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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金瓯永固

    阮清头一回在船上睡了这么久,睁开眼时,人是趴着的。

    上身,还散乱地穿着件小衣,下半截,全都被扒没了。

    她艰难撑着腰坐起来,全身骨头都被拆了一样,尤其是两条腿,直接劈了算了。

    他也就是没把她给撕了。

    再低头看看身上的红痕,阮清无奈叹了口气。

    要依附谢迟,就要承受这些。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学人家,好好地娶妻纳妾,雨露均沾?

    此时,外面天已大亮,阮清没人服侍,就自己慢悠悠收拾。

    看着昨晚那半桶水还剩下一点儿,早就凉透了,也舍不得倒掉,索性天气热,也就将就着用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过过穷日子,如今在这船上,踏踏实实体会了一把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的滋味。

    等收拾整齐,又心里还惦记着今日库存还剩多少。

    其他都还好,只是这两日打仗,受伤的人多,中舵的淡水消耗极快。

    离开东阳国时,不是没想过补给,但是她和谢迟都担心东阳人在食物和水里做手脚,反复商量了两次,谨慎起见,还是作罢。

    阮清去底舱前经过甲板,远远望见谢迟已经在整顿船上剩余的战力了。

    他怎么像个成精的野兽一样,永远都不知疲倦呢?

    这样下去,不等坐上中宫的位置,就要被他祸害死。

    得想办法把那个惜时公主塞到他床上去。

    阮清扶着腰,顺着木板台阶,走入下面的船舱,经过厨房,只跟厨子要了张硬饼,便一边咬着,一边开始盘点库存。

    可到了中舵,就见门口把守的两个人在骂骂咧咧。

    “出什么事了?”阮清最担心她的水。

    船上一千多号人,全靠这点淡水活命了。

    那俩人见了她,支支吾吾。

    “水脏了?”

    “没……,没有。”

    “那是没了?”

    “还……,还有点。”

    阮清推开两人,从窗口往下看去。

    果然,中舵的水,只剩一层底了,根本不够回航。

    “没关系,不要慌,还有办法。”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法子也已经想好了,但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那两人见阮清这么和气,这才壮着胆子道:“阮姑娘,有件事,我们要是说了,你别生气。”

    “大家都是兄弟,日夜辛苦我都知道,有什么你们尽管说,有问题我们解决便是。”阮清平静道。

    “阮姑娘,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那个惜时公主身边的侍女,都命人来抬水,我们人微言轻,拦不住……”

    “抬水?”

    阮清又看了一眼中舵里她心肝宝贝的水,“他们抬走多少?”

    “说……说是公主要洗澡,抬走了不下二十桶。”

    “二十……”阮清的心里,快要炸了。

    她跟谢迟两个人,半桶水的都舍不得用完,他临走,还特意给她剩了一点儿用来晨起盥洗。

    惜时一个人,一晚一早,洗了两次,用了二十桶!!!

    “她不知道这是全船人的命么?”阮清的言语里,依然听不出什么愤怒的情绪。

    那两个看守道:“我们说了,可是那侍女说,他们公主尊贵,是要服侍殿下的,必须每日晨昏沐浴,仔细保养,怠慢不得。说是若惹恼了殿下,谁都担待不起。所以,咱们也不敢再拦。”

    阮清口中的银牙都要被咬碎了。

    但是,这口气到底还是咽下去了。

    她从底舱上来时,一直在劝自己。

    惜时是个娇贵的公主,没过过苦日子,娇气一点很正常。

    一个女人背井离乡,要以色侍人,委曲求全,其中的难处,阮清感同身受。

    所以,她想,水的问题,还是可以解决的,只要好好跟惜时说说,只要她能改,大家还可以和平相处。

    毕竟,这个公主也算是谢迟此战功勋的一部分。

    在这海神号上,莫要说一件战利品,就算是活鸡活羊,该养的,还都得好好养着。

    阮清去了专门给惜时安排的上等船舱,在外面敲了门。

    “谁啊?”

    “是我,阮清。”阮清想了想,补充道:“就是太子殿下的那个寡嫂,有件事,想当面与惜时公主说说。”

    “公主在更衣,你候着。”里面侍女甚是不客气。

    阮清便正了正头上的发簪,在外面安静候着。

    她这么多天,常常头上一件首饰都没有,只包一件头巾了事。

    今早,到底是心情不错,临出门,才特意簪了一支发簪。

    这簪子,与寻常的不同。

    是谢迟上船后,闲来无聊时,用精铁的箭头专门给她磨的。

    他说,只有这种雪亮锋利的东西,才最配她这种美貌温柔又杀人不眨眼的毒妇。

    里面磨蹭了好一会儿,仍然没人开门。

    阮清等了许久,实在是还惦记着有许多事要做,便又重新敲了一次门。

    这次,门开了,里面探出那侍女的头,“哟,你还在这儿呢?把你给忘了。”

    阮清:“我可以进去吗?”

    “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了。公主殿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他们主仆两个,仿佛全然忘了昨天是谁帮她们解的围。

    阮清的左手,捏着右手的指尖,笑着道:

    “我是来提醒一下公主,距离海神号靠岸还需要些时日,船上人手过千,而中舵的淡水已经快要没有了,所以,还要委屈一下公主,今后无需晨昏沐浴,每日只需简单梳洗便好。”

    那侍女嫌弃地看了阮清一眼,“所以,你们这些人在船上这么久,都不沐浴的吗?”

    阮清看见,她的头发还是湿的。

    合着这主仆两个,不但是主子洗了,侍女也洗了。

    她的二十桶水!!!

    阮清的心在滴血,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

    “海上行船,旷日持久,淡水是赖以为生的根本,比起大伙儿的性命,不能沐浴根本算不得什么,即便是太子殿下,也是如此。公主若是实在闷热得难受,半桶水也足够擦拭一番了。”

    侍女看着阮清,如见了鬼一般地莫名其妙:

    “擦?你们大熙朝,不会人人都这么过的吧?这么脏的吗?”

    她将沐浴的事,上升到整个大熙朝,阮清有些不悦了。

    但她依然站得端正,和颜悦色:“不管大熙朝的人怎么过活,公主以后都是大熙朝的人了,此生此世,都不可能再回头,不如入乡随俗为好。”

    门,砰地开了。

    刚刚沐浴梳妆过的惜时公主,站了出来。

    “阮清,放肆!你说这话,算是威胁本公主吗?”

    那侍女也挺直了腰板,叉着腰:“呵呵,我们公主来大熙朝是和亲的,将来,是要诞下两国血脉的继承人的,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指手画脚的,你一个寡妇,算是什么东西?连沐浴的水都给不起,你们大熙朝的国运是不是快到头了?”

    阮清克制地眼帘轻掀两下,依然用柔软音调,认真纠正:

    “你说错了三处。第一,惜时公主并非和亲,她只是大熙朝太子殿下顺手带走的战利品。第二,以后不可以再随便问我,我是个什么东西。”

    “第三……”她说着,一手突然抓住侍女的脖子,一手抬起,摘了头上发簪,雪亮箭头,酷嗤一声,扎入侍女的右眼,直末入脑!

    “第三,你有眼无珠,生生世世都无缘看到,我大熙皇朝,金瓯永固,万世永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