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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沈鸣却迟迟未归。

    一颗子弹轰然射穿玻璃,剧烈声响将殷凛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拉了出来。

    他迅速翻身躲避,并听见楼下传来浑厚狂妄的嘶吼声。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现在放下武器,缴械投降,爷爷还能饶你不死——”他说着呸了一声,“这他妈说着太没劲,听见没,快给爷爷滚出来,否则这就是你的下场!”

    殷凛屏气凝息,接着几颗子弹又射穿了玻璃,几乎擦着他脸侧射入墙壁,殷凛摸了一手血,惊慌过后却迅速冷静下来,他清楚现在不能慌,至少不能坐以待毙。

    对方枪法很准,子弹穿透玻璃的瞬间,碎片跟着哗啦坠了一地,现在几乎没有完好的碎片。

    殷凛蹲下身,然后矫健挪到书桌旁,再抓着电脑翻身滚到角落。

    他电脑一直开着,此刻摄像头传递的画面正清楚呈现在殷凛面前,他看清了房外的袭击者。

    那是个体型魁梧的胖子,穿着一身牛仔衣裤,肚子大得像要崩破牛仔衣料似的,他匪气地叼着一根烟,手里举着黑色消音□□,神情悠闲跟来邻居家串门似的。

    他甚至没把殷凛放在眼里,就像猫抓老鼠,从来不会将老鼠视为对手。

    殷凛确认过胖子的位置,正打算往楼下撤,便发现胖子突然抬起头,他发现了摄像头。

    胖子盯着摄像头看了好一会,他脸色透着阴寒气息,目光阴郁,满身戾气,然后胖子猛然冷笑起来,表情凶狠使人不寒而栗,殷凛浑身紧绷,血液近乎凝滞一般,接着胖子举枪对准殷凛,他顿了两秒才屈指扣动扳机,子弹猛地射穿监控镜头,猝不及防的炸裂让殷凛浑身凉透,子弹犹如击穿了他的脊髓。

    监控画面猝然漆黑,殷凛不敢耽搁,他迅速推开朝向后方的窗户,底楼窗沿有落脚的平台,殷凛拿出绳子,将一头系在腰间,另一头则将铁钩挂在窗户旁,他借助绳子顺利落到底楼窗沿上,然后推窗跳了进去。

    行动焦急紧张,殷凛却没忘记带沈鸣给他防身的□□,他纵身跳进底楼厨房,然后持枪警戒四周,整个过程惊心动魄,殷凛放轻脚步,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他听见胖子踹门的声音,防盗铁门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殷凛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

    胖子力道极强,铁门不断嘎吱作响,殷凛却开始怀疑起他的智商,比起西文恩高超的□□,他蛮横冲撞的行为实在愚蠢之极。

    殷凛趁机冲进杂物室,杂物室有一间地下室,沈鸣曾经带殷凛去过,那里非常隐蔽,胖子是绝不可能找到的,殷凛没打算出去硬拼,那个胖子显然有些本事,何况龙亚的人他现在还招惹不起,与其拼个半死,不如先忍耐一时。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杂物室堆放着许多废弃瓦罐与水缸,殷凛找到缺了一角的水缸,然后小心将其搬开,没人能想到,这个水缸下面竟然别有洞天,除了水缸掩盖,其后还有隐秘砌好的砖头,必须用正确方法才能搬开,殷凛缓缓触摸着砖头边缘,然后沉下心缓慢撬起砖头边角。

    地下室没有信号,殷凛听着残暴凶狠的砸门声,想了一下还是迅速给沈鸣发了短信,他尽量简洁叙述现在情况,并叮嘱沈鸣暂避起来,他不会有事。

    短信发送出去后,殷凛便迅速进到地下室,从内挪动水缸非常吃力,着力面积导致结果事倍功半,水缸将入口完全遮盖的时候,殷凛听见砸门声骤然消失了,同时外面传来微弱的对话声,他无法听清谈话内容,更不知道究竟是谁拦下了胖子,殷凛咬紧牙关,最终还是将砖头砌了回去。

    胖子的目标是他,殷凛清楚自己一旦出现,局势会陷入愈加危险激烈的状态。

    接下来便是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殷凛背靠在墙上,他轻轻地喘息着,再将手指一根根用力攥紧,气氛似硝烟在弥漫,殷凛缓缓闭上眼,脑袋像有一根紧紧绷直的弦,他咬紧牙关,痛恨此刻自己的无能为力,他焦躁而担忧。

    沈鸣会不会没看到短信?

    是不是他在阻止胖子砸门?

    他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殷凛统统一无所知,他陷在极度的无助之中,并且深受愧疚折磨,他不敢想象,如果沈鸣真出了什么事,他将会怎样,龙亚想抓的人是他,没有沈鸣,殷凛自己早就被抓走了,他不能害了沈鸣。

    殷凛从没像现在这样迫切地想要力量。

    他开始冷静思考西文恩说的话,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么他还需要一把钥匙来开启这种能量,但没人知道钥匙是什么,难道危险就是开启的钥匙?西文恩也曾说,之前他就是在濒临死亡才爆发的。

    殷凛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殷家人,他不想死,更不想沈鸣被牵连,他想要这股力量,他从不犯人,但人若犯他,他也必诛之!

    即使龙亚所向披靡、坚不可摧。

    殷凛耐着性子等了快一个小时,他心情复杂,浑身是汗却手脚冰冷,殷凛挪开砖头,侧耳没听见任何声音,他小心翼翼推开水缸,只见房内漆黑一片,周遭万籁俱寂听不见半点声音。

    他走出杂物间,便看见客厅亮着灯,隐约还能听见说话的声音。

    殷凛很快辨认出沈鸣的声音,他连跑了过去。

    在胖子一通蛮力打砸下,铁门已经严重变形,地上洒满了鲜血,西文恩坐在椅子上,一条胳膊几乎被血迹覆盖,沈鸣正在给他处理伤口,即使打了麻醉,取弹的过程仍让殷凛胆战心惊,但西文恩却只是拧着眉,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

    旁边温恩也受了伤,他正在自己包扎伤口,嘴里发出轻微的痛呼声。

    沈鸣抬头看见殷凛,脸色猛然一变,但似乎想起西文恩不再具有威胁,便很快恢复了平静。

    殷凛动了动嘴唇,却看见西文恩朝他摇了摇头,似乎提醒殷凛不要暴露身份。

    帮西文恩包扎好伤口,沈鸣才动手给自己消毒,他反手动作很别扭,殷凛连接手过来。

    沈鸣嘶了一声,还有心思打趣道:“就算我没及时让你出来,也没必要打击报复吧。”

    殷凛动作轻缓下来,“我不是让你别回来吗?”

    “我当时就在附近,本来不想出现的……”沈鸣瞥了西文恩一眼,“不过贺森那家伙差点把西文恩打死,啧,西文恩要死了,我一个人可杀不了贺森。”

    西文恩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我迟早要杀了贺森那个混蛋!”

    沈鸣笑道:“龙亚有你不想杀的人吗?”

    “没有。”

    “他们竟然派贺森来,这代表你已经被放弃了吗?”

    西文恩冷道:“龙亚从来就没信任过我。”

    沈鸣起身,他朝西文恩伸出手,没有一丝玩笑成分的问道:“你想先杀我,还是先杀贺森。”

    西文恩毫不犹豫的握住他的手,“杀贺森。”

    两人达成共识,算是一笑泯恩仇,事实上,龙亚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但沈鸣跟西文恩却相识已久,西文恩嘴里常念叨着想杀死他,但关键时刻却还是会保他的命,沈鸣同样是这样,这是他们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然而就算结了盟,却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杀死对方,没有任何事情能绝对把握,就像他们彼此也不会绝对信赖任何人。

    然而他们的对峙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贺森。

    在龙亚,贺森的强大无人质疑,他却尤其讨厌西文恩,大概因为西文恩原来是殷家的人,贺森没事就挑衅西文恩,导致西文恩恨之入骨,但他打不过贺森,即使西文恩跟沈鸣联手,也只能跟贺森打成平手,他们无数次想要干掉贺森,却总是没能如愿,这几乎成了两人的心病,西文恩想杀贺森,沈鸣同样想杀他。

    这是他们唯一没有出现分歧的事情。

    贺森受伤离开,事情却不会就此结束,沈鸣清楚,龙亚下一轮攻击很快就会到来,他们必须养精蓄锐,并找到新的落脚点。

    西文恩跟温恩暂时留在房内,殷凛总算找到机会跟沈鸣单独相处。

    沈鸣靠着栏杆看向沉沉夜色,殷凛从背后抱住他,并伸手取走沈鸣指间的香烟。

    “你——”沈鸣转身想夺回来,却被殷凛箍住双手,他将烟扬手抛下,然后狠狠吻住沈鸣,嘴唇毫无阻拦的碰在一起,沈鸣怔了一下,接着抱紧殷凛再疯狂的吻了回去。

    一吻绵延持久,沈鸣轻喘笑道:“有事?”

    殷凛紧紧抱住沈鸣,并将头搁在他肩膀上,他这个姿势充满了依赖感,让沈鸣无法抵抗的一阵心软,过了好一会,殷凛才低声道:“龙亚会放过我吗?”

    “不会。”

    “你要跟我逃一辈子吗?”

    沈鸣低笑出声,“你才多大,现在就想着一辈子的事。”他虽在笑,但话语里却夹着无法掩饰的无奈。

    殷凛表情复杂道:“沈鸣,你别对我这么好,我怕会伤害到你。”

    “你能伤害我吗?”沈鸣不以为然,“别想太多,我本来就对龙亚没什么好感,现在为你跟龙亚决裂,也不算什么坏事。”

    “……我想变强,我希望自己有能力保护你。”

    沈鸣就当他在开玩笑,不无敷衍道:“会有这一天的。”

    “你能永远陪着我吗?”

    沈鸣凝视着前方,他目无焦距,好一会才轻叹道:“谁知道呢……”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不离不弃,携手白头。”

    沈鸣缓缓嚼着殷凛说的话,他表情掩藏着浓黑的夜色中,却感觉殷凛那句承诺,更像是无法企及的奢望。

    有谁能真的携手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