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声音略显低沉且略带一丝沙哑,仿佛被岁月磨砺过一般,这使得云桑落一时间未能辨认出来者究竟何人。她不禁心生疑惑,微微蹙起眉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待看清来人时,云桑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之色——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曲初然!
她上次与曲初然相见,还是年前了。
那天她和云母出门采买年货,路上碰到了同样出门采买年货的曲初然。
因为曲楚然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一直在催促,所以两人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
后来她给曲初然去过信,没有得到她的回信,而是她母亲派了人带着礼物到将军府表达了谢意,说曲初然在备嫁,比较忙碌。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云桑落没事别去找曲初然,也别给她去信打扰她。
然后还隐晦地提出曲初然的妹妹曲悠然年纪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时间很多,让云桑落可以去找她玩!
给云桑落整了个无语!
如此,她都不用让人去查,曲初然在曲家到底有多不受待见,她那所谓的母亲又是怀着什么心思对她。
父亲不管事,母亲又是个偏心到没边的,难怪她的眼底深处总是有一丝忧
伤。
她现在能出现这里,恐怕也是天顺帝下了旨让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参加,还有之前的宴会也已经以曲初然身体不适为由没她参加了,若是此番再度阻拦,定然会惹人非议闲言碎语不断。
不然她今天也大概是见不到她的。
“初然!”云桑落搁下手中茶杯,赶忙起身步出凉亭前去相迎。
待到近前仔细端详,这才发觉她面色苍白憔悴不堪,就连原本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眸之中,此刻也满是深深的倦怠之色。
"怎么了?近日可是有诸多烦恼之事缠身?"云桑落见状不禁紧紧拉住她的双手,满脸关切地询问道。
"无妨。"曲初然微微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
细看之下,那笑容之中却分明夹杂着无尽的苦涩与疲惫之意,使得云桑落心头一紧,秀眉再次轻轻蹙起。
刚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宽慰之语,二人已然一同迈入了凉亭之中,刹那间,云父、云母以及云安年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齐齐投射过来,牢牢锁定在了她们的身上。
云桑落又只好先给他们相互介绍。
“这是我阿爹阿娘和弟弟云安年。”
“这位大理寺卿之女曲初然。”
“见过伯父伯
母。”云桑落的话音一落,曲初然乖巧恭敬地给云母云母行礼。
云父云母本就是性格和善、待人亲切之人,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自家女儿竟能拥有这般亲密无间的好友时,心中的喜悦之情更是难以言表。因此,尚未等曲初然把话说完,云母就连忙开口让她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若不是担心自己冒失,云母恐怕早就上前亲手扶起曲初然了。
不过尽管如此,曲初然还是行完礼,才道谢后慢慢起身,“多谢伯父伯母。”
“曲姐姐好。”云安年在云桑落的示意下,起身跟曲初然问好。
听到云安年的招呼声,曲初然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随即同样以半福之姿回应了他一个平辈之间的礼仪,并柔声应道:“安年弟弟安好。”
曲初然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优雅气质以及恰到好处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彰显着其大家闺秀的风范。
相互问候完,曲初然才坐下和他们一喝茶聊天,不过大部分都是云母和云桑落在说,她该回应的时候回应,不该回应的时候就只是偶尔插话。
尺寸把握得很好,所以不会让人觉得她冷淡,也不会让觉得觉得她话多。
云桑落难得有个亲近的朋友,云母很开心,问了她许多问题,曲初然都一一耐心回答,没有半点儿不耐烦。
望着眼前满脸慈爱之色的云母,曲初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生平头一遭,她竟对云桑落生出了艳羡之情。
云桑落因为云贺亭的关系,一夜之间便从一介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尊贵无比的将军府大小姐,她没有羡慕,嫉妒和不平更是没有。
因为他们家收留养育了姜雪宁,云桑落被皇帝破格封为县主她也没有羡慕,还觉得那是他们家好人有好报;
云桑落被赐婚给顾砚尘这个年纪轻就手握重权,宛如谪仙的首辅时,她依旧心如止水,未曾有过片刻的眼红和向往。
但是此时此刻云,看着父云母那充满爱意的目光以及温暖和蔼的笑容,她羡慕了。
云桑落虽然出身卑微贫寒,但她却拥有一对深深疼爱自己的双亲。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乖巧伶俐、善解人意的弟弟,事事听从姐姐的吩咐,满心满眼都是对姐姐的敬爱。
反观自己,虽说是生于官宦之家,衣食无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却是一团乱麻。
因父亲生性风流,后院妻妾成群,致使
整个府邸终日被各种勾心斗角所充斥,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父亲是个只管播种,不管养育的,对于子女们的成长教育不闻不问,家里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到他,他就不管也不问。
她的母亲,因为她不是儿子,父亲因此在她的月子里便纳了妾室,母亲便将所有的怨恨与不满统统归咎到了她的头上,自小对她冷眼相待。
而与她同为女子的妹妹,其却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因为母亲怀她的时候花了好多精力保胎,然后生她的时候又因为难产,导致以后再不能生育,加上妹妹不是足月出生的,生下来身子不好。
母亲将这一切归咎于自身,认为是自己害得妹妹变成这般模样,要弥补她,便给了妹妹无尽的偏爱,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关爱都倾注在了妹妹身上。
这个说辞当真是可笑至极。
都是女儿,她的父亲都因为她们不是儿子在母亲的月子里抬妾室,但是母亲不怪父亲,却只怪她不争气,对妹妹更是从未怨过半分。
若是她生她的时候就因为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生,以她对自己的不喜怕是直接就把她扔乡下庄子里了吧!
想到这里,曲初然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