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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清河十九年

    直到这一日,陈玉宁大婚,原先安排在孟夏的婚事,推了一个来月才举行。

    陈绥站在皇宫的城楼上,看着朱红色的轿子金碧辉煌,陈帝纵是因为陈斯南一事将陈玉宁赐婚嫁给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却不曾少了她的仪仗和规格,甚至提前几日将吴妃恢复了她的贵妃之身。

    以贵妃之女出嫁,纵是曹家家门不厚也不委屈陈玉宁半分。

    陈绥看着她的车马慢慢离开她的视线,慢慢走向更远的地方。

    她也在想,她又是否能与那位少年余生幸福?

    陈绥不知道,但她知道,吴贵妃最是欣喜,而陈斯启站在宫门看着队伍的离开没有笑颜。

    他也在乎这个妹妹吗?这不得而知。

    ……

    且说周琳绾忌日那天,二人并没有见面,陈绥只是让祝儿给周昱送去了一碗面,一碗从宫里送出去便坨了的面。

    祁明绪凭借夜色坐在房中,看着那碗放了一日的面,拿起筷子慢慢吃着,便也只是吃着。

    夜色幽幽,星河缀篇幅自成画作。

    有夏风盈,知了叫,风扶枝叶间似连枝蔓也在哀鸣。

    哀鸣故人,哀鸣悲伤,哀鸣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日子。

    伸手不可及,抬眼再无笑颜盈盈,是风和水相触而不融;是枝和土相洽而缓缓蔓延;是山川的横沟坐落的州州相别。

    周昱,什么都不能拥有。

    祁明绪,却只能看着母后身逝、忠臣赴死。

    何以生死相教。

    我自知其中深浅的呀。

    ……

    日子缓缓慢行,陈绥坐在殿中,今日是她和陈今安的及笄礼。

    她看着紫堇和清月忙前忙后,祝纾也带着满满的笑意,镜子里的人带着浅笑看着这一幕,可她盼望的人并没有出现。

    皇后身为长者在德仪殿为陈绥过妆,确认诸事,而顺仪殿去的是荣妃,她与陈今安在同一天及笄,除去姐妹先后的礼,只有请来方老夫人与大长公主也就是陈帝的姑姑才能以示长者身份,于二人不偏不倚。

    挽髻、扑面、上妆、描眉、点唇、簪发、着衣。

    既唱既跪,既吟既歌,有乐有曲。

    陈绥与陈今安相视而笑,齐齐走向那通红毯子的尽头。

    跪而待簪,又左右二长者持簪入发。

    左右满座,人皆怀笑怀喜而来,高座上,陈帝和皇后的脸上也带着笑。

    陈绥瞧着那笑比以往浓很多很多。

    她的目光在这众人里,试图搜寻着一道身影,依旧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不在其中,不在这满堂欢乐里。

    而后陈绥便只能看着陈今安,她笑得眼里都是亮晶晶的。

    陈绥心想,恭喜呀,祝家的陈今安,你也将一直一直是父皇的女儿。

    明黄的圣旨被打开,陈绥听到了来自陈帝的祝愿,不止陈绥,所有人都听到了。

    包括隐在角落里那个黑色的身影。

    人们的笑意便更浓了。

    清河二字,是陈帝给陈绥最大的宠爱。

    从此之后,她便是清河公主,是酆国的清河。

    清河十九年……

    将记忆从往事抽出,陈绥看着眼前熟悉的宫道,轻挥着手上的团扇,施施然走过一堵红色的宫墙之后,一声压着嗓音的低吼随之而出。

    “刘寰玉!孤说过,不许你将她牵进来。”陈斯衡身着一身明黄色的四爪螭纹锦袍,身上俨然已有一股君临天下的威势在,较四年前多了很些的稳重,他的神色冰冷如霜,眼眸透出二簇寒冰直逼眼前衣着华丽的妇人,便增添了更多的阴沉。

    刘寰玉将袖下的手紧了紧,面上依是轻嗤一笑,眼里揣着不屑,“您为了您的权可以娶我,怎么为了情就不想占有?”

    “不过是给你选几个侧妃,怎么,委身为妾你就不舍得了?”似是借着这劲,又咄咄道。

    “京中都道太傅疼爱女儿,二十岁了还不出嫁,这不是您不肯放手吗?”

    陈斯衡缓缓将眼抬起,眼里波涛汹涌着什么,目光凌厉,仿佛下一秒便能甩出二只眼刀将人横脖而砍,他将唇勾起,却似看死人一般盯着刘寰玉,“你死了,孤便能给她一个正妻之位,你说,太子妃重病而亡,丞相会如何?”

    焉知刘寰玉却不由得大笑一声,语气里充满厌恶,连身子都微微发颤,不知是惧怕或是什么,“丞相如何,与我何干?”

    “该是太子殿下您若想,便一刀了结了我,也好过相看两厌。”

    那道红色的身影缓缓走入这小花园,便看到了站在花园里争执的太子和太子妃二人。

    她的红唇轻勾,将眼一扫,那艳丽的红裙在空中划过张开一道划痕,身上带着张扬和一丝慵懒,“我说,您二人若要吵架请回东宫闭起门吵,在这儿闹算什么?”

    “我的阿娴又不是你们的玩物,太子您要真舍不得阿娴要么把太子妃休了,要么把太子之位辞了,这几句话听了三年,你们不腻我都腻了。”

    太子陈斯衡和太子妃刘寰玉成亲三年多了,至今无所出,而知道内幕的人都知道,这二人关系不洽,感情不和。

    二人似没想到有人插话,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将剑拔弩张的气势一敛,陈斯衡的神色添上几分的平和,越过刘寰玉朝她走去,“九丫头,今日怎么入宫了?”

    自从搬出皇宫后,陈绥便鲜少入宫,今日进来后还听到了夫妻二人大大咧咧在御花园吵架,她不得不感慨一句,情爱真可怕。

    可听到这句九丫头,陈绥的脸色一凛,剐了陈斯衡一眼,神色并不比方才二人吵架的时候好多少,“太子,清河入宫有何不妥?什么九丫头的,你当我还小?”

    陈斯衡脸上的神色一凝,眼眸微暗,“清河。”

    陈绥这才缓了神色,又扫了刘寰玉一眼,“你们夫妻吵架,别拉上阿娴,阿娴可不做妾。”将眼睛落在陈斯衡身上,陈斯衡身子一滞,幽幽的眼眸里微闪,而刘寰玉也是微微一凝,陈绥才补了一句,“这句话,我可是记了多年,你们的争执不要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