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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鸣倒好水,连药一起送到荆青雨手里,荆青雨吃完药,又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沈鸣坐在沙发揣摩了一下殷凛的心思,却发现他根本没法看透对方,索性无奈放弃,但显然殷凛在帮他,要不是殷凛拦下了希维尔,他现在大概已经被荆斐请去喝茶了。

    当然,不会是真的喝茶那样简单。

    沈鸣理不清思绪,索性出门买了点吃的,他平时懒得做饭,现在荆大小姐住在这里,他那点手艺更是拿不出手,偏偏荆青雨也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饭了,她这辈子连活鸡都没看见过,现在两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只能靠买饭来解决温饱问题。

    回来时,沈鸣发现楼下停了一辆汽车,他心头一震,这不就是先前送他回来,殷凛坐的那辆车吗。

    车灯熄着,车内显然不会有人。

    沈鸣心想莫非是见了鬼,殷凛刚才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这会就亲自上门来了?他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有事就不能直接说出来,非得这样绕圈子吗。

    沈鸣猜不出答案,他跑上楼,然后心情忐忑的敲门。

    殷凛没有钥匙,他要么撬门进来,要么是荆青雨开的门,而门锁没有被撬动的痕迹,事实显然是后者。

    沈鸣印证了他的猜测,荆青雨迫不及待地拉开门,满脸惊慌与手足无措,她脸色似乎愈发苍白了几分,看见沈鸣便急道:“沈鸣,家主怎么会来?不会是那天我冒犯他了吧。”

    沈鸣将视线投向荆青雨身后,果然看见殷凛坐在沙发的侧影,他仍笔直看着杯中蒸腾的水雾,似乎对任何事都毫无半点兴趣。

    “没事,他想报复何必等到今天。”沈鸣搂了荆青雨肩膀一下,“你去躺着吧,别把感冒弄得更严重了。”

    荆青雨偷偷瞥了一眼挺直背脊肃穆凝重的殷凛,他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荆青雨便了然家主在等沈鸣,但原因她却不得而知,只能心怀忐忑地应了,并低声叮嘱沈鸣小心一些。

    沈鸣应好,将打包的饭菜放在餐桌上,想了想又从冰箱拿出两罐啤酒,绕过殷凛时将啤酒罐放到他面前,然后在沙发对面坐下。

    “不知道你现在还喝啤酒吗。”

    殷凛抓起瓶罐,毫不犹豫的灌了一口。

    沈鸣笑了,“你一直没理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个人,毕竟现在跟以前不同了,以你的身份,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

    殷凛放下酒罐,冷淡道:“你高看我了。”

    沈鸣微微前倾,一副求知欲泛滥的模样,“是吗,还有你得不到的东西?”

    殷凛复杂地看了沈鸣一眼,不欲再进行这个话题,但他却庆幸沈鸣没假装忘记往事,假使刚才沈鸣像其他人般恭敬喊他一声家主,殷凛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直接撕碎他。

    在这半年里,他无数次萌生去找沈鸣的念头,那道种子在他心底生根发芽,犹如毒瘾般侵蚀着他的心脏,但殷凛却按捺住了,他想过让沈鸣自己选择,不再去干扰他的生活,他不想伤害沈鸣,因为一旦再见,他将无法再作出这样的保证。

    殷凛食髓知味,他想碾碎沈鸣的身体,狠狠嵌进他肌肤深处,让他崩溃的哭喊,让他歇斯底里地求饶,让他保证再也不敢离开自己,让他彻底的上瘾,从此以后再也无法离开自己。

    他将会伤害沈鸣。

    在看见对方的刹那,他所有被压迫隐忍的情绪都冲破屏障,像电流般烧灼着每一根神经。

    殷凛清楚,那一刹那,他已经没办法放下了。

    他想念沈鸣,这种情绪犹如翻天覆地的浪潮般不容颠覆。

    殷凛沉声道:“你在躲我。”

    “哪能啊,我躲你干嘛,何况就我们的身份,碰面真的挺不容易,我还得工作,还得应付荆斐……”

    “你将自己送到我眼前,却欲擒故纵地躲我,你在荆家的企业工作,故意交女朋友,是想引起我的注意吗?”殷凛在陈述的时候,心中却绷紧了一根弦,“在发现我没如你所愿的时候,你就趁机参加酒会,拿荆青雨做掩护逼我看到你,是吗?”

    沈鸣一脸愕然,他跟见鬼似的看着殷凛,似乎他压根没想过这种可能,甚至感觉殷凛想象力丰富到他无言以对,在沈鸣眼里,殷凛只看见了两个字:荒谬。

    沈鸣摊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殷凛目光一冷,“但你没跟荆青雨一起睡过。”

    “的确没有。”沈鸣无奈道,“你知道我从不逼迫别人,青雨说她还没准备好,我自然得等她做好准备。”

    殷凛咬牙道:“所以你根本没想起过我?”

    “偶尔会,毕竟我们有过非常美好的回忆。”

    “你在激怒我吗?”

    沈鸣沉默,他被殷凛的气势镇压,殷凛面无表情,但眼底却卷起末日般的风暴。

    沈鸣不禁捏了一把汗,就在他以为殷凛会动手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收起了低气压,他表情像被重新修复一般,再没有丝毫能被撼动的缝隙。

    但眉宇间的疲倦却无法掩饰,殷凛指向茶几,“给你的。”

    茶几放着精致的保温盒,盒壁蜿蜒的花纹充满了神秘感,沈鸣见殷凛不愿再说话,便动手掀开盒盖,一股混杂着中药的味道刹那侵入鼻端,乌黑的液体无法分辨其中的成分。

    “这是什么?”

    “药。”

    “什么药?”

    殷凛注视着沈鸣,却不再开口解释,他眼神极其坦诚,似乎在说你信我就别问那么多,不信就直接倒掉。

    沈鸣想了一下,然后双手捧起保温盒,将乌黑浑浊的液体喝了下去,这东西看起来怪,喝起来也怪,沈鸣从没尝过这样的味道,一时反胃差点给吐出来。

    他到底还是狠狠咽了下去。

    “喝完了。”

    殷凛动手将保温盒严丝合缝地盖好,他眉梢悄无声息地划过一丝窃喜,稍纵即逝。

    殷凛起身,“我走了。”

    “你就特地来送这个?”沈鸣受宠若惊道,“没想到你还这么念旧情。”

    将殷凛送出门外,沈鸣微笑着挥手送别,他看着殷凛不作停留的背影,将门关上,然后似被抽空了浑身力气,他背靠着房门,拿手蒙住自己的双眼,唇角紧绷的线条泄露了留恋不舍的情绪,浓浓的悲伤渲染着气氛。

    荆青雨听见楼下汽车引擎发动声,她打开门,看见沈鸣坐在沙发上,他点染了烟,缭绕的雾气笼罩在他身边,荆青雨猛地咳嗽起来,不高兴地道:“沈鸣,你答应过不在家抽烟的。”

    沈鸣没看她,却起身往阳台走。

    荆青雨拧着眉,她抢先拦住沈鸣,“你在跟我生气吗?”

    “没有。”

    “明明就有,你刚才都没看我一眼。”荆青雨踮起脚去抢沈鸣嘴里的烟,“你把烟灭了,不准抽。”

    沈鸣耐着性子道:“你先去吃饭,冷了就热一下。”

    荆青雨一脸委屈,“我都生病了,你还抽烟污染空气,你就这么不心疼我吗!”

    “我去外面,不会影响你的。”

    荆青雨抓住沈鸣的手,赌气道:“我会生气的!”

    换了以前,沈鸣肯定就一个劲哄她高兴了,但现在他实在没这个心情,“别闹。”

    “我闹?”荆青雨眼看就要哭出来了,“要不是为了你,我能住到这种地方吗,还没吃没喝的,衣服脏了也没人洗,你说过不惹我生气的,现在就不管我了!”

    沈鸣被吵得脑仁疼,他揉了揉太阳穴,还是去把烟给掐灭了。

    “吃饭吧。”

    但荆青雨却没有就此放过他,大概女人都是敏感的,即使沈鸣勉强如了她的愿,她也能清楚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像乌云密布般笼罩在房顶上空。

    荆青雨没受过这种冷落,或者说在跟沈鸣同居前,她也没机会尝试被冷落的感觉。

    她很快就爆发大小姐脾气了。

    “我不吃苦瓜,你别再夹给我了,快夹走,一丁点都不能剩下!”

    沈鸣把苦瓜夹干净,她又挑剔道:“还是有苦瓜的味道,我不吃了,你去重新买一份好不好?”

    “下面的饭没味道,你别吃表面的。”

    “我不要!”荆青雨把饭碗推开,“你不去买的话,我就不吃了!”

    “…………”

    看见沈鸣无动于衷,荆青雨积攒的愤怒愈发汹涌,她没吃过苦,在家向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人人都顺着她心意,她想要的都能得到,所以在生活琐碎上,就极易产生冲突,除非沈鸣事事顺着她,荆青雨半夜想吃甜点,他都得爬起来去买,这在沈鸣看来是很荒诞的。

    他跟荆青雨的感情在现实的考验下开始不断崩塌。

    毕竟生活不能拼演技,爱情不能当饭吃。

    荆青雨盛怒之下冲进房间,然后猛地反锁了门,她的行为像莽撞冲动的孩子,完全不会考虑后果,沈鸣味同嚼蜡地吃着饭,感觉自己没在谈恋爱,倒像是养了个娇滴滴的小孩。

    荆青雨有优点,脾气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沈鸣还是到阳台抽了一会烟,他拉了窗帘,阳台似被一团浓雾笼罩着。

    夜里风凉,冷气渗入毛孔,沈鸣穿了件衬衫,他摸了摸冰凉的手臂,正打算去添件衣服,就猛地被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第一反应是荆青雨,但这股念头还没成形就被打消,对方炙热的温度从肌肤传来,沈鸣表情僵硬了一下,他隐隐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殷凛牢牢箍住沈鸣腰腹,他微微弯腰,将头搁在沈鸣肩膀上,嗓音有种若有若无的撩拨感,“怎么不反抗?”

    沈鸣长舒一口气,没想到殷凛去而复返。

    “你撬了我家的锁?”

    “没。”殷凛似乎完全松懈了,他轻声道,“我翻墙上来的。”

    “还有事?”

    殷凛稍稍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沈鸣颈项,似绒毛轻轻滑过,“我控制不住了。”

    “……”

    “我嫉妒得快发疯了,你的折磨奏效了,我不能让你跟她住在一起,只要想到她会碰你,我就难受得不行。”殷凛压抑的声音携着不容反抗的控制欲,“沈鸣,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满脑子,每时每刻想的全都——”

    “能别这么跳戏吗。”沈鸣试图逃离殷凛的怀抱,却无法撼动他的桎梏,“我以为那件事已经成为历史了。”

    殷凛不容置疑道:“它永远不会成为历史。”

    沈鸣却摇头,“我从没想过重新开始。”

    “我没问你的想法。”殷凛语气冷漠而残忍,“我想,这就够了。”

    “啧,□□还得讲究个你情我愿的。”

    “我很想你。”

    沈鸣心脏像被狠狠攥紧一般,他眉眼低垂,掩盖了挣扎的情绪,“别忘了,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你在逼我。”殷凛冷冷道出沈鸣的意图,“你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权利,你逼我离开,还打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沈鸣,你太自私了,你想让自己心里好受点,就全不顾我的感受,你就这么恨我吗!恨到让我在短短半年的回忆里挣扎煎熬。”

    沈鸣面无表情的笑,“你想报复我吗?”

    “我想知道为什么。”殷凛将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你对我,或者对我现在的身份,究竟有什么误解!”

    沈鸣满脸疲倦,他似笑非笑地将视线投向远方,沉沉的黑暗犹如天幕般压顶而来,将他罩得近乎喘不过气。

    他不恨殷凛,也从没有恨过,他不能接受的是龙亚家主的身份,沈鸣有属于他的骄傲,荆家现在还在龙亚手里,附庸与被附庸的关系,绝对谈不上所谓的荣耀,他想夺回荆家,更想让荆家摆脱龙亚的控制,在遇见殷凛之前,他曾将龙亚家主视为头号敌人,甚至企图从龙亚内部入手,但这个计划被殷凛破坏了。

    龙亚跟荆斐害得自己身亡,荆家易主,但这件事跟殷凛没有关系,所以沈鸣不恨,他只是没办法接受,他不知道怎样跟仇敌的儿子在一起,他蛰伏龙亚四年之久,最终却得到一个这样的结果。

    他每次看到殷凛,都会想起一些陈年往事,似烈焰烧烤着血肉。

    然而沈鸣没办法解释。

    告诉殷凛自己荆瑜的身份?还是告诉他老爸跟荆斐联合害死了自己?

    这样的理由连沈鸣听着都感觉可笑之极。

    “没有理由。”沈鸣微微侧头,“你想报复,就尽管报复好了。”

    他语气里的轻浮成分惹怒了殷凛,殷凛骤然收紧双臂,沈鸣感觉被坚不可摧的铁臂牢牢焊住,身后殷凛呼吸渐渐变得粗重,他滚烫的温度让沈鸣热了起来,但比温度更不容忽视的是殷凛情绪的变化,他没想到沈鸣会任由摆布,这算什么,沈鸣还当自己是那个无比依赖他的学生吗,他真以为自己不敢吗!

    殷凛咬牙道:“你以为我不敢吗?”

    “不,你敢。”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重新——”

    他还没说完,就被沈鸣毫不犹豫的打断,“不可能。”

    “荆青雨就可以吗!”

    沈鸣辨不清情绪地道,“她跟你不同。”

    他们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沈鸣从没喜欢过荆青雨,却对殷凛真真实实动过感情,他向来谨慎小心,从不放下戒备,殷凛是唯一的例外。

    但那实在太危险了,沈鸣好不容易逃脱出来,又怎会再进去一次,他想到自己曾因为殷凛放弃了预先计划好的一切,就感觉后脊背一股冰冷凉气袭来。

    现在要再跟殷凛纠缠不清,他岂不是得直接将荆家拱手送给殷凛了!

    殷凛却误解了沈鸣的意思,他声音冷得像在寒冰里浸过似的,连咬牙切齿道:“好,很好!”

    沈鸣一头雾水,正要再说点什么,就感觉后颈被人狠狠砸了一下,针扎似的疼痛,他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身体就软了下去。

    殷凛接住沈鸣,将他稳稳抱在了怀里,他近距离盯着沈鸣的脸,感觉两年时间恍然像是一刹那。

    他俯身咬住沈鸣嘴唇,心想从现在开始,他再怎样都不会放沈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