自从拥有了力量,还没真正畅快淋漓的对战过,龙亚的这次袭击,正好可以当做一块磨刀石,殷凛能够不遗余力,并趁机了解现在自己能支配的力量。 这其实跟西文恩的初衷不谋而合。 他也想知道,殷凛现在究竟有多强。 第28章 V章 龙亚已逼近警戒区,殷凛无暇多问,现在首要问题是驱逐龙亚,至于其他都暂且搁后。 沈鸣想得一样,虽然感到遗憾,但比起询问殷凛的抉择,他更愿意狠狠揍扁贺森的脸,虽然那天在森林里,他就已经让贺森摔得落花流水了。 龙亚没有大张旗鼓,但枪击声仍如警钟敲响在每个人心头,这是一场硬仗,就算多了殷凛这道王牌,他们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至于殷凛,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布瑞斯林。 沈鸣始终没有远离殷凛,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这让殷凛心中微微感觉不安,他欺骗过沈鸣,即使那出于他想维系感情的前提,但他又隐隐感觉沈鸣似乎知道了什么,至于更深之处,殷凛已不愿再去窥探。 殷凛很快见到了布瑞斯林,他魁梧的身材没为震慑人心的声名丢脸,他约有两米高,皮肤黝黑,手臂肌肉粗壮虬结,从外表来看,他就像一座不容撼动的高山,还没有靠近,就已经能感应到对方散发的凛冽气势。 布瑞斯林同样看见了殷凛,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远远朝殷凛作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沈鸣低声道:“他很危险,别掉以轻心!” 殷凛看向沈鸣,为他的关怀而感到暖心,他不顾敌人虎视眈眈的眼神,竟走过去抱了一下沈鸣,认真笑道:“我会小心的,你也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鸣怔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地轻哼道:“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沈鸣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说这句话自然是有些底气的,他还不清楚殷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既然提出将布瑞斯林交给他,就表明殷凛自信能跟布瑞斯林交手,这在沈鸣看来其实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因为就在不久前,殷凛还必须在他的庇护下才能幸免于难。 区区十几天时间,他哪来的这么大自信! 高手交锋,其实是不屑利用人海战术的,这也是贺森跟布瑞斯林独自一人的原因,他们不会胆怯,假使依靠外人打败了敌人,反而才会被视为一种耻辱。 双方逼近,气氛犹如一根蓄势待发的弓弦,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让弓箭迸射出去! 但在拉弓瞄准猎物的时候,这根弓箭总会被射出,彼此战意浓烈,威慑的气势像火焰一般□□撞在一起。 犹如约定了秒钟,他们几乎在同时发起攻击,绷紧的空气霎时像被砸开了一个漏风的空洞。 沈鸣握拳砸向贺森,颇有一拳砸破他肚皮的凛然气势,贺森重伤未愈,但还不至于被沈鸣一拳打趴下,他之前能对付沈鸣跟西文恩两人,但现在连打倒沈鸣都没了把握。 现在,他们算是势均力敌,谁也不能从对方那里讨得好处。 沈鸣砸过去的拳头被贺森抬臂拦截了,拳头与手臂相撞的刹那,贺森左手猛地出拳,他将时机把握非常好,现在沈鸣离他很近,他是不能完全避开的! 贺森猜的没错,沈鸣的确无法避开,但他却侧身将损伤降到极致。 他这样做是有企图的,趁贺森双手受限,沈鸣猛然矮身,他动作敏捷的窜到贺森后面,然后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腹侧,最坚硬的骨节犹如刀刃般刺入腰腹,贺森腹侧受过重伤,这一点沈鸣非常清楚,他的计谋成功了,贺森吃痛拧紧了眉头,他想要趁势反击,沈鸣却已悄无声息的退开了一步。 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贺森停下了脚步,他不能贸然发起进攻,否则将会再次陷入沈鸣布下的陷阱中,与沈鸣多变的战斗策略相比,贺森更喜欢依靠他强大的力量,毕竟在这之前,没人能赢过他战无不胜的拳头。 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在彼此势均力敌的情况下,沈鸣布满陷阱的战术显然让他极为头疼。 沈鸣这边彼此胶着,殷凛那方却战况激烈,每一次出招都预示着战局,并且在双方追逐过程中,殷凛竟隐隐处于上风。 这让沈鸣跟贺森都感觉不可思议,沈鸣开始意识到殷家人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他们的确不是普通人能比拟的,试问有谁能在短时间内,就获得别人半辈子的力量,这不仅让人尊崇,更让人感到恐惧,那是完全未知并且无法理解的一种存在。 有这样强到变态的殷家人统领,龙亚走到今天毫不意外。 但形势对贺森来说,就完全称不上愉快了。 殷凛的攻势凶猛而凌厉,每一招每一式都刻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一种新鲜舒畅的感觉,他从未这样畅快淋漓的打过架,从被龙亚追杀以来,他几乎全然陷入无能为力的漩涡,但此刻却完全颠覆了过去,他拥有了憧憬已久的力量,在不久前,他绝不会想到自己能更布瑞斯林这样的高手过招。 在殷凛攻击下,布瑞斯林渐渐被压制,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大概很久没人能这样碾压他的权威,直到被殷凛一拳砸倒在地,浑身犹如骨裂般刺痛的时候,他仍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布瑞斯林躺在地上,他瞳孔放大,震惊而愤怒地盯着殷凛,他不能承认失败,但身体却已经失去站起来的能力,他不断刺激着脆弱的身体,最终不堪重负的猛吐出几口血来。 他不能再站起来了。 布瑞斯林倒下的刹那,贺森心神大震,一股惊恐情绪笼罩在心头,在迎敌的时候,任何的分心都是致命的,贺森同样为他的行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沈鸣一把抓住贺森双腿,用蛮力将他狠狠摔在地上,贺森回过神来,想要重振旗鼓的时候,却已被沈鸣一脚踩住胸腔,沈鸣用力扼住他的喉咙,贺森呼吸受制,再也无法发起反击。 沈鸣泄愤般地朝他脸上砸了两拳,以实现自己说过的揍扁贺森脸的诺言,然后他一个手刀狠狠砍晕了贺森。 这场对战赢得干净而漂亮,一洗先前在森林的憋屈。 随后不久,西文恩同样传来捷报,他们抓住了对方近大半的人,有可能的话,这些也将会成为他们的人,贺森跟布瑞斯林被捆了起来,他们需要从两人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这将为以后的反击行动提供便捷。 毕竟,现在没人比布瑞斯林更了解龙亚的局势。 沈鸣不可避免的受了伤,他拍了一下痛处,就打算置之不理,殷凛却不会放任他这样的行为,他不希望沈鸣受一点点伤,即使是一丝轻微的伤痕,也足以让他感到愧疚。 这种愧疚感一直都存在,只是以前他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鸣受伤而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但现在不同了,他想要好好待沈鸣,不愿他再像以前那样直面危险。 沈鸣极不耐烦的靠在椅背上,任殷凛拿药涂抹在他伤处,并满不在乎道:“这些都是小伤,没事,我以前哪一次不比现在伤的重。” 他说得随意,但殷凛却都听进了心里,他心情沉重,动作愈发认真起来,“以前是以前,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好好爱护自己。” 沈鸣轻轻啧了一声,“你果然是不一样了啊。” 他语气意味深长,显然话里藏着话,殷凛低着头给他搽药,他听懂沈鸣的意思,他在对自己突然爆发的力量提出疑问,殷凛不想多谈这个问题,他沉声道:“无论什么样,我都希望你平安无恙。” 沈鸣轻轻摩挲着手心的掌纹,他一直以为殷凛只是身份改变了,但直至今天,他才发现横贯在两人中间的巨大鸿沟,他们出现了差距,殷凛不再需要他的庇护,甚至他比自己还要强太多,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而是强大殷家的唯一掌权人。 更甚至,他还是企图吞并荆家的前任家主之子。 沈鸣目光幽幽的看着房顶,他甚至不确定现在的殷凛,究竟还是不是他曾经喜欢的那个人。 半晌,沈鸣不带情绪地道:“你究竟瞒了我多久?” 殷凛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件事总算还是来了。 “我说没骗你,你信吗?” “不信。” 殷凛抬头看了沈鸣一眼,“在贺森袭击的那天,西文恩来找了我,他告诉了我关于自己的身世,我半信半疑,因为你曾否认过我是殷家人的可能性。”他顿了顿,又道,“……我瞒着你,是因为你说过自己讨厌殷家人。” 他将手放在殷凛膝盖上,摆出虔诚恳请的姿态,“但我没有骗你,这是一个善意的谎言,我只是不想被你讨厌,你让我爱上了你,不能再因此而抛弃我。” 沈鸣抬起殷凛下巴,迫使他直视自己,“你觉得我会受你身份的影响吗?” “我不知道。”殷凛眼神充斥着不安,“但我不想尝试,哪怕这种可能性很低很低。” “但是比起你殷家人的身份,我更讨厌你的欺骗。” 殷凛霍然起身,他急切道:“我没骗你,我的力量是在几天前醒来才获得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你不能离开我,这不能成为你离开我的理由!” “我没有因为你的身份离开,否则你现在就看不到我了。” 殷凛屏气凝息,他清楚沈鸣还没有说完,接下来将会是一个转折,这个转折或许是他不能承受的。 沈鸣神情肃穆道:“我对你怀着同样的感情,所以我可以不介意你的身份,你是谁都不重要,但我不能接受你成为我讨厌的那个人,你懂吗?你可以是殷家人,但你不能成为殷家人,这是我能容忍的底线。” 殷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什么意思?” “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别掺合龙亚跟殷家的事。第二,我现在就走,以后我们恩断义绝。” 殷凛震惊的瞪着沈鸣,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没想到沈鸣会给他这样的选择,“我不掺合,龙亚就能放过我吗?” 沈鸣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隐约察觉到了殷凛的意思,但他无法肯定这个提问,龙亚自然是不会放过殷凛的,但他其实也不必惧怕龙亚,双方能达成共同协议,龙亚只会把他当座上宾一般供奉起来。 问题是可以商量的,关于在于他想不想商量。 “所以你选择殷家,是吗?” 殷凛心烦意乱道:“殷家跟你并不冲突,你为什么会讨厌殷家?你们为什么就不能共同存在?” 沈鸣摇了摇头,“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换做以前,殷凛能毫不犹豫的答应沈鸣,但现在他却犹豫了,他清楚自己承担的责任,他无法推脱,并且没有其他的选择,传承过程中,他同样接受了对殷家的归属感,在他心中,殷家不只是陌生的符号,他更象征着一种精神寄托。 龙亚是殷家千百年来的心血,他又怎能让其付之东流。 九泉之下,他有何颜面去面对殷家祖宗! 但沈鸣他同样不愿放弃,这个选择将殷凛陷入了两难,他想不通沈鸣厌恶殷家的原因,沈鸣既然拒绝解释,他也就没办法得知,他在沈鸣面前始终保持着一种尊敬,像茫然无措的孩子般寻求他的庇护。 他需要沈鸣,却无法做出沈鸣想要的选择。 气氛凝固起来,沉默渐渐形成了冰冷的武器,犹如利器般刺入心脏,将其一点一点的切割开来。 ——撕心裂肺。 殷凛最终也没有作出回答,沈鸣冷笑一声,他讽刺的推开殷凛,然后转身就往外走。 殷凛反应过来,猛地从身后紧紧抱住沈鸣,他近乎哀求道:“沈鸣,别逼我了,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但对沈鸣来说,他在意的只是结果。 “……我们太像了。” 殷凛听不懂,他们究竟哪里像了。 他满脑子都充斥着沈鸣想要离开的消息,殷凛想挽留,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曾想过再也不让沈鸣离开自己,但真正到了这一刻,他仍然感觉到无助。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改变,就算多了一个身份,他仍然习惯了听从沈鸣。 殷凛紧紧箍住沈鸣,“别离开我!” 沈鸣心中百感交集,表面却无比镇定,“我明天再走。”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可以好好想一下,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沈鸣最终还是离开了,殷凛无法答应他,却也留不下沈鸣,他不愿强迫沈鸣,不愿与沈鸣争锋相对,沈鸣坚决去做一件事的时候,他根本就没办法阻拦。 这很无奈,却也是现实。 然而殷凛也有他的计划,他接下来可能会危机四伏,沈鸣离开不全然是坏事,等局势稳定下来,他无论如何也会重新找到沈鸣。 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两人这一分别,就整整别离了两年。 再相见时,早已沧海桑田。 第29章 V章 两年后 夜色浓稠犹如墨砚,汽车沿着街道渐行渐近,明亮的车前灯像刀刃般割裂黑暗。 汽车停在一间宅院前,沈鸣推开车门,然后弯腰邀请般地朝车内伸出手,一只莹白剔透的手落入他掌心,沈鸣低头亲吻了一下,引得手的主人一阵娇羞抱怨。 沈鸣穿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被长裤包裹的双腿修长而精练,他缓缓后退,落在手心的女人随之抬腿走了出来。 高档设计的白色晚礼服点缀着花瓣,裙摆及地,却不显累赘,这套晚礼服并非所有人都能驾驭,但女人却完美让晚礼服成为了陪衬,她金黄色犹如波浪的长发随风飞舞,白皙毫无瑕疵的脸庞使人无法挪开视线。 沈鸣无奈中携裹着宠溺,“亲爱的,现在能揭开你的魔盒,告诉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不行。”荆青雨撅嘴任性道,“你进去就知道了,好好表现,这可是得到daddy认可的好机会。” “可能吗,你父亲恨不得我消失,好让你甘愿嫁给维德。” 荆青雨跺脚道:“我才不嫁给那个瘸子,我不管,你说过会娶我的,你要是妥协了我daddy,我就把你扔到海里喂鲨鱼!” 沈鸣笑了一下,他轻轻抚摸着荆青雨柔顺的发丝,“我保证,绝不会离开你。” 荆青雨羞涩地低下头,轻哼一声来掩盖情绪,沈鸣脸上仍挂着笑容,像游离在肌肉表层生硬漠然的伪装,他眼底一片漠然,仿佛任何事物都无法动摇分毫。 宅院宽阔奢靡,门前挂着两盏孤零零的红灯笼,荆青雨挽着沈鸣手臂,将一张精致的烫金请柬递了过去。 经过检查后,他们被一位身穿开衩旗袍的迎宾领了进去。 沿途沈鸣认真观察,发现这地方看似空阔随意,但实则犹如布下天罗地网,暗处潜伏着许多荷枪实弹的高手,他们就像捕兽夹,能在猎物露出尖牙利爪的刹那,狠狠砍断他们的退路。 然而氛围不算危险,他们在守卫,而非蓄谋攻击。 荆青雨总是热衷于参加上流酒会,在与沈鸣恋爱后,更隔三差五邀请沈鸣参加,沈鸣从不拒绝,但也总兴致缺缺,他对荆青雨攀谈珠宝服饰毫无兴趣,比起参加酒会,他宁愿与聒噪狡猾的客人周旋博弈。 但沈鸣能察觉到,这次的酒会似乎异乎寻常,没有酒会会设在偏僻的山脚,还雇有这么多的保镖,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已经看见好几个老熟人了。 参加酒会的人多半隶属龙亚,甚至龙亚的上层掌权人也出席了,沈鸣看见的老熟人,也就是哈斯家族跟威霖家族的人。 殷家势不可挡的崛起后,哈斯家族与威霖家族付出了惨重代价,近一半的高手遭到屠杀,家族族长也在其后因病逝世,这个理由无法让人信服,因为两个家族的族长根本没有病症,但却没人敢提出异议。 现在两个家族分别由旁系继承,这是龙亚家主指定的,同样也是对哈斯与威霖一系的惩罚。 沈鸣皱了皱眉头,这看起来更像是龙亚的家族聚会,荆青雨怎么会拿到邀请函? 他正犹疑间,荆青雨已经拖着他走向一名面容肃穆的中年人,沈鸣收起疑惑,从侍者那里取了一杯酒,那是荆青雨的父亲,他年近五十,浑身透着凛冽极具威慑性的气势。 荆青雨撒娇地挽着父亲手臂,“daddy,沈鸣陪我一起来了。” 荆斐正跟哈斯家族寒暄叙旧,不好驳了女儿面子,平白叫外人看了笑话,便冷飕飕的瞥沈鸣一眼,尽是警告威慑的意味。 沈鸣全然无视,举杯笑道:“您好,伯父,我先干为敬。” 他说着一饮而尽。 在荆家,荆为胜是家主,但荆斐却是名副其实的掌权人,他掌控着家族会议的大权,就连荆为胜都怕他几分,他原本希望荆青雨能跟哈斯家族联姻,从而巩固荆家在龙亚的地位,虽说现在哈斯家族已然没落,但总比嫁给一个被逐出龙亚,一文不值的沈鸣好吧! 他从一开始就反对荆青雨跟沈鸣的交往,奈何荆青雨太爱沈鸣,荆斐想派人威迫沈鸣,荆青雨甚至还以死相逼,声称自己就算死也不会跟维德·哈斯结婚。 这可愁煞了荆斐。 因此,他也没给沈鸣好脸色看,沈鸣先干为敬,他连看都没看对方,撇过头就继续跟人寒暄起来,荆青雨怕沈鸣尴尬,连拽了荆斐几下,却被荆斐狠狠瞪了一眼,那意思是你等着,我待会再来修理你! 荆青雨拉着脸,冷哼一声抓着沈鸣就跑了。 走到荆斐看不见的地方,沈鸣一把拽住了荆青雨,荆青雨低着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不怪她娇气,实在是荆斐太爱她这个女儿,平时连狠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这段时间为了沈鸣的事,荆青雨没少跟父亲吵架,每次吵完都得大哭一场。 沈鸣抓着荆青雨纤细的手,将她拥入怀里,“青雨,你父亲讨厌的是我,跟你没关系。” 荆青雨抓着沈鸣衣服,没一会就抽泣起来,“我就讨厌他这副样子,凭什么不喜欢你啊!说什么最爱的就是我了,结果我连结婚的主都不能做,我就喜欢你,管他愿不愿意,反正我都不会离开你。” 半晌,沈鸣沉声道:“我们私奔吧。” 荆青雨愣愣地抬起头,眼泪弄花了妆容,她直视沈鸣,却无法看清他眼底浓到化不开的深渊,她呐呐道:“你……你说真的吗?” 沈鸣宠溺笑道:“怎么,怕我养不起你吗?” 就在那一刹那,沈鸣突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犹如携裹着寒冰一般,似要将他撕裂开来,一股凉意沿着大脑皮层浸透全身,他神经骤然绷紧,那道视线极具压迫性,似乎连空气都压抑到近乎窒息。 荆青雨摇晃着沈鸣,“阿鸣,你怎么了?” 沈鸣骤然回过神,他看向荆青雨,发现对方一脸担忧,连道:“我没事,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再等一下,要是daddy真的不同意,我就跟你私奔,反正我这辈子跟定你了!” 沈鸣捏了捏荆青雨脸颊,敷衍道:“好。” 他仍有些心神不定。 沈鸣在想,刚才那道视线究竟是谁?自己是骂了他八辈祖宗,还是挖了他家祖坟,以至于要用那样威慑压抑的视线,有可能的话,沈鸣不怀疑对方想狠狠碾碎他的头骨。 沈鸣没有猜错,在酒会辗转近半个小时,他总算确定这就是龙亚的家族聚会,以殷家为首,哈斯家族、威霖家族,以及其他各系附庸龙亚存在的家族,沈鸣猜测,这场酒会除了齐聚在一起,也是在试探附庸龙亚的其他家族。 毕竟龙亚在半年前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掌权十几年的哈斯与威霖家族再次没落,而殷家则重新掌权,两大家族虽然没落,但总有它的支持方,殷家看的就是他们的态度,来与不来,并非表面看到的那样简单。 不过据沈鸣观察,这场酒会几乎所有家族都来参加了,而且还是族长亲自来的,这让沈鸣隐隐有些异常感觉。 借酒会之便,行试探之责,用得着摆这么大阵势吗,现在各大家族族长都来了,那么待会龙亚家主是不是也会来? 沈鸣透过窗户看向远方,并希望这不过是他的猜测,他可不想在这里见到殷凛,那绝对不会是一件让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但沈鸣的祈祷落空了,他很快就见到了殷凛,但此时此刻,他们之间却犹如劈开了一条遥不可及的鸿沟,无论是地位,还是彼此间的距离。 殷凛出现的瞬间,酒会现场霎时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或是谦卑,或是尊崇,但殷凛却犹如一柄淬冰的剑,他漠然走向酒会前方,侧脸坚毅而绝然,似乎不为任何事物所动容,他穿着黑色风衣,被包裹的双腿携着强劲的力道,他像被瀑布不断冲刷的陡峭岩石,散发着漠然凛冽而不容侵犯的压迫气势。 沈鸣停在原地,他肯定殷凛看见了自己,他冷漠的视线扫过所有人,其中包括沈鸣,沈鸣甚至能清楚感觉到他似能割裂肌肤的目光,但那种感觉稍纵即逝,因为殷凛没在他身上停留哪怕多一秒。 沈鸣眯了眯眼,说不清现在自己是什么感觉。 在殷凛压迫性的目光下,现场几乎屏气凝息。 “酒会目的相信各位很清楚,我就不累述了,希望各位能记住今天,20年前的今天,殷家遭到覆灭性的灾难,但从现在开始,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我也绝不容许!”他嗓音压得很低,像磨盘般狠狠碾压着众人心脏,然后将一字一句雕刻上去。 他继续开口,从牙缝挤出的字眼仿佛刻满了倒刺,满是肃杀之气。 “我会记住你们每一位的忠诚,如有背叛,决不轻饶!” 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压在众人心头,极具侵略压迫性的目光如千金般似要压垮人的背脊,荆斐率先扬声道:“家主,您放心,荆家从今以后将永远以龙亚为尊,以殷家为首!” 有人领了头,其他人自然纷纷效仿,兔死狗烹,现在龙亚换了主人,他们自然得表以忠诚,殷凛始终满脸漠然,似乎对他们效忠的誓言毫无兴趣,他清楚比起誓言,殷家能否永远守住龙亚更为重要。 只要殷家永远是龙亚的主人,那任谁也是翻不出天的。 殷凛没等他们说完,他扬手压了一下,现场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尽兴。”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要离开酒会,动作毫不犹豫,仿佛没有任何值得停下的存在。 “家主——”荆青雨踮起脚尖,她远远看着那个冷漠高傲而不容亵渎的男人,大声喊道。 酒会一片寂静,她的喊叫声犹如被高频率的扩音器放大数倍,荆斐脸色骤然一变,却已来不及阻止荆青雨。 殷凛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向荆青雨,高傲冷漠的视线犹如施舍一般。 “有事?” 沈鸣脸色极其难看,他猛地抓住荆青雨的手,用力收紧企图逼迫她放弃说下去,但荆青雨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吃痛蹙了一下眉,仍然郑重认真地恳求道: “家主,我想请您劝说父亲,让他同意我跟沈鸣在一起!” 殷凛表情丝毫不变,眼底隐忍情绪却似乎压抑到了极致般霍然坍塌。 第30章 V章 殷凛眼神阴沉,满是煞气,像凝成实质一般,肆意切割着荆青雨的肌肤,使她产生脑髓被骤然抽空的疼痛感。 荆青雨寸步难移,她咬牙倔强直视殷凛,似乎在强制性逼他给一个答案。 但殷凛对她没有兴趣,对这件事更没有丝毫兴趣,他视线从荆青雨身上挪开,逐渐坍塌的忍耐被迅速重新堆砌,构成无人能击溃的铜墙铁壁。 “荆斐,管好你的家事。” 殷凛道了一声,然后便迅速转身离开,毫无半点留恋。 沈鸣盯着殷凛远去的背影,从殷凛出现到现在,他从始至终没有看自己一眼,究竟是故意为之,还是故意为之? 他了解殷凛,却又不了解殷凛。 比如现在,沈鸣就猜不透殷凛究竟在想什么,他已经有两年没见到这个人了,产生疏离感……大概也情有可原吧。 荆斐过来勃然大怒地甩了荆青雨一巴掌,还没来得及教训几句,荆青雨就捂着脸飞奔了出去。 荆斐气得不轻,荆青雨跑了,他只能把怒气撒在沈鸣身上。 “我警告你,别再利用我女儿!就算家主同意这件事,你们也绝不可能在一起!” 沈鸣辨不清情绪地道:“青雨她喜欢我。” “她喜欢你没用!”荆斐咬牙切齿,“我不同意,谁也别想娶我女儿!” 沈鸣意味深长地看了荆斐一眼,特意挑高了语调,似笑非笑的道:“是吗。” 他那两个字似在挑战荆斐的权威,荆斐阴沉着脸,撸袖就要给沈鸣一点教训,却被沈鸣轻松避了过去,他用力抓住荆斐的手,扼紧手腕的指骨不断合拢,荆斐痛得面容扭曲,仿佛骨头会被沈鸣生生捏碎一般,但那到底不过是错觉,在荆家人围拢过来前,沈鸣率先松开了手,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大厅。 他原本想利用荆青雨接近荆家,进而实施他的计划,但现在这步棋却无法走下去了,荆斐显然很聪明,他一直警惕着沈鸣,导致沈鸣凭借荆青雨男友的身份,不但没能潜入荆家,反而被无数双眼睛给牢牢盯了起来。 那些无疑是桎梏他手脚的枷锁。 沈鸣很清楚,他死的这件事情,荆斐大概是真正的主谋,他唆使了荆为胜,甚至在现在牢牢控制住了荆为胜,既然荆青雨这条路走不下去了,沈鸣不得不放弃。 他必须重新想一个好办法,这个办法既能让他渗入荆家,同时也能给荆斐施加一定的压力。 但在这个方法真正实施之前,沈鸣不介意再狠狠激怒一下荆斐。 当年杀死他的人,沈鸣一个都不会放过! 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两年前,他的计划被殷凛打乱,以致后来计划崩塌瓦解,但现在再没人能阻碍他的计划。 生死之仇,刻骨铭心。 荆斐宠荆青雨,但他的宠建立在听话的基础上,这种平衡很容易就会被打破,准备来说,荆斐宠的不是荆青雨,而是荆青雨存在的价值,沈鸣了解荆斐,他手段毒辣,利欲熏心,不能容许有人离开他设定的轨道,就像之前,荆青雨不过稍微偏离了一下,他就能动手打人。 毕竟在沈鸣出现之前,荆青雨对荆斐可谓是言听计从。 沈鸣没有爱过荆青雨,但他对荆青雨说过的话也并非作假,他是个享乐主义,要么选择爱的人,要么选择爱自己的人,荆青雨符合了后者,即使她跟沈鸣还有所谓的亲缘关系,沈鸣并不在意这点,如果荆青雨真的能一直陪伴自己,他同样能履行自己的承诺。 但关键是,在荆青雨清楚他跟荆斐的关系后,她是否还能如现在这般? 沈鸣不得而知。 然而不得不说,荆青雨是他这两年来遇见的,唯一不被他厌烦的女人。 有可能的话,她大概会是个不错的伴侣选择。 但沈鸣并不太抱希望,他想跟荆斐竞争在荆青雨心中的地位,大概还是过于自负了。 毕竟荆斐是荆青雨的父亲。 并且沈鸣侧面打听过荆青雨对荆瑜的态度,事实不容乐观,甚至完全颠倒了黑白。 在这则虚构的故事里,荆为胜成了饱受沈鸣欺压迫害的无辜者,沈鸣则成了十恶不赦的坏人,荆青雨声称荆瑜死有余辜,否则荆为胜迟早都会被他害死,荆斐的选择是正确的。 荆青雨还说,就算荆为胜是私生子,但错在他的父母,跟荆为胜没有关系,凭什么荆瑜就顺理成章成了荆家掌权人,荆为胜也应该有竞争的权利,所以荆斐帮了荆为胜,无疑是在平衡这场竞争,最后荆瑜失败承受不住压力自杀,那也不能怪在荆为胜跟荆斐的身上。 这一席话听得沈鸣百感交集,甚至怀疑自己真的欺压弱小,十恶不赦,荆青雨显然一无所知,她被荆斐养在了瓶子里,在碰到沈鸣前,从没尝试窥探过真相,她对荆斐深信不疑,坚信荆瑜是自作自受、死有余辜。 她甚至可笑的以为荆瑜真像荆斐说的那样——他是自杀的! 即使沈鸣不断暗示这件事另有蹊跷,荆青雨也没有怀疑过荆斐伪装的良善形象。 沈鸣无奈至极,只能感叹一句:“不知人心险恶的傻女人。” 接下来一段时间,沈鸣没再见到殷凛,他一度以为殷凛会来见自己,这是他印象中殷凛应有的行为,但现在他却无法猜透殷凛了,沈鸣的生活并没有发生改变,他在隶属荆家的公司工作,就像普通人一样上下班,间或与客人洽谈合作事宜,荆斐没放弃给沈鸣找麻烦,因为从酒会以后,荆青雨就一直没有回家,其中原因显而易见。 荆青雨住在沈鸣家里,但两人却维持着纯粹的同居关系,沈鸣想不通,荆斐这样的老狐狸,怎么能养出荆青雨这样单纯善良的女儿,莫非发生了基因突变?总之在荆青雨的认知里,她想要的是一段长久美满的婚姻,而不是放肆不负责的一夜情,或者是几夜情。 沈鸣不擅长照顾女人,尤其是荆青雨这种娇滴滴的类型,在荆青雨入住没几天,她就得了一场感冒,她躺在床上懒得动弹,就让沈鸣直接去医院拿点药,感冒不算严重,沈鸣找到医生,然后让荆青雨通话说了症状。 他拿着药走出医院,就发现自己被人盯上了。 荆斐没少来找麻烦,沈鸣有时觉得,与其说他在利用荆青雨,还不如说他主动找了一个麻烦。 沈鸣往停车场走,毫不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沈鸣,荆爷有请。” 希维尔作出请的手势,语气却不容拒绝,他是荆斐的心腹,对沈鸣同样没半点好感。 沈鸣道:“我现在要给你家小姐送药,转告荆伯父,我改天再拜访。” 沈鸣欲走,希维尔却毫不退让,沈鸣眼角余光瞥见不少人正在围拢,他现在不太想见到荆斐,对方心情估计很不愉快,荆青雨是一方面,荆为胜大概就是另一方面。 以荆斐对沈鸣的痛恨,他恨不能把沈鸣赶得远远地,哪还能让他再眼皮底下蹦跶,所以沈鸣能保住现在的饭碗,还多亏了荆为胜的力荐,就算荆斐掌了权,却仍得给荆为胜几分面子。 除非他想直接踢掉荆为胜。 希维尔将一把枪抵在沈鸣后腰,“请。” 沈鸣很想一把扭断希维尔的手腕,但已然上膛的□□充满危险,他表情僵了一下,然后便漫不经心的笑道:“别这么紧张,我又没说不去。” 被挟持着坐进汽车,沈鸣仍然是轻松自在的模样,还有心情跟希维尔开玩笑。 他清楚荆斐估计想下狠手,他的确给了荆为胜几分面子,但一旦这件事威胁到他自己,荆斐是绝对会斩草除根的。 沈鸣借此达到了他的目的,现在却必须想办法离开。 他不能把自己送进荆斐的陷阱里。 汽车在中途被拦截下来,一辆黑色加长汽车尾随而至,将沈鸣等人牢牢压制住,希维尔沉下脸,他拉开车门想看个究竟,就发现那辆汽车下来了一个人。 并且这个人他们都认识。 西文恩那张脸仍旧正直得让沈鸣想狠狠揍两拳,但希维尔显然没这个胆子,他毕恭毕敬地朝西文恩问好,但西文恩却没理会他,他径直走向沈鸣,拉开车门,正气凛然地道:“想搭顺路车吗?不要钱。” 沈鸣道:“真的免费?” “嗯。” 希维尔眼睁睁看着沈鸣被西文恩带走,却不敢多吭一声,他没傻到认为西文恩真的顺路送沈鸣一程,况且沈鸣有什么资格。 等人走远,希维尔迅速给荆斐打电话,就刚才看见的事情,他们大概得重新估算沈鸣具有的价值。 沈鸣刚出虎口,又入狼穴。 他坐进车后,才发现殷凛竟然坐在一旁,他侧头看向窗外,脸部线条坚毅而冷漠,沈鸣毫不避讳的观察着殷凛,惹得前面的娃娃脸怒瞪了沈鸣好几眼,似乎觉得他这样是对殷凛极不尊敬的行为,但随即他又发现家主没有半点反应,似乎并不恼怒沈鸣的目光。 娃娃脸挠了挠头,被不解憋得脸色通红,他记得家主很讨厌被人注视,难道这个没礼貌的家伙是家主的旧情人? 无论沈鸣多肆无忌惮,殷凛始终没看他一眼,他似乎视沈鸣不存在,整个人犹如冰冷锋锐的岩石,让人感觉他太不近人情,甚至不怒自威。 这大概是许多人害怕殷凛的原因,他像骤然褪去了所有情感,冷漠没有半点感情。 沈鸣移开了视线,就在这时听见殷凛低沉道:“你生病了?” 他声音出乎沈鸣意料的冰冷,寒气浸入空气,没有关心,没有担忧,仅仅是陈述般的单调乏味。 沈鸣怔了下,他不习惯跟这样的殷凛相处,他几乎难以从对方身上找到半点从前的影子。 他看了一眼药袋,心想殷凛到底舍得开口说话了,便道:“是荆青雨,她感冒了。” 殷凛沉默,他撇开视线,这次靠在椅背上,索性直接闭上了眼睛。 沈鸣莫名其妙,“你在关心我?” 殷凛薄唇紧抿,仿佛无法被撬开半分。 途中两人没有任何交谈,沈鸣想过无数次再见的场面,却唯独没料到会像现在这样尴尬陌生,连他都变得不像自己了,大概清楚彼此都认真过,所以说出来的每句话都变得尤其慎重。 “我就在前面下车。” 殷凛看一眼窗外,然后又看一眼沈鸣拿着的药。 沈鸣钦佩他竟然读懂了殷凛的意思,他在问自己不是要送药给荆青雨,便解释道:“她现在住我家。” 殷凛皱了皱眉,眼底覆盖着汹涌的愤怒,表面坚不可摧的盔甲似要被击溃一般,半晌,他冰冷而杀气凛冽的道:“滚。” 沈鸣真滚了。 第31章 V章 沈鸣倒好水,连药一起送到荆青雨手里,荆青雨吃完药,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沈鸣坐在沙发揣摩了一下殷凛的心思,却发现他根本没法看透对方,索性无奈放弃,但显然殷凛在帮他,要不是殷凛拦下了希维尔,他现在大概已经被荆斐请去喝茶了。 当然,不会是真的喝茶那样简单。 沈鸣理不清思绪,索性出门买了点吃的,他平时懒得做饭,现在荆大小姐住在这里,他那点手艺更是拿不出手,偏偏荆青雨也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饭了,她这辈子连活鸡都没看见过,现在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只能靠买饭来解决温饱问题。 回来时,沈鸣发现楼下停了一辆汽车,他心头一震,这不就是先前送他回来,殷凛坐的那辆车吗。 车灯熄着,车内显然不会有人。 沈鸣心想莫非是见了鬼,殷凛刚才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这会就亲自上门来了?他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事就不能直接说出来,非得这样绕圈子吗。 沈鸣猜不出答案,他跑上楼,然后心情忐忑的敲门。 殷凛没有钥匙,他要么撬门进来,要么是荆青雨开的门,而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事实显然是后者。 沈鸣印证了他的猜测,荆青雨迫不及待地拉开门,满脸惊慌与手足无措,她脸色似乎愈发苍白了几分,看见沈鸣便急道:“沈鸣,家主怎么会来?不会是那天我冒犯他了吧。” 沈鸣将视线投向荆青雨身后,果然看见殷凛坐在沙发的侧影,他仍笔直看着杯中蒸腾的水雾,似乎对任何事都毫无半点兴趣。 “没事,他想报复何必等到今天。”沈鸣搂了荆青雨肩膀一下,“你去躺着吧,别把感冒弄得更严重了。” 荆青雨偷偷瞥了一眼挺直背脊肃穆凝重的殷凛,他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荆青雨便了然家主在等沈鸣,但原因她却不得而知,只能心怀忐忑地应了,并低声叮嘱沈鸣小心一些。 沈鸣应好,将打包的饭菜放在餐桌上,想了想又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绕过殷凛时将啤酒罐放到他面前,然后在沙发对面坐下。 “不知道你现在还喝啤酒吗。” 殷凛抓起瓶罐,毫不犹豫的灌了一口。 沈鸣笑了,“你一直没理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人,毕竟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殷凛放下酒罐,冷淡道:“你高看我了。” 沈鸣微微前倾,一副求知欲泛滥的模样,“是吗,还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殷凛复杂地看了沈鸣一眼,不欲再进行这个话题,但他却庆幸沈鸣没假装忘记往事,假使刚才沈鸣像其他人般恭敬喊他一声家主,殷凛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撕碎他。 在这半年里,他无数次萌生去找沈鸣的念头,那道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犹如毒瘾般侵蚀着他的心脏,但殷凛却按捺住了,他想过让沈鸣自己选择,不再去干扰他的生活,他不想伤害沈鸣,因为一旦再见,他将无法再作出这样的保证。 殷凛食髓知味,他想碾碎沈鸣的身体,狠狠嵌进他肌肤深处,让他崩溃的哭喊,让他歇斯底里地求饶,让他保证再也不敢离开自己,让他彻底的上瘾,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他将会伤害沈鸣。 在看见对方的刹那,他所有被压迫隐忍的情绪都冲破屏障,像电流般烧灼着每一根神经。 殷凛清楚,那一刹那,他已经没办法放下了。 他想念沈鸣,这种情绪犹如翻天覆地的浪潮般不容颠覆。 殷凛沉声道:“你在躲我。” “哪能啊,我躲你干嘛,何况就我们的身份,碰面真的挺不容易,我还得工作,还得应付荆斐……” “你将自己送到我眼前,却欲擒故纵地躲我,你在荆家的企业工作,故意交女朋友,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殷凛在陈述的时候,心中却绷紧了一根弦,“在发现我没如你所愿的时候,你就趁机参加酒会,拿荆青雨做掩护逼我看到你,是吗?” 沈鸣一脸愕然,他跟见鬼似的看着殷凛,似乎他压根没想过这种可能,甚至感觉殷凛想象力丰富到他无言以对,在沈鸣眼里,殷凛只看见了两个字:荒谬。 沈鸣摊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殷凛目光一冷,“但你没跟荆青雨一起睡过。” “的确没有。”沈鸣无奈道,“你知道我从不逼迫别人,青雨说她还没准备好,我自然得等她做好准备。” 殷凛咬牙道:“所以你根本没想起过我?” “偶尔会,毕竟我们有过非常美好的回忆。” “你在激怒我吗?” 沈鸣沉默,他被殷凛的气势镇压,殷凛面无表情,但眼底却卷起末日般的风暴。 沈鸣不禁捏了一把汗,就在他以为殷凛会动手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收起了低气压,他表情像被重新修复一般,再没有丝毫能被撼动的缝隙。 但眉宇间的疲倦却无法掩饰,殷凛指向茶几,“给你的。” 茶几放着精致的保温盒,盒壁蜿蜒的花纹充满了神秘感,沈鸣见殷凛不愿再说话,便动手掀开盒盖,一股混杂着中药的味道刹那侵入鼻端,乌黑的液体无法分辨其中的成分。 “这是什么?” “药。” “什么药?” 殷凛注视着沈鸣,却不再开口解释,他眼神极其坦诚,似乎在说你信我就别问那么多,不信就直接倒掉。 沈鸣想了一下,然后双手捧起保温盒,将乌黑浑浊的液体喝了下去,这东西看起来怪,喝起来也怪,沈鸣从没尝过这样的味道,一时反胃差点给吐出来。 他到底还是狠狠咽了下去。 “喝完了。” 殷凛动手将保温盒严丝合缝地盖好,他眉梢悄无声息地划过一丝窃喜,稍纵即逝。 殷凛起身,“我走了。” “你就特地来送这个?”沈鸣受宠若惊道,“没想到你还这么念旧情。” 将殷凛送出门外,沈鸣微笑着挥手送别,他看着殷凛不作停留的背影,将门关上,然后似被抽空了浑身力气,他背靠着房门,拿手蒙住自己的双眼,唇角紧绷的线条泄露了留恋不舍的情绪,浓浓的悲伤渲染着气氛。 荆青雨听见楼下汽车引擎发动声,她打开门,看见沈鸣坐在沙发上,他点染了烟,缭绕的雾气笼罩在他身边,荆青雨猛地咳嗽起来,不高兴地道:“沈鸣,你答应过不在家抽烟的。” 沈鸣没看她,却起身往阳台走。 荆青雨拧着眉,她抢先拦住沈鸣,“你在跟我生气吗?” “没有。” “明明就有,你刚才都没看我一眼。”荆青雨踮起脚去抢沈鸣嘴里的烟,“你把烟灭了,不准抽。” 沈鸣耐着性子道:“你先去吃饭,冷了就热一下。” 荆青雨一脸委屈,“我都生病了,你还抽烟污染空气,你就这么不心疼我吗!” “我去外面,不会影响你的。” 荆青雨抓住沈鸣的手,赌气道:“我会生气的!” 换了以前,沈鸣肯定就一个劲哄她高兴了,但现在他实在没这个心情,“别闹。” “我闹?”荆青雨眼看就要哭出来了,“要不是为了你,我能住到这种地方吗,还没吃没喝的,衣服脏了也没人洗,你说过不惹我生气的,现在就不管我了!” 沈鸣被吵得脑仁疼,他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去把烟给掐灭了。 “吃饭吧。” 但荆青雨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大概女人都是敏感的,即使沈鸣勉强如了她的愿,她也能清楚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像乌云密布般笼罩在房顶上空。 荆青雨没受过这种冷落,或者说在跟沈鸣同居前,她也没机会尝试被冷落的感觉。 她很快就爆发大小姐脾气了。 “我不吃苦瓜,你别再夹给我了,快夹走,一丁点都不能剩下!” 沈鸣把苦瓜夹干净,她又挑剔道:“还是有苦瓜的味道,我不吃了,你去重新买一份好不好?” “下面的饭没味道,你别吃表面的。” “我不要!”荆青雨把饭碗推开,“你不去买的话,我就不吃了!” “…………” 看见沈鸣无动于衷,荆青雨积攒的愤怒愈发汹涌,她没吃过苦,在家向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人人都顺着她心意,她想要的都能得到,所以在生活琐碎上,就极易产生冲突,除非沈鸣事事顺着她,荆青雨半夜想吃甜点,他都得爬起来去买,这在沈鸣看来是很荒诞的。 他跟荆青雨的感情在现实的考验下开始不断崩塌。 毕竟生活不能拼演技,爱情不能当饭吃。 荆青雨盛怒之下冲进房间,然后猛地反锁了门,她的行为像莽撞冲动的孩子,完全不会考虑后果,沈鸣味同嚼蜡地吃着饭,感觉自己没在谈恋爱,倒像是养了个娇滴滴的小孩。 荆青雨有优点,脾气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沈鸣还是到阳台抽了一会烟,他拉了窗帘,阳台似被一团浓雾笼罩着。 夜里风凉,冷气渗入毛孔,沈鸣穿了件衬衫,他摸了摸冰凉的手臂,正打算去添件衣服,就猛地被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第一反应是荆青雨,但这股念头还没成形就被打消,对方炙热的温度从肌肤传来,沈鸣表情僵硬了一下,他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殷凛牢牢箍住沈鸣腰腹,他微微弯腰,将头搁在沈鸣肩膀上,嗓音有种若有若无的撩拨感,“怎么不反抗?” 沈鸣长舒一口气,没想到殷凛去而复返。 “你撬了我家的锁?” “没。”殷凛似乎完全松懈了,他轻声道,“我翻墙上来的。” “还有事?” 殷凛稍稍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沈鸣颈项,似绒毛轻轻滑过,“我控制不住了。” “……” “我嫉妒得快发疯了,你的折磨奏效了,我不能让你跟她住在一起,只要想到她会碰你,我就难受得不行。”殷凛压抑的声音携着不容反抗的控制欲,“沈鸣,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满脑子,每时每刻想的全都——” “能别这么跳戏吗。”沈鸣试图逃离殷凛的怀抱,却无法撼动他的桎梏,“我以为那件事已经成为历史了。” 殷凛不容置疑道:“它永远不会成为历史。” 沈鸣却摇头,“我从没想过重新开始。” “我没问你的想法。”殷凛语气冷漠而残忍,“我想,这就够了。” “啧,□□还得讲究个你情我愿的。” “我很想你。” 沈鸣心脏像被狠狠攥紧一般,他眉眼低垂,掩盖了挣扎的情绪,“别忘了,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你在逼我。”殷凛冷冷道出沈鸣的意图,“你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权利,你逼我离开,还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沈鸣,你太自私了,你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就全不顾我的感受,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让我在短短半年的回忆里挣扎煎熬。” 沈鸣面无表情的笑,“你想报复我吗?” “我想知道为什么。”殷凛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你对我,或者对我现在的身份,究竟有什么误解!” 沈鸣满脸疲倦,他似笑非笑地将视线投向远方,沉沉的黑暗犹如天幕般压顶而来,将他罩得近乎喘不过气。 他不恨殷凛,也从没有恨过,他不能接受的是龙亚家主的身份,沈鸣有属于他的骄傲,荆家现在还在龙亚手里,附庸与被附庸的关系,绝对谈不上所谓的荣耀,他想夺回荆家,更想让荆家摆脱龙亚的控制,在遇见殷凛之前,他曾将龙亚家主视为头号敌人,甚至企图从龙亚内部入手,但这个计划被殷凛破坏了。 龙亚跟荆斐害得自己身亡,荆家易主,但这件事跟殷凛没有关系,所以沈鸣不恨,他只是没办法接受,他不知道怎样跟仇敌的儿子在一起,他蛰伏龙亚四年之久,最终却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他每次看到殷凛,都会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似烈焰烧烤着血肉。 然而沈鸣没办法解释。 告诉殷凛自己荆瑜的身份?还是告诉他老爸跟荆斐联合害死了自己? 这样的理由连沈鸣听着都感觉可笑之极。 “没有理由。”沈鸣微微侧头,“你想报复,就尽管报复好了。” 他语气里的轻浮成分惹怒了殷凛,殷凛骤然收紧双臂,沈鸣感觉被坚不可摧的铁臂牢牢焊住,身后殷凛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滚烫的温度让沈鸣热了起来,但比温度更不容忽视的是殷凛情绪的变化,他没想到沈鸣会任由摆布,这算什么,沈鸣还当自己是那个无比依赖他的学生吗,他真以为自己不敢吗! 殷凛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不,你敢。”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 他还没说完,就被沈鸣毫不犹豫的打断,“不可能。” “荆青雨就可以吗!” 沈鸣辨不清情绪地道,“她跟你不同。” 他们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沈鸣从没喜欢过荆青雨,却对殷凛真真实实动过感情,他向来谨慎小心,从不放下戒备,殷凛是唯一的例外。 但那实在太危险了,沈鸣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又怎会再进去一次,他想到自己曾因为殷凛放弃了预先计划好的一切,就感觉后脊背一股冰冷凉气袭来。 现在要再跟殷凛纠缠不清,他岂不是得直接将荆家拱手送给殷凛了! 殷凛却误解了沈鸣的意思,他声音冷得像在寒冰里浸过似的,连咬牙切齿道:“好,很好!” 沈鸣一头雾水,正要再说点什么,就感觉后颈被人狠狠砸了一下,针扎似的疼痛,他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身体就软了下去。 殷凛接住沈鸣,将他稳稳抱在了怀里,他近距离盯着沈鸣的脸,感觉两年时间恍然像是一刹那。 他俯身咬住沈鸣嘴唇,心想从现在开始,他再怎样都不会放沈鸣走了。 第32章 V章 将沈鸣放到后座,殷凛便驱车前往龙亚住宅区,顺便将车内温度稍微调高了,他满脑袋都被沈鸣填满,对方的气息似□□般让人上瘾。 殷凛不时转头看向沈鸣,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曾经的想法有多天真,他以为不见到沈鸣,就能割断这种牵挂,但事实证明,他根本就无法摆脱沈鸣,就算无法看见,他心底也时时思之如狂,何况现在还碰到了,他没办法放手,想将沈鸣永远留在身边的想法强烈到让他窒息。 他渴望沈鸣的一切,不受控制的独占欲像滚烫的沸水般翻滚。 汽车长驱直入,抵达住宅内区,这是殷凛住的地方,同样也是重兵把守,这种地方没人能闯进来,相反,在没经允许的情况下,就算沈鸣长出一双翅膀,他也不可能从这里飞出去。 殷凛抱着沈鸣堂而皇之的走进院子。 费瑞看见了这一幕,他双手抱胸,娃娃脸进入沉思状,半晌费解的撞了下西文恩肩膀,“家主为什么抱那个男人回来?” 西文恩幽幽转头看向费瑞,浓郁的低气压萦绕周身,就差没写上你找死吗几个字。 费瑞耸肩,颇有几分幸灾乐祸道:“怎么,徐谷又把你撵出来了?” 西文恩忧郁望天。 “哎,快跟我说说,你又怎么着了?” “……”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我要是徐谷,早把你揍得爹妈都不认识了!” 西文恩上下打量着费瑞,“你白送我也不要。” “嘁,我对你没兴趣。” “家主也对你没兴趣。” “你思想能纯洁一点吗,我对家主是纯洁的崇拜之情,他就像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神明,岂是我等凡人能染指的!” “……但你的神明已经被染指了。” 费瑞瞪大眼睛,“是哪个愚蠢的凡人!” 西文恩挑眉,“就刚才被抱进去的那个人,不过我郑重提醒你,别去找他的麻烦。” 他说完就转身离开,继续投入与徐谷的作战中,独留下费瑞望着殷凛消失的地方,半晌唉声叹气道:“就算坠落凡间,神照样还是神嘛……” 沈鸣醒来时腰酸背痛,似被水草缠住了手脚,他挣扎着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宽阔的胸膛,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抱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他拧着眉抬起头,就跟殷凛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殷凛冷淡道:“早。” “……”沈鸣想不出殷凛怎能平静地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现在的情况,你没什么想解释的吗?” 殷凛在沈鸣头上蹭了蹭,“没有。” 沈鸣青筋直跳,“我记得昨晚被人砸晕了。” “……” “我现在应该睡在自己的床上。” 殷凛低头亲吻着沈鸣,“这就是你的床。” 沈鸣试图推开殷凛,却被对方更用力地圈在了怀里,他不禁冷道:“你想向我证明自己的力量吗。” 殷凛咬了下沈鸣嘴唇,接着面无表情的松开手。 沈鸣掀开被子,发现他穿着红色的睡衣,颜色怎么都极其恶俗,“这是你的欣赏水平?” 殷凛舔了舔唇角,“我很喜欢你穿它。” “哼,你打晕我就为了跟我睡一觉?我以为你会趁我昏迷为所欲为。” “不是。” “什么?” 殷凛不容拒绝道:“不只是睡一觉。” “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殷凛起身,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沈鸣,语气严肃而毫无商量余地般沉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必须住在这里。” 沈鸣停下动作,冷冷道:“如果我不呢?” “你没有选择。” 沈鸣攥紧拳头,很想揍扁殷凛那张嚣张猖獗的脸,但他清楚这无异于以卵击石,他打不过殷凛,何况这还是殷凛的地盘,他阴郁地盯着地面,半晌犹如宣告般道:“我讨厌被逼迫的感觉。” “那又怎样。”殷凛走到沈鸣面前,漠然道,“我不会再无能为力的看着你离开。” 他们离得很近,偏偏感觉比任何时候都还要远,沈鸣直直盯着殷凛,却发现他看不透对方,殷凛学会了掩藏情绪,更懂得了怎样压制他,沈鸣突然笑了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却冰冷一片。 他淡淡道:“如你所愿。”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殷凛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沈鸣在住宅外区碰到了瞪过他的娃娃脸,对方双手抱胸靠在墙边,一双眼睛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沈鸣,说不上敌视,但仍让沈鸣感到不悦,他不愿招惹殷家的人,便皱眉忍了下来,谁知对方却率先走了过来。 沈鸣被拦住了去路,娃娃脸拔高语调,不客气道:“你就是那个愚蠢的凡人?” “……”沈鸣心里还憋屈着,没想费瑞主动送过来,他彻底没了忍耐的理由,便攥紧拳头,捏得骨节咔咔作响,“小鬼,想挨揍吗?” 费瑞昨晚被西文恩提点过,哪还会跟沈鸣发生冲突,便摇头道:“不想,我叫费瑞,家主让我送你去上班。”他说着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六点,我会准时来接你。” 沈鸣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狂躁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牢牢压向费瑞,但费瑞却恍若未觉,等沈鸣坐进了车内,他才再次开口道:“我想不通家主为什么会选你。” “……” 费瑞无比怨念道:“我一直梦想家主娶位漂亮温柔的女人,但你完全不符合我的设想,无论是外貌、性格,都达不到及格线,我一直以为家主眼界很高,原来也不过如此,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能得到家主的喜爱,不过现在高兴还太早,家主说不定就会厌烦了你……” 沈鸣被吵得头疼,咬牙切齿警告道:“你再不闭嘴,我就一拳打碎你的牙齿!” 费瑞一脸‘你傻啊’的表情看向沈鸣,“从科学角度来看,你不可能一拳打碎我的牙齿,除非我的牙齿被虫蛀过,但很遗憾告诉你没有。” 沈鸣:“…………” 费瑞不按常理出牌,但却一丝不苟地执行殷凛的命令,说好六点准时接人,少一分一秒都不行,沈鸣连着好几天都毫无自由可言,他几乎每天两点一线,早上被费瑞送到公司,然后晚上被费瑞送到住宅。 这种情况下,荆斐连找他麻烦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一件事让沈鸣感觉不对劲。 住到龙亚后,殷凛每晚都让他喝下那碗药,并且亲自送来绝不假手他人,他似乎虔诚地在做这件事,沈鸣怀疑过药的用途,以为殷凛想借此下毒,但他连续喝了好几天,却始终没发现任何异样,除了小腹总有股热流在涌动。 他不是没抗拒过,但殷凛在这件事情上毫无任何商量余地,他甚至威胁沈鸣,他要么自己喝,要么被灌进去。 沈鸣选择了前者。 他就不信殷凛真想毒死自己,只要人没死,其他怎样都不算事,更重要的是,沈鸣清楚殷凛是认真的,他说会灌就真的会灌。 对于殷凛,沈鸣现在几乎无话可说了。 更匪夷所思的是,殷凛竟然从不碰他,他会肆意亲吻沈鸣,将他搂在怀里睡觉,却从没真正进入过沈鸣身体,沈鸣想不通殷凛忍耐的理由,他把自己带到这里,难道不是为了上床?这可有些新奇了,毕竟沈鸣无数次看到殷凛有了反应,他却只是让沈鸣给他用手解决,而沈鸣也被他弄得有些起火,殷凛一次次刻意撩拨他,等撩拨完了就凭手活解决。 沈鸣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一起反应就失了控制力,好几次想掀翻殷凛来一发,或者被殷凛来一发也成,但殷凛这孙子就是不碰他,他自己分明忍耐到近乎歇斯底里,却仍然用手圈禁着沈鸣,克制道: “现在还不行。” 沈鸣火冒三丈,“那你他妈就别碰我,用手解决算怎么回事!老子还不如自己撸!” 殷凛牢牢盯着沈鸣,他眼神充满侵犯、隐忍与近乎崩溃的疯狂,似要将沈鸣揉碎在自己身体里,但他一直拼命压制着,喑哑的嗓音充满挑逗含义,“就这么想被我上?” “让我上你也行啊。”沈鸣满不在乎道,“男人的欲望总是要纾解的,不能憋着。” 殷凛强制将沈鸣桎梏在怀里,并用手掌揉捏着沈鸣敏感处,动作充满暧昧,他轻笑道:“我会让你满足的,总有一天,会让你哭着求我停下来,我还没见你哭过呢,想必很好看,你的这里——” 殷凛指腹摩挲着沈鸣后面,沈鸣浑身一震,强烈的耻辱感让他脸色冷了下来,殷凛却毫不理会道,“会容纳我,我很想念它,我的xx也很想念,他迫不及待想被包裹起来,那是一种让人□□的感觉。” 沈鸣眼神骤然冷下来,他猛地屈肘撞向殷凛,趁殷凛松手之际起身握拳砸过去! 殷凛闪身避开,他轻松抓紧沈鸣的拳头,一用力就连手带人拽了过来,沈鸣被那股不容反抗的力量拉扯,几乎是狠狠撞到殷凛怀里的,殷凛没有生气,甚至连半点动怒的迹象都没有,似乎完全没将沈鸣的攻击放在眼里。 沈鸣想,大概在殷凛眼里,他的攻击就像小孩朝大人出拳,没有大人会在意,好玩的还会假装打两个回合。 他完全是在自取其辱。 殷凛重新抱紧沈鸣,然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他动作很轻,似乎害怕伤害到沈鸣一分。 “你不喜欢听的话,我就不说了。” 沈鸣还处在愤怒中,但他不得不低头,然后退而求其次地愤怒道:“谁他妈会喜欢!” “那我就不说了。”殷凛妥协道,“不过我还是会弄哭你的。” 沈鸣压着嗓子骂了一声操。 连着好几天被费瑞缠着,沈鸣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去见荆为胜,对于这个名义上的弟弟,沈鸣是没多少感情的,他妈是生病死的,她前脚刚去世,他爸后脚就把小三给接进了门,更可笑的是,小三的儿子就比沈鸣小了五岁,其实这个私生子他妈一直知道,只是迫于无奈睁只眼闭只眼,后来永远闭了眼也就看不见了。 说来可笑,沈鸣直到荆为胜进了门,才知道他爸早在外面出了轨,连儿子都能打酱油了,他从那以后就跟他爸对上了,甚至威胁对方不把小三跟荆为胜送出去,他就永远不踏进荆家的大门。 从那以后,沈鸣就真的没踏进荆家半步,直到他老爸死去。 让沈鸣没想到的是,他爸竟然把荆家交给了自己,大概他也感到亏欠,但这点弥补远远不能抵消他对沈鸣的亏欠。 丽雅——荆为胜的老妈后来领着儿子没少来找沈鸣,无非是想从他这里拿点好处,但沈鸣态度非常坚决,就按遗嘱给了荆为胜几处房产和一笔资金,然后就算一笔勾销了。 丽雅经常指着鼻子骂沈鸣狼心狗肺,然后让荆为胜牢记屈辱,这是荆为胜恨荆瑜的原因,某些方面来说,这其实是丽雅一手促成的。 但荆为胜没有认出沈鸣,他完全将沈鸣当成一起打台球的知己——自从沈鸣在台球上赢过他后,然而沈鸣自然有他的计划,他借由台球靠近荆为胜,这其实是最让人没有防备的方面,他渐渐加深对荆为胜的了解,而荆为胜向他透露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荆为胜没有商业天赋,否则也不会让荆斐掌了大权,他对荆家甚至没有归属感,想的不过是怎样快活,把自己这一辈子过得潇洒自在,沈鸣起初以为他烂泥扶不上墙,后来才发现荆为胜是无能为力,他被荆斐架空了权利,下面的人根本不听他的,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渐渐也就演变成了自暴自弃。 甩掉费瑞并不容易,这是个比西文恩还难缠的家伙,沈鸣搭了个顺风车,然后在某家台球室下了车。 荆为胜虽然掌不了实权,但他身份还在那里,所以身边自然带着不少保镖,他包了整个台球室,沈鸣进去的时候,他正举着台球杆百无聊赖地自己玩,看见沈鸣便招手,“你总算来了,快陪我玩两局,这帮蠢货都太没用了。” 沈鸣看一眼旁边耷拉着眼皮的手下,“是你技术太好了。” 沈鸣陪着玩了两局,他赢了一局,然后还让了荆为胜一局,荆为胜挺高兴的,把旁边保镖骂了个狗血淋头,然后拉着沈鸣去了另一个台球包间,有保镖想跟着进来,被荆为胜嫌打球技术差给撵了出去。 这个包间很宽阔,荆为胜一进来就倒在沙发上,气愤道:“这些保镖都是荆叔的人,我都这样了他还处处防着我!” 沈鸣无奈叹气道:“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荆为胜急道:“怎么了,荆叔他难为你了吗?” “我本来想跟青雨结了婚,然后也能帮你打探消息,但青雨他父亲一直反对婚事,前段时间我差点因此丢了命。” 荆为胜阴沉着脸,沈鸣瞥一眼他,继续加大火候道:“他现在越来越不把你放眼里了,以我现在的身份,对你根本一点用都没有,我不想连累你,荆总,我是真的替你不平,要是能稍微帮上你一点,我都不想做出放弃的决定。” “不行!”荆为胜跳了起来,吃得胖嘟嘟的肥肉跟着蹦跶了几下,“我就你一个朋友,你说过要帮我的!我不想再被荆叔压迫了,他就是想把荆家吞下去,你帮帮我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做,对了,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 沈鸣表情为难的看着荆为胜,似乎在等他收回这个决定,但最终无奈道:“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至少能接触到公司决策部分。” 荆为胜苦恼的揪着头发,“荆叔根本不听我的,能把你留在公司,我都没少求他,这件事他肯定不会答应我的!” 沈鸣认真道:“只要你愿意,办法还是有的。” 荆为胜连用力点头,“我当然愿意!” …… 殷家召开家族会议,精致木桌两旁坐满了年过中旬的族老,有的甚至已经白发苍苍,他们是驻守殷家本部的一批人,对殷家忠心耿耿,并且知晓关于殷家的诸多秘密,即使是殷凛,也得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最近一段时间,家族会议频繁召开,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商讨家主婚事,他们清楚殷家的血脉传承,所以殷凛必须留下一个后代,这将是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否则一旦殷凛死去,殷家将再次陷入慌乱之中,这是所有族人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他们都亲身经验了那场灾难。 殷凛走过所有起身示敬的族老,在主位前站定,他扫了一眼众人,然后微微点头坐下,族老自然紧随其后入座。 “家主,婚姻不能再拖了,您考虑好了没有?” “是啊,如果您不满意,我们可以物色更多的女人。” “结婚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能顺利怀孕,家主,您一定要慎重啊!这可关乎殷家的存亡。” “……” 殷凛沉默,他端端正正坐在主位上,即使一句话没说,慑人的威严依然不容人忽视,颇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势,他指尖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争论不休的族老便瞬间屏气凝息般安静了下来。 室内寂静无声。 殷凛冷漠看向众人,视线像沉重的枷锁,牢牢压迫着诸位族老,他声音不高,却携着强硬不容抗拒的声势。 “诸位,我已经找到了此生唯一的爱人。” 第33章 V章 殷凛意料之中的质问紧随而至。 “家主,是哪家的女人?” “您确定她能顺利怀孕吗?这关乎殷家存亡,可不能儿戏啊!” “是啊,唯一这两个字可不能随便说出来,万一她不能怀孕,您还得重新选择新的伴侣。” 质疑声并不强烈,却像软刀子似的往殷凛精神软肋处戳去,他自然不能罔顾殷家存亡,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职责,事实上,从得到记忆那一刻起,殷凛就陷入强烈的挣扎苦恼中,他不能没有孩子,但沈鸣却无法给他孕育后代,这表示他不得不与她人结合,或者是找人代孕——这种孕育方法成功率几乎为零。 那是殷凛不愿意看到的,他找别人孕育了孩子,又置沈鸣于何地?况且那种情况下,沈鸣大概恨不得离他远远的,殷凛爱沈鸣,他希望沈鸣永远在身边,同样也希望他不是怀着仇恨的心情。 他试图寻找两全其美的方法,终于还是找到了。 那种特殊的药剂能改变沈鸣的体质,使他体内的器官产生变化,从而满足孕育的需求。 在见到沈鸣后,殷凛就再也按捺不住的实施了计划,在那之前,他想过压制那种情绪,但沈鸣跟荆青雨的亲近温馨却击溃了殷凛所有的隐忍。 他不能看着任何人触碰沈鸣。 然而殷凛一直在刻意忽略一个事实。 ——当沈鸣发现他的所作所为后,他是否会怒不可遏到想杀了自己。 无人知晓。 殷凛表情漠然,语气坚定不容撼动,“他是沈鸣。” 众人一片哗然,他们有些没见过沈鸣,但也清楚那是个男人,家主是疯了吗!竟然想娶一个不能生育的男人!抗议声此起彼伏,都请殷凛将那句话收回去,殷凛却岿然不动,似乎那些争议不过是拂过耳畔的微风,不能引起他丝毫的侧目。 “我相信家主。”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作为殷家最年长的族老,殷圣林享受着众人的尊重,同时也是所有族老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人,见他说出这句话,众人不禁纷纷看向殷老,目光多少带了点苛责跟埋怨。 殷圣林不慌不忙道:“家主既然选择说出来,想必已经想好了策略。” 一人反驳道:“能有什么策略,男人还能生娃不成!” 殷凛极具压迫性的视线扫过众人,他挺直背脊,双手交叉放在桌面,这是一个非常慎重的姿势,以致喧闹的会议室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望诸位记清你们的身份,现在还容不到你们来干涉我的行为。”他不带丝毫情绪的说完,顿了顿才继续道:“殷老说得没错,我既然说出来,就自然有解决方法,别忘了我才是殷家传承人,你们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殷家,唯独我不会!我不是在征求你们的意见,这件事没有商议的必要,我已经做了决定,除了沈鸣,我谁也不会娶!” 有人狠狠砸了下会议桌,“荒唐!太荒唐了!” 殷圣林冷哼一声,“行了,别在家主面前丢脸,殷家人从不食言,家主可比我们更看重继承者,他既然这样说了,那我们就相信,有什么好嚷嚷的!” “这……这种事殷老你也信?” 殷圣林道:“我信的是家主,信的是殷家人与生俱来的使命感!” 连殷圣林都站在殷凛那边,众位族老也再说不出话来,即使心中还忧虑、气愤,到底不得不硬生生给压下去。 “既然这件事不用商议,那家主召开会议的目的是?” 殷凛道:“商议婚事的具体细节,越快越好。”他声音镇定,但稍显不安的手指却出卖了情绪,这个议题似乎让他难得紧张起来,脑内每一根神经都似被绷紧,异常亢奋的细胞搅得身体失了掌控。 比起先前的宣布,这件事无异于投入海里的深水炸弹,所有人脸色刹那间变得难看起来。 要知道,殷家的婚姻是一件非常庄重的事,并且以前都是确定怀孕后才举办婚礼,这样能保证不出现问题,毕竟在殷家还不存在离婚这个说法,比起法律制定的婚姻法,将名字刻入殷家族谱的约束力显然更强,但现在他们的家主却说: 他要娶一个男人! 还是在对方没怀孕的情况下! 万一他娶的这个人根本就不能为殷家孕育子嗣呢! 殷凛话音刚落,众位族老就齐刷刷跪了一地,苦心孤诣地哀求道:“家主,这样绝对不行,万一他不能怀孕怎么办,殷家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殷凛沉着脸起身,“没有先例就创一个先例,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多等一天都会是难耐的煎熬,反正他迟早都是要娶沈鸣的,那么早点晚点又有什么差别,何况现在这样放沈鸣在外面,他心里总归是不放心的。 至于怀孕,殷凛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听天由命,若是沈鸣不能怀孕,他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代孕,那是最糟糕的情况,因为迄今而止,所有的代孕试验都最终以失败结束。 殷凛做出与沈鸣结婚的决定时,就已经有了那样的觉悟。 会议一直到天黑才结束,黑暗笼罩了这片辽阔而神秘的岛屿,饶是殷凛也被折磨得有些头疼,他向来不喜欢这样的家族会议,吵闹不休反而将事情搅得一团糟,族老为让他改变主意,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连殷凛的父亲都搬了出来,他为将这件事强压下去,没少担上沉重的压力。 但这些都是值得的。 殷圣林柱着拐杖走到殷凛面前,严肃道:“家主,请您牢记自己的承诺,我信您,所以才担了这个责任,您别让我这条没几年好活的老命,到头还落个迫害殷家的罪名” 殷凛点头,沉声道:“我会记住。” 殷圣林看着殷凛那张酷似前任家主的脸,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 荆家经济脉络遍布各行各业,但荆氏企业却是不容动摇的中流砥柱,它像粗壮的树干般供给枝桠水分,同时也是荆家重要的决策企业,沈鸣是荆氏企业的普通职员,这俨然像被镀了一层金,荆斐容纳了沈鸣的存在,却也没少在工作中给沈鸣找茬。 就这个闲得发霉的业务助理,还是荆为胜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争取来的,从这一点看,就清楚荆为胜的权势被架空得极其严重,他这个总裁还没荆斐的总经理头衔好使,各个部门有文件需要批复,就算荆为胜签了字,都还得送到荆为胜那里审阅一遍,荆为胜不同意,事情照样没得商量。 所以在荆为胜提出晋升沈鸣时,他做的决策还要被荆斐过目一遍,结果自然是被否决了。 荆为胜难得硬气一次,他气势汹汹地闯进荆斐办公室,斥责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办公室气氛给吓了一跳,荆斐似乎正在发火,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赤红的双眼似要喷出火来,他转过头瞪着荆为胜的时候,荆为胜吓得差点没尿裤子。 荆斐冷声道:“有事?” 荆为胜早把怒火忘到九霄云外,支支吾吾了半天,然后说了句没事,就跟逃命似的跑了出来。 然后荆为胜叫来了沈鸣,他把助理打发出去,一把抓住沈鸣的手,眼睛红的跟哭过一场似的,他颤颤巍巍地怯弱道:“沈鸣,我不敢!我怕荆叔,我从小就怕他,我想听你说的跟他理论,但我就是做不到,我真没用!我一看到他生气就脚软了,我不想再被他压迫着,但他要是真的生气了怎么办!他会杀了我的!我到时候……到时候连现在都还不如!” 他霎时间丧失了所有的斗志,自暴自弃道:“与其那样,我还不如继续当我的挂名总裁,每天有吃有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沈鸣真没想到,荆斐还有这么大威力,说想要摆脱荆斐控制的人是荆为胜,现在吓得想放弃的也是他。 就荆为胜这幅前怕狼后怕虎的性格,他能赢得了荆斐这个老狐狸,沈鸣就把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沈鸣甩开荆为胜颤抖的手,恼羞成怒道:“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 荆为胜怔了一下,然后崩溃的捂住脸,语带啜泣道:“我记得,但我就是怕他能怎么办!我一看到荆叔就吓得说不出话,我真恨自己,我真没用!” 计划被荆为胜打乱,沈鸣禁不住心烦意乱,以致下班后都没心情跟费瑞周旋,他本来打算让荆为胜强硬逼迫荆斐,这样荆斐总得给荆为胜几分面子,却没想到荆为胜连辩解的话都没敢说出来,他这一露面不仅没起到作用,反而会使得荆斐对沈鸣防范心加重。 费瑞戴着耳机听歌,看见沈鸣惊讶道:“现在就回去?” 沈鸣把剩下半块牛肉扔给他,“你想喝酒吗?” 费瑞狐疑看着沈鸣,警惕道:“你想灌醉我?说,你有什么目的!” “……” “就算你对我有企图,我也绝不会挖家主墙角的!” 沈鸣瞥他一眼,嗤笑道:“你脑补过度了。” 公司到龙亚岛有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从市区进入岛内需通过一座横贯东西的桥梁,这是进入龙亚的唯一途径,当然也许有其他方法,但那大概就是龙亚的最高机密了,汽车到达桥的尽头,然后必须有所谓权限才能通行。 龙亚的领域意识非常强,不会放任危险事物存在,就算沈鸣以前在龙亚有一席之地,却仍有很多地方不许涉足,其中最戒备森严的当属家主住宅区,除家主手下人跟守卫,其他一律不许靠近,所以倒退几十年,沈鸣绝对想不到,他有一天能接近这里,甚至还能住在里面。 即使这不算什么好事。 住宅区占地面积非常宽阔,因为殷家人丁稀少,所以外区还住着殷家族老及特殊指定人,诸如西文恩、费瑞,至于其他背叛过殷家的人,则没资格住在这里,其中也包括贺森跟布瑞斯林,沈鸣猜到殷凛不会杀他们,毕竟布瑞斯林的强大毋庸置疑,只要能完全掌控住他,暂时留下为龙亚增强力量也未尝不是好事。 龙亚内乱过后,现在亟需养精蓄锐。 步入外区,沈鸣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劲,以往这些族老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现在个个都气势汹汹的盯着他,就跟沈鸣身上长了什么奇怪东西似的,看得沈鸣浑身难受。 费瑞显得也察觉到了,他推了推沈鸣肩膀,“你惹着他们了?” “我躲着还来不及。” 沈鸣皱紧眉头,他能感觉到融入空气中的火药,将气氛绷得像一触即发的□□。 “那别理他们。”费瑞让人把车开走,压低声音道,“看到那老头没?我以前误杀了他养的蜥蜴宠物,他连着一个月都这样瞪我!” “我又没杀他宠物。” “那谁知道。”费瑞道,“不过科学推测,你最近要倒大霉。” “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 费瑞的推测纯属瞎诌,但沈鸣心底还真有了点不安,不过他也没法验证,毕竟别人有他的自由,沈鸣总不能冲过去质问你们看我干嘛! 那就有好戏看了…… 沈鸣的疑惑很快被抛之脑后,他现在近乎半囚禁在这个地方,心底的情绪显然没有表面这样平静,他能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却不能放弃离开这里的希望,这不是一件能轻易达成的事情,他必须清楚了解殷凛,其中也包括他不碰自己的理由。 他相信殷凛绝不是心慈手软才迟迟不下手。 那天殷凛很晚才回来,沈鸣睡得迷迷糊糊,隐隐感觉有人躺在了旁边,并伸手小心翼翼地抱住他,沈鸣很快就清醒过来,他睡眠很浅,容易被惊动,但沈鸣并没有睁开眼,他挣扎了一下,便感觉殷凛停下了动作,他近乎屏气凝息了一会,然后在确定沈鸣没动静以后,才再次如履薄冰般抱住了沈鸣。 沈鸣并不喜欢那样的姿势,但殷凛似乎情有独钟,他喜欢把沈鸣完完全全地抱在怀里,似乎那样沈鸣就只能待在他怀里,再也去不了任何地方,事实也是如此,殷凛往往抱得非常紧,沈鸣别说起来了,就连翻身都成了件难事。 他不是没抗议过,甚至因为睡觉姿势的问题跟殷凛打过几架,虽然以失败告终,但殷凛还是妥协了。 沈鸣第一次见识他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殷凛所谓的妥协就是等到沈鸣睡着了,然后再偷偷摸摸抱他,有时候沈鸣失眠,侧过头还看见殷凛睁大眼睛盯着自己,他的偏执让人感觉匪夷所思,沈鸣没少被他缠的头疼,但渐渐也就懒得理会了。 其后几天,沈鸣能明显感觉气氛的微妙,他俨然成了许多人瞩目的焦点,就连费瑞都耐人询问的观察起沈鸣来,他坚信沈鸣身上一定有某种他未曾发现的闪光点,并锲而不舍的想凭自己的智慧将其找出来。 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包括沈鸣在荆氏企业的地位,荆斐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一反常态的跟沈鸣进行了一番长谈,并殷切希望能化解误会,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为表诚意,他还破例批准了先前被否决的申请,沈鸣不动声色地跟他打着太极,两人都心知隐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汹涌暗流,只是暂时没有打算撕破脸皮。 荆为胜得到消息的时候,兴奋地抱着沈鸣转了好几圈,一心以为是荆斐给了他面子。 “荆叔他答应了,太好了!他还是要给我面子的!我们的计划还可以照常进行,沈鸣,你一定要帮我,等我拿到了公司的实权,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荆叔不是不想青雨嫁给你吗?到时候我一定亲自帮你们主持婚礼!” 沈鸣态度比起初冷淡了许多,“你想得未免太天真了。” “什……什么意思?” 沈鸣没心情再说好话哄他,荆斐虽然通过了荆为胜的晋升方案,却也降低了业务组长的职权范围,换句话说,也就是沈鸣就算升了职,除了工资高点,他能接触到的东西并不比先前多多少,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很好应付的家伙,沈鸣还得从他那里入手。 荆斐很狡猾,所以他从没放松过对沈鸣的警惕心。 沈鸣看一眼荆为胜,很满意对方现在沮丧的表情,他真受不了荆为胜一副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嘴脸,不过打了一巴掌,现在还是得给一颗糖。 “你放心,我答应过就一定会帮你的,就算是为了青雨……”沈鸣用恨其不争的眼神看向荆为胜,“不过你想跟荆斐斗,首先就得把称呼改过来,就算他没在你面前,你也不敢直呼他的名字吗?” 荆为胜嚅嗫道:“我……” “你认真想一下吧。”沈鸣离开办公室,临走前又用力指着心脏位置,沉声道,“你真正的敌人不是荆斐,而是你的内心。” 殷凛的变化也显而易见,这个变化并不是说他对待沈鸣的方式,而是他在跟沈鸣相处时许多微妙的小动作,比如他会更加尊重沈鸣的意愿,有时候甚至会看沈鸣看得出神,他会亲吻沈鸣的头发,替他扣好衬衫的纽扣,给沈鸣夹他喜欢吃的食物,他将观察沈鸣视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沈鸣需要什么,他都能先一步送来。 沈鸣调侃殷凛都快成他肚子里的蛔虫,殷凛却满心喜悦,并坚定以此为荣。 除了原则问题,殷凛在沈鸣面前总是予取予求,他尽一切力量讨好沈鸣,企图让两人的关系以平稳的趋势升华,但沈鸣却始终显得很是冷淡,他从不拒绝殷凛的付出,甚至会主动配合殷凛。 但在温馨的表象下,殷凛却总感觉有些不对劲,沈鸣尽管找不到任何破绽,却总带着那么点疏离,那种感觉深深镶嵌在两个人之间,殷凛苦恼不已,他不断放低姿态在每一件事情上讨好沈鸣,然而沈鸣并不吃这一套,他就像紧紧闭合的蚌,除非他愿意张开外壳,否则任何人都无法从外往内打破。 殷凛很清楚沈鸣的性情,他向来敢爱敢恨,爱上了会不顾一切的去争取,但真恨了,也没人能使他改变意愿。 沈鸣小心翼翼的应付着殷凛,试图借此维系现在所有的平衡,除非逼不得已,否则他不会铤而走险,就像之前向殷凛妥协,他清楚自己斗不过,所以还不如乖乖放弃,他总能在每一件事情上做出最有利的选择,这是生存的法则,沈鸣从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找罪受。 殷凛很忙,同时也承担着很大的压力,这股压力来自于龙亚内部,来自于外界,更来自于各个施压的政界,但他从不会把这种压力带给沈鸣,他不想表露,并不代表沈鸣看不见,他能感觉到殷凛紧绷的神经,那时候,他却还不知道,其中某一部分也是与他有关的。 所以在殷凛如此繁重的压力下,他却声称想跟沈鸣一起吃饭,可想而知沈鸣有多惊讶,他们经常一起吃饭,有时候在住宅处,有时候在龙亚岛内的餐厅,但却从来没有走出过龙亚,究其原因,大概是殷凛没有那么多足以拿来消耗的时间。 沈鸣被费瑞送到龙亚,然后又转乘殷凛的车出去,充当司机的仍然是费瑞,沈鸣跟费瑞接触的久了,已经能简单分辨他脸上的情绪,在殷凛提出返回的时候,费瑞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沈鸣猜要不是殷凛在场,费瑞肯定当时就骂了出来。 他向来不是个喜欢隐藏情绪的人。 但在殷凛面前,费瑞的尊重跟礼貌堪称模范。 汽车停在闹市区,流光溢彩的街景绚烂得让人陶醉其中,殷凛跟沈鸣下了车,却让费瑞不用跟来,沈鸣走远了,转过头仍能看清费瑞掩藏不住的失落感,看起来实在惹人怜惜,他想着便不禁笑了起来。 殷凛偏过头看他,深邃的轮廓在夜色映照下愈发锋锐,“笑什么?” “费瑞很崇拜你啊。” “我救过他。”殷凛倾其所有的满足沈鸣好奇心,“他为殷家受过很多苦,我救他的那天,他差点就被一条狼活生生吞下去了……” 殷凛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接下来的话题他并不愿意透露太多,沈鸣怔了一下,然后也隐约感觉气氛有些僵硬,殷凛大概是想到他夺回龙亚的事情了,那是一段沈鸣完全不了解的历史。 他故作轻松道:“其实我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拿下龙亚的,这可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殷凛没说话,他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 两人再次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一家大排档里面,桌上摆着丰盛的名菜小吃,各自面前还摆了几瓶啤酒,大排档生意很好,周围热火朝天将气氛炒得如火如荼。 “没想到你会来这种地方。” 殷凛深深注视着沈鸣,他目光太具穿透力,让沈鸣有种被看穿的感觉,但殷凛表情却很轻松,他在桌下抓住沈鸣的手,丝毫不嫌麻烦的交叉在一起,最终得偿所愿的十指相扣,他声音充满笑意道:“还记得吗,这句话我曾经也跟你说过。” 沈鸣怔了一下,然后就禁不住笑起来。 “真是,原来你早有预谋,想缅怀往事?” 殷凛点头,“我喜欢这种地方,它会让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都已经过去了,你已经不需要我带你来了。” 殷凛听出沈鸣语气中的遗憾,他用力抓紧手指,郑重道:“我需要。” 沈鸣似笑非笑的偏过头看向殷凛,“就算在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殷凛低下头,他将食物塞进嘴里,然后味如嚼蜡的咀嚼着,那一刹那,沈鸣轻飘飘的话却似直驱而入脑内的长矛,将虚构的幻想轰然击碎,他们的确回不到过去了,但殷凛却还一直期待沈鸣能有所缓和,甚至于……希望他还爱着自己。 “沈鸣,你的爱就这么廉价吗?”殷凛质问,“你以前说过的话到底可不可信,我真的很怀疑,你爱一个人,却能轻松没有缺憾的放手,你甚至都不会感到痛苦,也许我一直都错了,你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爱我,以前的你也是这样,你不爱我,所以才能放弃得没有任何负担,因为你不在乎!” 沈鸣长吁一口气,他动了动手,却发现殷凛就算厉声质问,还是紧紧抓着他的手指,似在祈求沈鸣反驳这番言论,他已经不再放低姿态,却唯独除了沈鸣,在沈鸣面前,他甘愿重新做回那个不谙世事的殷凛。 沈鸣张了张嘴,还是没能说出殷凛想听的话,他不知道该怎样让关系恢复如初,他们都经历了太多,错过了太多,很多事情并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他转移话题道:“你还没回答我。” 殷凛狠狠攥紧筷子,好一会才压制下汹涌的情绪,然后想起沈鸣问的问题,他表情平静没有任何破绽,似乎先前那个冷冷质问的人并非他自己,“这件事很复杂,都过去了,没有重提的必要。” 他说完这句话,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他们有太多无法共享的信息,交流甚至都变得尴尬起来。 啤酒是凉的,殷凛特地让老板温热了拿过来,沈鸣对这一行为极其不解,殷凛却执意不许他喝凉的,说是会对脾胃不好,沈鸣纳闷之极,到底拗不过殷凛,索性他对喝酒兴趣也不大,就偶尔倒着喝一两口,倒是殷凛毫不顾忌的灌下啤酒,沈鸣想到殷凛的酒量,估计桌上这几瓶还不够他喝个半醉的。 这里毕竟不是首都,也不会出现来搅局的人,他们各怀心事的吃着饭,与周围热闹非凡的人群像是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期间殷凛一直抓着沈鸣左手,即使手心出了汗也不肯放开,沈鸣见他都不嫌弃,更懒得去争论,毕竟就算争论了也不见得能成功。 他现在打不过殷凛,凡事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该退让的地方还是不得不退让,这是事实,虽然很无可奈何。 吃饱付了账,殷凛仍手拉着沈鸣往外走,双手交叉的姿势充满暧昧,充分展现着两人不同寻常的关系,沈鸣挣扎了一下,没能摆脱殷凛的桎梏,倒是殷凛显得底气十足,不怒自威的气势携着强大的威慑力量,以致没人敢多看他们几眼。 等走远了,沈鸣实在忍无可忍道:“我手麻了。” 殷凛便松开他的手,然后将沈鸣手放在掌心轻轻揉捏着,这姿势没比十指交握好多少,沈鸣看了看周围人侧目的视线,最终自暴自弃的不再争取了。 他们走到车旁,却发现费瑞没在车内,不知道去了哪里,沈鸣给费瑞打电话,对方一听沈鸣声音就气得差点跳起来,一通抱怨道:“我等了你好久!说好的早点回来呢!我饿着肚子等了那么久!才刚刚想去吃点东西,你竟然就回来了!单身狗有错吗?单身狗就活该饿肚子吗!你——” “你吃好。”沈鸣被他吼得耳朵都快聋了,敷衍了一句就快速挂掉电话。 “我们大概只能再等一会了。” 殷凛很高兴能跟沈鸣多单独相处一会,“好。” 沈鸣就近找了一处座椅,两人并排坐在椅子上,此时夜色阑珊,凉风刺骨般寒冷,沈鸣坐在左边的位置,发现座椅下面还蜷曲着一只野猫,正抬起头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喵——” 沈鸣对这小野猫挺感兴趣的,他弯腰把野猫抱了起来,然后放在自己膝盖上,这只野猫极不安分,伸出爪子就想挠沈鸣,幸好被殷凛眼疾手快给按住了,沈鸣看了一眼野猫锋利的爪子,心里攸然凉了一下。 “喵,喵。” 小野猫愈发强烈的挣扎了起来,见爪子被抓住,就张嘴想咬殷凛,沈鸣啧了一声,赶紧拎着野猫后颈将其放了下去,野猫一触地就飞一般地跑掉了,隔着老远还能听见他威胁的叫声。 沈鸣拍了拍手,“这野猫脾气也太暴躁了,白长得那么可爱了。” 殷凛似乎很惊讶,“你喜欢猫?” “嗯。”沈鸣心不在焉道,“猫这种动物很聪明的,而且认主人,喂熟了会永远忠心。” 殷凛沉默,他一动不动的凝视着沈鸣,然后伸手将他膝盖上的猫毛拿掉,这个姿势让他能近距离看着沈鸣,他只要稍微抬头,然后再靠近一些,就能碰到沈鸣的嘴唇。 他眼神越来越深邃,然后在沈鸣反应不及的情况下,猛地用力抱住了对方。 殷凛紧紧拥抱着沈鸣,并亲吻着他的脖颈,他亲吻的动作充满了温柔与依恋,毫不掩饰自己强烈到无法压制的渴望。 沈鸣皱了皱眉头,“你……” “鸣,我们结婚吧!”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殷凛骤然开口说道。 第34章 V章 沈鸣怔了半晌,微妙的难以置信地加重语气道:“你在开玩笑吗?” 殷凛沉浸在沈鸣让他沉迷的温度下。 “没有。” “你想跟我领张毫无意义的结婚证?” “不需要,殷家有比结婚证更具效力的方式。” 沈鸣沉默了一会,“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有。”殷凛语气低沉坚定,“这样你就永远不能离开我了。” 夜色沉静,凉风浸骨。 荒唐的分泌物沿着大脑皮层侵入脑内神经,让沈鸣禁不住嘲讽的勾起唇角,他没有发出笑声,但抖动的肩膀仍然出卖了情绪。 殷凛真把结婚视为无所不能的保险箱吗,就算结了婚又怎样,不是还有离婚这一说,何况他们甚至不必递交结婚申请,只要沈鸣愿意,他随时可以否认婚姻的存在,没有桎梏的婚姻就像关了却没上锁的门,谁会甘愿乖乖待在门内,而不是推开门走出来。 “你在笑。”殷凛堂而皇之的欺骗自己,“我看不见,就当你是在高兴了。” “你没打算征询我的意见,何必多此一举的告诉我。” “不,我想听你的意见。” 沈鸣勾起唇角,“那我要是不愿意呢?你会放弃吗?” 殷凛身体微微紧绷,箍住沈鸣的双臂犹如铁焊一般,他力道极大,沈鸣甚至产生背脊要被捏断的错觉,然后他听见殷凛失望而疲倦道:“除了结婚,你没有别的选择。” “那你还问我干嘛。” 沈鸣不愿意,却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清楚自己别无选择,殷凛一直在用行为证明他的强权,更何况这个婚姻并没有实际意义。 费瑞很快就飞奔回来,因为他挂完电话突然想起来,似乎沈鸣是跟家主在一起的! 他顿时就吓尿了,天呐刚才那些话家主一定没听见吧!他只是针对沈鸣的啊!不过沈鸣真的不会向家主打小报告吗?他竟敢向家主抱怨,这实在太难以想象了! 费瑞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近,就看见远处朦胧灯光下的两道背影。 那两道背影挨得很近,彼此拥抱在一起,愈发衬得费瑞形影单只,费瑞没想到那是沈鸣跟殷凛,便怒瞪着对方,然后低声埋怨着:现在大街上都有人虐单身狗了,太他妈凶残了!还让不让单身狗活了!万一被小孩看见影响多不好! 他一边埋怨一边给沈鸣打电话,手机刚刚接通,就听见不远处响起清脆的铃声。 于是,费瑞整个人都快斯巴达了—— 回程途中,殷凛再次恢复高冷姿势,他表情冷漠的闭目养神,没跟沈鸣说一句话,盛气凌人的姿态携着拒人千里的漠然,拜他诡异多变的情绪所赐,费瑞始终坚信是沈鸣在攀高枝,死缠着家主不放。 刚见到沈鸣那会,费瑞每个动作都清楚写着:你这个愚蠢的人类,我一定会揭开你阴险的面具! 现在见到沈鸣,费瑞便会感慨:你可真有一套,连家主那么冷淡的人都被你虏获了,有时间教教我呗! 沈鸣一时无言以对。 事情比沈鸣以为的要快很多,他刻意忽略龙亚近期的变化,却仍被一波又一波的重磅炸弹侵袭着,殷凛的身份不是普通人,他是龙亚的家主,这个身份牵扯着许许多多的势力关系,所以在龙亚宣布婚事的一瞬间,整个龙亚乃至地区都沸腾了。 能成为龙亚家主的夫人,这预示着什么——没有人不清楚。 但随即,他们又得知家主将娶的是个男人! 这可谓一时激起千层浪,无数的流言开始四处传播,连带着沈鸣的工作也受到了极大影响,荆斐每次看到沈鸣,都一脸吃了翔的表情,他大概以为沈鸣在故意捉弄自己,明明有着比荆家还强大的权势,却偏偏还体验民情似的来荆家工作。 他原本对沈鸣抱有很大戒心,总觉得对方是在利用荆为胜,从而企图达到更大的目的,但现在这个怀疑被轻易打消了,沈鸣跟殷家家主结了婚,不可能还企图在荆家分一杯羹,那么他真的只是纯粹看荆为胜可怜,所以想帮荆为胜一把? 荆斐几十年来,第一次陷入了困惑的泥潭之中。 无论外界怎样翻天覆地,沈鸣却还是照样的工作生活,这次婚事没有通知太多人,所以他还不算很受影响,除了费瑞总用一副‘我高冷神明就要被你这个愚蠢凡人染指了’的眼神幽怨看着沈鸣。 沈鸣的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他取得了荆斐的信任,更赢得了荆为胜的感激崇拜,家主未来夫人这个身份洗清了沈鸣的嫌疑,从这个方面来看,跟殷凛结婚似乎也没有那样糟糕。 他能得到他想到的,殷凛也能得到他想到的,至于那以后的事情,就等以后再说吧。 殷凛表面装糊涂,其中心里清楚沈鸣的态度,所以婚礼相关事宜都全权揽了过去,如非必要绝不打扰沈鸣,但在宾客邀请名单上,殷凛却不得不咨询沈鸣。 沈鸣瞥他一眼,不咸不淡道:“我没亲人。” “远亲也行,只要有个代表。” “我是孤儿,连自己都不知道父母是谁,你这个问题实在太难为我了,你要是非得要个代表,就随便找个所谓的亲人吧。” 殷凛听出沈鸣在这方面的忌讳,他似乎很反感提及亲人,连带着语气都有几分尖酸刻薄。 “没那个必要。”殷凛放低声音道,“我只要你,其他人都不重要。” 婚礼很快筹备好了,离预定举行婚礼的那天也越来越近。 殷家是个非常古老的家族,因此仍然沿用古时候的婚嫁规矩,三媒六聘自然免了,但备嫁妆、迎亲、蒙盖头这些却不能免,这些看似繁琐,其实也不过走个程序,毕竟沈鸣连家人都没有,又哪来人给准备嫁妆,沈鸣连这个词都没听到,以他的性格,估计当场就能跟来人翻脸。 其实沈鸣挺憋屈的,他就算做好了心里建设,清楚这场婚礼就是一个形势,却还是难免感到愤愤然,因为他必须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得嫁给殷凛,这个重点是嫁这个词! 他重生那会,绝对想不到自己重生后会嫁给一个男人,要真是提前知道了,沈鸣估计他那时候会吓得跟阎王说:不约,叔叔我们不约! 费瑞倒是挺乐观,对沈鸣道:“能嫁给家主,你上辈子一定烧了高香。”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不管男人女人,最后能嫁给家主的才是赢家!” 沈鸣:呵呵哒。 总而言之,在外界万众瞩目的期待下,很快就到了举行婚礼那天。 古时讲究晨迎昏行,殷家同样遵循这一套,殷凛毫无经验,在婚礼规矩上倒愿意听从诸位族老安排,不过对沈鸣来说,各种繁琐的规则没让他少受折腾,殷圣林似乎早有预料,还派了费瑞跟徐谷来监视沈鸣,以防他做出什么事情,犯了婚礼这天的大忌。 徐谷是个比费瑞还难应付的人,并且武力值不低,否则凭他也不能次次把西文恩给踹出来,说实话,沈鸣现在宁愿见到西文恩,至少对方不会太过严谨规矩。 早餐是徐谷送进来的,他身材瘦削,长胳膊长腿,给人很好的视觉享受,可惜沈鸣遇到徐谷的时候已经晚了,他这朵鲜花早就被西文恩给采了,不仅采了下来,还被做了标记圈在领域范围之内。 “恭喜你,成为史无前例第一个被娶进殷家的男人。” 沈鸣意味深长道:“谢谢。” 徐谷笑看着沈鸣,然后将一瓶瓶药剂摆放在桌上,笑道:“别跟我耍花招,你要是敢跑,我就能让你下半辈子瘫在床上。” 沈鸣熟知他的狠辣手段,徐谷说到绝对是能做到的,“啧,别这么严肃,既然连你都来了,我肯定得给面子。” “你好好记住这句话。” 沈鸣连举手保证。 徐谷推了一下食盒,“快吃吧,吃完换礼服,抓紧时间。” “不是晚上才举行仪式?” “我怎么知道,这些个繁文缛节就是多。”徐谷在旁边椅子坐下,然后举着ipad含情脉脉看偶像剧,“不过我劝你多吃点,接下来说不定得饿一天肚子。” “……这算下马威吗?” 徐谷摇头,“下马威起码见血,你这个最多遭点罪,没听过古时候结婚习俗吗?都顶着红盖头还怎么吃饭。” 沈鸣脸一下就青了,“别告诉我……” 徐谷没等他说完就郑重点头。 沈鸣发现他远不如以为的那样淡定,接下来的桩桩件件都在挑战忍耐极限,偏偏事到如今,他也没有退路可走了,殷家这栋住宅严密得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更别提他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礼服是喜庆的红色,里面两层红色中衣,外罩丝质锦袍,样式比起新郎装元素稍微轻柔一些,比如衣领、袖口、衣长等设计,除了这些,锦袍还绣了展翅的浴火凤凰,纯手工绣制显得栩栩如生,似要挣脱衣裳的桎梏,翩然冲出。 “这什么东西?”沈鸣指着一堆瓶罐饰品,“别告诉我还得擦口红抹胭脂!” “做个摆设,你自己弄干净点,毕竟是良辰吉日。” 沈鸣冷哼一声,注意力又被吸引到坠着流苏,看起来华丽奢侈的红盖头上面。 “发明这东西的人心理肯定很变态。” 徐谷瞥他一眼,“用他的人就不变态了?” 沈鸣咬牙冷笑,“不就是蒙着头看不清路吗,我还能怕了不成!”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敲了敲房门,高声喊道:“好了吗,新郎接亲来了!” 沈鸣心里猛一咯噔。 他嘴上说无所谓,心里却还是别扭得不行,总感觉这行为有损形象,徐谷实在看不下去了,扯过红盖头径直给沈鸣盖了起来。 “别挣扎了,没用,我听说家主答应了殷老,这次婚礼都听他安排,而且殷老最近脸色一直很难看,指不定家主怎么逼迫他了,他憋屈了这么久,不得在你身上发泄发泄啊。” 沈鸣顶着红盖头,视线瞬间被完全遮挡,他条件反射的想扯下来,手抬了一半又放弃了,算了,不就是一个无聊的婚礼形式吗,你们要想玩,我尽管奉陪就好了。 他听见徐谷过去开门的声音,伴随恭敬声,“家主。” 接着,沈鸣就感觉一道强烈的视线投落在自己身上,他像被暴露在平原上的猎物,没有任何能遮掩的事物,那种似要穿透肌肤的眼神引起身体莫名的悸动,他不愿再干等下去,索性循着记忆往门边走,他能看见脚下一小片区域,但强烈的不适应感让沈鸣无法掌握步伐跟力量。 他不慎被阶梯绊倒了,但身体在坠落的瞬间被及时搂住,沈鸣抓住对方手臂稳住身形,并清楚这个人就是殷凛,他们隔得很近,但沈鸣却看不见对方,他感觉到殷凛在看自己,目光专注而认真。 殷凛从没见过这样的沈鸣,在他心中,沈鸣是桀骜难驯的,哪会像现在这样乖顺温和,他几乎无法控制想要触碰的心情,他跟沈鸣穿着相同样式的礼服,只是殷凛那件剪裁更显威严大气,而在看见沈鸣的那一瞬间,他就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他应该跟沈鸣结婚,这种经历过婚姻洗礼的感情会得到升华,从而与以前截然不同。 即使殷凛清楚,现在的乖顺柔弱不过是附属在沈鸣身上的假象罢了。 炙热的温度转瞬即逝,沈鸣松开了手,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道:“走吧。” 殷凛毫不介意的重新抓住沈鸣的手,然后领着他一步步朝外走去。 沈鸣没有拒绝,他现在就跟半个瞎子差不多,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逞强。 迎亲不过是个仪式,他们的目的地很近,就在这栋宽阔宅子的另一边,那里已经布置一新,无论是被褥还是家具,都染上了喜庆的红色气息,沈鸣没有被送进婚房,他还需要等着接下来举行婚礼,这个院子也是家主居住的地方,不过按照规矩,只有结了婚才能搬进这里住。 等人都走了,沈鸣也有短暂休息时间,这里似乎重新装修了,现代气息很浓烈,但与红色婚礼布置的色彩并不冲突,沈鸣找个地方休息,顺便补一下眠,他现在处于被动状态,还是好好遵循别人的规则为好。 事实证明徐谷纯粹就是吓唬人,饭点一到,就有人送了饭过来,沈鸣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吃完,无聊的都快长虱子了。 黄昏时分,隆重的婚礼仪式正式拉开帷幕。 沈鸣再次盖上红盖头,由人领着一路前往典礼大堂,这条路很陌生,在平时是绝不许人来的,殷家的婚礼庄严而肃穆,更像远古时期双方缔结不可违逆的契约一般,走过冷清的道路,很快就到了人群密集的区域,那些是受邀来观礼的人,在沈鸣出现的一刹那,他听见几乎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在这一刻,所有的放肆无礼都是被原谅的。 沈鸣不禁庆幸他看不见,否则他实在不知道怎样面对这种被围观的场景。 通往礼堂的地面铺满了红毯,沈鸣被引领着走向前方,然后对方松开手,他手里接着被塞进一段红绸,沈鸣用力抓紧,似乎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绸带上面,绸带是悬空的,显然另一头也被人握着。 举行婚礼的仪式倒跟沈鸣想的差不多,照例需要鞠躬拜礼,沈鸣心想前面都过了,现在就差这一段,咬着牙他也不能现在败下阵来。 何况人这么多,他就算想跑,估计都得被押着拜完天地。 既然结局都一样,何必去自讨苦吃。 主婚人高声道:“一拜天地!” 殷凛转身朝向外面,沈鸣顿了一下,也跟着转过身去,然后规规矩矩地弯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 双方皆无高堂,以殷凛的身份,也没人敢去充当,那两个位置索性就都空着。 “夫妻对拜!” 沈鸣心道这算怎么回事,他这算夫还是算妻呢,这拜下去不就间接承认了,他这还纠结着,就感觉红绸那头被轻轻拉了一下,沈鸣反应过来,发现殷凛已经弯下了腰,便也如法炮制的冲着对方拜了一下。 这就跟赶鸭子上架差不多。 “送入洞房!” 殷凛牵着红绸就往内室走,沈鸣只能看见他红色的衣摆,渐渐消失在视野内,然后红绸绷紧,另一头传递出催促的信息,沈鸣心头不禁感到遗憾,随即便跟上了殷凛的脚步。 这就进洞房了!你他妈逗我呢!沈鸣心头咆哮,他都已经闻到食物的香气了,阻止人类进食等同于犯罪啊! 走到没人能看见的地方,殷凛便扔了红绸,然后紧握住沈鸣的手,沈鸣心知现在不必再遵守规则,就想动手将碍事的盖头给扔掉,谁知手还没碰到盖头,就被殷凛一把抓住了。 殷凛抓紧他的手,然后将快要滑落的盖头重新盖好,语带笑意道:“别急,到了房间再等我掀开。” 沈鸣轻佻不无搵怒的声音传出来,“你游戏玩嗨了是吧。” “这不是游戏。”殷凛几乎将沈鸣抱在怀里,他依恋的亲吻着沈鸣头顶,信誓旦旦道:“这是我们的婚礼。” “……” 沈鸣不再说话,他就维持着这种姿态,直到殷凛用一种他没见过的秤杆挑开了盖头,沈鸣抬起头,总算彻底看清了殷凛现在的模样。 他穿着跟自己同样式的婚服,色彩艳丽,精致的衣料绣制着蜿蜒威严的巨龙,剪裁得体的服饰衬出殷凛修长的身体,殷凛也注视着他,眼神充斥着许久未见的柔和跟喜爱,他似乎非常高兴,这种情绪不甘掩藏在心底,逐渐野心般地爬上他的面孔,并迅速填充在每一个细胞深处。 殷凛小心翼翼触碰着他的脸,“饿了吗?” 沈鸣不耐烦的躲开,“废话,我从中午到现在一滴水都没喝。” “我早有准备。”殷凛兴致勃勃走出门,进来时手里端着几盘菜,他似在讨沈鸣欢心般道,“这些都是你喜欢的,我让人备好的,快吃吧。” 沈鸣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他说没喝水是假的,不过中午到现在没吃饭倒是真的,尤其是外面那些人正享受着美食,这愈发刺激了他的食欲。 沈鸣吃了一会,发现殷凛还站在旁边,便道:“你不用出去吗?” “我宁愿陪你。”殷凛似乎很乐于注视沈鸣,“你慢慢吃,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 沈鸣突然想起来,进入洞房之后估计就该进行某项运动了吧,他就不信殷凛今晚还能憋得住,敢情现在急着喂饱他,就是为了待会的高强度运动? 沈鸣顿时有些食不下咽了。 夜幕降临,黑暗逐渐统治了整个世界。 房内寂静无声,朦胧的光线将人影变得犹如蒙了一层纱布,恰到好处的将情绪引领到暧昧的交汇处,殷凛紧盯着沈鸣,原本惬意欣喜的眼神渐渐变得极富侵略性,似要将沈鸣吞入腹中。 沈鸣侧头看他,“别告诉我你忍耐这么久,就是为了今晚。” 殷凛声音低沉,染了浓浓的□□气息,“如果是呢?” “那我就得考虑拒绝你,你憋了这么久,我担心自己会死在床上。” 殷凛像敏捷的捕猎好手般抓住了沈鸣,他大脑分泌的□□搅乱了理智的神经,沈鸣的气息已然成了无数根□□,他近乎失控了。 “你不会死。”殷凛抱起沈鸣,然后将他扔到床上,趁沈鸣还没来得及起身便将对方再次镇压下去,“但我会让你哭的。” 沈鸣低骂了一声,他不想忍着不纾解,但不代表他想被殷凛做得下不了床,他一直都是top,后面的脆弱性可想而知,而殷凛也不再是当初那个连润滑剂都不会用的生手了。 沈鸣总算意识到,他这次似乎惹到麻烦了! 殷凛却没有丝毫犹豫,他从上面牢牢压制住沈鸣,让他没有反抗的余地,被撩拨的神经像打了高浓度兴奋剂,从沈鸣出现的那一刻,他就每分每秒觊觎着沈鸣的身体,但直到现在,他才有机会肆无忌惮的触碰,他所隐忍的每一天,都将以更沉重的代价得到回报。 殷凛俯身亲吻着沈鸣,他动作疯狂肆意,沈鸣脆弱的唇边,似要将其撕扯再吸食入腹,沈鸣感受到了疼痛,但这样原始的本能却激发了他的热血,沈鸣将双手搭在殷凛背上,唇舌开始与殷凛展开一场厮杀,他狠狠咬了殷凛一口,然后尝到了血液的味道,肆意弥漫在彼此口腔的血腥味将战火再一次升级。 沈鸣突破了殷凛的攻城略地,他猛扑过去啃住了殷凛嘴唇,他是亲吻的老手,就算殷凛武力再强,也仍被沈鸣突破了内部防线,沈鸣肆意扫荡着殷凛,像个巡视领地的农场主。 谁也不甘落后。 殷凛意识到他无法在亲吻上胜过沈鸣,他开始转战其他的地方,他亲吻着沈鸣的面颊,甚至眼睛、鼻尖都不放过,沈鸣自然不肯罢休,他孜孜不倦的企图扳回一局,嘴唇却只能碰到殷凛肩膀,恼怒过后,沈鸣索性一口咬了上去,偏偏殷凛连动都没动一下,似乎他的攻击不痛不痒,就跟挠了一下痒痒似的。 殷凛吻住沈鸣,并挠弄着柔软的耳垂部分,沈鸣摆动头部,却仍被他步步紧逼,他双手落在殷凛背上,便动手狠狠撕着殷凛衣服,想先一步把人给扒光了,不过沈鸣这个愿望很快就落空了。 殷凛似乎已经不满足亲吻,他急不可耐的扒着沈鸣衣服,最后连撕带扯的把沈鸣给扒光了,不过沈鸣也没输多少,殷凛随后照样被他扒了个干净,彼此赤诚相见,这有利于殷凛进一步宣示他的所有权,他兴致骤然间被提到另一个□□领域。 (此处已删除两千多字,微博私信关键字自动回复:【离婚34删除内容】,即可查看) ps:找不到的微博的可从我专栏微博链接直接进入,么么哒~ 第35章 V章 昨晚的荒淫无度很快让沈鸣体验到后果,严谨的生物钟准时将他拉到现实,还没睁开眼,撕心裂肺的疼痛霎时侵占大脑,每一根骨头都似被拆卸重组,尤其是身体后方,轻微的摩擦都像被利器割裂一般。 沈鸣极其艰难的动了一下,发觉他还被殷凛紧紧搂在怀里,两人都没穿衣服,殷凛手还放在他尸比股上,指头隐隐有往内探进的趋势。 沈鸣挣扎着抽出手,冲着殷凛那张酣睡的脸就狠狠给了一巴掌。 殷凛骤然惊醒,一把抓住沈鸣的手,“你干嘛?” 沈鸣屈膝猛撞向殷凛下身,被殷凛险险躲过,他察觉出沈鸣这招绝非打闹,“你疯了吗!” 沈鸣翻身避开殷凛,用来遮掩的被子也全然滑落,昨晚黑灯瞎火,加之后来沈鸣几乎神志不清,并不清楚殷凛的残暴罪行,但现在有了光亮,他赫然发现自己浑身布满青紫痕迹,连大腿内侧都有,这痕迹充满淫/靡气息,昨晚的种种瞬间涌入沈鸣脑海,他想起殷凛逼得自己求饶,甚至还流出生理性眼泪,就一瞬间勃然大怒起来。 沈鸣冷笑道:“你说呢!” 殷凛皱眉,“你还有力气动手。” “…………” “别搔首弄姿诱惑我。” 沈鸣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你他妈说谁搔首弄姿!” “你啊。”殷凛毫不遮掩的注视着沈鸣,眼底情/欲肆意浓烈,“把这样诱人的身体摆在我面前,你还不是在引诱我?” 沈鸣看了自己一眼,心想他现在这副样子,估计殷凛很难把控,他现在浑身难受,可没心情再跟殷凛滚床单,便想下床先找件衣服穿,一起身就感觉两条腿软得不行,连带走路姿势都极其别扭。 结果还没下了床,就被殷凛揽着腰拖了过去,沈鸣心道不好,没准殷凛这□□还想插他,但挣扎在殷凛看来跟挠痒差不多,不管沈鸣愿不愿意,他仍被殷凛拖到了怀里,对方跟八爪鱼似的趴他身上,经历了昨晚的事,沈鸣在这方面还挺怕殷凛的,就怕一个不留神,他就被殷凛给捅死了。 然而形势颇为严峻,沈鸣心底一凉,殷凛滚烫粗壮的某物已蓄势待发,以精神饱满的状态戳着沈鸣大腿内侧。 沈鸣咬牙切齿道:“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殷凛轻轻吻着沈鸣嘴唇,“都怪你刚才刻意撩拨,它才像现在这样,你点了火,总得负责把火给灭了。” 沈鸣揉了揉眉头,“殷凛,不是这样玩的,你得有个度,否则这事就没下次了。” “你没事,我检查过,没有受伤。” “老子没力气了不行吗!”沈鸣咆哮道,“你他妈现在还做,想让我躺在床上下不来吗!”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殷凛愈发兴奋了起来,似乎这个提议非常合乎心意。 沈鸣无处可逃,不禁含恨怒骂了一声操。 没想被殷凛接了下去,“你也很期待被我操。” “我□□——” 沈鸣骂声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殷凛身上的伤痕,近距离外加明亮的光线,让他得以看清即便褪了疤的痕迹。 殷凛身上遍布伤痕,但几乎都已经愈合,有些像鞭伤,有些像刀伤,都极其凌乱的分布着,最可怖的要数他腰部的伤痕,现在仍能清楚感受到伤口之深,宽约半指长,新长出的肌肉虬结在一起,看起来尤为惊心。 沈鸣表情复杂道:“怎么回事?” 殷凛连头都没低一下,随意道:“这是我走到现在的代价。” “你觉得值吗?” “没有值与不值。”殷凛低声道,“我没有选择。” “你有,如果你当初选择放下……” 殷凛摇头,轻咬着沈鸣脸颊,“那你呢?你不是同样放不下。” 沈鸣沉默,他的确放不下,那场背叛就像无法摆脱的梦魇,他不能眼看仇人逍遥快活,复仇是老天赋予他重生的意义。 殷凛贴着沈鸣脸颊,近到感觉到沈鸣的呼吸,他慎重道:“沈鸣,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短暂的低糜后,沈鸣很快恢复平静,他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殷凛腰部,然后将情绪尽数收敛,“我在想现在是不是该拉《二泉映月》应应景。” 殷凛皱眉,“你为什么要掺合荆家的事?” 沈鸣沉默。 殷凛又道:“沈鸣!” 沈鸣游离在气氛之外,他挺腰戏谑似地撞向殷凛下方,极其无聊道:“你不觉得那种话题很无聊?你还能硬起来吗?” 殷凛低喝一声,“——沈鸣!” 沈鸣避无可避,心烦道:“我不就是讨份生活,值得大惊小怪吗。” “工作有必要跟荆为胜结交?你清楚他的身份。” “我交个朋友不行吗?” “你没有朋友。” 沈鸣嘲讽道:“那我看他可怜,帮一把还不行吗?” 殷凛扼住沈鸣下巴,目光死死盯着他,“你在撒谎。” “真聪明。”沈鸣几乎笑出声来,“你还想听吗?” 殷凛惩罚般地撬开沈鸣唇齿,在凶猛疯狂让沈鸣近乎窒息的深吻过后,才淡淡道:“不必了。” 沈鸣沉重喘息,腰酸背痛的状态根本无法抵御殷凛,他感受着殷凛亲吻吮吸的力道,突然想起初识那会,他对这人一见钟情的欣赏,殷凛那些曾经吸引他的东西已经褪得干干净净,但触碰的感觉仍然熟悉。 他不清楚殷凛是怎样夺回龙亚的,但沈鸣对这件事始终心怀担忧,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殷凛已经死了,直到殷凛再次出现,这种猜测才被打消。 那时候的殷凛就像被放入虎群的幼崽,不被撕得千疮百孔,又怎能涅盘重生。 殷凛不打算再放过沈鸣,他给过机会,但沈鸣选择了激怒他。 殷凛肆意亲吻着沈鸣的身体,没有夜色遮挡,他的行为一览无余,敏感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沈鸣紧紧抓住殷凛,这时候轻微的动作都能被放大数十倍。 双腿被抓住,经过一夜耕耘的地方毫不费劲地容纳了殷凛。 沈鸣仰头,低低却诱人的呻口今从唇齿溢出,每一根神经都牢牢绷紧,然后被痛苦与快感不断折磨。 沈鸣其实猜的没错,殷凛的确经历了无数磨难痛苦,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都是见证。 两年前与沈鸣分别后,殷凛随西文恩集结所有势力,那段时间他们不断遭到攻击,每天都过得朝不保夕,甚至连龙亚的岛屿都无法靠近。 西文恩提议潜伏进入龙亚,那是当时最好的方法,龙亚的力量太强,他们没时间逐步击破,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擒贼先擒王,只要能杀了其他两个家族的首领,殷家的崛起就不费吹灰之力。 他们成功潜入了龙亚,但靠近目标的机会却极其渺茫。 不断失败后,殷凛开始感到焦躁,这让他不断暴露破绽,以致被设计进入圈套,不但没能杀了那两人,自己还被对方擒住了,当时殷凛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徐谷的出现救了他一命。 徐谷是西文恩的人,而西文恩背叛了两大家族,他在龙亚的地位其实已经很危险,但为了救殷凛,徐谷以死向两位族长证明了他的忠诚,那把匕首在割断他自己脖子的时候,被人及时拦了下来,殷凛很震惊,因为徐谷丝毫没有手下留情,如果没人阻止,他当时必死无疑! 徐谷保住了殷凛的命,但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他向两位族长保证能研究出殷家关于传承的秘密。 殷凛自此进入了长达一年的小白鼠实验期。 徐谷的医学造诣极高,更对千奇百怪的实验极其热衷,所以他的话赢得了两位族长的首肯,殷凛又一次见到徐谷,对方已经穿着白大褂,架着眼镜的脸显得极其冷峻,他漫不经心地道:“西文恩想来救你,然后我捅了他一刀。” 见殷凛满脸诧异,他又道:“所以我来救你了,为了不让西文恩那个蠢货自己找死。接下来虽然会受折磨,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你如果真值得我们追随,就拼命从这个地狱里活下去吧!” 那是一段殷凛不愿回忆的往事,他经历了最残忍痛苦的折磨,不仅施加在身体上,更施加在他的心中,徐谷不能对他手软,否则会暴露他的初衷,但真正痛苦的却是两位族长的命令。 他们不会让殷凛好受,甚至恨不得把殷凛折磨得半死不活,那样既能用于研究,又能不威胁到他们。 殷凛每天都会被鞭打,这是他身体伤痕的来源,新伤成了旧伤,然后旧伤又被新伤覆盖,他经常血淋淋地被抬回囚室,趴在地上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他腰部的伤痕也是那时候留下的,哈斯似乎极其憎恨殷家人,他捅了殷凛好几刀,殷凛都无比庆幸他竟然还能活下来。 在那间牢房里,他被紧紧束缚了手脚,任何人都可以羞辱他,同样生活在这座牢房里的人,与这座牢房最底层的弱者。 但这些同样让殷凛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他清楚的记下所有痛苦,而仇恨正是最好用的动力支撑。 徐谷会偷偷减低他的药量,以让殷凛获得一定的恢复时间,他的身体同样在实行抵抗,将不断入侵的药物逐步分解,那是一种连徐谷都惊叹不已的过程,他还从没见过像殷凛这样能自行提高防御能力的身体。 后来他们终于找到了机会,但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对方发现了。 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即使徐谷尽量避开监控,还是有人被安插在其中,以时刻警惕殷凛这个□□。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一年里,殷凛将所有的传承都承袭了下来,他已然脱胎换骨,他熟悉了这片刻在脑海的龙亚领域,不再贸然进攻,而是制定精密严谨的计划,仇恨让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殷凛亲手杀了两大族长,他在龙亚混乱中迅速整顿局势,建立威信,并确定他的支持者,他杀了很多人,但同样为他赢得了龙亚,没人再敢反对他,所有人都对他恭敬有加。 但在成为龙亚家主的那一天,殷凛却发现他遗弃了原来的自己,他将以崭新的身份生存下去。 这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沈鸣微微喘息,浑身力气像被骤然抽空似的,酸软的感觉爬遍每一根神经,他双腿仍被殷凛盘在腰上,以便能面对着维持某个高难度的动作,殷凛的谷欠望还没有消退,他在肆无忌惮的享受沈鸣提供的热度。 沈鸣懒得动弹,也实在没力气再折腾,他手指无意碰到了殷凛腰间的伤口,鬼使神差地问道。 “那时候痛吗?” 殷凛怔了一下,然后依恋般亲吻着沈鸣头发,淡淡道:“不痛。” 第36章 V章 沈鸣感觉他把这辈子的爱都做完了。 婚后次日,托殷凛所赐,沈鸣真就在床上躺了一天,他是起得来的,毕竟腿还没断,但想来走路动作绝不会好看,与其被人指点看笑话,还不如尽可能养好精神。 结果事与愿违。 其后几天,他养好的精神不断被消耗一空,殷凛就跟发了狂犬病的狗,逮着机会就往他身上扑,丝毫不顾沈鸣还能不能承受,在这种关键时期,荆氏企业似乎嫌沈鸣还不够倒霉,更‘善解人意’给他放了几天婚假,让沈鸣好好享受婚后生活。 然而,他根本就不想放假啊! 沈鸣欲哭无泪,甚至有时感觉殷凛带着目的性,他似乎在做一件庄严肃穆的事情,但这种感觉毫无根据,很快就被沈鸣抛之脑后。 沈鸣心想殷凛能做什么,他还能生出娃来不成。 假期前一天,沈鸣醒来却没看见殷凛,不再承受对方身体带来的束缚感,久违的自由让沈鸣觉得空气都清新许多,他已经忍耐到极致了,殷凛要再纠缠不休,沈鸣无法保证不跟他拼命,即使打不过殷凛,但总能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沈鸣伸了个懒腰,早已习惯身上遍布的青紫痕迹,殷凛这习惯真他妈糟心,跟动物没安全感所以在领地到处做标记没两样。 随后沈鸣被带到了殷家祠堂。 他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对整个龙亚来说,殷家祠堂绝对是不许踏入的禁地,据说这里供奉着殷家世代祖宗,香火绵延、生生不息。 祠堂经过修整,但仍保留着古时的建筑特色,垂脊飞檐,两扇门下方置有辅首,烫金匾额上镌刻着殷家宗祠四个字,气势磅礴、宏伟大气,宗祠前立着两根柱子,等走近了,沈鸣才发现上面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盘龙,从柱子下方到上方,犹如一条真龙盘踞在这条柱子上,进而守护着绵延至今的殷家族人。 荆家儿孙满堂,谁还能顾及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所以宗祠早就被废了,就连族谱也已经失传了,但殷家似乎极其注重供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子孙稀薄的原因。 但沈鸣听说宗祠族规很严,外姓是不许擅自入内的。 沈鸣眼见殷凛径直走过去,不禁道:“我能进去?” “现在能。”殷凛侧头看向沈鸣,眼底藏不住笑意,“你已经是殷家的人了。” 沈鸣扯了扯嘴角,笑容清冷而寡淡。 殷凛并不在意,他推开宗祠大门,领着沈鸣一直走到放置牌位的地方,殷家历史悠久,但供奉的牌位远没有沈鸣想的多,甚至看起来稀少可怜,沈鸣打量着这处地方,雕栏镂空壁阁设计精美,牌位依次往下,除了已经放置的,还剩下许多空位,牌位前方放置着香炉,并有两盏红色供灯,而在他前方不远的位置,此刻放着两个蒲团。 沈鸣大概猜到要做什么了,但这件事他很愿意配合,毕竟没人愿意跟老祖宗作对。 信神明,神明便常在。 殷凛递给沈鸣几柱香,然后分别点燃了,“跪下磕头。” 沈鸣见殷凛跪了下来,才跟着跪在蒲团上面,他视线落在牌位之上,听见殷凛肃穆道:“后辈殷凛携夫沈鸣拜见各位祖宗,祈盼殷家福运绵长,子孙满堂。” 他说完看了沈鸣一眼,然后郑重其事的持香跪拜,沈鸣同样照做,殷凛足足拜了三次才停下,随后起身将燃烧的香插在香炉里。 沈鸣插好香,不禁抬头看向为数不多的牌位——殷家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后代倾其所有的维持忠诚。 离开牌位,肃穆的气氛得以缓解,沈鸣却生出更多的疑问。 “殷家传承近千年,为什么牌位这么少?” “因为殷家世代子孙单薄。”殷凛道,“繁衍对殷家来说是个无法攻克的难题。” “为什么?” 殷凛无奈道:“这是大自然的法则,有了优势,总还会有致命弱点,这也是以前那些凶猛的庞然大物最后惨遭灭绝的原因,它们战无不胜,却无法抵抗宿命的安排。” “……听起来很神奇。” 殷凛苦涩一笑,然后将一本族谱递到沈鸣面前,沈鸣好奇接过来,发现殷凛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那里曾经只有殷凛一个名字,但现在却多了两个字——沈鸣。 沈鸣翻看了一下,发现族谱浑然一体,独特的设计使它不能被更改,也就是说,名字一旦被刻在这上面,除非外力破坏,否则是不能悄无声息改变事实了。 而沈鸣的名字,也将永远留在这本族谱里面。 沈鸣忽然感觉心情沉重,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松,他原以为只是进行一场婚礼,却没想还会见祖宗,入族谱,这不就是变相的领了结婚证吗!而且有殷家这个活生生的存在,这本‘结婚证’他连毁灭的可能性都没有! 不过殷凛提到子孙,倒让沈鸣松了一口气,他不清楚殷凛在想什么,但殷家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势必得为殷家传宗接代,而要想传宗接代就必须找个女人,沈鸣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落,但殷凛总会像他想的那样,与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然后拥有他们共同的孩子。 到那个时候,他应该就会放开自己吧! 走出宗祠,殷凛很快就离开了,沈鸣现在还没被允许离开,只能在龙亚内打发时间,跟殷凛结婚后,他多了不少能涉足的区域,但近几天他还没心情闲逛,殷凛昨晚没有放过他,以致沈鸣休息了一晚,却还是没能调整到好的状态。 身后的不适仍然影响着他的走姿,稍微重些的摩擦都能引起要命的疼痛跟羞耻。 费瑞那里是一个好去处,自从沈鸣结了婚,费瑞就各种严防死守,声称绝不能撬殷凛墙角,连碰一下都不许,他的态度愈发引起沈鸣逗弄的劣性,每次都换着法折腾费瑞,非把人逼得满脸通红,最后以死相逼才作罢。 但今天费瑞那里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贺森前科颇多,在龙亚属重点监视人群,他以前憎恨殷家,但那次被捕后却主动投诚,他在观望双方的局势,对贺森来说,谁掌权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从中获得自己想要的,他选择了殷凛,这使他成功活到了现在。 但费瑞显然也同样对他抱以反感。 沈鸣的出现犹如救星,费瑞赶紧起身送客,恨不得贺森立刻消失眼前。 贺森叼着一根烟,他看着费瑞如释重负的表情,突然凑近费瑞,然后朝他吐了一口烟,盯着费瑞的视线赤衣果而嚣张,费瑞恼羞成怒,握拳砸向对方,却被贺森一把抓住。 “下次见。”贺森充满调戏的笑着,临走前还顺手摸了费瑞一把,费瑞狠狠盯着他,要不是打不过贺森,估计现在就能把他砸成肉饼。 沈鸣走向费瑞,却被贺森迎面拦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心想留下贺森绝对是殷凛做过最糟糕的决定,他难道忘记了被贺森追杀的那段经历! 但沈鸣毕竟不是殷凛,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暂时不想跟贺森发生冲突,所以试图避开对方,但贺森显然早就看他不顺眼,现在能有机会膈应沈鸣一下,他怎么可能放弃。 贺森低声羞辱道:“被男人睡的滋味怎么样?后?是不是已经离不开了?” 沈鸣目光一冷,猛地屈指发力攻向贺森喉咙,他动作极快,甚至已经掐住了贺森喉咙,但贺森却以巧妙的方式退开了,与沈鸣擦肩而过的刹那间,轻飘飘的话语同时传到沈鸣耳内。 “你他妈有能耐别躲在家主身后,走着瞧……” 沈鸣杀气腾腾,眼底浮现冰冷的杀意,贺森却显然有所忌惮,他不做丝毫停留地离开,并冲沈鸣挥了挥手,大声嘲讽道:“夫人,再见了。” 贺森走后,气氛仍显得有些紧张。 沈鸣冷冷道:“他来找你干嘛?” 费瑞趴在桌上,头疼不已,“我们被分配一起执行任务。” “跟他?”沈鸣冷哼一声,“你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的。” “任务不简单,否则也不用我跟他去执行,贺森武力强,我擅长阻击,能最大程度保证完成任务,我不能让家主失望。”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沈鸣瞥他一眼,气息已经渐渐平静下来,“你对殷凛可真是痴情。” 费瑞连连摆手,惶恐不安道:“没……我对家主绝对没那种龌龊心思,我就是崇拜家主,希望能帮到他的忙,再说家主都跟你结婚了,我也没机会啊!不……我不是那种意思,就算有机会我也不可能的,我跟家主之间比白开水还纯洁,你不能……” 沈鸣掏了下耳朵,“逗你的,别太紧张。” 费瑞愤愤然,“你这是犯罪!” “那你去告我啊。”沈鸣漫不经心,却极其郑重地警告费瑞,“做任务可以,但你千万别招惹贺森,他没准有艾滋病,龙亚被他睡过的人不少,你可别堕落了。” “我怎么可能……” “殷凛讨厌滥交的人。” 费瑞肃穆,“我保证!” 沈鸣端起茶壶,发现茶已经冷了,便催促费瑞去重新煮茶,费瑞被贺森弄得焦头烂额,这会终于能停下一会,他尊重殷凛,现在连带着也会尊重沈鸣。 沈鸣其实相信费瑞对殷凛没那心思,他就算有,也没那个胆子,何况殷凛在费瑞心中的地位太高,高到他已经不敢轻易亵渎,即使沈鸣觉得他这种想法荒唐至极,但耐不住费瑞一根筋,始终坚信毫不动摇。 费瑞煮茶功夫一流,茶色泽鲜嫩,香气怡人,既能享受视觉,又能满足味觉。 任务关系机密,所以费瑞没有详谈,两人边闲聊边饮茶,倒过得极其惬意自在,自从被殷凛往死里折磨过后,沈鸣已经越发懂得珍惜这样的时光,往常不曾在意过的闲暇,现在同样变得无比珍贵。 他已经受够了,每次跟殷凛待在一起,对方就总想方设法找机会上他,以致沈鸣防不胜防。 泥人也有三分气! 值得庆幸的是,从明天起他就能恢复工作,沈鸣现在宁愿看见荆为胜那张哭丧脸,他可比殷凛显得无害多了。 第37章 V章 荆家隶属龙亚,自然也受龙亚的管控,而龙亚设置的监管会就负责管理控制,一般情况监管会是不会干预的,除非某个企业出现混乱或资不抵债的情况,这种情况应为管理出现问题,龙亚有权选择新的继任者,从而调整策略以便赢取利益。 沈鸣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水搅浑。 荆为胜实际掌握着决策权,荆斐始终蠢蠢欲动,但荆家老一辈绊住了他的野心,索性荆为胜没有企图,还听任摆布,荆斐就容忍了这么个摆设存在。 荆为胜被沈鸣晾了一段时间,真就认真琢磨起沈鸣说的话,其实沈鸣不提,他甚至都没发现自己的称呼问题,这俨然成了他的习惯,即使现在想扳倒荆斐,他仍然连直呼对方姓名都感到艰难。 他试着不断练习,喊荆斐的名字,或者出言辱骂荆斐,他不断说着你能行,但往往见到荆斐就完全怯了场。 为此沈鸣没少给荆为胜补课,他没期待荆为胜能震住荆斐,但起码他能担得起荆家族长这个身份,否则怎么实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荆为胜生性胆怯,在这方面着实不易,沈鸣不得不无微不至的指导,譬如□□严谨的坐姿、威严强硬的目光、掷地有声的语气,甚至说话方式都深有门路,不能被其他管理层问住,务必先发制人,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杀鸡儆猴。 没人愿意做冤死鬼,只要能证明他的决心,事情就成功了一半。 这是荆为胜第一次没经荆斐允许,就擅自召集董事会会议,并让助理提前发出书面通知,确保每位董事都确实收到。 接到通知的董事并没多想,往常董事会会议也是荆为胜召集的,他们便理应认为这是经过荆斐授意的。 至于荆斐…… 他根本没把荆为胜这种把戏放在眼里。 董事会会议如期召开,但来参加的却少得可怜,并且多是不知实情的董事,一见荆斐的座位空着,就顿时没了桎梏,虽然没当场打荆为胜的脸,但态度绝对不算恭敬,那感觉就跟看戏一样,他们坐在下面,观看荆为胜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即使早有预料,荆为胜仍倍感失落,他尝试着按沈鸣教的给个下马威。 荆为胜肃穆站在主位,目光牢牢盯着座下的人,晾了好几分钟,才猛地将一叠资料摔在会议桌上,摔资料的角度也是控制好的,能最最大化展现他的愤怒程度。 有人愤然起身道:“你干什么!” 荆为胜暗叹沈鸣猜得真准,一边从容不迫地道:“荆副理,你能解释一下,这笔资金去哪了吗?” “什么资金?” “两个月前,你从财务支走了一笔钱,却没提供任何后续报告,说是用于市场开发,却没有半点实效。”荆为胜将一份做好标记的资料扔给对方,厉声道,“难道这笔钱被你吞了吗!” 荆副理翻看了一下资料,似乎没想到荆为胜还能找到证据,不过他向来不把荆为胜看在眼里,便冷哼一声道:“跟你没关系,这笔钱的动向我会跟总经理交代清楚的。” 荆为胜用力敲了敲桌子,“两天后会重新召开董事会,我希望到时候就能看到你的报告!还有,我不希望下次仍然只有你们,这次没出席的董事我会向股东大会提出报告,再商议具体处理意见。” 荆副理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想不通以前懦弱无能的荆为胜怎么突然转了个性子,他究竟在想什么?难道还想跟荆斐对着干?这实在是个可笑的笑话。 毕竟现在董事会都听荆斐的,荆为胜能调用的人不多。 再不多,董事会里也有人站在荆为胜那边,他们一个是荆为胜亲叔叔,一个是荆为胜的姑姑,他们早就看荆斐不顺眼,一个跟荆家隔了几代的远亲,现在竟然堂而皇之的掌控了荆家实权,还置荆家真正的族长于何地。 但实际上,从上位族长逝世后,再加之龙纹扳指的遗失,荆为胜根本就扛不下整个庞大的家族,他没有龙纹扳指,自然就无法得到认可。 拉拢两位董事成员为荆为胜提供了有利条件,但这次董事会会议并不顺利,受人数限制,他们做出的决议根本无法通过,所以下次董事会会议才是重中之重,但无论如何,他也算是首战告捷。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提醒所有人他并非一无是处,从现在起也将会正式参与公司管理。 结束会议,荆为胜就出了一头冷汗,他瘫坐在皮椅上,双手都禁不住发起抖来,他刚才对峙的是荆斐最得力的左膀右臂之一,换做以前,荆为胜根本不敢与其争论,更别提当着其他董事的面,公然指责对方的错误。 他沾沾自喜的给沈鸣报喜,沈鸣表面迎合,心底却没荆为胜那么乐观。 这场会议等于直接向荆斐宣战了,荆斐现在在美国,鞭长莫及,等他回了国,一定会强势镇压住荆为胜,以荆斐的权势跟手段,荆为胜对付起来将非常吃力,甚至很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荆为胜输了再无翻盘机会,沈鸣更会丧失良机,没了荆为胜这个挡箭牌,他将会寸步难行。 所以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在与荆斐形势愈发危机的现在,荆青雨打来的电话让沈鸣颇为心情沉重,他对荆青雨是有亏欠的,殷凛出现以后,很多事情都脱离了沈鸣掌控,但他不能把责任都归咎在殷凛身上,就算没有殷凛,他对荆青雨就百分百真诚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沈鸣无法欺骗自己,他还对殷凛余情未了,何况荆青雨也并非他钟情的类型,他的接近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性,现在这种目的性已成事实,并且不能再改变。 荆青雨要是知道沈鸣在针对荆斐,定然会恨死他的。 沈鸣不打算再见荆青雨,他已经铸成大错,不能再亲手将这道伤痕撕开,毕竟时间能够将一切冲淡。 他现在无论说实话还是撒谎,对荆青雨都是残忍的伤害。 第二次董事会会议很快召开,经过上次威慑,这次来参加的董事多了不少,但荆副理的位置却空了下来,他在抗议荆为胜,并变相表现他拒绝鄙夷的态度。 荆为胜神情渐渐趋向自然,“你们认为我在吓唬你们吗?”他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道,“别忘记这还是荆家,我才是荆家的现任族长,你们要是不信我有罢免权,就尽管尝试好了!” 有人举手,不卑不亢道:“那荆副理的事情该怎么解决?” 荆为胜毫不留情道:“荆连奕挪用公款,不据实以报,更不听从命令,藐视董事会,更藐视荆家的规矩,所以先做停职处分,等调查清楚再予以处理。” 那人打量了荆为胜一会,似信非信道:“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你很快就会知道。” 荆为胜坚定的态度为他赢得了信服度,就算是傀儡,也不是能让人任意揉捏的,这些董事虽然坐在一起,却多半抱着观望的态度,如果荆为胜真有能力,那么换个管理对他们未尝不是好事,毕竟荆斐的强硬态度已经让不少人吃了苦头,荆为胜再强也强不过荆斐,他们能从中牟取更多利益,这才是所有人真正关心的事情。 随后会议商讨了许多事项,关于公司流程的修订,决策的签核决议,以及重申荆为胜在公司的地位,从现在起,任何文件不能越过他执行,任何重要会议必须通知他。 这些本该是荆为胜应有的权利,但却被所有人完全忽视了,重申的效果不得而知,至少会议进行的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但荆为胜想要掌控荆家,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太多太多,他必须能够震住荆斐,这需要一流的商业能力,兼具善于发掘的经济思维。 沈鸣在办公室传送文件时,接到荆为胜发来的短信。 ——沈鸣,你真厉害,我按你说的做了!他们真的相信我了!我接下来要怎么做?荆连奕真的能罢免吗?荆斐知道了肯定会找我麻烦,你快教教我,到时候该怎么对付荆斐?他要是联合董事会罢免我就完了! 沈鸣将手机放入兜里,等文件传送完成后,才神情自然地回到座位,掏出手机回复短信。 ——接下来静观其变,等荆斐回来,你就像平常一样应对他,他还不会动你。 荆为胜:你怎么知道?万一荆斐嫌我威胁到他了怎么办?我都已经走出一步了,现在绝对不能失败,沈鸣,你一定要帮帮我,我现在只能相信你了! 沈鸣:我会帮你。 荆为胜:那你说该怎么办?我是不是要装出很强硬的态度,这样他就不敢随便动我了。 沈鸣:按你认为对的方法去做。 荆为胜:你这么相信我啊……但我怕辜负你的期望,好吧,我会努力的,我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一定能成功瞒过荆斐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沈鸣没再回复,他让荆为胜按他的方法做,倒不是相信荆为胜,而是怕自己的提议反而让荆斐察觉出端倪,荆为胜就算计划再完美,也总能让荆斐看出破绽,这种破绽反而是好事,能让荆斐相信荆为胜不过是一时无聊,而没有想打压他的狼子野心。 从现在起,每一步都务必走得小心翼翼。 其后几天,荆青雨反复打来很多次电话,沈鸣统统没有接过,期间荆青雨还发了一条短信,说想跟沈鸣见一面,沈鸣为了让荆青雨死心,也从没回过短信。 他以为这样能让荆青雨对自己改观,却没想到荆青雨竟然会找来公司,然后堂而皇之的将沈鸣拉走。 费瑞去执行任务了,取而代之的是符蒙,他跟沈鸣不熟,而因为身份关系,他对沈鸣也远比费瑞来的尊敬,往往沈鸣说什么,他都不会公然违背,就像现在沈鸣被荆青雨拉走,他也只是鸣笛后紧跟在两人身后,然后采取静观其变的策略。 当然,要是沈鸣有什么命令,他也绝对能立即飞奔而至。 然而接下来,符蒙却看到了很不得了的大事。 荆青雨拉着沈鸣一路疾走,直到人流稀少了,才用力撞进沈鸣怀里,然后紧紧抱住他。 沈鸣有些无奈,想动手拉开荆青雨,却听见对方带着啜泣道:“沈鸣,你别躲着我!我不怪你,我知道你是被逼的,我好想你啊!” “青雨,我……” “你别说,什么都不许说,我不信你会丢下我,你是被逼的对不对?对不起,我那天不该发火的,我以后都会乖乖听你的话。” 沈鸣沉默,他隐隐察觉到荆青雨将会有糟糕的提议。 第38章 V章 “你还爱我吗?” 沈鸣轻叹,“青雨,我不能伤害你。” “这不是伤害。”荆青雨沉溺在沈鸣怀抱中,“你忘了我们有多相爱吗?只要我们深爱彼此,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 沈鸣沉默,他不能再欺骗荆青雨,已经没有可能的事情,何必让她牵肠挂肚抱有一线希望。 他拉开荆青雨,“很对不起,但我并不爱你。” “你骗我。” “我没有,这是真的,你非常优秀,离开我会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荆青雨用力摇头,不进油盐的神情让沈鸣颇为头疼。 “我不信,你那么爱我,是你让我找到爱一个人的感觉,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是爱我的,沈鸣,我知道你现在受制于人,但我会等你的,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他总有一天会抛弃你的,你别放弃希望,我们总能在一起的,没什么能打垮我的意志!” 荆青雨在自欺欺人,他听清了沈鸣的语气,却不愿去承认事实,她宁可相信沈鸣在撒谎——他为保护自己,而编织的残酷真相。 沈鸣在为她着想,他肯定是不想自己长年累月等待,他是爱自己的,事实肯定是这样! 沈鸣:“…………” 荆青雨又道:“我信你,daddy还说你想害他。”她好笑道,“你怎么能害他,daddy太杞人忧天了,我改天要跟他好好谈谈,就算他不喜欢你,也不能无缘无故冤枉人啊。” 荆青雨在逐步设陷阱,但沈鸣却无法控制不陷落,他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一步步近乎如履薄冰般。 “你就这样信我?”沈鸣语调微凉,沉声道,“我骗了你,我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近你,我没那么爱你,我骗取了你的爱,但你却一无所知,像你这种养在温室的花朵,根本没有丝毫戒心,我还没怎么用手段,你就乖乖靠拢过来,甚至对我言听计从,你以为自己真的看到了我的每一面吗?我阴险不择手段,我还杀过人,你见过死人的样子吗?” 沈鸣步步紧逼,荆青雨被他气势所迫,不得不缓缓后退,她望向沈鸣的眼神充满惊愕与迷茫,像在看着一个浑然陌生的人。 沈鸣杀气重重道:“我双手沾满鲜血,我甚至利用了你,就算这样你还是信我?荆青雨,你未免也太天真无邪了!你想清楚了?就算我双手满是鲜血,你也愿意握住它?” 荆青雨慌乱无措,她没想到沈鸣态度突然转变,她望着沈鸣伸出的手,似乎看见粘稠的血液顺着指缝往下淌,沈鸣犹觉得不够,他将手靠近荆青雨,一点点抚上她的脖颈,触感冰冷而危险。 荆青雨近乎崩溃,她尖叫一声,然后猛地推开沈鸣狂奔离开。 动如脱兔。 沈鸣站在原地,他看向自己干净的手掌,半晌方才平静转身离开。 见沈鸣走近,符蒙赶紧撇头,假装没注意那边的场景,他做的太过刻意,脖子都快扭到身后去了,偏偏身子还维持着原姿势,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偏偏他本人对此毫无察觉。 沈鸣揭穿他毫无技术含量的伪装,“你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没看’三个字了。” “我看了。”符蒙摆着张面瘫脸道,“夫人想跟那个女人接吻吗?” 沈鸣无声骂了声sb,“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 “……什么称呼?” “沈鸣,大哥,沈哥……随便你。”沈鸣气势强大威胁道,“再听见你说那两个字,我绝对抽你!” 符蒙面无表情的认真道:“我好怕。” 沈鸣无言以对,“你怎么被派来接我的?” “因为我笨。” “啊?” “所以分配到这个闲差。” “…………”求沈鸣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此时沈鸣对符蒙还不甚了解,只觉得这人傻得可怜,让他生出一种同情心来,更没把符蒙当一回事,他跟符蒙进行了一番严肃的交谈,主要征对刚才符蒙看见的事情,沈鸣觉得这事还是别让殷凛知道的好,否则他还以为自己旧情复燃,没准逮着机会怎么报复,沈鸣现在对他心存忌惮,实在不想让殷凛给抓住了把柄。 毕竟他们现在达成了一项互利互惠的协议,那就是性事只能由沈鸣开始,当然结束时间得由殷凛说了算,这导致沈鸣每次上床都几乎去掉半条命,他渐渐地也就宁愿忍着,都不轻易给殷凛机会了。 但这份协议却有一项例外,那就是沈鸣被抓住把柄的时候,殷凛就能强硬执行手段,为了这点例外,殷凛可谓是绞尽脑汁,无所不用其极。 沈鸣现在听到殷凛这两个字都尸比股痛。 然而符蒙注定坑队友。 为了抓沈鸣把柄,殷凛每天都会例行询问,符蒙早就等在会议室里,虽然跟沈鸣达成了所谓的协议,但他仍然一脸问心无愧的表情,似乎不惧怕殷凛提出的任何问题。 殷凛也不拐弯抹角,“今天有什么事发生吗?” 符蒙颔首,将自己所见所闻所猜一一告诉给殷凛,毫无半点保留。 “今天青雨小姐来找了夫人,还把夫人拉到偏僻地方,她抱住夫人,然后跟夫人说了很多话,两个人似乎很激动,青雨小姐还哭了,我本来以为夫人会感动的,没想到他却把青雨小姐给吓跑了,青雨小姐非常难过,夫人还站在原地看了她背影好一会。” 殷凛若有所思道:“他们当时的氛围怎么样?” “很暧昧的气氛,他们以前关系应该不寻常,而且青雨小姐看夫人的眼神很痴情,夫人差点就心软了,他们挨得那么近,看起来就跟要接吻差不多,不过幸好……” 符蒙正要为沈鸣澄清一番,却被殷凛直接打断,“好,我知道了。” 殷凛说完转身就走,脚步坚决没有任何犹豫,符蒙一时怔住了,几乎到了嘴边的话卡在喉咙里,等殷凛已经绝尘而去,他才面无表情的说:“……幸好在夫人心里,还是家主更重要。” 可惜这句话殷凛没能听见,当然,他大概也不想听见。 沈鸣躺在床上思考问题,手臂横放在眼帘遮挡微弱的光线,绝对的黑暗与轻微的压迫感能让他更快速的思考,从而找到最完美有用的计划方案,他正想着怎么帮荆为胜挤掉荆斐,就听见低弱的开门声,那声音绝算不上高昂,但处于沉思状态的沈鸣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沈鸣抬头,发现是殷凛就很快不予理会了,其实很正常,这地方鲜少有人能进来,房间除了沈鸣跟殷凛,其他人更是严禁入内的,沈鸣看一眼,也不过是个习惯使然。 殷凛把灯打开,“你怎么不开灯?” 沈鸣闭目沉思,发现已经进入不了状态,便只能退了出来,“懒得动,我要的核桃呢。” 殷凛将一包剥得整齐的核桃仁扔给沈鸣,“你少吃点,核桃油很重,容易发胖。” “胖了会怎样?” “……”殷凛将黑色大衣脱下,松了松衣领,坐在床边看着沈鸣无奈道,“胖了能怎样,我只能想法让你减肥了。” 沈鸣瞥他一眼,“你这是偏见歧视。” “跟歧视没关系,胖了对身体不好,我可不想陪个病怏怏的老男人一辈子。” “我比你大十岁。” 殷凛从沈鸣手里抢了一把核桃仁,“我不会嫌弃你的。” 沈鸣冷哼一声,“没准你老得比我还快!” “那就得以后再见证了。” 沈鸣没再说话,专心吃他的核桃,他最近总容易饿,还爱吃些小零食,沈鸣自己总是忘记,就在前一晚先告诉殷凛,然后让他带回来,殷凛对他的话倒是很在意,从来也没忘记过。 能跟殷凛和平相处自然是最好的,沈鸣现在没精力再应付一个比荆斐麻烦百倍的人,避免跟殷凛发生冲突,将是他的首要选择,当然要是情非得已,他也绝不会当孬种。 沈鸣自顾自地吃着,却发现殷凛越靠越近,他像狗一样在沈鸣身上乱嗅,语带笑意道:“洗过澡了?” “你不会看吗?” “我闻见了,很香……”殷凛突然一手揽住沈鸣腰部,然后将他拉近,暧昧低声道,“我可以把这理解为邀请吗?” 沈鸣挑眉,“我给了你这种信号吗?” 殷凛凑过去咬住沈鸣嘴唇,“你有把柄被我抓住了,那份协议今晚作废。” “符蒙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很多,比如你跟荆青雨耳鬓厮磨,还热情拥抱、互诉衷肠,荆青雨离开了,你还怅然若思地盯着他背影,就差在原地等成一座望夫石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你这辈子注定只能望着我一个人了。” 沈鸣一脸无语,说好的保证呢,符蒙这是转眼就把他卖了出去,而且似乎嫌他不够惨,还得想方设法给添点狠料。 “你认为符蒙的话可信吗?” 殷凛用行动代替回答,他想要的不过是个把柄,至于把柄的真实性谁会在乎,他现在享有沈鸣,并且能保证谁都无法抢走沈鸣,就已经没有任何觉得可怕的事情了, 沈鸣很快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他并不反感人故爱,只是殷凛的方法实在过于可怕了点,即使如此,他仍然能从中享受到快感。 他不会跟殷凛死扛,那只会将他处于极度不利的位置,不仅没必要,甚至毫无意义。 第39章 V章 夜色正浓,暗淡月光映照出房内朦胧轮廓,将肆意贪欢演绎得淋漓尽致。 沈鸣似被抽空力气般躺在床上,被子搭在腰间,□□的肌肤已擦拭干净,却仍残余着淫/靡暧昧的痕迹,从肩膀一路绵延而下,然后被棉被尽数遮掩。 “现在要有烟就好了。”沈鸣道,“都说事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 殷凛坐在床边,他背对着沈鸣,同样未着寸缕,闻言便扭头道:“不能抽烟。” “就你行?都什么歪理?” “我也不抽。” 他目光似被定在了沈鸣身上,肆无忌惮的侵犯欲没有半点掩饰,沈鸣轻轻挑眉,预感殷凛将会狠狠扑过来,将之前的局势重新上演,沈鸣轻呼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像在纵容毫无节制的孩子,既精力充沛又胡搅蛮缠。 但出乎意料的是,殷凛很快收起了视线,他眼底的克制几乎冲破束缚,然而理智仍然拉住了本能,他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会严重影响成功率。 这倒让沈鸣惊讶不已,“你最近越来越克制,该不会体力不行了吧?” 没有男人喜欢被质问体力,殷凛深深看向沈鸣,“别挑衅我。” “你会被我挑衅吗?” “你想我怎么说?”殷凛凑近沈鸣,捧住他的脸,然后缓缓俯身低头,沈鸣以为殷凛会吻他,就趁势起身试图先压制对方,没想到殷凛却在他几乎靠近的瞬间撤退,沈鸣没压制住对方,不禁怒瞪过去。 殷凛起身站在床边,连眼里都是溢满的笑意,他勾唇笑道:“你以为我想吻你吗?” 沈鸣瘫倒在床上,然后朝他竖起中指,满脸鄙夷。 “你很期待吗?” “……” “害羞了?” “你他妈眼睛长瘤了吗。” “你刚刚想吻我。” “是啊,我想。”沈鸣耐人寻味道,“不过我更想上你。” 殷凛没说话,他以前都没让沈鸣得逞,现在更是不可能了,沈鸣倒是没少企图掀翻他,但往往有这个念头的时候,沈鸣就被他压得翻不了身了,连自身都难保,沈鸣身体基本适应了殷凛,性事也更容易体验到快感,他做的时候毫不扭捏,并且几乎没有羞耻心这种东西,倒让殷凛避免了许多尴尬事,许多时候沈鸣一刺激,他就能迅速兴致高昂起来。 不想再折腾沈鸣,殷凛便到浴室自行解决,沈鸣躺在床上,总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他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那就是殷凛先前给他喝的药,殷凛说那是有益健康的,还嫌沈鸣太瘦需要多补一下,但沈鸣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不过他倒没想到那要真正的效用,更没觉得殷凛会给自己下毒。 沈鸣就是猜,殷凛是不是在用药改变他的性能力,否则自己体力怎么越来越弱…… 虽然这种改变很不易察觉,但沈鸣却清清楚楚,他经常在殷凛精力旺盛的时候就感到疲惫,似乎有什么在消耗他的能量,以致他无法保持好的精神状态。 事实上,服药那段时间症状更显着,沈鸣体内经常会产生异常的感觉,痒麻但没有痛感,他甚至还去医院检查过,却没有查出任何症结,只能将这件事压在心底,谈不上多在意,但也不是全不在意。 殷凛清清爽爽爬上床,沈鸣似乎还一点睡意都没有,他掀开被子,然后朝着沈鸣贴过去,再将人轻松捞到怀里,沈鸣没有反抗,任殷凛手搂着他腰,矫健长腿还占有性般箍住他双腿,这种姿势很有束缚性,能无时无刻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他们面朝着对方,殷凛凑过去咬沈鸣嘴唇,“还不困吗?” 沈鸣直视他,“我跟荆青雨没关系了。” “我知道。” “别去找她麻烦!” 殷凛将手指插入沈鸣头发里,轻轻碾磨着,听不出情绪道:“她不纠缠你,我自然不会理她,你是有目的性接近她的,她不过是牺牲品,挑不起什么风波。” 沈鸣轻笑一声,“你倒不糊涂。” “我了解你。”殷凛心情复杂,加重语气道,“比你以为的还要多。” “那你猜一下,我接近荆家的目的?就算我现在说是同情荆为胜,你大概也不信。” 殷凛想了好一会,他似乎在认真斟酌,但气氛实在太过美好,沈鸣的温度熨烫着他的肌肤,他们像普通伴侣般依偎交谈,仿佛过往都成了云烟,唯独剩下绵延流长的醇香,经久不散。 他低声道:“我还不能确定,但应该跟一件事有关系,你几年前几乎死掉,却突然奇迹般活了过来,然后就性情大变,害过你的人都被处理了,那以后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你昏迷了好几天,是不是在那种状态下看到了什么?你表面在帮荆为胜,暗地却一直在找机会对付荆斐,你掩藏的很好,就算是我想发现也不容易,后来我发现你的目的也许不止于此,你不单单想对付荆斐,你的野心远比我想的要大……” 殷凛没说出他的结论,但沈鸣听懂了。 “你想阻止我吗?” “我不能帮你,沈鸣。”殷凛叹道,“除非你告诉我真相,荆家很重要,你不能毁了它。” “毁?你以为我想毁掉荆家?” “先是荆斐,再是荆为胜,难道你还想取而代之?” 沈鸣失笑,“我还没能力毁掉荆家。” 殷凛听清他没否定另一项猜测,他皱了皱眉头,声音像掺杂了砂石般冷锐,“你想取代荆家,为什么?” “原因重要吗?你不会任由事情发生。” 殷凛抓着沈鸣小指,这能让他感觉平静。 “荆家现在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他在全球经济领域的地位非同凡响,当年我父亲跟其他两个家族耗费无数资源,才最终拿下荆家,即使如此,那也是在荆瑜死后……你听说过荆瑜吗?” 从殷凛嘴里听到这两个字,沈鸣心情很是微妙,“听过。” “荆瑜死后,荆氏家族名存实亡,族长连实权都没有,其一是荆为胜无能,其二则是族长信物的丢失。” 沈鸣沉默,他能感觉到殷凛的视线聚焦在他身上,似乎能刺透心脏般。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你交给我保管的东西就是族长信物,扳指还在你手里,这是我推测你想毁掉荆家的最重要原因。” 沈鸣郑重道:“我不会毁掉荆家,更不会影响到殷家。”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殷凛抓紧沈鸣的手,“你敢保证,从没想过离开我吗?” 沈鸣没有正面作答,“你可以怀疑我,时间能证明一切,但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他不会影响到偌大殷家的运转。” “你想做什么?” “我要把荆斐踢出董事会,荆斐肯定会向监管会投诉,你让监管会别理他就行。” 殷凛无奈道:“这没那么简单。” “我知道,所以我会让荆斐有够多的理由被出局,你摆明态度就好,毕竟监管会这杆秤没那么平。” 殷凛惩罚般扼住沈鸣下巴,目光微沉道:“这就是你跟我聊天的原因?” 沈鸣毫不示弱,他直视殷凛,并双手勾住殷凛脖子,将人拉近微笑道:“那你愿意吗?” “给我一个理由。” 沈鸣凑近殷凛,近到鼻尖碰在一起,“你是我男人,不是吗?” 殷凛狠狠堵住沈鸣呼吸,即使清楚沈鸣心怀不轨,他仍然不受控制,沈鸣能轻易点燃他心头火焰,犹如燎原之火一发不可收拾。 殷凛选择了妥协,他总能轻易被沈鸣击败,只要沈鸣愿意这样去做,沈鸣携着诱惑的放肆笑容,他自信高傲的姿态,就像□□似的被注入殷凛血管,理智溃不成军。 长夜漫漫,平静温和的气氛肆意泛滥,他们抵掌相谈,抵足而眠,抵眼而欢。 次日清晨,沈鸣提前半小时被叫醒,睁眼就看见殷凛已经穿好了衣服,现在天气转凉,所以他穿着黑色大衣,剪裁得体,肃穆而庄重,被长裤包裹的双腿矫健有力,整个人犹如一柄锋利的标枪,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 殷凛穿衣服跟不穿衣服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这种神经质般的转变常让沈鸣啧啧称奇。 “几点了?” 殷凛抬手看一眼,“七点一分。” 沈鸣拧眉,怒气集结在胸膛,不耐烦道:“再睡20分钟,别吵!” “起来,有事。” “……” “沈鸣。” “…………” 殷凛转身,然后将闹钟放在沈鸣耳边,并按下启动键,几乎刹那,粗犷的重金属音乐流泻而出,似要将耳膜震碎。 沈鸣恼羞成怒,他抓住闹钟,然后狠狠摔向殷凛方向,殷凛迅速躲开,闹钟却没那么好运,它被一道不可抵抗的力道冲击撞上墙壁,然后轰然坠落地面。 喧嚣嘈杂的重金属音乐却仍在苟延残喘。 沈鸣咬牙切齿爬起来,“殷凛你想找死吗!” “不想。”殷凛将衣服扔到床上,“给你五分钟,穿好。” 沈鸣忍无可忍的揉着耳朵,怒声咆哮道:“给我把那个想找死的声音关掉!” 殷凛捡起闹钟,在几乎碎裂的钟表面找到关闭按钮。 不用五分钟,沈鸣就迅速穿好了衣服,这一通折腾下来,他早就彻底清醒过来,沈鸣起床气很大,毕竟彻底熟睡的状态非常难得,尤其是他刚才还做了一个好梦,梦里他终于战胜了殷凛,并且如愿以偿地压着殷凛要往死里折腾,他几乎就快进去了,形势却突然发生逆转,殷凛开始死命挣扎起来,他甚至连手铐都给挣脱了,翻身就要找沈鸣报复。 沈鸣不禁一阵惊吓,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然后就感觉有人在摇晃自己,那频率跟他梦里挣扎的感觉差不多,沈鸣朦朦胧胧睁开眼,便看见殷凛这个罪魁祸首,因此沈鸣自然认定是殷凛搅了他的美梦,还在后来硬生生给掰成了可怕的噩梦。 被打扰睡眠的时候,他真的很想报复社会! 沈鸣沉声道:“你最好有能说服我的理由!” 然而殷凛的理由听起来却很离谱,“我让徐谷给你检查一下,他已经过来了。” “检查什么?” 殷凛替沈鸣拉出被夹住的衣角,“检查身体,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沈鸣觉得匪夷所思,“我有病吗?”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还容易累。” 沈鸣无力否认,这的确是事实,他最近精神状态的确不好,但沈鸣一直认为是操心过度的原因,根本就没在意过,殷凛总能观察入微,沈鸣心生感慨,也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当然,他希望殷凛真的纯粹出于好意。 “徐谷呢?” “在外面,我们先出去吧。” 见到徐谷后,沈鸣就心理平衡了,徐谷看起来更疲倦不堪,眼睛周围还有着明显的黑眼圈,但姿势倒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他向来是个严身律己的人。 “家主,夫人。” “…………”沈鸣右眼皮狠狠跳动了一下。 殷凛道:“你仔细查好。” 徐谷郑重点头,他似乎了解沈鸣不喜欢他的称呼,便抬手作了个请坐的姿势。 沈鸣既来之则安之,“怎么查?连个现代化医疗设备都没有?” “它们没有我的手厉害。” 沈鸣看向徐谷那双保养精良的手,唯有指腹磨下了细茧,他把这双手看得比命还重要,徐谷说这句话,沈鸣倒是心服口服。 沈鸣在一旁坐下,并将左手搁在脉枕上,他并没太看重这次检查,全然为了配合殷凛而已。 徐谷表情严肃,他伸出右手,然后谨慎地将手指搭在沈鸣手腕脉搏处,同时轻轻施加力道,感受从脉搏跳动中传递的数据,他在这个过程中反复验证了多次,弄得沈鸣都产生了怀疑,暗道自己莫非得了重病,以致徐谷这么久都无法做出判断,毕竟以徐谷的医术,诊脉应该很轻松才对。 这看起来似乎不是好事啊! 半晌,徐谷面不改色的挪开手,他表情变化非常细微,沈鸣根本无法察觉。 “没事,就是精神消耗太大,放松心情,别考虑太多事,就不会再影响精神,为早点调整好,我会让人煎好中药送过去,只需要按时服用即可。” 沈鸣无奈道:“就这样?” 徐谷看了眼殷凛,然后毫不迟疑的点头。 “……”沈鸣起身离开,不无嫌弃道,“我就说没事,你们不是有臆想症吧,总盼着我生点病才好。” 徐谷摇头,“当然不是。” 殷凛没说话,内心深处却已经迫不及待想赶沈鸣离开了。 “…………”沈鸣迎来了一段漫长的沉默期,然后便莫名其妙的走了,并心道这里就没几个正常人吗,能正常交流的那种。 等沈鸣走远了,两人才默契般对视,眼底闪烁的信息只有对方才能读懂。 殷凛不禁绷紧了神经,如履薄冰般问道:“怎么样?” 徐谷的紧张丝毫不逊于殷凛,这是他实验这么久以来,首次获得实验成果,这不仅有利于殷家传承,更会成为整个医学界无可比拟的奇迹。 他近乎一字一句地道:“滑脉见喜。” 第40章 V章 殷凛攥紧的拳头仍维持原状,他低头盯着地面,眼底情绪极其复杂,像松了一口气,又像激发更多的隐患。 徐□□:“要告诉沈先生吗?” “不要!”殷凛本能般道,“现在还不行,他肯定无法忍受。” “你觉得他会毁掉孩子?” 殷凛揉了揉眉头,低沉道:“我不能赌,就我了解,沈鸣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他也可能留下。” “再等一段时间。”殷凛目光深沉,“等他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那样也许能改变他的想法。” 徐谷了解殷凛的担忧,“如果他先发现呢?你会被误解。” 殷凛平静道:“无所谓,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我必须保证孩子能活下来。” 他做下决定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所有糟糕状况。 …… 要想将荆斐踢出董事会,就必须找到合适的理由,并且赢得过半股东的支持,这不容易,甚至有可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沈鸣务必如履薄冰,以防被荆斐察觉到端倪,他跟荆为胜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必须拧成一股绳,来共同应对可能的危机。 荆斐行事谨慎,几乎从不落下把柄,荆为胜这些年被架空权势,更是挑不出荆斐的问题,既然从商业上挑不出刺,那就只能翻以前的旧账了,譬如荆斐怂恿荆为胜,背叛沈鸣并害死他的事情,还有他为独揽大权,威逼反对他的董事成员,并最终达到了他的目的。 沈鸣得翻这笔旧账,不仅是为了对付荆斐,更为了给荆瑜洗清罪名。 他的死绝非传言的那样自作自受,既然荆斐将脏水泼在他身上,他绝不介意将更多的脏水泼还给荆斐。 沈鸣自认他没亏待荆为胜,更从没虐待过他,他只是对这个私生子没有好感,却还不会自降身段去对付一个孩子,但荆为胜偏偏恨他入骨,沈鸣死的时候,荆为胜就站在一旁,眼神冷漠像看着浑然不识的陌生人。 那一刹那,沈鸣就猛然惊醒,荆为胜懦弱胆小,但内心绝对不蠢,他是甘愿被荆斐利用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对付荆瑜。 他恨荆瑜,这是毋庸置疑的! 翻旧账没那么容易,首先就得赢取荆为胜的信任,作为参与其中的人,他肯定不希望这件事曝光,沈鸣要做的就是确保事情不影响到荆为胜,甚至还为他赢取信任度与好处。 荆为胜也不傻,直接否定了沈鸣的试探,“他的死跟荆斐有什么关系。” “我也是听说,好像荆斐害死了荆瑜。”沈鸣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荆瑜好歹是族长,他都敢下狠手,现在难保不会……” 荆为胜摇头,笃定道:“他不会,他不敢动我的!” “为什么?” 荆为胜却又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没……没为什么啊,就是荆斐他……他有这个胆子吗!再说我身份在这,他还没那么放肆吧!” “但是荆瑜是怎么死的?” “我……我怎么知道。”荆为胜转移话题,“你怎么总扯到他,难道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鸣脸色沉了下来,“你在怀疑我吗?没必要,你不信任我现在就可以一拍两散。” 荆为胜还需要沈鸣的帮助,连道:“我没怀疑你啊,你别生气,我们不提他好吗?我跟他有些事情,反正很复杂,我不喜欢荆瑜,他都死了这么多年,就别拿来对付荆斐了吧。” 他的抗拒在沈鸣意料之中,沈鸣现在就想逼荆为胜,逼得他不得不走那一步,“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你那么聪明,你就再想一想嘛。” 沈鸣摇头,“荆斐太狡猾了,他掩盖了所有罪证,我能找到几位前董事会成员,但仅此要挟荆斐远远不够,我们得拿出罪不可赦的证据,否则没人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股东大会投票没除掉荆斐,你就会成为荆斐的眼中钉,他不会放任有成长能力的人,你想一下吧,如果你真的有办法,就别再藏藏掖掖的,否则下一个荆瑜也许就是你了!” 荆为胜咬牙,目光闪烁不定,他不确定沈鸣都知道些什么,但他既然提到荆瑜,便自是对那件事有几分把握。 的确,弑杀族长的罪名不仅能把荆斐踢出董事会,更可能让他坐牢,然而前提是荆斐没有应对的方法。 那件事情荆为胜是留下了证据的,这是他能确保荆斐不动自己的前提,他以此要挟着荆斐,同时获得自己好的生活,但事情败露,荆斐肯定会把他供认出来,他不能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情。 沈鸣无形中开始向荆为胜施压,但他却始终不露声色,对荆为胜明里暗里的求助不予理会,他清楚现在荆为胜压力很大,他在董事会摆明了态度,就必须做出成绩来,否则根本没人会信服他,这对几乎从没管理过公司的荆为胜来说无异难如登天,除了董事会成员,他更面对着来自荆斐的压力,荆斐甚至明着警告他,让荆为胜适可为止,做得太过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以前荆斐这种态度荆为胜还能忍气吞声,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抗,他自尊心已经提高到了一个阶段,自然认为自己不该被荆斐教训,何况他凭什么教训自己,论职位他还低于自己,荆为胜心中不服,表面也没掩饰得天衣无缝。 荆斐将他的态度尽收眼底,反而稍微放松了警惕,毕竟荆为胜现在的态度看起来也没多聪明,估计就是一时兴趣,挑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当然,他怀疑的目光开始再次凝聚在沈鸣身上,他看不透沈鸣,却也暂时没办法动沈鸣,只能处处谨慎小心,避免让沈鸣抓住了任何把柄。 就算沈鸣有了现在的身份,他也不能让龙亚明摆着提供帮助。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 在这种双重压力下,荆为胜很快再次找到了沈鸣,他哭丧着脸,看起来精神萎靡,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我快崩溃了几个大字,沈鸣静观其变,故意做出还在生气,不太愿意理他的模样,他必须将自己放在主动的一方,才能更有利的得到想要的东西。 他们这次见面很隐秘,荆为胜甚至甩掉保镖,单独约见了沈鸣。 他们在一间包厢内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对话。 荆为胜的坦诚充分应证了他对沈鸣的绝对信任,“我必须抓住荆斐把柄是吗?还是让他没有翻身机会的把柄。” 沈鸣点头。 荆为胜气愤道:“我已经无法忍受荆斐了,他究竟把我当什么!不管签阅文件还是会议,他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所有人都小心应付着荆斐,他说的一句废话都能被彻底执行,但我呢,我在会议强调要对制度做整改,结果检查的时候发现没有任何人执行,原因就是荆斐认为不可行!他凭什么否决我的判断!他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 他越说越激动起来,似乎从前的憋屈都堆积成了疯狂的愤怒。 “沈鸣,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以前我有多愚蠢,我自己还觉得逍遥自在,既不用管理公司,又能拿到足够我享受的钱财,但现在我才发现,我简直愚蠢到了极致!他们都在背地笑我,说我这个董事长是个空壳,甚至还跟新来的员工宣扬,以后不用在意我的要求,在荆氏企业只要听荆总经理的就绝对没错!我活成现在这个样子,要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我受够了所有人鄙夷的眼神,以前是荆瑜,现在是荆斐,他们都看不起我!无论给我什么东西都像是在施舍似的!” 荆为胜说得义愤填膺,仿佛没了荆斐,他就能一雪前耻,将所有的无能都统统抹去。 沈鸣顺手给荆为胜添了一把火。 “这就是荆斐的目的,他清楚你的能力,所有才想尽一切办法打击,他知道你一旦做出决定,有可能会将他挤得无处生存,我一直很看重你的能力,你缺少的不过是一个机会,但我现在认为这个机会来了,你必须把握住,否则绝不会再有下一次,你不能怀疑我,我跟荆斐不同,他想要荆氏企业,但我……你觉得我在乎吗?” 沈鸣这时不得不感慨这个身份的好用,他能撇清自己的野心,然而他的野心其实远远不止于此。 荆为胜斟酌了很久,缓缓道:“这件事真的很重要,我是信任你才说出来的,沈鸣,你绝对不能背叛我!” “我保证。” “其实,荆瑜就是被荆斐害死的,他……他还怂恿我,说荆瑜死了,荆家族长的位置就是我的,我再也不用看荆瑜的脸色了,更不用他施舍的任何东西……”说到这里,荆为胜又赶紧撇清道,“不过我没杀荆瑜,我没动手,是荆斐派的人,他安排好了一切,然后让我邀请荆瑜……” 那天,荆为胜按计划邀请了荆瑜,他们在船上共进了晚餐,其实以荆瑜的性格,他未必会接受这种邀请,但刚好那天荆瑜心情好,更觉得应该跟荆为胜弄好关系,免得董事会那群人总在那说三道四,他为堵别人口接受了邀请,却没想到这会是一场精心安排的鸿门宴。 他被包围了,带来的保镖都被解决了,沈鸣孤身一人,无法从偌大的包围圈逃离,甚至他还看见了龙亚的人,他们联手来对付自己,目的大概就是为了吞噬荆家,龙亚想拉拢荆家,正好荆斐也需要这个助力,这是两厢情愿的事情,唯一的阻碍就是沈鸣,因为他从始至终反对龙亚提出的合作方案。 表面说是合作,其实更像是归属一般,他没法眼睁睁看着自己宗族被占有。 最后的结局不言而喻,沈鸣被敲晕了,他残留着一丝模糊的意识,感觉荆为胜拿刀狠狠隔开了他的血管,然后他被推入海中,无数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将他淹没,氧气被迅速消耗,意识也处于消弭状态。 他最后一刻睁开眼,看见那艘船上晃动的人影,像死神展示着他的战利品般。 荆为胜自然不会全说,他省略了割开荆瑜手腕的部分,其他和盘托出,并解释道:“我本来想阻止荆斐的,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而且还跟龙亚有合作,你知道我没得选择,跟龙亚作对只有死路一条,但我没有参与其中,我之前一直犹豫,就是怕荆斐会指认我,毕竟那时候我也在场,这样会对我不利的。” 沈鸣满脸惊愕的看着荆为胜,似乎没猜到事情真相竟然是这样,“……荆瑜死的真惨。” “他那个人其实不好,又凶又高傲,你知道我是私生子,他从小就欺负我,还欺负我妈,我讨厌他,他没把我当过弟弟!我就是他的仆人,被他指手画脚,爸爸也很偏心,他把公司全都给了荆瑜,就留了几处房产给我,妈妈为了给我找工作,没少去求荆瑜,但他都不同意,后来同意了,却故意羞辱我,让我去做最底层的职工,所有人都笑话我,荆瑜就是在给我脸色看,爸爸死后,他就成了荆家的族长,那以后他更是为所欲为,我跟妈妈几乎就快没有生存的空间了,沈鸣,我也是没有选择,你别因此而讨厌我,好不好?” 沈鸣将手搭在荆为胜肩膀上,微笑道:“好,你放心,我始终站在你这一边。” 荆为胜定定看着沈鸣,露出从未有过的安心笑容,他突然出乎沈鸣意料地抱住他,沈鸣身体一僵,手停留在半空,到底还是强忍着没推开他。 荆为胜笑道:“沈鸣你对我真好,你跟荆瑜不同,要是能一直这样陪着我就好了。” 沈鸣没有说话,笑容冷得像在寒冰中浸过一般。 他自认以前对荆为胜还不错,给过荆为胜的妈脸色,但从来没欺负过荆为胜,他知道荆为胜没有选择,所以要怪就只能怪他爸,怪荆为胜的妈,他看荆为胜胆小,的确好玩似的指使过他,但荆为胜也从来没有拒绝过,至于工作这件事就更可笑了,荆为胜的妈妈又哭又闹的求沈鸣让荆为胜来公司工作,就算是打扫卫生都可以,沈鸣这还没有让他去打扫卫生,荆为胜就觉得自己是在羞辱他了。 何况那时候荆为胜一点能力都没有,他凭什么胜任工作?就凭他跟荆家的这点关系吗,抱歉,这绝对不是沈鸣的做事原则,他讲究的是能力,你有能力就能做这件事情,没能力就给我好好的从基础做起。 他实在想不通,荆为胜是从哪里读出他的‘险恶’的! 荆为胜说他手里有一份文件,是荆斐跟龙亚签署的,关于在荆瑜死后,他们之间的利益分配问题,这份文件荆为胜去荆斐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一眼,后来想留个心眼就复印了一份,也亏得他能有这点小心思,才没被荆斐挖断底根。 但荆为胜到底不聪明,他早就明着告诉荆斐这件事,还警告他不要太过分,甚至文件藏匿的地点他老妈还是知道的,他们共享了这个秘密,因为对荆为胜来说,他老妈是非常值得信任的。 然而沈鸣却并不这样认为。 他担心事情有变,就催促荆为胜赶紧把文件转移地方,最好不要告诉任何人,连他老妈都不行,荆为胜心里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沈鸣,他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接下来绝对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等荆为胜离开了,沈鸣才取出藏在裤兜里的小型录音器,这东西外表跟打火机没什么差别,小巧轻便,根本没人能察觉出来。 沈鸣摁下了播放按钮,听见设备内部传出两人对话的内容,才放心的将录音器谨慎放好。 荆为胜说信任沈鸣,但实在可惜,他就是荆瑜,并且荆为胜早就失去了荆瑜的信任。 他们现在是盟友,将来亦会成为敌人。 第41章 V章 殷凛近来很热衷跟沈鸣谈论莫名奇妙的话题,似在想方设法试探沈鸣想法,沈鸣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当殷凛是想要孩子了,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难道殷凛还指望他能接纳其他女人生的孩子,他可没那样宽宏大度。 在沈鸣目所能及的地方,总能看到婴孩书籍,亦或婴孩的视频。 殷凛在揣测沈鸣想法,并在沈鸣愿意待的地方布置妥当,他极其谨慎,像研究学科般钻研沈鸣情绪,并在恰当的时机,稍微给那么点提示。 沈鸣将崭新的婴孩书籍翻得哗哗作响,殷凛一直竖着耳朵听他的动静,眼神却凝视着其他地方,装作毫不在意沈鸣动作的模样。 沈鸣扬手把书扔给殷凛,毫无诚意道:“恭喜你。” “恭喜?” “我早看出来了……” 殷凛心中一阵紧张,却听沈鸣继续道:“你想要孩子是吧?又怕我拒绝,所以拿这种low爆的方法来试探我。” “……小孩很可爱。” 沈鸣瞥他一眼,“那你就去生,跟我有关系吗?” “我怕你会不喜欢。” 沈鸣静默,好笑道:“别把你的想法绑架在我身上。” “那你喜欢孩子吗?”殷凛走近沈鸣,维持着半米远的距离,“我们要一个孩子好吗?” “哪来的孩子,是你生还是我生。” 殷凛坐在沙发旁,与沈鸣并肩而坐,“你想过未来吗?” “我从不想以后的事。” “那在你的想象里,有我存在吗?” 沈鸣盯着电视机,“你再念几首伤春悲伤的诗更合意境。” 殷凛不再探讨这个问题,“我们去温泉池吧。” “刚起床,不想去。” “那你有什么计划?” 沈鸣认真审视殷凛,“你每周末都这么闲吗?” “你可以比我更闲。” “那多没趣。”沈鸣在手机上翻看景点,“你恐高吗?” “你觉得呢?” 沈鸣摇头,又问道:“你有什么怕的东西?” 殷凛想了好一会,犹疑道:“猫?” “你怕猫?” “你没看恐怖片吗,每次有猫出现总没好事。” “那你怕鬼吗?” 殷凛摇头,“以前怕过,但现在不怕了,鬼未必能拿我怎么样。” 沈鸣打了个响指,宣布道:“很好,那我们就去猫舍吧,我正好没事,想养一只猫。” 殷凛:“…………” 后来他们还真去了猫舍,坐三个小时的车,去了市区一家最正规的猫舍,殷凛途中颇不情愿,但看沈鸣似乎挺高兴,便也忍耐了下来,他其实没那么怕猫,就是一种心理反应,像有的人不能碰鸡,一碰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殷凛这个心理反应真就是看恐怖片吓出来的,他有段时间追求刺激,看鬼片跟上了瘾似的,偏偏大部分鬼片都有一只黑猫,专往可能出事的地方钻,以致殷凛一看见猫,满脑子鬼片场景都统统涌了出来。 他小时候因为这件事,还吓得失眠了好几晚。 到了猫舍,殷凛让保镖等在外面,自己陪着沈鸣进去挑选,他本以为沈鸣是说着玩,没想到他还真有买猫的打算,他想到自己诱发了沈鸣的想法,就一阵懊恼不已。 他们走进猫舍,就有人过来询问买猫的要求跟喜好。 沈鸣沿着笼子一排排看过去,这里的猫都很精贵,有的趴着用舌头舔爪子,有的好奇看向沈鸣,嘴里喵喵叫个不停,沈鸣打量着这些猫,然后问道:“这些猫不好养吧?” 饲养员很年轻,扎着马尾辫,看起来神清气爽,她介绍道:“这些都挺好养的,品种比较纯,现在纯品种的猫很少,你想要的话我这里也有,就是价格贵,好多有钱人都把猫当亲儿子养呢!” 沈鸣把手指伸进旁边的笼子里,那是一只毛发柔顺的布偶猫,趴着姿态尤为优雅高贵,它看着沈鸣指尖,然后伸舌头轻轻舔了舔,表现的极其温顺友善。 “这是布偶猫,已经四个月了,他妈妈生了五个宝宝,现在只剩下两只了,布偶猫性格温顺,跟人比较亲,而且也非常可爱,现在很多主人都青睐布偶猫。” “我可没心情伺候它们。”沈鸣揉了揉布偶猫的脑袋,低声道,“别讨好我,去找个懂得照顾你的主人。” 布偶猫乖顺的叫了一声,然后收回爪子擦了擦嘴。 殷凛陪在沈鸣身边,对女饲养员好奇的眼神视若无睹,他观察沈鸣的一举一动,猜测对方究竟想养一只什么样的猫,不过处在这种环境下,殷凛难免感觉有些紧张,这些猫毛色各异,无疑都非常漂亮高雅,吸引着全部的注意力。 猫是高冷的动物,不会像狗那样讨好人,但两者各有它独特的魅力,殷凛虽然感觉猫有些怵人,但真正见到这些小东西,还是会不受控制生出喜爱的情绪。 他们在猫舍转了一大圈,连饲养员都跑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殷凛奇怪道:“你想买什么猫?” “既漂亮又好养活的,品种倒不重要。”沈鸣观察得很认真,几乎都无视了殷凛的存在。 他最后还是挑中了一只猫,据饲养员说,这是只波斯猫的混血,基因大半还是占据了波斯猫,沈鸣看见这只猫的时候就挺有眼缘,觉得这只猫笨头笨脑的,连吃东西都懒得走路,懒到估计没人会买它了,不过这猫倒挺会讨好人,起码沈鸣看顺眼了,他不嫌弃猫懒,何况这只波斯猫挺符合他的要求。 饲养员介绍的时候也说,这只猫好养活,懒是懒了点,但吃饭绝对一顿不落,否则它也不能长到现在圆嘟嘟的模样,何况波斯猫很漂亮,它毛色几乎全白,眼睛极具灵性,看着你的时候总感觉它眼睛里是有内容的,这东西就算什么也不做,站在那就能很讨人欢心了。 殷凛眼看沈鸣去交了钱,连道:“你真打算买猫啊?” 沈鸣点头。 “你在报复我吗?” “我有这么无聊吗?” “我以前没听你说喜欢猫。” “兴趣是可以改变的。”沈鸣接过饲养员递过来的笼子,猫舍顺带还送了许多猫食,“这猫多可爱啊。” 殷凛看了那只圆滚滚的肥猫一眼,然后默默移开了视线。 从那天起,这只名为布谷的波斯猫就正式融入了两人的生活,它懒是真懒,但吃东西的时候也绝不含糊,只要有吃的,就算睡着了都能立刻醒过来。 沈鸣很热衷逗猫,有次他趁布谷睡着,拿了个小鱼干放布谷脖子前,布谷睡得迷迷糊糊,出于本能的跟着沈鸣往前挪动,它眼睛就睁开了一条缝隙,结果就被沈鸣给带坑里了,布谷踩空掉在了水盆里,一身漂亮的毛发全弄湿了,但最重要的不是修整毛发,对它来说,当务之急是把小鱼干吃到嘴里,至于其他的,都等吃过后再说吧! 殷凛有些发愁,他还没成功让沈鸣接受事实,现在又出现一只猫来捣乱,甚至沈鸣现在花在猫身上的时间比他还要多,殷凛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吃一只蠢猫的醋了。 沈鸣竭尽全力的投喂布谷,顺带不停刷新存在感,总算让布谷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也会对沈鸣的动作做出反应。 饲养一周后,沈鸣抱着肥嘟嘟的胖猫找到了徐谷,并指使布谷把西文恩给赶了出去,别看布谷只是一只猫,凶起来连狗都怕,它早受过沈鸣的教育,输什么也不能输了气势,当然前提是沈鸣得给它投喂食物。 作为一个吃货,它是绝对要扞卫食物尊严的。 而对食物最大的尊严,就是把它统统吃光,连一滴残渣都不剩下,布谷对此执行得非常彻底。 沈鸣找到徐谷的时候天差不多黑了,他刚从公司赶回来,第一时间就抱着布谷过来了,没想到徐谷竟然在跟西文恩谈情说爱,貌似还挺你侬我侬的,沈鸣原本不想打扰他们,但见两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不对劲,总算忍不住敲了门,想着你们就算想干什么,也先把我的事情解决了再干吧! 徐谷披着外衣,眼神冷飕飕的盯着沈鸣,被打消了兴致,估计没人能高兴得起来。 “夫人,你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沈鸣本来还有些愧疚,一听这话就啪的一声砸在桌上,吓得布谷虎躯一震,“你在取笑我吗?” “你听出来了啊。”徐谷冷笑道,“挺聪明嘛,我以为你会觉得我在夸你。” “那天你也是故意的?” 徐谷蹲下身逗了逗布谷,“逗你玩的,别这么激动嘛。” 沈鸣冷哼一声,半晌道:“我想找你帮个忙。” “什么事?” “你保证不告诉殷凛。” 徐谷微微眯了眯眼,“我不能保证。” 沈鸣耸肩,“好吧,这不会对他不利,我只是不想被他掌握太多信息,那样非常危险,而且你知道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好,我帮你。”徐谷轻轻抚摸着布谷的背,惹得布谷舒服的往他手心凑,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又意味深长道,“沈鸣,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但你要记住我帮了你这一次,我们就算两清了。” “……你欠过我什么吗?” 徐谷摇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好了,说吧,你想干什么?” 沈鸣将布谷抱到桌上,用手挠着它脖颈下方,惹得布谷兴奋不已,几乎就跟化成一滩水似的。 “帮我在它身上安装□□。” 徐谷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多问,直截了当道:“东西呢?这需要一场小手术。” 沈鸣将一个□□递给徐谷,那东西非常小,连指甲盖的一半都不到,安装在猫咪身上,并不会对它的健康造成影响。 这真的就是一场小手术,在麻醉作用下,徐谷非常顺利的将□□安装在猫咪体内,并最大程度复原了伤口,手术过程沈鸣一直轻轻抚摸着布谷,试图让它不要紧张,布谷看着沈鸣,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眼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这场手术非常隐秘,没人能看出布谷有什么不同,殷凛更不会发现,他虽然有时候会摸布谷几下,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对猫有种生理性反感,其实殷凛动过把猫送走的念头,奈何沈鸣坚决不肯,而且往往他稍微有那样的动作,布谷就跟撞了雷达似的,全身毛发都倒立了起来,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殷凛,用气势强盛的怒吼来逼退对方。 它已经越来越忘记自己仅仅是一只猫了。 这时候离徐谷做检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殷凛心中一直很忐忑,他听说怀孕初期会出现许多孕前反应,就怕沈鸣会因此猜到什么,那真的将会成为灾难的开始,殷凛敢保证,沈鸣绝不会轻易留下这个孩子,他总会想方设法改变那样的局势,况且沈鸣大概也会感到难堪,殷凛不期待沈鸣会出现所谓的母爱,他绝对跟这两个字沾不上半点边。 这是殷凛始终忌讳莫深的事情,他甚至觉得这件事情败露,会将他跟沈鸣的关系瞬间拉到最糟糕的状态,然而事实上他并不愿意强迫沈鸣做任何时候,有的时候他没得选择,他想得到沈鸣,更想要跟沈鸣永远在一起。 但没什么事情是能够两全其美的,想要拥有,自然也要付出。 殷凛心道假如哪天真的来临,也不过是他自食恶果而已。 但无论如何,他不会后悔自己做出的选择,自古忠义难两全,殷家的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孕育,现在仅仅服用汤药就怀上的沈鸣,难道不是上天注定的吗? 这晚的饭吃得状况百出,殷凛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 在先前,沈鸣已经相继出现嗜睡、疲倦的反应,但那些都比不上今晚的事情,在快两个月的时间,沈鸣首次出现恶心想吐的感觉,饭才吃到一半,他就跑了好几趟洗手间,殷凛起初没当回事,后来便琢磨出不对劲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鸣是男人,他的孕吐来得特别强烈,几乎没把沈鸣折腾死,他趴在洗漱台前,却几乎吐不出什么东西。 殷凛皱紧眉头,轻拍着他背部,“怎么样了?” “还行,喉咙难受。”沈鸣漱了一下口,他重重喘着气,仍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我最近没吃坏肚子啊,怎么会吐的。” 殷凛沉默,他总不能告诉沈鸣真相,那样沈鸣估计现在就会跟他拼命,他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起码不能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起来。 沈鸣漱了口,刚走到浴室门边,一阵难受的恶心感又涌上了心头,他低骂了一声,不得不快速返回洗漱台,双手紧抓住台沿就不管不顾的吐了起来,这时候根本吐不出来东西,那种翻滚的难受感不停折腾,搅得人不得安宁。 殷凛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让徐谷过来,看看有没有办法缓解一下。” 沈鸣连回答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抬起头,看见镜中的自己脸色难看,他心想自己该不会真的生了重病吧,要不然怎么能吐得这么厉害,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这辈子就真的太倒霉了,不过在死之前,他还得拉几个垫背的才行。 沈鸣深吸一口气,回到餐桌后,看见满桌的饭菜也没了吃的心情,就是闻着味道都感觉难受得不行,他捂着鼻子回了房间,将自己砸在柔软的床上,只感觉浑身没力,连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 ——这莫非是绝症的初期症状不成。 第42章 V章 沈鸣祈祷睡一觉起来就百病全消,但事实应证了他的错觉,那晚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几天他简直在痛苦中煎熬,从头到脚都清楚写着‘我很衰’几个字,但检查却没有任何问题,只说让沈鸣调整心理。 从生理打垮沈鸣是不可能的,他坚信自己的意志力,但某些情绪仍然会波及周围人。 比如殷凛。 沈鸣本来耐心就不够,现在更变本加厉了,作为第一受害人,殷凛不得不将他的情绪吸收掉,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他种下的因。 那只波斯猫被沈鸣送给了荆为胜,以生日礼物的形式,荆为胜收到礼物非常高兴,并声称会把这只波斯猫养得肥肥胖胖的,布谷被抱走的时候巴巴望着沈鸣,嘴里发出喵喵的叫声,似婴孩在低声呜咽一般,沈鸣便摸着布谷的头,告诉它新主人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以后自己也会常去看它。 布谷听没听懂沈鸣不知道,但说实话,送走布谷沈鸣心里还是挺舍不得的。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很顺利,但荆为胜在取证的时候却出现了问题,他发现那份文件没有了! 没有文件,就不能证明荆斐的罪行,更不能借此逼他离开董事会,这直接关系到在股东大会召开时的成败,更糟糕的是,沈鸣在联系前董事会成员的时候也遇到了问题。 他这步棋早就设好了,但现在要走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沈鸣不是没发现端倪,他派去查探的人多次报告,说希维尔曾出现在现场,而希维尔是荆斐的心腹,其中缘由自然不言而喻了! 这其实是沈鸣没想到的结果,他开始意识到,荆斐了解的比他想的还要多,但都不重要,就算没有这些前董事会成员的作证,他仍然有最重要的一步棋,并且沈鸣相信,这一步棋还是能调动荆家的,但除了这步棋,荆为胜所提供的证据仍然非常重要,要是荆为胜拿不出来证据,沈鸣就不得不提前宣告他的身份了,然后由他这个真正的当事人来指出凶手。 这是万不得已才能走的一步,并且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性,即使他设计得再天衣无缝。 庆幸的是,荆为胜还留有备份,并且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于那份丢失的文件,他们也很快查了个水落石出,这件事本来就疑点重重,沿着疑点线一路查下去,想找到真正的凶手并非难事,而且那个人也正是沈鸣一开始就认定的人。 荆为胜的妈,安娜。 荆为胜绝对想不到,他妈竟然跟荆斐是情人关系,并且一直在暗中支持着荆斐,他妈手里其实握有一份股份,却在几年前就卖给了荆斐,荆为胜当时百思不得其解,安娜就劝他,说让荆斐来管理公司是最好的,他懂得怎么管理,而且也绝对不会像荆瑜那样打压他们母子,荆为胜即使不认同,但慢慢的也就接受了。 所以他能让荆斐镇压这么多年,安娜其实功不可没,她能让荆为胜恨上荆瑜,就能让荆为胜依赖荆斐,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 对安娜来说,她在乎的永远只有自己,儿子是她进入荆家的工具,现在也是她讨好荆斐的存在,她先为利,再为爱,却没有一件是为了荆为胜这个儿子。 荆为胜伤心欲绝,拖着沈鸣说要去喝酒,结果喝得伶仃大醉,在酒吧里抱着沈鸣痛哭流涕。 “沈鸣,为什么他们都讨厌我,都要骗我!我爸,荆瑜,荆斐,还有我妈……他们都看不起我……我那么信任我妈,怎么会这样的!你说,我是不是她捡来的?她根本没把我当儿子……” 他气馁道:“我是没用,我比不上荆瑜,我斗不过荆斐,但你知道她说什么吗?我亲耳听见她跟荆斐打电话,她说我没有文件,就不能对荆斐怎么样了!还说我不听话,让她太失望了!要不是你提醒,我根本就不会怀疑她!但我质问她的时候,她竟然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她说她喜欢荆斐!她凭什么喜欢荆斐!喜欢就能连儿子都不要了吗!我能给她她想要的,但荆斐能给她什么,陪她上床吗……” 沈鸣静默,心道那的确是你不能做的。 沈鸣没在酒吧里久待,因为殷凛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他显然清楚沈鸣在干什么,只说早点回去,并且不准喝酒,沈鸣嘴上答应得好,其实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他其实也没怎么喝,倒不是听殷凛的话,而是喝酒的确会让他感觉不舒服,沈鸣最近被折腾得惨不忍睹,实在不愿意为自己得身体再多添加一个负担。 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关于荆为胜的秘密。 他紧紧抓住沈鸣的手,在醉酒的状态肆意胡言乱语着,至于是酒后犯糊涂,还是酒后吐真言,那就不得而知了。 他断断续续道:“沈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会不会骗我?” “我不骗你。” “真的吗?” 沈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真的。” “为什么……”荆为胜突然松开手,然后趴在桌上哭嗓道,“为什么我没有早一点认识你,沈鸣,我好想你,我每天都想你,现在只有你还站在我这一边,除了你我什么都没了!我想你留在我身边,你要是能留在我身边多好,沈鸣,沈鸣……” 沈鸣起身离开了,他已经没耐心再听荆为胜的撕心裂肺,或许荆为胜觉得那是在掏心窝子,但对沈鸣来说,那些话不仅毫无意义,而且会让他感觉很恶心。 荆为胜觉得他被众人背叛,所以心有不甘,但很多事未免不是他自作自受,没人逼着他被人当枪使。 接下来,他们必须应对荆斐的考验,沈鸣在进行他的计划,荆斐同样也有他自己的计划,荆为胜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实权,但到底还是压在他头上,荆斐是有野心的,他既然已经走到了现在这一步,自然还想再往前走一步。 尤其是荆为胜企图拿文件的行为,更是让他意识到后患无穷四个字。 他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现在拼的不过是手段,到底是荆斐先踢掉荆为胜,还是荆为胜先踢掉荆斐,这是一场绝不能认输的赌博。 一般来说,荆家族长关乎血统,荆斐是绝对没理由胜任的,但他却抓住了荆为胜的把柄,并且有足够的信心说服众人表决,其实荆家众人也不傻,荆为胜表现怎么样他们都看在眼里,但更重要的是荆斐就合适吗?他们需要权衡各个方面的利益,这不是一个能轻易做下的决定。 股东大会在荆斐的提议兼荆为胜的许可下召开,双方各怀心思,这时离荆为胜在董事会宣布实权已近两个月,他在沈鸣的教导下,用最快的时间掌握着荆氏企业的信息,还包括重要的人际关系,荆斐将董事会全替换成自己的人,但股东大会里的人却不是他能轻易替换的,甚至其中很多人对荆斐的行为是抱有不满的,那些都是荆为胜能够利用的存在。 沈鸣无权参加股东大会,却能透过荆为胜佩戴的设备看到现场的情景,这场仗很重要,所以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绝不能容许荆为胜乱来,至于荆为胜会不会听他的…… 沈鸣相信,只要荆为胜还没傻,就清楚他现在唯一能做的选择。 他已经别无选择了! 然而事实上,股东大会的局势已经在向荆斐一边倒,会议一开始,就迅速进入硝烟弥漫的状态,以荆斐为首的一派率先向荆为胜发起声讨。 荆斐沉声道:“我这里有近几年荆氏企业的营业额,包括董事长做过的所有决策,至今为止,荆氏企业一直呈现负增长趋势,而董事长的每一项决策,都将企业的营业额往下拉了好几个百分点,我不认可这些决策,更希望荆氏企业从现在起能有所改变,相信大家很清楚,曾经荆氏企业在全世界的地位,但现在呢?没人希望几年后,再提起荆氏企业甚至没人能想得起来,那不仅是荆氏企业的悲哀,更是我们每个人的悲哀,所以这件事情,我希望董事长能给个解释,或者我们也有更好的方案来处理!” 荆为胜端坐在主位上,荆斐铿锵有力的话像巨石压向它的心头,他仍然不能泰然处之,绷紧的表情泄露了情绪,荆斐表情严肃,但心底却不以为然,并且对自己的胜利胸有成竹。 终于,荆为胜缓缓道:“过去几年里,企业亏损的原因想必大家都清楚,我跟荆叔想的一样,都希望荆氏企业能发展得更好,但我不能揽下全部的责任,毕竟前几年都是荆叔在管理对吧?你怎么能把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我倒觉得是荆叔害了我,你要是能不把我庇佑得那么好,我又怎能经不起这点风雨,而且我认为自己已经在成长了,还希望荆叔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从您的庇护伞下走出来,真正的掌管整个荆氏企业。” 荆为胜把话说得很直白,但实际却不过是照本宣科,真正出谋划策的人还是沈鸣,否则就凭荆为胜的胆量,是绝对不会当面对荆斐说这样犀利大胆的话,这些话几乎是在指着荆斐鼻子骂对方,说那些事情都在荆斐在捣鬼,并且希望荆斐能离开荆氏企业,别在这里吃饱了没事找事,他做的那些事情大概都一清二楚,没必要再隐瞒。 荆为胜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时候,感觉整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荆斐为了这份声讨可谓煞费苦心,他就是想用公司数据来证明荆为胜的无能,没想到荆为胜却倒打一耙,反而嫌他碍手碍脚,没对荆氏企业真正用心,甚至还敢放肆的说让他滚蛋,这简直就是无法无天! 接下来,会议进入到紧张的讨论阶段,气氛僵硬而紧绷,像蓄势待发的火药桶,杂乱的声音通过元件传递到沈鸣耳内,他不断筛选着那些言论,分析现场讨论对荆为胜的支持数,但很不幸,他似乎一直处于下风。 荆斐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我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们认为董事长没有履行他的职责,更没有履行身为族长的责任,他不配当荆家的族长,为荆家的未来着想,我们必须重新选拔一位能够胜任的新族长,而不是看着荆家继续没落下去!” 有人讽刺道:“你在说自己吗?族长就是族长,轮得到你来谈论吗?” 荆连奕适时站了出来,“族长就该有才能的人胜任,荆总经理这些年管理荆氏企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族长做了什么?除了吃喝玩乐,他大概连公司怎么运营都不清楚吧!这样的人你们就放心了吗?他连族长信物都没有,凭什么就说是族长,别忘了,我们荆家历来都凭借龙纹扳指认族长的!” “龙纹扳指已经丢失,你这是在刁难吗!” 荆连奕道:“刁不刁难可不是你说了算,荆老,你年纪最大,你表个态吧,我们听你的。” 被称为荆老的人已年过九十,他几乎没说过一句话,就算被点了名,也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声音苍老道:“是有这么回事,那龙纹扳指据说是皇帝御赐的,要有扳指才算是族长的,是这个理!” 荆斐既然敢提这茬,就是相信没人能找到龙纹扳指了,他也绝对想不到扳指会在沈鸣手里了,毕竟当初龙亚派人去夺取扳指,结果却被派去的两人抢走,沈鸣还受重伤差点就死掉了,那种情况下他轻易洗脱了嫌疑,但当初逃离的人却直到现在都渺无音讯。 连龙亚都找不到的人,荆斐就不信荆为胜还能找着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荆为胜突然底气十足道:“如果我有族长信物呢?” 他挺直背脊,目光坚定,但在没人能看见的桌底下,他缠绕在一起的双腿却在发抖。 ——沈鸣是疯了吗! 他根本就没有族长信物,这话说出来不是找死吗! 第43章 V章 沈鸣既然让荆为胜这样说,就有把握能拿出来,股东大会进入僵持状态,接下来端看荆为胜能否拿出族长信物,他应该庆幸,现在族长信物还能发挥作用。 沈鸣将这个信息隐藏得天衣无缝,就算荆斐再无孔不入,他也不可能找到,更无法打破现在既定的局势。 荆斐每一步棋都走得很好,输就输在他太过自大,自以为所有都在掌控之中,甚至,他相信自己这方的人绝不会倒戈。 有时候,至亲至信的人往往会成为致命的□□。 而沈鸣放到荆斐身边的□□就是荆连奕,这件事除了他跟荆连奕,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沈鸣这一步走得很险,他从两年前就开始拉拢荆连奕,许诺无数好处,甚至还向他摆明了身份,荆连奕起初不信,但在沈鸣的验证下却不得不信。 荆连奕这个人还算可靠,这是沈鸣找他的原因,他虽然站在荆斐那边,却也只是纯粹看不惯荆为胜,荆连奕是个看个人能力的人,假使荆为胜没有足够的能力使他信服,他自然会倒戈向荆斐。 现在对沈鸣同样也是这样,但荆连奕说过,他愿意推沈鸣一把,看他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至少荆连奕很清楚,荆瑜的能力是绝对没得挑剔的。 在股东大会再次召开前,荆斐企图将荆为胜逼到绝路,他早就察觉到了沈鸣的唆使,但因忌惮沈鸣的身份,才迟迟没有定下计划,荆斐还不想招惹龙亚,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坐以待毙,听任沈鸣为所欲为。 他向龙亚监管会提出了投诉,希望能借此约束沈鸣,并且荆斐相信,龙亚会更看重荆氏企业的价值。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项投诉最终却石沉大海,荆斐托人询问,都没有任何消息。 至此时,荆斐仍然握有最高决策权,他做了一个决定,那就是裁掉沈鸣! 这份决议将本就硝烟弥漫的双方关系弄得愈发岌岌可危。 被裁掉后,沈鸣索性宅在龙亚,闲来无事看看电视,偶尔再去逛一下街,他表面看起来比任何人都平静随意,但荆氏企业的汹涌暗潮却已经波及甚远,荆为胜顶着压力跟荆斐对抗,几乎每天都会跟沈鸣哭诉,让他快点想办法,说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荆为胜日子难过,荆斐也没好到哪里去,这次水被搅浑了,原先站在荆斐一方的人都在观望,荆斐暂时还能掌控局势,但谁也不能预料下一步将会怎样发展。 为荆家的事,殷凛没少被人唠叨,监管会的意思是现在应该实行干预,避免荆氏进一步的崩塌,毕竟荆家是很重要的盟友,殷凛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现在还不到时候干预。 他既然决定了,也没人会去抗议,只是时不时的念叨一下,也够殷凛心烦了。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接下来将要召开的股东大会。 殷凛其实没报多大希望,荆斐的能力他清楚,沈鸣想在这么短的时候渗透荆家内部,甚至企图在表决时获得过半支持,还是太自负了,殷凛承认沈鸣的能力,假使再有半年时间,沈鸣绝对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然而现在却远远不够。 他跟所有人一样,都在观望局势的发展,甚至于祈祷沈鸣能创造出一个奇迹! 沈鸣不在意这种质疑,他本身就是在赌博,就算输了又怎样,只要他还没死,就永远存在机会,他从不轻言放弃,自己做下的决定,即使跪着也要一直走下去。 睡觉的时候,殷凛再次问沈鸣,“你想过输吗?” “输了也无所谓。”沈鸣漫不经心道,“这是我不得不做的事,我现在做了,就算是输,也死而无憾了。” “你早就算好一切了吗?” “你指什么?” “那个扳指,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就已经抢到了,甚至为这个扳指还杀了人,我那时候想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爷爷看见以后,脸色好像突然就变了,他说这不值钱,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垫下面,我没当回事,其实那时候我就该明白了,爷爷他见过这个扳指,也清楚它的危险性,他把扳指放在最容易看见的地方,在那时候却正是一个安全的措施,但要是那样,你应该早些执行计划的,不必等到今天。” 沈鸣微笑,“你在问我原因吗?” “不用,我已经知道了。”殷凛抱着沈鸣,“你为我改变过计划,但你直到现在,仍然不愿意跟我坦诚真相,我相信你有你的原因,但沈鸣,我会一直等你,等你能够相信我,并且毫无保留的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沈鸣挑眉,他仍游离在情绪之外,冷静得仿佛没什么能让他丧失理智。 “你对我就这么好奇?” 殷凛没说话,他没告诉沈鸣的是,他现在离沈鸣越近,就越来没有安全感了,他抱着沈鸣,满脑子都在胡思乱想,他享受了跟沈鸣在一起很长的一段时光,但这远远不够,他拥有的越是美好,沈鸣将这种假象制造得越是完美,殷凛就没办法再放开手了,他太过在意了,这将成为他的执念。 现在这股执念正在逐渐演化为恐惧,殷凛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失去沈鸣,害怕到他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沈鸣拍了拍殷凛的脸,凑近笑道:“你不是问我想过未来没有吗。” “嗯。” “我说我从不想未来,但我的直觉告诉我,那绝非一件美好的事情。” “如果我让你永远跟我在一起呢?” 沈鸣放松力量,盯着天花板道:“我能拒绝吗?” “不能。” “那就这样吧,我原以为情况会很糟糕,但事实上并没有,我还没找到更有感觉的人,将就一下也无所谓,但你必须清楚,现在跟两年前不同了,我们也回不到过去。” 殷凛没想到沈鸣会这样说,他几乎是默许了殷凛的想法,并且愿意让这种关系持续下去。 心跳加速的感觉让殷凛抑制不住激动,他紧搂着沈鸣,近乎丧失了语言的能力,这种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他想要沈鸣的应允,这在本质上的区别很大。 殷凛陷入长久的沉默,但情绪仍然清晰传递给了沈鸣,这其实不是沈鸣想要的答案,奈何他再找不到像对待殷凛那样的心情,他几年前对殷凛的情感,似乎把所有的耐性都消耗殆尽了。 何况殷凛于他有利无害,分别这几年,他不再执着龙亚的恩怨,他曾经不想让殷凛涉足这摊浑水,然而现在既成事实,沈鸣能做出的选择其实很少。 沈鸣是有改变的。 他曾经一步都不愿意退,现在却能稍稍往后退一步,无论如何,他的选择总是最为有利的。 “我们不可能忘记以前的事,真回不到过去的话,那就从现在开始吧,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会试着讨好你,你喜欢的,你想要的,我都能够做到。” 沈鸣认真道,“我要你成为我的武器。” “好。” “就算会对殷家不利?” 殷凛苦笑道:“你就这么执着于为难我吗?” “我不为难你,矫情的话我就不说了,没意思,我现在的确还喜欢你,我也不想遮掩,毕竟那时候培养得够深,没那么容易忘掉,既然有感情,再折腾来折腾去的烦人,我们就这样也挺好,我原先想着随时跟你掰掉,事实证明那时候太天真了,这事可没那么容易,总而言之,我觉得再找一个看对眼的人挺麻烦,所以不如就你了吧。” 殷凛嗯了一声,心中同样百感交集,“那时候为什么要我做出选择?” “你想知道吗?” “想。” “因为我心里有道坎,过不去。” 殷凛没听懂,但他明白了沈鸣的意思,“现在那道坎过去了吗?” “没有。”沈鸣侧头看向窗外,“以前认为错的事情,现在还是错误,但这个错误在我忍耐范围,我还能承受。” “你怎么才能忘记它?” 沈鸣低声道:“我不知道,但事情跟我想的不同,我曾经陷入了死角,认为那是件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事,甚至我接受了就在犯罪,但现在事情真的发生,也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真的没有,的确,有句话叫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说得一点没错,就是往后退的时候,人总得付出点代价。” 沈鸣想过,假使殷凛没再出现,他大概也就试着忘记对方,但殷凛偏偏出现了,不但出现,甚至还不断刷新存在感,让殷凛无法忽视他这个人,更无法忽视他们曾经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殷凛懂得适可而止,现在不是逼问沈鸣的时候,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交流谈心过,这已经是一种难得的进步了,他不想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无论是以哪一种形式。 沈鸣道:“以前的事我们都没错,我想过,不该一味怪罪你,我想你肯定也怨过我,恨我为什么在那时候离开,我不想解释太多,那些事情就过去吧,我们从现在重新开始,该怎样还是怎样,别再整天想着过去的事不放,我有自知之明,不会做任何对你、对殷家,甚至是龙亚不利的事,我的要求很简单,只是在我接掌荆家之后,能让荆家跟龙亚脱离附属关系。” 这并非小事,殷凛冷静道:“就算我能做决定,也得为整个家族着想。” “你有好的办法吗?” “脱离附属关系可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求新的合作方式,荆家能达到它的鼎盛时期,龙亚会重新判断它的价值,只要荆家足够强大,他就有权利不附属于任何一方。” “这是你的承诺吗?” 殷凛想了想,到底还是无法拒绝沈鸣,“是,只要荆家能有足够强大的实力。” 他们难得诚恳面对彼此,虽然还有一些芥蒂,但几近坦诚相对,沈鸣就是这样的人,他排斥一个人的时候,连闻着那人味道都难受,但接纳了一个人,他也绝不会扭捏作秀,说过的话都会认真对待,绝对不会成为放屁一样的存在。 然而沈鸣接下来的言辞,却让殷凛失眠了整个晚上。 殷凛心里也有疙瘩,并且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煎熬,他想趁机试探沈鸣,但结果却糟糕至极,以致他到了嘴边的话又仓促收了回去。 他小心翼翼道:“如果我做了让你讨厌的事,你能原谅我吗?” “这得看事态严重程度,我最讨厌被人欺骗,所以你绝不能骗我。” “如果告诉你会更糟糕呢?” “那就别说。”沈鸣不以为然的打了个哈欠,“困了,只要你别背叛我,其他都好说。” “怎么样才算是背叛?” 沈鸣怔了一下,他微微起身看向殷凛,一本正经道:“任何违背我意愿的事情都是背叛。” 殷凛心知沈鸣已经有些疑惑了,他现在已然打消告知的念头,便假装没事道:“哦,不是困了吗?睡吧。” “手拿开,枕头过来点。” “你那边不是有一个枕头?” “哪呢?” “……” 失眠的时候,殷凛反复猜想,生孩子这件事究竟符不符合沈鸣的意愿? 也许他会觉得这是惊喜呢? 不,这种可能性对沈鸣来说绝无可能! 经历暗潮汹涌的对峙阶段,股东大会终于如期召开,期间荆为胜差点出车祸,幸亏他还算聪明,侥幸逃过了这一劫难,无论如何,双方都绝不能再容下彼此,胜负输赢全凭今天股东大会的投票决定,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只要荆为胜的决议能有超过三分之二的股东支持,那么荆斐就将彻底输掉了。 要拿到那么高的支持权绝对不容易,即使沈鸣事先打过安神针,荆为胜仍然不免心情紧张,他为了跟荆斐翻脸,现在连他妈都得罪了,要是这次决议真的输掉,荆为胜想象不到他还能拥有什么,也许将会是一无所有。 他很害怕,这种害怕的情绪无从掩饰,他不得不深吸几口气,壮足了胆子,才昂首挺胸走进会议室。 而在荆为胜的拇指上,正戴着一枚龙纹扳指,玉质通透,颜色苍翠欲滴,盘龙姿态巧夺天工,牢牢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时隔半月,沈鸣再次去了荆氏企业,他已经不是公司员工,但想办法进去还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他必须控制好局势,以防荆为胜出现什么差错,事实上沈鸣认为这次计划已经很好了,只要荆为胜发挥正常,他们赢的几率非常大,就算不能通过三分之二的表决,也绝对不可能让荆斐占得了上风。 但关键就在于荆为胜能否发挥正常! 会议室大门紧闭,沈鸣挂着工作牌走上楼梯,却在楼梯上碰到了一个熟人。 这栋会议楼鲜少有人来,能到这地方的更不是普通人,沈鸣碰到的便是荆为胜的妈——安娜,沈鸣对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安娜无数次听过沈鸣的名字,却还是头一次见到本人,当然她是能认出沈鸣的,毕竟这个人的照片她已经闭着眼睛都能画出来了。 安娜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甚至比许多二三十岁的小姑娘看起来还年轻,她善于保养,更喜欢化妆,一头披肩卷发衬得肤色白皙,气质俱佳,西方人的轮廓更平添了几分魅力,但见到沈鸣的时候,她所有的表象却瞬间崩溃掉了。 她趾高气昂道:“你是沈鸣?” 沈鸣面无表情,“是。” “就是你唆使我儿子,去跟他荆叔叔斗?”安娜声音骤然拔高,尖利并有些刺耳,“你到底有什么企图!我儿子好好的,怎么就听信你这种人,现在还连我的话都不听了!说!你是不是想害我儿子,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肯定是贪图荆家的企业,我告诉你,我儿子虽然不太聪明,但绝对不会任由你摆布,就算他赶走了他荆叔叔,你也绝对回不来!你这个混蛋,我绝不会让你的阴谋得逞!” 沈鸣中途一直没说话,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娜,丝毫不掩饰自己讽刺的表情,等安娜歇斯底里吼完,他才冷笑道:“说完了吗?” “……” “好狗不挡道。” “你敢骂我是狗?!” “骂你怎么了。”沈鸣从容不迫道,“难道你还想咬我?” 安娜没咬人,但她动手了。 沈鸣这回算是见识了,以前在荆家的时候,安娜在他爸面前装得一副贤良淑女,后来为讨好他,更是无所不用其极,总之怎么恶心沈鸣她就怎么做,然而现在,他大概才真正看到安娜的真面目,掩藏在温柔善良假面下的,是一张丑陋尖酸刻薄的嘴脸。 沈鸣没打算动手,他也不擅长跟失去理智的女人打架,无论输赢都不光彩,但他没这个想法,安娜却有,他对沈鸣早就抱有一腔怒火,恨不得能狠狠踹沈鸣几脚。 她这样想也这样做了,沈鸣被抓住衣服,安娜涂满指甲油的尖利指甲挠在他身上,沈鸣动手阻挡,便被安娜猛烈摇晃,什么撒泼打滚的方式都全上手了。 沈鸣彻底失去耐心,他抓住安娜双手,企图控制住她,却没想到安娜会猛地撞过来,沈鸣那时候根本没站稳,楼梯的位置也不算宽,这股力道完全失去控制,将他当时的平衡直接打破,以致两人几乎同时从楼梯跌下去。 这几级楼梯其实不算高,摔下去的瞬间,沈鸣就及时护住了头部,但他仍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因为原本并不该有痛感,他的身体不可能连这点摔打都抵抗不了。 然而事实却不容违逆,强烈的疼痛从腹部传递到大脑神经,痛感的强烈程度让沈鸣不禁慌乱起来,他用手撑起身体,首先看见的是安娜贴墙捂嘴一脸惊恐的表情,再接着,他就看见自己身下出现了血迹,且用逐渐扩大的迹象。 沈鸣整个人都懵了,他完全想不通这算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会出血的! 这么几级台阶,没道理把内脏都摔碎了啊! 第44章 V章 沈鸣紧拧眉头,他强忍剧痛站起身来,盯着地上那摊血迹,再将冰冷视线转向安娜。 安娜一阵惊慌失措,她只想给沈鸣点教训,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我……我没有,是你自己摔下来的,跟我没关系……” 沈鸣冷冷盯着安娜,眼底深处慑人的寒意似要将人扼杀,半晌,他收回视线,他总得跟安娜算笔账,但不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处置伤情,搞清楚这些血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鸣转身往洗手间走,擦肩而过的时候,声音没有半点情绪地道:“把这处理干净,我想你也不愿意事情闹大。” 安娜连声点头,恨不得这件事就没发生,她是讨厌沈鸣,但还不到想跟龙亚作对的地步,如果沈鸣真出了什么事,那她绝对会吃不了兜着走。 没人愿意这样的事情发生。 沈鸣在洗手间查看了伤情,满脑子都被困惑团团围住,他想不通现在究竟怎么回事,就算把几十年的经验总结起来,他也找不到任何能拿来解释的理由。 缠绕在腹部的疼痛犹如尖刀在切割着血肉之躯,沈鸣几乎没力气下楼了,更不愿让别人看见他的窘迫,他掏出手机,痛苦却平静地道:“符蒙,你现在最好过来一下。” 就像在商议某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但符蒙不敢小觑,他还算了解沈鸣,清楚这个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会向人求助,然而事情的发展仍然让符蒙心惊,他推门进入后,就看见沈鸣身上沾满了血迹,他瘫坐在地上,满脸痛苦不堪的表情。 沈鸣淡道:“我得去医院。” “怎么回事,你哪受伤了?”符蒙到底是龙亚的人,一边焦急询问,一边已经扶起沈鸣,然后以最快速度离开。 “不知道。”沈鸣快神智不清,却还有力气开玩笑,“我也许被外星人青睐了。” 把沈鸣扶上车,符蒙立即开车前往最近的医院,并将这件事迅速告诉家主,这件事是他办事不利,责罚肯定会有,但现在隐瞒不报的责罚绝对更严重,他比谁都清楚家主对沈鸣的在意程度。 殷凛问清医院地址,然后就让符蒙把手机给沈鸣听,他声音危险到了极致,犹如一根绷紧的弦,强大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符蒙小心道:“家主,夫人已经昏过去了。” 一段几近窒息的沉默后,电话被怦然挂断,符蒙连长出一口气,整个人都被阴霾气息牢牢罩住了。 rehab医院成立以来,从没像现在这样严阵以待,绷紧的气氛似乎连喘息的余地都被剥夺,所有人噤若寒蝉,妇科室外的长廊一片死寂般沉默,唯有紧闭的室门孤寂地昭显着存在感。 沈鸣正在接受检查,并由医生判断,进而采取最有利的解决方法。 符蒙守在长廊通道处,目光却远远注视着殷凛,唯有现在,他才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一丝人气,他没来得及见证殷凛的过去,在符蒙印象中,殷凛强大不可侵犯,冷漠似乎毫无感情,直到沈鸣出现,这种僵局才被打破,他印象中无坚不摧的家主变了,他在意这个叫沈鸣的人,甚至超出了他对任何事情的在意程度。 符蒙甚至怀疑对家主来说,除了龙亚,大概没什么能比得过沈鸣了! 但他不愿看到这样的家主,现在的殷凛低落、颓靡、慌乱,他仍然挺直站立着,似乎没什么能压弯他的肩膀,但符蒙就是看出来了,家主已经有了弱点,甚至他在感到恐惧,他害怕失去沈鸣,这种情绪让家主已经没心情再关注外界的一切。 符蒙无法想象,如果沈鸣真出了什么事,家主又将会怎样。 他只能祈祷这件事不要发生。 这项检查不容有失,等待的过程中,一分一秒似被无限拉长了,殷凛体验到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他始终维持着同样的姿势,目光牢牢注视着那扇紧闭的门,像麻木了,又像在逃避,他毫不动弹的站在那里,时间像被骤然间凝固了一般。 殷凛心乱如麻,他没想到会发生这种意外,以沈鸣的身手,很难有人能对付得了他,偏偏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以致沈鸣出现现在糟糕得局面,其实说不后悔是假的,殷凛每一秒钟都陷在惊恐之中,他害怕沈鸣会出事,也害怕这个孩子留不住,那样他接下来将糟糕至极。 他开始后悔没早点将实情告诉沈鸣,那样他至少会有所防范,不至于像现在被打个措手不及,何况沈鸣迟早会知道,早晚其实并没多大区别,沈鸣倘若决定了,他向来很难去改变的。 而像这样守在外面,无能为力的感觉反而让殷凛备受煎熬。 过了近乎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紧闭的妇科室被打开,殷凛本能的往前走,这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冷汗,忐忑的心情被无限放大,心跳快得似要冲破皮肉,他从没像现在这样紧张害怕过,就算以前无数次险些死掉,他也没让这种情绪泛滥过。 然而现在,他却已经失去了自控能力。 负责给沈鸣检查的是医院赫赫有名的医生,随便一位拎出来都德高望重,他们显然清楚检查对象是谁,即使这种妊娠情况匪夷所思,他们仍然以最优良的态度做了最大努力。 殷凛盯着他们,嘴里却一句话说不出来,千言万语像被卡在喉咙里,唯有焦灼的表情表露无遗。 “殷先生,情况很复杂,这种事在世界范围内都是首例,两三个月正是胎儿危险期,何况现在还受到重创……” 殷凛冷声打断,“结果。” “孩子保住了,但是……” “别废话了,保住就成,接下来交给我。”徐谷虚惊一场,差点被吓死,他被叫过来的时候,真怀疑沈鸣要出了事,家主得把他碎尸万段,“家主,您先进去看看吧。” 徐谷说完又将视线投向一位医生,“那个谁,你跟我过来,把详细情况告诉我。” 殷凛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他独自走进妇科室,推门便看见沈鸣躺在床上的身影,以及仍然平静锋锐的侧脸,殷凛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从没见沈鸣生过气,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就算是去杀人,沈鸣都满脸轻松平静,他把沈鸣带走,还逼沈鸣结婚,沈鸣却没试着反抗过,殷凛清楚沈鸣是个理智的人,除非被逼到极致,他绝不会把自己往绝路上推。 但现在沉默的沈鸣却让殷凛心里没底,他停在床边,用一种近乎请罪的态度看着沈鸣,似在等待并甘愿承受他的怒火。 “让我猜猜。”沈鸣声音出乎寻常的冷静,反将气氛压制到无法呼吸,“你在拿我做实验,我现在的状况都拜你所赐,在见面之前,你就开始筹谋这一切,我喝的汤药有问题对吧?那就是你实验的药剂吗,我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你竟然敢这样做!” 他语调陡然拔高,一字一句狠狠砸在殷凛心头,“殷凛,这就是你的诚意吗!” 殷凛沉默,他无从辩解,因为沈鸣说的都是事实。 沈鸣深吸一口气,冷笑道:“你真把我当软柿子,想捏就捏吗,我他妈还不至于没用到这种地步!” “你别生气。” “呵,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吗?”沈鸣嘲讽道,“殷凛,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你想要孩子,就尽管找人生去,我他妈绝不拦着你,你竟敢!竟然敢!我太低估你了,我真是低估你了!论狠劲,我还真比不上你!” 殷凛默然,“事情不是你想的这样。” “好,我给你机会解释,你说,我怀孕这件事是你造成的吗?你是故意的吗?” “……” “你把我当成女人吗?” “我没有。”殷凛坐在床边,抬手想去碰沈鸣,“沈鸣,我没有别的选择。” 沈鸣猛地抓住殷凛衣领,将人狠狠砸在床上,他居高临下,面无表情道:“殷凛,我们完了!” 殷凛一把抓住沈鸣的手,目光闪烁,似被极大恐慌彻底震住,他声音听起来像在发抖,“沈鸣,你答应过我。” “答应?”沈鸣危险的笑,然后狠狠握拳砸向殷凛,殷凛没有躲,他任沈鸣发泄着情绪,似乎这是唯一能挽救局势的办法了。 沈鸣没有留情,还专挑软肋下手,他清楚现在殷凛不会还手,但这绝非他退步的理由。 沈鸣无法否认他的怒火,而这些全都是殷凛造成的,他被送进这个鬼地方,被那些医生当成怪物一样看待,他被问及都知道怀了孕,为什么还不谨慎一些,沈鸣一头雾水,他听不懂这些人究竟在说什么,直到他看见仪器里呈现出来的画面。 他肚子里有活物,那东西已经成型了,具备胎儿的基本轮廓。 然而沈鸣却如遭雷劈,他满脑子都在回荡——这些人都疯了吗! 他是男人,他怎么可能怀孕!他怎么可能摔一跤就有先兆性流产的迹象!还必须被迫接受所谓的保胎。 所有的词语对沈鸣来说都是陌生的,他绝对想不到,这些事情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他觉得这个世界都疯了,但事情既已发生,就容不得沈鸣再自欺欺人,他不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接受这个不能改变的事实,顺便分析造成这件事的原因。 起初沈鸣并没有怀疑到殷凛,他重生过,所以有没有可能是这具身体本身存在问题?这个可能性很低,要是这个身体能怀孕,迹象不可能直到现在才出现,然后沈鸣联想到殷凛一系列奇怪的行为,他给自己喝的药,那段时间一直没碰自己,停药之后,殷凛像疯了一样的跟他上床,那种行为太可疑了,像在可疑预谋一件事情。 他最终将怀疑的目光投向殷凛,其后殷凛的沉默,更让这个猜测成为不可更改的事实。 沈鸣觉得可笑至极,殷凛想要孩子找谁不行,偏偏要想方设法让他来生,这不是有病吗! 被检查的那段时间,沈鸣脑袋极其混乱,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想要理解显然不容易,毕竟他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还得生孩子! 沈鸣被推到极其尴尬的境地,几乎进退两难,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希望这个孩子死掉,那样他处境就不必再艰难,这件事情也将就此结束。 沈鸣把选择权交给了老天,他当时情况并不好,但孩子仍然活了下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沈鸣心情极其复杂,说不清是懊恼还是遗憾,总之绝对称不上愉快。 他清楚自己必须做出决定,是留下这个孩子,还是就此将其扼杀…… 第45章 V章 “别停下。”殷凛擦掉嘴边的血迹,“把你的愤怒统统发泄出来吧,我绝不还手。” 沈鸣甩了甩手腕,讽刺道:“你拿我当小孩子,打两拳就能出气了吗。” “你别生气。” “……” 殷凛缓缓靠近沈鸣,小心翼翼想握住他的手,他动作如履薄冰,似乎生怕沈鸣会拒绝般。 沈鸣颇不耐烦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殷凛无辜看着他。 “你想嘲笑我,还是你认为孩子能维系感情?”沈鸣说完便摇头否定了,“大概都不是,你就是自私,毫不在意别人的感受。” 殷凛张了张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解释苍白无力,根本不能缓和任何事,但他仍然要辩解。 “我爱你。” 沈鸣怒极反笑,“爱?这就是你爱的方式,那我可真承受不来。” “殷家不能在我手里绝后……” 沈鸣狠声道,“那你就去找个女人,没人会拒绝你的示好,想要孩子还不容易吗?” 殷凛怔怔看着沈鸣,就像听见某种笑话一般。 “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说,你根本就不在乎!”殷凛强忍怒气道,“我真找了女人,你就会立刻离开我,何况你觉得那样就对吗?我跟你结了婚,我想跟你过一辈子,而你却让我去找别的女人!” 沈鸣疲倦的遮住眼睛,“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你会离开我吗?” “……” “你想毁掉这个孩子吗?” “…………” 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答案的对话,隔阂像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覆盖在尚未牢固的关系上,温暖太短,来不及珍惜就已悄然而逝。 殷凛清楚他伤害到了沈鸣,但就像他说的,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能像沈鸣说的那样找女人,更不能无视大局断殷家的根,否则九泉之下,他无颜再见父母。 再则殷家不同于普通人,□□同样不可行,将这样的孩子置于龙亚这趟浑水里,殷凛更情愿殷家就此终结。 毕竟龙亚犹如洪水猛兽,除非殷家人,谁都无法抵抗,这绝非儿戏。 孩子虽然保住了,但接下来更得谨慎万分,出不得任何差错,徐谷索性放下所有事情,就专心照顾沈鸣身体,直到此时,沈鸣才总算清楚徐谷当初那句话,好一个两清,徐谷这计策实在妙极! 在医院喝了两服保胎药后,沈鸣被小心翼翼送到龙亚,他收敛了情绪,高深莫测的表情实在让人看不透彻,似乎在密谋算计着什么。 股东大会一波三折,沈鸣没了消息,让荆为胜不禁慌了手脚,他看着下面虎视眈眈的股东成员,不得不强打起精神,脑海反复播放起沈鸣说过的话。 龙纹扳指在先,震住了在场的人,族长的身份到底还是有用,连荆斐都满脸愕然,没想到棋差一着,竟会发现这种漏洞。 荆为胜趁势而起,将矛头直指荆斐,他秘密留下的那份文件,更成了不容辩解的铁证。 证据拿了出来,荆斐势必会倒打一耙,然后把荆为胜也拉下水,荆为胜连照本宣科,按沈鸣的判断来应对荆斐,在将荆斐彻底打压之后,荆为胜不禁庆幸,沈鸣的判断完全正确。 荆为胜为人懦弱,但还不傻,沈鸣现在的表现已经让他心生忌惮,这种人站在他这方还好,若是站在别人那一方,荆为胜实在无法猜测将有多糟糕。 会议取得胜利,荆为胜率先走出会议室,刻意忽视了荆斐的表情,他知道荆斐不甘心,但那又怎样,从现在开始,他绝不会再让荆斐有翻身的机会! 但让荆为胜奇怪的是,荆连奕竟然投了他,这个始终站在荆斐那方的人,竟然在最重要的一刻倒戈了! 那一刹那,就连荆斐都难以置信。 不过也多亏荆连奕,他才能取得足够的投票率,进而成功将荆斐踢出了董事会。 这是最重要的一步,接下来就是如何收购荆斐的股权,只有把他彻底跟荆氏企业划清界限,荆为胜才能放下心来。 安娜惴惴不安的等了两天,却没等来半点消息,一切平静到甚至很是诡异,荆斐在股东大会以失败告终,她更没敢去触对方霉头,荆斐要知道她得罪了龙亚,大概会气得跟她断绝关系,这不是安娜想看到的事情。 沈鸣出事后,她开始不断后悔,早知道就咽下那口气,何必跟沈鸣一般见识,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甚至是惨重的代价。 沈鸣没有机会亲自动手了,殷凛早已按捺不住,安娜的行为彻底惹怒了他,这不仅是在为沈鸣报仇,更是殷凛的某种宣誓,枪打出头鸟,要怪只能怪安娜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靶子上面,他要用安娜来警告所有人,再敢动沈鸣一根手指头,就将是这样的下场。 他以前不想干涉沈鸣,但类似这种事情,殷凛绝不愿它再次发生,他近乎给了沈鸣一张免死金牌,至于怎么运用,就全凭沈鸣了。 不过总得来说,这事于沈鸣有利无害。 平静过后,趁势逼近的暴风雨愈发残暴疯狂。 安娜仍住在别墅里,但荆为胜却搬了出去,他无法忍受安娜对荆斐的偏爱,何况安娜的背叛就足以让他心存芥蒂,他的妈妈竟然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己,这近乎可以被判为家丑了。 以防万一,安娜雇了保镖在身边,并要求对方24小时不准离开,她不敢抱有侥幸心理,她的错误将她自己逼入了绝境。 此局无解。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 安娜刚跟荆斐通了电话,心情还算不错,她早些年跟了荆为胜的爸爸,但那就是桩与感情无关的交易,安娜图的是荆家的财势,现在不同了,她有能力选择自己的爱情,她觉得爱情是高于一切的,就算荆斐在利用她,就算对方同样有家室,安娜仍然义无反顾的这样做了。 她不认为自己有错,这都是为了爱,她何错之有,她就恨自己没早些遇到荆斐,而荆为胜的爹没早点死。 她已经在想方设法拆散荆斐的家庭,那个女人根本配不上荆斐,她总会有办法的,凭借她的聪明和容貌,就像当年拆散荆瑜的家庭一样,她还没怎么费劲,对方就已经屈尊降贵,那件事让安娜过于自负了,她向来以自己为中心,活得潇洒自在,同样也没心没肺。 她打算贴张面膜,然后好好睡个美容觉,因为沈鸣的事情,她已经好几天没睡好了,这可不行,不睡好是最容易让女人老的,容貌是安娜的资本,她比任何人都更惧怕衰老。 安娜倚在躺椅上,将面膜贴好后就闭着眼保持愉悦的心情,她事先调好了音乐,动听的歌声徘徊在耳边,将气氛衬托得无比美好,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新舒适起来。 优雅的氛围让安娜开始幻想,她想自己是怎样走到现在的,从一个普通的服务员,到现在手握重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她得到了很多东西,现在就连爱情也快要圆满了,她有的是手段,那个被养在家里的贤妻是绝对斗不过她的,荆斐迟早是属于她的,他们总有一天会生活在一起。 爱情啊…… 安娜禁不住勾起唇角,似乎看见了她跟荆斐充满幸福的未来。 一阵窸窣声在旁悄然响起。 安娜大惊,赫然起身喊道:“——谁!” 在她眼皮底下,表情严肃的男人拉开阳台的门,然后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安娜,眼神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变化。 安娜扯掉面膜,她紧张道:“你……你是谁?” 西文恩冷道:“你是安娜?” “我……”安娜起身往后退,底气不足地威胁道,“你别过来,站住!再过来我要报警了!” 西文恩偏头看她,“你报警吧。” 安娜在身上乱摸一通,这才发现她已经换了睡衣,手机放在房间还没拿过来,但随即安娜又想到她高薪聘请的保镖,连大声吼道:“你们在哪?快出来!把这个人给我赶出去!喂!你们聋了吗!你们拿了我的钱!混蛋!混蛋!!” 她歇斯底里的喊叫着,强烈的恐惧压迫着心脏,安娜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也正因此,她的恐惧被悄然放大了百倍,每一个细胞都似在颤栗一般。 她的保镖终于出现了,那是四个非常健硕的男人,手臂肌肉像树根般盘结,他们站在安娜的身前,正好挡住西文恩的前路。 安娜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四个人是她精挑细选的,对付这么个男人应该不成问题,她放松下来,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命令道:“你们快把他抓起来,我可以加钱,快!” 她志在必得的笑容很快僵在脸上,因为西文恩不断朝她靠近,但那四个保镖却始终无动于衷,安娜急了,她用力推那些保镖,怒骂道:“快动手啊!你们要钱是吗!好,多少都行,快点!否则你们一分钱都拿不到!我会去投诉你们的!” 被安娜不断推搡的保镖转头看她一眼,他轻轻一推,就将安娜推到了西文恩的面前,安娜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保镖怒瞪向安娜,然后朝西文恩鞠躬道:“先生,她就交给你了。” 西文恩瞥向安娜,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微微点头道:“好。” 安娜彻底惊呆了,她想冲过去踹保镖,却被西文恩截住了去路,西文恩微微沉思,似乎有些为难道:“你主动跟我走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这样是犯法的!你敢……” 安娜歇斯底里的怒吼没能持续下去,西文恩一个手刀下去,安娜就软软瘫倒在地,他盯着地上的人,心道看来你是不会主动跟我走了。 西文恩扛着安娜从阳台跳了下去,他还算怜香惜玉,这要换成男人,他就直接抓脚拖走了。 这个任务毫无难度系数,但因为是家主吩咐的,西文恩仍是不敢懈怠。 夜已经深了,西文恩不禁加快脚步,他得快点把人送过去,然后才能去找徐谷,要是晚了说不定又得被罚跪,虽说徐谷顾忌他的尊严,没向外透露半点风声,但西文恩仍然企图拾捡起他所剩无几的为“攻”威严。 即使这种东西在徐谷面前就从来没存在过。 殷凛在书房坐到夜深,才起身去沈鸣房间,那件事情发生后,沈鸣表面并没有多大变化,但心里却已经有了芥蒂,那种感觉让殷凛极其难受,他甚至觉得沈鸣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他眼底的嫌恶不加半点掩饰,殷凛再试图做些亲昵的动作,也都会被毫不留情的拒绝。 他问过沈鸣,但沈鸣的答案很简单。 他说:现在看到你我就感觉恶心。 殷凛起初还能忍耐,但总会被沈鸣那样的眼神逼退,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句话都透着厌恶情绪,殷凛陷在沈鸣筑起的监牢中,被痛苦与无奈逼得无路可退,他几乎找不到丝毫机会缓解两人的关系,现在的沈鸣就像坚不可摧的城墙,没有任何缝隙让殷凛攻入。 唯一让人舒心的,大概是沈鸣始终没有对孩子下手,他每天都按时喝保胎药,也遵从徐谷的嘱咐在床休养,只要殷凛不出现,沈鸣就能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殷凛渐渐地就喜欢偷偷观察沈鸣,他不愿看到沈鸣敌视的眼神,就总趁他睡着的时候进来,然后坐在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鸣,将他每一个表情都深深刻在眼中,并牢记于心底。 殷凛很快走到房间位置,他输入密码,然后推门进去,他猜不透沈鸣的心思,现在的沈鸣就像一个巨大的谜团,他既在无所不用其极的表达厌恶与愤怒,又从不限制殷凛进入这个房间,沈鸣有机会将门从内部锁住,但他并没有那样做,这是让殷凛感到困惑不解的事情。 索性这不算是件坏事,他还能出入这里,并且见到沈鸣,就已经非常值得庆幸了。 殷凛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他慢慢俯下身,以最近的距离看着沈鸣。 他不愿再伤害沈鸣,如若可以,他能做任何事来弥补,但殷凛清楚沈鸣什么都不需要,他可以不用别人的庇护,沈鸣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决定从来没人能够干预。 就算殷凛能强逼沈鸣就范,有些事他也同样无能为力。 殷凛一动不动凝视着沈鸣,像在沙漠里遇见绿洲一般,他喜欢看沈鸣的脸,俊雅而锋锐,他侧脸的线条弧度精致,紧闭着双眼,掩去了敌意与仇视的眼睛平和到让人依恋,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在黯淡夜色下勾勒的线条似在引人亲吻下去,殷凛看得入神,他觊觎沈鸣太久,还没来得及共享欢愉,就陷入到现在这般境地。 好想吻他…… 殷凛死死盯着沈鸣的嘴唇,突然猛地咽了下口水,他想撬开沈鸣的牙齿,将他冰冷的口腔搅得天翻地覆,沾满自己的味道。 然而到底只是纯粹肖想,殷凛清楚那样做的后果,他不得不小心谨慎,以防将两人的关系弄到更糟糕的地步,他不能失去沈鸣,现在除了退让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他不介意忍让下去,这件事情,说到底还是他对不住沈鸣。 殷凛知错,但却没法改。 他不能去找别的女人,除了沈鸣,他无法对任何人产生欲/望,他这辈子是不能再放开沈鸣的,无论情况将会糟糕到什么地步,这种想法都永远不会改变。 沈鸣已然成了他的执念。 不过说到底,殷凛心里还是有怨念的,他能感觉到沈鸣的敷衍,就像沈鸣并不在意他可能跟别人在一起的行为,甚至还主动怂恿,他从一开始就在逼迫沈鸣,所以一直无从得知沈鸣的真心,这看起来似乎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在沈鸣的事情上,殷凛总是容易失控的。 他不愿听到沈鸣将自己往外推的话,那会让殷凛产生强烈的控制欲,想把沈鸣牢牢的控制在身边。 即使他很清楚,沈鸣永远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爱他了。 往事已去,再不复返。 殷凛没想到沈鸣竟会突然睁开眼,他似乎在默默观察,然后找到恰当时机拆穿殷凛的行为,以借此占得先机。 殷凛的确有些慌乱,“你……你醒了……” “……”沈鸣沉默,他甚至没问殷凛怎么会在这里,他似乎将一切洞察于心,或者说漠不关心那些发生过的事情。 在殷凛忐忑期待的注视下,沈鸣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冷漠道:“我想好了,你要留下这个孩子,不如我们来做笔交易。” 第46章 V章 “交易?” “我能随时杀死他。”沈鸣顿了顿,道,“想我留下他,你总得付出点代价,这本来就是你期待的事情。” 殷凛看着沈鸣,辨不清眼底情绪道:“你舍得吗?” “你想跟我赌吗?” “不想。”殷凛冷静道,“你想要什么?” “我会好好照顾他,并保证他不受到任何伤害,但那以后孩子交给你,你不能再干涉我的行为。” 殷凛隐隐感觉到不安气息,“你想离开?!” “我说过我们完了!你已经最大程度羞辱了我,还希望我拍手叫好,为你的行为买账吗!” “我没有羞辱你。” 沈鸣眉宇紧锁,歇斯底里咬牙道:“还不够吗!你觉得这算荣幸吗?等我像女人那样大着肚子,所有人都会当我是怪物的!你把我的自尊扔在地上狠狠碾压,现在还有脸说没羞辱我!这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吗?” 死寂般的沉默似瘟疫蔓延,空气被不断挤压,将每一根神经绷得似要断裂。 殷凛死死握拳,手心被掐出血迹,他满脸惨白,竟比沈鸣还要难看几分。沈鸣浑身透着戒备憎恶的气势,将两个人隔离开来,形成一道谁也无法跨越的屏障。 “不可能。”殷凛起身逼近沈鸣,气势逼人道,“除了这件事,我什么都能退让。” 沈鸣冷冷直视他,“除了离开,我什么都不要。” 谈判失败了,殷凛斩钉截铁的驳回交易,连半点回旋余地都没留,沈鸣怒目以视,却也拿殷凛没办法,不过他的确不愿跟殷凛再纠缠了,那种被戏弄的感觉实在糟糕透了,他可不想哪天被改头换面了都不知道,所谓的被卖了还帮着倒数钱。 至于还有没有感情…… 他从来就不相信自己能得到,现在就算断了,也只是回到原地罢了。 殷凛从房间出来,心烦意乱的到处闲逛,他无数次祈祷过沈鸣能接受这件事,但沈鸣的反应却丝毫没出乎他意料,事情糟糕到了极致,他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煎熬,却找不到任何解决办法。 沈鸣提的交易绝无可能,殷凛什么都能退,就唯独不能让沈鸣离开。 那件事毫无半点商量余地。 但让沈鸣改变心意同样不容易,殷凛已深陷在死角,他不禁开始深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他不应该这样做,但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就像沈鸣说的那样吗?殷凛苦笑,所有的事他在说,他在做,沈鸣其实根本就不在意,他之前也许真的动摇过,现在这条路却也被殷凛堵死了。 他跟沈鸣就像柳暗花明后,又坠落到另一个无底深渊。 偏偏诸事不顺,殷凛不知不觉走了出来,恰好就看见不远处两道人影,他站的位置比较偏,所以一时间没人发现,殷凛脑袋混沌一般,连一根完整的思路线都理不出来,他停在原地,心里也没多想什么,结果他这里正抑郁不已,就看见那两道人影在接吻,还颇有些忘我境界。 殷凛紧皱眉头,别提多心烦了,但西文恩可不知道殷凛的心思,他太专注于眼前人,甚至都没发现有人在旁边。 徐谷对他随处亲昵的行为很不耐烦,但也没强行推开西文恩,他深谙相处之道,知道什么时候该松点,什么时候该紧点,否则这些年来,西文恩也不至于这么听话,男人嘛,总要给点好处才行。 但今晚西文恩有点过分了,他们在的地方虽然偏僻,却不一定就没人过来,西文恩搂着徐谷亲够了,手就开始往他衣服里面钻,徐谷嫌烦想制止他,却被西文恩听成欲拒还迎的意思,他眼睛一亮,跟着动作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徐谷忍无可忍,在西文恩手摸到他尸比股的时候,猛地扬手一巴掌把人抽了出去。 “别他妈随地乱发情!”徐谷抹掉满脸的唾沫,脸微微有些红,他衣服被西文恩扯掉了一颗扣子,敞开的衣襟处还能看见清晰的吻痕。 西文恩也不气恼,爬起来就走到徐谷身旁,抱着人想继续为所欲为,别看徐谷平时为人冷清,在床上的时候可别有一番风味,西文恩就喜欢他那跟平常不同的模样,看多少遍都不会厌倦。 “你不想要吗?” “想要也不是在这里!” 西文恩哼了一声,“这里又没人,你害羞了?” “…………” 殷凛不是故意要看的,实在是这两人就在视线内,他想无视都没办法,何况这两人的行径无异于在他千疮百孔的心里狠狠插了几刀,再这样下去他都快憋屈得疯了。 秀恩爱…… 就不能关起门来吗! 他转身离开,郁愤不已也就没注意脚下,谁知弄出了声响,西文恩瞬间警觉,大喊一声“谁!”,接着就迅速冲到殷凛面前,徐谷快速整理衣服,紧随其后跟了过来。 然后—— 西文恩怔住了,“家主,您怎么在这?” 徐谷闻言差点摔一跤,抬头一看殷凛脸色,就全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不禁暗道糟糕,家主这明显是抑郁成疾、欲求不满啊,刚才他们那一幕岂不是火上浇了油。 徐谷连道:“家主,我刚才正揍他呢,呵呵,怎么这么巧啊……” 殷凛目光阴郁的扫了两人一眼,加重语气道:“揍?” “是啊,是啊!我实验全被他破坏了,他还不知悔改。” 徐谷说着推了西文恩肩膀一下,西文恩向来唯徐谷是从,虽然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倒也不会对徐谷生出质疑,便也跟着点头承认了。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方法实在太low,不过殷凛懒得拆穿,徐谷跟西文恩的事龙亚人尽皆知,他还不至于被这点事伤到,但郁闷却是难免的。 两人大概还没意识到,就算他们彼此争锋相对,看起来也跟打情骂俏差不多,多余的解释只会让殷凛心理创伤更增添一层,毫无益处。 殷凛看着两人比肩同行,再想到自己现在孤身一人,并且沈鸣还指不定怎么憎恶他,就感到一阵揪心的痛。 沈鸣这一休养,就在床上直接躺了近半个月,徐谷每天都会给他做检查,起初情况实在糟糕,沈鸣甚至连半点风寒都不能受,虽然没跟殷凛达成交易,但沈鸣在各方面还算配合,只是跟殷凛的关系始终不冷不淡,他也懒得再去申辩什么,毕竟这种方法没用,根本达不到他预期的效果。 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他总能找到机会跟殷凛达成协议,或者说殷凛不得不同意他的条件。 其实沈鸣没打算伤害这个孩子,他手上沾了不少人命,却很在乎这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小生命,既然来到他身边,那就是一种缘分,他没权利否定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的权利。 但这不代表他就能原谅殷凛,一码归一码,他跟殷凛是注定没戏了,既然如此,他总得用这个孩子争取点权益,这是沈鸣能想到为数不少制衡殷凛的办法。 殷凛总不会弃这个孩子不顾,毕竟这才是他的目的。 ——可笑而荒唐的目的。 安娜既被送到龙亚,就绝没有出去的机会,这里有最阴诡丑恶的事,能让她付出足够的代价。 她的失踪很快人尽皆知,却没人敢提出反对意见,除了荆为胜来求过情,荆斐甚至连面都没露,他现在已经失了先机,不可能为安娜得罪龙亚,安娜自以为是的高尚爱情,在荆斐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沈鸣见到安娜的时候,她已经浑然没了孔雀的傲慢,她惶恐地看着沈鸣,将身体蜷成一团,似乎经历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这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唯有墙边有一张小床,安娜裹着单薄的衣服,她身上没有伤,轻微的红痕也几近看不清,但有些痛不必施加在身体上,却能让人痛不欲生。 沈鸣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的姿态盛气凌人,“你知道自己会成为什么吗?” 安娜浑身颤抖,眼神虽然惶恐,但看向沈鸣却仍带着显而易见的恨意。 沈鸣毫不在意,“棋子,你会成为龙亚的一颗棋子,并且终其一生都不能摆脱,别以为离开龙亚就有机会,你知道龙亚有多少像你这样的棋子吗?从政府到小帮小派,就是像你这样的棋子,帮龙亚织成了一张无所不能的情报网,没人能逃脱,除非你有自杀的勇气。” 安娜摇头,眼中惶恐更甚,“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觉得自己罪不至此?那又怎样,你太低估我的影响力了,就算殷凛不动手,我也不能轻易放过你。” 安娜嘴唇哆嗦道:“你……你是谁?” 沈鸣眉宇微锁。 安娜跟发狂般尖叫起来,“别以为你能骗得了我,胜儿身在其中,但我看得很清楚,你是有目的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利用胜儿跟荆斐作对,接下来就是对付胜儿了,你难道还想要荆家吗!你是谁?荆瑜……荆瑜那个杂种已经死了,他再也——” 沈鸣狠狠扼住安娜脖子,将她接下来的怒骂都堵在喉咙里。 “你倒看得很清楚,可惜晚了。”沈鸣冷声道,“我会亲自将荆为胜逐出荆家,而你无能为力。” 安娜拼命挣扎,她脸憋得通红,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沈鸣,要不是无法动弹,她甚至想现在就掐死沈鸣。 “真可怜……” 沈鸣松手,他看着安娜拼命喘息咳嗽,眼中却没有丝毫同情。 沈鸣转身离开,无视安娜在身后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他忘不了以前的事,更忘不了安娜这个背后推手。 他将死之时才知晓,密谋害死他的人无数,安娜更是其中之一,远在被杀前,她就数次想要动手,以借机为荆为胜赢得族长之位,没了沈鸣这个最大的阻碍,荆为胜自然毫无疑问会胜任荆家。 前世那场意外的车祸,背后的推手同样是安娜,她教导荆为胜,使其对自己恨之入骨。 沈鸣懂得怜香惜玉,但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绝不值得同情。 然而这件事,仅仅是个开端而已。 接下来上演的才是重头戏。 第47章 V章 孕前期胎像不稳,尤其沈鸣还出现过先兆性流产,他没想毁掉这个孩子,所以在前三个月,沈鸣老老实实养胎,什么心思都没动过,但他心里虽然想留下孩子,表面却伪装得毫无破绽,透露给殷凛的情绪无疑阴霾而抗拒。 至于殷凛,沈鸣能这般配合,他已是求之不得,哪还会没事给沈鸣添堵,他现在的策略是以不变应万变,凡事都等沈鸣生下孩子再商议。 这近似是一场心理战,谁先熬不住谁就输了。 胎像稳定后,沈鸣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入挑战。 在龙亚区域中央,有一个巨大的led显示屏,屏幕显示着前二十强的名字,连人物介绍都清晰成列着,这份排名每年都会变动,任何人有权提出挑战,一旦胜过排行榜的人,就将取代对方所位名次,规则很简单,在这里,只要你够强,就能赢得足够的尊重。 比拼禁止使用武器,全凭自身硬实力。 而现在的led显示屏上,除却无法撼动的首位殷凛,其他名次每年都在不断变动,名列第二的雷欧与名列第三的布瑞斯林不相上下,贺森名列第六。排列名次并不限于龙亚,所以沈鸣仍然在列,只是因为许久未参与挑战,堪堪保住了末尾名次,而跟他实力相当的西文恩则已经位列第九了。 龙亚现在无人不知沈鸣,他出现在竞武场的消息很快扩散开来。 殷凛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人,他听着符蒙的汇报,心中暗自思忖沈鸣究竟想做什么。 “他有说什么吗?” 符蒙认真道:“没有,只是看着屏幕,不知道在想什么。” 殷凛揉了揉眉头,“看好他,出了事唯你是问。” 符蒙挺委屈的,“我想看好,就是沈先生不怎么配合。”为称呼问题,他没少被沈鸣揍,吃够苦头才堪堪改正过来。 “他配合还让你看着吗!” “……” “你的任务是随机应变,判断哪件事该配合,哪件事该阻拦,总之既不能惹他不快,更不能让他陷入危险境地。” “…………” 符蒙整个人都是崩溃的,他就是傻了点,招惹谁惹了,被指派个这么难的任务,那可是沈鸣,连家主都得忌惮几分,他去阻拦不是明摆着找抽吗! 他倒想随机应变,关键沈鸣也得给个机会吧。 殷凛已下决定,“就这样,你还跟着沈鸣,有情况随时向我报告。” “我……” “——出去吧!” 符蒙满脸低糜,毫无被赋予重责的喜悦,他怎么觉得家主在逃避事实,然后把他推出去饱受折磨。 沈鸣的意图逐渐明朗,现在正是每年比武之月,他向龙亚议会提交了申请,将向排行第十位的刘允提出挑战,诸如此类的申请现在每天都有无数项,因此审阅程序并不复杂,负责审阅的人偷了懒,也没发现夹带在其中的沈鸣,等殷凛知晓这件事的时候,竞武场的led显示屏上,已经赫然显示出沈鸣的名字。 刘允爽快应战,并没有因为沈鸣的身份怯场,事实恰好相反,因为沈鸣的身份,许多人都想试探他的深浅,而这份名单一经发布,就瞬间引起了巨大轰动。 比武时间在两天后。 殷凛思索再三,总算按捺不住找到沈鸣,他不想破坏龙亚的规矩,但沈鸣却能主动选择放弃。 就餐仍在一起,殷凛的出现沈鸣已然熟视无睹,他顾自吃饭,并不在意殷凛期待的眼神,他并非没看到殷凛的用心良苦,每一道菜的背后,估计都有他的心思,目的是为了讨好沈鸣,偏偏沈鸣对这一套完全免疫,他不会抗拒殷凛的讨好,却也不会做出任何的回应。 有一道菜比较特殊,味道与以往截然不同,沈鸣很快注意到,殷凛似乎对这道菜投注了过分的期待,他筷子还没落下去,殷凛就显得有些紧张了,沈鸣思忖一会,将筷子落向了旁边一道菜上。 殷凛急不可耐了,“你尝尝这个,好吃吗?” 菜已经被夹到碗里,沈鸣看殷凛一眼,如他所愿的认真品尝起来,他一边尝一边观察殷凛的神情,心道想必他这幅表情无人能得以窥见,似乎沈鸣道一声好吃,就已成为莫大的荣耀一般。 沈鸣淡道:“太腻。” “啊。”殷凛满脸失望。 沈鸣又问:“你做的?” “嗯。” “下次少放点油,肉要入味。” “嗯!” 就餐时间是难得能和睦相处的机会,殷凛眼看沈鸣速战速决,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他已经厌倦跟沈鸣争论,那无疑会将事情推到糟糕的境地。 沈鸣搁下碗筷,就要起身前,殷凛连道:“我们能谈谈吗?” 沈鸣看向殷凛,他表情平静,一副静待发言的模样。 “我听说你向刘允提出了挑战?” 沈鸣不遮不掩,坦诚道:“是。” 他毫不在乎的神情让殷凛一阵心烦,似乎这根本不足以大惊小怪,但现在显然形势不同,沈鸣这样做是在报复,殷凛心知肚明,却期望能从沈鸣那里得到不同的答案,即使他心里清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答案。 “为什么?” “这不就是竞武场的作用,激发斗志,提高实力,所有人都能参加,我现在作为龙亚的一员,这同样是我的权利跟义务。” 殷凛意识到沈鸣在挑战他的忍耐程度,他明知道自己的想法,却偏偏从另一个思路出发,将自己行为解释得清清楚楚,却有意无意的回避了孩子的事情,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孩子的安全。 这是沈鸣的手段,他在逼殷凛就范。 殷凛死死盯着沈鸣,“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你似乎很生气。” “你就不顾孩子的安危了吗?打斗过程难免受伤,你究竟把他看作是什么?还是你想试探我的底线!” “我对你的底线毫无兴趣。”沈鸣把玩着长筷,兴致缺缺道:“至于孩子,连你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他干嘛,你拒绝了我的交易,难道不等同于我有处置他的权力?何况我还没直接打掉他,有必要大惊小怪吗?” 殷凛眉宇紧锁,心头似有怒火在汹涌燃烧着,却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他狠狠一拳砸在桌上,逼近沈鸣咬牙切齿道:“你在报复我吗?” 沈鸣微笑,“你猜。” 挑战前,沈鸣认真研究过刘允,并对他的招式了然于心,他虽在逼迫殷凛,却不会真的拿孩子开玩笑,即使这件事本身就带着危险性,沈鸣别无选择,他总不能拿把刀威逼殷凛,说他不同意交易,自己就一刀捅进肚子里,万一殷凛真就不同意,沈鸣难道还真的捅自己一刀吗? 他捅与不捅,都会让自己落于下风。 何况这件事不能逼得太紧,真把殷凛惹急了,难保不会做些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沈鸣只想达到他要的目的,并没想要跟殷凛乃至整个龙亚作对。 比武那天,竞武场人山人海,有人来看热闹,也有人想来看笑话,毕竟沈鸣排位在末尾,现在却向排第十位的刘允提出挑战,两者之间的差距不必多提,就已经一目了然了,当然,这件事也不是没有意外,有些以前排在前面,但很长时间没有参与挑战,被挤到后面也并非不可能。 总之这场比武绝对值得一看,尤其是以沈鸣现在的身份。 他们倒想看看,这位能被娶进殷家的男人,究竟有什么本事和能力。 系统设定了每战规定时间,一旦超时未能分出胜负,就只能下轮再战,沈鸣与刘允双双站在竞武场上,对周围的喧哗声都视若无睹,刘允在打量沈鸣,沈鸣也在认真观察对方,刘允身材高大,但并不壮硕,他招式胜在巧劲,能以四两拨千斤,沈鸣则不同,他速度与力量相对较为平衡,但在这轮比武上,沈鸣就正好能以力量克敌。 刘允擅长袭击,这也是沈鸣先挑他的原因,只要他反应够快,就能抵御刘允的袭击,而不是必须靠双方力量的比拼,真用拳头来说话,估计想赢谁也避免不了受点伤。 最终结果跟沈鸣判断的差不多,刘允果然以速度企图偷袭沈鸣,他招式变化极快,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对方陷阱,幸好沈鸣事先研究过,才能勉强应对他的出招。 中途出现过几次意外,但刘允的攻击都被沈鸣及时防御住了,他对刘允倒没客气,强大的力量足以攻破对方的防御,刘允几次失利,总算意识到双方的实力悬殊,就像他无论怎么挑战西文恩,也无法突破对方的壁垒。 刘允认输,沈鸣胜利,他亦由末尾一跃成为排名榜第十名。 一战后龙亚人尽皆知。 此后沈鸣并未收手,他相继提交了多份挑战申请,却都被殷凛拦截了下来,沈鸣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能向刘允挑战成功,主要是靠侥幸,现在殷凛有所防备,肯定不能再让他为所欲为了,毕竟对殷凛来说,这个孩子是绝对不容有失的。 他们针锋相对,却苦了符蒙被夹在中间,既不能违背家主的命令,又不能强迫沈鸣去做什么,至于苦肉计……这东西沈鸣根本就不吃啊! 短短半个多月,符蒙感觉他都快老几岁了! 申请再次失败后,沈鸣避开符蒙找到了殷圣林,这位殷家最年长的族老向来看他不顺眼,毕竟没人愿意家主娶个无法传宗接代的男人,即使殷凛事先说过他会想办法,但这件事究竟有多少把握,却实在无法知晓。 殷圣林并不清楚沈鸣的来意,因此态度显得极其冷淡,“有事吗?” 沈鸣道:“族老似乎很讨厌我。” 殷圣林皱眉,“殷家世代单传,若毁在家主这里,老夫无颜面见列位祖宗。” 沈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殷圣林并不知道他怀了孕,当初迫于无奈同意了婚事,恐怕也时刻想着家主能另娶,比起殷家的规矩,恐怕还是传宗接代更为重要,毕竟殷家不同于其他家族,传承的力量一旦消失,就再也没有挽回的可能性。 尤其殷圣林年事已高,就更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殷家下一任的继承者降临。 沈鸣坐在沙发旁,点头道:“您说得对,殷家必须有继承人,但我在一天,殷凛估计都不会找别的人,而您的愿望也无法实现,除非我离开……” “你什么意思?” “我跟您的想法不谋而合,都希望能离开龙亚,但殷凛目前不会放手。”沈鸣神情肃穆道,“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不必明面跟殷凛作对,您在殷家这么多年,总该有自己的手段,不至于连点小事都做不了,对吧?” 殷圣林垂目,认真审视沈鸣所说的话。 第48章 V章 沈鸣不慌不忙,他相信殷圣林能做出正确选择,毕竟那于他无害,更于殷家有益。 殷凛虽掌龙亚大权,但毕竟年数不长,许多事情仍然由殷圣林负责,譬如在审阅申请时稍动手脚,殷凛也是察觉不到的,就算事后知晓,也只怪审阅人员不够仔细,再想反悔却也没那么容易,像这种公开挑战,就算是殷凛也不能随意终止,否则会被视为不尊重竞武场规则。 尤其是涉及到沈鸣,难免会被人称为护短有失公允,虽说护短在情理之中,但如非迫不得已,想必殷凛也不愿在这时寒了人心。 几日后,沈鸣挑战的名单再次出现在led屏幕上。 他将挑战排行第八的凯里,此消息一出,众人便纷纷哗然,心道沈鸣究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真以为自己身份特殊,就能在这场比试中占尽先机。 西文恩特意找到沈鸣,以他跟徐谷的关系,自然知晓沈鸣现在的身体,因此对沈鸣的实力持怀疑态度。 沈鸣并未表明他的自信,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在低看我吗?” “我是就事论事。”西文恩认真道,“我们实力不相上下,你以为凯里凭什么能压我一级,我清楚他的实力,所以你并不是他的对手,我是提醒你,以免你跑去送死。” “送死不至于,规矩不是不能打死人吗。” 西文恩皱眉,“你懂我的意思,别说现在,就是你巅峰时候也未必能赢过凯里。” 沈鸣微微挑眉,振振有词地反问道:“我赢他干嘛。” “我不管你想干什么,总之凯里最好别招惹,他是贺森的徒弟,向来对你没好感,你这是送上门去讨打,他平时顾忌家主不敢动你,这下有了机会,还不趁机狠狠揍你一顿,到时候……”西文恩似有似无的瞟沈鸣腹部一眼,“可别哭着来求我家阿谷。” “你放心,求人也轮不到我。”沈鸣漫不经心道,“你会来观战吗?” 西文恩被沈鸣数次无视,颇不耐烦的转身离开,并搁下两个字,“不去!” 沈鸣盯着西文恩背影,心道他可不就看中凯里这点,贺森现在没在龙亚,他若是在,沈鸣就直接向他提出挑战了,凯里恨他好啊,恨就不怕对方不接挑战,恨就不怕殷凛不来,恨也就更能实现他的计划。 直至挑战那天,殷凛都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他似乎清楚了解沈鸣的目的,于是放纵了对方的为所欲为,但沈鸣清楚,殷凛表面不说,心里定然还是关心着,就连徐谷每日的例行检查,现在都还一项没少,沈鸣就算喝水被呛了一口,都会被人小题大做。 但到挑战那天,殷凛却派人守在了门外,严禁沈鸣外出一步,他不好干涉竞武场的规则,总能干涉沈鸣的行为,只要沈鸣没出现在竞武场,那份申请就自动作废了。 然而沈鸣总能想到办法,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何况那些人根本不敢真的动手,他成功撂倒看守的人,随即以最快的速度赶往竞武场,这段时间向殷凛施加的压力已经足够,并且沈鸣相信他已经很好表明了态度,殷凛无法再逃避,他必须做个选择,并且选择若是不符合沈鸣心意,形势仍将继续恶劣下去。 符蒙也被打晕了,他迷迷糊糊的从地上爬起来,猛地就想起发生过的事,随即就是满头的冷汗。 家主郑重交待过,绝不能让沈鸣踏出别墅一步,尤其是今天,他说那句话的时候脸色极其难看,似乎符蒙没做到,他就能活吃了对方,符蒙自然做出了保证,却没想到沈鸣会硬闯出来,他们又不能真的动手,没想就被沈鸣给跑了,这可糟了,沈鸣既然出来,就肯定是到竞武场去了,符蒙不敢耽搁,立刻把这件事告诉了殷凛,其中利害关系,他还是拎得清的。 殷凛接到电话,几乎能称得上震怒了,他当时正在开会,一拳砸下去,那张极其坚固的椭圆形会议桌差点直接碎成两半,众人皆噤若寒蝉,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一脸阴沉的殷凛会伤及无辜。 “散会,改日再议。”殷凛简短吐出来的几个字,冷得都能将人冻成冰块。 殷凛起身走出会议室,然后命人开车前往竞武场。 他很清楚这场比试的危险性,这也是他拦着沈鸣的原因,却没想到沈鸣宁可跟他公然对着干,也执意要去参加所谓的比试,殷凛当然不信沈鸣只为排名,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沈鸣如愿以偿了,他的确一直陷在煎熬之中,沈鸣的逼迫让他不得不往后退,偏偏这种逼迫毫无力度,软得像棉花,让殷凛一时无法公然应对,毕竟沈鸣没把事情挑明了说,他也没有强行制止的理由,沈鸣步步紧逼,将他的决定一点点渗入殷凛心头,徐徐渐进的方式反而不痛不痒,仿佛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理所应当。 就像沈鸣现在的作为,殷凛心头怒火已然积攒到了某个程度,却并不感到突兀,他无可奈何,假如沈鸣真的拼死相抗。 殷凛闭目养神,大脑思绪很乱,沈鸣受伤的画面在脑海不断重复,他能阻止这次,又如何能阻止下次,或者再下一次,就算把沈鸣关起来,他也照样能想到办法,这绝非上策。 他发现自己判断错了,沈鸣根本不在乎这个孩子,他先前安心养胎,不过是为他自己,或者说以此相要挟,这是沈鸣能做出来的事情。 殷凛深陷泥沼,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并且这个决定别无选择。 殷凛深吸一口气,不禁无奈苦笑,心道沈鸣你赢了,这种局势应该停歇下来,既然沈鸣费尽心机,他就暂时成全对方吧。 至于这份交易履行到什么时候,就不能让沈鸣来决定了。 凯里来势汹汹,拳脚毫不留情,这场比试他起初就占尽上风,却一直没能将沈鸣打趴下,凯里也不禁心浮气躁起来,他是贺森的徒弟,对沈鸣并不抱好感,这次比试若能帮师父出口气,肯定能大快人心,他本来计划五招内打倒沈鸣,以此好好羞辱对方一番,却没想到沈鸣出招难解,虽然没能伤到他,却把时间不断往后拖了。 这种难分难解的局势不断延续,凯里自然心烦意乱,他一心烦,就把所有事都抛之脑后,心里只想着快些将沈鸣打倒,至于怎么打倒,那些都不重要了。 西文恩打不赢凯里,原因就在于凯里阴招太多,比试是禁止使用武器的,但凯里却能避开监视,并且没人能发现,事后就算搜身都发现不了,他现在就已经蠢蠢欲动了,时间拖得太久,要是不能在规定时间打倒沈鸣,他就没脸再见师父。 凯里的求胜心切旁人看不出来,但沈鸣却最能感受到,他一直在借机拖延时间,现在凯里狗急跳墙,他也没法再继续周旋,只得与凯里缠斗,并始终将腹部保护在安全位置,并心道殷凛应该就快到了,这回可是真真实实的比试,危机四伏,殷凛要真不来,沈鸣就只能投降认输了。 但现在无论如何,他还得继续坚持下去,没到关键时刻不轻言放弃。 凯里攻势愈发凶猛,沈鸣落于下风,应对之势显为勉强,但就在这关键时刻,凯里却突然使出阴招,他趁沈鸣不备,握拳将利器刺向沈鸣,这东西极其微小,并且见效快、失效也快,只会让沈鸣失神一会,却也足以给凯里制造出机会,双方比拼的关键时刻,哪怕是半秒钟的失神,都会导致最终输赢的偏差。 沈鸣没能察觉到,凯里出拳生风,他已然无法躲过,幸好凯里的目标是脸部,沈鸣咬牙想着硬抗一下,预料中的疼痛却迟迟没到,凯里拳头落在半空,然后被一只手紧紧抓住腕部,强大不容反抗的力量扼住蓄势待发的攻势,将现场情况赫然冻结住。 没人看见殷凛何时出现、何时动手,所有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反应过来,凯里已经被制住,他脸憋得通红,怒目瞪向沈鸣,却偏偏挣脱不了死死的桎梏。 沈鸣轻呼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殷凛却没看沈鸣,他松开手,然后从地上捡起一根微小的细针。 凯里垂首站在一旁,几乎面如死灰,他想解释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下方围观的人并没看清殷凛拿的东西,但从凯里的表情来看,这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殷凛没给凯里辩解的机会,他看得很清楚,便将细针抛在脚下,朝匆匆赶来的负责人斥责道:“凯里武场作弊,蓄意伤人,按规矩予以处置,还有让山加来见我,这就是现在武场的风气吗!” 负责人一头冷汗,连声称是,也不敢辩驳什么,只要没傻,都能看出殷凛现在心情不好,这时候往枪口撞,傻子才会这样做! 在凯里及负责人身上发泄一通后,殷凛才将视线转向沈鸣,他强压怒火,似无奈又似万般低糜道:“沈鸣,你赢了。” 沈鸣沉默,表情无喜无悲。 他指腹似有意又似无意的摩挲着腹部,感受着现已微微有所弧度的肚皮。 第49章 V章 殷凛原意是先安抚沈鸣,凡事将来再商议,却没想到两人私定的协议竟被议会得知,从而小事也演化为大事,协议内容被公开,在殷圣林这位最年长的族老面前,殷凛竟哑口无言,他总不能说这就是个玩笑,而因为这份协议,当初殷凛执念结婚的争端愈演愈烈,连殷圣林都不再站在他这方。 议会声势浩大,有理有据,似乎殷凛不解除关系,他就罪无可赦一般。 即使如此,殷凛仍然顶住了众人的压力,他不能告知沈鸣的情况,但等孩子出世,议会就将再无反对的理由,至于孩子的生父,殷凛自然得看沈鸣的意愿,若是沈鸣愿意,他便实话实说,若是沈鸣不愿意,他便声称这个孩子是外人生的,只要孩子是殷家血脉,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无论如何,这件事暂时算相安无事了。 事实上,殷凛清楚这是他自作自受,他给沈鸣用药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现在的结果,那时候心情急躁,加之怨恨沈鸣竟有了新欢,还打算与其长相厮守,便动了那样的念头,事后冷静下来,却已经无法停止了。 他没得选择,徐谷拿药的时候,曾说成功几率极低,殷凛却没想到,沈鸣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怀孕,他几乎没抱任何希望,老天却赐予福音。 随着时间流逝,腹部隆起的弧度越来越大,幸好现在是冬天,衣服能遮掩隆起的弧度,不过脱了衣服,沈鸣就能清楚感觉到变化,这才不到四个月,他腹部已经明显隆起,似乎是孩子在表明迫不及待想来到世界的心情。 协议的事惹得殷凛极其不快,沈鸣为缓解气氛,其后老实了好几天,但他到底坐不住,现在腹部还没那么明显,等再过几个月,他大概连门都不怎么能出,干脆趁现在把事情解决掉,他早就在荆为胜身边布好了局,现在也不过就是收网而已。 荆为胜还是忌惮沈鸣的,沈鸣辞职后,他甚至没再提工作的事,虽然没提工作,但荆为胜却每天都跟沈鸣保持联系,沈鸣也没逼过他,既然荆为胜有意忽视,他也干脆就配合到底。 反正荆为胜总会来求他的。 沈鸣猜得没错,但他也并非乱猜,这个假设还是有根据在的,荆为胜忌惮他的实力,所以想把沈鸣隔绝在外,但以荆为胜现在的实力,恐怕无法承担一个公司的运营,所有的决策都得他来做,所有的关系都得他来调和,所有的问题都得他来解决,这绝对不是容易的事。 荆为胜起先集中精神在针对荆斐的问题上,现在荆斐离开了,他就不得不把视线投向企业,这一团乱麻肯定够荆为胜头疼的! 而他无法解决,首先想到的肯定是沈鸣,其一,他不能向职工示弱。其二,他不能信任其他的管理层,这些人还有很多站在荆斐那边,就等着看他的笑话,要想不让这个笑话发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做得比荆斐还好。 沈鸣在符蒙的保护兼监视下离开龙亚,随即跟荆为胜约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荆为胜西装革履走进咖啡厅,看似消瘦许多,但精神面貌却与先前截然不同,他现在自信满满,颇有高人一等的显赫气势。 沈鸣微微挑眉,惊诧于荆为胜竟然捧了一束花过来,还是新鲜艳丽的玫瑰花,要说他不懂这种话代表什么意思,沈鸣是绝对不信的,荆为胜要是明知故犯,事情似乎就有些麻烦了啊。 不,应该是不可思议才对! 荆为胜要知道自己就是他前世恨之入骨,并亲手杀死的荆瑜,不知是否会气得吐血身亡。 沈鸣微笑,并饶有兴趣的期待那一幕的发生。 荆为胜将花束递给沈鸣,引得厅内众人侧目。 沈鸣自然地接过来,“这算贺礼吗?” “你身体好点了吗?” “不错,能跑能跳,还长胖了些。” 荆为胜打量沈鸣,“是胖了点,不过没事,你的身材胖不了太多。” “那可未必。”沈鸣苦笑,“我最近体重飙升,估计是控制不住了。” “你倒是轻松自在,想瘦还不容易,荆家的烂摊子谁收拾起来都得瘦十几斤。” 沈鸣心下了然,荆为胜必然是没辙了,才会来找他求助。 “怎么,有人为难你吗?” 荆为胜愁眉苦脸道:“为难倒没有,就是荆斐想报复我,离职时带走了大量的客户资料,那些客户都跟他关系匪浅,现在全跑来说要解约,合同都签了,生产计划也都排好了,现在解约对公司运转会造成极大影响,我跟客户又不熟,也不了解他们的喜好,现在彻底处于被动状态了。” “业务经理呢?” “他跟荆斐一块走了,这两人一条绳上的蚂蚱,凭他们带走的客户资料,就会让公司损失重大,现在公司怨声载道,原本荆斐负责的事项也无人处理,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那些经理、主管个个阳奉阴违,背地还指不定怎么看我笑话呢!” 沈鸣嗯了一声,“你约我来,不会是聊这些事吧?” “当然不是,我……我就是看你之前一直生病,所以才没提这些,你现在既然好了,能来公司帮我吗?” “需要我的时候就请我,不需要的时候就扔开,你当我闲着没事吗?” 荆为胜没料到沈鸣这么直白,微愣过后,连声解释道:“我绝对没这个意思,只是你之前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你太操劳,沈鸣,你知道,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怎么可能会防范你,要不是你,我怎么能坐到现在位置,你别想太多了。” 沈鸣适可而止,他这句话不轻不重,却也是在提点荆为胜,警告对方自己不会任由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但他到底还是要进荆氏企业的,所以又不能做得太过,以免伤了两人之间的和气。 于是便笑道:“开个玩笑而已,别这么紧张。” 荆为胜提起的心落了下来,不禁责怪道:“以后别开这种玩笑,还有不许怀疑我,我就是提防所有人,也不可能提防你的。” “知道了。” “你有什么策略解决现在的难题吗?” “现在只能循序渐进,先把客户抓住,他们既然解约,就肯定有更多的去处,还有荆斐用了什么手段,这些我们都必须掌握住,只要产品质量好,生产时效短,报价不超出预算,再给他们恰当的好处,想必那些客户也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们虽然跟荆斐关系好,但到底还是有利益在中间支撑着,我们只需要把他们的利益线斩断,就不必再愁了。” 荆为胜认真思索着,沈鸣说的不无道理,但这件事真正实施下来,却很耗费功夫。 “沈鸣,你再帮帮我吧,我现在能想到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放心,你需要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以后……以后我绝对不会辜负你的!” “辜负就不必了。”沈鸣叹气,“我一开始帮你就没想过要回报,你走到现在我真的由衷感到高兴,但是前段时间的事,我真的很失望,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忌惮我是应该的,但我感到失望也理所应当吧。” 沈鸣这么一说,荆为胜顿时就感到愧疚起来,他的确很忌惮沈鸣,却没想到沈鸣还愿意帮他,他这次找沈鸣本就是厚着脸皮,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荆为胜连郑重道:“沈鸣,这件事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我保证从今以后,再不对你生疑,我们一起渡过这道难关,以后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可是你说的。” “是,决不食言!” “我信你。” 荆为胜满心感动。 那天以后,沈鸣重新进入荆氏企业,并成为公司业务经理,荆为胜委以重任,沈鸣都有些惊叹他艺高人胆大,竟敢将这样重要的职位交给他来担任。 一般情况下,业务经理都是升上去的,很少有人直接空降,荆为胜这一计可让所有人跌破眼镜,自然也引起许多人的不满,他们不敢得罪荆为胜,只能集中精力来对付沈鸣。 职场上面,使点绊子动点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沈鸣早有准备,倒不会被这些虾兵蟹将给轻易威胁到。 他现在刚上任,必须做点事情来赢得信任,否则只会引发更多的猜忌和怀疑,这于沈鸣,于荆为胜都极其不利。 而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直接烧向那几位提出解约的客户,这是公司现在最大的难题,沈鸣要是能把客户挽回,无须多说什么,就足以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当然,这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沈鸣重新进入荆氏企业,殷凛是没什么意见的,他不指望沈鸣能乖乖呆在龙亚,那样估计也就不是沈鸣了,但有些事情殷凛是明令禁止的,这也是为了沈鸣现在的身体着想。 比如喝酒—— 沈鸣反驳道:“我要跟客户应酬,不喝酒怎么行,你见过谁干坐在那,客户还能跟你推心置腹吗!” 殷凛沉着脸,他听说沈鸣最近在跟几个客户走动,就料到没好事发生,现在趁机试探,沈鸣果然有这个想法,他脸上虽然表情难看,手下的动作却没停,仍然给沈鸣揉捏着酸麻的地方,不时问他力道是否合适,还有哪些地方感觉不舒服。 “总之不能喝,对身体不好。” “你有好办法吗?” “…………” “我也没怎么喝,大半都倒了出去,徐谷还给了我个药方子,说是能除掉喝酒的副作用,应该也没什么事。” 殷凛知道沈鸣说话算话,他既然答应不伤到孩子,就自然会想法保全,只是这样毕竟还是危险了些。 他不禁无奈道:“你就不能歇一下,非得弄得手忙脚乱才行。” “我可没手忙脚乱。”沈鸣点了点脑袋,自信道,“我这里比谁都清醒。” “是,你最清醒,谁能比得过——你肚子好像大了很多,比一般人这月份还大。” 沈鸣愁眉苦脸叹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每天都有变化,这样下去我时间真的不多了……” “改天让徐谷好好检查一下,没事就行。” 沈鸣嗯了一声,然后便躺在床上专心享受殷凛的按摩,一边思考怎么从那几位客户身上入手,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他能用的时间已经不多,无论什么事情,现在都必须加快行动了! 第50章 V章 (1) 在与客户周旋后,事情有了新的进展,沈鸣把全部精力都投了进去,徐谷连续催促好几次,他总算抽出了时间去检查。 徐谷抱怨连连,把沈鸣推进一间精密仪器室,就让他在上面躺好。 沈鸣自觉有愧,一应事项都积极配合。 但徐谷这一检查,却发现不得了的事情,他惊愕看着显示器,又连续观察了好一会,才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沈鸣急道:“怎么样,没问题吧?” “问题很大。”徐谷揉了揉眉头,“这是双胞胎。” “……”沈鸣瞪大双眼,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难怪显怀的时间提前了,这样就说得通了,放心,孩子都没事,你以后还得继续配合我。” “真是双胞胎?” “我还骗你不成。” “那之前怎么没查出来?” “我……”徐谷理亏,“那时候还没发育好,有一个体型偏小,总之是我的错,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情况,殷家向来一脉单传,从没像这样过。” “从来没有?” “刚极则易折,否则以殷家的优势,早就成了他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透过显示屏,沈鸣清楚看到孩子轮廓,手脚也清晰可见,孩子非常小,徐谷说现在能放在掌心。沈鸣盯着屏幕,心情尤其微妙,他从没想过自己能看到这样一幕,从起初的震怒无法接受,到现在其实也没那么恐怖,情绪的变化伴随着对孩子的喜爱,无论是否怨愤殷凛,沈鸣终究是不能下手毁掉孩子的,也无法不对亲身孕育的孩子心生疼爱。 尤其现在得知,他竟然罕见的孕育了双胞胎,沈鸣既高兴又无奈,不知道接下来还得遭多少罪。 “能看到性别吗?” “能,你要看吗?” 沈鸣想了想,“算了,我就是好奇。” 孩子似乎感应到外界的窥探,突然弧度夸张的动了一下,呈现在显示屏中的画面清晰记录下这一幕,与此同时,沈鸣也感受到胎动的迹象,肚皮甚至还微微凸起了,这股迹象很快就消失,沈鸣轻呼一口气,复杂心情实在无法表达。 “还能瞒多久?” 徐谷明白沈鸣的意思,“最多两个月,照现在的情况发展,那时候就很难不被人怀疑了,你也不想被人用异样眼光看待吧。” “这都拜你所赐。” “……我无话可说。” 喜讯很快被殷凛知晓,他当时正要去处理一桩失败的任务,此事被人背叛而失手,他心情尤为糟糕,便没认真听徐谷的报告,颇不耐烦的应付了事,往前踏出两步才想起徐谷所说的话,一字一字在脑海中浮现,他心头一紧,连给徐谷打过去,追问他刚才所说是否属实。 徐谷起初还以为殷凛并不在意,现在听他的语气,似乎并非那么一回事。 “是真的,已经检查过了,孩子很健康。” 殷凛有些语无伦次了,“太好了!沈鸣呢?他还在吗?你不是说怀孕的几率渺茫,现在怎么会怀双胞胎的?你千万要照顾好沈鸣,他现在能听进去你说的话,别惹他生气了……” 徐谷无奈道:“我都知道,你放心吧,他刚才走了,听到这个消息似乎心情还不错。” 殷凛并没感到奇怪,“他怪的是我。” “他会想通的,你也是逼不得已。” “他想不通,沈鸣下定决心想离开我,我现在反而希望时间过得慢点,既想这个孩子早些出生,又想他能晚一些。” “沈鸣就是性子太拗,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殷凛沉声道:“但我还是不能如他愿,孩子出世后,我跟沈鸣肯定会撕破脸,我已经有这个觉悟了。” 徐谷是最了解事情发展的,连殷凛都感到棘手,他自然没有解决的好办法。 “我听说议会都看到那份协议了?有人现在还在商议新的人选。” 殷凛冷哼一声,“他们现在是找到理由滋事了,沈鸣想借议会的手挟制我,这招实在好用,换了其他人,我也许迫于压力会放手,但沈鸣却绝无可能,我不可能放他离开,就算是跟整个议会作对。” “你答应他了。” “我没当真,沈鸣也没信,否则他何必借议会这把利刃,但这始终是我落在他手里的把柄,沈鸣不会轻易妥协。” 沈鸣行事雷厉风行,他先是调取了解约客户的资料,再找出客户解约的关键原因,然后逐个出击,以直击对方要害,沈鸣以前掌管荆家,没少遇到比这刁钻的事,客户解约或者撤资的理由行行种种,但最终原因仍然是为了利益,只要能从这个方向下手,必定能找出解决方法。 何况这次解约事件背后的推手显然是荆斐,他这些年来建立了许多商界关系,就算被赶出荆家,他依然不愁没有好下家。 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的声响犹如乐声,包厢内气氛和睦,相谈甚欢。 身为公司经理,约翰见过形形□□的人,都说商人无情,戏子无义,他却感觉沈鸣与众不同,他是商人,但往往能轻易切中要害,偏还让人无法生厌,这种人极为聪明,不但能掌控自己情绪,更能窥探他人的心境。 约翰以前最恨别人猜自己的心思,不知怎的竟不讨厌沈鸣这样做,总感觉别有一番风味似的。 “鸣,我已经让秘书撤除解约了,产品照常生产,但一定要保证质量,不能延误交期。” 沈鸣道:“你放心,质量我会亲自把关,有任何问题可以退回,新报价你签好了吗?我这边财务还没收到回传件。” “好,我回去就签给你。”约翰感慨道,“我跟荆斐这几年交情,现在算是搭出去了。”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荆斐把两件事混淆在一起,本身就极不尊重。” “归根结底还是你手段好,这事我们都得利,何乐而不为。”约翰摆手笑道,“算了,不提这些了,改天去打高尔夫,最近手都生了,还有你,有空多锻炼锻炼,可不能年纪轻轻就挺着个啤酒肚,现在女孩眼光高,光有钱可不行。” 沈鸣自然点头,“看约翰先生你,我随时恭候。” 想要打破荆斐跟客户的利益链,最重要的就是获取情报,知道他们的利益分配,现在做生意谁不拿回扣,关键就在谁家回扣给得多,还给得隐秘,质量好生产快,又能获得比先前更多的利益,商人总能做出最有利的选择,沈鸣把饵抛出去了,自然得钓到他想要的猎物。 沈鸣入职半月后,公司例行召开会议,一应管理层悉数出席。 从入职到现在,沈鸣的所作所为虽然没摆在明面,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把最不好啃的骨头啃了下来,避免了公司重要客户的流失,这绝对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自从公司开始正常运转后,荆为胜睡觉都安稳多了,至少不必再担心荆家败在自己手里。 然而荆斐留下的烂摊子还有很多,并非一时半会就能处理掉。 “沈经理虽然拿下了几个合作商,但上月的营业额仍然处下降趋势,自从丹妮丝出事后,媒体没少添油加醋的报导,代言虽然撤了下来,但现在还没找到新的代言人。” 有人道:“随便找个明星代言不就行了。” “那么简单就好了。”那人反驳道,“丹妮丝在娱乐圈的影响力太大,必须找比她更有影响的女星,而且对方还得符合要求,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媒体盯着,稍有不慎就又能制造一出闹剧。” 丹妮丝一直为荆家奢侈品代言,在代言几年里,几乎跟荆家奢侈品挂钩在一起,她被曝光偷情后,荆家也难免被外界质疑,即使这件事跟荆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就有人鸡蛋里挑骨头,说荆家选代言人的态度不负责,没看好代言人人品。 事实上谁知道那些人摘下面具是什么鬼样子! 除了宣传方面,其他很多地方都逐渐出现纰漏,但总得来说还算平静,只要能解决合作商的问题,其他都能再慢慢处理。 经过这件事,沈鸣算是在荆氏企业站稳脚跟,再没人会质疑他的能力。 而他的目的远远不止于此。 (2) 荆斐被离职极为仓促,股东还没能谈妥收购标准,所以荆为胜就暂时以股权按比例出资收购,等到后面再商议分配,股东会议没少召开,却都拿不出具体处理意见,荆斐手里握有20%的股份,这可不是小数目,无论给谁都会打破现在已成的局面,人人都想分一杯羹,荆为胜不禁陷入困境,他现在不能把人全得罪了,即使他手里握着荆氏企业最大的股份。 他那时想着夜长梦多,只想快点把荆斐赶走,以免滋生其他事情,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就不得不尽快解决,股权动用了大笔钱,必须在短时间内把钱补上去,他没时间再跟那群争论不休的股东争论,这笔钱不补齐,短时间内看不出来影响,但时间长了,肯定会影响到公司运转,流动资金不足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客户解约的麻烦没了,荆为胜又为股权分配问题愁了起来。 沈鸣在公司碰到荆为胜,见他愁眉不展就多问了一句。 “你看起来很累,没休息好吗?” “没事,最近有点失眠。”荆为胜笑道,“你下班有时间吗?” “嗯,有。” “我们出去坐坐吧,好久没聊过了,真想念那段时光。” 沈鸣想了想,点头道:“行,你定个地方,对了布谷还好吗?” 提起布谷,荆为胜满脸无奈,“一直好吃好喝伺候着,就是平常总爱往外面跑,一抱它就挠爪子过来。” “改天我去看看它,好久没见了,还挺想念的。” 荆为胜一听,连道:“那别改天了,等会下班就去吧,正好我新请了个厨师,厨艺了得,你也尝一尝?” “不麻烦吗?” “不麻烦。”荆为胜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你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 下班后,沈鸣直接坐荆为胜的车走了,符蒙远远看着,先给殷凛发了条短信报备,然后便开车远远跟了过去,他必须时刻了解沈鸣的去向,并且保证他的安全,否则就是他的失职了。 荆为胜并没有住在原来的荆家别墅,那地方对他来说是个噩梦,他现在的别墅有过之而无不及,宽阔奢华,富丽堂皇,无论修建还是装修,无疑都经过名家手笔。 两人进了别墅,让司机将车开进车库。 布谷的确受到很好的待遇,荆为胜请了专人照顾她,因为吃得好睡得好,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大胖纸,它似乎感觉到沈鸣的到来,特地扭着身子走到客厅,然后在沈鸣旁边转悠了一圈,既达到了接近沈鸣的目的,又没失掉自己高冷的气质。 荆为胜叹道:“看来它还记得你,我以前回来它根本懒得动弹一下。” 沈鸣无奈,他本意是让布谷缠着荆为胜,以便获取更多的消息,谁知这家伙竟如此高冷,这种情况下,也不知究竟有多少能用的信息了。 “布谷,来。” 布谷乜视沈鸣一眼,然后扭着屁股走远,并在客厅拐角的地方趴了下来,用舌头清洗着粉嫩嫩的肉垫。 沈鸣摊手,“现在连我也不理了。” “习惯了,它至少没跑远,还是养狗好,听到有人回来就很热情。”荆为胜让沈鸣在沙发坐下,并问道,“想喝点什么?” “温开水。” 荆为胜怔了一下,随即点头道:“你喜好真特别。” “开水解渴,我觉得挺好喝的。” 荆为胜亲自端来温开水,顺便让人搬了一套茶具过来,两人一边喝一边闲聊,而荆为胜请来那位厨师已经在着手做菜了,除去两个保姆,这整个别墅竟然空荡荡的。 “你一个人住吗?” “嗯,以前我妈……”荆为胜声音戛然而止,低头半晌才苦笑道,“看起来是不是很凄凉?” 沈鸣认真观察着别墅,发觉安娜的确是个精于享乐的人,就别墅的装修来看,的确给人一种视觉上的盛宴。 “凄凉在心,不在热闹。” 荆为胜琢磨了一下这句话,“你说得对,也许是我的心情在作祟。” 沈鸣沉默,他端起水杯,嗅着温开水的味道,好一会才抬头看向荆为胜,语气并无指责,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从你扳倒荆斐后,似乎就不怎么跟我谈心了,是觉得我不能再帮你了吗?” 荆为胜慌乱抬头,“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不是吗?难道你在防备我?” 荆为胜摇头,表情看起来似乎还有几分难过,“上次是我不对,我答应过不会再防备你,我没那么想过,只是现在还不算太糟,我不想……不想什么事情都依赖你,我希望,你能肯定我的能力。” “我没小看过你。” “我知道,但我更想向你证明!” 沈鸣低头掩去眼底的情绪,声音听起来像在心疼似的,“那你还愿意告诉我吗?” 正如沈鸣所知道的那样,荆为胜现在不能动那份股权,所以就拿不出一笔钱来填补空缺,他动用的是公司流动资金,一旦这笔钱需要被投入,就将严重影响公司将来的发展,从而牵扯到后续的事件。 现在的情况是,每个股东都想要那份股权,只要能得到这份股权,他们就能在公司占据新的地位,但却始终商议不出究竟谁得,毕竟没人愿意公司再多一位大股东,荆为胜左右为难,却始终没想出好的办法,股东大会召开了好多次,那些人除了争吵跟维护自己的利益,就没别的事情了。 荆为胜当初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否则他宁可拖一下,也不会急着逼荆斐离开。 商议期间,香喷喷的菜肴也陆续被端上餐桌,不愧是大厨师的手笔,沈鸣最近胃口很好,自然没少吃饭菜。 荆为胜看沈鸣如此喜欢,连道以后有机会就常来,他喜欢吃什么就给他做,顺便还给沈鸣倒了杯水过来。 沈鸣接过来,没急着喝。 “这个问题很麻烦吗?你把股权买了就是。” 荆为胜摇头,皱眉道:“我没那么多钱,否则当时就以我的名义签了,现在那些股东也不会同意了。” “你还要看他们的态度?” 荆为胜没说话,眼底却浮现出阴霾的情绪,“我没办法,荆斐走了,我还得靠他们帮忙,否则公司内斗,以后就一团乱了。” 沈鸣似是而非的点头,半晌道:“既然争论不休,不如把股权给不相干的人?这样局势也不会发生改变。” “没有合适的人选……” 荆为胜说着便抬头看向沈鸣,见沈鸣一脸‘你觉得我怎么样’的表情,半晌惊愕道:“你想买股权,为什么?” “我毕竟是荆家的员工,想沾点光没什么奇怪吧。” “你跟龙亚……还需要来荆家沾光吗?这点光比不过龙亚分毫吧。” 沈鸣正襟危坐,严肃道:“我是认真的,当然,20%不太可能,我建议你自己拿10%,我只拿10%,这样就跟其他小股东没多大区别了。” 荆为胜沉吟,沈鸣拿10%股权没什么问题,但是—— “估计其他股东不会同意。” “不是有表决权吗?”沈鸣笑道,“不如试一下,当然,你要是有更好的人选,就当我从没说过这句话。” “没有!”荆为胜连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万一他们都同意了呢。” 荆为胜嗯了一声,表面支持沈鸣,但心里其实没抱多大希望,他可清楚那些股东有多刁钻,怎么肯将股权卖给外人,让别人再从中分一杯羹。 饭后天色已晚,月光朦胧挂在天空,四周一片静谧无声。 荆为胜坚持送沈鸣回去,不顾沈鸣说司机就在这里的理由,沈鸣见他似乎不送就不肯罢休,便默许了,他现在要跟荆为胜维持友好的合作关系,还是先顺着他比较好。 毕竟接下来购买股权的事情非常关键,不容半点差错。 夜里温度骤降,荆为胜调高了空调,开车的间隙不时偏头看沈鸣一眼,沈鸣自然感受到他的视线,却始终装作不曾发觉,沈鸣情商低,根本没感觉到荆为胜对他起了别的心思,他只是觉得荆为胜这种注视像在试探,便刻意不动声色任他窥探,总之他是不会露出半点破绽的。 荆为胜将沈鸣送到桥的那一边,然后就不能再进去了,符蒙开着汽车在后面按了按喇叭,然后径直驶到车旁,并朝沈鸣挥手示意。 沈鸣看向荆为胜,“我都说有人来接,这么远,你待会还得回去。” 荆为胜低声道:“没事,我愿意。” “好吧,随你。”沈鸣说着就去开车门,“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 荆为胜咬紧牙齿,突然喊道:“沈鸣!” 沈鸣怔了怔,扭头看向荆为胜,眼神充满迷惑,而就在这时,荆为胜突然降下了车窗的遮挡物,这样从外面根本就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沈鸣心头一紧,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不过他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荆为胜认真而虔诚的道:“沈鸣,我喜欢你。” 沈鸣拧眉,还有些理不清思绪,荆为胜却当他是在沉默的拒绝,他自知这份情感不应存在,便凑近沈鸣,在对方猝不及防之下吻住了对方。 这个吻稍纵即逝,沈鸣目光微沉,随即隔开了两人的距离。 荆为胜目光黯淡,他清楚自己并无胜算,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抱任何希望,现在说出来,心情反而轻松很多,不必再始终装着那个沉甸甸的包袱了。 沈鸣加重语气沉声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第51章 V章 (1) 那晚双方气氛僵硬,但沈鸣到底没跟荆为胜翻脸,他还得靠荆为胜赢得表决权,只是脸色是好看不起来,像如鲠在喉一般,情绪延续到晚上,殷凛看他一眼,便直截了当问他怎么回事。 沈鸣这才意识到自己表现得这么明显,他搓了一把脸,见殷凛穿着睡衣靠在床头,不知怎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便声称没事,然后取了睡衣去洗澡。 沈鸣不说,殷凛也没不休不饶的追问,只是淡道:“别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嗯。”沈鸣掀被子上床,“你在等我吗?” “……睡不着。” 沈鸣挑了挑眉,听着他明显违心的解释,笑了一下没直接拆穿。 他躺下闭着眼想事情,感觉到殷凛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就预感到对方有话要说,沈鸣心里有了计较,结果他都快睡着了,才听殷凛压低声音道:“以后别这么晚回来了。” 沈鸣嗯了一声,听不出语调。 “别跟荆为胜走得太近,他对你居心不良。” 沈鸣闭着眼,这次直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殷凛面沉如水,一时找不到话再说,看沈鸣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就伸手关了灯,他从背后抱住沈鸣,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他凸起的腹部,眼底掩着压抑到痛苦的挣扎,却又克制着再不跨越一步,这近似于严苛的惩罚,毫不留情的挟制着自身涌动的□□。 夜凉,寂静无声。 沈鸣的温度熨烫在每一寸肌肤,轻易挑起身体每一根神经的兴奋感,悸动无法压抑的爬上脊髓,抨击着摇摇欲坠的忍耐力,殷凛愈发用力的抱住沈鸣,感受着□□的变化,脸上隐忍的表情却丝毫没有变化。 过了不知多久,他明知沈鸣听不见,仍是以低沉的像渐渐脱离控制的语气轻声道: “别让人碰你,我会嫉妒,嫉妒得想要……” 他剩下的话抛在空气里,低得听不见其中的语调。 半个月后,沈鸣购买股权的事正式进入表决期,按理说,股权应优先让股东购买,因此,沈鸣想要购买股权,就必须得到所有人的弃权票,这绝非易事,但荆家的股东里,正好存在一种微妙的制衡关系,这两方谁都不希望对方强过一头,这点恰好是沈鸣能利用的地方。 如何将这种彼此制衡的关系利用好,也就成了沈鸣前半个月最重要的事情。 庆幸的是,他的付出没有白费,他将这种制衡关系运用到了极致,再加上荆家内部人员的配合,他成功拿到了所有股东的弃权票,并非常顺利的签订了入股合同。 从现在起,他也是荆家的股东了,虽然他手里仅有10%的股权。 沈鸣注重的不是股权的多少,而是他入股荆家的事实,只有这样他才能在荆家的决策上表明态度,并开始下一步的计划。 那晚开始,荆为胜似乎意识到沈鸣的不悦,始终在尽量配合他,以免两人关系进入到更糟糕的境地,沈鸣不愿利用情感,直接挑明了告诉荆为胜,他对荆为胜并没有任何其他想法,荆为胜自然不信,他质问沈鸣为什么帮他,就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 沈鸣道:“没有,我站在朋友立场帮你,除了友谊,只是想获得一些利益而已。” 荆为胜不信,他有很多理由解释沈鸣非同寻常的对待,但这些都无济于事,沈鸣始终没有松口,说的也无非就是从未有过荆为胜那样的想法,更何况—— “就算有又怎样,你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此话一出,荆为胜哑口无言,他是没办法跟殷凛作对的,就算管不住自己的心,他也绝对不敢生出与龙亚作对的念头,而妄图动殷凛的人,这个罪名多重他不会不清楚。 荆为胜差点哭出来,狼狈而无助的道:“我知道,如果不知道的话,我早就动这个念头,但是我管不住自己,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但我就是喜欢你,我不说出来浑身都难受,我每天做梦都梦见你,我好想你,你说该怎么办?” 他的歇斯底里不过换来沈鸣轻飘飘的一句:“这跟我有关系吗。” 沈鸣从没把荆为胜放在眼里,他清楚荆为胜绝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现在看似没动自己,不过是因为沈鸣的身份,荆为胜清楚跟龙亚作对的后果,否则沈鸣要是普通人,大概早就被荆为胜强抓了去,荆为胜没少做这样的事,他向来不喜欢被人拒绝,而被拒绝后总会施以惩罚。 沈鸣其实挺期待荆为胜那样做的,他就有理由提前动手了,何况惹到殷凛,沈鸣大概都不用自己动手了。 但只要荆为胜不傻,大概都是不会那样做的。 然而这不过是沈鸣的猜测,他没想到有些人被逼到极致,也是能做出极端事情的,何况荆为胜这个人本身就极其冲动,遇事没真正承受后果,他总会报以侥幸心理,盼望着殷凛其实并不喜欢沈鸣,也并不在意他,盼望荆家能比得过沈鸣在殷凛心中的地位,甚至于盼望沈鸣口是心非,他其实也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害怕殷凛,所以才把这份情感掩藏在心里。 荆为胜胡思乱想,将自己想得无所不能,几乎丧失了理智,只想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沈鸣并没预料到荆为胜的布局,也没想到他竟敢如此胆大包天。 他正头疼不已的盯着隆起的腹部,就算穿着宽松的羽绒服,腹部的弧度依然清晰可见,沉甸甸的感觉不容他忽视,这段时间胎动越来越频繁,弧度也越来越大,有时候沈鸣甚至都能直接看到肚皮的异象,他啧啧称叹,但从始至终享受这种胎动的人是自己,他再多感叹也只能化作一声无奈。 在这方面,殷凛比他还沉不住气,毕竟初为人父,看什么事情都觉得新鲜,照顾沈鸣更是尽心尽责,不敢有半点疏忽,心底无比盼望着能早些见到两个孩子,说不定看在孩子的份上,沈鸣就能改变初衷,死心塌地的留在自己身边,即使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困扰沈鸣的还有一个难题,随着肚子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走路也没以前顺畅了,拖着沉甸甸的肚子,他身体重心很容易发生偏移,这严重影响了走路姿势,至于其他关于口味的变化,在他身上倒没什么反应,平时该吃的时候吃,该睡的时候睡,跟往常并没什么差别。 沈鸣不禁开始想象□□个月的时候,他怀的是双胞胎,肚子肯定比一般的更大,那模样想起来就觉得惊悚,莫不是真得像那些女人似的,天天把大得跟要爆炸的肚子捧在手里,沈鸣不禁深吸一口气,他实在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估计走在大街上都能直接把人吓死。 比起沈鸣的处处担忧,殷凛却是乐在其中的,他开始筹备孩子的住所及衣物所需,这方面他很是在意,从不假手于人,全都是自己亲自负责购买,殷凛是很忙的,这也足以看出他对孩子的喜爱。 他已经让人装修了一个婴儿房,设计出自殷凛之手,每个细微之处都不乏他的用心,房间很大,设有独立的卧室跟玩具室,暖系色调给人温暖的感觉,卡通壁画无处不在,充满了童趣。 房间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孩子衣物方面,殷凛甚至特别挑了沈鸣有空的时间,然后拉着他一起去给孩子采购衣物。 说实话,沈鸣其实真没什么审美,他平时衣物都是随便挑选的,索性价格在那里,再怎么也难看不到哪里去,但真要给孩子挑衣服,他却心中忐忑起来,他是希望孩子能舒适的,但怎么个舒适法,他却一知半解了。 殷凛查过不少资料,但最终总结下来,觉得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店家推荐,还有一个理,那就是越贵的越好,这样总没错的,反正他在孩子方面是绝对不会吝啬的! 作为婴孩衣服品牌专卖店,营业员都具备各项适龄孩童适合穿什么衣服的知识,这点其实真不必他们担心,不过在审美方面,他们却总是出现分歧。 比如殷凛觉得孩子应该喜欢可爱风的,沈鸣却偏偏对可爱风不感冒,执着认为孩子不该穿那些花哨的。 对于他们完全背离的审美,营业员微笑着问了一句,“请问两位都要买吗?孩子妈妈怎么没来?” “…………” 殷凛不作回答,沈鸣尴尬移开视线,也决定直接无视这个问题,他向来能言善辩,但这个问题不能说真话,也不能撒谎,实在有些过于为难了。 营业员善于察言观色,很快就发现了两人的难处,她的目的是卖出衣服,而不是打探客人的隐私,虽然她完全猜不出什么情况下,两个男人才会结伴来买童装,还是在孩子都没出生的情况下。 孩子的妈妈都不想参与这样的事情吗? 这种现象,她可还真是头一次遇见。 随后,审美观背离的事情得到完美解决,在营业员笑脸盈盈建议两种类型都准备之后,他们正式进入疯狂购物的状态,沈鸣很少逛街,殷凛更是如此,他平时根本没时间关心这些琐碎事情,连衣服都是专人负责,每一件拎出来都足以让人大开眼界。 但这次两人都表现出了极好的耐心,从衣服质地到秀的图案,全部都精挑细选,不容半点不适的因素存在。 逛街是件消耗体力的活,两人满载而归,直把负责收拾的管家惊了一跳,心道小孩都没有,买这么多衣服干嘛,莫不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好事将近?不过就算要买衣服,也不能这么多啊,小孩长身体是最快的,必须按月份来添置,但他心里腹诽几句,表面却不敢有什么异议,大不了就是浪费些钱,家主想必根本没看在眼里。 沈鸣简单吃了几口饭,然后倒头就睡,他实在有些累了,现在这身体完全不比以前了,稍微多下点力就觉得腰酸背痛的。 (2) 取得股权后,办理相关手续又花费了不少时间,等事情全部办妥后,沈鸣在荆氏企业也取得了一席之地。 股东大会上,荆为胜宣布了沈鸣所持股权与局势变化,会上众人表情各异,猜不透心里在想什么,但显然对这个结果并没有想的那么满意。 他们一时受到挑拨,之后清醒过来,就意识到这个选择其实对双方并无益处,但结局已定,后悔也没什么用处。 散会后,荆为胜叫住了沈鸣。 “恭喜你。” 沈鸣道:“谢谢,我对这个结局也挺意外的。” 荆为胜目光复杂,“你想做的有什么做不到的。” 沈鸣摇头,“别说得我好像无所不能似的。” “现在去吃饭吗?” “嗯。” “我请你吧,顺便为你庆功。” 沈鸣想了下,现在还是别跟荆为胜走得太近为妙,“改天吧,我下午还要去见客户。” “你不会是不想跟我吃饭吧?” “……怎么可能。” 荆为胜毫不放弃道:“只是吃个饭,你要是拒绝,我会觉得你还在生气,沈鸣,那天是我不好,不该那么冲动,我认真向你道歉,你别生气,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吗?” 话都被荆为胜说尽了,沈鸣一时找不到什么说辞,他若是不去,便是看不起荆为胜,更证明他对那天发生的事耿耿于怀,不过就是吃一顿饭,能缓解彼此关系,对沈鸣的计划还是有好处的。 他松了口,“好吧,去哪里吃?” “有家新开的海鲜店……” “我吃海鲜过敏。” “啊。”荆为胜想了想,“那去荣欢吧,那里都是家常菜,新鲜采摘,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我去过几次,味道还行。” 沈鸣点头,“行。” 那家餐厅位置有点偏,但装潢设计却半点不失贵气,荆为胜似乎跟老板很熟,他提前订了个包厢,直接就领着沈鸣往包厢走,包厢很大,一应物品俱全,连电视、沙发都有,沈鸣观察了一下,感觉这里不像吃饭的,倒像是个玩耍休息的地方,总之带着那么点不对劲。 但沈鸣从头至尾都没怎么把荆为胜放在眼里,他低估了荆为胜,以致接下来跌那么大个跟头。 菜很快就上齐了,荆为胜听说沈鸣不喝酒,还特地给他准备了饮品,他自己则要了瓶度数不小的白酒,像在掩饰什么般自饮自酌着,沈鸣后来细想,荆为胜当时其实已经露出了很多破绽,但偏偏他太过低估,没想到荆为胜竟然还敢做这样的事情。 在沈鸣印象里,荆为胜向来胆小怕事,之前被荆斐吓破了胆,要不是沈鸣在背后支撑着,他下辈子都没胆子跟荆斐作对,所以沈鸣放松了警惕。 荆为胜喝了两杯酒,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俗话说酒壮人胆,这话绝对是没错的。 “沈鸣,你……你多吃点,不够……不够随便点……” 沈鸣盯着荆为胜涣散却炽热的眼神,微微皱了皱眉头,“别喝多了酒。” 荆为胜火辣辣的直视着沈鸣,笑道:“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 “没事……”荆为胜站起身,身体摇摇晃晃的,幸亏手还扶着桌角,否则非得倒下去不成,“我……我千杯不醉!” 沈鸣拧眉,意识到荆为胜还在纠缠那件事情,他就想不通了,自己到底哪里给了对方这种错觉,难道他长得就非常吸引男人?这也不对啊,他异性缘也没少过。 “沈鸣,我……”荆为胜扶着桌角往沈鸣身边靠,他眼睛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沈鸣,眼底直白赤城的情绪没加任何掩饰。 沈鸣心烦意乱,已经没心思再吃下去了,他打定主意以后类似邀请一律无视,荆为胜这种恶心人的想法效果挺好,他现在还没怎么吃,就已经感觉饱了。 沈鸣起身想要离开,但人还没站起来,就感觉大脑一阵晕眩,他扶住桌角才险险没摔下去,缓了好一会,晕眩感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发严重了起来。 沈鸣抓着脑袋,接着抬头狠狠看向荆为胜,总算意识到对方今天这是摆了场鸿门宴,从一开始就根本没安好心。 “沈鸣……” 荆为胜迅速扶住沈鸣,此时他双目清明,看起来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沈鸣自然不能坐以待毙,他浑身发软,勉强使劲给了荆为胜一拳,人倒是被揍了出去,但沈鸣也跟着没法站稳了,那一拳要沈鸣平时状态,非揍得荆为胜爬不起来,但此时却像是绣花枕头,荆为胜紧跟着又黏了过来,一把抱住快要摔下去的沈鸣。 姿势很是暧昧,沈鸣眼前一片混乱,只感觉被荆为胜触碰的地方极其难受,尤其他现在还被荆为胜抱在怀里,对方双手抱着他的腰,似乎还很不解的碰了碰沈鸣腹部。 “滚——”沈鸣恶狠狠的低吼道。 “我滚了你怎么办?”荆为胜痴恋的感受着沈鸣的温度,他从没离沈鸣这样近,近到他稍稍往前,就能触碰到沈鸣柔软的唇瓣。 他将沈鸣扶到了沙发上,沈鸣现在几乎使不上什么力,虽然眼神像刀子似的剜着荆为胜,但到底起不到什么作用。 荆为胜既然精心策划了这件事,又怎么会轻易放手,他扶沈鸣躺下,然后便蹲在沙发旁,一手抓着沈鸣的手,一手将他厚重的外衣脱了下来,他解开沈鸣系的领带,将扣紧的纽扣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然后便看见沈鸣锁骨旁清晰的吻痕,刺眼得他想用刀硬生生将其割下来。 沈鸣大脑昏沉,他强烈抑制着难受的感觉,逼自己保持清醒,他狠狠抓着自己手心,用疼痛唤醒昏沉的神经。 沈鸣咬牙切齿道:“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荆为胜摩挲着沈鸣手指,低头轻轻舔了舔沈鸣眼帘,“但我控制不住了,你既然留在了荆家,肯定就有你的目的,我保证你今天会是愉快的,等走出这个门,你不说,我不说,就没人会知道的。” 沈鸣不禁嗤笑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配合你?” “那些事都等以后再说。”荆为胜暧昧的抚摸着沈鸣腰侧,他做梦都想这样碰到沈鸣,可惜直到现在这个愿望才得以实现,他不再压抑任何情绪,他肆无忌惮的抚摸着觊觎已久的身体,即使隔着衣服,熨烫在手心的温度依然让他无比沉迷。 被衬衣包裹的躯体散发着禁欲气息,荆为胜呼吸渐渐加重,他走到这一步,就不可能再回头了,无论接下来将会如何,他都势必继续下去,他一颗颗解开衬衫的纽扣,视线犹如烙印般烫在沈鸣肌肤上,沈鸣的挣扎已经无足轻重,他下的药分量足够,纵然是沈鸣,现在也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沈鸣沉沉喘息着,他每一个字都要消耗很大的能量,荆为胜的行为彻底激怒了他,沈鸣万万没想到荆为胜竟然敢这样做,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愚蠢无知。 但他暂时没时间思考这些,该死的药让他毫无反抗余地,任人宰割的感觉简直糟糕到了极致。沈鸣沉着脸,眼神要是能杀人,荆为胜现在定然死无全尸了。 他的衣服被荆为胜脱了下来,一双手落在了沈鸣腹部。 “穿着衣服看起来还好,没想到你这里竟然胖了这么多……” 沈鸣对这件事是非常忌讳的,殷凛想碰一下都得绞尽脑汁,现在荆为胜触碰的感觉让他觉得分外恶心,庆幸的是他感觉孩子很平静,如果这个时候出现胎动,沈鸣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假如真被荆为胜得知那个秘密,那他就只能确保对方能永远守住秘密了。 沈鸣语气艰难,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我警告你,现在停手,否则……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荆为胜自然不会停手,他肆意抚摸着沈鸣腹部,然后一寸寸往旁边挪动,掌心覆盖在沈鸣腰侧,再沿腰线往下,勾勒着长裤的边缘,然后指尖落在某个暧昧的地方。 “我停不停手,你都不会放过我,沈鸣,要是不这么做,我会一辈子惦记你的……你不知道,我多么……” 他俯下身,亲吻着沈鸣隆起的腹部,毫不收敛力道的吮吸,似要在那里留下永远无法褪去的痕迹。 沈鸣紧攥拳头,反而在盛怒之下,能够冷静下来思考问题,他不能乱,否则只能任荆为胜为所欲为,这绝不是沈鸣想要的事情,他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受人欺骗,偏偏这种被欺骗的事情还总是发生,打得他措手不及。 并不是没有解决办法的,符蒙应该就在旁边,他只需要弄出动静来,符蒙肯定就能知道的,当然,这得是在符蒙没有擅离职守的情况下。 沈鸣知道殷凛一直让符蒙跟着他,他往常没把符蒙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这人却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荆为胜只以为胜券在握,他跟餐厅老板提前打过招呼,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 沈鸣没有反抗的能力,他像砧板上的鱼,只能任由自己摆弄,荆为胜所有的理智都被覆灭,体内的引线被沈鸣滚烫的温度点燃,他感觉身体像火焰在熊熊燃烧一般,身体早就有了反应,硬得让他感觉难受起来。 (3) 沈鸣始终平静,任由荆为胜为所欲为。 他必须积攒力气,才能给予致命一击。 在荆为胜扒掉沈鸣裤子,手指往某个地方探索而去的时候,沈鸣猛地用双手箍住他脑袋,荆为胜挣扎之际,沈鸣被带到了地上,冰凉的地板让他冷得抖了抖,浑身的力气似乎因这个动作而消耗大半,饶是如此,沈鸣仍然拼尽全力伸长手臂,指尖勾住了桌布的边缘,他咬牙奋力一扯,借着惯性的作用,将桌上的碗碟几乎全带了下来。 顷刻之间,碗碟落地摔得一地狼藉,巨大的声响迅速传播开来。 荆为胜心头一惊,似乎预料到沈鸣的目的,他只以为沈鸣是想要引起工作人员的注意,还不禁在心中庆幸自己提前打过招呼,沈鸣这一出根本不会起到半点作用。 但他的自以为是被打破了,从碗碟落地发出声响仅仅几分钟,房门就被人打开,然后符蒙当先冲了过来,他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都有些懵。 荆为胜瞪着符蒙身后的老板,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被符蒙一拳打倒在地,随后还泄愤似的狠狠猛踹了几脚。 沈鸣看见有人冲进来,顿时就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想到自己现在这幅模样,连道:“别顾着打,快给我穿好衣服!” 符蒙气势汹汹的态度在看到沈鸣后,立即转变为懊恼可怜,早知道他就该随时跟着,什么进包厢就安全了,这完全就是误区好吗!这下好了,沈鸣出了这样的事,他又免不了一顿责罚。 符蒙现在还心惊肉跳的,实在不敢想象荆为胜若是真得逞了,家主会不会把他大卸八块来泄愤。 想想都觉得可怕极了! 符蒙以最快的速度帮沈鸣穿好衣服,还想再去揍荆为胜,却被沈鸣制止了。 他只说了一句话,却让符蒙颇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他还从没见沈鸣那样杀气重重的模样,沈鸣煞气逼人道:“给我留着。” 荆为胜自食恶果,符蒙那几拳普通人哪受得住,他这时蜷曲在地上,嘴角还挂着血迹,看起来倒是可怜兮兮的,只是谁也不会对他抱以同情,他眼睛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沈鸣,尚未消退的欲望赤果果的表现在眼底,毫无悔改之意,倒像是后悔没有快些行动。 沈鸣要不是现在没力气动弹,真想把荆为胜打得哭爹喊娘,当然这样不足以解恨,他总会让荆为胜付出代价的。 荆为胜虚弱道:“沈鸣……” 沈鸣被符蒙扶着,他头也不回的冷漠道:“五天。” 五天。 什么五天。 符蒙不知道,荆为胜也没听懂,但这绝对不是一个吉利的象征。 荆为胜心头一寒,恐惧感不受控制的拼命爬上脊髓,他突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 发生这种事,沈鸣也没心情再去工作,他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联系客户重新约时间。沈鸣本来想找个地方静下心来,但符蒙却执意要送他回龙亚,说沈鸣现在要是不回去,恐怕明天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个可能性沈鸣倒是不信,殷凛还不至于迁怒到这种程度,符蒙顶多脱层皮,命还是能留下来的。 不过想到还有些事情需要殷凛帮忙,沈鸣也就没拒绝。现在殷凛的愤怒肯定不弱于他,沈鸣向来很清楚,殷凛这个人很有控制欲,平时他跟别人多点肢体接触殷凛都挺不乐意的,更别提现在荆为胜差点就跟他真的发生关系。 恐怕沈鸣现在放手不管,荆为胜的结局也绝不会好看,不过他要的不单单是荆为胜的结局,还有整个荆家的掌控权,仅凭这个,就暂时还不能杀掉荆为胜。 汽车驶到桥那头,沈鸣发现殷凛竟负手立在那里等待,他刀削般的五官携着滚滚煞气,整个人犹如一柄出鞘的剑,气势凌人,强大的压迫感甚至让人心生窒息感。 符蒙也看到了殷凛,他沮丧的垂下眼睛,愁眉苦脸的说了一句:“我完蛋了!” “你告诉他的?” “没……”符蒙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家主肯定知道了,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向他报告?” 沈鸣观察着殷凛的神情,半晌默默道:“……晚了。” 汽车停在殷凛身旁,符蒙战战兢兢的下了车,殷凛已经快步走向沈鸣,刚才远看他气势凛冽,满面寒霜,但靠得近了,反而是他表现出的担心急切更为明显,他抓住沈鸣肩膀,却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半晌才像是松一口气般低沉道:“你没事吧?” “差点就有事了。”沈鸣叹气,“我低估荆为胜了。” 他说完却迟迟没等到殷凛的答复,沈鸣看向他,才发现殷凛恼羞成怒,咬牙切齿恨不得现在就撕碎荆为胜,他的愤怒太过强烈,犹如凝为实质般散在空气里,将每一寸空气都积压得似要爆炸一般。 “他竟然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就算你不动手,我也绝不会放过荆为胜。他既然敢这么做,就必须能承担后果。” 殷凛半晌点了点头,他让符蒙留在这里,自己开车跟沈鸣往宅院驶去。 路上气氛僵硬,谁也没有轻易打破沉默,沈鸣一直侧头看着窗外,他远没有表面看起来的这般平静,只是愤怒暂时被积压了下来,他原本跟荆为胜就有仇,现在这仇更是添上了重重的一笔。 下车后,殷凛先让徐谷给沈鸣检查,确定沈鸣身体无恙,才径直朝房间走去。 沈鸣无奈只能跟过去,现在殷凛心思难测,他必须跟对方达成一致,何况这也算是一次机会,以往殷凛虽然没抵触自己动荆家,但到底也不赞同,但这件事情发生,殷凛对荆为胜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必须配合殷凛采取最有效的措施,才能在短时间内让荆为胜一败涂地。 房内长期开着空调,温暖的温度却唤不起任何舒适感,殷凛关上门,他盯着沈鸣看了好一会,然后不容拒绝道:“脱衣服。” 沈鸣没动,他现在没心情做床上那点事。 “脱衣服。” “……” “沈鸣!” “…………” 殷凛没得到回应,最终选择自己动手。沈鸣没有反抗,他表情不变,只是嘴角弧度微微往上拉,像在讽刺什么似的。 殷凛很快就脱光了沈鸣,他目光幽深的盯着躺在床上的身体,一想到沈鸣这幅模样被荆为胜看过摸过,无法抑制的嫉妒和愤怒就汹涌而出,烧得他整个人痛不欲生,他想独占沈鸣的想法极其强烈,想拥有沈鸣的心情更不受控制,他无法忍受有人看到这样的沈鸣,更无法忍受有人胆敢触碰这样的沈鸣。 一桩一件都是他不容触碰的逆鳞,但他不敢伤害到沈鸣,他只是俯下身,重新亲吻被荆为胜留在沈鸣肌肤上的痕迹,那些痕迹无比刺眼,殷凛感觉整个人都要炸裂开来。 “还有哪里?”殷凛抬头看向沈鸣,“他还碰了你哪里?” 沈鸣很配合,他能理解殷凛这种变态的控制欲,换成他,要是在意的人被碰了,恐怕心情会比殷凛更加糟糕,只是这个人现在还不复存在。 除却恩怨,他跟殷凛在床上还算和谐,虽然屡屡被做得下不了床,但殷凛也会尽量满足沈鸣,即使沈鸣前面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派上用场了。 殷凛现在根本不可能动起情来,他只想取代沈鸣身上被别人留下的气味,这让沈鸣无奈而苦恼,却只能任殷凛胡作非为。 他虽然恢复了一些力气,但肯定没办法跟殷凛抗衡,何况他并没有心生反感,这种感觉跟被荆为胜触碰完全不同。 沈鸣甚至都不知道,他身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已经习惯了殷凛! 第52章 V章 殷凛心烦意乱,荆为胜所作所为让他如鲠在喉,无法轻易释怀。 沈鸣任殷凛触碰,并不介意小施恩惠,“你想怎么对付荆为胜?” 殷凛声音低沉道:“你会放过他吗?” “不会。” “你说过想我成为你的武器。” 沈鸣惊讶看向殷凛,“我以为你已经把荆为胜……” 殷凛以极具占有欲的姿势抱着沈鸣,他将手指插入沈鸣头发里,并轻缓梳理着,表情平静,眼神却仍有些阴霾,“你想我怎么做?” “荆为胜是在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本来还想等时机成熟,但现在有你相助,等不等那个时机都无所谓了。” 沈鸣既然说出五天的期限,就自然会做到,他安排的事情都已经蓄势待发,这次务必让荆为胜一败涂地,至于其后的事情,当然也不能让荆为胜过得太愉快了。 布谷的录音沈鸣已全部收齐,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但荆为胜却提到了一个人——荆煌。 沈鸣的父亲,同样也是荆为胜的父亲。 他竟没想到,荆煌的死还跟荆为胜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荆煌是病死的,死的很突然,沈鸣当时并不在家,等他见到荆煌时,对方已经连交代后事的力气都没有了,幸好他已经提前让律师拟好了遗嘱,当时律师宣布遗嘱时,安娜的脸色极其难看,似乎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从荆为胜的只言片语中,沈鸣勉强组织出前因后果,但其中关键的事情还需要进一步的应证。 他怀疑荆煌的死跟安娜有关,并且荆为胜也是知情的。 否则他不可能梦见荆煌,还吓得魂不守舍,那段时间,似乎有什么把柄落在了荆煌手里,以致他们不得不采取那样的措施,以防最终一无所有。 沈鸣要查的,就是当年荆煌到底知道了什么秘密,才导致了最终的死亡。 殷凛不禁皱眉,“你怀疑他们暗害了你爸?” “很有可能,我让人查过了,但那件事过去太久,既没有知情人,也没有任何证据。” “嗯,我会派人继续查的。” “安娜是个很好的切入口。” 殷凛漫不经心的点头,“放心,我会把真相给你。” 沈鸣当然放心,要是连龙亚都查不到真相,那这世上也没人能查出来了。 “还有一件事,如果你能暗中相助再好不过。” 殷凛轻笑一声,“好事都让你占去了,总得给我点好处。” 沈鸣挑眉,“好事?就算你不帮我,我也能对付荆为胜,顺水推舟的事。” “……”殷凛沉默。 “你帮我吗?” 殷凛仍然没说话,他垂着眼,视线落在沈鸣头顶,“你还记恨我。” “跟记恨没关系,我可不想为难自己,话我们都说好了,就别再食言了,我只是觉得没趣。” “我帮你。” 气氛稍稍凝固,双方都沉浸在自己思想中。 沈鸣摒弃杂念,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题,“我想名正言顺得到荆家,也必须有名正言顺的身份。” “你不是荆家人。” “谁能证明我不是,荆瑜当年被扔到海里,尸骨无存,他说不定没有死。” 殷凛审视般看着沈鸣,“你怎么会突然提到荆瑜?” “因为我就是荆瑜。”沈鸣顿了顿,又解释道,“确切的说,是我要成为荆瑜。” 殷凛打量过沈鸣,确定这个人完全不可能是荆瑜,才摇头道,“你当荆家人都是傻子吗,你相貌跟荆瑜不同,对他的经历也一无所知,凭什么假装。” “凭我对荆瑜的了解,我能保证自己滴水不漏,只要能证实我的身份,后面的所有事都轻而易举。” 殷凛不知道沈鸣究竟哪来的自信,没人能百分百假装他人,姑且不论相貌、履历,血统更是不可更改的,沈鸣一旦宣告身份,就势必会被要求做dna鉴定,而如何确定鉴定结果,就成为沈鸣面对的最大难题。 但对殷凛来说,这是件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事,他能任意更改那份所谓的鉴定结果,而不被任何人察觉到。 两天后,税务局突然来到荆氏企业,并要求检查荆氏所有的账目,这打了公司一个措手不及,一般来说,税务局在检查账目前都会提前通知,荆氏企业更能将账目做得滴水不漏,这是以前荆斐所用的一套规则,从来没出过半点差错。 企业公关部门紧急出动,却仍然没能拖延住时间,这几个税务局派来的人态度强硬,声称他们发现了荆氏企业账目问题,必须现在就实行检查,并要求荆氏企业配合检查。 那天事情发生后,殷凛虽然没明着对付荆为胜,暗地却派了人过去,当即把荆为胜打得没爬起来,然后被紧急送进了医院,经过抢救后,他险险留下一条命,但暂时是不能再管公司那些事情了。 公司调动关系,最后仍然不得不配合调查,财务部将往来账目全都整理出来,税务局带了专人过来,不管是再严密的账目,都能无一遗漏的被查出来。 整天公司上下都气氛凝重,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财务部更是严阵以待,她们是最清楚账目情况的,也是最为忧虑的一部分人。 税务局这是显然是玩真格的,没打算对荆氏留半点情面,他们原本是靠荆斐联系的,现在荆斐离职,竟没人能及时与税务局通好关系。 最终结局不言而喻,税务局得偿所愿的查到了证据,而且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鉴于这个事实,他们怀疑往年也有类似遗漏事情发生,甚至还将历年的账目全部带走了。 偷税漏税的罪名可大可小,主要看数目金额,而像荆氏这样的企业,动辄数百万,这偷税漏税显然不可能是一笔小的数目。 荆为胜刚刚清醒就收到这样的消息,他病床旁站着愁眉苦脸的财务经理,还有一副死人脸的公关部经理。 他怒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公关部在干嘛?每年那么多钱到哪去了!这时候不快点打点关系!” 公关经理为难道:“能用的关系都用了,他们都说不行,这次的事肯定有人在作怪,而且以前都是荆总经理在联系安排,他跟那些人关系也更好……”他说着小声道,“要不我们去找荆总经理帮忙?” “找个屁!”荆为胜气得将文件砸了过去,“荆斐他有什么能耐,他能做的你们就不能做!没用的东西!” 财务经理年纪稍长,叹气道:“我们这不是在想办法吗,生气有什么用。” “税务局怎么会突然来查?” “听说是有人举报,还闹到上面去了,我怀疑有人在故意针对公司。” 荆为胜皱紧眉头,“这些事是荆斐干的,他们不能算到我头上吧?” 财务经理摇头,“那些文件可都是您签过字的,签了字就代表知情权,就算您真的没参与过,但在明知有偷税行为却不制止,同样也是要承担责任的,何况现在荆斐已经离职,您又是公司名义上的法人代表……” 荆为胜冷笑一声,颓然的将身体砸在床上,“我懂了,他们是冲我来的。” 荆氏企业偷税漏税的事情闹得公司上下人心惶惶,不少客户都对荆氏质量提出了质疑,更声明以荆氏这种态度,他们很难再继续合作下去,内外岌岌可危,连各位股东都开始人心涣散起来,纷纷企图保住自己的利益,这种时候心思各异,产生的坏处显而易见。 关键时刻,还是沈鸣及时站了出来,他是公司业务经理,更持有公司股份,说的话也有人能听得进去。 尤其是这样严峻时刻,就越能考验一个人的能力,荆为胜这个董事长还没拿到多久实权,就再次因为这件事情失了人心,先不管他会为偷税行为付出什么代价,就是他在事情发生后的应对方法,也很难让人相信他能管理好公司。 不少人都纷纷拿他跟荆斐做起比较,窃窃私语谈论还是荆斐在的时候好,公司生意好,员工福利好,更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 因为伤情,荆为胜没被立刻带走,但局里还是派人在医院部署了起来,以防荆为胜私自逃走,这次的事情少不了一场官司,往严重的方向说,荆为胜甚至有可能会被判刑。 他此时百口莫辩,就算他真的不知情,但那些账目有他的签名,荆为胜以前是万万没想到荆斐还留了这样一手,荆斐例行公事拿给他签署的文件很多,他从来没一一细看,哪里能想到对方竟然让他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人倒霉了,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他其实能隐隐猜到背地是谁在推动,但就算知道,他也仍然是无能为力。 沈鸣以雷霆手段稳住了荆氏企业的乱状,许多人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也开始重视他所起到的作用,没人想到除了业务方面的成就,沈鸣竟然还擅长公司管理,他近期做的好几个决策,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不仅稳定了客户的猜忌,更给底下员工吃了一颗定心丸。 毕竟只有员工安心了,才有心情认真工作,保障各个部门稳定的运行是重中之重。 荆为胜被看守在病房的第三天,沈鸣提着备好的饭菜去见他。 他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但精神却明显萎靡下来,眉眼中再看不到半点精神,看见沈鸣的时候难得亮了一下,却又迅速消退下去。 荆为胜大概能猜到沈鸣来的目的,他跟着沈鸣学了那么长时间,很清楚这个人雷厉风行的手段,真要动起手来,沈鸣比谁都要残忍,何况他还做了那样的事情,荆为胜事后不是没后悔的,但再后悔也没用,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他低声道:“沈鸣,对不起。” 沈鸣将饭菜搁在床头,表情没有半点变化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那天的事……”荆为胜捂住脸,“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已经付出代价了,我差点……差点就被人打死了……” 让他失望的是,沈鸣没再如往常那般宽容,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让荆为胜完全反应不及,沈鸣浑身气势冷了下来,嘲讽道:“那不是你活该吗?我要是能动,可能会当场打死你。” 他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句却让人不敢怀疑这句话里的真实度,语气像淬了寒气,刺得荆为胜骨肉疼痛无比。 “沈鸣……” 沈鸣正襟危坐,他面无表情,只是将一份文件摔在荆为胜面前。 “你既然清楚我的手段,就知道我能借这件事让你进监狱,现在你有一个选择,签了这份文件,我帮你解决掉这件事情,我给你十分钟考虑时间,过时不候,就算你不签署这份文件,我以后也有的是办法。” 荆为胜满脸愕然,万万没想到沈鸣竟然会用这样的态度面对他,冷漠得他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一样。 “这是什么?” 荆为胜拿起文件,他翻阅了两页,然后就气得浑身发抖,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沈鸣,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趁人之危,甚至这份股份转让合同上面,沈鸣都已经签好了名字,他就算想自欺欺人,也找不到半点借口。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是很清楚吗?你把股权给我,我让你安然无恙走出医院。”沈鸣漫不经心,似乎他正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别告诉我你连字都不认得了。” 荆为胜没说话,他狠狠攥紧拳头,纸质文件被他攥得皱巴巴的,他手臂青筋迸现,似要挣脱这最后一层皮肉束缚。 他咬牙切齿道:“沈鸣,你在利用我吗?” 沈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一直都在利用我吗!这件事是你在背后推动?沈鸣,你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一直都那么信任你,我信任你啊!我没想到你会背叛我!你怎么能背叛我!你怎么能!” 荆为胜说到最后,已经近乎歇斯底里了,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从心底的确是信任着沈鸣的,他宁愿任何人背叛他,却唯独不希望这个人会是沈鸣,因为对他来说,这是一种痛到让人无法呼吸的伤害。 沈鸣不为所动,荆为胜的痛苦挣扎他看在眼里,却仍然保持着冷静,他将一份新的文件搁在荆为胜面前,一字一句沉声道:“还有六分钟,你最好考虑清楚。” 他语气冷漠,毫无任何感情。 荆为胜放声大笑,听起来却像在撕心裂肺的痛哭般。 第53章 V章 除了签署姓名,荆为胜别无他法,他踢了一块铁板,现在对方显然是来报复的,何况情况正如财务跟公关所说,那些事虽然不是他做的,但凡是与账目相关文件都有荆为胜的签名,他再怎么狡辩也不能洗脱嫌疑,单单就是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在某些人的手里,也有可能让他这辈子坐穿牢底。 与被判刑相比,荆为胜宁可失去这些股份,至少现在他手里的钱,已经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他原本就不该淌进这潭浑水,像以前那样无知无畏多好,便不用像现在这样,痛心难过,还成了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 荆为胜手里的股份有多重要,沈鸣比谁都要清楚,这些股份原本就属于他,现在也不过就是物归原主。 至于荆为胜,他说到做到,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继续为难对方,但其他的—— 沈鸣就不能做任何保证了。 荆氏企业近期的动荡闹得人心惶惶,这不是几十万、几百万的小企业,而是动辄成百上千,就算一个小决策变动,都能引起外界聚首分析的国际大企,其中牵连波及甚多,若不能及时掌握荆氏风向,就只能被荆氏所舍弃。 荆斐离职还没多久,荆氏竟再次召开记者会,宣布受近期偷税事件影响,原董事长荆为胜自请辞职,一应股份已同期转让,至于新董事长暂时空缺,将在近期另行通知。 这个重磅消息像一颗巨石,将水搅得波澜起伏。在场媒体惊愕得连提问都一时忘了,但短暂的沉寂过后,一波又一波的提问接踵而来,全都是质问荆氏近期变化多端,究竟是因为何种情况,还是荆氏已出现内乱,无人能够掌权。 沈鸣靠着椅背,一派悠闲之态,他桌前摆着记者会的提问文件,其中最备受瞩目的事情已经标注红线,这说明公司必须给外界一个说法,不能靠敷衍了事。 荆连奕沉声道:“荆氏近期的动乱闹得有些大了,再继续下去恐怕会很不利。” 沈鸣嗯了一声,目光却落在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扳指,表面刻有龙纹,栩栩如生可谓巧夺天工。他先前将这枚扳指借给了荆为胜,后来又仿造了一枚假的,将真的给换了回来,估计现在荆为胜都不知道,他珍藏的那个安放在保险箱里的族长信物,早就已经被掉包了! 这是荆为胜最后的倚仗,他却不知自己早已一败涂地,再无半点翻身的机会。 “很快就能平静下来了。” “你想好了吗?”荆连奕担忧道,“无凭无据的他们怎么能相信你的身份?” 沈鸣勾起唇角,反问似的看向荆连奕,“那你又为什么相信我?” 荆连奕急道:“因为我了解你,有些事有些话只有你我知道,但他们不同,何况承认你的身份对他们又没好处。” “当然有好处,他们能想清楚的,我握有荆家最多的股权,就算所有人都反对,我同样能掌控大局,既然认不认事实都是那样,他们又何必要跟我作对呢。” 沈鸣说到这里认真看向荆连奕,笑道,“当然,待会还得你多多配合才行。” 荆连奕想了想,点头道:“我知道了。” “时间到了吗?” “差不多,人都到齐了。” “你先出去,我们暂时保持距离,待会该质问的就质问,别手下留情。” 荆连奕自然点头,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接下来将是最重要的一仗,绝不容有失。 经过荆为胜的事情,这些股东显然没那么好应付,不过会议倒是无人缺席,大家都知道了荆为胜转让股权的事,这次会议显然关乎荆家未来风向,这种关键时候可没人还能坐得住,他们原以为沈鸣首先会提董事会的事,没想到会议召开后,他拐弯抹角了半天,才把事情扯到偷税事件上。 沈鸣自然是有目的的,他要是一开始就提董事会,提荆为胜,这帮人估计早就想好了说辞,但他这样乱绕一通,好些人没准就乱了,能冲散他们自发拧成的一股绳,对沈鸣接下来想做的事也有利无害。 等时机到了,他便提到了董事会。 现在荆为胜还没放出来,虽然没获刑,但总归丢了手里的股权,作为手握最大股份的沈鸣,理所应当进入董事会,进而就任董事长的职位,唯一的麻烦就是,沈鸣跟荆家并无任何亲缘关系,这多少有点不合情理,就算传了出去,人家也只会认为他用了手段,否则荆为胜怎么会将股份全都交给他一个外人。 有人急不可耐道:“荆氏企业,他始终都是姓荆的!现在我们这些老的还没死,凭什么荆家就得易姓,远的不说,就是我们死了见到上任荆瑜族长,又有什么颜面相认!” “对,荆家绝不能落到外姓手里!” “就算握有最多股权又怎么样,没我们这些人支持,你也不能单独把偌大的荆家给撑起来!” “…………” 反对声有,但支持沈鸣的人也不少,这些人自然见风使舵,只在乎个人利益,至于家族则另当别论了,荆为胜占上风的时候,他们支持荆为胜,现在沈鸣占了上风,他们便改变风向转而支持沈鸣,说到底根本没什么规矩可循。 双方争论不休,吵得面红耳赤,荆连奕附和了几句,在恰当的时机,突然出声道:“你手上那是族长信物,怎么会在你那里?!” 他这一说顿时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到沈鸣这边了,他们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沈鸣竟戴着那枚龙纹扳指,这东西是族长的信物,就算拿到手也不能随便往自己身上戴,说轻了是不知者无罪,说重了那就是对族长对整个荆家的不尊重,这一幕显然让不少沉默的人愈发愤怒起来,认定沈鸣是在挑衅荆家的尊严,毫无半分尊重的意思。 沈鸣表情平静,任那些人七言八语的质问着,等到似乎没人再开口的时候,他才一字一句的缓缓道:“都说完了吗?” 他语调没有特意抬高,但浸到深处的寒意仍然随之蔓延而出,刹那间冻结了整座会议室的空气。 沈鸣冷冷环视众人,掷地有声道:“你们说得对,荆家的产业,交给外人的确不合适,但你们确定我就是外人?” 众人沉默,纷纷揣测沈鸣又想出什么招,倒是荆连奕先站了出来,怒声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荆家除了荆瑜跟荆为胜,还有其他的继承者不成?” 他这声反问倒提醒了众人,沈鸣布了这么久的局,明显就是冲着荆家来的,要说真的没什么缘由,谁又肯相信。 沈鸣盯着荆连奕看了好一会,突然轻笑一声,“荆叔叔,你难道认不出我了吗?” 没人料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局,似乎在原本简单的□□风波里,还隐藏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现在这个秘密开始露出冰山一角。 荆连奕大惊,“你是谁?” 沈鸣缓缓起身,极具压迫性的气势瞬间压向众人,他目光平静,却总让人不敢直视,那一刹那,所有人几乎有种错觉,似乎在这个身上看到了荆瑜的影子,也唯有那个人,才有这般得雷霆手段。 说来也奇怪,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相貌不同,声音不同,究竟哪一点就偏偏让人产生了那样的错觉。 但接下来,他们却从沈鸣口中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在座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沈鸣声音低哑道:“如果我就是荆瑜呢。” 这句话当然很快就会被推翻,沈鸣不急,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否则也不会这么唐突的将消息说出来,他预料到了所有事情的发生,就连现场哪些人会质问哪些问题,他都提前想好了对策,他手里有一份dna检测证明,检测出自最具权威的医院,没人会怀疑医院作假。 荆连奕对他的身份表示了强烈的怀疑,甚至当场对沈鸣进行了许多质问,他问的问题在场许多人都不清楚,但单单看荆连奕的脸色,也能猜到沈鸣并没有答错。 ——沈鸣竟然就是荆瑜!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但随后不久,便听见有人叹道:“也对,当年荆瑜族长的尸首并没有找到,他说不定没死,也是有可能的……” 没死,却彻底改头换面了。庆幸的是这具身体跟荆瑜体型相差不大,否则沈鸣估计还得编个骨折的理由出来。 无论如何,会议在几经周折后,取得了圆满的结束,沈鸣的身份得到了证实,他毕竟就是真的沈鸣,在场众人无论想对峙什么,他都能完美的答出来,沈鸣无意隐瞒他的身份,唯一可笑的是,他这个真真实实的荆瑜,竟然还得绞尽脑汁来证明自己就是荆瑜。 怀疑被逐一击破,最终没人再抱以怀疑态度,他们很清楚,就算沈鸣凭借龙亚的权势将荆瑜查了个彻彻底底,有些事情他也不可能如此一清二楚,如此便只有沈鸣的身份,他是真的荆瑜,那些事情只有荆瑜才知道,也只有荆瑜,才敢在股东大会上,堂而皇之的将族长信物戴在手上。 众人颇为感慨,但大多仍是庆幸沈鸣身份得以证实,这样荆家不必冠以外姓,以荆瑜的实力,更能将现在的乱局彻底结束。 他们想得没错,沈鸣的确打算将这场乱局终结,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荆家60%的股权,再加上他已被证实的身份,他已经无需再借助荆为胜来达到任何目的。 现在,终于是时候跟荆为胜了结那笔账了! 第54章 V章 (1) 荆为胜已心灰意冷,却没料到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 从警局出来后,他形容枯槁,似乎再无半点神采,当夜便投身酒吧,醉生梦死彻夜不归,他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像侵入脑髓的毒虫,搅得大脑似要爆炸一般。 宿醉几夜,他身体像要被妖娆魅惑的牛郎小姐挖空,他此时已一无所有,只想让自己活在幻想中,起码还能祭奠那些逝去的荣耀。 但某夜与情人缠绵交欢,他却听到一个让人惊骇的传闻。 【听说荆瑜没死,不仅改头换面,还将荆家给夺了回去,现在荆家唯他是从,沉寂已久的荆家估计又得掀起一番风浪了。】 ——荆瑜! 荆为胜霎时清醒,他将几张钱甩给情人,急匆匆穿了衣服就往外跑,整个人失魂落魄,像被这消息打击得一蹶不振,又像祈祷这消息不是事实,按捺不住想此刻就找个真相。 冷风刺骨,荆为胜站在大街上,大脑总算清醒过来。 他现在找不到沈鸣,沈鸣也不可能来见他,他被沈鸣彻头彻尾的算计了,他不仅骗了自己感情,还骗了他所有的一切,沈鸣心狠手辣从没有过半点情分,但荆为胜仍然愤怒不已,或者可以说是害怕,如果说败在沈鸣手里他颓丧难过,那么要真是败在荆瑜手里,他就恨不能现在杀了对方。 他不能容忍荆瑜的戏弄,更不能容忍自己曾向荆瑜说过那些话,他会恶心得想把隔夜饭吐出来! 但荆为胜不信荆瑜还活着,他当年亲手了结了荆瑜,割腕的深度,再加上被抛入海里的窒息感,荆瑜不可能还活着!就算没有失血而亡,他也绝不可能在海里呼吸,当时任何一个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那么沈鸣是谁?他跟荆瑜有什么关系? 他从一开始就为了向自己复仇而来吗! 荆为胜在荆氏大厦拦住了沈鸣,许久不见,沈鸣似乎又臃肿了不少,但眼底稳重的情绪丝毫不变。 他看着荆为胜像丧家之犬般气势汹汹冲过来,旁边保镖立刻将人拦下,沈鸣挥了挥手,他清楚荆为胜的来意,并不介意再火上浇油,反正这件事结局已定,是不可能再出现任何转机的。 就当是他给荆为胜的一点施舍吧。 符蒙随沈鸣在一处僻静角落见荆为胜,荆为胜双目赤红,怒瞪沈鸣似要将他拆吃入腹,他双手紧攥拳头,因愤怒而浑身颤抖。 “沈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沈鸣微微抬眼,似在嘲讽,“报复,你配吗?” “你不用否定,你跟荆瑜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想为他报仇吗?可惜就算你把荆家抢了过去,荆瑜他也活不过来了,他死了,就注定是输家!” 荆为胜歇斯底里,几次想冲上前来,都被符蒙强势遏制。 沈鸣目光微沉,被荆为胜激起不悦情绪,但到底按捺没有发作,只是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声音大就有理?那你随便吼,要是不够我把喇叭借几个给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找我就为了质问这个?好,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完完全全的告诉你,谁说荆瑜死了,我不是就站在这里吗!” 荆为胜摇头并后退,“你不可能是荆瑜,荆瑜他已经死了!” “你都没死,荆瑜他怎么会死。” “不……不可能!” 沈鸣冷笑,“你很清楚不是吗,当年为了让爸讨厌我,你跟你妈演的那场苦肉计,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还是不信?难道要我把你做的全部一字一字说出来吗?” 荆为胜如遭重击,像要崩溃一般,他死死盯着沈鸣,这件事的确只有荆瑜知道,当初那场苦肉计无声无息,就连他爸都没找到破绽,只有荆瑜才会这样说,他不需要对方说更多的细节了,这个人竟然真的就是荆瑜!荆瑜怎么可能还没死! “——我杀了你!” 荆为胜疯狂的猛冲过来,他手里抓着一把短匕首,锋利的刃口折射着慑人的冷光。 符蒙一把扼住荆为胜手腕,轻轻一扭,荆为胜便吃痛松了匕首,符蒙顺势倒退半步,劈腿狠狠踹向荆为胜,直将荆为胜踹飞后重重跌落在地,他动作干净利落,荆为胜竟无半点反抗之地。 “沈哥,怎么办?” 沈鸣看向荆为胜,对他怒不可遏的愤怒视若无睹,转身离开并沉声道:“不用理会,他很快就没功夫折腾了。” 沈鸣有把握,他已经查到荆煌死的真相。 当年荆煌病重,医生已经嘱咐家属做好准备,但以荆煌当时的病况,至少还能拖一段时间,这个线索很容易被人忽略,所以荆煌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过,沈鸣因为很少跟荆煌待在一起,对他病情并不了解,也没有怀疑荆为胜可能动过手脚。 在安娜的教唆下,荆为胜买通了医院的一名护士,趁荆煌熟睡的时候,往他点滴里注入慢性□□,这种□□分解后基本不会留下痕迹,荆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害死,甚至安娜还拿出了一份所谓荆煌留下的遗嘱。 若是没有律师后来的公证,安娜那份遗嘱定然就生了效,真是那样,安娜跟荆为胜也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偌大的荆家就跟沈鸣彻底没了关系。 可惜安娜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荆煌早有打算,甚至从没想过将荆家交到他们手里,毕竟他跟沈鸣当初隔阂再大,也不至于要害了荆家,比起荆为胜,沈鸣才更适合掌权。 那几年,对于两人的商业才能,荆煌看得比谁都清楚。 整顿荆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荆斐治下虽然表面光鲜,但内里却已经腐败,公司内部人人想着获取利益,甚至有些部门还联手起来,似乎谁不分一杯羹就是傻的,想要铲除这种现状并不难,主要就看能不能下定决心,到时候深究起来,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沈鸣没想将荆家高层全员替换,而解决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一儆百。 只要能严惩一人,其他人自然会收敛。至于严惩谁,这就得看谁主动往枪口上撞了。 总的来说,整顿过程还算顺利,沈鸣将禁止受贿的命令种入人心,并严令今后若是查出,绝不轻饶。 荆家步入正轨,并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沈鸣自己却有些力不从心,他大刀阔斧改革后,又逐渐放权,重要文件仍然需经他审批,但沈鸣来公司倒不再严格守时。 他身材臃肿,现在已经彻底瞒不住了,要不是顾忌他的身份,底下恐怕早就议论纷纷,殷凛也没少让他在家休息,但前段时间荆氏企业股市颇受影响,闲在家里他是放不下心来的,幸好近来渐渐步入正轨,沈鸣才能松一口气。 至于荆为胜—— 荆煌的事他已经全部布好,荆为胜早已深陷泥沼,收网必定逃脱不了,想必很快就会有警方大驾光临,好在荆为胜已经在警局住过几天,想必这次也不陌生了。 宗宗件件的罪责加起来,大概够荆为胜在牢里待几十年了,要是不够,沈鸣自然还要用些手段。 荆为胜这辈子,是别想踏出监狱的门了,而监狱里的生活,沈鸣自然也不会让他受到优待。 沈鸣严肃的整顿让殷凛颇感疑惑,他一直以为沈鸣跟荆家有某些仇恨,所以他才会对付荆家,但现在看来,沈鸣倒像是在帮荆家似的,他有些想不通,沈鸣布这么多的局,难道就只是为了把荆为胜送到牢里?这个目的并不难实现,沈鸣何必走那么多的弯路。 再则他虽然帮沈鸣弄了一份检测证明,但荆家人也不傻,不可能单凭一份检测证明就判定沈鸣的身份,并且还就此深信不疑,其中肯定还有沈鸣的手笔,就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跟沈鸣相关的事,殷凛经常跟徐谷商议,徐谷听后便深埋心底,绝不透露给任何人,就连西文恩他都缄默不言半句。 殷凛不解道:“我总觉得沈鸣瞒了什么事,他拿下荆家后,每项决策都是为荆家好,现在荆家股市平稳,很大部分是他的功劳。” “现在荆家在沈先生手里,他怎么会把荆家给毁掉,借荆家获取利益才是首选吧。” “他以前表现的野心很大,我总感觉他跟荆家像有血海深仇,现在荆为胜虽然入狱,但荆家却没……” 徐谷皱眉,思索半晌道:“家主怀疑沈鸣的身份?” “几年前,他性格的确发生过大变化。” “是,他还差点死掉,我们对外宣布那些是伪造的,但其实都是真的,沈先生自幼在龙亚长大,没有可能会有其他的身份。” “有没有可能……”殷凛顿了顿,似乎自己也清楚这个想法的荒诞,“沈鸣体内藏着他人的灵魂?” “家主的意思是?” 殷凛眸子幽深,沉沉道:“比如……荆瑜!” (2) 殷凛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打算找沈鸣对峙,他跟沈鸣关系表面暖化,实则不温不火,沈鸣怕是惦记着那份合约,一心想着能早点离开。 何况沈鸣的身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想要的是沈鸣这个人,知晓身份不过为了多一分了解,以便想方设法加深感情。 沈鸣怀孕期间,他过得颇为挣扎。 套用一句肉麻的情话,那便是:一时怨人生太长,恨不能倏忽过去,便与他白首携了老。一时又怕人生太短,转眼即逝了,来不及地久天长。 殷凛有时梦见沈鸣离开了,他怎么挽留也留不下对方,沈鸣甚至头都没有回,他眼睁睁看着沈鸣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压抑感仿佛让人无法呼吸一般。 偏偏有天晚上,他被吓醒后看身旁是空的——沈鸣竟不知所踪。 那刹那心猛地被提了起来,他掀被下床,迫切想找到沈鸣,只怕他像梦境一样离开了,但找到客厅时,他才发现沈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他爱吃的零食,殷凛什么也顾不上,他冲过去狠狠抱住沈鸣,倒把沈鸣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 殷凛将沈鸣压在怀里,他缓了好一会,将心头惊悸压下后才低声问道:“你起床干什么?” “吃东西啊。”沈鸣理所当然道,“突然饿了,睡不着。” 殷凛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他坐在旁边陪沈鸣,等对方吃饱喝足了,才陪着沈鸣一起回房。 “以后起床就叫醒我。” 沈鸣满脸疑惑,殷凛顿了顿,又解释道,“你现在身体这样,夜里天又黑,要是不小心绊倒了怎么办?” 沈鸣毫不在意道:“我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 殷凛抿了抿唇,一时找不到说辞,他总不能直说自己看不到沈鸣会很不安,听起来就挺蠢的。 沈鸣走在前面,殷凛就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半步,确保沈鸣绊倒或者碰到什么东西他能第一时间冲过去援助。 此时沈鸣怀孕已有八个多月,体型与原本完全天差地别,他有时候从镜子里看见现在的自己,都会冷不丁被吓一跳,谁能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托两个孩子的福,他肚子比普通孕妇还大得多,看起来就像要撑爆了似的,沈鸣有段时间还真担心过这个问题,万一孩子真的长太大,而他的身体又不能承受怎么办? 幸好这个问题只是无稽之谈,孩子再大也不可能撑破肚皮,只是沈鸣平常睡觉、走路真成了问题,他以前虽然警惕,但睡眠却很好,现在浑身腰酸背痛,有时候还会出现失眠的状况,殷凛有空就会给他揉捏,但仅仅这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肚里这一大坨严重影响到翻身,更别提做一些大弧度的动作。 说起来可笑,沈鸣现在就算蹲下身捡个东西,都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还有就是,现在这肚子总会影响他身体重心,沈鸣为了方便,经常得捧着肚子散步,幸好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否则恐怕早就撒手不干了,殷凛有时回来看见沈鸣用这幅模样散步,倒觉得这真是难得的一副画面,他今生怕是不能再看见第二次了。 肚子大得离谱后,沈鸣就彻底呆在家里了,公司的事基本上交给荆连奕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再递交给他,荆连奕一直跟着沈鸣,沈鸣是很放心交给他处理的,他现在的情况也实在不宜太过操劳,沈鸣嘴上虽然时常抱怨孩子,心里其实喜欢得不得了,连半点委屈都舍不得让他们承受。 闲下来人也就跟着懒惰了,沈鸣为了克制这点,每天都会按时散步,他可不想等孩子生下来,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垮了。 离预定手术期越近,沈鸣心情就越是紧张,他原本一直盼着孩子早些出世,但真到了那几天,他却总是怕的吃不好睡不好的,殷凛不安慰还好,只要他出声安慰,沈鸣就能把火气全发在他身上,一个劲的翻殷凛老底,就这件事而言,殷凛的确是愧对沈鸣的,所以对沈鸣的怨言也无言以对,只好默默承受着,并自我开解沈鸣这段时间压力大,所以才会脾气大,等孩子生下来也就好了,不过就是这几天时间,他必须得事事将就。 手术前一天,沈鸣从早到晚都坐立不安,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似要被撑破的肚皮,这两个孩子变着法的折腾他,长得一个比一个快,殷凛的紧张程度丝毫不逊于沈鸣,他推了所有事情,一步不出门的陪着沈鸣,对方稍有半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紧张不已,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仿佛就要上手术台的人是他自己。 因为殷凛的紧张兮兮,徐谷奉命时刻守着沈鸣,以防他出现任何突发性情况。 徐谷是头一遭给男人接产,但也提前做好了一应准备,本来一点都没紧张感的,结果一到沈鸣这里,都快被压抑之极的气氛给弄得崩溃了。 ——知道的想这是生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鸣要被拉去刑场呢! 他暗道苦差难当,但也不敢推辞,只得在这里度日如年的陪着,顺带接受两个即将做父亲的大小孩的幼稚提问。 “手术不会有危险吧?你知道沈鸣体内的情况了吗?” “一定要做手术吗?就没其他办法?” “万一孩子不想出来怎么办?” “明天他能吃饭吗?是不是要多吃点?” “…………” ——的确幼稚。 这天在几人的忐忑紧张中悄然而去,手术那天,沈鸣跟殷凛凌晨就睡不着了,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最后殷凛紧紧抓住沈鸣的手,轻声告诉他不会有事的,他说徐谷医术超群,以前也给人做过很多次手术,他还说徐谷要真弄出什么事来,他绝不会放过对方。 沈鸣心里乱得不行,他头一遭产生了惧意,他听说剖腹产得切开肚子,然后把孩子取出来,到时候切开的伤口还得用针线缝起来,以后腹部也会永远留下伤疤,他一想到有人切开自己肚子,然后看到肠子内脏,心里就一阵发麻,徐谷要是不小心弄错怎么办?万一把他的肠子给剪断了怎么办? 沈鸣满脑子胡思乱想,手捧着肚子反而越发睡不着了。 手术定在下午,所有高端医疗设备以及医疗人手都全部到齐,这些医生事先被告知务必保密,就算看到再惊世骇俗的事情,也决不允许向外界透露半点消息,他们都是聪明人,绝不会贸然做危险的交易。 殷凛送沈鸣进了手术室,然后就坐在外面焦急等待,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掀起狂风巨浪,大脑信息乱得厉害,满脑子都浮现着沈鸣的模样,还有许多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往事。 沈鸣从来没有变过,他仍然是从前殷凛认识的那个沈鸣,勇敢无畏,执着坚强,但殷凛知道他变了,他已经不是沈鸣认识的那个殷凛,他褪掉了所有的软弱与胆怯,将强大和冷漠焊进了自己的骨肉里,他别无选择,唯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在这个处处布满危机的龙亚生存下去。 殷凛神经绷得紧紧的,他牢牢注视着手术室,想象沈鸣现在正经历着什么,一切还顺利吗?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又该如何? 无数好的不好的念头统统在脑海闪现,殷凛无法遏制,他感觉自己像被抛在海中的孤帆,等待着顺风的指引,将自己拉到安全的岸边,而现在那道顺风正在前来的路上。 殷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连时间都没有看一眼,只感觉每分每秒度日如年,短短一场手术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 他攥紧拳头,游离在大脑皮层的恐惧始终不曾离去。 终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孩子被先送了出来,殷凛没来得及看一眼,便急切问道:“我能进去吗,他怎么样?” 医生笑道:“殷先生放心,手术很顺利,徐医生正在缝合伤口,现在还不便进去,您要先看看孩子吗?恭喜您,是一男一女,都非常活泼健康。” 殷凛松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总算有心情去看那两个孩子,他早就被徐谷告知沈鸣怀有两个孩子,却没想到还是一男一女,他原以为自己将无子无嗣,没想到此刻还能儿女成双,当真是情难自禁,现下越发想要快点见到沈鸣,跟他一起分享这件好事。 即使沈鸣比他还先知道消息。 医生了解孩子父亲的紧张心情,他将孩子抱近一些,以便殷凛能看得清清楚楚。 殷凛深吸一口气,然后心情忐忑地将视线投向两个孩子。 却瞬间怔住—— 孩子怎么能丑成这个样子! 第55章 V章 (1) 小孩脸色泛红,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但皮肤皱皱巴巴,实在不甚美观,殷凛拿指腹轻轻碰了碰孩子额头,生怕力道太重,伤了孩子一丝半毫。 医生察言观色,便道:“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等长大一些就可爱了。” 殷凛瞥他一眼,护犊子的想这是我孩子,还用得着你说,就算他们再丑,他也不会嫌弃的! 两位医生彼此对视,都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要不是现在的喜事,他们哪能看到殷家向来严肃冷漠的家主,这般人性化的一面。 医生将孩子送去奶妈喂养,殷凛则仍等待沈鸣手术完成。 他此刻激动忐忑的心情都归为平静,但某些念头变得越发强烈起来,他与沈鸣已有了血缘牵绊,就算沈鸣走得再远,也永远摆脱不了与他的关系,而他对沈鸣的爱意,也将永远不会有消弭的那天。 他想让沈鸣一辈子陪在身旁,就这样执子之手,儿孙绕膝,岂不是人间最美的事情。 就在殷凛憧憬将来的时候,手术室大门再次打开,这次沈鸣被推了出来,殷凛猛然起身冲过去,牢牢注视着沈鸣,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说,但此刻看着沈鸣,字字句句哽在喉间却偏无法开口。 沈鸣似乎很累,脸色苍白,他也在看殷凛,眼底涌动的情绪复杂而脆弱,殷凛知道那只是错觉,他抓住沈鸣的手,态度虔诚道:“辛苦了。” 沈鸣沉默,他勾起嘴角笑了笑,让人读不懂其中的深意。 所谓病房,现在也基本成了住房,除了沈鸣躺的病床,旁边还放着一张床,一应设施跟他们的房间并无太大差别,殷凛每晚都住在这里,沈鸣刚开始几天身体虚弱,麻醉过后难免会疼痛一阵,他便随时守在一旁,但凡沈鸣有需要,他都会最快满足对方。 疼痛是难忍的,但沈鸣意志力远非常人能及,他虽然疼得睡不着,却绝不会吭半声。 殷凛给沈鸣擦洗时,看到他腹部恐怖的伤口,他浑身血液像被冰冻,拿着毛巾一动也不敢动,伤口用针线缝合着,肌肉被歪歪扭扭的拉扯在一起,醒目而刺眼。 殷凛鬼使神差的问他,“痛吗?” 沈鸣逗弄着熟睡的孩子,闻言不冷不淡的看向他,反问道:“你想我怎么答复?” “……” 过一会,殷凛又道:“孩子取什么名比较好?” 沈鸣收回逗弄孩子的手指,想到这两个孩子注定不能带走,就有些意兴阑珊起来,“随便你。” “我想了几个名字,你看看喜欢哪一个?” 沈鸣想了想,还是接过来仔细看起来,孩子跟他总是有血缘关系的,这不是断绝关系就能轻易断掉的。 “安康,安歌……这什么名字,半点内涵都没有,飞扬……这也太俗气了……” 在这个问题上,两人倒有谈论的话题,尴尬的气氛不知不觉就消失无踪了,讨论中难免发生争执,各有见解互不妥协,好在双方能各退一步,最终还是选好了孩子的名字。 女孩先出生,姐姐叫容华,男孩后出生,弟弟叫容康,寓意荣华富贵,康顺无忧。 至于小名两人竟很有默契,都想到以月份来命名,既有纪念的意思,念起来也朗朗上口,这天正值12月13日,姐姐小名便叫十二,弟弟小名则叫十三。 在两人讨论姓名期间,两个孩子都呼呼大睡,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伴随终生的姓名已经落定。 在徐谷的精心照顾下,沈鸣身体好得很快,他凡事都积极配合徐谷,对方说不能做的他就不做,不能吃的也就不吃,总之一切为了早点康复。 殷凛也同样积极配合,凡大事小事都亲力亲为,并担负监督沈鸣的责任。 这段时间孩子也长得很快,几乎都快每天一个样了,到底是亲骨肉,说不惦记是假的,沈鸣特地让人拿了相机来,给孩子多拍照片跟视频,心想到时候见不到孩子了,还能看看照片、视频。 他没想过能带走孩子,殷凛能放他走都已经不容易了,沈鸣不想再做什么来惹怒殷凛,否则到头来岂不连他都走不了了。 生孩子的事是秘密进行的,但大批精密仪器订购却瞒不住,殷圣林表面没有吭声,心里却盘算着家主这又是想做什么,不过以他的猜测,是怎么也想不到这批仪器会用在沈鸣身上,最多认为家主这是在提前购置,说明家主已经想通了,决定跟沈鸣接触现有关系,然后重新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殷圣林思来想去,总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便积极派人去挑选身份合适的女人信息,免得等到殷凛需要的时候,他连半个人都拿不出来。 他却不知道,这东西殷凛是永远都用不上了。 能起床走动后,沈鸣看起来已与往常无异,但因为身体情况,他仍暂时留在龙亚休养,沈鸣表面平静,心里其实有些不安,他总觉得殷凛态度有变,他现在一言一行从不提那份协议,倒像是那件事情根本就从来没发生过,沈鸣心中疑惑,但现在不是跟殷凛翻脸的时候,他身体还没好,也经不起折腾。 何况跟孩子在一起的时光,他总觉得实在不够,以前他还嫌这两个小东西有损自己尊严,但现在不得不庆幸留下两个孩子,让他能得以见到孩子,不至于下半辈子都活在后悔之中。 这种感觉实在是奇妙的,血肉相连,骨肉相亲,沈鸣以前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现在却时时惦记着孩子,大概这就是血缘的神奇之处,他总能把一个至钢之人化为绕指柔。 孩子实在太小,沈鸣又是第一次当爹,最初连怎么抱孩子都不知道,还是奶妈在旁边教导了好一会,他才如履薄冰的把孩子抱在怀里,那么脆弱的生命,脆弱到沈鸣身体僵硬,连步伐都极其艰难才踏出去。 有时候,他真的生怕会不小心把这脆弱的生命给捏死了,他们实在太小,小到让人感觉无从适应。 有次奶妈请了假,殷凛原本想找人来照顾孩子,沈鸣却自告奋勇揽了过来,他当时雄心壮志,心想自己连孩子都生了下来,难道还不能照顾好他们吗! 殷凛对这种家庭温馨的场面也极为憧憬,于是这件事便就此定下。 但当晚两人真照顾起孩子来,却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奶妈抱过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睡着了,模样乖巧得不行,沈鸣越看越喜欢,便蹲在婴儿床边观看,正巧殷凛洗了澡出来,见沈鸣总是拿手去碰孩子脸,便提醒道:“你别逗他们,等下醒了有我们好受的。” 殷凛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知道这是个艰巨的任务,在沈鸣揽下后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结果孩子果真被沈鸣给弄醒了,一个醒了,另一个跟有心灵感应似的立刻也醒了过来,这下可就彻底热闹了,孩子还属于吃了睡,睡了吃的阶段,醒过来除了哭也没别的事情。 沈鸣一听孩子哭顿时就慌了,他平常有个坏习惯,孩子一哭就习惯性的往奶妈怀里塞,一来二去根本不知道怎么哄孩子,奶妈临走前倒是嘱咐过不少,但那种情况下,沈鸣哪能条条都严谨的记下来。 幸亏殷凛了解沈鸣,早就让人给记了下来,这会孩子哭闹起来,他见沈鸣在一旁毫无用处的干着急,便立刻翻起那本笔记,知道先得判断现在的情况,奶妈走前就已经喂饱了孩子,所以肯定没饿,这会可能是—— 拉屎了! 饶是殷凛淡定,当时也惊怔了一下,他知道小孩是用尿不湿的,但这东西具体怎么用呢! 沈鸣急得满头是汗,当初信誓旦旦答应奶妈的事早就抛到九霄云外,见殷凛找到解决方法,他二话不说就去拆尿不湿,结果打开一看,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 早知道就不乱承诺“好好好”了…… 虽然起初惊慌了刹那,但沈鸣仍然很快反应过来,这东西不难分析,既然知道他的用处,自然是想方设法达到那个目的,沈鸣认真确认自己没错,这才让殷凛把弟弟抱过来。 殷凛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的把弟弟抱起来,伸手一摸发现这淘气包果然拉了,他心里既觉得恶心,又有那么点微妙的复杂情绪,也实在是没想到,自己有天还得这么近距离碰别人的屎尿。 这也是孩子年幼,换成其他时候,殷凛估计早就甩手走人了。 沈鸣情况不比殷凛好多少,他原以为这晚必定能享受父子和睦,没想到和睦还没享受到,先就得给小祖宗换尿不湿,这件事情想起来恶心,做起来其实更恶心,两人强忍着折腾完,都对带孩子这门高深学问有些感觉后怕了。 等孩子又重新睡着,沈鸣是怎么都不敢过去惊扰了,连走路都得轻手轻脚的,生怕不小心把孩子给吵醒了。 殷凛先收拾好躺回床上,然后就认真打量沈鸣的神情,沈鸣烦恼是真,但掩藏在烦恼后的喜悦也是真,没有父亲会嫌弃自己孩子,就算有些人嘴里各种嫌弃,心中还是希望外人能夸奖自己孩子的。 他已经许久没跟沈鸣有亲密接触了,这会不知怎的,那股冲动就蜂拥而出,看着沈鸣小心抱孩子的模样,就像有什么在挠心似的,只想离这个人更近一些,近到两人间不再有丝毫距离。 “沈鸣……” 沈鸣心思还沉浸在孩子身上,并未在意殷凛染了些许欲念的声音,微微侧头随意道:“怎么?” 殷凛意有所指道:“徐谷说你身体恢复得很好,可以适当运动。” “……你不怕吵醒孩子。” “你小声点就行了。” 殷凛强调的是“你”,沈鸣怔了一下,不知怎的感到有些窘迫,半晌沉声骂道:“没空,自己动手解决去。” 他话音刚落,就被殷凛拽着手腕拉到了身边,对方一手将他箍在怀里,凑近低声道:“都这么久了,你难道就不想?” “我可比不上你,随时都能发情。” 沈鸣发现殷凛某个硬梆梆的部位,语气微微携了些讽刺意味。 他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难有兴致做那种事情,就连自己动手都没几次,沈鸣甚至还为此担心过一段时间,后来想到自己身体状况,估计是受这个影响,应该时间久点就能恢复,他可不想自己以后连这种事都失去兴趣,那就实在糟糕至极了! 殷凛微顿,然后突然趁沈鸣不备隔着睡衣抓住了他某物,沈鸣皱眉,“你干什么?” “我会让你硬起来的。” 殷凛沉声说完,便掀开睡袍用手实实在在握住沈鸣那物,并快速动作起来,同时用唇封住沈鸣接下来的制止声,他就不信沈鸣会不想,说不定这身体比自己还殷切盼望着被触碰。 殷凛肆意亲吻着沈鸣,牙尖轻咬着他的唇瓣,柔软的触感将悸动扩散到四肢及脑内,他像被点燃的火焰,纠缠着沈鸣这道能源不愿再放松半分,他轻易突破沈鸣牙齿的防御,在城内肆意扫荡时,发现沈鸣骤然发起反击,彼此以口腔为阵地,以舌尖为武器,纠缠摩擦,似乎势要争个高低上下。 嘴唇因交战而红肿,犹如熟透而诱人的食物,殷凛攻下阵地,便转而突袭其他地方,他亲吻着沈鸣面颊,在他每一寸肌肤上印下痕迹,唇舌微微下移,咬住了耳下的柔软肌肤,再往下,殷凛募然含住了沈鸣喉结,他用了不小的力道吮吸啃咬,以致沈鸣感觉浑身像有股电流经过,理智在那瞬间被抛到悬崖边缘,就要不再受身体控制。 沈鸣紧咬下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而就在殷凛扒光他衣服,并将ru头咬得红肿不堪时,沈鸣发现自己有了反应。 殷凛笑了,并积极向沈鸣展示自己的战果,以反驳刚才沈鸣自己说过没空的言论,沈鸣瞥了一眼,轻哼一声便没再动弹,那副模样像是默许了,又像是在吩咐殷凛先把自己给伺候舒服了。 ………… ………… 完事过后,沈鸣躺在床上一脸纵欲过度的模样,既觉得爽得不行,又感觉极是疲惫,此时离他做手术毕竟才两个多月,就算殷凛已经非常克制,他仍然是经不起太多折腾,幸好中途并没有发生什么事,伤口也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 至于殷凛,他顾忌着沈鸣的伤,根本不敢肆意妄为,这会跑去了浴室,估计还得跟自己右手亲热一场。 于他而言,这至多不过一道开胃菜罢了。 (2) 百日过后,沈鸣伤已经基本痊愈,除了不能下床期间,他那段时间仍然恢复往常的生活,他照例去荆氏企业上班,晚上再由符蒙接回龙亚,从表面看起来,一切似乎都没有任何变化,平静到让人以为这种情况将始终延续下去。 但沈鸣从没忘记,殷凛选择视而不见时,他就基本摸清殷凛的态度,他想反悔,想撕毁那份协议,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沈鸣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种事情发生。 他跟殷凛摊牌了,在一个寂静的午后。 那时他们刚一起去看过孩子,殷凛走在后面,他轻手轻脚的关门,然后听见沈鸣沉声道:“我有事跟你说。” 殷凛没说话,心头却猛然咯噔一下,暗道这天终究还是来了,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到底不可能因为恐惧而就此销声匿迹。 那天他们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强烈的争吵,因为谁都不能妥协于对方,沈鸣坚持他不可能留在这里,而殷凛则强调沈鸣除了这里哪都不能去,至于那份协议—— “当时情况特殊,我没有别的选择,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因为不断找人挑战而受伤吗!” “哈,我懂了,就算殷家家主,堂堂龙亚当家人亲自签的协议,也照样毫无可信度,想撕毁就任意撕毁了!” “……” “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吗,动用武力?还是把我软禁起来?” 殷凛那时的神情看起来极其脆弱,“沈鸣,我们就不能……” “不能!”沈鸣毫不犹豫的打断,似乎以前那个不温不火的人并非是他,态度强硬道:“我们事先就说好了,孩子给你,你放我走!这是我们所有行为的前提,你现在想撕毁协议,还妄图我感恩戴德吗!” “不可能。” 沈鸣垂下目光,嘴角上扬的弧度冷漠而狠厉,他气势陡然一变,整个人都极富攻击性,似乎殷凛再多说几句,他就要控制不住动起手来。 殷凛不再激怒他,他望着沈鸣看了好久,然后才沙哑道:“我以为你很喜欢两个孩子……” “我的确喜欢,但这跟我是走是留无关。” “你就这么恨我?” 沈鸣摇头,“你还是没懂,我没说过恨你,仅仅是失望罢了,你有你的苦衷,但因为你有苦衷,还不许我拒绝了吗?” 争执最终无果,谁也没向谁退让半步,气氛有史以来从未这样硝烟弥漫,似乎稍有不慎就能拼个你死我活。 殷凛一夜无眠。 沈鸣摔门而去的背影在他脑海一遍遍回放,他动作那样决绝,连半点犹豫都没有过,似乎这里当真没有丝毫留恋之处,殷凛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手牢牢攥住,他不敢呼吸太重,生怕会喘不过气来,这种疼痛远比皮肉之伤要痛百倍,他无药可救,无法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疼痛不断蔓延,从四肢扩散到每一根神经,再由神经施以最恐怖的惩罚。 那夜过后,彼此间自然有了嫌隙,沈鸣有意躲着殷凛,尽量避免两人过多的见面,符蒙仍然每天接送,并且沈鸣能感觉到,现在符蒙盯他盯得比以前更紧了,连沈鸣有事跟客户去吃了饭,符蒙都能翻来覆去的问,就怕沈鸣在骗他。 符蒙私底下也问过沈鸣,但没得到任何答案,他便恳求沈鸣别为难他,要是哪天不能把他送去龙亚,自己可就糟糕了。 这种僵持的状态持续了大概两周,终于还是爆发了。 那天下班后,沈鸣按时出现,却告诉符蒙自己有约,晚上就不回去了,这种事可是头一次发生,符蒙顿时急坏了,家主可是再三强调每天都要把人送回去,他两边都不敢得罪,只能放低姿态问沈鸣有什么事,无论多久自己都能等的。 沈鸣当时确实心情不好,因为跟殷凛无法化解的对峙,他到公司都一直维持着低气压,以前爱跟沈鸣开玩笑的人纷纷缄默,就怕沈鸣会把火发到自己身上,大家都能看出沈鸣心情不好,符蒙自然更看得清清楚楚,他不仅知道沈鸣心情不好,更加知道家主心情也不好,这种被夹在中间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 符蒙的询问让沈鸣感觉他被殷凛栓了根链子在脖子上,无论自己走多远都逃不出殷凛的手掌心,他这么琢磨了几下,只觉得体内气血翻涌,怒火无法遏制的蜂拥而出,刹那间就点燃了他的情绪。 沈鸣怒叱道:“我需要事事向你报备吗?那是不是得写个日程表,每天专门交给你看?!” 符蒙满脸无措,盯着沈鸣不知道该怎么答复。 沈鸣自知迁怒了,连控制住情绪,但此时此刻愈发不想见到殷凛,也不想再跟对方维持现有的关系,他必须打破现在僵持的局势,此刻或许就是一个机会,无论殷凛作何选择,沈鸣总不能让他轻易如愿。 他跟殷凛必须有个了断,这是或早或晚都会发生的! 沈鸣转身离开,留下符蒙不知道该妥协还是强行控制沈鸣,他犹豫了好一会,见沈鸣上了另一辆车,连镇定下来跟过来,无论如何,他必须掌握沈鸣的情况,尤其是不能让沈鸣出现任何危险。 沈鸣晚上的确有约,是他的一个老客户,对方刚从国外回来,还亲自来公司接沈鸣,就为了请沈鸣吃一顿饭,沈鸣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他跟这个客户算是老朋友,两人还有点理不清的关系,当初这家公司也想跟荆氏企业解约,还是沈鸣想办法挽救过来的,那次更多亏了这人的帮忙,否则沈鸣肯定拿不下那家公司。 自从那次以后,他们见面机会增多,沈鸣没想到哲罗姆竟就看上他了,据哲罗姆说,他很欣赏沈鸣这样的人才,当时甚至还企图将沈鸣挖去他们的公司,却被沈鸣拒绝了。 哲罗姆表白后,沈鸣同样委婉而坚决的拒绝了,他确定自己的话没有留丝毫余地,哲罗姆显然听懂了,那之后他没再来找沈鸣,却不知道这次回国究竟有什么事情。 要是哲罗姆再说什么挽留之类的话,沈鸣实在不能保证,以他现在糟糕的心情能抑制住不爆粗口。 所以,但愿别是那样。 然而事与愿违,沈鸣越不想什么事情发生,那件事情就偏偏上赶着凑过来,像是所有糟心事都恰好挤在这一天发生了! 他们在一家中餐厅吃的饭,哲罗姆特别照顾沈鸣胃口,希望能借此让沈鸣看到自己细心会照顾人的一面,他其实很会看人,被沈鸣拒绝后,更没少找人尝试,却总是在各方面达不到他想要的标准,大概是沈鸣这个标准线太高,所以他事事都忍不住想跟沈鸣拿来比较,但凡有些比不过沈鸣的,便总觉得寡淡无味。 他能看出沈鸣是gay,否则也不会那样唐突示好表白,可惜却被沈鸣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实在遗憾可惜。 但哲罗姆更加清楚,像沈鸣这样的人并不多,一旦错过也许再遇不上,与其在其他人身上找沈鸣的影子,倒不如再好好尝试一下,说不定还能出现转机。 吃饭后,哲罗姆又邀请沈鸣去酒吧,那时候天色已晚,沈鸣不经意就看到在旁边急不可耐的符蒙,心想反正不打算回去,这会心烦意乱找个地方消遣一下也好,便同意了哲罗姆的邀请。 他并不担心哲罗姆耍手段,毕竟在这方面,沈鸣比哲罗姆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夜晚是酒吧的主场,喧嚣热闹才刚刚开始,吵杂的摇滚乐震耳欲聋,似要将所有烦心事强行排解出去。 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虽然摇滚乐吵闹不休,但此处还算安静,至少能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哲罗姆去吧台端了两杯鸡尾酒过来,将其中一杯递给沈鸣。 沈鸣怔了一下,略带歉意道:“我最近身体不适宜喝酒。” 哲罗姆连担心道:“怎么,你生病了吗?” “没事,已经好了,就是恢复期医生嘱咐尽量别喝酒。” “哦,你看你,也不提前跟我说。”哲罗姆取过鸡尾酒,“那你别喝了,我全解决掉,你想喝点什么呢?” 沈鸣起身,“我自己去点吧。” 酒吧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两人不知不觉就待了两个小时,沈鸣实在有些疲惫,便提出想离开了。 他准备就近找个酒店,把这晚给应付过去。 但沈鸣却没想到,两人刚走出酒吧,哲罗姆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当时哲罗姆位置上占优势,沈鸣又刚好靠墙,所以轻易被哲罗姆压制到了墙边。 那是一个非常暧昧的姿势,沈鸣被哲罗姆双手撑在中间,从侧面看起来,就像两人在认真谈情说爱一般。 沈鸣警告性的压低声音道:“哲罗姆!” 哲罗姆喝了酒,但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他清楚沈鸣的底线,再不松手可能下一刻就会被直接撂倒在地,但哲罗姆偏偏想挑战一下,他想试探沈鸣,这人究竟是真对自己没兴趣,还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猛地凑近沈鸣,认真道:“沈鸣,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认为我们非常合适,相信我,我能满足你精神上的需求,更能满足你身体上的……” 哲罗姆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就在那一刹那,他突然被一股不容反抗的力道撞开,那股力道太过强势,让哲罗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本能的生出恐惧心理,他撞在墙上,然后跌落在地,却不敢再有任何反抗的行为,他维持着谦卑臣服的姿势,任凭那个散发着强烈杀气的男人打量,他感觉对方目光像凝为实质般切割着自己的身体,血液不受控制的因巨大恐慌而冻结住。 等那人挪开视线,哲罗姆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抹了一下脸,这才发现自己满脸是汗。 而下一瞬,沈鸣被那道强势视线牢牢锁定。 他微微抬头,隔着从吧内投落的光线与殷凛长久对视。 第56章 V章 殷凛很愤怒,沈鸣隐隐猜到他发火的原因,他面不改色的直视殷凛,并未被对方散发的气势所压倒。 哲罗姆咬紧牙关,为他刚才的失态深感懊恼,他想重新挽救形象,便起身冲到沈鸣面前,将两人对视的视线截断,但那一刹那,体内心悸的感觉霍然被催生,与其说害怕,还不如说是一种本能,他本能对殷凛感到畏惧,这种畏惧感掩藏在骨子里,无论如何也洗褪不掉。 沈鸣揪住哲罗姆衣领,将人狠狠扔到一旁,“我拒绝。” 他沉声道:“再有下次,你将为你的无礼付出代价。” “…………” 哲罗姆落荒而逃,他实在不愿再体验被恐惧袭裹的感觉。 至于爱情—— 他可没保命重要。 殷凛目光微沉,脑中盘旋着哲罗姆狼藉的姿态,质问道:“这就是你流连在外的原因?” “你觉得呢?在你撕毁协议后,还指望我每天仍然乖顺听话?”沈鸣声音冷漠,“还是我给你的假象太美好,你已经忘了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殷凛沉默,沈鸣现在将所有柔情收敛,他原本就是一根刺,现在已将刺的尖端指向自己,稍有靠近就会被刺得血淋淋。 “——我怎么会忘。” “那就再好不过,你遵守协议,我也遵守,你想撕毁,我照样奉陪。”沈鸣满脸阴沉,视线冷得让人如坠冰窖,“我现在不想回那座牢笼,让开!” 殷凛没动,“你想怎么样?” “别再来打扰我。” “不可能。”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殷凛死死盯着沈鸣,目眦欲裂般厉声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恨我到连面都不愿意见?那孩子呢,你连他们也不要了吗?你晚上没回来,他们就一直在哭,保姆怎么都哄不住,他们也是你的孩子,你的骨肉,你就这样弃他们于不顾吗!” 在殷凛话音落下的刹那,沈鸣怒不可遏的攥紧拳头,猛地一拳砸向了殷凛! 殷凛闪身避过,沈鸣再次步步逼近,挥拳的速度与力道越来越凌厉,但饶是如此,他仍没能碰到殷凛,无能为力的事实让沈鸣怒火越烧越旺,他不断改变攻击策略,却最终毫无用处,他就像被逗弄的小丑,在这上演荒唐滑稽的表演。 沈鸣转身,然后猛地一拳砸在坚硬的墙壁上! 墙壁朝内凹陷,他手指骨节同样鲜血淋漓,一旁看热闹的人群纷纷倒吸凉气,他们原以为沈鸣技不如人,但现在看来,倒是那个被攻击的人太过强大,才衬托出了这样极致的反差。 沈鸣对剧烈的疼痛视若无睹,他有些失控了,不过既然撕破脸,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殷凛却吓了一跳,他紧紧抓住沈鸣手腕,“你在干什么!” “别再假惺惺的。”沈鸣挣扎了一下,没能挣脱殷凛的桎梏,他压低声音讽刺道,“殷凛,你到底想怎样!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了,你还想逼我做什么?我不可能任人宰割,你的逼迫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殷凛沉默看着沈鸣。 沈鸣又道:“你别再纠缠,我们就此桥归桥,路归路,还能给彼此留些情分,何必再互相折磨。” “……” “你不想我高兴吗?”沈鸣步步紧逼,“现在最能让我高兴的事,就是履行那份协议,你强留我毫无益处,相反,我反而能记住你的好,记住我们曾经那些过往,你应该想清楚,是希望我记住你,还是把以前那些往事统统毁掉,让我对你只能保留恨意。” 殷凛抿唇,他沉沉注视着沈鸣,似乎沈鸣的话让他痛彻心扉般,但半晌他动摇的心再次定下来,毫无半分动摇。 “不行。”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沈鸣被强行带走,他被塞进汽车的时候,趁势抓住殷凛把人揍了一顿,后车厢还算宽敞,但两个人仍然活动不开,在被制住前,沈鸣如愿让殷凛挂了彩,他冷笑着看向殷凛,并以行动告诉对方,从现在起,他绝不会让殷凛好过,既然协议不能解决问题,那就用武力来解决吧,纵然打不赢殷凛,沈鸣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 论手段,他可比殷凛要多。 为防止沈鸣动手脚,殷凛扯下领带将他双手捆在了身后,并牢牢打了个死结,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沈鸣浑身散发着极不好惹的气势,似在无声宣战般。 两人一路无声,都清楚隔阂已被切割,再无愈合可能。 沈鸣没有停下反抗,他在汽车驶过荒野时挣脱束缚,从后座越到前方,然后迅速将车锁解开,殷凛不得不控制方向盘,防止汽车驶离车道,这给了沈鸣可趁之机,他抓紧时机从副座跳下,并翻身在土沟里减轻撞击力。 殷凛停下车追过来的时候,沈鸣已经快速往山坡上跑了,他动作敏捷,看样子已经恢复了七八成,此时此刻,沈鸣只想摆脱殷凛,至于摆脱以后的事,他总有办法解决的。 天下之大,就算龙亚势力庞大,也总有手伸不过去的地方。 真把沈鸣惹急了,他无非做出最糟糕的选择。 殷凛在平原抓住了沈鸣,沈鸣判断有误,没想到山丘后面竟然是平原,面积开阔根本没有藏身之地,殷凛脸色难看的箍住他双手,将他重新带到汽车旁,期间沈鸣又动了手,只是都被殷凛给化解了。 他被殷凛逼近车身,后背紧贴着汽车,双手被抓住,双脚也动弹不得。 殷凛盯着沈鸣看了很久,直到沈鸣颇不耐烦的时候,他才语气低沉的唤了声,“沈鸣……” ——沈鸣,你就非得这样吗! 夜色浓黑,渲染得温度愈发寒冷,四下寂静,唯余下无边的沉默,气氛犹如绷紧的弦,稍有不慎便轰然炸开。 房门无声开启,灯光骤亮。 沈鸣被抱进房内,双手双脚都被缚住,下一瞬,他蓦然腾空而起摔在柔软的床上,空调制造的温度驱散着寒意,却不能驱散心中扎根的冰霜。 殷凛脱掉外衣,他目光携着阴霾,眉头紧蹙,浑身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戾气。 沈鸣坦然而视,满脸尽是讽刺之意,毫无半分惧怕。 殷凛半跪在床边,他抓住沈鸣脚腕,将用作捆绑的衣袖解开,然后像意识到沈鸣会攻击般扼住他脚腕,再进而以腿压制住对方,再次解开绑住双手的领带。 即使束缚解开,沈鸣仍然被压制得无法动弹,他微微抬头,盯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殷凛。 真近啊…… 近到发动袭击,甚至有可能狠狠咬住对方喉咙。 彼此对视,冷漠眼神犹如仇敌般。 殷凛先打破沉默,声音听起来从未有过的沉痛,并发自肺腑,“沈鸣,别走。” “沈鸣,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我错了,是我没先征询你的意见,但事已至此,我后悔能有用吗?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婚姻,孩子,还有荆家,你费劲千辛万苦才夺来的荆家,难道也能轻易放手吗?” “是你在逼我!”沈鸣咬牙切齿道,“后悔没用,我只是不想勉强自己,我承认,我至今对你还有感情,但那又怎么样,你触犯了我的原则,有些事情我是绝不会退让的,否则我沈鸣岂不是任人宰割,连反抗两个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孬种!” 殷凛怒吼,“没人敢说你是孬种!” “我会,我过不了自己这关!你再怎么说也没用,我不会改变心意,好聚好散吧,再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殷凛笑了一声,他低下头趴在沈鸣肩膀上,恨不能将这个人揉进身体里,却发现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做到,他闭上眼,呼吸沉重,这让沈鸣感觉他在撕心裂肺的哭泣,即使他清楚那不过是假象。 但就殷凛而言,他却的的确确感觉心如刀割,似乎有种巨大的恐慌罩在心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半分。 沈鸣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决绝且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他断绝了所有可能性,不给自己任何选择。 殷凛束手无策,他夜不能寐期盼维持的假象彻底被击碎了,他被沈鸣驱逐在外,这种感觉让他无端惊慌,却又无计可施,他想现在沈鸣若能冰释前嫌,自己宁可付出任何代价,只要沈鸣还需要,他能做任何事,他绝不愿把两个人的关系逼入绝境,哪怕还有一丝一毫的缓和可能性。 “他们在哭。”殷凛压低声音问道,“你听见了吗?” 沈鸣目视前方,久久沉默无言。 “我爱你,从以前到现在。这种感情不断升温,从来都没停歇过,被追杀那段时间,虽然艰难辛苦,但却是我记忆力很美好的时光,因为那时候我们是彼此相爱的,不像现在,就算我们每天睡在一张床上,做的也是不同的梦,我知道你恨我,当初我选择龙亚,那是别无选择,但你却离开了我,我后来始终想不通你这个选择的理由,你跟龙亚就不能同时存在吗?” “我失去了你,并开始疯狂的想念你,无论受多大的折磨,我都想着不能死,我要把龙亚夺回来,因为这样我就可以重新找到你,只要我对你好,你一定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殷凛声音极轻,却夹杂着低到无法辨清的哽咽,痛彻心扉。 “但再见到你,你却有了女朋友,我不敢再等下去,那时候,我才发现你根本就不在乎那段感情,你能轻易忘记我,甚至能重新找到新的爱人,不像我,在最绝望最痛苦的时候,还牵挂你过得怎么样,你支撑着我走过那段黑暗的时光,却轻易把我的幻想击碎了,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不能再放你走了,否则你就永远都不会再属于我。” “与其看你跟别人恩爱,我宁可惹你不快,也要把你强留在身边……” 沈鸣突然开口,“你在怨我。” “是,我怨你,因为你忘记自己曾经说过什么,是你先来招惹我的,沈鸣,是你!你让我爱上你,却又轻易松开手,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殷凛情绪激动,扼住沈鸣的力道同样加重,直到听见沈鸣痛苦的闷哼一声,才反应过来放松手劲。 “我可以爱你,也可以不爱你,这很奇怪吗?就因为我能重新开始恋情,你就生气动怒,就把那种羞辱人的药给我喝吗?这算哪门子道理。” 殷凛便不说话了,这是他无法解释的把柄,只要沈鸣抓住不放,他就毫无反抗余地。 “我很抱歉……” 沈鸣微微挣扎了一下,殷凛像无法撼动的钢丝般缠绕住他的身体。 “别再说了,殷凛。”沈鸣叹气,毫不动摇道,“以前怎样都已经过去了,但现在我们完了。” 他顿了顿,又重重强调,“——彻底完了!” 殷凛心脏骤然剧痛,脑内绷紧的那根弦刹那断裂,并濒临崩溃边缘。 第57章 V章 (1) 被撕裂的外壳将遍体鳞伤的骨肉暴露在外,任凭捶打折磨。 强悍的修复功能开始运转,缝补千疮百孔的心脏,将那层被击碎的外壳制造得更为坚硬,除却本能,这同样也是生存之道——不能喊痛,不能脆弱,不能倒下! 但恢复仍需时间,并被针线穿透血肉而过,焉能不痛。 殷凛倒在沈鸣肩上,就在沈鸣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殷凛突然起身,他满脸情绪纷纷收敛,目光晦暗不明。 “洗澡。” “……” 沈鸣被推进浴室,萦绕的蒸汽模糊了视线。 透过玻璃,他隐约看见殷凛蹲在床边,蜷曲并用双臂抱住脑袋,那种姿势将脆弱展露无遗,就像受伤野兽在独自舔舐伤口般。 沈鸣攥紧拳头,用力闭了闭眼,再面无表情的睁开。 那晚沈鸣无计可施,他被殷凛用被子裹住,再从外牢牢抱住。 两人同床异梦,纯粹睡觉到天亮。 然后沈鸣起床发现,他被软禁了。 殷凛不见踪影,房外守着几位高手,在沈鸣照例离开前拦下了他。 “家主有令,您不得外出。” 沈鸣面如寒霜,随即先发制人,一拳砸开说话的人,趁机欲先行离开,却被其余几人缠住,那几人不敢伤他,却也让沈鸣无机可乘,殷凛显然早有准备,这几人论实力都在他之上,沈鸣是逃不掉的。 他最终被逼入房内,其后数次试探无果,总算认识到殷凛是动真格的了。 后来殷凛连着几天没现身,沈鸣更连别墅的门都没踏出半步,幸好荆氏的文件都会被送来,没有耽误大事,他闲着无聊,就经常与孩子玩耍,现在孩子已经快四个月,体重与出生时相比翻了两倍,平时咿呀学语,活泼得不得了。 孩子渐大,姐姐跟弟弟的性格也有明显差异。 姐姐性子沉稳,听话,弟弟则调皮很多,总是把玩具踢下床,但弟弟却出奇的喜欢姐姐,沈鸣没在的时候,他就总要跟姐姐在一起,半会没见就吵闹了不停。 沈鸣被关起来的第六天,他睡得正香,就猛地听见开门声,不必起身就料到来人是谁,沈鸣微微掀开眼皮,然后就翻身继续睡觉。 他感觉殷凛走到了床边,然后盯着自己看了许久,同时沈鸣嗅到空气里的血腥气,很淡,但仍不足以抹掉存在感。 殷凛进了浴室,沈鸣大脑清醒,再无法进入睡眠状态。 残留在空气里的血腥气息久久不散,沈鸣微微皱眉,心想殷凛这是去哪沾了血,以他的身手受伤是绝不可能的,除非殷凛有自虐倾向。 浴室门被推开,温热的气浪汇入空气,将房内温度再度提升。 殷凛随意披着浴袍,袒露的胸口有陈年旧伤,也有刚结痂的新伤,最严重的一道伤在腿上,那里被子弹贯穿,在他走动间还能看到渗透的血迹,但殷凛却仿若未见,似乎这些疼痛并非他在承受,他径直走到床边,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停顿许久,又落寞的收了回来。 殷凛转身之际,沈鸣猛然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拳砸向殷凛,他暗自测量过,以现在的距离、姿势,他成功几率很大,就算不能挟制住对方,但揍一顿出气总行的。 这几天,沈鸣憋了满肚子的气,正没地方撒火。 殷凛侧身闪开,但颧骨仍被拳风擦过,沈鸣止住脚步,反身欲攻击殷凛背部,却被殷凛挡下并轻易化去力量,这一照面,沈鸣就看见殷凛身上的伤痕,他诧异了一下,再次出拳攻向殷凛软肋。 殷凛闪避,在沈鸣收势不及前拦腰抱住对方,却被沈鸣扣住手臂,他蓄力待发,竟抓住时机撂倒殷凛,随即轻松翻身跨坐在殷凛身上,这原本只为全面压制,但坐下那刹那,殷凛却疼得闷哼一声,他浑身紧绷,许久才再次放松下来。 沈鸣意识到不对劲了。 “你腿受伤了?”沈鸣起身,“我不会趁人之危。” 殷凛一把抓住沈鸣的手,“你还会心疼吗?” “……” “你现在应该趁虚而入狠狠打倒我。” 沈鸣侧头,“我随时都能动手,何况现在我还是打不过你。” 殷凛审视般盯着沈鸣,他微微起身,将两人的距离拉近,近到能感受到沈鸣温热的鼻息。 “你是在耍小孩子脾气吗?”沈鸣压低声音道,“还是你自信能关我一辈子?” “我能。” “我以为你能改变主意,你就不怕自己有天死在床上吗。” “我不会。”殷凛声音低沉,“但你可能会。” 他说完突然揽住沈鸣的腰,在对方尚未反应前,将人直接甩到床上,柔软的床铺起到缓冲作用,沈鸣没来得及翻身而起,就被殷凛再次扑过来制止住,他双手被扼住举到头顶,殷凛目光携着滔天浴火,不再掩饰的欲望似要将沈鸣彻底吞没,沈鸣不安的挣扎着,他突然意识到殷凛想干什么。 沈鸣低吼一声,“殷凛,你他妈敢!” “我怎么不敢,好几个月没碰你,我早就忍不住了。”他说着拉开沈鸣睡衣,一口咬在沈鸣锁骨上,滚烫的温度沿着相贴的部位往外扩散,如果这是□□,那么殷凛也甘之如饴了。 沈鸣不可能配合,他的反抗给殷凛制造了无数阻力,但他无法控制身体本能的渴望,悸动的情绪在体内游走。 这是一场毫无情意的性事,带有强迫性质的本身就糟糕至极,被沈鸣逼得无路可退的殷凛再次挑战了沈鸣的底线,他向来讨厌被人胁迫,何况是床上这种事。 然而殷凛已别无选择,他忍耐了太久,但无济于事,沈鸣不可能被打动,他现在的行为颇有些自暴自弃,与茫然不知该如何作为。 殷凛蒙住沈鸣冰冷的眼神,他已足够无措,不愿再见到任何拿刀戳他心脏的视线。 沈鸣的目光似冰,但唇瓣却仍然柔软,殷凛含住他的唇,被柔软的触感刺激得浑身颤抖,他亲吻着沈鸣的唇,吮吸着他的耳垂,撕咬着他的喉结,舔舐着他的肌肤,将印记刻在每一寸肌肤上,殷凛用这样毫无意义的行为,宣告着他对沈鸣的所有权。 然而,他能做的也仅此而已。 双手被缚,双腿被分开抬高,屈辱兼被迫的姿势让沈鸣攥紧拳头,他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连半分视线也不愿再施舍给殷凛。 他被人狠狠冲撞着,异物感让沈鸣心理愈发不适,就算身体仍然在配合,他心中已然厌恶至极。 殷凛偃旗息鼓后,沈鸣双腿已酸麻得无力动弹,大腿内侧更摩擦得像褪了一层皮般,他顽强抵抗所争取来的,不过是轻易能承诺的做前戴套,即使殷凛保证,他绝对不可能再出现以前的状况。 沈鸣不信他。 随后他被殷凛抱去浴室,水已经放好了,温度适宜,殷凛先踏进浴缸,再让沈鸣坐在他怀里,他揽着沈鸣的时候,差点被对方掐住喉咙,沈鸣很清楚喉咙的弱点,更能一击即中,在最短时间用最有效的方法扭断对方的脖子,即使是殷凛也不敢冒这个险。 清洗花费了很多时间,殷凛为此增添了不少新伤,他似乎并不介意伤口进水,又或者是认定这不能对他造成影响。 沈鸣再次被故技重施裹进被子时,当着殷凛的面把被子给撕碎了,殷凛手还抓着被子一角,只得沉默看着沈鸣,表情倒是一向的平静。 沈鸣刚经历畅汗淋漓的运动,嗓音有些嘶哑,他沉声道:“殷凛,我不想我们走到那一步。” “还有新被子,我去拿。” “——殷凛!”沈鸣怒吼一声,将被撕开的被子扔到床下,“你一定要这样吗!给彼此留点情面不好?” 殷凛凝视着沈鸣,以坚定的表情表明自己的决心。 “我懂了。”半晌,沈鸣冷笑道,“既然你宣战了,我只能应战。” 殷凛转过身,掩盖住脸上所有的情绪,他想说什么,声音却全被堵在了喉咙里,现在开口声音听起来肯定像在哭,殷凛咬了咬唇,重新取了床新被子过来,等汹涌澎湃的情绪恢复正常,才一字一字认真道:“停战的权利永远归你所有。” “我也是这句话,停战的权利在你手里。” “我不会停。” “我也不会。” ——谁先休战,谁就输了。 (2) 后来沈鸣听徐谷提起,原来殷凛那几天是独自跑去xx区了,那地方向来是极端组织的圣地,常年战争动乱不断,原本任务是安排几个头领去的,结果却被殷凛揽了过去。 说到这里,徐谷还特别强调殷凛当时心情尤其糟糕,不少人虽然好奇却没敢吭一声,后来得知殷凛竟然一个人去,甚至连长老会都出动了。 任务凶险程度极大,殷凛再厉害也比不过枪炮,被打中照样得受伤流血,甚至还有死掉的可能性,龙亚再怎样也没穷酸到需要家主亲自动手的程度。 但殷凛却执意如此,不顾任何人的劝解。 事实上,这次任务程度肯定会死人,但殷凛一个人去,不但完成了任务,还只是受了点轻伤,以殷凛的恢复能力,这点伤根本不值一提。 沈鸣看到过殷凛的伤,就凭那些痕迹,他就能想到当时情况的凶险程度,以殷凛的速度都中弹了,这足以说明当时火力的集中,换成沈鸣,他保证自己绝对无法突围出来。 但殷凛为什么要那样做?自虐吗,还是他施加给自己的惩罚? 这样的惩罚真的有意义吗? 沈鸣无从知晓。 他在其后与殷凛的对峙中精疲力尽,殷凛竭尽全力满足他所有的要求,唯独除了自由,他放低姿态的讨好,有时仅仅为了引起沈鸣注意,哪怕沈鸣只是看一眼,他也感到心满意足。 但殷凛越来越热衷与沈鸣做a,每天晚上,他都会不知疲倦的占有沈鸣,似乎这样就能证明些什么,印记淡了他便再补上去,沈鸣的拒绝挣扎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在那个瞬间,殷凛彻底掌控了主权,不容沈鸣提出任何异议。 沈鸣极其厌恶那种感觉,他被迫承受殷凛施加的疼痛,那些屈辱像烙印般烫在他的身上,怎样都无法洗脱,他从没想过自己有天会遭遇这种局面。 被困在房内,被限制自由,就像古代被关在后宫的女人,日日只能等着被人临幸,仿佛被人压在身下成了自身唯有的作用。 沈鸣不是没反抗过,他有次甚至差点就逃出去了,但最后仍被殷凛找到了,他的力量在偌大的龙亚变得脆弱不堪,殷凛轻易就能控制住他,至于荆家…… 就算他顺应成了荆家族长,荆家与龙亚的依附关系仍没有解除。 殷凛禁止沈鸣离开别墅,却不会禁止外人过来,荆家每天都会遣人来送文件,然后又派人将签署后的文件拿走。 这件事对沈鸣而言,就像被关在监狱里的囚犯,所拥有的难得的放风机会。 ……可笑而无趣。 但这天,沈鸣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荆青雨女扮男装,头戴一顶帽子,剪裁得体的西装掩不住她的身材,她肌肤晶莹剔透,毫无半点瑕疵,无论从那个地方看,都不难分辨她真正的身份。 沈鸣盯着她,心中揣测殷凛放人进来的原因。 荆青雨期期艾艾的望着沈鸣,在发现沈鸣脖子上的痕迹时,脸色骤然变得难看起来。 沈鸣接过文件,倒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是他此刻的穿着,实在与公事二字联系不起来。 沈鸣懒得换衣服,就裹着一件睡袍坐在沙发边,那睡袍遮掩度还不高,能清楚看见脖颈、锁骨旁的痕迹,那东西是个成年人都认识,光是看一眼就能想象性事的强烈程度,要是没下功夫,怎么能弄出这样的痕迹来。 荆青雨到来前满腹的忐忑期待,此时都化作一场空妄。 “你怎么进来的?” 荆青雨抓紧手指,可怜兮兮的瞪着沈鸣不说话。 “你难道还以为没人认出来,你既然要扮男人,还化妆干什么。” “……你是说他们知道我是女的?” “显而易见。” “我奇怪的是他怎么会让你进来,你可是我的老情人。” 荆青雨低声道:“我不知道,没有人拦我,沈鸣,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我最近听说了很多事情,他们说你……” 沈鸣没等她说完,直接打断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我的身份,我利用荆为胜对付荆斐,我甚至还想利用你,这些都是真的,你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那你现在问完了,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知道太多有什么意义吗?难道你还指望跟我双宿□□?荆斐肯定跟你说了我不少坏话,你既然知道我跟荆斐是敌人,就该从此保持距离,别再来自找没趣!” 他语气严厉,狠绝的字眼让荆青雨顿时愣住,漂亮的眼眶刹那间蓄满泪水,“沈鸣,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沈鸣冷笑,“就凭你能做什么?你能帮我离开这里,还是能帮我对付龙亚,少自以为是了,我倒没想到你这么好心,我对付了你爸,你还反过来帮我这个敌人,你究竟是蠢呢,还是傻到无药可救?” 荆青雨说不出话来,她显然没料到沈鸣会是这样的态度,“沈鸣,荆……大哥,你还记得以前……” “那些事谁还会记得,我脑袋里除了仇恨,已经全都忘记了!”沈鸣骤然打断,“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跟荆斐长得还真是很像,见到就觉得倒胃口!” 沈鸣冷嘲热讽的话让荆青雨也恼怒起来,她怒声质问道:“daddy他以前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现在daddy找不到工作,那些人还咄咄逼人,我以前还以为你有苦衷,现在才知道你根本没有!你就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随便伤害对你好的人,对你来说根本没什么情义,能利用的就好好留着,不能利用了就抛弃掉,这就是你的原则,我竟然那么傻,以为你是被人逼迫,才不得已做出这些事情的!” 沈鸣低头,视线落在文件上面,以此掩盖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知道殷凛的目的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不能让荆青雨卷进来,荆斐再可恨,荆青雨也是无辜的,她不该受到牵连,而让对方远离漩涡最有效的方法,便是从此彻底撇清彼此的关系。 幸好荆青雨为人单纯,并不会对他亲口说的话产生怀疑,既然她想要这样认为,那便就这样认为好了。 荆青雨含恨离去,认定沈鸣是为利益利用了他,并诬陷了他爸这个好人,甚至将沈鸣定义为无情无义、唯利是图的小人,她心里原本就被荆斐种下了一颗种子,沈鸣的话给这颗种子浇了水,然后促使种子进一步发芽生长。 没人知道这颗种子最终会长成什么模样。 沈鸣盯着手里的文件有些出神,半晌才将举起的笔重新落下,无论殷凛想利用什么达成目的,他都绝不会轻易屈服。 时机就快到了,此刻无论如何都不能乱。 第58章 V章 当晚拥着沈鸣酣畅淋漓后,殷凛把玩着他手指说:“你说得狠绝无情,难道怕我对付荆青雨吗?” 沈鸣冷哼道,“那你放她进来,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我怕你无聊,毕竟是有一段过往,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你不必试探我。”沈鸣语气冷漠,“我想离开跟任何人都牵扯不上关系,你应该清楚这点。” “你就没动心吗?” “……” “真可怜,荆青雨肯定觉得你至少动过情,没想到……”殷凛压低声音,语气夹杂一丝笑意,“你根本从来没爱过她。” 沈鸣紧皱眉头,不耐烦道:“与你无关。” “是,的确与我无关,我不在乎你那些往事,只要你现在属于我就行了——还有,关于你的身份,我查到了一些新的东西。” “还有调查的必要吗?我已经承认自己就是荆瑜了。” “我一直以为你只是需要荆瑜这个身份,毕竟那份证明是作假的,但我想不通,你跟荆瑜的确很像,连荆家那些长辈都没能拆穿你,按理说,你要是荆瑜所有的事就顺理成章了,所以你对龙亚没有好感,更要报复荆家害过你的人,但荆家于你同样是责任,你是绝对不愿看到荆家败落的,我说的对吗?” 沈鸣兴致缺缺,“你既然猜到还问我干嘛。” “三年前,你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了吗?”殷凛声线拉得很紧,隐隐散发着硝烟的气味。 “我要是记在你头上,当时就直接了断了你,我只是憎恶你将要走上的位置,以前跟你站在相同地方的,你的父亲,他可是对荆家实施计划的主犯,要不是他对荆家几年来的打压,荆家后来也不至于落败,连我都被当时其他两大家族联手荆家杀害,就算他没等到直接动手,也到底是发起者,我厌恶很难理解吗?何况龙亚当时就是龙潭虎穴,我既存了私心,又不想你去送死,现在重提旧事有意义吗?” 殷凛稍稍挪动,替沈鸣揉捏着酸麻的手臂,“既然你就是荆瑜,那沈鸣又是谁?” “他已经死了。” “……借尸还魂?” “是。” 殷凛沉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确定沈鸣身份后,就深感不可思议,现在得到沈鸣亲自承认,他更莫名感觉心酸,沈鸣……他还是习惯叫这个名字,毕竟他从一开始见到的就是现在的沈鸣。 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自然不能与常人相提并论,也会能看淡许多事,就像禅语所述:得之不喜,失之不悲。 大概沈鸣也是这样看待他们的关系,得到固然是好,但失去也不意味着无路可走,凡事皆有因果。 似乎看透殷凛在想些什么,沈鸣嗤笑道:“我没你想象中看的那么透,反而死过一次,倒想把以前不敢做的都做了,不敢动的也都动了。” 殷凛将沈鸣抱得更紧,“你怕死吗?” “怕啊,死前生不如死的折磨实在不想再经历了。” 殷凛嗯了一声,将两人滚烫的肌肤更近距离的贴合在一起,他突然有些害怕了,更莫名心疼沈鸣,他没能经历沈鸣的前生,更连窥探的机会都没有,那是一段他被隔绝在外的记忆,他突然感觉自己在沈鸣的回忆里缺失了很多年,并且注定不能再找回来,就算再怎么让人去查探,他摸索到的也只是那段记忆的边缘。 他有些心慌,就像原本就抓不紧沈鸣,现在更是连握住对方的拳头都捏不住了。 后来殷凛就说了一句话,却迟迟没等来沈鸣的回应。 他说:“沈鸣,对不起——” 沈鸣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他手里捏着殷圣林这个帮手,并与对方再次达成协议,殷圣林对沈鸣是没有好感的,甚至连那两个孩子,他都觉得是因为沈鸣,所以其生母才被殷凛抛弃,这实在很残忍,他本来的目的就是让沈鸣离开,现在倒并不介意稍微施以援手。 殷圣林要做的不多,并且隐秘不易被发现,他只需在沈鸣逃离那座别墅后,将他暂时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随后沈鸣会趁其不备远离这里,那地方越是没人能想到,对他实施的逃离计划就越安全。 当天下午,在拿玩具陪孩子玩耍过后,沈鸣如常沿着走廊返回客厅,他的安分守已取得了守卫的信任,对方已经能任沈鸣走到门边,有时还能闲聊几句,这在沈鸣计划之中,他每次都在做新的试探,一旦触碰到守卫底线就立即收回,下次仍然故技重施,这种行为能无形中取得对方的信任,并且不引起任何猜疑。 沈鸣朝着半敞的门走去,动作悠闲自然。 “沈哥,你又去看那两个孩子了?” 沈鸣停下脚步,并朝门边走了过去,一边点头道:“是啊,孩子很可爱,现在已经会学大人声音了。” “沈哥对孩子真好,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孩子呢。” 另一人连低斥道:“别胡说。” “我没胡说,就是可惜了,沈哥,你就向家主低个头,我看他对你挺好的,你有错就认个错,家主肯定能放你出来。” 沈鸣轻笑,“你怎么知道?” “我还没见家主对谁这么特别过,沈哥你是第一个,把你关起来这些天,家主心情也特别不好,再说你们这种关系,家主都愿意顶着长老会的压力跟你结婚,是绝对不会在小事上跟你计较的。” 沈鸣没说话,他不动声色的朝着对方靠近,并摇头苦笑,“未必是小事,再说我也不会妥协。” “那你——” 对方声音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的盯着沈鸣,想不到沈鸣竟然会突然下狠手,但他没时间再分析,后颈剧烈的疼痛让他头昏眼花,接着就猛然晕厥在地。 第一个能靠出其不意解决掉,但接下来的却得凭真本事,沈鸣不敢松懈半分,他清楚这些人绝不会轻易放他离开,那等于违背了殷凛的命令,是一种巨大的屈辱。 沈鸣不得不抓紧时间,他下手前所未有的狠戾,竟将那几人逼得进退不能,这是一场苦战,好在沈鸣提前做过功课,知道这几人最大的弱点在哪里,他招招专攻软肋,趁对方无法再逼近的间隙走为上计,沈鸣绝无恋战之心,他的目的是离开这里,而非与这些人拼个你死我活。 在这片非核心成员禁入的区域,沈鸣要比他们熟悉得多,这有利于他逃离,也有利于他跟殷圣林派来的人接头。 沈鸣的计划并不算周密,随时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性,但他最终还是顺利潜藏了起来。 他被殷圣林安排在一处偏僻的房内,那里结满了蜘蛛网,似乎是废弃不用的屋子,沈鸣没带吃的,殷圣林似乎为了刁难沈鸣,也没有派人给他送来。 沈鸣在那间挂满蜘蛛网,看起来跟鬼屋没什么差别的房间住了两晚。 第三天,他在严密布局下找到将要运往河西的货仓,并偷偷潜伏了进去。 没人料到他会采用这种方法,沈鸣躲在里面听人议论纷纷,似乎大家都推测他还藏在核心区某处,毕竟龙亚内部守卫森严,沈鸣要出去绝没有那么容易,他还听人说殷凛立即飞了回来,听到消息几乎是震怒,这两天一直阴沉着脸,看起来像要杀人似的。 还下令无论如何都要找到沈鸣,即使是把龙亚翻过来。 沈鸣心想你就尽管把龙亚翻过来吧,反正你就算翻过来了,也决定找不到他半根头发丝。 何况他不是早就说过,现在的局面应当也在殷凛意料之中吧。 船比计划晚开了一天,沈鸣这三天就吃了一个干瘪的馒头,这会肚子都饿瘪了,还得防着被人查出来,幸好船晚一天顺利开出,他悬在半空的石头落了地,总算能稍微安心一点。 期间沈鸣饿得实在受不了了,又偷偷去找了点吃的,因为这事差点就被人发现。 他是藏在一个货箱里的,箱里面的东西已经被殷圣林想法腾空了,因为货箱非常多,他藏得那个又在角落里,所以被发现的几率并不大。 沈鸣心情复杂的渡过了两天时间,货船终于成功抵达海岸,这些下面的人很少见到他,所以沈鸣敲晕了一个人,将对方的衣服换上,一路假扮逃了出去,这其中惊心动魄的事情太多,好在沈鸣运气不错,手脚也够麻利,才能统统躲避开来。 然而这不过是个开始。 沈鸣清楚他逃出的消息很快就会被殷凛知道,只要认真盘查,殷凛就能查到他离开的方式,从而得知他所在的地方,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沈鸣不得不迅速离开这里。 但沈鸣怎么也没想到,殷凛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他在购买汽车票的时候被人盯着看了好几眼,那些眼神里充斥着怀疑跟审视,沈鸣警惕性极高,一看对方的表情就清楚情况不妙,他立即转身离开,远远看见有人朝他冲了过来,但速度显然比不过沈鸣,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面。 沈鸣没有工具跑不远,只能先躲在附近,等那些人离开才出来。 汽车这条路被堵死了,火车跟飞机更是绝对不可能的,沈鸣苦思冥想,最后把自己戴的戒指给当了,这东西是殷凛结婚那时候给他的,平时还强令沈鸣带上,沈鸣现在不得不庆幸,要不是这戒指,他还未必能这么快弄来一辆车,只是那戒指最后肯定会回到殷凛手上。 沈鸣几乎都能想象殷凛知道他当了戒指后的表情,肯定阴沉得像要杀人。 有车之后,沈鸣行动方便很多,至少不必再受到太大限制,他知道现在尤其不能放松警惕,稍有不慎就会被殷凛抢在前面,这次如若失败,恐怕再不会有下次机会。 他既然逃了出来,就已经怀着两败俱伤的心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跟殷凛回去那个地方。 如果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沈鸣目光微凝,眼中杀机涌现,他用力抓紧方向盘,只希望殷凛别把他逼到那个地步。 但事实未能如人所愿,沈鸣一路被步步紧逼,连半点歇息的片刻都不敢有,他每到一个地方都必须尽快离开,否则过不了多久,龙亚的人就会找上门来,沈鸣已经跟他们打过好几场了,有几次都差点被抓住,他心里焦急难安,意识到这样下去是不行的,他必须想个好办法,否则这样下去,再过不了多久他就已经撑不下去了。 被以这样的方式抓回去,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 后来迫于无奈,沈鸣被逼进了一座森林,这让他想起了在z国被追杀时的情景,那时候他们也是在这样的森林里,并经历了地狱般的屠杀,也正是那时候,殷凛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并且他们经历上次长达两年的分别。 以前是他帮助殷凛逃离,现在却讽刺的变成了他被殷凛一路追踪,其中翻来覆去的缘由,实在复杂得让人不知该如何叙述。 然后沈鸣再次见到了殷凛。 许久未见,殷凛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目光尤其阴霾,原先的和善被尽数收敛,从骨子里散发出强大的威压,气势慑人。 殷凛走近,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部滴进泥土,他眼神带着悲悯,与几分渗人的阴冷,他沉声道:“我说过你逃不了。” 沈鸣半跪在地上,他浑身湿透,看起来极其狼狈,但掩藏在他身上的气势并不逊色半分,他盯着殷凛,忽然觉得极其可笑,他从不信命,殷凛又凭什么来决定他的宿命,他仰起头,拿手将湿漉漉的头发撸上去,放肆笑道:“殷凛,你真可怜。” 殷凛目光冰冷,被碾压在心脏的恶魔肆无忌惮的逃窜了出来,他死死盯着沈鸣,明明是他掌控主权,看起来却比沈鸣还要可怜,倒真是映衬了沈鸣说的那句话。 ——殷凛,你果真是可怜啊。 沈鸣讽刺般勾起唇角,冷漠伤人的词语从唇齿不断泄露而出,他已经快被逼疯了,连续的逃离跟躲避耗尽了他所有的理智。 殷凛狠狠攥紧拳头,被偷偷藏在掌心的戒指刺得鲜血淋漓。 但此刻唯有肉体疼痛,能化解他压抑到近乎不能呼吸的深刻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