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桑落酒》 第1章 身死 姜国,天顺二十八年。 距离京城八十里的望神山上,一处临时搭建在八卦阵中的祭台上,绑着一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女子,下面堆满了柴火,边上站着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手里分别拿着火把和酒坛。 不远处坐着一个身着红色宫装的美艳女子,一旁站着几个随时听唤的侍女太监和一个手持拂尘的老道士。 女子靠在椅子上,一手摇宫扇,一手拿着酒杯,不时轻啄一口,脸上眉眼皆是一副自得开怀之色。 太阳升到最高空时,老道士甩了甩手中的拂尘,上前躬身恭敬地开口:“公主殿下,时辰已到,祭天可以开始了。” “好。”姜雪宁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一旁的侍女立马上前扶她。 姜雪宁走到祭台前,看了看架子上昏迷的人,一边叹气一边摇头,然后转头问身后的老道士:“本公主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清醒着献祭效果最好?” 其实这话老道士根本没说过,不过他明白姜雪宁是什么意思,所以还是顺着她的话应声:“是的,公主。” 对于老道士的识趣,姜雪宁很开心,咯咯笑了笑,语气轻慢:“那就,把她泼醒吧。” 末了又特意加了一句:“对了,这山顶取水不易,就用烈酒泼吧。”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拿着酒的士兵立马上去把手里的倒在女子身上。 强烈的刺痛下,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睛,看清面前的人以及自己的处境,涣散的瞳孔聚起震惊和不解之色。 “桑......桑荷?” 听到这个名字,姜雪宁眼里浮起一丝嫌恶, 随即上前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云桑落,本公主该说你蠢呢还是蠢呢?” “这么多年了,你难道都没有发现我和你那个蠢妹妹不一样吗?” 说着嗤笑一声:“看在你马上就要死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你那个蠢妹妹十三岁那年落水后就死了,我只是占用了她的身体而已,可不是你的妹妹。” 姜雪宁神色语气尽是得意之色,边说还边摇头叹息:“云桑荷这个名字真的不是一般的俗气难听,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能忍这么久的,好歹也是个公主,怎么如此没有品味!” 顿了顿:“不过她都跟你们这些低贱的农民做家人了,能忍这么俗气难听的名字也就不奇怪了。” 云桑落的神色从震惊到果然如此,再到愤怒和愤恨。 其实她早就发现不同了,只是不知道也没想过世上会有如此离奇之事,只当她是本性暴露,视曾经被他们家收养,在村里和她姐妹相称,为了生活,做了最底层老百姓的家的女儿的那段过往为耻辱。 毕竟皇家人本就心高气傲又薄凉。 却不想,竟然这般原因! 看到云桑落脸上的恨意,姜雪宁心中很是畅快,“你知道吗,云桑荷的魂魄可是我亲手捏碎的,哈哈哈。” “你什么意思?!”云桑落瞳孔紧缩。 “意思就是,我刚穿来的时候,你的蠢妹妹其实还没死,我想要这具身体,但是她不让,所以我们争斗了一番,弱肉强食,她败了,魂飞魄散。” 听到这话,云桑落恨不得上去撕了姜雪宁,只可惜她此刻身受 重伤还被绑着,只能徒劳挣扎,还扯开了伤口,流出了更多的血。 “你......毒妇!” 被骂毒妇,姜雪宁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开怀大笑,“毒妇?对,我就是毒妇,不毒我一个公主怎么能手握权力,插手夺嫡,如今还被封为长公主呢?” “你们全家倒是善良,云桑荷也善良,可是你们都落得什么下场呢?” 说着拍了拍手往后退了几步,“好了,不跟你多扯了,时辰到了,你该上路了。” “你要做什么?”云桑落这才注意她的脚下堆着许多柴火,心下惊恐。 “做什么?”姜雪宁冷呵一声,“当然是拿你祭天啊,大师说你的八字和我的相合,可以我为挡杀劫,不然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不送你和你爹娘一起下地狱,而是把你留在身边这么多年,我堂堂嫡公主难道还缺你一个暗卫和替身不成?” “阿爹阿娘是你杀的?”云桑落怒目圆瞪,与此同时还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闪过,当她想要细想,脑袋突然疼得像要裂开一般。 姜雪宁摊摊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说着想起了什么,轻轻拍了拍脑袋,“哦,我忘了,你为我试了太多药,体内还有蛊虫,脑子坏了,一些事情自然是记不得了。” “不过都不重要了,昨夜那场刺杀你代我受过,杀劫已挡,你于我而言已经没用了,只要烧了你的身体祭天,我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享尽人间荣华。” “而你,也可以去地府和你的爹娘团聚,两全其美。” 姜雪宁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 尽是畅快和得意,彷佛等待了许久的心愿要终于要了却了一样。 笑着笑着,又停下,“差点儿忘了,你还有个弟弟,不过你也别担心,等拿你祭了天,我就送他下去和你们团聚。” “不过他中毒这么多年,身体早垮了,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姜雪宁!”云桑落的声音满是恨意和愤怒,“安年他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姐姐,你落水后那两年,我和阿爹阿娘忙着干活,是他陪着你照顾你的,他那时候都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好吃的也都分给你,从未对不起你过,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姜雪宁冷哼一声,“一个贱民,也配叫本公主姐姐?要不是为了用他牵制你,你以为我会留他到现在?!” “再说了,我好吃好喝供了他这么多年,也该知足了!” 说着抬抬手,示意下人动手。 一旁候的侍卫立即上前把酒倒在云桑落脚下的柴上,再点上火,那手持拂尘的老道士也坐到阵眼处,嘴里念念有词。 柴火上浇了烈酒,瞬间就燃了起来,火焰烧到皮肉,云桑落疼得发出阵阵痛呼。 “为......为什么?” “姜雪宁,就算你不是桑荷,可是我们云家也养了你两年,阿爹阿娘也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你不报恩就算了,还杀了他们!” 姜雪宁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云桑落啊云桑落,说你蠢你还真蠢,我都告诉你我不是真的云桑荷了,你说我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你也不想想,若是哪天我不是真正的云桑荷一事被别人知道了,那 我这公主之位还能坐稳吗?” “就......就因为这个?”云桑落眼里恨意漫天,“阿爹阿娘只当你落水受了惊,从未怀疑过什么,你怎么......” “那又如何?”姜雪宁打断她,“危险就要扼杀在摇篮里,宁愿错杀,也不能放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说话间,火势越来越大,肉被烧焦的味道弥漫开来,云桑落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忍着身体上的剧痛,狠狠地瞪着姜雪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 “姜雪宁,你恩将仇报,丧尽天良,我诅咒你不得好死,生生世世永远坠地狱修罗!” 许是云桑落的眼神太过骇人,又许是做多了亏心事,姜雪宁的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恰在此时,天气骤变,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变得乌云密布,一副要下暴雨的架势,狂风骤起,吹飞了桌椅,人也吹得站不稳。 姜雪宁心中的不安更甚,也等不及云桑落烧死了,大声叫着,“快,杀了她,给本公主杀了她!” “咻~” 利箭穿透心脏,云桑落失去最后一丝意识,无力地挂在架子上,只是那双已然暗淡下去的双目依然圆瞪着。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雪花,顷刻的功夫,便白了地面。 半山腰。 正带着人上山的顾砚尘停下脚步伸手接了几片雪花,纤长的睫羽微垂,轻叹出声: “六月飞雪,这是有大冤啊。” 山脚处。 一个瘦弱的少年,跌跌撞撞,奋力朝山顶跑去,荆棘刺破皮肉流出鲜红的血液,落在白雪上,异常醒目刺眼。 第2章 重生 上云村。 云桑落看着水缸里自己的倒影,在看看地上的影子,还是觉得不真实。 用力掐了一下大腿,清晰的疼痛感传来,鲜活的弟弟又恰好蹦到面前递给她半截红薯,云桑落这才相信自己还活着。 “阿姐你干嘛掐自己啊?”云安年看着云桑落的动作满眼不解,咬了一口手中的红薯,口齿不清地道:“小心二姐知道了说你傻哦。” 二姐,云桑荷! 烈火焚烧,利剑穿心的疼痛似乎清晰的传来,云桑落的声音不觉又冷又急。 “她在哪里?” “她......”云安年被自家姐姐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二姐昨天刚被皇家派来的人接走啊。” 云桑荷,不......那不是桑荷,而是一个抢了桑荷的身体和身份的恶鬼。 一个来自异世,叫姜雪宁的恶鬼! 桑荷三岁的时候因为宫变流落民间,阿爹阿娘带着四岁的她去镇上看病,回来时因为天色晚了抄近路,看到在草丛里奄奄一息的她,动了恻隐之心把她带回家。 因为一直没人来寻,便养着了。 这一养,就是十年,早就和他们成为了一家人。 而且,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虽有锋芒,但是秉性善良, 是绝计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来的。 姜雪宁是十五岁的时候被皇家找到的,她现在刚被接走,也就是说,她这是回到了十年前,他们全家都还好好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云桑落心中狂喜,眼角也不觉泛起了泪花。 “阿姐你怎么哭了?” 看到自家姐姐哭,云安年也顾不上吃了忙安慰她,“你是不是想二姐了?” “阿姐别伤心,二姐说了,等她到京城安顿好,就派人来接我们,到时候就可以见到她了。” 前世姜雪宁离开之前确实是这样说的,她也确实派人来了,不过不是接他们去京城团聚的,而是杀他们灭口。 想起前世临死前姜雪宁说的那些话,云桑落心中恨意滔天,不过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无事的样子,擦了擦眼泪对云安年道: “阿姐没事,阿姐只是灰尘进了眼睛,阿娘在做饭呢,你快去给她帮忙烧火,我去洗把脸。” “好的。” 云安年应了一声,转身去了灶房。 看着弟弟蹦蹦跳跳的身影,云桑落的眼眶再次蓄起了泪水。 阿娘身体不好,生下她十年后才有了安年,如今的他才六岁,前世她死的时候他也不过才十六。 也不知道她死后他如何了 。 不过按照姜雪宁的性子,大抵是也是没什么好下场。 老天爷既然给她机会重来,那么这一次,她一定要护住爹娘和弟弟。 按照前世的轨迹,姜雪宁不久后便会以接他们进京享福的名义带走他们,然后在半路杀害。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带着阿爹阿娘他们离开这里。 想了一圈,云桑落决定带着父母去投奔她那位离家八年的养兄云贺亭。 云贺亭是她刚出生那年要饭要到他们上云村,晕倒在她家门口的。 那年他五岁,父母双亡,没有亲戚愿意管他,叔叔婶婶还把房子给占了,无处可去,彼时的阿娘刚刚生下她做了母亲,哪里见得一个孩子如此,便让他住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八年,也跟了云家姓,入了云家族谱,十三岁那年他给云父云母磕了三个头,说要去参军,这一去,就又是八年。 这八年他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成了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 只可惜,前世他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被刺杀中毒身亡,一切荣光都归于尘土。 算算时间,也就是这一两个月的事情。 这一次,她要救下他。 养育之恩加救命之恩,只要云贺亭不是姜雪宁那种狼心狗 肺,丧心病狂的忘恩负义之徒,他和他手中的兵权就是她最大的依靠和倚仗。 能帮她护住阿爹阿娘和弟弟,还能助她报仇。 有了打算,云桑落当晚就计划离开,时间紧迫,不允许她多有耽搁。 为了尽快说服阿爹阿娘,云桑落把上辈子的事情以做噩梦的形式告诉了他们。 当然,她只说了姜雪宁派人来害他们,至于结果是没说的,怕他们接受不了。 云母云父本来不相信的,但是又想到姜雪宁离开那天叫桑落去摘荷花,然后害得桑落落水,险些没救回来。 之前以为她是无心的,现在想想,她有那么多皇家护卫可以使唤,哪里就至于想要荷花还要拉着桑落去摘? 况且自古皇家皆无情,他们的喜怒哀乐能决定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死,姜雪宁虽然跟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但是骨子里流着的是皇家的血。 还有,她这两年对他们也不再似之前那般亲近...... 石子投湖,激起圈圈涟漪。 云父云母越想越觉得云桑落的梦是上天给他们的警示,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做这种梦。 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对外说是云桑落病重,要带她去外面看病,反正她 刚落水昏迷了几天,说她病重了也不会有人怀疑。 说干就干,云父云母第二天一早就开始卖东西,把家里所有能卖的都卖了,就连地里的庄稼都卖给了邻居牛婶家。 村里人听说云桑落得了重病满是唏嘘,有人想劝云父云母要多为云安年这个儿子考虑,倾家荡产为一个女儿治病不值得,要是能治好也就把,罢了,要是治不好,人财两空不值得。 不过想起他们的养女云桑荷如今成了公主,有钱有权,还可以使唤太医,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客气地劝云父云母不要太过担心。 就这样,云桑落一家在村里人的各种议论声和叹息中离开了上云村,一路北上。 云贺亭是从西北班师回朝,在距离京城还有三千里的陇州遇袭。 带着阿爹阿娘还有弟弟去救云贺亭肯定不现实,所以云桑落把他们安排在了距离陇州还有七八天路程的栖霞镇,然后独自前往。 一个人速度就快了许多,云桑落本是想着赶在那场要命的刺杀之前找到云贺亭,这样就可以避免他中毒了。 却不想,她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她找到云贺亭的时候,他已经中毒昏迷,正由亲卫护着逃离...... 第3章 再见姜雪宁 云桑落只好悄悄加入其中帮着一起护着云贺亭去安全的地方。 刺客太多,一波接一波,一行人带着云贺亭逃那一天一夜,一直逃到陇州西部一个隐秘的村子里才彻底安全,云贺亭的亲卫也折损了大半。 “将军中的西域皇室的醉朦胧,如果没有解药,半个月内会在沉睡中死去。”随行的王大夫为云贺亭诊断后连连摇头。 “西域皇室?”云贺亭的两个近身护卫丛云和丛谷齐齐惊呼出声。 西域虽然是个小国,但是擅长使毒和机关,想要进其皇宫并不容易。 况且从这里去西域,最快也要半个月,来回就得一个月,就算去西域能拿到解药,时间也来不及了。 云桑落听到这话狠狠一怔,险些没站稳。 还是没来得及吗。 “可还有别的法子?”些许之后,云桑落稳住心绪开口。 大家这才注意到队伍中多了一个人,屋内的气氛瞬间就紧张起来。 其实也不怪他们大意,云桑落上辈子作为姜雪宁的暗卫,最是擅长隐匿,哪怕同在一个屋里,她也可以把存在感降到最低,让人轻易不会注意到。 来的路上她一直暗中跟在后面,趁乱进屋后就站到了光线最暗的角落,而丛云他们的心思又都在云贺亭身上。 “你是什么人?”丛云手持长枪,哪怕受了些伤,依旧眼神狠厉,气势不减,不怀疑,但凡云桑落有一丝不对劲,他手中的长枪立即就会朝她刺去。 “我叫云桑落,是云贺亭的妹妹。”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云桑落直接开门见山。 云桑落的语气和神情都十分真诚,不过丛 云还是没放松警惕,“你怎么证明?” “阿兄是八年前来参军的,来自陵江府德安县上云村......” 云桑落的话还没说话,丛谷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打断了她:“哦,我想起来了将军确实说过他有一个妹妹,叫什么落,将军还说等到京城安顿好后要去接他们进京享福。” 听到丛谷的话,丛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枪,不过眼中还是有些怀疑,“你真的是将军的妹妹?有何证据?” 云桑落摇摇头头,“阿兄离家多年,当时家里穷困,吃饱都勉强,没有什么信物,不过阿兄左肩上有一条疤痕,那是他十岁时爬树摘果子留下的。” 听到她的话,丛云上前解开云贺亭的衣服看了看,左肩确实有一条疤痕,信了几分,不过依旧没有放下戒备。 云桑落见状道:“你不用担心我有什么目的,你放心,我不靠近阿兄。” 说完看着王大夫,又问了一遍:“除了去西域皇室拿解药,可还有其他方法救阿兄。” 王大夫叹了一口气,“有是有,不过......” “不过什么?”见有希望,云桑落急急开口。 “古书记载,金羽梦莲有生筋续骨,解百毒之功效,只是这等稀世药材,老夫也只在书上看到过,不知何处有啊。” 王大夫说完连连叹气,他和云贺亭差不多时间进入军营,看着他从一个小兵一步一步成为大将军,他若就此身死,他亦是痛心无比。 “我知道哪里有。” 听到云桑落的话,王大夫也顾不上悲伤叹气了,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真的吗?在哪里?” “京 城,我即刻动身去取,顺利的话十天能回来,在我回来之前,麻烦你保住阿兄。” “好。”王大夫应了一声,转身拿出纸笔写了一串药材名字递给她,“如果取金羽梦莲不顺利,就先把这些药材带回来,我能再多保他几天。” 云桑落接过看了一眼,墨默默记下,然后抬眸看向丛云和丛谷,“我需要一个人跟我一起去,如果一时半会儿拿不到金羽梦莲,他先带其他药材回来。” 丛云看了丛谷一眼,站出来,“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除了吃饭和睡觉几乎没有休息,丛云常年作战,身体早习惯,而云桑落则不是,两天下来,一脸疲惫,大腿也因为长时间骑马磨损,火辣辣的疼。 不过饶是如此,她也没有喊一句,更没有提出要休息,甚至丛云看到她的不适之后提出休息,也被她拒绝了。 “多耽搁一刻,阿兄就多一分危险,我只是辛苦一点,死不了。” 此时的云桑落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早点拿到金羽梦莲救云贺亭,却不知道,丛云见她如此,彻底放下了心中的怀疑和戒备,还对她多了几分感激和敬意。 —————— 京城。 盛夏炎炎,风带着阵阵热意,连鸣叫的蝉都似乎倦怠了。 不过饶是如此,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上还是人头攒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得像是要过年一般。 原因无他,皇家前些日子刚找回的嫡公主今日出宫游街,为表对她的看重,皇帝命人沿街撒一些五谷和铜钱让大家沾喜气。 乔装成卖菜大娘的云桑落站在人群中,看着 喜不自胜,一次又一次悄悄掀开轿帘往外看,满脸骄傲和得意的姜雪宁,眼底一片寒意。 若是可以,她现在就想上去把她千刀万剐! 一旁的丛云见她直直地盯着姜雪宁看,有些奇怪,凑近小声问道:“云姑娘,你认识这公主啊?” 云桑落嗯了一声,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仇人!” 多可笑,哪怕她落水后性格变了些,对他们也不再如之前那般亲近,他们也从未怀疑过什么,只当她是落水受了惊,阿爹阿娘为此还心生愧疚,在之后两年给了她更多的偏爱,连年幼的阿弟都学着照顾她,让着她。 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可是最后他们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一个抢了别人身体和身份的外来者,凭什么享受这些? 十八层地狱的十大酷刑才是她该得的! 姜雪宁,我回来了。 这通往十八层地狱的路,就让我来给你铺吧! 心中恨意翻滚,云桑落不觉攥紧了拳头。 听云桑落说姜雪宁是她的仇人,丛云狠狠吃了一惊,下意识地想问问怎么结的仇,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而且云桑落看着也不想多说,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怕她做什么冲动的事,斟酌了片刻小声开口:“云姑娘,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现在不适合动手,而且将军还在等着解药,我们......” 云桑落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打断他,“放心,我不会冲动的。” 说着递给他一个卷着的纸条,“你把这些东西买好后先出城,我去谢府拿药,明天在十里坡汇合。”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最迟后天早上 ,如果没等到我,你就先走,有那些药材,王大夫能让大哥再撑几天。” 谢府守卫重重,金羽梦莲又是有价无市的珍贵药材,藏得隐秘,她不能保证今晚一定能拿到东西。 “好,你自己小心。”丛云接过纸条,扶着帽子左右看看,随着人流慢慢离开。 銮轿上的姜雪宁正在美滋滋地接受众人的仰慕和欢迎,突然感觉好像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落在身上,四处看了看,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不自觉地悄悄松了一口气,暗叹自己想多了。 这里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了,而且她在这里可是公主,还是唯一的嫡公主,身份高贵,还得皇帝皇后喜欢,谁敢欺负她,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这样想着,姜雪宁脸上重新扬起笑容,看着两边的皇家侍卫和随时听唤的宫女太监,以及周围那些羡慕但是又不敢直视的目光,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姜雪宁脸上的笑容实在太刺眼,云桑落心中的恨意一压再压,还是难以压下,不动神色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皇家影卫,弯身捡起一枚石子,借助前面挑东西走过的大叔的掩护,朝姜雪宁射过去。 动作之快,连旁边的人都没有丝毫察觉。 谁也也没想到会有人敢当街行刺公主,还是一个刚从民间寻回,深得帝后喜欢的公主。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姜雪宁那娇嫩的脸上已经被划出了一条口子。 温热的鲜血流出,顺着脸颊滴到华贵的衣裙上,瞬间晕染开来,姜雪宁又惊又怕又疼,用手捂着受伤的地方发出刺耳的尖叫。 “啊......” 第4章 夜访谢府 “有刺客,保护公主,有刺客,保护公主。”随从行的侍卫和宫女大喊着朝銮轿靠近。 看热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边尖叫一边作鸟兽散。 场面一时乱做一团,一些侍卫本想抓凶手的,但此时也只能先保护好姜雪宁。 没能直接要了姜雪宁的命,云桑落感觉有些可惜,不过她现在的身体内力不足,她又不敢靠太近,此番划伤她的脸,也就当收了一点利息了。 剩下的,他日她定然加倍讨回! 云桑落看了一眼被一堆侍卫宫女围在中间惊恐未定的姜雪宁,低眉敛下眼中的冷意,转身没入人海。 转角处一家不起眼的茶楼上。 顾砚尘和凌少辞正在临窗对弈品茶,一人白衣胜雪,玉冠束发,身姿挺拔,宛如谪仙,一人玄衣折扇,头发随意用一根同色发带束着,斜斜地往后一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慵懒不羁的气息。 二人做的位置视野极好,只要轻轻一抬眼眸,便能把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云桑落刚刚的动作自然也被看了个清楚。 虽然她等动作已经很快了,但是在两个绝世高手面前,依然无处遁形。 “你说那大娘和这刚找回来的嫡公主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啊,当街行刺,也不怕把小命搭上。”凌少辞摇着扇子瞥了下面一 眼开口。 “大娘?”顾砚尘闻言捻棋子的动作一顿,“亏你还是武林盟主,自诩江湖无敌,乔装打扮都看不出看来?” “我当然知道那是乔装过的。”凌少辞唰的一声收起折扇在手中敲了敲,“但是这是重点吗?”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这位嫡公主以前是被农家收养的,那地方又穷又偏僻,这么些年一直生活在乡下,那户农家关系也是简单得连亲戚都没几家,哪有机会结这么厉害的仇家?你不觉得奇怪吗?” 说完未等对面的人开口,又道:“就算真的不小心结了,也早就被弄死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此事,定有蹊跷!” 凌少辞越说越有兴趣,但凡顾砚尘附和一句,他都要展开激烈的讨论顺便派人去调查。 然而,顾砚尘什么反应也没有,看着面前的棋盘把玩着棋子,好似在认真研究棋局一样。 凌少辞见状叹息一声,用折扇挡住他的视线,“知道首辅大人你向来寡言少语,但是你多少给个反应不是。” “我看你是最近太闲了。”顾砚尘拨开他的扇子把手中的白子落下,“若是没事做,就去找个媳妇,然后生几个孩子,省得伯母总写信给我让我劝你。” 凌少辞听到这话瞬间泄气,“哪壶不开提哪壶,我也就是随 口说一说,你不好奇就不好奇嘛,那劳什子嫡公主跟我又不认识,她也不参与争夺皇位,她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 看到凌少辞对成亲一事还是这般讳莫如深,顾砚尘叹了口气,想劝说几句,但是想想自己也是这般,又把话咽了回去。 抬眸看了一眼云桑落离开的方向,人潮涌动,方才那道身影早已不见。 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方才凌少辞说的话可能也不尽然。 皇帝素来不无的放矢,这次如此高调的宠爱这位刚寻回的公主,但真只是想弥补之前的亏欠吗? 还有,京城即将迎来一位战功赫赫的少年将军。 而那位云将军,和这位刚寻回来的嫡公主一样,都是来自陵江府德安县上云村...... 云贺亭,姜雪宁。 顾砚尘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纤长的睫羽缓缓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凌少辞没注意到顾砚尘的神色变化,端起茶喝了一口岔开来了话题,“一个公主回京搞这么大的阵仗,你说宫里那位这又是在唱哪出?” “我如何知道,你要实在好奇,不妨亲自去问问?”顾砚尘收回思绪,拿起茶壶给两人的茶杯续上茶。 “你可是他最信任器重的首辅。”凌少辞啧了一声,“二十岁的首辅,位高权重 ,得皇帝信任,前后各看一百年,除了你顾砚尘,好像也没有别人了吧。” 顾砚尘闻言淡哂,垂眸敛下眼中的讽刺不接这话。 “对了,金羽梦莲有消息了。”玄衣男子见状只好岔开了话题。 “在哪儿?” “尚书府。” 顾砚尘不语,凌少辞叹息一声,“想让你多说几个字可真难,户部尚书,谢家。” “谢家老太爷是三朝元老,儿子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又是皇后母家,里面不知道藏了多少不能见人的秘密,肯定守卫重重,马上到月圆之夜了,奉劝你不要自己去送死,派个人先去探探虚实,不然提前毒发,我可不给你收尸。” “我心里有数。”顾砚尘轻轻颔首,“剩下的......” “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已经发了盟主密令,四国搜寻。”玄衣男子收起扇子起身,“盟中有事我要回去一趟,顺便去一趟南疆,得有些日子才能回来,最近有人在查你,暂时不确定是谁的人,你自己在京城小心一些。” 顾砚尘举举手中的茶杯,“注意安全,有事给我传信。” 凌少辞摆摆手,摇着扇子下了楼,借着人潮的掩护,低调地出了城。 而顾砚尘,一直到街上人潮散去,才唤来暗处的铁衣,吩咐了几句,然后拿 起桌上放着的半边面具戴上起身离开。 —————— 是夜,月明星稀,点点灯火在薄雾中跳跃。 夜色太浓,连叫唤了一天的蝉都噤了声,除了偶尔几个地方传来官兵搜查的声音,整座京城安静得空气凝结了一样。 云桑落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在夜色的掩护下,熟门熟路的来到谢家老太爷的院子,然后小心翼翼地避开明暗两处的守卫进了书房。 谢老太爷作为当朝阁老,谢家现在实际的掌权人,院中守卫重重,若不是前世跟着姜雪宁来过几次,对这里的大概情况有了解,又做了十几年的暗卫,她也不敢贸然前来。 谢家老太爷明面上贤臣清流,其实贪权恋财,收藏了许多好东西。 稀世珍宝、绝品药材,孤品字画......世人想得到想不到的他书房的密室里都有,有些东西甚至皇家都没有没见过。 当然,银票这种在关键时候最顶用,最好带走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少。 找了大半个密室后,云桑落终于在一个隐秘的暗格找到了前世见过的装金羽梦莲的盒子,打开看了看揣进怀里,然后又拿了一沓银票,趁外面的守卫换班之际悄咪咪离开。 好死不死,刚出老太爷的院子,就和刚从谢尚书院子方向过来的铁衣撞了个正着。 第5章 铁衣这个倒霉的 云桑落前世见过铁衣,还和他交过手,想起他背后那位据说毁了容又身体孱弱的黑心顾首辅,猜想他八成也是来找这金羽梦莲的。 铁衣身为顾砚尘身边的第一暗卫,武功深不可测,她别说现在了,就算是前世巅峰时期,拼尽全力,五五开也很勉强。 可是金羽梦莲只有一朵,她也需要,非常需要,让不了一点。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云桑落脑子飞速运转,自己要怎样才能在铁衣手下保住金羽梦莲全身而退。 又突然转念一想,这一世铁衣还没见过她,甚至压根儿都知道她这号人,也不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更不知道她已经拿到了金羽梦莲,大可不必自乱阵脚。 思及此,云桑落很快镇定下来,把别在腰间的迷药拿在手里,借助夜色的掩护,趁铁衣不备,屏住呼吸一把撒了出去。 她知道,铁衣作为暗卫,肯定是经过抗迷药训练的,她手中的迷药效果不是很好,对他没什么大用,所以她也没想用迷药把铁衣放倒,她要的只是他眨眼分神一瞬,这样她就可以趁机从她的眼皮子地下离开了。 她对谢府比他熟悉,完全有把握安全离开。 说来晕运气也好,谢府的护卫恰在此时巡逻过来,铁衣一时间还真顾不上她 。 等谢府的护卫走开,云桑落已经凭着记忆蹿到了后院,从后门离开了。 铁衣本想去追的,但是想到今晚的目的,又转身去了谢老太爷的院子,在他书房的密室找了一圈,没找到符合金羽梦莲描述的东西,本着不能白跑的原则,把里面看着很稀有的几株药材全拿了,临走之际看见一幅字画是自家大人很喜欢的白大家的字画,也顺手拿了。 带着这些东西对铁衣来说本没什么影响,只是他的运气没有云桑落好,也不像云桑落那样熟悉地形路况,从谢老太爷的院子出去的时候撞见谢府的护卫和丫鬟偷情,然后就被发现了。 还好武功足够高,一番血拼之后成功逃离,东西也一样没少,就是受了点伤。 顾府。 顾砚尘看着铁衣打开包裹,把一个又一个的盒子摆在他面前,最后还有一幅字画,还献宝似的打开递给他,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主子,您看,这是你最喜欢的白大家的字画。” 末了还加了一句:“谢家那老不死的藏在密室,肯定是真迹。” “让你去找金羽梦莲,你这拿的都是什么?”顾砚尘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铁衣单膝跪下请罪,“属下没找到,大人恕罪。” “所以你为了就拿了这些?”顾 砚尘知道他的性子,无奈叹息一声,“下去处理伤口吧,今晚好好休息,唤河迟来当值。” 罢了,金羽梦莲本就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谢府,而且丢了这么多好东西,谢家老太爷就算不被气死,也得在床上躺好几天了,他今晚也算没白跑 “谢主子。”铁衣谢恩躬身退下,走到门口的时候想了想,把在谢府遇到云桑落的事情告诉了顾砚尘。 当然,被撒迷药的事他没说,他怕说了会被罚去暗部进行魔鬼训练。 虽然他没有中招,但是让一个武功不如自己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拿出迷药并被撒一脸,就已经是重大失误了,如果对方拿的是致命毒药,他现在哪里还能站在这里。 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以后必然不会再犯,所以惩罚能逃就逃了吧,会遭老罪的。 顾砚尘目光在桌上铁衣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上,没注意他,自然也就没察觉他的小心思。 “你说今晚除你之外还有别人夜探谢府?”顾砚尘准备拿东西的手闻言顿在半空中,“还是个女子?” “是。”铁衣低头应声,“而且属下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从谢老太爷的院子里出来了,如果金羽梦莲真的在谢府,那应该是被她拿走了。” “交手了吗?” “ 没有。”铁衣摇头,“当时恰好遇到谢府护卫巡逻,我们各自避开,然后她就不见了,属下能察觉得到她的武功并不高,应该是对谢府熟悉。” 夜探谢府......女子......对谢府熟悉...... 不知怎的,顾砚尘突然想起白日里当街刺杀姜雪宁那人。 “派人去查一下。”顾砚尘沉吟了片刻道开口,“还有那位即将班师回朝的云将军也再好好查一下,包括他从军之前,事无巨细。” “需要试探一下吗?主子。” 顾砚尘抬抬手,“暂时不用,不要打草惊蛇。” “是。” 铁衣下去后,顾砚尘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无边的夜色,思绪翻涌...... 另一边 云桑落本来打算一大早随着出城做买卖的百姓出城的,但是还没出客栈就得知全城戒严了,城门许进不许出。 说是为了搜捕昨日刺杀公主的刺客。 云桑落却知道这只是借口,或者说是顺便,真正的原因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谢府发现金羽梦莲丢了。 毕竟若是真的想搜捕刺杀姜雪宁的刺客,昨天晚上京城就该是个不眠之夜了。 铁衣这个倒霉的! 想到今天不能出城,她的大哥还等着金羽梦莲救命,云桑落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句。 也不知道他昨晚在谢府干了什么,不然谢家不会这么快发现东西丢了的,毕竟这个时辰谢家老太爷最多也就在吃早饭,根本就不可能去书房,更别说那密室他还不可能天天去。 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官兵,想到权势滔天的谢家,以及前世谢老太爷对姜雪宁这个多才多艺的外孙女的喜欢,云桑落秀眉不觉蹙起。 皇帝,皇后,太子,谢家,这些都是姜雪宁的靠山,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而且姜雪宁自己也多才多艺会经营,少不得有一些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书生公子之流,想杀她还真不容易。 就算杀了,也后患无穷。 除非,颠了这皇权...... 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和才干,也不想背上反贼的骂名。 所以,找个听话合适的扶持上位是最好的选择。 云桑落把皇帝所有的儿子,包括一些宗亲世子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大概确定了两个人选。 不过事关重大,她得好好合计合计...... 心中有了主意,云桑落的心也平静了许多,对于暂时不能出城也没有那么焦躁了,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后开始打坐练功。 京城卧虎藏龙,危险重重,她得尽快把武功恢复到前世的巅峰。 第6章 进京 翌日。 城内依旧严戒,不过已经允许出城了,云桑落混在人群中,在经过了七八道检查后,终于有惊无险地顺利出城,到十里坡和丛云汇合后打马一路朝西北飞驰而去...... “云姑娘,大哥,你们可算回来了。”一直在隐秘处等着的丛谷看到云桑落和丛云,急忙跳了出来。 “出了点儿意外耽搁了一下。”云桑落勒住缰绳,“云将军现在怎么样?” 丛谷摇摇头,“大夫说今天再不服解药的话就......” 剩下的话丛谷没说完,不过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云桑落不再多说什么,用力扯了一下缰绳,马再次跑了起来,一直跑到最村尾的茅草屋前才停了下来。 屋内,云贺亭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王大夫又愁又急,在床边来回踱步,听到马蹄声急忙出来,看到云桑落,眼睛有了些光彩。 “怎么样,药拿到了吗?” 云桑落点点头,翻身下马,三步并做两步走进屋内。 “这是金羽梦莲,王大夫你看看有没有问题?”云桑落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递给王大夫。 紫檀木盒子里还有一个寒玉盒,金羽梦莲装在 里面,保存得像是刚采下的一样。 金羽梦莲花如其名,像一朵刚刚盛开的莲花,晶莹剔透的花瓣泛着淡淡的金色,还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清香入鼻,让人瞬间觉得神清气爽,浑身的疲惫仿佛都得到了缓解。 饶是不懂药理,也能看出金羽梦莲的珍贵和难得了。 王大夫更是连连赞叹,“不愧是只有上古医书上才有记载的神奇药材,今日得以一见,老夫此生也算值了!” 王大夫是个医痴,对古籍医书,珍稀药材喜爱至极,这金羽梦莲他只在书上看到过,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能亲眼见到,自然是激动不已。 其实他本是药王谷的弟子,前途无量,只是为了钻研医术有些疯魔,犯下大错,被逐出药王谷。 后来他痛定思悟,四处行医济世,为积德行善,也为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赎罪,后来边境大乱,又去做了军医。 因为和云贺亭差不多时间投身军营,期间云贺亭几次救他于险境,他也几次把云贺亭从阎王手中抢回,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忘年交,便一直跟着他的军队。 边境战事停息,他便也跟云贺亭一起回京,打算过几天 安稳日子,顺便去和京城有名气的大夫讨教讨教。 结果才走到半路,云贺亭就遭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刺杀,还中了毒。 得亏他跟着,不然云贺亭也撑不到现在,更别说其他大夫压根儿就不知道世上还有金羽梦莲这种东西。 她也是上辈子跟在姜雪宁身边,有幸见过,不然就算知道金羽梦莲能救云贺亭也没辙,根本不知道上哪儿找。 金羽梦莲确实是有价无市的奇药,云贺亭服下不过两刻钟的时间,便醒了过来,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有王大夫在,云桑落放心的下去休息了,毕竟连续赶了这么多天的路,她就算是铁打的,也受不住。 云桑落这一睡便到天黑才醒,此时云贺亭已经又服了一次药,吃了些东西,精神看着好了许多。 看着沉稳内敛的云桑落,云贺亭不由得感叹,“时间过得真快,当初跟在我身后要我摘果子的妹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还这样有本事,阿兄都快不敢认了。” “桑落,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这次怕是得交代在这里了。”云贺亭忠心感谢,若不是不便,他还要给云桑落行个大礼。 “阿兄不必客 气。”云桑落浅浅一笑,“你我虽不是亲兄妹,却也是有兄妹缘分的,你去参军后,阿爹阿娘一直很惦念你。” 说到云父云母,云贺亭脸上露出些许愧疚,“说来惭愧,本是打算到京城安定后再去接你们的,不想半路却遇到这种事,还要你来救,我这个做大哥的,真是不称职。” 云桑落摇摇头,“阿兄不必如此,敌众你寡,而且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也不容易,你没事就好,阿爹阿娘知道你成了大将军,也会很开心的。 不确定云贺亭对云家的记忆还有多少,所以云桑落故意提起云父云母,想以此激起他曾经的记忆。 “等到京城安定好,我就派人去接他们进京,以后我来照顾你们。”云贺亭郑重地道。 云桑落嗯了一声,然后犹豫了一下的开口:“阿爹阿娘在栖霞镇,那边近来不太平,我有些担心他们,我想请大哥先派两个人去保护他们。” 虽然阿爹阿娘现在藏身的地方很隐秘,姜雪宁的人也还没来。 但是世事无常,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小事一桩。”云贺亭摆摆手,没问她为什么云父云母会在那里,唤来重云吩咐他 从亲卫中挑几个人去栖霞镇。 她不在家中待着不远千里,冒着危险跑到这里来,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她若愿意说自然会说,若是不愿意,他回头自己查便是,只要他们都还好着,其他的,都可以缓一缓。 当务之急是赶紧养好伤去京城,不然皇上那里不好交代,而且安顿好了,等他们到了也可以安心住下。 如此,云桑落总算安心许多,说了详细的地址后拿出和爹娘约好的信物递给丛云。 云贺亭身边的人都是跟着他上过战场,刀尖舔血活下来的,有他们他们保护,阿爹阿娘的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丛云下去后,云桑落见他精神还好,想和他聊一下这一路上遇刺的事情,不过还没开口,王大夫就端着药来了,又只好作罢。 云贺亭在村里养了半个月,因为有金羽梦莲这个疗伤解毒的圣品在,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完,身上的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便动身去和大部队汇合前往京城,云桑落以妹妹的身份一同前往。 在云桑落一行人到达距离京城还有一天路程的安县的时候,云贺亭和云桑落一家的相关资料也被呈到了顾砚尘的案桌上。 第7章 不愧是皇后 云贺亭带兵击退戎狄,结束了两国之间十多年的战乱纠纷,让西北万千百姓得以安居乐业,还让戎狄俯首称臣,劳苦功高,被封为正一品威武大将军,掌管京郊十万大军。 流水一样的赏赐源源不断地抬进将军府,金银珠宝,古董布匹......一个库房都没装下. 除此之外,还有良田千亩,宫中也为他专门设宴。 作为云贺亭的妹妹,云桑落自然是要跟着一起出席的。 因着对云贺亭的看重,宫中还派了教养嬷嬷来教她宫中的规矩和提点她,以免她到时候犯错或者御前失仪。 甚至考虑到新的将军府下人不齐,还在宴会当天指派了梳头的宫女来为她梳妆打扮,衣服首饰也都一应备好,其中还有几件首饰是皇后从自己的私库拿的,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随便一件,都够普通老百姓家花用几十年甚至一辈子。 梳头的秋白姑姑看着妆台上的朱钗首饰满脸笑容地奉承道:“这些首饰都是皇后娘娘亲自挑的,娘娘她对云小姐您很是看重呢。” 云桑落听到这话心中冷笑,京郊十万大军,谁不看重,这个可是关键时候能决定夺嫡成败的助力。 云贺亭出生草根,凭本事一跃成为京城新贵,御前红人,手握重兵,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家族和错综复杂的利益纠纷,关键还没 有站队,这样的助力谁不想要呢。 虽然现在太子已立,但是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说得准。 更别说皇后还有别的心思。 不过这秋白姑姑明明是宸妃宫里来的,却句句不离皇后。 呵,有意思。 云桑落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却丝毫不显,一脸欣喜地应下她的话:“这是小女的荣幸,劳烦姑姑回头替我谢谢皇后娘娘。” 说着从妆台上挑了一支银镀金嵌玉珠的簪子给她,“小小心意,还望姑姑不要嫌弃。” 云桑落的态度秋白姑姑很满意,推辞了两句收下簪子,然后接着给云桑落梳头。 秋白姑姑虽然人不太行,但是梳头的手艺是真的好,三两下就给云桑落梳了一个当下京中最姑娘最喜欢的流苏髻,插上八宝琉璃钗,然后选了几样华贵的珠花和簪子一起戴上。 常言道,会戴花的戴一朵,不会戴花的满头是花。 这些珠钗首饰件件华丽贵重,戴一两样彰显贵气,戴多了就是满满的暴发户气质,加上她因为重生以来一直在奔波,没有好好休息,身形消瘦了不少,气色也不大好,还有一种小孩子装大人的别扭感。 秋白姑姑在宫中伺候多年,审美不可能如此,也不可能没有看出来不妥。 也就是说她是故意的! 前世怎么也算在后宫生活了十年,云桑落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谢皇后的意图,心中不觉冷笑。 不愧是稳坐后位多年的人,时刻算计,步步算计。 那她,就将计就计好了。 云桑落想着,抬手扶了扶头上的发钗,正欲说话,秋白姑姑却以为她想把钗子取下,急忙阻止。 “这八宝琉璃钗一共就两支,一支给了乐宁公主,一支就是您这支了,今日宴会京中的四品以上的大臣和家眷都要参加,会有很多公子小姐,他们从小就在京城长大,您一时半会儿定然是融入不到他们当中的,加上您又是从乡下来的,他们或许还会看不上您,对您嘲笑排挤。” “您戴着这支钗子,他们知道陛下娘娘看重您,自然就不敢了。” 乐宁公主就是姜雪宁,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帝后既欢喜又愧疚,所以刚认祖归宗就给她赐了封号,乐宁,寓意喜乐安宁,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 和她用同样的东西,确实能彰显圣宠。 秋白姑姑眼神真挚,语气诚恳,若不是她故意把自己打扮得像个暴发户似的,还非要让她戴这支八宝琉璃钗,云桑落都要信了她的话了。 还有,她方才这番话,说得好像京中这些贵女公子全部都又蠢又没有教养似的。 云贺亭刚立了战功回来,皇帝巴巴抬举他,他们又不是疯了在这个时候排挤她在这个云贺亭唯一的妹妹! 哪 怕真的看不上她。想笑话她,也会忍着的。 虽然不排除有人平日里过分骄纵,教养不好,脑子又不清醒,但是不会她说的这么严重就是了。 那些公子贵女知道她在背后这样编排他们么? 她若是什么都不懂的云桑落,信了她的话,就会觉得那些公子小姐不是好人,在他们面前自卑,然后排斥他们,那更加和他们玩不到一起。 等差不多了,皇后再安排个她们谢家的姑娘来“友好”接近她,然后没有朋友的她只跟谢家姑娘玩,届时将军府不是皇后一党的也是了。 啧啧啧,这算盘打得当真是任谁知道了都得说一声好。 不过由此可以看出,她的真实身份谢皇后和姜雪宁都还不知道。 突然的,云桑落有些期待接风宴上和姜雪宁见面了。 也不知道她是会装作惊喜和自己相认呢,还是会装作不识。 谢皇后想要拉拢云贺亭,而姜雪宁为了保住她所谓的秘密想要他们全家人的命。 可是如今,他们是云贺亭的家人。 利益相冲,也不知道两人还能不能像前世那般母女情深。 还有,待有一天,谢皇后知道姜雪宁不是自己真正的女儿,她真正的女儿还死于她手,又会如何?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真真是让人期待极了。 如此,云桑落也不觉得这身暴发户式的打扮难受了, 扯出几分笑容,感激地看着秋白姑姑:“谢谢姑姑,姑姑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皇后娘娘。” “云小姐客气了,这是奴婢的分内之事。”秋白姑姑满意地笑着应下,却在云桑落低头的时候,满眼轻蔑和鄙夷。 秋白姑姑觉得皇后娘娘让她来给云桑落梳妆,顺便试探,实在太过抬举她,也有些多虑了。 一个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连字都不识的乡下丫头,哪里需要这么费心。 秋白姑姑的这个反应云桑落也很满意。 她就是他们小看她,越小看越好,最好一点儿心思都不要在她身上花。 接风宴在晚上,傍晚时分云贺亭过来接云桑落。 看着云桑落满身“华贵”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云桑落就先一步过来挽住他的手。 “阿兄你来了,我们快走吧,听说皇宫很漂亮,我要去好好看看。” 说着暗中用力拽着云贺亭往外走。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云贺亭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也大概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她这般做肯定有她的缘由,便顺着她的力道往外走,边走,边小声叮嘱她进宫不要乱跑乱说话之类的。 云桑落点头如小鸡啄米,脚步欢快,恨不得跑起来。 门后的秋白姑姑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里的轻蔑更浓了,转身收拾了东西,也回宫了。 第8章 进宫赴宴 上了马车,云贺亭终究还是没忍住说起了云桑落的装扮。 “妹妹,你真的要这身打扮去宫里吗,这会不会有点儿......” 云贺亭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云桑落这身装扮,虽然军营里没有女子,他也对穿衣打扮没有研究,但是自觉告诉他这样不好看。 “像土包子暴发户。”云桑落看着努力想形容词的云贺亭出声打断他。 没想到她也知道不妥,云贺亭有些意外,“那你还......” “我有别的选择吗?”云桑落上下看了看自己,“我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宫里送来的,梳妆的人也是宫里派来的,非要给我这么弄,说是这样不会被看轻。” 云贺亭不傻,云桑落一说他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一边给咱们恩惠,一边让你出丑,皇上这是想做什么?”云贺亭有点儿不懂。 “准确来说是皇后想搞事情。” “皇后?”云贺亭更加疑惑了,“那个梳头的人不是说是宸妃宫里来的吗?她是皇后的人?” 云桑落点点头,“她一直在为皇后说话,让我记皇后的好,八成是了。” “那她这样做图什么?” “还能图什么,图你这个手 握重兵的威武大将军呗。”云桑落轻笑一声道。 说完见云贺亭不解地看着自己,解释道:“你看啊,我这身打扮连你这个糙老爷们儿都觉得不好看,那些个娇养在京中,从小对这方面有研究的公子小姐就更加觉得不好看了,加上我是乡下来的,万一有人嘴上没个把门,当众嘲笑我也不是不会。” “这个时候皇后若是出面训诫他们维护我,再把给我梳头的秋白姑姑教训一顿,我是不是会对她感激涕零,觉得她是个好人?” “而且梳头的秋白姑姑是虞宸妃宫里的,她还可以顺道踩宸妃一脚。” 云贺亭听完,眉头都皱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秋白姑姑是皇后安插在宸妃身边的眼线,那她此举岂不是暴露了?为了这么点儿事情暴露一个埋了多年的眼线,杀鸡用牛刀,脑XX病吧!” 云桑落摇摇头,“那倒不至于,只要秋白姑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说是我自己非要戴这么多珠钗首饰就好了,毕竟虞宸妃又不可能找我对峙,反正我一个乡下土丫头,突然见到这么多好东西,又不会打扮,想全都堆头上也说得过去。” “若是虞宸妃因此记恨我,日后 多加刁难,那我们将军府自然就不会再站在她和二皇子那边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虞宸妃发现秋白姑姑有问题处置了她,那对皇后来说,也无伤大雅,横竖她安插在虞宸妃宫里的人也不止一个,再者她是后宫之主,想要往各宫送人也容易。” 不得不说,皇后这一招,没怎么出力,却一举多得,且无论怎样都不会亏。 很妙!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在村里养了十多年的村姑,什么都不懂,那必然会让她如愿。 只可惜,她不是! 那皇后的如意算盘就只能落空了。 “这京城繁华是繁华,但是陷阱算计太多了,还不如边关待得舒心呢,边关虽然苦寒一些,但是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这话云桑落深表认同,“边关的危险是在明面的,京城的危险是在暗中的,不过阿兄如今兵权在握,就算你继续回边关镇守,京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也躲不开了,不然你回京路上也不可能连番遇到刺杀。” 说到这个,云贺亭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上阵杀敌八年,虽然数次和阎王擦肩而过,但都是有惊无险,好不容易大胜回京,却险些死在阴谋算计下 。” “如今阿兄平安回京,还得皇上器重,打你主意的人只会多不会少,阿兄要更加注意才是。”云桑落道。 刺杀云贺亭的那些刺客,明面上戎狄被云贺亭取了首级的大皇子的残部,但是如果没有京中几个皇子的推动和相助,就凭戎狄大皇子的几个残余部将能成什么事,更别说西域皇室的醉朦胧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到的。 云贺亭在和戎狄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封官加爵掌兵权是必然的。 是以,在他还没班师回朝的时候,就收到了几个皇子递过去的橄榄枝,只是他都没有理睬。 所以他们才想着杀了他推自己的人上去,毕竟西北的兵权,是一块扎扎实实的大肥肉。 前世他们就是这样操作的,只不过最后争斗了一番,被皇上紧紧拽在手里,谁都没有抢着。 云贺亭垂着眼眸没说话,云桑落见状又道:“阿兄也不用太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小心应对就是了。” “我不是担心。”云贺亭摆摆手,“只是觉得有些糟心。” 说着看着云桑落笑了笑,“妹妹别担心,既入了这朝堂,那阿兄自然就不会退缩,我会小心的。” 身为男儿,身为将 军,他愿意马革裹尸,以死报国,但是死在一些人的私心和阴谋算计下,他是一万个不甘心的! 他既然活着进京,就不会让他们得逞。 说话间,马车已到宫门口,两人下车步行。 因为天气炎热,接风宴设在御花园,两人来得不算早,所以他们到的时候,御花园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大家都找了相熟的人聊天,宫女太监穿梭在其中为他们服务,欢笑声不时传出,好不热闹。 姜雪宁喜欢被追捧奉承,又喜欢热闹爱显摆,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她。 所以,隔着老远,云桑落就看到了被一群贵女围在中间,脸上的伤还没好,戴着面纱,依然笑得花枝乱颤的姜雪宁。 “威武大将军到。” 随着太监一声尖细的高喊,御花园里的谈乱欢笑声瞬间停止,所有人都循声看了过来。 姜雪宁从第一天知道云贺亭这个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的将军开始,就对他充满了好奇,听到他来,自然也是第一时间转头朝这边看。 本来她看到云贺亭高大挺拔,满满的阳刚之气,还满意地轻轻点了点头,心思也开始活络,但是余光看到他身边的云桑落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第9章 姜雪宁就是云桑荷 姜雪宁以为自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站在云贺亭身边的确实是云桑落。 虽然此刻的她化了妆,穿着锦衣华服,打扮得花里胡哨的,跟在乡下时判若两人,但是一起生活了两年,她还是认得出她的。 可是转念一想,云桑落在上云村,怎么会在这里呢? 虽然她和云贺亭都姓云,但是应该没什么关系才是。 不然她在云家生活的这两年怎么从未见他给家里寄过信? 她甚至都没听云桑落荷云安年说过他们还有一个这么厉害的哥哥啊。 难道是她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 一时间,姜雪宁心中百转千回,眼睛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桑落,恨不得将她脸上盯个洞出来。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她落水受了惊吓,变得没有之前那么活泼,加上大夫还说她伤了脑子,为了避免刺激到她,所以云父云母才让云桑落姐弟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云贺亭。 毕竟她以前最黏云贺亭,云贺亭走后每天都盼着他回来。 还有就这两年是逢年过节云家给祖宗烧纸磕头,她都借口身体不适不去,自然也就没听到云父云母还有云桑落求祖宗保佑云贺亭的那些话。 云贺亭的五官虽然不是十分优异,在俊男美女云集的京城只能算中等朝 上,但是身材魁梧,剑眉星目,英姿飒爽,加上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他身上充满了阳刚之气,看上去安全感满满,往那儿一站,也是醒目的存在。 加上他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成就,所以其他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并没有发现姜雪宁的不同。 行军作战多年,云贺亭时刻警惕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习惯早已深入骨髓,姜雪宁这般直勾勾地看着云桑落,自然是第一时间就被他发现了。 云贺亭本来以为这股不善之意是对自己的,抬眸一看才发现,姜雪宁盯着着的人是云桑落,顿时觉得很是奇怪,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 云桑落生活在乡下,别说皇宫了,连京城都是第一次来,跟这些京中的贵女现在也是第一次见面,不可能跟人结仇啊。 正当云贺亭在思考姜雪宁的身份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太监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笑吟吟地上前为他介绍。 “云将军,那是乐宁公主和几位大臣家的千金,与云小姐年龄相仿,将军可带云小姐过去和她们一起聊天喝茶。” 宫里的人向来看碟子下菜,云贺亭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太监自然上赶着巴结卖好。 这下云贺亭心里更加疑惑了,一个生活在宫中的公主,和 一个生活在乡下的姑娘,那就更加不可能有交集了。 还是说,他不在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云贺亭心里疑惑重重,步子也不觉慢了下来,小太监见状想再说些什么,云贺亭已经抬手示意他不要跟着。 “阿兄可还记得桑荷?”往前走了一些,云桑落确定身后的宫人听不见,沉声开口。 “桑荷?自然记得。”云贺亭点点头,“她和我一样,都是阿爹阿娘捡回家的,我记得我去从军那年她才七岁,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她还记不记得我这个......” “乐宁公主姜雪宁就是桑荷。”云桑落打断他,“一个多月前刚刚被皇家寻回。” “啊?” 消息太过震惊,云贺亭直接停下了脚步,语气满是不敢相信,“你说,乐宁公主就是桑荷?” “嗯。”云桑落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她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桑荷了,她也不记得阿兄了,阿兄就当做不认识她,只把她当公主即可。” 云桑荷在落水后醒来后不记得很多事情,当时大夫说是落水伤了脑子导致记忆有缺失,她和阿爹阿娘都没听说过,也没想过世上会有魂魄抢夺他人身体的离奇之事,所以没做他想。 现在看来 ,姜雪宁只是抢占了桑荷的身体,但是并未拥有她的记忆,不然她不可能不认识云贺亭。 虽然云贺亭去从军的时候桑荷才七岁,但是怎么说也相处了这么些年,她和桑荷都是云贺亭带大的,桑荷最喜欢云贺亭这个哥哥了,整天哥哥长哥哥短的跟在其身后,云贺亭离开去从军的时候,也是她哭得最伤心。 就算是八年过去记忆有所模糊,记不清云贺亭当年的模样,但是名字是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更别说桑荷还时常叨念。 “发生了何事?”云贺亭不着痕迹地看了姜雪宁所在的方向,剑眉轻蹙。 云桑落摇摇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还不方便和阿兄讲,但是阿兄放心,我不会害阿兄。” “这个我知道,你若想害我,又何必千里迢迢去找我,还不顾危险去给我找解药。” 云贺亭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桑落,我不知道我离开这些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又经历了什么,我想告诉你的是,阿兄既已从夫战场上活着回来,做了大将军,那么以后,阿兄就是你和阿爹阿娘还有安年的依靠。” 从和云桑落重逢,他就知道家里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然她为何带着父母离开家乡一个人去找他。 还有她和之前截 然不同的性格,以前的她开朗爱笑,像个小太阳一样,现在的她,哪怕她面上带着笑容,也给人一种冷冷的感觉。 有着超乎这个年纪的沉稳,人也不爱笑了。 如果不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一个人是不会有这样大的变化的,以前爱绣花的她也不会一有空就打坐练武。 还有她的武功又是跟谁学的...... 太多让人不解的地方了,只是她不说,他就没问,他想着,她愿意说的时候,自然会说。 反正他这条命云父云母救了一次,她又救了一次,是云家的,她要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她。 想到这,云贺亭转头看着她,语气认真:“桑落,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阿兄永远站在你身后,谁都不可以再欺负你们。” 从前是他不在,现在他回来了,又有能力,谁要是敢再欺负她,他一定让那人千倍万倍偿还。 “我知道,多谢阿兄。”云桑落浅浅一笑,不过笑意仍旧不达眼底。 她知道云贺亭说这话是真心的,她信他能做到。 只是前世十年风雨,尝遍人间疾苦,她的心早已千疮百孔,冷凝成冰。 看着她这般,云贺亭轻轻叹了口气,想要再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了太监尖细的传唱声。 “首辅大人到~。” 第10章 看到她偷松一口气 首辅顾砚尘,智多近妖,来历成谜,以救驾之功走到圣前,因为文采斐然,天顺帝破格让他入了翰林院,然后短短三年的时间爬到了首辅的位置。 天子红人,权倾朝野,连太子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芝兰玉树,清隽疏朗,一袭白衣清冷出尘,宛如谪仙人。 唯一不足的是容貌有损,所以不管走到哪里,他都戴着半边面具。 不过饶是如此,他依旧是京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 想要嫁给他的人,说是从宫门口排到城门,一点儿也不夸张。 甚至有人为了嫁给他,不顾女儿家的脸面和名节,用上了下作的手段。 只可惜,顾砚尘不吃这套,反手将人送去青楼,并把她爹的官职一撸到底,回家吃自己。 经此一事,顾砚尘虽然依旧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不过却是只敢在梦中想一想的情郎。 上辈子姜雪宁仗着自己是公主,又不同于其他京中贵女,不知死活招惹过一次,然后连做了一个月的噩梦,从此避他如蛇蝎。 也不知道顾砚尘对她做了什么...... 回忆间,顾砚尘已经走到两人面前。 云贺亭率先拱手见礼:“首辅大人。” “云将军。”顾砚尘淡淡回应,客气疏离。 云桑落本来也屈膝准备给他行个礼的, 但是膝盖刚弯下,眼下衣袂飘过,人已经朝前走去。 好似,未曾注意还有她一人。 云桑落也不在意,注意她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顾砚尘这种位高权重,随时被八百双眼睛盯着的。 顾砚尘的到来,让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云桑落想过去和姜雪宁打个照面,却不想,姜雪宁看到她要过去,先一步起身离开。 脚步匆匆,好像有什么急事一般。 看来她的出现,给了姜雪宁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她这般临阵逃避,也不知道是没想好要怎么面对自己呢,还是打算不与自己相认到底。 不过不管哪种情况,这一次,事态发展的主动权都在她手里。 姜雪宁,准备迎接从高台坠落泥潭吧! 随着暮色降临,帝后的到来,宴会开始。 宫中的宴会开始流程都差不多,跪拜,朝贺,皇帝的贴身太监福喜说场面话开场。 趁福喜说话的间隙,云桑落快速地扫了一圈,嗯,该来的都来了。 除了,姜雪宁。 这倒是让云桑落有些意外。 她想过无数这种情景,唯独没想到姜雪宁会直接不参加宫宴。 这可不像她的作风。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 姜雪宁莫不是在憋什么坏,不然这种可以出露脸出风头,彰显她嫡 公主身份和地位,以及皇帝皇后对她的宠爱的场合她是不会不来的。 不过现在情况不允许她细想,她也还没有能力去查,只能静观其变了。 今日是云贺亭的接风宴,也是庆功宴,姜国大败戎狄,这在天顺帝的皇帝生涯中怎么着都能算是浓墨重彩的一笔,所以他是真的高兴,说话的语气都明显轻快,笑声更是爽朗,说罢就迫不及待的君臣共饮。 饮了一杯不尽兴,又饮了一杯,一直连饮了三杯才作罢。 大臣们见皇帝如此高兴,恭维的话也是一句接一句,把皇帝夸得好像是什么千古明君一样。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皇帝也不例外。 御花园里丝竹声声悦耳,欢声笑语不断,喜悦祥和,好一片君臣同乐之景。 如果不是今天的主角暗自叹气皱眉的话就完美了。 “怎么了,阿兄。”云桑落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声问道。 “没事,只有些不习惯。”云贺亭说着端起酒杯尝了一口,这皇宫中的琼浆玉液虽然昂贵颇受人追捧,但是跟边塞的烈酒比起来,差远了。 云桑落也知道让他一个在边塞军营待了八年的人习惯这人人都戴着面具京城,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成的,便也只是道:“慢慢习惯吧,只是现在盯着阿兄的人多,阿兄还是 要多注意一些,不然保不齐会有人拿此做筏子。” 果然,云桑落的话音刚落,坐在斜对面的一个中年男子便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男人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云贺亭,“今日是陛下亲自下令为云将军举办的接风宴,云将军怎的又是皱眉又是叹气,是不满意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想法?” 说话之人是户部尚书谢康良,谢阁老之子,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姜雪宁和太子的舅舅。 之前替皇后拉拢云贺亭就是他派人出的面,许是云贺亭没有接他的橄榄枝,他觉得云贺亭不识好歹,所以才想趁机刁难。 谢康良的话一出,原本满是欢声笑语的御花园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都移到了云贺亭身上。 包括坐在高位上的皇帝皇后。 天顺帝生性多疑,薄情寡淡,加上在帝位上坐了这么多年,他喜欢,也早就习惯别人对他服从敬仰,不管他做什么,身为臣子都应该接受并感恩。 毕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所以,听到些康良这么说,天顺帝当即就有些不高兴,只是没有明显表现。 不过在场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又和皇帝打交道多年,自然是能看出来的,当即有些人看云贺亭的目光都有些幸灾乐祸。 皇上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大,有人 上来,就会有人下去。 云贺亭不傻,自然看得出这些人在想什么,也知道谢康良因何刁难,淡笑一声起身,先朝高位上的天顺帝躬身拱行了一礼,然后看向谢康良。 “尚书大人哪里的话,陛下看重末将,是末将的福气,何来不满一说,方才不过是扯到伤口,所以有些失态,却不想竟是叫尚书大人多想了。” 云贺亭第一天进宫,天顺帝就以示恩宠之名叫太医当众给他看了伤。 所以,一听到他这话,当日在场的那些大臣就想到了他伤口新旧交错,几乎没一块好肉的背部,又想想如果没有云贺亭这些将士在前方拼命,哪里会有他们现在的安生日子,当即为方才想看他的笑话的行为感到羞愧。 谢康良本来想着云贺亭就是一莽夫,带兵打仗厉害,嘴上功夫应该是不行的,所以才刻意刁难。 毕竟在这方面吃过亏的武将不止一个。 却不想,云贺亭不但嘴不笨,脑子也转得快。 轻轻一句话,不但跳过他给他挖的坑,还让在场的人再次回忆了一遍他的功劳。 这样一来,就显得他无事生非了。 云贺亭此番表现,不止谢康良没料到,连顾砚尘也有些意外,抬眸朝他看了过去。 好巧不巧,正好看到云桑落偷偷松了一口气。 第11章 赐婚 云桑落感觉有人在看自己,抬眼看去,又没发现什么,扫了一眼顾砚尘,只见他垂着眸在把玩手里的酒杯,神色淡淡,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大有一种任世间纷纷扰扰,我自岿然不动之态。 顾砚尘也没想到他只是轻轻地看了一眼,且很快就收回目光,云桑落都能有所察觉,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出师不利,谢康良也不继续纠缠,朝云贺亭拱拱手,“是我误会云将军了,来,这杯我敬你。” 说罢仰头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完了还把酒杯倒过来,以示真的干了。 云贺亭也见好就收,弯身倒了一杯茶,“云某身上有伤不便饮酒,就以茶代酒。”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完了之后又倒了一杯,朝着高位上的天顺帝躬了躬身,声音浑厚有力,“末将多谢陛下抬爱,末将誓死效忠陛下,守护姜国。” 这话天顺帝爱听,爽朗一笑,“哈哈哈,好,不愧是我姜国的好男儿,自是该如此!” 说着大手一挥,“云将军击退戎狄功不可没,有勇有谋,忠心耿耿,不居功自傲,当为男儿表率,当赏。” “多谢陛下。”云贺亭走到中央下跪谢恩,“不过陛下之前已经赏赐了末将许多东西了,再赏末将受之有愧。 ” “诶~”天顺帝摆摆手,“朕说当赏就当赏,谁敢有二话,朕砍了他的脑袋!” 说着眼神凌厉在扫视了一圈,群臣立马起身:“臣等不敢,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顺帝很满意,连说话的语气都带了笑意,“云爱卿,珠宝良田朕皆已赏赐予你,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顿了顿:“只要你开口,朕能办到,皆允你。”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云贺亭的目光都变了,部分人甚至心思都活络了起来。 云贺亭本就已经重兵在握,皇上又当众如此抬举他,看来这京城的风向真的要变了。 云桑落却忍不住皱了皱眉,天顺帝此举看似抬举云贺亭,实则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给他树敌。 “末将多谢陛下厚爱。”云贺亭又恭敬行了一礼,“那末将就厚颜求一事。” “末将年幼时父母双亡,叔伯婶娘皆不管,靠乞讨度日,是末将的养母赵氏把末将捡回家,悉心教养,末将才有今日,所以陛下不如就把赏赐给末将的养母吧。” 似是没想到云贺亭的身世竟是如此坎坷,又或者被他用这么好的机会为养母求封赏的举动给惊到,在场的人听完后一阵唏嘘。 天顺帝却很满意,当即拍板, “好,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忠孝两全,拟旨,云赵氏贤德良善,封为三品淑人。” 云桑落本以为天顺帝最多会给些金银赏赐,毕竟他此举只是一时兴起,想试探一下云贺亭,却不想他竟给了阿娘诰命。 这可比多有金银要有用多了,特别是在京城这个到处是贵人的地方。 有诰命在身,日后她来了京城,哪怕她是个农妇,大字不识,京中那些夫人小姐就不敢随便嘲笑欺辱,姜雪宁那边也会有所顾忌不敢轻易动手。 刺杀诰命夫人,哪怕你是公主,皇帝皇后想为你开脱,那些大臣和姜国的律法也不会允许。 这相当于给阿娘多了一层保障,云桑落不由得露出几分笑容。 云贺亭也很惊喜,跪下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末将叩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免礼,回去坐吧。”天顺帝挥挥手,目光转向云桑落,“这位是?” 众人这才注意到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云桑落,一时间各种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这是末将的妹妹,云桑落。” 随着云贺亭的话音落,云桑落起身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行了一礼,“民女见......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短短一句话, 说得磕磕巴巴的,头更是差点儿就要低到地上,一看就是没有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丫头,满满的小家子气,加上她那暴发户似的打扮,瞬间让人对她的兴趣减了几分。 云桑落可不觉得天顺帝突然点自己,是想抬举自己或者是真的对云贺亭看重到连他的家眷都要关心的地步。 作为帝王,他从不无的放矢。 而云贺亭,也还没有重要到那个地步。 不止云贺亭,整个姜国,都没有谁能让帝王如此。 果然,天顺帝昧着良心走过场随便夸了她两句之后就开始问她,“今年多大了?” “回......回陛下,民女今年十六。” 其实云桑落已经大概猜到他的目的了,要不是欺君之罪当不起,她都想少报两岁。 “十六了啊,嗯,也是到嫁人的年纪了,可许人家了?” 此刻的天顺帝慈祥热心得像村头给人说媒的大娘。 区别就是村头的大娘是真热心,而他则是披着羊皮给人挖坑的狼,每根头发丝都透着坏。 “回陛下,还没有。” “女子一生所求,嫁得良人,相夫教子,朕为你指门婚事如何?” 天顺帝说完也不等云桑落回话,抬眸扫了一圈,把目光落在顾砚尘身上。 “顾爱卿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之 前你说京中贵女太过娇气,你不喜欢,正好,云将军的妹妹不是那些娇小姐,而且你和云将军一文一武,都是我们姜国的栋梁之材,也算门当户对,顾爱卿觉得如何?” 听到天顺帝要为云桑落和顾砚尘赐婚,在场的贵女险些嫉妒得眼睛冒火,眼神像刀子似的嗖嗖嗖的往云桑落身上捅。 她们是嫁不了顾砚尘,但是顾砚尘这朵高岭之花最后若是落到云桑落这个要才华没才华,要样貌没样貌的乡下土丫头怀里,她们也是一万个不甘心不服气的。 不过随即想想,这事儿应该不会成。 顾砚尘肯定看不上云桑落,自然也就不会答应。 反正拒绝陛下赐婚这种事,他之前又不是没干过,陛下也只是训斥了几句,罚了半年的俸禄。 而那些贵女的爹们则想的是,顾砚尘和云贺亭两人一文一武,皆手握重权,天顺帝把两家凑一起是疯了吗? 不开玩笑,这两人若是联手造反,那可是真能成功的呀! 还是说,天顺帝这是想整什么幺蛾子? 一时间,御花园安静得只有零星的虫鸣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顾砚尘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在一干贵女的期待和一众朝臣的疑惑中,顾砚尘缓缓起身。 第12章 一箭三雕 “陛下觉得好,那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臣容貌有损,又性子冷,加上身体孱弱,怕不是云姑娘的好归宿。”顾砚尘朝高位上的天顺帝行了一礼,语气不徐不疾地开口。 这是,婉拒了? 那些不希望顾砚尘娶云桑落的贵女放了心,发现顾砚尘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云桑落一眼,心中更是幸灾乐祸。 清冷矜贵的顾砚尘看不上一身暴发户气息的云桑落大家并不觉得意外,顾砚尘拒绝也是他们想过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们看云桑落的笑话。 皇上赐婚都当众被拒,是有多不得人待见,换做京中贵女,怕是早就羞愤欲死,云桑落这个乡下丫头又会如何应对呢? 是心里没数非要借机赖上顾砚尘呢,毕竟顾砚尘这么完美的人谁都想嫁,而她现在又正好有机会,如果皇上铁了心非要赐婚,顾砚尘也拒绝不了。 还是会伤心羞愤落泪不知所措? 云桑落如何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 想看她的笑话? 做梦吧! 顾砚尘是好,但他终归不是银子,她们喜欢她就要喜欢吗? 还有,到底是什么给了她们的错误认知,觉得她这样出身低微的人就品行低劣,没有自知之明呢? 云桑落没反应,高位上的天顺帝没说话,顾砚尘也不着急,就那样淡淡地站在那里,场面再度陷入安静。 半晌之后,三公主姜雪莹按耐不住开口: “哎呀,父皇,首辅大人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云桑落从小在乡下长大,大字不......识......” 姜雪莹的话说到一半,被 天顺帝一个眼神吓得住了嘴。 不过她被骄纵惯了,因为她的母妃杨淑妃和天顺帝那位早逝的白月光发妻有几分相似的原因,天顺帝对她也格外纵容宠爱,五岁时就赐了封号:无忧,寓意无忧无虑,在姜雪宁回宫之前她一直都是最受宠的公主, 所以,见天顺帝没有呵斥她,顿了一会儿之后又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 “我又没有说错,首辅大人光风霁月,清冷出尘,一向喜欢素雅的东西,云小姐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是他喜欢的。” “还有,他们两人不在同一个环境下长大,首辅大人会的云桑......云小姐不会,她会的首辅大人又不会,要是凑在一起,连能聊的话都没有,那怎么能幸福吗?是怨偶还......”差不多...... “莹儿!” 姜雪莹越说越来劲,天顺帝的脸色也越来越黑,吓得杨淑妃立即出声制止。 “陛下恕罪,莹儿被臣妾宠坏了,所以才会这么口无遮拦。” 杨淑妃上前跪下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态度诚恳,“是臣妾管教无方,求陛下降罪。” 无人看到,在三公主说话的时候,顾砚尘轻轻皱了皱眉。 云桑落倒是觉得无所谓,而且她觉得三公主的有些话说得还挺对。 她和顾砚尘确实是两个世界的人,不适合凑在一起,而且顾砚尘这人太神秘了,盯着他的人也多,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的好。 本来姜雪莹当众顶撞,话里话外还都是说他做得不对,天顺帝是很生气的,但是杨淑妃已经先一步主动出 来认错,态度又这么好,加上她那张脸,天顺帝的火气瞬间就下去了一半。 “三公主言行无状,罚禁足一月,抄写女德女戒和宫规各十遍。” 听到天顺帝的话,杨淑妃松了一口气,“臣妾多谢陛下。” 当众顶撞皇帝,这个惩罚已经可以说是无关痛痒,祖上烧了高香,可是姜雪莹却很不满,不过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跺着脚“哼”了一声,然后跑走了。 姜雪莹此举让杨淑妃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歉意地看了一眼天顺帝,“陛下恕罪,莹儿不懂事,臣妾回宫会好好教育她的,您千万别跟她生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淑妃的眼眸流转,看向天顺帝的的目光里除了歉意,还有仰慕和关心,声音娇柔但是不做作,天顺帝最是吃这套,当即挥挥手示意她回去坐好。 “云小姐,雪莹小孩子心性,她说的话你别在意。” 待淑妃回位置坐好后,一直沉默的谢皇后终于开口了,语气亲和,半点儿没有后宫之主的气势和架子。 “梳妆打扮不是什么难事,也没有谁是一开始就会的,回头本宫派个擅长梳妆打扮的宫女去将军府伺候,你跟着学一学就会了。” 谢皇后素来无利不起早,所以面对她对云桑落如此好态度,大家也就没觉得奇怪,只感叹云桑落涉世未深,怕是要被她这一副装出来的和善面孔给骗了。 “民女多谢皇后娘娘关心。”云桑落起身盈盈一福,一脸真诚,“不过民女今天的衣服和戴的首饰都是秋白姑姑选的,她说现在京中时兴这 样,民女刚来京城,也不懂这些,就由她做主了。” 说着有些难过自卑地低下头,“原来这样是不好看的吗?” 听到云桑落的话,谢皇后不赞同地皱了皱眉,“秋白姑姑?本宫没记错的话她是宸妃宫里的人吧?” 此话一出,一干人的目光瞬间落到了虞宸妃的身上,满是疑惑不解。 他们想不明白,虞宸妃为什么要让云桑落当众出丑,得罪云贺亭,她也有儿子,想争皇位,难道不是应该想办法拉拢吗? 个别几个甚至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不过虞宸妃到底是在后宫生活多年,跟皇后斗智斗勇也不是第一次,这点儿小场面还难不住她。 只见她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酒杯,又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皇后姐姐说得不错,秋白确实是妾身宫里的人,有一手梳头的好手艺,平日里妾身的头都是让她梳的,所以您来借人说要给云将军的妹妹梳妆的时候,妾身就指派了她去。” “去之前,妾身还特意叮嘱过她,一定要给云小姐好好打扮,千万不能让人笑话了去,秋白为妾身梳妆多年,从未出过差错,不过她到虽然是本宫宫里的人,但到底也只是个奴才......” 剩下的话虞宸妃没说,但是大家也大致明白了。 无非就是虞宸妃虽然叮嘱了秋白姑姑要好好给云桑落打扮,秋白姑姑作为虞宸妃的梳头宫女,手艺和审美自然也是没问题的,但是架不住有人要自己做主。 各种打量的目光纷纷落在云桑落身上,有嘲 笑,有鄙夷,当然,也有同情和可怜,不过只是极少几个。 虽然没人明目张胆的出声笑话,但是云桑落本来身为姑娘家脸皮就薄,再加上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是的,我没有,我不是......” 云桑落慌乱无措地连连摇头,眼里还含着泪光,看上去伤心委屈极了。 “这些首饰都是真金白银做的,戴多了我觉得压得头好累,跟秋白姑姑说不想戴这么多,是秋白姑姑说,戴少了会被笑话,还会让别人以为陛下和皇后娘娘不重视我和兄长。” 云桑落说着抬手摸了摸头上的八宝琉璃钗,“特别是这个,秋白姑姑说整个皇宫就两支,一支给了乐宁公主,一支就是我这支,是皇后娘娘特意赏我的,让我一定要戴着,这样大家就会知道皇后娘娘看重我,就不敢轻看笑话我了。” 云桑落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听不见,头也低得快要到地上,身子也微微的颤抖,把慌乱无措和怯懦害怕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脸胆小怯懦,不知所措的云桑落会在这般情况下还能如此条理清晰的把这些背地里的话如此直白的说出来。 轻飘飘几句话,不但洗清了自己的乡巴佬暴发户的行径,还让秋白姑姑成了废子,皇后和宸妃也会因为此积怨更深。 一箭三雕。 一时间大家也猜不透云桑落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谢皇后也被这番话气得差点儿变了脸色,特别是看到云桑落一脸无辜,畏缩害怕后,心里更是堵得厉害。 第13章 她似乎更不想嫁给他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看够了热闹的天顺帝终于开口,谢皇后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也只得把话咽回肚子里。 “顾爱卿,赐婚一事你当真不愿?” 天顺帝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声线也没什么起伏,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 顾砚尘作为首辅,自然是知道的,换做别人哪怕心里一万个不愿意,面对如此情况也只能跪下谢恩了,毕竟天子的怒火他们是真的承受不住。 奈何顾砚尘头铁,依旧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帝王生气的担忧和害怕,躬身行了一礼,语气更是四平八稳:“臣只是怕自己尽不到为人夫的责任,害了云姑娘。” “云将军保家卫国,劳苦功高,其家眷自然该得到优待,臣不是良配,还望陛下收回成命。” 说完又朝天顺帝躬身行了一礼,一举一动风骨尽显,难怪能让京城万千少女着迷。 “你怎么看?”天顺帝没有应他,而是把目光转向云桑落, 天顺帝再次点自己,云桑落实在没忍住在心中问候了他几句。 怎么看?她能怎么看? 在他们这些权贵面前,她能有自己的想法吗? “一切但凭陛下做主。”问候完,云桑 落站起来行了一礼恭敬道。 其实她也想说她和顾砚尘不相配,强行凑到一起只会成怨偶,也不方便她做事,但是她头没有顾砚尘铁,不敢乱说一个字。 云桑落的恭顺的样子让天顺帝心情好了些,加上他本身也不是真的想要给两人赐婚,只是试探一下,挥挥手,“既如此,那此事便作罢吧。” “多谢陛下。” 顾砚尘坐下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云桑落,不知怎的,他感觉她好像也松了一口气。 她似乎,更不想嫁给他! ...... 接风宴过后,云桑落清静了几天,而后就陆续收到各家小姐夫人以各种由头送来的请帖。 云桑落很清楚,现在的她在外人眼里只是一个刚从乡下来的村姑,不懂规矩,琴棋书画一样不会,胆怯懦弱,因为常年下地被晒,皮肤暗黄粗糙,容貌也谈不上好。 所以她们邀请自己的多半是为了云贺亭。 只是云家这些日子已经出够了风头,再高调四处参加宴会必然会落人口舌,而且自古宴会多出幺蛾子,加上云贺亭也暂时没有想要相看姑娘的想法,云桑落便以要学规矩为由,全部回绝了。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她要在京中混,自然不能把 这些夫人小姐得罪完。 况且要对付姜雪宁,粉碎她在众人眼中的多才多艺,博古通今的才女形象,京中这些贵女的圈子她是要打入的,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需要时间,让一切变得合理,然后,让那些公子小姐贵夫人重新认识她,或者,刮目相看。 所以,在回绝那些夫人小姐的邀请的时候,云桑落让人备了一份薄礼去。 只是她能以要学规矩的借口拒绝那些夫人小姐,却没法拒绝姜雪宁的。 在接风宴结束半个月后,姜雪宁以公主之尊亲自给她下帖子,邀请她去一起去白云寺祈福。 云母得知云桑落要去见姜雪宁,好一阵担心,愁得两天没睡好。 其实之前云母虽然在听自家女儿说梦到姜雪宁派人杀害他们后就赶紧听她的一家人离开了上云村,但是心中到底是不相信姜雪宁会做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的。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一直当亲生的对待,她自认为对孩子的教养没问题,而且她以前也是懂事可爱,对自己也很孝顺。 所以,对于姜雪宁,她心中还是抱着一丝期待的。 只是在来京城的路上,距离京城不过两天的路,他们就遭到了两次刺杀 ,若不是养子派了人去保护他们,后面女儿也带人去接,他们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现在的她是一点儿也不希望他们一家人再和姜雪宁有什么牵扯,现在要让自己的女儿单独和她一起去寺庙祈福,就更加不愿意了。 姜雪宁想要他们的命,一次没成,肯定还会再找机会找借口的。 所以这次祈福八成是鸿门宴。 云母越想越愁,眉头都蹙成了一团。 “好了阿娘,你就别担心了,我会小心的。”看云母愁眉不展,云桑落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抱着她的手臂晃了晃。 “这哪里是你小心不小心的问题,自古民不与官斗,皇家更是一句话就能要咱们一家人的命。”云母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 “桑落,你说,桑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好歹咱们也养了她十多年,没有哪里对不起她,她被皇家找回,咱们也没有挟恩图报,可是为何......唉......” 云母想不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以至于自己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变成了这样,还是这样突然,这些天一直郁闷不已,甚至怀疑起了自己对孩子的教育。 看着自家阿娘这般,云桑落很想告诉她,她对她们的教养没问题,那人 不是和他们做了十多年家人的桑荷,而是一个异世来的恶鬼。 但是她不能,一来说了她未必会信,二来就算信了,她也会因为真正的桑荷不在了而伤心难过,她的身体一向不好,受不住这样大的刺激。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怕她日后和姜雪宁见面露出破绽,毕竟同在京城,又同一圈子,不可能完全避免不见面。 还不如就这样让她以为原来的桑荷变了,反正她已经在慢慢接受这个现实了。 “老话都说,人心复杂易变,又或许她根就是坏的呢,不然同样是您捡回家养的,阿兄离家这么多年依然把我们当家人,发达了也第一时间想着接我们来一起享福,可见这不是您的问题。” 说起云贺亭,云母心中总算好受了些。 离家这么多年,云贺亭还是跟以前一样,把她当亲生母亲,当年的恩情他没有忘,并且在加倍偿还。 “反正我们又不需要攀附她过日子,您就当没养过她,您和阿爹还有我和安年还有阿兄呢。” 云母不是喜欢钻牛角尖的人,也拎得清是非轻重,点点头,“阿娘会的。” 安抚好了云母,云桑落带着云贺亭安排给她的两个会武功丫鬟夜清和夜澜去赴姜雪宁的约。 第14章 寺中不适 本来之前姜雪宁让人送帖子来的时候,说的是今天一起去白云寺,所以按规矩,云桑落得去宫门口等她,然后两人一同前往。 不过云桑落刚到将军府门口,宫里就来了人。 “公主说从将军府去皇宫然后再去白云寺太过麻烦,让云小姐您直接去白云寺,她从皇宫出发,届时您二人在白云寺会合即可。” 云贺亭现在是天子红人,云桑落也跟着沾光,传话的太监笑脸相迎,甚至还带着几分恭敬,丝毫不像秋白姑姑那样脸上在笑,眼底却藏着轻视鄙夷。 云桑落认得他,陆忠,很命苦的一个人,父母双亡,被伯娘卖给了人牙子,几经辗转进宫当了太监。 不过人很聪明,也会来事,不甘于现状,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努力向上爬,一步一步,从一个被人随便使唤的小太监成了姜雪宁的心腹总管。 姜雪宁此举其实算是体恤云桑落,云桑落应该谢恩,只是陆忠等了半天也没见她有什么动作,以为她不懂,上前一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云小姐,这是公主体恤您,那您应该谢恩。” “民女多谢公主体恤。”云桑落回神屈膝福了一 礼,“有劳公公跑一趟。” 说着看了夜清一眼,夜清会意,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递了过去。 荷包分量不轻,陆忠拿着掂量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云小姐客气了。” 说着把荷包揣进怀里,“那奴才就回宫复命了,您一路好走。” “公公慢走。” 目送陆忠离开,云桑落才带着夜清和夜澜上马车。 待坐稳,夜清思索了一会儿看着云桑落道:“小姐,这位陆公公看着不太像姜雪宁的心腹。” 闻言,云桑落眉梢轻挑,“哦?何以见得?” “姜雪宁不喜欢您,甚至想除掉您,作为她的心腹,自然是知道她的心思,和她站在一条线的,巴不得找到您的错处处罚您呢,刚刚又怎么提醒您该谢恩呢?” 听到夜清这话,云桑落眼里流出赞赏,还有些许意外,她只知道夜清被云贺亭当做暗卫培养,武功不俗,却不想心思也是这般细腻。 “不错,他只是一个打杂的,随便被人使唤,平日里连姜雪宁的面都不轻易能见,今天这活估计是别人不愿意来,才落到他头上的。” “那小姐为何还给他那么厚的打赏啊?” 她知道这些宫里 来传话传旨的太监要给打赏,这样的话哪怕他们不为自己说话也不至于给穿小鞋,但是一下子给二十两是不是太多了,这些钱,都够普通老百姓家里一两年花销了。 若是皇上皇后身边得力的宫女太监也就罢了,可他只是一个连主子面都见不到的小太监。 云桑落知道她在想什么,掀开车窗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微微轻叹,“蚍蜉撼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永远不要小看任何在努力向上爬的人,特别是在宫里讨生活的,除非你能确定他永远爬不起来。” 说着顿了顿:“陆忠现在是只是一个跑腿的小太监,但是你看他,认真有礼,谨守本分,不像其他人一样,因为我是乡下来的而瞧不起,反而提点教我,这样的人,脑子聪明,心思活络,会广结善缘,不愁出头,卖他个好,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姜雪宁前世回宫后一直备受帝后宠爱,太子登基后又被封为长公主,风光无限,陆忠能成为她的心腹总管,又怎么不算出头呢。 前世他只是因为姜雪宁为他解过一次围,他就想办法去了她的宫里当差,为她鞍前马后。 虽然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 过了姜雪宁为他解围的时候,但是她知道现在不受重用,跑腿打杂的他,手中银钱必定短缺,没有银钱打点,姜雪宁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没入姜雪宁的眼之前,陆忠好像生了一场病,因为没钱,连去太医院讨药都没有人愿意帮他,差点儿就没熬过来,很是受了些罪。 现在将军府有皇帝的赏赐,还有她当日从谢府顺来的几十万两银票,不缺这点儿钱,就当帮他一把了。 陆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今日卖出的好,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不会空的。 白云寺在城外的白云山上,山高路陡,马车上不去,只能停在山脚,时间还早,没什么人,只有山脚处有几顶简单的轿子和几个轿夫,都是附近村子来营生的村民。 云桑落三人刚下车,就有轿夫围了过来,热情的问她们要不要坐轿子,被婉拒后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笑着给她们让开路,并且祝她们一路好走。 看着他们脸上淳朴的笑容和满脸岁月的痕迹,云桑落心底触动,再想想,白云寺香火旺盛,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都喜欢到这里来上香祈福,甚至一 些外地人都会慕名前来,而他们每日在这里载客,不失为一个信息收集点。 思及此,云桑落让夜清拿了些铜板给他们做赏钱,为了让他们记住夜清,云桑落让夜清把钱挨个给他们递到手中,还顺便和他们聊了几句。 做完这一切,主仆三人才提步朝山顶的白云寺走去。 三人都有武功在身,一路未歇,直达山顶。 想着姜雪宁一时半会儿姜雪宁也不会来,云桑落打算趁此机会去给阿爹阿娘点一盏长寿灯,再给云贺亭和弟弟安年求个平安符。 却不想,才踏进白云寺,一种厚重中夹杂着些许幽暗的感觉就扑面而来,这让她感觉很不适,且越往大殿的靠近,不适感越重。 想到自己的经历,云桑落也不逞强,决定放弃,却不想,刚转身,一阵强烈的晕眩感便袭来,又快又急,让她什么都来不及反应,便一阵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夜清和夜阑一人去探查周围情况,一人去买香烛去了,此刻都不在身边。 就在云桑落以为要摔倒的时候,袅袅檀香扑入鼻尖,紧接着,一只苍劲有力的手隔着衣衣袖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轻轻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第15章 心甘情愿 “多......多谢。”尽管头晕得厉害,云桑落还是本能地出声道谢。 “阿弥陀佛,善斋善哉。”来人念了一句佛号,然后抬起手在她眉心处轻轻一点,云桑落顿感清明,那波强烈的晕眩感也跟着消失了。 云桑落这才看清楚来人,慈眉善目,手持佛珠,一身寻常的灰色僧袍也掩盖不住他的气度,是白云寺名声在外却鲜少露面的住持——空闻大师。 “多谢大师。”云桑落装作不认识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回了一礼,“贫僧观施主印堂发黑,面色黯然,此乃气亏神虚之相,施主应当多注意休息。” 重生以来,她先是忙着带家人离开,然后是给云贺亭取药救命,应付宫宴,空闲时间基本都在练武,是好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而且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 她只想着要尽快将武功练到前世的巅峰状态,却忽略了现在的身体还抗不住这么造。 确实应该注意一下了。 “多谢大师提醒,小女会注意的。”云桑落再次道谢。 “施主客气了。”空闻大师微微颔首,随后把手上的佛珠递给她,“这串佛珠是老衲用菩提子做的,受香火 多年,能消灾辟邪,施主贴身戴之能保平安。” “这太贵重了。”云桑落怎么也没想到空闻大师会突然送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连忙拒绝。 要知道,空闻大师作为有名的得道高僧,别说菩提子做的佛珠了,哪怕是他穿过的僧衣僧袍,随便一件旧物都是有人愿意高价购买的。 这他亲手所做,又受了香火多年的菩提佛珠,说它是一件无价之宝一点儿也不为过。 无功不受禄,她怎么敢收啊。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直接把佛珠放到她手中,“佛家向来讲究一个缘字,今日施主再次遇见贫僧便是有缘,施主安心收下便是。” 说罢不等云桑落开口,留下一句,“施主,道路不平,小心行走。”便转身离开了,几息之间,消失在转角处,完全不给云桑落拒绝的机会 道路不平,小心行走。 云桑落看看手里的佛珠,在心中默念这句话,然后看着空闻大师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连夜清和夜阑回来都没有注意到。 而空闻大师,和云桑落分开后径直去了白云寺后山的望月塔。 望月塔一共六层,站在最高层可以俯瞰整座白云山,是个观景的好地方,不过不对外开放, 最高层更是只有空闻大师还有寺中几个长老能上去。 可是此时的第六层,却有一个身形消瘦,肌肤白得不真切,甚至细看之下还有些透明的少年正在打坐,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 “东西送给她了吗?” 少年的声音很轻,有气无力,但是听着又像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的。 “送了。”空闻大师叹息一声,“你本就因为这具躯体和你不够契合神魂不稳,那佛珠里的定元珠你现在的身体比她更需要,现下你把定元珠给了她,你连这座塔都无法离开,甚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只能待在这凝魂阵内。” 说起这个,少年觉得老天爷真是不开眼,坏人猖狂,好人没好报。 别人抢她的身体就能完美融合,她是别人弥留之际自愿让给她,却只是因为性别不一样,以及魂魄飘荡太久,就不够契合,需要定元珠这种佛家至宝来帮忙稳住神魂! 且就算如此,也依旧不能像正常人一样。 当真是天道不公啊!! 不过事已至此,她别无他法,也再折腾不起,只能认命。 “无妨,她最重要,咳咳......”少年轻咳一声,“她要复仇,必须要像正常人一样,能去任 何地方,况且我这残破身体能做的事情太少,定元珠给她更有用。” 不能在寺庙正常出入,这是一个致命的短板,可能还会被有心人用来对付将军府,况且祈福祭祀这些事情都少不得要来寺庙,她身处京城这旋涡,是避免不开的,毕竟皇家很喜欢搞这些。 “对了,你瞧着她还好吗?” “尚可,既然如此关心,刚刚何不亲自去见一见?你如今这般情况,下次焉知是何时?” 少年轻轻一笑,“我倒是想啊,这不是怕没了定元珠倒在她面前吓到她吗?” 她是真的想去,而且她的阿姐素来心善,她若是晕倒在她面前,她肯定不会不管他,这样一来她还能和她多相处些时间,可是这样会耽误她的事。 重来不易,她如今又如履薄冰,不能出岔子。 况且她现在这副不人不鬼,连原本的半分模样都没有的样子又如何能见她? 只要活着,总能见面的。 对,只要活着,有朝一日一定能见的,届时哪怕她认不出她,也无妨。 只要能见上她一面,还有阿爹阿娘和安年,只要他们平平安安,她死而无憾 少年如是想着,重新磕上双眸,继续静心打坐。 空闻大师悲悯地看 了她一会儿,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念了句佛号转身离开。 —————— 云桑落不知道望月塔内的事情,更不知道有人为了她,心甘情愿把自己困于塔上。 在确定身体没再出现不适后,去大殿上了香,捐了些香油钱,然后在僧人的帮助下给阿爹阿娘点了长寿灯,又给云贺亭和弟弟云安年求了平安符。 除此之外,她还供了一盏无名的长明灯。 姜雪宁现在占着云桑荷的身体,在世人眼中她还活着,只是认祖归宗改了名字。 姜国习俗,长明灯是供给去世的人的,给活人供那是诅咒别人早死,平民老百姓都得跟你干一仗,严重还可以报官。 诅咒皇家公主早死,罪名更是可大可小,皇帝要是不高兴,灭了她九族都有可能。 所以,她只能等杀了姜雪宁,再来把桑荷的名字补上。 做完这一切,已经午时了,主仆三在寺院的斋堂用了些斋饭,又等到太阳偏西,还是连姜雪宁的影子都没见到。 依照云桑落对姜雪宁的了解,今天她是不会来的。 准确来说,应该是她压根儿就没有打算来。 那么,她这样大费周章,大张旗鼓的把自己骗来白云寺,就只有一个目的! 第16章 差点儿把铁衣整不会了 除掉她! 因为云贺亭的存在,让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 她更是由无权无势的农家女变成了大将军的妹妹,不能再任由她姜雪宁随便拿捏磋磨,事情脱离了她的掌控,所以她打算直接除掉她,以绝后患。 白云山草木繁盛,白云寺又在山顶,这一路下去,可以埋伏的点太多了,加上山高地险,弄个意外身亡也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她是第一次来白云寺,山上风景秀美,好奇想到处走走看看,不小心踩踏摔下山也说得过去。 还有,从白云寺到京城有一段山路,不远处还有一处悬崖,若是马车失控,马儿狂奔中掉下悬崖,悬崖下是万丈深渊,除非她命大,不然必死无疑。 而且她今日没来,直接可以撇清嫌疑。 就算这两计不成,也可以扮成山匪出手。 如果她是上一世什么都没经历,不知道她的真实面目,也不会想到这些的云桑落,那么今天的她,还真是难逃一死。 不过她不是,姜雪宁的愿望只能落空。 猜到了姜雪宁的目的,云桑落自然就不去送死了,以身体不适为由借宿在了寺里,然后让夜清暗中回京去找云贺亭,让他明早派人来接她。 虽然她们三人都有武 功,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姜雪宁派来的人多,她们敌不过就只能白白送死了。 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原以为借宿在白云寺就能暂时安全,毕竟白云寺不是普通的小寺庙,里面武僧众多,又有空闻大师这样的得道高僧,姜雪宁就算再想要她的命也不会在寺中动手。 万一闹大了,必然是要严查的,要是查到她头上,就算天顺帝和谢皇后再宠她,在舆论的压力下也不可能不处罚她。 却不想,她还是低估了她的狗胆,或者说,她低估了姜雪宁想杀了她的迫切心情。 半夜时分,在所有人都睡得正香的时候,一个黑影悄悄潜入了她们所在的房间。 许是觉得云桑落她们只是三个弱女子,现在又是半夜大家都在睡梦中,解决她们易如反掌,所以来人不是很小心谨慎,甚至有些散漫,连迷香都没用一下就直接推开窗子跳了进来。 前世的暗卫经历,已经让云桑落把警觉和警惕刻进了骨子里,现在哪怕是在将军府,她睡觉都不会睡得太死,在外面就更加不会了。 所以,当来人跳进房间的时候,对上的就是拿着匕首,目光森冷的云桑落和手持长剑的夜澜。 显然,刺客没料到这 种情况,愣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云桑落手中的匕首已经快狠准地插入了他的心口。 “你......唔......” 为了确保他在最快的时间内死透,云桑落把匕首拔出来后又狠狠给他来了一刀割喉。 这是她前世做暗卫时养成的习惯,因为有的人心脏会长在左边,还有的人因为修炼一些奇奇怪怪的武功,把自己练成一个怪物,所以保险起见,她都会多这么一步。 “小姐,他们应当不止一个人,如果迟迟不见这人出去,其他人肯定会来看的。”夜阑搜了一遍刺客的身对云桑落道。 “无妨,先把血迹处理一下。”云桑落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瓶子打开把里面的液体倒在他身上。 瓶子里装的是化尸水,是王大夫前些日子研制出来的,用动物的尸体做过试验,效果还可以,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云桑落出门的时候给带上,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待尸体化完,云桑落打开窗子让屋中的血腥味散去,然后又找了檀香点上。 檀香袅袅,很快掩盖住了屋内残余的血腥味。 “小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要离开吗?”夜阑处理完血迹,看了看窗外问云桑落。 “不 。”云桑落摇摇头,“你都说了他们不止一个人,我们出去等于自投罗网,寺中有武僧,空闻大师和寺中几位长老也是高手,待在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说着重新回到床上打坐,“警觉一点,再有人来,就把动静闹大。” 这里是香客休息的院子,距离寺中僧人休息的院子有些距离,闹大了,才能让他们知道。 “明白。”夜阑应了一声,站在一旁为她护法。 与此同时,白云寺后山崖底下。 铁衣在听到下属的禀告后,犹豫了片刻,抬步走向正泡在温泉药池中的顾砚尘。 “主子。” “何事?” “下面来报,白云寺进了刺客,似是宫里的人。” “哦?”顾砚尘眼皮动了动,“今夜寺中都有些什么人留宿?” “回主子,只是一些寻常的香客,其中两个是京中一商户家眷。”铁衣道,“不过那商户也只是在京中有几间小铺面,算得上小有资产,但是也不至于让宫里的人心动。” 因为顾砚尘在此处疗伤,所以白云寺中来些什么人,特别是留宿的,铁衣自然是安排人查得清清楚楚的。 “对了,云姑娘和她的丫鬟也在。”铁衣说完想了想又道。 “云姑娘?”顾砚 尘睁开眼睛,“云贺亭的妹妹?” “是的。”铁衣颔首,“就是宫中那位想给你赐婚的那位云姑娘。” 说完没等顾砚尘说什么,就把她为何来白云寺,又为何留宿全部交代清楚了。 “你说,她是应姜雪宁的邀约来白云寺祈福的,结果姜雪宁没来?” 顾砚尘眸色微动,“既如此,那她为何不回去?” “......” 这问题问的,把铁衣都差点儿给整不会了。 他一不是云桑落肚子里的蛔虫,二没问过云桑落,怎么知道她为什么不回去? 不过铁衣心中腹诽归腹诽,面上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许是公主旨意不敢违抗,所以一直傻乎乎地等,然后时间晚了就在寺中宿下了。” 这个说辞倒是勉强说得过去,毕竟姜雪宁是公主,她没让人来传话不来了的话,云桑落怕她责备降罪,一直等着也无可厚非。 只是,顾砚尘想起宫宴那天她的表现,觉得觉得她不是这么傻的人。 况且姜雪宁在回宫之前是在云家生活的,十多年的相处,云桑落和她不是亲姐妹也胜是亲姐妹了,怎么会因为害怕她降罪而一直在寺中枯等? 还有,姜雪宁又是为什么没来,也没派个人来说一声? 第17章 去后山崖底 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顾砚尘微微思索后得出结论,想着要不要让铁衣派人去一下,但是一想,这好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又作罢。 而铁衣,见自家主子半天不说话,以为是他不满自己的说辞,斟酌了一下,开口:“主子,要不然属下让人去查一下?” “不必。”顾砚尘抬抬手,“守好崖底,旁的事暂时别管。” 说罢重新闭上眼睛,俨然不想再过多谈论,铁衣只好应了一声,退到一旁。 另一边。 云桑落和夜澜都以为外面的刺客见派进来的人迟迟不出去,会再派人进来,连眯都没敢眯一会儿,一直警惕着,随时准备战斗。 却不想,也不知道他们是太过自负还是心大,后面居然没人再来! 这......很不符合常理,毕竟任务失败他们回去肯定是要受罚的,谁没事会和自己过不去啊? 夜澜想了想对云桑落道:“小姐,你说,会不会是那位只派了一个人来啊?” 毕竟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是大晚上的在睡梦中,一个人足以解决了。 “不大可能。”云桑落摇摇头。 她了解姜雪宁,姜雪宁这么迫切地想杀她,就不可能只派一个人来。 哪怕现在的她在她眼中只 是那个有几分蛮力的农家女,她也不会如此草率。 “那......” 知道夜澜想说什么,云桑落抬手打断她,“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洗漱一下先去吃早饭吧,这个时辰夜清应该也出城了,等她到了我们就回家。” 京城有宵禁,城门关闭后除非有皇上的圣谕,不然是严禁出入的,所以昨天夜清回去就只能等今天早上开城门再出来。 “是。”夜澜应了一声,去打水了。 两人洗漱后去斋堂吃早饭,吃过早饭后,云桑落见时间还早,寺中也还没有香客来,又去佛前拜了拜,上了香,添了些香油钱,途中遇到寺中扫地僧,又浅聊了几句。 原以为做完这一切夜清也差不多该到了,却不想,她们又等了半个多时辰,已经有香客来了,夜清还是没到。 正打算让夜澜去打探一下情况,耳边传来了两个香客聊天的声音。 云桑落循声看去,是一个大娘和一个年轻一点的小媳妇。 “诶,小娘子,今天是十五的吧?” 小媳妇正在整理篮子里的香烛纸钱,听到大娘的话抬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是啊,怎么了?” “那就今天来上香的人怎么这么少?以往初一十五这白云寺可是人 多得很呐,方才在山下也没见着什么人,我还以为记错日子了呢。”大娘说着四处看了看,仿佛在确认自己确实没看到什么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夜公主遇到刺,封了城门抓刺客呢。” “真的假的?你咋知道的?”大娘有些不信,“公主不是住在皇宫里吗?皇宫里那么多侍卫,谁不要命了去里面刺杀公主啊?”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小媳妇略带无语地看了大娘一眼,“我家当家的给城里的酒楼送菜,天还没亮就过去了,结果城门都没让进,什说是要抓到刺杀公主的刺客才开。” 说起这个,小媳妇想起家里忙活了一夜的男人,以及那些放在在自家院子里的菜,瞬间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心情,重新挎上篮子快步朝大殿的方向去了。 小媳妇走后,大娘也嘟囔了几句离开了。 “小姐,我们现在怎么办?还要继续等夜清姐姐吗?” 云桑落摇摇头。 封锁城门,夜清一时半会儿是来不了了。 不用说云桑落也知道这是姜雪宁搞的鬼,她这是要堵死她路。 这样看来,昨夜潜入她们房间那人只是来试探的,能成就成,不能成也罢,所以在他迟迟没出去后才没人继续来。 毕竟白云 寺不是普通的寺庙,闹大了姜雪宁可落不了好。 亦或者,只是那人私自行动! 姜雪宁的杀招还是在半路,这样她才可以完全撇清关系,干干净净地做她的公主。 虽然昨天夜清是从后门离开的,以她的本事不让人发现也是没问题的,但是她昨天明明可以回去却选择在寺中留宿,以姜雪宁的性子必然会起疑的。 所以哪怕不知道她派了夜清回去搬救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也会想办法阻止云贺亭来接她,哪怕只是有可能。 这是姜雪宁做得出来的事。 “小姐,要不然我们再在寺中住一晚吧?京城每天那么多人来往,城门不可能一直不开,只要城门一开,将军和夜清姐姐就可以出来了。”夜澜见云桑落半天没说话,想了想道。 “不。”云桑落摆摆手,“我们去后山,从崖底离开。” “从后山走?”夜澜皱了皱眉,“可是那后面是悬崖峭壁,万一有人在后面,咱们连跑的地方都没有,要是不小心掉下去了,得粉身碎骨。” “要不然咱们还是再住一晚吧,安全为。” 其实夜澜想说的是姜雪宁肯定耗不过她们,就算她想,皇帝也不会一直陪着她胡闹,最多明早,不管刺客抓没抓到 ,城门都得开。 届时将军府的人就可以出来了,有了将军府的护卫,就算姜雪宁的人在半路设了埋伏,她们也是可以安然回去的。 这个道理云桑落何尝不知道,不过她有别的打算。 白云寺后山地势陡峭,山势险峻,还有悬崖,崖底是万丈深渊,人若掉下去,必死无疑。 外人都以为掉下去的人是摔死的,其实不是。 前世她掉下去过,下面是一个围在峭壁中的水潭,潭水冰冷刺骨,周围没有出路,所以掉下去的人不是被冻死的就是被困死的。 毕竟掉下去的人多半都是受了伤的,想要攀峭壁上来基本不可能。 不过她知道出口,而且在出口不远处有一方温池,因为边上长着许多药材,天长日久,池水也带了药性,成了天然的温泉药池,那池水对温养身体和疗伤都有极好的效果。 不然前世她也不可能活着从崖底出去,后来她也几次在受伤后去温池中泡一泡,确实好得更快。 她现在这副身子骨去泡一泡再好不过了。 本来她是打算等过些日子找机会去的,既然今天姜雪宁把机会送来,那她就今天去好了。 顺便,回赠姜雪宁一份礼物,省得她总这样躲在背后上蹿下跳的烦人! 第18章 崖底“惊喜” 打定主意,云桑落找小沙弥要了纸笔,模仿姜雪宁的字迹写了一封大概意思是,为表昨日没来的歉意,邀请她去后山赏景的信,放到她们昨晚住的房间,又给夜清留了记号后带着夜澜悄悄去了后山。 一路上,夜澜都绷着小脸,脸上表情好像要去赴死一般,不过饶是如此,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把云桑落护在身后。 云桑落见状出声安慰,“好了,我既然敢带着你走这里,自然是知活路的,我又没有活够。” 夜澜嗯了一声,“奴婢知道。” “那你还......” “奴婢担心。” “您若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受伤,将军和老夫人都会担心,特别是老夫人,会伤心难过,吃不好睡不好。” 云母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奴仆成群,被人伺候的一天,一时间之间还不习惯身份的转变,所以很多事情也还不是习惯自己做,平日里对下人很是随和,对云桑落身边的夜清和夜阑更是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 不管是给云桑落做吃的还是做鞋子,都有她们一份。 夜澜生下来就因为是个女儿不得爹娘喜欢,因为战乱,五岁时被亲生父母以二两银子 卖进了青楼,在青楼每天要做很多活,做不完还会被打,吃也吃不饱,熬了一年她受不了逃跑,被平乱回城的云贺亭所救。 当时云贺亭正好开始训练暗卫,见她根骨不错,性格也坚毅,便让收了她。 还有夜清,也是从小没有父母疼爱,不过她是因为父母在战乱中没了,从小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东躲西。藏,颠沛流离,爷爷奶奶去世后,便一个人流浪,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 流浪到云贺亭在的边城后,听说了他奋勇杀敌的事迹后,主动找到了云贺亭,求云贺亭收留。 夜清本是想着等年纪合适女扮男装上战场,这样死了也算死得其所,但是云贺亭觉得她更适合做暗卫,便让她去了暗卫营。 可以说,夜澜和夜清从小没感受过母爱,甚至什么是爱都不知道,更没有感受过被爱和关心的滋味。 而这些,都在云母身上得到了满足。 所以现在她们姐妹俩有什么事都会考虑到云母。 “安啦,不会有事的。”云桑落拍拍她的手,“我......” 云桑落本是想安慰她两句,结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前方一棵树后有黑影掠过。 对方的速度很快,加上 树林里光线不是很足,风吹树影摇晃,如果不够敏锐是非常容易忽视的。 好在两人都足敏锐,所以都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分别从两边包抄过去...... 姜雪宁现在还不像前世那般有一支很强的暗卫,她现在能用的只是皇帝给她的那些侍卫,那些人虽然也有武功在身,但是跟云桑落还有夜澜这种经过残酷的暗卫训练的人是各方面都没法比的。 所以,当来人还在疑惑云桑落和夜澜怎么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两人已经摸到了他的背后。 等他感觉不对回头,夜澜手中的长剑也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连一个字都没来及说。 “小姐,这个人怎么办?”夜澜拔出剑,盯着尸体看了看,然后也像云桑落那样来了一把割喉,确保人死得透透的,连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就让他躺在这里。”云桑落四处看了看,指着悬崖的方向道:“我们把这里制造成打斗过的样子,然后往那边跑。” 话刚说完,夜澜身后就又出现了一人。 许是没想到会看到这般场景,来人狠狠震惊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两人,像看到什么怪物一样。 云桑落本能地想直接 把手中的匕首掷出去将他一刀毙命,但是在匕首快脱手的时候又收住了。 布置得再像再逼真的打斗现场,如果有人像大理寺查案那样来查看的话,终归是能找到漏洞的。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万一呢,还是保险一点的好。 毕竟会牵扯到姜雪宁,谁知道她的皇帝爹会不会为了还她清白真的让大理寺的人来。 现在正好有机会来真的,那自然就不用假的了。 这样不管是谁来看,谁来查,就都找不到什么可质疑的地方了。 夜澜不笨,看到自家小姐紧急收了匕首,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拿起剑一个跃身朝来人攻去,云桑落则站在一旁观战。 三个人的打斗现场和两个人的打斗现场是有区别,所以只要夜澜一个人能搞定,她还是不要出手的好。 来人武功不如夜澜,不过四五十招就呈了败相。 不过为了不过多暴露实力,夜澜还是拖着和他过了近百招才解决了他。 现场一片狼藉,真得不能再真,云桑落从身上撕了一个布条下来,用他血浸湿,然后带着夜澜往悬崖方向跑去。 两人一路狂奔,东一下,西一下,加上布条留下的血迹,像极了慌不择路逃命的样子 。 到了悬崖边,两人又布置了一番,让看起来像是失足跌落的样子,又在一旁留下他们暗卫传递消息的记号,然后绕到十余丈外的一块巨石处从那里下去。 巨石下面是一个山洞,只是洞口都被草木给遮挡住了,如果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山洞的一侧有个不大的口子,刚好可容一个人通过,从洞口出来,这边的地势明显缓了许多,没有那么陡峭,不过还是很难走,两人借助树上垂下来的藤蔓才能勉强行走。 历经千辛万苦,遭了无数罪,衣服被划烂,手上脚上也划了许多口子,两人终于成功抵达崖底。 只是两人身上一堆口子,有些还在冒血,泡在冰冷刺骨的潭水中滋味不是一般的酸爽,连已经习惯受伤流血的夜澜都忍不住倒吸凉气。 好在云桑落很快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很快在一棵倒在水里的树下找到了出去的路,两人很顺利的游了出去。 虽然自己是有把握才这么做的,但是当阳光照在身上的时候,云桑落还是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云桑落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准备上岸,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些凉飕飕的。 扭头一看,差点儿没把自己吓死。 第19章 首辅大人,好巧 谁来告诉她,顾砚尘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简直比当初皇帝老儿好端端的脑子一热就要给她和他赐婚还要来得让人震惊好吗! 云桑落震惊疑惑,顾砚尘又何尝不是。 他只是从药池出来后突然热毒发作,所以来这寒潭泡泡压一下,谁知道泡到一半却突然从水底冒出一个人来! 这人还是当初皇帝想给他赐婚的对象! 云桑落觉得肯定是自己刚刚在水里游的时间太长了,脑子缺氧,所以出现了幻觉。 捧了一把水洗洗脸,然后用力揉了揉眼睛,最后还按了按太阳穴。 再睁眼。 面前的人还在,而且她好像还听到了他的呼气的声音! 是真的,真的是顾砚尘! 不是她眼花,也不是出现幻觉! 确定面前的人真的是顾砚尘,云桑落眼睛都瞪大了。 这地方不是没人来吗?前世她来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碰到过人啊,而且也没有有人来过的痕迹。 怎么今天就碰到顾砚尘了呢? 云桑落满腹疑惑,突然转念一想,这地方有温泉药池,有寒潭,对身体不好和身上有伤有毒的人无疑一个有利于治病疗伤的好地方,更别说那温泉药池哪怕身体无恙,偶尔泡一泡 ,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顾砚尘手下能人众多,能找到这个地方并不奇怪。 而且前世她来这里已经是几年后了,估计是那时候顾砚尘已经不需要了,所以就没再来过,亦或者是他们完美的错开了。 毕竟她每次走的时候都会抹掉自己留下的痕迹,顾砚尘作为首辅,活得比她更小心谨慎,想来也是这般操作的。 但是他来就来吧,怎么就这么巧的被她给碰到了呢! 一时间云桑落也不知道该说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了。 而且,重要的是,现在的顾砚尘没有戴他那走到哪儿戴到哪儿,连皇上不能让他摘下来的面具!! 虽然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戴着面具,但是他不在外人面前露脸肯定是有天大的原因的,这下她看了他的脸,会不会被他给灭口啊? 以他的本事,他要是把她灭口,是真的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不留任何痕迹的,更别说还在这狗都进不来的悬崖底。 想到这些,云桑落不止背发凉了,连心都凉了。 脑子飞速的转动,要怎样才能让顾砚尘当做没看见她,放过她...... “小姐,您怎么不上岸啊?” 恰在此时,在后面的夜澜游了出 来,浮出水面重重吐了一口气,她见自家小姐愣在那里,有些奇怪,以为她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也转过头去看。 吓得云桑落赶紧一个扑棱过去抱她的头,并且快速把她转了过去,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顾砚尘,别看,先上去,别回头。” 听到顾砚尘三个字,夜澜先是一惊讶,然后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和担心,不过还是听云桑落的话先上岸了。 “首辅大人,好巧啊。”见顾砚尘不像要发怒的样子,云桑落干笑了两声跟他打招呼。 预想中,顾砚尘就算不想搭理自己,最少也应该会问一下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毕竟这地方又不是大街,谁都能来。 或者说,更狠一点,过来刀了她。 然而,顾砚尘别说问了,连反应都没给一个,甚至原本睁着的眼睛还重新闭上了。 云桑落不是不识趣的人,也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顾砚尘如此反应,她自然也不会再凑上去。并且默认了他这是打算当做没看到她了。 撇了撇嘴,觉得还是先撤为好。 “那我就不打扰首辅大人,您慢慢泡。” 云桑落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朝岸边游去,只是还没等她 游到岸边,身后就传来了扑通一声,她本能转过头去看,却看到顾砚尘一头栽进了水里。 “顾砚尘!” 云桑落惊呼一声,急忙朝他游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就往上拉。 奈何她今天又是布置逃跑,又是下悬崖的,刚刚还在水里游了半天,现在已经全靠意志在撑着了,顾砚尘又死重,她根本拉不动。 就在她准备喊夜澜来帮忙的时候,一道身影飞速踏水而来,只觉眼前光线一暗,手中的顾砚尘已经被人救到了岸上。 原来是铁衣来了,云桑落松了一口气。 虽然她和顾砚尘不熟,以后也不想有过多的交集,宫宴那天他还当众拒婚她,让她被人嘲笑,但是她还是不希望他死的。 况且皇帝老儿只是试探,并不是想真正给他俩赐婚,让将军府和首辅府一文一武两大巨头凑在一起。 他身为首辅,自然是能猜到他的心思。 那天他若是不拒绝,云贺亭这八年就要白干了,那她的靠山可就没了,那她还怎么跟姜雪宁斗。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她面前。 另一边,铁衣把自家主子捞上岸后,见水里还有一人,又踏着轻功过来,把云桑落也捞了上去 ,然后才给顾砚尘运功疗伤,那熟练的样子,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不过和捞顾砚尘不同,他顾砚尘是双手抱上去的,轻轻地放在地上,而捞她则是抓着衣领,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上去,然后,很随意地放下。 得亏他不是用扔的,不然这仇云桑落高低得记下来。 至于为什么是记下来而不是当场报,那当然是现在实力不允许。 从小她就知道,在自己实力不如别人的时候,该忍就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女子也是。 “小姐,您没事吧?”夜澜赶紧过来扶她。 铁衣这才看清他刚刚提上来的人居然是云桑落! “云姑娘?你......你......你怎么在这里?”铁衣满眼震惊,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说着想起昨晚得到的消息,抬头看了看上方,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不会是从上面掉下来的吧?” “算是吧。”云桑落抬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说完见铁衣还想再问,抬手指了指他面前的顾砚尘,“你还是先专心给你家大人运功疗伤吧,不然他要是有个好歹,咱们都得倒霉,我可......” 话还没说完,顾砚尘就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20章 解释不了一点 “主子,您没事吧?”看到顾砚尘睁开眼睛,铁衣暗自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他是真怕哪次出意外啊。 顾砚尘抬抬手,表示自己无碍,然后转眸看着云桑落,“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桑落指了指上方的悬崖,“掉下来的。” 顾砚尘闻言轻呵一声,“云姑娘,顾某在晕过去之前是清醒着的。” 末了还特意加了一句,“耳清目明。” 言下之意就是他刚刚分明看到她是从水底冒出来的,不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乱说也说个稍微靠谱一点的。 说话的功夫,顾砚尘运起内力烘干衣服,见她浑身湿漉漉的,人也因为冷抱成了一团,看了铁衣一眼。 铁衣会意,起身足尖一点飞身去了一旁的林子。 见顾砚尘几句话的时间便用内力烘干了衣服,云桑落暗暗心惊。 她知道他会武功,并且很不错,但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 这么深厚的内力,别说京城了,怕是整个江湖都找不出几个来吧。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其实前世姜雪宁也让人调查过他的,只是还没等她的人查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她就先舞到顾砚尘面 前,然后被他吓了个半死,回去之后就紧急撤回了去调查的人,并且从此之后谈顾色变。 是个狠人无疑。 还有,前世不管是天顺帝在位还是后面太子登基,他都一直大权在握。 她看得出来不管是天顺帝还是太子都是忌惮他的,但是父子俩又都没动他。 至少在她死之前是没有的,也不知道是没找到百分百把握的机会还是别的原因。 那些世家看不惯他,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但是他始终稳稳的坐在首辅的位置上。 这没点儿本事可做不到。 若是背后有大家族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孤身一人。 你说他热衷权势吧,但是夺嫡的时候他又不插手,一直坐山观虎斗,任凭几个皇子争得你死我活,只要血不溅到他,他眼神都不给一个。 以他的能力扶持一个听话好控制的皇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后面太子登基后想要封他为摄政王他也拒绝了。 你说他对权势无所谓吧,他又死死的握着手中的权利,半分也不愿意让出。 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云桑落心里百转千回,不过面上却不显半分,见他不信,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的是 从上面掉下来的,只是不是掉到这里,而是掉在那里面。” 说着指了指她和夜阑刚刚游出来的地方,“那里面还有一个水潭,和这个是通着的,刚好够一个人通过,你要不信可以让人去看看。” 此时的铁衣正好捡了些干树枝回来准备生火,听到云桑落的话立即看向自家主子,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要他去看看。 顾砚尘摆摆手,示意他不必。 这没什么好怀疑的,这里上去就是白云寺的后山,而她昨晚也宿在白云寺,出了意外从上面掉下来也情有可原。 除非她会飞天遁地。 “阿嚏~” 崖底的温度不高,加上身上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所以哪怕是烤着火,云桑落还是觉得很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本来按照她的计划是下来之后就直接去泡那温泉药池,多泡一会儿,等泡好,衣服也差不多干了,压根儿就不会冷到。 谁知道下来居然碰到顾砚尘,这下计划只能泡汤。 毕竟她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泡去温池。 他让不让先不说,她知道这崖底有温池怎么解释? 她要是京中某个世家的弟子也就罢了,说是家族中人偶然发现,她听说过 ,倒也还说得过去,可是他们云家是京城新贵,一家人都刚来京城,京中也没有亲戚啥的。 根本解释不了一点! 早知人如此,还不如舒舒服服的待在白云寺呢。 唉...... “那边有个温池,可以去寒气。” 正当云桑落在为就今天白忙活,白受这些罪而感叹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顾砚尘没什么感情的声音。 云桑落差点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好在铁衣因为自家主子声音不大,以为她没听见,贴心地重复了一遍。 顾砚尘都开口了,云桑落当然不会客气,说了句谢谢,然后装模作样的跟铁衣确认了一下温池的位置后就飞快地地带着夜澜去了。 其实顾砚尘本来是想再问她些别的,但是她浑身湿漉漉的,眼看寒气入体受凉,只好先作罢。 他虽然对她无感,但是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着凉生病。 他们之间并无仇怨,她也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 况且刚才他晕倒的时候她还过去救他了。 云桑落和夜澜走后,铁衣见自家主子的脸色还是有苍白得有些过分,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主子,您的身体当真没事吗?” “无 碍。”顾砚尘轻轻咳了咳,“只是刚刚运功压压制体内的热毒的时候被打断,气血也有些不稳。” 若不是刚刚被打断,他也不至于气血倒流晕倒。 说着又咳了几声,而后重重吐出一口浊气,方才觉得好受了些。 “少辞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暂时没有。”铁衣摇摇头,“凌盟主自从进了南疆,就没再传过信出来,我们传过去的信他估计也还没收到。” 凌少辞不是第一次去南疆,但是却是第一次出现这般情况。 顾砚尘沉吟了片刻,“想办法联系一下他的几个护法。” “是。”铁衣躬身应下。 “鬼医呢,有消息了吗?” 听到这话铁衣直接下跪请罪,“属下无能,请主子降罪。” 其实这事儿铁衣比谁都愁,他家主子身上的毒只有鬼医能解,但是鬼医行踪不定,上一次有人见过他还是五年前了。 这实在是不好找啊。 “再加派些人手。” 顾砚尘丢下这句话闭上眼睛,铁衣知道他要运功,默默退到一旁为他护法。 空气变得安静起来,除了偶尔几声虫鸣鸟叫和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别的声响。 一直到云桑落和夜澜回来。 第21章 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铁衣捕了几只野鸡野兔在烤,许是没带调料,铁衣找了一些香草绑在肉上面,走近一看,除了香草,烤鸡和烤兔上还有一些盐肤木的果实。 香草可以去腥增香,盐肤木的果实有咸味,这样烤出来的肉就不至于太难吃了。 嗯,是个懂生活的,云桑落在心中评价。 顾砚尘靠在一旁的树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 看到云桑落和夜澜过来,铁衣热情地招呼她们,“云姑娘,你们好了?来吃些东西吧。” 说着挑出一只烤好的野鸡,把上面的香草和盐肤木果实去掉,然后撕下两只腿,分别递给她和顾砚尘,然后又把身子撕开递了一半给夜澜。 “多谢。”云桑落接过鸡腿,鼻间的空气瞬间被烤鸡的香味占领。 她和夜阑只在早上吃了两个素包子和一碗白粥,奔波忙碌了这么大半天,又泡了温泉,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太阳都像煎蛋了,此时香喷喷的烤鸡在手,恨不得三两下给它塞进肚子里。 但是看了看对面吃得慢条斯理的顾砚尘,只能让自己矜持一点。 不过再矜持,习惯在那里,加上真的很饿,云桑落还是很快就把 手里的鸡腿给解决了。 正好野兔也烤好了,铁衣又撕了一只兔腿给她,云桑落说了一句谢谢,接过继续啃 不知道顾砚尘是饭量小还是不饿,吃了一只鸡腿就不再吃,这让云桑落很难办。 一只鸡腿,对她来说连垫肚底都不够。 她是继续吃呢,还是不吃? 吃吧,顾砚尘都不吃了,她一个蹭吃的还嘎嘎炫,好像不太好。 不吃吧,肚子又实在饿。 让她装晕可以,让她装装矜持也可以,但是不饱装饱她真的来不了啊,肚子也不会配合。 其实打猎烤肉这种事情她和夜澜也是会的,夜澜以前跟着云贺亭,会这些事情并不奇怪,可以说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毕竟随军打仗,断粮几天是常有的事。 而她出身乡野,从小在山里跑,而且乡下生活艰苦,会想办法找些野味改善生活也说得过去。 只是现在的情况不合适自己去弄。 唉....... 真是万事不如意的一天! “云姑娘,给。” 正当云桑落在心中唉声叹气的时候,铁衣又递了一只烤兔腿过来,烤得金黄冒油,看着就诱人。 云桑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顾砚尘,发现他已经闭上 眼睛了。 铁衣以为她是因为自家主子没吃,所以不好意思,解释道:“大人这几天身体不适,用不了太多,云姑娘你吃吧。” 其实铁衣想说的是他们家主子一向不怎么喜欢这些东西,但是怕说出来会被云桑落笑话他挑食。 唉......一天天的,要照顾主子的里子,还要照顾主子的面子,他真的是太难了。 早知道他就选择出去办事让其他人留下来了。 云桑落不知道铁衣心中的哀嚎,接过兔腿说了声谢谢就啃了起来,为了避免自己吃东西的声音吵到顾砚尘,还往后退了些。 吃完烤肉,铁衣又摘了些野果来,洗了洗之后依旧先挑了一个递给顾砚尘,这次顾砚尘倒是接过吃了,吃完之后又拿了一个。 所以,他这不是身体不适吃不下,也不是不饿,而是挑食? 得出这个结论,云桑落突然觉得铁衣也挺不容易。 光是话少挑食就够难伺候的了,更别说顾砚尘还那么多敌人,随时都有危险。 作为他的贴身侍卫,不但要武功高强,灵活机敏,随时能懂他的意思,还要多少会点儿厨艺,这不是一般的不容易,也不知道顾砚尘一个月给铁衣多少银子 ,让他能这样心甘情愿,死心塌地,乐呵呵地跟着他。 云桑落的腹诽没人知道到,顾砚尘吃完两个果子后拂拂衣袖起身,铁衣见状也把手中的果子三两下吃完站了起来。 “主子,咱们现在动身吗?” 顾砚尘嗯了一声,抬步走到潭边弯身洗了洗手,然后把目光转向云桑落。 “你们呢?” ?? 面对这没头没脑的三个字,云桑落一脸问号。 面对如此情况,补充小能手铁衣立马上线,“主子是问你们是在要这里还是要跟我们一起出去。” “......” 云桑落瞬间觉得有点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地方说句不好听的话,狗都找不到,实打实的无人区,还有野兽,危险得不要不要的。 她们两个弱女子不跟他们一起走还能留下来吗? 他是觉得她们活够了还是觉得她们能大战那些豺狼虎豹啊? 等等,不会是她会武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吧? 想到这个可能,云桑落心里一哆嗦,赶紧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时候露出了破绽,想了一圈,确定没有,心下稍安。 “云姑娘,这个地方不太好找,云将军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这里来,晚上还有野兽,你们两 个姑娘在这里危险,还是跟我们一起出去吧。”铁衣见云桑落没说话,又道。 “那就麻烦你和首辅大人了。”云桑落顺势应下。 实在是,现在除了跟着他们一起出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的所有计划,都因为遇到顾砚尘打乱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铁衣摆摆手,“顺道的事。” 说着还问了顾砚尘一句,“是不是啊主子。” 顾砚尘没理他,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直接抬脚往前走。 铁衣早已习惯自家主子这副德性,也不觉得有什么,摸摸鼻子,对云桑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云姑娘这边走。” “多谢。”云桑落浅笑道谢,然后和夜澜一前一后地跟在顾砚尘身后。 一路上,顾砚尘都默默地走在前面,并且和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云桑落知道他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也始终注意和她保持距离。 原以为他会继续之前没问完的问题,连说辞都想好了,却不想,都快走了一个时辰了,他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倒是铁衣,在后面和夜澜聊得还挺欢。 当然,如果忽略他们一个变着法儿的套话,一个装傻充愣有一问三不知的话。 第22章 眼神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崖底的路很不好走,他们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走到天都天色都暗了下来,才走到出口。 云桑落知道因为她和夜澜跟着才会这么慢的,不然如果光是顾砚尘和铁衣的话,早就出来了。 如果可以,云桑落很想跟他们说,大可不必这么照顾她们。 这样走她也累,人累,心也累。 出口处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站着顾砚尘的另外两个护卫,马季和冰封。 两人都长得人高马大的,冰封人如其名,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马季稍微好一点儿,不过没有铁衣那般随和。 “主子。”看到顾砚尘,俩人躬身抱拳行礼。 顾砚尘嗯了一声,抬眼四处看了看,“河迟呢?” 听到顾砚尘的问话,马季正要回答,看到后面走来的云桑落,又急忙闭了嘴。 “无妨。”顾砚尘抬抬手,“有什么直接说。” 听到这话,马季有些意外地看了云桑落一眼,并且心中对她充满了好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们家主子别说相熟了,连相识的姑娘都没有吧,这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关系好到可以连汇事情都不用回避的了? 还有,昨天他们来的时候也没带姑娘呢,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并且短短一天的时间就得他们家主子如 此信任了? 难不成,这是他们以后的主母?! 想到这里,马季忙看向铁衣,不过铁衣不知道他想象力这么丰富,想得这么远,没给他一点儿他想要的反馈。 马季又只好把目光重新转向云桑落,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蛛丝马迹。 夜色昏暗,云桑落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知道他盯着自己看,以为是自己在这里他方便说,拉着夜澜往后退了退。 然后一看他还是看着自己,和夜澜两人又往后退了退。 再看他还是看着自己,索性拉着夜澜直接退到了两丈外,退到一片荆棘丛前。 “嗯?” 顾砚尘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马季的声音,转头一看,看到云桑落和她的丫鬟都已经退到两三丈外的荆棘丛前了,马季还是盯着她们看。 那眼神还很难形容。 不悦地皱了皱眉。 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马季迅速回神,干咳了一声,“河清县那边有情况,他先过去了。” “暗部传来的消息?” “是。” “你和冰封过去帮他,完事直接回京。” “那主子您这里.......” 知道他想说什么,顾砚尘抬手打断他,“这里有铁衣就够了。” “可是.......” 不怪马季担心,从这里回京不是山路就是穿 林子的,可以埋伏的点太多。 虽然说他们此行是保密的,昨天也排查过,但是想要他们家主子的命的人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而且今天天已黑,今晚是不可能回京的,势必要在外面住一晚,危险又增加一分。 他知道自家主子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考量,但是他这两天毒发,身体正虚弱着,保护自己还行,可是他还带着姑娘啊...... 顾砚尘知道他的担心,不过不想解释太多,再次下令:“去吧!” “那主子您自己多保重。”马季拱拱手,然后走到铁衣面前拍拍他的肩膀,“保护好主子。” “放心吧。”铁衣也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也注意安全。” 马季点点头,又看了云桑落一眼,和冰封一起飞身离开。 虽然也还是看不清,不过云桑落这次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然后本能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厢顾砚尘上了马车见云桑落还站在那里没动,眉头轻轻蹙了蹙。 “上车。” 云桑落哦了一声,快步过去上了车,夜澜很自觉地和铁衣一起坐在外面赶车。 上了马车,云桑落的第一感觉就是,不愧是当朝第一首辅,就是讲究,连一辆来山里接他的马车都布置如此妥帖。 借着从车窗洒下来的月光,云桑落大概看了一下,加厚的垫子,靠枕,案几,茶水点心,一切顾砚尘可能用得到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甚至还有书本。 呃......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马车还颠来簸去的,确定能看书吗? 这虽然说是有月光,但是看书还是有点儿太勉强了。 云桑落刚在心里腹诽完,顾砚尘就从马车的安格里拿出一个跟她拳头差不多大小的夜明珠放在案几上。 马车里瞬间亮堂了许多。 好吧,是她狭隘了。 见顾砚尘不像要搭理她的样子,云桑落又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抱着手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只是她刚把眼睛闭上,肚子就传来了咕噜一声。 走了那么久的路饿了也正常,但是这样还是多少有点儿尴尬。 云桑落偷偷掀起一只眼皮看了一眼顾砚尘,好巧不巧,他也抬眸看她。 这下更烦尬了。 好在顾砚尘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后把案几上的点心盘子往她这边推了推。 没说话,但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云桑落本来还想再装一下矜持的,但是肚子很不争气的又咕噜叫了一声,只好屈从现实。 不过拿糕点前还是是礼貌地问了顾砚尘一声,“你不吃吗?” “不吃。”顾砚尘说着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倒好之后顿了些许,给云桑落也倒了一杯,喝完之后就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一时间,马车里只有云桑落吃东西的声音。 尽管她已经很注意了,但是马车里这么安静,还是不可避免会听到,她只好囫囵塞了几块然后停下。 但是由于吃的太急被呛到。 “咳咳......咳咳......” 顾砚尘睁眼看向她,嘴唇动了动,不过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拿起茶壶给她的茶杯添了茶。 一杯茶下肚,云桑落舒服了些,又倒了一杯喝下,糕点总算全部咽下。 “谢谢啊。” 顾砚尘没接话,只是盯着她看了看,然后悠悠问出一句:“如果今天没遇到我和铁衣,你准备怎么办?” 这个问题云桑落早就预想过了,所以思考都不需要思考,直接脱口而出,“等我阿兄来救啊。” “是吗?” 云桑落点点头,“那当然了,这地方我们又没来过,也本事自己出来,除了等他来救还能怎么办?” 说着对顾砚尘行了一礼,“说来就今天还要多谢首辅大人,不然我和我的丫鬟现在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顾砚尘没再说话,只是看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意味不明。 第23章 他把马车给吃了 云桑落一看顾砚尘那眼神,就知道他不信,不过她也没想继续争辩解释。 有些事情,越是争辩解释,越是描得黑。 反正只要她不说,他就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接下来的路顾砚尘没再开口,继续闭目养神,云桑落也乐得自在,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透过窗户的缝隙看着外面。 也不知道白天城门有没有开过,还有云贺亭有没有收到她坠崖的消息? 但是姜雪宁应该是收到了。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她是在开心庆祝呢,还是因为没看到她的尸体,没有完全放心,吩咐人在找她的尸体? 不过白云寺后山的悬崖向来十死无生,她应该是高兴居多。 本来她是打算在外面多待几天再回京,让这件事闹大,然后皇帝就不得不下令严查。 姜雪宁以为她不来,就可以把自己完全摘出去。 但是她怎么会让她如意呢? 她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她会模仿她的字迹,还写下了那样一封信。 有云贺亭在,加上那封信,看她还怎么摆脱嫌疑! 只是现在遇到了顾砚尘,她要怎样才能在外面多待几天呢? 云桑落想了好几个理由,都不够完美,不能完全让他不 产生怀疑。 难道只能跟着他一起回京了? 可是她折腾也折腾了,罪也受了,险也冒了,而且机会难得,要是就这样放弃的话又不甘心。 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云桑落想着想着就入了神,连顾砚尘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身上都没感觉到。 而顾砚尘,看着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在想事情的云桑落,想起宫宴那天她因为云贺亭轻松应对谢尚书的刁难而偷偷松了一口气,以及后面赐婚不成的轻松感。 还有面对皇后和宸妃斗法挖的坑,她也轻松跳出,还让那两人狗咬狗。 虽然她那天说的那些话乍一听觉得没什么,毕竟都是实话,而且那样说也很符合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的表达。 但是细细一品就会发现小有巧思,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甚至她的无措和难过也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若说那天是巧合,那今天呢? 她坠入崖底没有惊慌害怕,好像知道水底有出口一样,很淡定的游出来,而且还是她在前,丫鬟在后。 不然的话正常来讲应该是丫鬟在前面探路,她跟在后面,这样万一有危险,丫鬟可以替她挡一波。 云贺亭给她配两个会武 功的丫鬟就是用来保护她的,她走前面挡危险了丫鬟还要来干什么? 她走在前面,那么淡定,就说明她知道路,知道没有危险。 可是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根据他的人查到的信息,在跟着云贺亭进京前,她是一直生活在上云村那个小山村里的,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当地的县城,没有上过学,也没接触过什么厉害的人。 如果真是那样,确实是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大字不识的村姑。 可是现在的她像吗? 第一次,顾砚尘觉得自己的手下办事竟是如此不靠谱,查个没有背景的人信息出入都能有这么大。 看来是得让后他们重新去练一下了! “你上一次来崖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啊?” 云桑落正想得入神呢,顾砚尘的声音突然响起,下意识猛然回头看向他。 “上一次?什么上一次?”云桑落一脸疑惑。 “没什么。” 套话失败,顾砚尘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 云桑落则偷偷松了一口气,要不是前世的暗卫生活让她习惯了嘴巴紧,以及刚刚反应够快,就被他给诈了。 好险好险!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首辅,并且稳居其位十几年 的人,心眼多得跟筛子一样,回京后还是离远一点的好,不然哪天说不定就被他给坑了。 还好皇帝赐婚没成,不然她要是嫁去了顾府,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咻~” 云桑落正想着,突然传来一道破空声。 这声音像是激发了她的某根神经,让她想也没想就像前世保护姜雪宁那样,一边快速拔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一边扑向顾砚尘。 “小心!” 近乎本能的反应,脑子根本都没来得及思考,等会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砚尘已经被她护在身下,而顾砚尘刚刚靠的车壁上,明晃晃的插着一支箭矢。 顾砚尘怎么也没想到云桑落会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云桑落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保护自己,看着她坚毅的小脸,一种别样的感觉在心中悄然滋生。 “有埋伏,大人,您没事吧。” “小姐,您没事吧?” 车帘掀开,铁衣和夜澜同时伸进头来询问,看到云桑落把顾砚尘压在身下,眼睛都瞪圆了。 要不是现在不合时宜,估计两人都要说一句“属下/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你们继续。”然后出去八卦脑补一番了。 只是现在情况不允许,两人也都不是分 不清楚轻重缓急,脑子不清楚拖后腿的人,见两人无碍,铁衣说了句让他们小心,便出去继续赶马车去了,夜澜则留在里面,一脸紧绷,手握长剑,进入了备战状态。 云桑落起身拔下车壁上的箭矢从头到尾认真看了一番,没发现有什么标致和特别的地方,直接扔了出去。 顾砚尘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大概辨别了一下方向,然后吩咐铁衣。 “往东走。” “是。” “咻~” 说话间,又一支利箭破空而来,被夜澜用剑挡了出去。 “驾~” 铁衣用力拽了一下缰绳,马车快速跑了起来。 山路崎岖,这样快的速度让马车异常颠簸,以至于云桑落刚坐稳,就又再次被颠簸跌倒在顾砚尘身上,把他撞得重重往后倒。 得亏他后面是个大迎枕,不然他的脑袋高低得在车壁上磕一下。 “抱歉。”云桑落赶紧起身,顺手拉了他一把,然后握紧手中的匕首,严阵以待。 顾砚尘看着一脸冷然,眼神犀利的云桑落,再想想刚刚箭矢飞来时她扑向自己的那种近乎本能的反应,纤长的睫羽下眸色微动。 她要是个没见过世面,大字不识的村姑,他把马车给吃了! 第24章 奇葩山匪 云桑落当然知道顾砚尘在看她,也知道此番行为会引他怀疑,但是现在人身安全都有问题了,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 什么都没有命重要,命没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至于其他的,只要活着,总有办法解决的,不过就是要付出些代价罢了。 车里两人心思各异,车外暗箭不断,夜澜冷着脸一剑一只尽数挡下,铁衣打着马把马车赶得飞快。 跑着跑着,马儿突然凌空扬起了两只前蹄,并发出了一阵长长的嘶鸣。 马中箭了! 眼看马车就要翻,顾砚尘一只手抓起云桑落,一只手快速从腰间抽出软剑劈开车顶跃了出去。 铁衣本来也想拉夜澜一下的,不过他刚转身,就看见夜澜足尖一点,踩着车杆一个借力就跳了出去。 几人刚落地站稳,又是一阵箭矢飞来。 四人都是有武功在身的,轻松躲过。 追兵就在身后,而且听着人数不少的样子。 正好前方有一片树林,树林茂密,是躲避逃跑的好地方,不用谁说,四人默契地朝树林飞奔而去。 林子前有一条沟,大晚上的不是很好看清,等云桑落看见的时候人已经到了沟边了,幸亏顾砚尘拉了她一把 ,不然她就掉下去了。 沟有看着些宽,月只是色朦胧也不是很好确定具体宽度,下面是树丛,深浅不知,危险不知。 若是在前世,云桑落根本不用有什么顾虑直接就跃了过去。 但是现在的她内力还不够,万一中间没有借力的树,或者估算错误,她就得掉下去了...... 顾砚尘见她看着眼前的沟眉间轻蹙,也没问什么,直接走过去说了句“对不住。”然后揽着她的腰,足尖一点,轻松跃了过去。 夜澜和铁衣紧跟其后。 “多谢。” 一落地,云桑落就赶紧和顾砚尘拉开距离。 虽说是事出有因,方才也不是第一次和顾砚尘有身体接触了,但是被他揽在怀里带着飞过来相比于之前的有些过于亲密了,有点儿不习惯。 而顾砚尘,看着一下子空了的怀抱,不知怎的,有些怅然若失。 他从来不知道女子的腰可以这么纤细柔软,好像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掐断一样。 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待铁衣和夜澜一过来,顾砚尘立马收起不该有的思绪,环顾了四周一圈。 “我们兵分两路。” 说着看了铁衣和夜澜一眼,“你带着她往东,我们 往西,脱困之后再想办法会合。” “是,主子您多保重。”铁衣拱拱手,从腰间掏出两个黑色的圆球递给顾砚尘。 “这是前几日暗部送来的霹雳弹,炸死人没问题,主子您拿着。” 这玩意儿紧急关头可以救命,拿着它相当于多了一次死里逃生的机会,不过顾砚尘只拿了一颗。 铁衣跟了他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所以对他来说,铁衣的命也是命。 但是对铁衣来说,他的命是顾砚尘给的,那么保护他就是他的终极使命,只要顾砚尘能安全,他可以牺牲自己的性命。 所以这种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他又怎么会要。 顾砚尘了解他,所以压根就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拿了一个霹雳弹之后就带着云桑落纵身一跃,去到了三丈开外。 铁衣只好把霹雳弹收好带着夜澜去了相反的方向。 不知道刺客到底有多少,也不知道他们的武功如何,所以两人没敢停,一直往前跑。 只是没想到,后面的刺客是暂时甩开了,但是前边突然来了一波。 云桑落看了一下,大概十五六人的样子,个个长得满脸横肉,凶相毕露,一看就是那种在刀尖上舔血的。 一群人 不是肩扛大刀就是手提长剑,还有一个拎着流星锤,这配置,怎么看都像山匪。 不是像,他们就是。 因为已经有人在那里念他们的那句经典台词了。 “此......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是我栽,要......要想从此过,留下买买买......。” 只可惜,结结巴巴的,念出来没有一点儿威慑力,反而有点儿搞笑。 当然了,如果不是有人指使,正常山匪是不会大晚上的到这种地方来打劫的。 买凶杀人,是冲着顾砚尘来的没错了。 果然,看着像老大的络腮胡子没等结巴说完就一巴掌呼在他的头上。 “买你个头啊买,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把嘴闭上!” 说完看着顾砚尘,“首辅大人,有人花钱买你的命,对不住了。” 说着扬起手中的大刀就朝顾砚尘砍了过来,后面的小弟也跟着一拥而上。 “想要本官的命,也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顾砚尘抚了一下手中的软剑,对云桑落说了句自己小心,然后一个飞身上前,一道剑气打出,直接秒了三个。 似是没想到顾砚尘武功距居然这么厉害,络腮胡子愣了一下 ,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发狠似的朝他冲过去。 “顾砚尘,你杀我兄弟,我跟你不共戴天!” 这话差点儿把云桑落都给整懵了,不是他们先来要杀人家顾砚尘的吗? 怎么搞得好像是顾砚尘先找他们晦气的一样。 合着只能他们来杀顾砚尘,不许顾砚尘反杀他们? 假酒喝多了吧?!跟有病似的! 这是到底是哪个山寨的人才,又是哪个人才找的? 云桑落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跳起一脚把一个朝她攻来的山匪踢翻,然后落在他面前,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弯身间,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了山匪的喉咙。 干错利落又迅速,还狠辣,简直惊呆了同样朝她攻过来的另一个小山匪。 这娘们儿看着虽然不是那种娇娇弱弱的,但是刚刚一直被顾砚尘护在身后,以为她顶多是会点儿拳脚功夫,谁知道竟然是个狠角色! 小山匪怎么想的云桑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她只知道,生死搏斗的时刻,时间就是生命,用最快的速度解决敌人才是最应该做的事。 谁速度快,谁活命的机会就更大! 所以她看到他过来,想也没想,直接把手中的匕首朝他用力投掷出去。 第25章 他是寺里的大佛吗 小山匪还没从云桑落带给他的震撼中回神,云桑落的匕首朝他飞了过来,等他反应过来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噗嗤—”一声,匕首划破皮肉,直直地插入他的腹部。 “唔~” 小山匪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就重重倒了下去。 云桑落走过去拔出匕首,看着死不瞑目的小山匪,轻叹一口气,“玩儿命的时候走神,下辈子长点儿心吧!” 和之前杀人一样,为了避免出现意外,云桑落拔出匕首又在他的喉咙处来了一刀,确保他死得透透的。 解决完来对付子自己的两个小山匪,云桑落见顾砚尘那边还没解决完,跃身过去帮忙。 看到络腮胡子和他的几个小弟围攻顾砚尘,云桑落才知道为什么背后之人会找他们这些脑回路清奇的奇葩了。 因为个个都跟不要命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顾砚尘刨了他们的祖坟呢。 特别是这络腮胡子,武功高强,招式狠辣,每次出手都是奔着要顾砚尘的命去的。 顾砚尘但凡菜一点,在他们这样不要命又蛮狠地围攻下,这会儿不死也得受伤了,哪里还能像现在一样游刃有余,毫发无伤。 倒是那些山匪,狠是狠,武功不行,全部都 或多或少受了些伤,特别有几个已经明显在强撑。 云桑落看好机会,趁着混乱一个箭步冲过去,趁其不备一刀毙命,然后又迅速隐身到黑暗中。 待看好机会又再次出手。 如此反复,云桑落用同样的方法一口气解决了四个山匪,第五个的时候被发现,搏斗了一番也顺利解决。 山匪少了,顾砚尘那边压力也就小了,不过一刻钟左右,就杀得只剩络腮胡子了。 很快,络腮胡子也被拿下,刀光剑影的混战结束。 “谁派你们来的?” 顾砚尘手持长剑,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夜风拂过,衣袂飘飘,上面的点点血迹在月光的映照下多了几分鬼魅可怖。 此时的顾砚尘看上去既像天上坠落的谪仙,又像地狱来索命的修罗,恐怖又迷人。 云桑落原以为之前络腮胡子出手那么快,那么狠,加上这副长相,应该是个硬气的。 至少应该装一下,说一下那句经典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哪曾想,顾砚尘只是这样一问,他就连装都不装了。 “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放过我。”络腮胡子喘着粗气谈条件。 “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本官谈条件吗?”顾砚 尘轻嗤一声,手腕翻动,络腮胡子的手指就少了一根。 十指连心,络腮胡子疼得哇哇大叫。 顾砚尘也不再逼问,只是剑柄又一动,络腮胡子的指头又少了一根。 不过眨眼的功夫,络腮胡子的左手就三根指头没了。 “我说,我说......” 见顾砚尘又要继续,络腮胡子急忙开口求饶。 “是......是一个叫......叫邹昌的人。” 邹昌这个名字一听就知道只是一个普通的接头人,甚至于他可能也不知道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所以顾砚尘也就没继续问后背之人的事,而是转问了其他。 “他给了你多少钱?” “五......五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别说顾砚尘了,连云桑落都无语了。 五万两就敢来找顾砚尘拼命,那给他十万两是不是要去刺杀皇帝? 都当山匪了,咱们能不能胆子大一点,格局大一点? “五万两?”顾砚尘嗤笑一声,“本官的命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哪个山寨的?” 络腮胡子不说话了。 顾砚尘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唰唰削了他的两根手指头,把他的左手直接削秃了。 络腮胡子 疼得满头大汗,惨叫声不断,林子里的鸟都吓飞了。 “黑风寨,黑风寨......” 云桑落觉得这络腮胡子脑子是真的不好使,明明就已经知道了顾砚尘的手段,还要半途装一下硬气。 装就装吧,你倒是装到底呢。 可偏偏装不过三个呼吸的时间,还多丢了两根手指,多受些罪,也不知道图什么。 而且他都知道顾砚尘的身份了,就应该知道就算他现在不说,顾砚尘也是能查到的。 问他只是想节省一些人力物力罢了。 不过或许也正是因为他这种脑子,才会为了五万两就来刺杀顾砚尘。 换个脑子正常的,低于十万两谁来啊。 “早这样不就好了,非要多受些罪。” 说话间,顾砚尘的剑挪到了他的脖子上,络腮胡子吓坏了,爆发了所有的潜力从顾砚尘的脚下挣脱了出去,然后拼命往后挪。 “你问的我都已经告诉你了,你你你......你不能杀我。” 见顾砚尘不但没有停下,而是提剑上前,络腮胡子改为求饶。 “求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家中有妻儿老小,寨中还有兄弟,求求你,我再也不敢了。” “我也是为了 养他们才接着活的,求你饶过我这一次......” 呃...... 大哥勒,你的妻儿老小,寨中兄弟跟顾砚尘有什么关系啊? 而且用他的命去养他们,你敢想也就算了,还当着他的面跟他说,说了还指望他原谅你!! 他是寺庙里的大佛吗? 再说了,你要真为他们考虑,别干这作死的事儿啊! 这脑子,能当上山寨老大怕是全凭那一身武力吧。 难怪前世她不知都京城附近还有这么一个山寨,有这么一个老大山寨能活得久也就怪了。 云桑落已经无力吐槽,络腮胡子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已经加快了自己死亡的速度,还在不停地求饶。 看着怕死的样子,顾砚尘啧了一声,“本来呢,你要是不一来就直接动手,而是跟本官谈谈条件,本官兴许还能给你十万两让你们滚,现在,晚了!” 话音落,手中的剑划破他的喉咙,络腮胡子一命呜呼!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云桑落又检查了一遍所有人,确定他们已经全部死亡,看向顾砚尘。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吗?” 顾砚尘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正要说话,喉头就涌上一股腥甜,想要运气压下,却一口喷吐出来。 第26章 简直太魔幻了 “顾砚尘!” 云桑落吓坏了,急忙过去扶他。 顾砚尘以剑撑地,单膝跪着,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无碍,只是刚刚运功太过,气血有些不稳。”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药丸丢进嘴里,然后盘腿坐下调息。 云桑落见他一脸苍白,觉得没他说的这么简单,借扶他把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发现他的脉搏乱得很,而且时强时弱,弱的时候跟没有似的。 这哪里只是是气血有些不稳哦,就这脉象,说他练功走火入魔,或者重伤都不为过。 真的是,刚刚有多帅,现在就有多狼狈。 想到他去泡温泉药池和寒潭,以及那个他身中剧毒的传闻,云桑落猜测他这几天应该是毒发导致身体虚弱,所以运功后才会对身体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之前从谢家偷的金羽梦莲云贺亭没有用完,剩下的王大夫做成了药丸,给了她一瓶。 金羽梦莲的可解百毒,行气运血,对他的情况肯定是有帮助的,只是他刚刚吃了两粒药丸,不知道是什么,也不知道会不会与之相冲。 云桑落想了想,觉得还不是不给他吃了,不然两种药相冲,把他吃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又有刺客,她可 没本事带他走啊。 别说带他走了,但凡多来点儿刺客她都不一定能应付。 顾砚尘怎么也没想到,只是因为手太快,就再次错过了他苦苦找寻的金羽梦莲。 “嘎~嘎~” 上空乌鸦飞过,给这不平凡的夜里增加了几分凄凉。 云桑落抬头看了看夜空,再次后悔没听夜澜的话老老实实在寺里待着。 现在温泉药池是泡了,但是危险一波接一波啊,今晚能不能有个地方休息都还得两说。 云桑落重重叹了一口气,真是得不偿失。 早知道...... 没有早知道。 也不知道他的那些暗卫都派去干什么了,明知自己敌人多,还只带了铁衣过来。 来俩接他还被他给派出去做别的事了,什么事非得着急这一晚。 唉...... 遇到顾砚尘,真是她的福气。 “我们走吧。” 云桑落还在感叹后悔,顾砚尘已经调息好站起来了。 “确定没事了?” 这调息的速度也太快了,半刻钟还没有呢,云桑落有些不相信,毕竟他刚刚看着真的很严重。 搭脉搏看了一下,发现他刚刚好混乱异常的脉搏已经变得正常了。 好吧,不是他刚刚吃的药厉害,就是身体厉害,是有点儿资本的,难怪 敢这么胡来。 也是,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首辅,心思缜密,又怎么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拿自己的性命安全开玩笑。 说不定他这样做还有别的谋算呢。 她刚刚真的是多余担心了。 “你还会医术?”顾砚尘看着她搭在自己手腕的手,眸里闪过异色。 “谈不上。”云桑落摆摆手,“只是跟大夫学了一下探脉,只能简单的根据脉搏判断一下身体情况,不能看病。” 云桑落说的是事实,前世姜雪宁为了让她听话,除了用弟弟安年威胁她,还给她下了药,自然是不会允许她学习医术的。 她现在会的这点儿,是来到京城后和王大夫学的。 本来王大夫是想先教她认字和认药材的,发现她识字,也认得许多药材,便跳过了这两个环节。 她都这样说了,顾砚尘也就不再说什么,抬头看了一下道:“看这情况,其他方面难保不会有刺客,我们还是继续往前走吧。” “我也是这般想的。”云桑落点点头。 意见一致,两人一前一后继续往前走,顾砚尘拿着剑在前面开路,云桑落走在后面。 走着走着,夜风突然变大,乌云遮住了月亮,林子里彻底暗了下来,云桑落一个不察险些摔跤。 顾砚尘把软剑别回腰间,拿出夜明珠照亮的同时递了一只手到她面前。 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什么意思很明显。 云桑落也没有矫情,只是微微犹豫了一下,就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什么不好意思,都没有安全来得重要。 在今天之前,云桑落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被顾砚尘牵着手在树林里逃生。 简直太魔幻了,明明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看不上她,她也对他避之不及。 可是偏偏就是成了事实。 两人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左右,终于走出了林子,也没再碰到杀手。 林子外面是一个山谷,两人摸索着下了山坡,在山谷里走了一段之后,顾砚尘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进了一个山洞。 山洞在树丛后面,很隐秘,洞口不大,刚好够通过一个人,除了有树丛遮挡,还有有块大石头差不多堵住了洞口的一半,这样就算晚上来了大型野兽也不用担心。 “这里出去还有大概两个时辰的路,现在这里歇一晚上吧。” 顾砚尘说着拿出火折子把火点着,山洞里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山洞里空间很大,里面还有一些没烧完的柴,甚至还有一些用来垫着坐的干草。 “好。”云桑落应了一声,捡了一些树枝坐下生火,就这会儿功夫,顾砚尘就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个水囊出来。 “这里很安全,你先休息一下,我出去打点水。” 本来云桑落想叫他别去了的,毕竟这个时候的外面真的很危险,但是想想他那高深莫测的武功,加上走了这么久的路她确实也渴了,便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 顾砚尘嗯了一声,拿出水囊出了山洞。 虽然说顾砚尘说了这个地方很安全,洞口也有天然屏障,但是云桑落还是不敢太过放松,一直警惕着,直到顾砚尘回来。 看到顾砚尘带回来的东西,云桑落简直惊呆了。 这黑灯瞎火的,他一共也就出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不但打了水,还抓两条鱼和山鸡,并且还处理好了! 她是该夸他厉害,还是该说他对这个地方有有些过于熟悉了?跟去自己家后院拿似的。 还是夸吧,就算熟悉,没点儿本事这种情况下也算是弄不来这些东西的,而且这两者也不冲突。 “想不到首大人不但能在朝堂运筹帷幄,翻云覆雨,野外生存的能力也这么好。” “我也没想到,在上云村长大,连学都没上过的云姑娘,会这么有胆识。” 第27章 云姑娘说是,那就是吧 听到顾砚尘的话,云桑落伸出去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接过他手上的水囊和鱼。 “首辅大人想说什么?” 顾砚尘没有着急说话,而是找了几根棍子把山鸡穿上后架上烤着,又在她对面坐下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云桑落,你之前真的是在上云村生活吗?” 意料之中的问话,云桑落轻轻一笑,“如果我没猜错,在我和阿兄进京之前,首辅大人就应该派人查过我们的过往了吧。” 云桑落一边说着一边把鱼穿好架上去烤着,“难不成,首辅大人疑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 顾砚尘往火里添了一根柴,抬眸看着她:“云姑娘对这些倒是了解。” “也不是了解。”云桑落摇摇手,“不过是猜测罢了。” 这事云桑落还真是猜的,毕竟她又没有在顾砚尘身边安插眼线。 云贺亭作为一个得胜还朝的将军,他的到来势必会让京城的局势发生改变,顾砚尘作为首辅,怎么可能查一查他的底细呢。 这样以后不管是合作还是利用,亦或者是敌对,都才能用出最合适的法子。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那云姑娘还真是会猜。”顾砚尘微微扯了扯嘴角,“不过说实话,云姑娘的 智慧和见识,真的很让顾某......惊喜。” 最后两个字顾砚尘故意顿了一会儿才说,且说得很耐人寻味。 云桑落秀眉轻轻蹙了蹙,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您确定是惊喜而不是震惊吗?” 一个本该畏畏缩缩上不得台面的村姑,实际上确实遇事冷静,沉稳有度,连杀人都干脆利索。 换谁会不震惊呢! “云姑娘说是,那就是吧。” 顾砚尘语气轻松毫不在意,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过微垂的睫羽挡住了他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我很好奇,云姑娘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有今天这般胆识和气魄?” 别说一个在乡下长大,从小没接触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甚至连书都没有读过,父母也都是最底层老百姓的乡下姑娘了。 就是京中那些大家族精心培养,从小见惯各种大人物,见证经历各种事情和变故的嫡女,遇到今天这种情况也不能像她一样。 危险来临从容不迫,面对十余个满脸横肉的山匪丝毫不慌,反杀敌人快狠准,甚至害怕死不透,还割喉补刀。 手法之娴熟,动作之干脆,连他手下的除了铁衣,马季,冰封,河迟四人外的那 些暗卫都不能比。 如果不是有什么残酷的经历或者训练,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的身手和气魄胆识的。 这跟之前他的手下查到的完全就是两不同的个人! 他手下的人的能力他是清楚的,哪怕消息有所差池,也不可能除了名字和性别其他的完全对不上。 等等,暗卫? 对,云桑落今晚的种种表现可不就像一个合格的暗卫嘛。 特别是之前第一支暗箭来袭的时候,她猛然扑向自己的举动。 虽然当时情况很紧急,马车里光线也不好,但是他看得很清楚,她那是一种本能的反应,不是因为坐在那里的人是他。 他和她都不熟,她不可能是为了保护他。 如果不是做过无数次,形成了反射记忆,是不会这样的。 可是...... 活了二十多年,混迹过江湖,现在又在朝堂上扎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大.大小小的事经历过无数,顾砚尘还是第一次,如此百思不得其解。 云桑落知道顾砚尘心中肯定在各种猜测,不过她不在意,横竖他也不能真的查出些什么来。 若无其事的将鱼翻了个面,“首辅大人觉得我一个农家女能经历什么,不过是为了生存,多会一些东西罢了。” 确实是为了生存,只不过那是上一世。 所以她这也不算骗人。 顾砚尘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轻吐出一句,“好一个为了生存。” “不然呢?”云桑落眉梢轻挑,“老百姓学习各种技能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什么。” “壁如猎人学习狩猎,煎饼摊的大娘学习做煎饼,铁匠学习打铁,怜人学习唱曲,农人学习种地,哪一样不是为了生存呢?” 话说得很有道理,确实是那么回事,只是这些例子举在这里有点儿牵强。 不过顾砚尘也没再说什么。 他算是看出来了,云桑落这人心思缜密反应又快,想要从她身上套话根本不可能。 不止是套话,直接问她也能巧妙地绕开。 罢了,回头再让人认真地去查一查。 云桑落不知道顾砚尘在想什么,见他半天没说话以为他又在想怎么套她的话了,叹了口气道: “首辅大人,其实您不必试探我,也没有必要把我了解得有多透彻,我们利益不相冲,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这么说来,云姑娘是知道我想要什么了?”顾砚尘给烤着的鸡翻了个面,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当然不知。”云桑落摇摇头,“不过 我想,我想要的东西首辅大人应该不会感兴趣。” 当然,如果他这一世喜欢姜雪宁的话当她没说。 云桑落说完又悄悄在心里加了这么一句。 姜雪宁的命她是一定要要的,不仅要,她还要让她受尽折磨,让她尝一尝前世她受的痛和苦。 不管用什么办法,利用对前世的预知,和前世学到的东西,抢占先机,让她不能再像前世那般风光,让她发疯失去皇帝皇后的宠爱,沦为弃子也好,颠覆皇权也好,她都要让姜雪宁付出应有的代价。 姜雪宁必须死,还得惨死! 只要顾砚尘不要姜雪宁,她和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他若想要这天下,他们还能成为同盟合作一把。 “所以云姑娘想要的是什么?” 话说出口,顾砚尘觉得有些冒昧,又加了一句: “如果不方便说,就当我没问。” “没什么不方便的。”云桑落摆摆手,“告诉首辅大人也无妨。” “我想要的,是一个姑娘。”的命! 后面这句话云桑落故意说得有些意味不明,然后成功地看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首辅大人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虽然很小很小,隔着火光还有些朦胧。 但是她还是看到了。 第28章 他是真的饿了 “一个姑娘?”顾砚尘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诧异了一下。 “对。”云桑落点点头,语气认真,“一个姑娘。” 姜雪宁确实是一个姑娘,所以她不算骗他,只是说得不全。 “我听闻首辅大人并无欢喜的姑娘,我想要的人也不是您的亲族,所以,我们之间利益不相冲。” 顾砚尘轻轻颔首,“如此说来,那确实是的。” 见他还想再说些什么,云桑落先一步开口,“如果你要问我要那个姑娘干什么的话就别问了,因为这就不太方便告诉首辅大人了。” “首辅大人只需要知道,咱们利益不相冲,我不会影响您什么就够了。” “我只是沧海一粟,大人您也没必要在我身上太过费心。” 云桑落所言句句肺腑,只可惜,顾砚尘只听进了自己想听的。 并且她越是这样说,他就对她越好奇。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正好云桑落的鱼烤好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云桑落把分成两份,想着顾砚尘这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把大一点的那份递给他,为了避免他推辞,还先在小的那份上咬了一口。 顾砚尘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莫名觉得有些可爱,心底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也微不 可查地动了一下。 没有盐,也没有香草,说实话,这样烤鱼跟好吃是没什么关系的,甚至还有一股土腥味,要不是实在没吃的,云桑落都吃不下去。 想到白日里顾砚尘的挑食,云桑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原以为会看到他对着鱼百般嫌弃,或者说是强忍着往嘴里塞,却不想,看到的却是他一口一口,吃得很认真。 虽然说谈不上吃得津津有味,但是脸上是没有半分嫌弃的。 好吧,可能他真的是饿了。 毕竟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一天不吃饭,还这么大的活动量,也是受不了的。 他只是外表看着像谪仙,并不是真的仙。 吃完鱼,云桑落瞧着那鸡还得一会儿烤,嫌慢,拿匕首把它划开劈成两半,又拨了些烧好的炭过来。 这样就好烤多了,不大一会儿就烤好了。 跟鱼一样,没有什么味,不过两人都还是把自己的那半给吃了。 看着把鱼和鸡都吃得干净的顾砚尘,云桑落再次觉得,他是真的饿了。 看来再挑食的人,饿到一定的程度,又没有多余的选择的话,挑食这毛病也是能立马好的。 顾砚尘不知道云桑落在想什么,往火堆了丢了两根树枝,把火烧旺了一些,对她 道: “天亮还早,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 云桑落拒绝,“你睡吧,我不困。” 她是困,不过可以忍过去。 前世最多一次她连续五天没合眼,所以熬几个时辰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相信以顾砚尘的本事,是比她还能坚持的,但是他这两天毒发啊,身体本就虚弱,今天还和山匪大战了一场导致气息紊乱吐血,现在的他比她更需要休息。 明天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 顾砚尘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笑了一声,“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你睡吧,你睡醒了换我。” 云桑落知道她是不可能强迫顾砚尘做不愿意的事情的,所以再争辩下去也没意义,便答应了。 “那好吧,我先眯一会儿,后半夜换你。” 末了,又加了一句:“如果我没醒的话,记得叫我。” 说完打了个哈欠,寻了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靠着石壁闭上了眼睛。 顾砚尘见柴不多了,去洞口捡了一些回来,然后坐在一旁打坐调息。 估摸着云桑落睡着了,掀起眼眸朝她看去。 也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连睡梦中都眉头紧蹙,且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安,眼皮颤动,好像随时都会醒一样。 顾砚尘摇摇 头,轻轻挪过去,抬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盯着她的睡颜看了片刻,暗叹一声,“连睡觉都如此不安,云桑落,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查到的和实际的云桑落出入实在太大了,但是人又是同一个人,他不得不多想。 虽然山精鬼怪抢人身体只是话本子上故事,但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谁敢确定没有存在过? 有些东西,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保持谦逊,才能不断进步,成就更好的自己。 这是他启蒙的时候,他师父教他的第一句话。 所以,万事皆有可能。 但若云桑落不是云桑落,那她又是谁呢? 第一次,顾砚尘对一个人充满了好奇。 这种好奇与喜欢与否无关,纯粹是她太神秘,反应之快和心思之缜密让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挫败。 他束发的时候,师父为他算过一卦,说他的人生会有一个变数。 会是她吗? 顾砚尘陷入了沉思...... 云桑落感觉睡着之后自己一直在做梦,梦见前世的种种,还梦见安年在她死后和单枪匹马去和姜雪宁拼命,她想知道后面的结果,梦境却突然终止了。 而她,也陷入了无尽黑暗。 等 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身上还盖着顾砚尘的外衫。 云桑落环顾了一圈,没看见顾砚尘,猜测他应该是出去了,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也出了山洞。 到了洞外,才发现山洞是在半山腰的,只有一面可以下去,其余两边都是几乎垂直的陡坡,坡面还满是荆棘,就连可以走路的那一面也满是杂草树丛,真的很难被发现,难怪顾砚尘会说这个地方很安全。 洞口视野还可以,可以看到山下,所以云桑落一眼就看到了顾砚尘,他好像刚从对面的山坡下来。 云桑落回山洞检查了一遍,快速地把他们留下的痕迹处理掉,然后拿着顾砚尘的外衫下了山。 “醒了?” 谷底有一条小溪,顾砚尘正在溪边洗果子,见她来抬头跟她打招呼。 云桑落嗯了一声,“不是说好一人睡半夜的吗,你怎么不叫我?” “见你睡得沉,就没叫。”顾砚尘淡道。 “是吗?” 云桑落有些不信,不知怎的,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现在的她,哪怕在将军府,也不可能睡这么死,在野外危险未除的情况下就更不可能了。 想到这里,云桑落狐疑地把他上下扫了一遍。 “你昨晚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第29章 嗯,拥有小少主有望了 听到云桑落的话,顾砚尘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她,散漫的语气似带着一丝无奈,“云姑娘,我顾砚尘虽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也不至于趁人之危。” 故意曲解意思,这下云桑落更加确定昨晚顾砚尘肯定是对她做了什么了。 “首辅大人明知我说的不是这个。” 云桑落说着把他的外衫放到一旁的石头上,准备简单的洗漱一下,“你的衣服给你放这里了,多谢了。” 顾砚尘的果子还没洗好,云桑落选了一个他下方的位置,蹲下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 溪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还有些混沌的脑子也得到了清醒。 刚洗漱好,顾砚尘就递了果子过来,“吃点儿果子垫垫腹,我们出发。” “多谢。” 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反而因为睡得好感觉舒畅了许多,云桑落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道了句谢接过果子。 果子乍一看像山梨,但吃起来又不是,一口咬下满嘴都是,手上也滴了一些。 只是这果子汁水虽然多,闻着也香,但是味道着实有些寡淡,谈不上好吃,也谈不上难吃,不过对云桑落来说这只是一个填肚子的,好吃好吃不重要, 只要能吃就行。 毕竟下一顿是什么时候还不知道呢。 顾砚尘就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吃了鱼和鸡,肚子里有东西了,还是这玩意儿对他来说实在难以下咽,只是勉强吃了两个就不吃了。 云桑落自知没那个本事劝他,也没开口,吃完果子,洗了手,给水囊装上水,见他的外衫还在石头上放着,又拿了递到他手里。 顾砚尘嗯了一声,接过穿上。 该说不说,顾砚尘真的很得造物者的眷顾,他身材颀长,五官英挺而俊美,既有谪仙的清冷感,又不男子该有的阳刚之气。 这外衫昨天跟着他又是打架又是逃命的,不可避免的有些脏污和皱巴,但是穿在他身上,依旧显得贵气无比,而且你看过去基本上不会注意衣服。 不知怎的,看着面色淡淡的顾砚尘,云桑落突然有一种,那件外衫如果她不拿了递在他手里,他很可能就不要了的感觉。 “走吧。”顾砚尘接过云桑落手中的水囊,率先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两人沿着小溪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总算走出了山谷。 出了山谷,小溪就变得七弯八拐的,还出现了分流,两人沿着其中一支又走了半个时 辰左右,总算看到了人烟。 一个小村庄,夹在两座大山之间,房子分布在溪流两边,溪流弯弯曲曲,加上树木的遮挡,一下看不出有多少人家。 几个小孩在村头玩摔泥炮的游戏,看到二人,一句话不说,扔了手里的泥巴就往村里跑。 这个地方在这么深,不是与世隔绝也差不多了,按理来说应该很少有人来,孩防备心不会这么重才是。 难道是经历过什么? 正当云桑落疑惑不解地时候,那几个小孩又带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出来了。 老头看着步履蹒跚,但是每一步都走得很稳,那些孩子跑再快,他始终都紧跟在他们身后一步,而且走这么急,气息也没有乱。 嗯,是个练家子,而且武功可能还不低。 云桑落初步判断,看了一眼顾砚尘,见他神色平常,也不动声色的继续观察。 “老奴见过少主!” 老头一来到顾砚尘面前,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激动。 老奴?少主? 好吧,原来这个村子是他的地盘。 她就说,之前遇到那么多溪流分支,他怎么就那么连看都不看就能确定要走哪条呢,原来是知道啊。 还害得她一路担心走错 了。 毕竟这地方一看去全是大山,要是走错了,不得高低在里面困几天啊。 “洪叔请起来。”顾砚尘抬抬手,“村里一切都还好吗?” “劳少主挂心,村里一切都好。” 洪叔起身,刚要迎顾砚尘进去,看到他身后的云桑落,上一刻还是满是笑容的脸上瞬间布满疑惑。 “这位是?” 说完还没等两人说话,又惊出一句:“少主您成亲了?” “不是。”顾砚尘轻咳一声,“只是一个朋友,洪叔你别多想。” 说完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云姑娘还待字闺中,你别坏了她的名声。” 听到顾砚尘的话,正满脸欣慰的洪叔脸上肉眼可见的多了几丝失望。 他们家少主也到弱冠之年了,跟他同龄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偏他还连夫人侍妾都没有一个。 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小少主啊。 想到这个问题,洪叔就愁,眉头都快打结了。 不过很快,洪叔就想通了。 这个村子里的都是少主的族人,是少主冒着被皇帝发现的危险把他们藏在这里,护他们安全。 这还是他第一次带着除了铁衣他们之外的人来。 如果不是非常信任,非常重要之人,他是绝对 不可能带着她来的。 还担心她的名声! 他们家少主什么时候这么......嗯,怜香惜玉了? 这姑娘和他关系绝对不简单。 嗯,拥有小少主有望了。 这样想着,洪叔看云桑落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热切。 云桑落不是什么都不懂的闺阁小姐,而且这种眼神她在上云村的时候,曾在邻居牛婶身上看到过。 那是牛婶在知道自己的儿子和村长家的姑娘有来往,还互赠过东西后,再见到村长家的姑娘时看她的眼神。 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解释,云桑落只能当做没看见,横竖只要顾砚尘不愿意,他就只能在心里想想。 而且顾砚尘能年纪轻轻成为首富,御下的能力是不用担心的。 顾砚尘走在前面没看到洪叔的眼神,自然也不知道他已经想了那么许多不着边际的事情。 一边提步进村,一边问他,“铁衣可有来?” 洪叔点头,“来了,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来的。” “就他一个人?”云桑落闻言秀眉轻拧。 “还有一个姑娘,不过他们.......” 听到‘不过’两个字,云桑落心里“咯噔”一下,没等他说完就急急地问道: “他们怎么了?” 第30章 另一个顾砚尘 云桑落突然这么激动洪叔被吓了一跳,一脚踩了个空,险些就摔旁边的沟里去了。 “抱歉。”云桑落忙扶了他一把,待他站稳后又问了一遍,“那个跟铁衣一起来的姑娘她怎么了?她受伤了吗?” “一点儿轻伤,不碍事,大夫说养几天就好。”洪叔摆摆手。 云桑落疑惑了,“那您刚才......” “老奴刚刚要说的是,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差点儿打了起来,然后两人一直到吃午饭都没说话。” 听到这话,云桑落的心放了下来,只要不是受了重伤就好。 因为刚刚几个小孩跑进去找洪叔的时候惊动了大家,所以村里在家的人都出来了。 看到顾砚尘,他们和洪叔一样都是开心的。 “少主好。” “少主您来了。” “见过少主。” “少主。” “......” 一路上,村民热情地和顾砚尘问好,他也一一回应。 没有不耐烦,没有敷衍,哪怕有人看到云桑落,问他她是不是少夫人,他也没有生气,一次又一次地耐心回答。 此时的他,不是朝堂上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伐果断的首辅大人,只是一个大户人家外出游玩回家的少爷。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云桑落绝对不敢相 信这是同一个人。 村子的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岁月的痕迹,应该是个新村子,也就说他们并不是一直在这里生活的。 看来顾砚尘也是经历过重大变故的。 也是,如果不是经历了什么重大变故,又怎么会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稳内敛又手段狠辣。 一行人从村头走到村尾,来到一座小院前。 院门虚掩着,洪叔说了一句到了,上前推开门。 很寻常的农家小院,一间正房两间耳房,东西各一间厢房,院子里打扫得很干净,各种东西都整齐摆放,还种了花草和果树,看得出主人很爱生活,也很勤快。 铁衣正坐在石榴树下择菜,听到开门声抬头一看,看到顾砚尘,激动得把手里的菜一丢,就想要过来。 洪叔见状忙急声制止,“坐好,脚不想要了是不是?” 云桑落这才看到铁衣的左脚包扎着,似乎还上了夹板,应该是伤到了骨头了,难怪没有去找顾砚尘。 听到洪叔的话,铁衣看了看自己的脚,站在那里给顾砚尘和云桑落行了一礼,然后乖乖坐下。 看了一圈没看到夜澜,云桑落转眸问铁衣,“夜澜呢?” “她受内伤,但是不肯休息非要去找你,我让大夫在她的药里加了点儿安神药,她喝下后睡 着了。” 铁衣说着看了一眼西边的厢房,“睡了快两个时辰了,应该差不多也要醒了。” “受了内伤?”云桑落秀眉微蹙,“严重吗?” “不严重,大夫说休养两天就没事了。” 听到铁衣这么说云桑落放心了些,说了句,“我去看看她。”去了西厢房。 推开房门,夜澜刚好醒来,看到云桑落也是一个激动就想要下床。 “你身上有伤,好好躺着。”云桑落一边出声制止,一边快步过去把她按住。 “小姐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夜澜说着把云桑落从头到脚认真打量了一番,没看到有伤心下稍安。 “我没事。”云桑落摇摇头,“倒是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夜澜不仅有内伤,脸上手臂上也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小姐别担心。”夜澜笑着摇摇头,“这些都是摔的,不严重的。” “摔的?” “嗯。”夜澜点点头,“我和铁衣跑的时候不小心踩踏了,好在山坡不高。” 夜澜说得很轻松,也没有过多描述,但是云桑落却知道他们当时的情况定然是十分危急的。 不然以她和铁衣的本事是不会被逼得摔下山坡的。 看来他们昨晚遇到的杀手比她和顾砚尘遇到的那几个奇葩山匪要厉害 得多。 “来,把这个吃了。”云桑落拿出一颗金羽梦莲做的药丸递给她。 “多谢小姐。” 夜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云桑落让吃也就吃了,要是她知道她一口吃掉的药丸价值万金,是顾砚尘花费了无数人力物力都没找到的,怕是连看都不看就要云桑落收回去。 云桑落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看了一眼外面,顾砚尘也在和铁衣说事情,便在床旁边坐了下来,“对了,我听洪叔说你和铁衣差点儿打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他嘴欠。” “只是这样?” 云桑落有些不信,夜澜从小颠沛流离,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后面又被当做暗卫培养多年,又怎么会在意一些不好听的话。 况且铁衣也不像口无遮拦的人。 而且,说事就说事,她脸红什么呢? 嗯,有情况。 夜澜本想这样含糊过去,但是见自家小姐一脸揶揄地看着自己,又只好老实交代。 “就是......就是昨晚我们摔下山的时候他......他护着我,我们有了些肢体接触,本来这是情急之下的事情,他又是为了救我,没什么的,他护着我,我很感激,但是他今天非说他碰了我要对我负责,这不是让人误会吗? ” 话说完,夜澜的脸又红了两分。 看来那轻描淡写的‘肢体接触’四个字内容很多。 不过情急之下为了救人,确实是没什么,只是可能铁衣老实人,觉得自己抱了人家姑娘,就该对她负责,然后嘛又不太会用词。 夜澜再怎么样也是女孩子,铁衣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她会生气也能理解。 “铁衣应该只是不会说话,并非故意让人误会,这里的都是顾首辅的人,就算有人听见了也传不出去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夜澜点点头,“我知道的小姐,只是这种事情本就让人觉得难为情,我都说了不用他还一直说,然后我就.....” “好了。”云桑落拍拍她的手,“事情过去了咱们就不说了,你身上有伤,再躺着好好休息会儿,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吃饭了我再来叫你。” 云桑落说完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出去了。 本来她见洪叔夫妻俩在灶房做饭,想去帮忙,但是洪叔把她当未来主母看,又怎么会同意,连哄带劝的把人请了出来。 没办法云桑落只好到外面坐着休息,铁衣见她来很自觉地杵着拐杖闪了。 “不好奇吗?”顾砚尘递了一杯茶给她。 “什么?” “这里的一切。” 第31章 有这样的主子真是他的福气 “好奇。”云桑落老实回答,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不想知道。”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这个道理首辅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 如果她没猜错,顾砚尘真实身份的秘密就藏在这里了,他费尽心思不让外人知道,八成是他的真实身份是大忌,至少对宫中那位来说是。 不然他也不会随时都戴着面具。 这可是能要人命的大秘密,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你说得没错。”顾砚尘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语气带着滴滴叹息和玩味,“云姑娘还真是每天都能让人感觉惊喜。” 云桑落朝他举了举茶杯,“首辅大人也是。” 在今天之前,她是真的想不到顾砚尘还有这么一面。 看着灶房做饭的洪叔和洪婶,又想想方才进来的时候那些一路和顾砚尘能打招呼的村民,云桑落不由得想,如果不是遭遇了重大变故,他现在应该是族中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子,无忧无虑,岁月静好。 不过谁还不是呢,如果没有姜雪宁,他们一家也很幸福,只是穷了点。 想到姜雪宁,云桑落眸色冷了两分,也没了继续和顾砚尘闲聊的兴致。 顾砚尘也不在意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树下,各想各的事情,各喝各的茶。 吃过饭,暮色降临,云桑落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之后和夜澜去了西厢房休息。 顾砚尘却一直坐在院子里,一直到西厢房的灯都熄了,也还没有要去房间休息的意思。 铁衣只好去请他,“主子,时辰不早了,您身上还有伤,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怎么还没去睡?”顾砚尘闻声转头,有些意外,还有些不满,“大夫不是让你早点儿休息吗?你没听见?” ? 什么时候他们家公子这么听大夫的话了? 若说这世上谁最不听大夫的话,他们家公子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吧?! 许是太过无语,听到这话,铁衣想都没想,直接脱口而出,“那大夫不也跟您说让您注意休息,您看这都什么时辰了您不也还坐在这里?” 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妥,急忙要跪下请罪,顾砚尘直接长腿一伸,挡住了他下跪的动作,然后也不再继续听不听大夫的话,要不要回去睡觉的问题。 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不去睡就坐下吧。” 铁衣“哦”了一声,依言坐下。 月光清冷如水,照在院中仿佛给小院镀上了 一层白霜,竹影摇曳之下,又增添了几分朦胧之感。 很美,也很有意境。 只是这夜风有点儿过于冷了。 铁衣看了看自家主子身上的薄衫,忍不住再次提醒催促,“主子,起风了,夜也深了,咱回屋吧。” 顾砚尘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怎么,我不回去你一个人不敢睡?” 铁衣:“......” 这一刻,铁衣的无语达到了巅峰,他真的好想,再不管这任性的主子了! 他这不是担心他的身体吗?啊? 还有,什么叫做他不会去他一个人不敢睡?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奇怪呢? 他是他的暗卫,是保护他安全的,不是暖床的! 得亏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俩,不然这要是让人误会了,他还怎么找媳妇? 有这样的主子真是他的福气! 不过铁衣再不满,再无语也只敢在心里吐槽一下,面上还是得笑嘻嘻的。 “瞧您说这话,属下这不是担心您的身体吗?” “您说您这几天身体本来就不好,这要是再吹吹风,更严重了,等回去管家不得吃了我啊。” “病了那不刚好吗?我要是什么事都没有的回去,皇帝老儿还不知道又要搞什么幺 蛾子” 说起疑心病晚期的天顺帝,顾砚尘不觉轻嗤一声,语气极尽讽刺和嫌恶! 铁衣不说话了。 是了,现在他们家公子遇刺的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入京城。 按照以往皇帝老儿的作风,他们前脚刚到京城,后脚太医就来了。 如果一点儿事都没有,皇帝的疑心又该重了。 毕竟他们家公子一直对外称身体不大好。 届时谁知道他又会做什么? 他们家公子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容不得半点儿大意。 想到这些,铁衣也不觉叹了一口气,顺便在心中把天顺帝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都说他们家公子是天子红人,深得皇帝信任。 可又有谁知道,这每一滴信任的背后,他都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他的首辅之位,每一步,都是踩着鲜血和荆棘的。 他自十三岁从暗卫训练营出来,就一直跟着顾砚尘,如今已经十年。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十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 再说了,天顺帝哪里信任他们家公子了? 要是信任,还会每半个月就派太医去给他诊脉,送药吗? 他们首辅府请不起大夫了还是抓不起 药了? 外人还觉得这是圣恩,毕竟每次派去的都是只为天顺帝看病的太医院院正。 狗屁的圣恩,分明是借着关心的名义去打探他们家公子的真实身体情况,生怕他们家公子说身体不好是骗他的。 至于那碗药,那更是阎王来了都得皱眉,本来可以活八十的,喝完能活到四十都是八字硬了。 这种“信任”,给狗,狗都不要好吗! 真是亏心事做多了,所以总觉得有人要害他,抢他的皇位,整天不是防这个就是防那个的。 早知道别干那些丧良心的事呗,干的时候毫不犹豫,干完又担心会被报复。 呸,啥也不是! 若不是他,他们家公子哪里需要年纪轻轻就一个人背负那么多东西。 他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喜欢的生活的。 这一切都被该死的皇帝老儿毁了! 真是该死啊! 顾砚尘一看铁衣那表情就知道他又在心中问候天顺帝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不要在心里骂骂咧咧了,让下面的人尽快把那个劳什子丁秋山的底细给查出来,找到他的把柄让他为我们所用,比你诅咒皇帝老儿一千遍,一万遍都要有用。” 第32章 您觉得云姑娘怎么样 丁秋山是太医院的院正,是天顺帝继位前从被流放的万州里带回来的,医术高超,还会炼丹占卜,对天顺帝忠心耿耿。 天顺帝也给了他极大的优待,金钱美人,奢华府邸,只要他要的都给,甚至还派了皇家影卫保护他,收买不了,也不好杀。 还有他的过去也被抹得干干净净,想从其他地方入手也没有办法。 “是。”铁衣抱拳应下。 “如果这次再查不出来,就想办法直接杀了。”顾砚尘想了想又道。 “可是您......” 知道他想说什么,顾砚尘抬手打断他。 “按我说的办。” 本来他是想把丁秋山收为己用,或者让他看看能不能解他身上的毒,毕竟鬼医找不找得到,或者说还在不在世都得两说。 而丁秋山人就在京城。 但是他只听天顺帝的话,还尽帮天顺帝做些肮脏的事。 对于丁秋山这种有真本事的,如果不能为己所用,那杀了是最好的。 否则弊大于利! “是。” 铁衣知道自家公子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还有,再重新去查一下云桑落。” “云姑娘?”铁衣疑惑,“之前不是就查过了吗?” “那你觉得 你们之前查到的和现在的她能对得上吗?”顾砚尘反问。 铁衣被问住了,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除了名字和性别以及家庭情况,其他的确实对不上。 这总不能是查错人了吧? 要是那样的话,暗卫营的人全部回家种地得了。 “有问题?”半天没听到铁衣的声音,顾砚尘抬眸睨了他一眼。 “没有。”铁衣赶紧回神,“属下明天就安排人重新去查。” “还有,再查一下与她相熟......不,她所有认识的女子都有哪些,以及她们之间的来往和关系。” 他倒是要看看,云桑落如此费心费力想要得到的女子到底是谁! “啊?” 这话听得铁衣一脸懵逼,万分不解。 “咱们查这个做什么?” “让你查你就查,怎么那么多话!” “属下知道了。” 顾砚尘的语气凉凉的,细听之下好像还有那么一丝丝不耐烦,铁衣只好立马应下。 末了,过了片刻,又道:“可是主子,我们之前查到的消息,云姑娘一直生活在上云村,那她认识的女孩子自然也就只有村里的。” “在这些人中,关系最好的是她的妹妹云桑荷,也就是现在的乐宁公主姜雪宁,其他的 关系都一般,属于见着面了会打个招呼那种。。” “其他的,就没了啊。” “这些人当中除了乐宁公主身份特殊一点,其他的都是普通的农家女子。” “这......” 铁衣想说的是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查的必要,浪费人力物力,但是看到自家公子那张冷下来的脸,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谁让你去查那些了?”顾砚尘简直无语,“刚刚才说你们之前查到的消息和她对不上,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听到这话,铁衣恍然大悟,“主子恕罪,是属下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顾砚尘摇摇手,“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脑子更不好使了。” 看着自家主子那嫌弃的样子,铁衣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还无处伸冤,无人能替他做主。 要是有个人能管管他们家公子就好了,这样别的不说,伸冤也能有个地儿不是。 等等,能管他们家公子的人?那不就只能是他们的主母了吗? 对哦,他们要是有个主母的话,不就...... 铁衣越想越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甚至还幻想了一下他们家公子以后被媳妇管着的模样。 可是谁配得上他们家公子呢? 铁衣刚想到这个问题,下一刻云桑落的脸就浮现在了脑海中。 云姑娘? 嗯,好像还不错。 将军府和首辅府,也算门当户对。 而且云姑娘看着和他们家公子也很搭,能一起谈笑风生,也能一起面对危险,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只会等着保护,搞不好还会拖后腿的。 他们家公子敌人太多,那种娇滴滴的不合适,云姑娘这样的正好。 最重要的是,他们家公子不排斥! 但凡他排斥一点儿,云姑娘和她的婢女都不会在这里。 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在崖底的时候就根本不会管,甚至可能因为打断他运功调息,又看了他的脸,直接被掐死。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带到这里来。 要知道,这个地方可是藏着他最大的秘密。 放在以前,这是打死他,他都不敢想的。 所以,这应该是有戏......的吧? 顾砚尘不知道铁衣的思想已经飘得没边,见他半天坐在那里不动,眉头蹙了蹙,“怎么还不动?” 铁衣下意识地哦了一声站起来,但是又没走,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什么事?” “主子,您觉得云姑娘怎么样?”想了又想,铁衣觉得还是直接问问 好了,不然他怕今晚睡不着。 只是此话一出,他就感觉周遭的空气好像瞬间凝结了一样。 他们家公子那张本来就没什么温度的脸好像更冷了。 铁衣后悔了,不问他今晚可能只是睡不着,这问了生死难料啊。 他刚刚为什么要多嘴? 脑子飞速转了一下,铁衣觉得此时最好的法子是趁他们家公子生气前赶紧圆润的滚。 “想说什么直接讲重点。” 铁衣都在为圆润地滚做准备了,耳边又传来了自家公子的声音。 语气平静无波,神色也淡淡的,铁衣一时难以判断他到底生没生气。 不过铁衣觉得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说完好了,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属下想说的是,主子您要到该成婚的年龄了,可以考虑给属下们找为主母了。” 顾砚尘闻言掀了掀眼皮,“然后呢?” 铁衣:“......” 不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不懂吗?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 装的,绝对是装的! 但是能怎么样呢,自己的主子自己惯呗,不然他还能揍他不成! 铁衣深呼了一口气,“然后属下觉得云姑娘是个不错的人选,主子您觉得呢?” 第33章 首辅大人别成仙了 “你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人选?” 顾砚尘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铁衣心里怵了一下。 不过看着也不像要生气的样子,还是大着胆子把他觉得云桑落合适的那些点一一给他说了一遍。 “如此说来,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顾砚尘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 铁衣也不在意,反正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总不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于是忙不迭点点头,“是吧,而且您若跟云姑娘在一起,除了得到媳妇儿,还能得到将军府的支持,简直两全其美。” 看着恨不得他现在立马就和云桑落原地成亲的铁衣,顾砚尘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所以,这就是你这两天对她殷勤备至的原因?” 铁衣这两天的反常他不是不知道,只不过是没影响什么,他也就没说。 却不想,他竟是抱着这样的心思。 操心还真多! “呃......”铁衣卡顿了一下,“也不全是,主要是您能不但没有讨厌她,对她还特别,然后吧,您俩相处也挺愉快。” “我对她特别?我俩相处愉快?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在崖底的时候,她打断您运功调息,还看了您的脸,若是换做别人,早 就被您掐死了,但是您没有这样对云姑娘,还让她去泡温泉药池,然后出来时还带着她们.......” 铁衣吧啦吧啦,把两天顾砚尘对云桑落做的事一件不落说了一遍,说完还来了句,“您以前对其他姑娘可不这样。” 这话说的,好像他烂桃花很多,而且还能经常舞到他面前一样。 顾砚尘刚想问他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误会,突然想起在山上时发生的那件事,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我和她相处愉快呢,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这还用从哪里看?您俩现在相安无事,还能说话聊天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顾砚尘:“......” “你相处愉快的标准可真低。” 说完想起刚来的时候洪叔说他和夜澜差点儿打起来了,又觉得有些理解了。 事也好,人也好,都是需要对比的,有对比才有伤害。 不过再怎么对比,这标准也是低得不行。 铁衣也知道,嘿嘿笑了两声没接这话,直接回归正题。 “主子您就说您觉得行不行吧?” 顾砚尘收回目光慵懒地往后一靠,“我觉得行如何,觉得不行又如何?” “觉得行的话您就找个时间去将军府 提亲呐,觉得不行的话就再想想。” 顾砚尘快被他给整笑了,“云桑落知道你把她的终身大事都给安排好了吗?” 去将军府提亲? 别说他没有这个想法,就算他有,云桑落也不见得愿意嫁给他。 毕竟她先是为赐婚不成而感到庆幸,后又说想要一个女子,昨晚和他独处更是自在得过分,甚至他揽着她的腰的时候,她都没有一点儿羞涩和紧张。 她看他的眼神,比他看铁衣还纯净! “这......”铁衣尴尬地挠了挠头,随即福至心灵,“哎呀,这个问题很好解决的,只要您用拿下云姑娘那不就可以了吗?” 说罢未等顾砚尘开口,又接着道:“您看您,身为当朝首辅,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又长得玉树临风,光是站在那里就有无数的女子为您倾心,要是您再主动做点儿什么,那谁还抵抗得住啊,您说是不是?”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实在不行您还可以发挥一下您的.....呃......美貌,好看的东西谁都喜欢,我相信云姑娘也是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出卖色相?” “哎呀,主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牺牲一下得一个媳妇和将军府 的支持很划算,再者再说这怎么叫做出卖色相呢,您和云姑娘处对象那叫才子佳人珠联璧合,云姑娘也很好不是吗?” 确实很划算,但是,他不需要,也不会这么做。 他顾砚尘还没到需要拿终身大事来换取支持的地步。 掺杂着算计的婚姻,就算有感情也不会幸福,他若要成亲,前提一定是与对方两情相悦,他们的婚姻可以有利益纠缠,但是一定是感情为基础。 再者,宫里那位是不会允许将军府和首辅府联姻的。 对于他和云贺亭,天顺帝是既要用,又要防。 现在那些关系盘根错节,利益相互牵扯的世家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他是不会允许再有新的势力相互结合的。 他和云贺亭能得他重用,也是因为他们背后没有家族和那些复杂的利益牵扯。 一旦他们不是了,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对他们下手。 除非,皇位换个人坐。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想到这些,顾砚尘也没了继续和铁衣说闲的兴致,挥挥手,“去睡吧,这事以后不要再提。” 铁衣跟了他这么多年,知道他这个样子是真的不想再说了,便道:“属下告退,主子您也早些回去休息。” . ..... 翌日。 晨光熹微,云桑落习惯性醒来,嘱咐夜澜再躺会起身去了房间。 原以为这个时候还不会有人起,打算去后院找个地方活动一下筋骨,却不想,刚转过墙角,就看到了坐在树下的顾砚尘。 此时天色还没亮,一动不动,跟个雕像似的坐在那里,黑乎乎的一坨,差点儿把云桑落下了一跳。 要不是他的气质和形象都太过独特和突出,云桑落一时间怕是还不能认出他来。 “首辅大人这么早?”确定是顾砚尘,云桑落走过去跟他打招呼。 说完想起他昨晚也铁衣大半夜还在说事,又问了句:“你不会是一直没去睡觉吧?” 顾砚尘没说话,算是默认。 云桑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就身体不好,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之前住山洞就没有好好休息了,现在到可以安心睡觉的地方还不好好休息! 她真的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 云桑落觉得有些生气,但是一想,他又不是她的谁,她犯得着生气吗? 不但犯不着,还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想着,云桑落胸口那口气散了许多,不过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首辅大人别成仙了!” 第34章 给自己挖了个坑 云桑落丢下这句话就径直去了后院,留下顾砚尘一人坐在那里神色莫名。 后院种满了瓜果蔬菜,没有适合活动筋骨的地方,云桑落干脆回去拿着夜澜的剑翻墙去了外面。 洪叔家在村尾,出去就没了人家,云桑落顺着溪流找了一个宽敞的地方开始练剑。 由于练得太过投入,又没有人打扰,这一练就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 等回到洪叔家,洪叔和洪婶已经做好了早饭。 洪婶看到她来热情地招呼她,“云姑娘回来了,快过来吃早饭。” 说着便拿起勺子给大家盛粥。 这架势怎么看都有点儿像在等她,让人怪不好意的。 夜澜过来接剑,云桑落趁机小声问了句:“你怎么不去喊一下我?” 哪怕是在自己家,她都不好意思让家人这么等着她吃饭,在外面就更不用说了。 知道她担心什么,夜澜宽慰道:“小姐放心,首辅大人说粥太烫不好入口,让洪婶多放了会儿,您进门前一刻刚端上桌呢。” “......?” 顾砚尘什么时候还管这种了? 不对,他什么时候这么接地气了?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云桑落奇怪地看了顾砚尘一眼,不知是不 是巧合,他的目光也正好看向她,不过很快就移开了,就像方才的对视只是不经意的一样。 吃过饭,云桑落见顾砚尘又继续去早上的位置坐着了,这次还拿了一本书,大有久坐之势,有些不解。 “我们今天不走吗?” 顾砚尘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微微挑动,翻了一页书,语气慵懒,“去哪里?” “回京啊,还能去哪里?”云桑落觉得他这个问题真是奇怪。 “尚早,明天再说。”顾砚尘说着抬眸,深邃目光在她的脸上停了一瞬,片刻后又挪开,“我想,云姑娘应该也不着急回去吧?” 她确实不着急回去,但是这个地方她也不想多待。 倒不是这里不好,相反,这里山清水秀,人也热情,是个安居的好地方。 如果这个地方是她的,她在这里住一辈子都愿意。 只是这里藏着顾砚尘的身世秘密,这里的人也是他的亲族,她一个外人在这里好奇怪的,还有一种偷窥他秘密的感觉。 只是他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再待一天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只能是坠崖被顾砚尘所救,不然就没法解释了。 而且这个地方一眼看去全是山,不认识路很难出去。 顾砚尘见她没说话,一边把书翻页,一边悠悠吐出一句:“放心,这里距离京城并不远,明天出发也不会耽误你的事的。” 顿了顿:“而且多耽搁一天,效果更着。” “效果更着?首辅大人知道我要做什么?”云桑落面色平静地在他对面坐下。 “不知。” 顾砚尘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见云姑娘不慌不忙,猜测你心中自有盘算,既如此,多等一天又有何妨?” “就算如此,首辅大人都不知道我具体想做什么,就如此笃定多等一天效果更着,焉知不会耽误事。” 听到这话,顾砚尘停下手里翻书的动作,纤长的睫羽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掀起,深邃慵懒的眸子里似平静无波,又似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笑意。 明明一个字没说,但却又像在问她:你在怀疑我的能力? 半晌之后,顾砚尘目光重新移到手中书上,语气漫不经心,“云姑娘以身犯险,不是算计人,就是要为自己谋些什么东西。” “谋事之道,贵乎耐心,另外,战场之上,箭越乱,伤亡越重,其他地方同理。” 顾砚尘说出这些话云桑落并不觉得奇怪,不过还是赞叹了一句:“不愧是首辅大 人,这么快就知道得这么清楚。” “推测罢了。”顾砚尘淡道。 开始的时候他真的以为她是从白云寺后山意外掉下去的,然后好运找到了从里面出来的口子。 后来想想,她当时淡定得有些过分了,哪怕她出来后有点儿劫后重生的欣喜呢。 可是她没有,她只有看到他的震惊和意外。 这些一点一滴都说明了她坠崖不是意外,甚至那她说好运找到的出口,她应该也是早就知晓的。 如此大费周章,不顾危险,谋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小。 那就,更需要耐心!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顾砚尘,眸色复杂。 顾砚尘这是在提点她? 可是为何? 他不是热心的人呐。 还有他俩连熟悉都还谈不上,关系好就更不用说了。 顾砚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半天没听到她的声音,抬眸看了一眼,见她呆呆看着自己,又不动声色把目光移开。 “既然出手,那就要利益最大化,这样才不枉费折腾一番。” “多谢首辅大人教诲,桑落谨记。” 云桑落起身朝他行了一礼,得首辅大人亲自提点,她也算是姜国第一人了。 这是真福气,不是谁都能有的。 “对了,还有一事想麻烦首辅大人。” “何事?” 云桑落道:“我想麻烦首辅大人叫人传个信给我阿兄,跟他报个平安。” “昨天铁衣给京中传信,我就让他给云将军说了。”顾砚尘头也没抬,仿佛这对他来说只是顺手捡个东西一样,半点儿不值得提。 云桑落没想到他已经提前想到,并且安排人做了,很是意外,不过更多的是放心 如果昨天消息就已经传出去,那现在云贺亭那边应该也收到了,阿爹阿娘知道自己平安也不会担心得吃不下睡不好了。 诚然,阿爹阿娘不知道的话效果更好,但是他们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特别是阿娘,所以还是让他们知道的好。 至于效果打折扣,那就打折扣吧。 不过她相信云贺亭会处理好的,将军府的守卫固如铁桶,只要他们不出门,也不让连七八糟的人进去,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多谢首辅大人,这次算我欠您一个人情,他日若有需要,能力范围内,桑落义不容辞。” 顾砚尘本想说举手之劳,不必挂齿,但是话到嘴边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合上手中的书看着她,眸色有几分意味不明,“任何事吗?” 第35章 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 看着顾砚尘这样,云桑落突然有一种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的感觉。 呃...... 如果她说她只是客气一下的,谁知道他当真了!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收回来已是不可能,只要硬着头皮道:“是。” 说完想了想,又立即加了一句,“不过不能违背良心道义和公序良俗,不能伤天害理。” “好。”顾砚尘爽快应下,“希望云姑娘记住今日所说。” 似怕她反悔,顾砚尘说完就起身,“我去歇息一会儿,云姑娘慢慢做。” 云桑落心中的感觉更不好了。 不过一想,有那几个条件的约束,事情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而且以顾砚尘的为人,应该不会太过为难人。 这样想着,云桑落的心又放了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去清早练剑的地方练剑去了。 云桑落一心想着尽快把武功恢复到前世的巅峰事情,练得很投入,所以也就没发现不远处的一棵苍天大树上,站着之前说要去歇息的顾砚尘。 而顾砚尘,看着不知疲倦,招式凌厉的云桑落,心中对她的好奇达到了顶峰。 ...... 两人在山里清净自在,京 中却因为他俩翻了天。 皇宫中,金銮殿上。 一干朝臣为要不要再加派兵力去找顾砚尘吵翻了天。 一派大臣主张去加派人手去找他,其他的,则不赞成,说是没必要,以顾砚尘的本事肯定能自己回来,毕竟以前这种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陛下,首辅大人乃我朝栋梁,虽然有时候行事有些乖张,但是他忠心耿耿,一心为陛下分忧,实实在在为百姓做了许多事,此番遇刺失踪,定然凶险无比,臣以为,应该加派人手去寻找首辅大人。” 说话的是御史张成仁,出身寒门,跟顾砚尘一样,背后没有家族和乱七八糟的利益关系,一样的年纪轻轻就在朝堂上有了一席之地,得皇帝赏识看重。 不同的是,顾砚尘是以救驾之功入朝,而他是通过科考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摘得魁首,然后入朝的。 只是两人虽然年纪相仿,却因为行事作风大不相同,走的路也不一样,所以彼此看不惯。 两人的关系,用剑拔弩张来形容都谦虚了。 毫不夸张的说,但凡两人中一人的修养差一点,那指定连表面的和平都维持不了,政见不合怕是都得 用拳头解决。 而且两个月前他才参了顾砚尘一本,然后被顾砚尘当着大家的面损了几句,当时面子有些过不去,然后这段时间他见到顾砚尘也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怎的现在又这般担心顾砚尘,难道这事有什么隐情不成? 户部尚书谢修齐暗骂一声多管闲事,站了出来。 “瞧张大人这话说的,首先,陛下已经派人去找了,只是暂时没有结果,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暂时没有必要增加人手,毕竟不管是御林军还是城郊驻军,他们都是不能轻易多动的。” “其次,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对陛下忠心耿耿,每天尽心为陛下分忧,若是每个人有点儿事都要找陛下,那陛下一天什么事也不用干,光忙着解决臣子的问题了。” “你觉得着这样合适吗?” 谢修齐避重就轻,说完一边在心中诅咒顾砚尘死在外面,一边特意看了张成仁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他在没事找事,无理取闹一样。 不过身为御史,在打嘴仗这一块,张成仁除了输给过顾砚尘,在其他人那里还从无败绩。 有气更是从不带回家,一般当场发泄,甚至大 部分时候都是无差别攻击,遇到一个创一个。 当然,除了皇帝给的。 能活到现在,完全是自身行得足够正,加上他孤身一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还有天顺帝需要他那张嘴。 不然就他那死样,坟头草都早就三尺高了。 张成仁早就看谢修齐不爽了,于是毫不客气地回怼了回去,“谢大人对寻找首辅大人一事如此反对,莫非此事与你有关?” 听到这话,谢修齐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飞速运转,想着是什么时候走漏了风声,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还没等他想出个其所以然来,又听得张成仁道: “还有,谢大人真是巧舌如簧,这上下嘴皮一翻,首辅大人遇刺失踪这么大的事,就成了一点小事,这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功夫还当真是让人佩服。” 说着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面露惊色,“哎呀,您平时不会也这么办事的吧?” “您掌管的户部可是掌管咱们姜国的土地、户籍、赋税、财政收支等事务的,您这般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嘶......” 剩下的话张成仁没说,不过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中 的人精,自是明白他的意思。 就连天顺帝都眯起了眼睛。 谢修齐这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忙“扑通”一声跪下请罪。 “陛下明鉴,臣为官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疏忽差池,绝对没有玩忽职守,敷衍了事,更没有像御史大人说的那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在臣眼里,公务无小事。” “至于首辅大人遇刺失踪一事,臣更是半点不知情。” 张成仁听到这话,啧了一声,“漂亮话谁都会说,谢大人你敢对天发誓你说的话没有一句虚言吗?” “我有何不敢!”谢修齐说着就抬起右手竖起三个指头发誓,“我谢修齐发誓......” 不过刚开了个头,就被张成仁打断了,“诶~谢大人,这样可不行,咱们发誓也是要有诚意的。” 说着故意顿了一下,“不如这样,你以谢家九族的荣耀起誓你刚所说没有半句虚言,这样既显得你有诚意,又能证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末了又加了一句:“如果尚书大人敢用谢家九族的荣耀起誓,我跪下为方才的话向您道歉,并且明日上尚书府负荆请罪,尚书大人,您觉得如何?” 第36章 一种很新的为君分忧 张成仁这话像一道惊雷落地,炸得在场的人脑瓜子“嗡”了一声。 用谢家九族的荣耀起誓? 这......是不是玩得有点儿太大了! 谢家奋斗了好几代才有如今的权力地位,为了保住这份荣耀,谢家女子尽数用于联姻,谢阁老一把年纪了还不能安心养老。 当年为了送嫡女入宫,更是花了大量的钱财。 让谢修齐用谢家的荣耀发誓,那可真是比要他的命还要让他为难。 等等,张成仁和顾砚尘不是不和吗?今天怎么为了他把谢修齐逼到了这个份上? 他们二人冰释前嫌了?还是谢修齐哪里又惹到他了? 可是就算如此,也没必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啊,谢家在京城经营了几代人,有权有势,关系盘根错节,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虽说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陛下也护着他,但是毕竟以后还要在京城混,有些事情还不是不要做得太绝。 老话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虽然他们求老天爷的事一件没成过,但是万一它今天长眼了呢。 要知道,他们陛下最近在求长生,可是很信这些的,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九族排队躺坑盖土啊。 再者, 就算陛下不信这些,一言不合就拿九族说事也不太好吧?! 要是地下的祖先知道了,不得气得连夜从地下爬出来啊。 但是事情闹到这个地步,还是当着皇上的面,谢修齐除了用九族起誓,好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谢修齐也是,你说你,好好的惹他干嘛?自己家什么情况不知道吗? 但凡嘴不贱,又何至于把自己逼到现在进退两难的地步,被架在火上烤。 起誓,对不起祖宗,不起誓,引皇上起疑。 不过大家感叹归感叹,戏还是要看的! 而且谢家要是真倒台了,有利的不还是他们。 一时间,大殿上的所有人,包括高位上的天顺帝,都把目光落在谢修齐的身上。 谢修齐脸色难看至极,看向张成仁的眼神像是淬了毒一般,要是眼神能杀人,张成仁现在已经被凌迟了。 张成仁看见了,无所谓地耸耸肩,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尚书大人,您觉得如何呢?” 说完没等谢修齐说话,又加一句,“陛下和各位同僚都等着呢,您觉得好或者不好都赶紧表个态啊,如果觉得不好,下官也好再跟你出别的主意啊。” 听到这话,谢修齐真的差点 儿没忍住想要上去撕烂他的那张嘴! 什么叫做给他出别的主意?是他求着他在这里叭叭的吗? 还有,他都当皇上的面这么说了,他除了用谢家九族的荣耀发誓还能怎么办? 不然岂不是告诉皇上他心里有鬼,他刚刚没说实话? 那可是欺君,掉脑袋速度很快的! 此时的谢修齐心中那个后悔啊。 明知张成仁和顾砚尘一样,是个嘴巴厉害又难缠的,刚刚他为什么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他要陛下派人去找顾砚尘就让他说呗,又不要他去,不想让顾砚尘回京的办法有很多,可偏偏他选择了最蠢的一种。 现在后悔也晚了! “御史大人为了顾首辅,还真是煞费苦心,也不知顾首辅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了他不惜扰乱朝堂,给本官泼脏水。” 说着突然拔高声音,“我谢家在京城立足上百年,行得端,坐得正,不是谁都能污蔑的。” 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好像张成仁真的污蔑了他,在无理取闹,胡搅蛮缠一样。 虽然知道大概是逃不过了,但是谢修齐还是决定再挣扎一下。 万一呢。 要是对手是别人,谢修齐还可以做一下梦。 毕竟有 的人嘴笨,有的人有顾虑,还有的人忌惮谢家,被他这么一挑拨恐吓,要么自乱阵脚,要么选择适可而止。 可是偏偏他今天的对手是光着脚,什么不怕,脑子和嘴巴一样灵活的张成仁。 他甚至都没有思考,谢修齐的话音刚落,他就立马回怼上了。 “哎哎哎,尚书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还有帽子也不要乱扣,这样很不礼貌,还会显得你狗急跳墙!” “我和首辅大人虽然经常政见不合,私下关系也不怎么样,但是公归公,私归私,公报私仇是不对的,再者,如果和对方有点儿龃龉就想要对方死,那也太恶毒了。” 张成仁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嫌弃地看着谢修齐,那样子仿佛在说,‘我可不像你噢,喜欢公报私仇又恶毒,我人好着呢!’ 看的谢修齐好一顿气,但是张成仁还没完,只见他朝皇上拱手行了一礼,又继续道: “还有,我这是在陛下允许的情况下,合理地讨论问题,说来也算为君分忧,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扰乱朝堂了呢?” “您的意思是,为陛下分忧也错了?” “皇上还没说什么呢,您倒是先管上了,你这为君分忧的方 式还真是,新奇!” 这高帽子一扣,谢修齐魂都差点儿吓飞了,看了一眼天顺帝,只见他黑着一张脸,赶紧对着他哐哐磕头。 “陛下明鉴,臣绝无此意,臣只是一时口快,臣和谢家都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天顺帝点点头,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朕相信爱卿,不过气氛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爱卿还是发个誓吧,就当堵张爱卿的嘴了。” “对啊,发誓啊。”张成仁跟着附和,“你都说了,你们谢家行得端,坐得正,那你还磨蹭什么,麻溜点。” 张成仁,你不得好死,我和你势不两立! 谢修齐在心中狠狠咒骂了张成仁一句,在众人的目光,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我谢修齐,以谢家九族的荣耀发誓,刚刚对陛下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对不对,应是若有半句虚言,九族荣耀尽散。” 谢修齐故意抖机灵,但是张成仁偏不给他抖,天顺帝也不说话,谢修齐又只好再说一遍。 “我谢修齐,以谢家九族的荣耀发誓,刚刚对陛下说的话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谢家九族荣耀尽散。” “轰隆~” 第37章 神队友vs猪队友 “轰隆~” 天空传来一声雷响,本来谢修齐发这誓就发得胆战心惊的,现在话音才落就打起了雷,一阵踉跄,差点儿没站稳。 “轰隆~” “轰隆~” “轰隆~” 接连三道雷,一声比一声响,谢修齐偷瞄了一眼天顺帝,只见他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心中暗想完了,完了,谢家几代人的努力今天要毁他的嘴上了。 张成仁乐了,“啧,雷劈!” “老天爷这是......” 张成仁本想说老天爷这是看不下去了,只是话还没说完,外面哗哗哗下起了雨。 然后到嘴边的话就成了:“送凉快来了。” 确实是送凉快,别人凉不凉快不知道,反正谢修齐的心是差点儿就凉到底了。 不过因为下雨,谢修齐倒是浅浅松了一口气,下雨打雷,这是自然现象,不是真的老天爷开眼,陛下要是拿这个发落他就有些过于牵强了。 天顺帝的脸色也好了一些,谢修齐见状心又放下一些,擦擦额头上的汗重新站起来。 张成仁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鼻息间发出一声嘲讽意满满的轻嗤,看向他的目光也满是嘲讽。 谢修齐又一阵 气结,随即想起他之前说的话,冷哼一声,转身朝高位上的天顺帝行了一礼。 张成仁和谢修齐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看他那样,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也朝天顺帝行了一礼,然后抢在他前面开口: “陛下,方才臣说只要谢大人敢用谢家九族的荣耀发誓,臣就下跪给他道歉,和负荆请罪,虽然说打雷后很巧合地下了雨,不过臣说话算话。” 听到巧合两个字,谢修齐心里又一次“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看了天顺帝一眼,见他神色正常,心下稍安。 然后在心里把张成仁的祖宗十八代咒骂了一百零八遍。 张成仁半点儿不在意,顿了顿继续道:“现在就请陛下为臣做个见证,臣给谢大人跪下道歉,至于负荆请罪,等下了朝,臣就立马去找荆条背上,从御史府一路跪着去谢府。” 说完后退一步,撩开衣袍,就作势要朝谢修齐跪下。 天顺帝却在这个时候出声,“好了,此事到此为止。” “那臣这歉......”还道不道...... 张成仁保持着欲跪不跪的姿势,不管是脸色还是语气都诚意满满。 “朕说了,此事到此为止!”天顺帝语气 不耐,“意思就是不管是道歉还是负荆请罪都不必再提,明白吗?!” “明白,明白,陛下圣明,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张成仁感激地朝天顺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谢修齐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心里狠狠给张成仁记了一笔。 张成仁一脸无所谓,甚至还挑衅地朝他挑了挑眉。 “好了,接着说刚才的事情,众爱卿对于顾首辅遇刺杀失踪一事怎么看?”天顺帝清了清嗓子道。 有了谢修齐的经历,一干臣就算再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说了,齐声道:“一切但凭陛下做主,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顺帝却生气了,“什么都要朕来说来做,要你们有什么用!” “陛下息怒。” 一干大臣熟练的跪下请罪,就没有一句有用的话,天顺帝更气了。 不过他也知道这些人就这个死样,随手操了个东西砸下去之后直接点人。 “云爱卿,你来说,你觉得此事该如何?” “末将以为,应该加派人手去寻找首辅大人,拖得越久首辅大人越危险。”云贺亭站出来拱行了一礼,“末将愿为陛下分忧,带兵前去寻找首辅大人。” 云贺亭 话音刚落,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我听说云将军的妹妹也失踪了,不知云将军这是想去找首辅大人呢,还是想去找自己的妹妹。” 云贺亭循声看去,原是震远将军雷震,雷震也是草根出身,之前南境平乱有功入了天顺帝的眼。 本来他也是有望得到重用的,只是他太过心急,接了谢家,也就是太子的橄榄枝,犯了天顺帝的大忌。 不过因为没有犯什么错,他又是有功之臣,所以天顺帝也没有把他怎么样。 只是他身为将军,不带兵,不打仗,处境有点儿尴尬。 本来谢家和太子在背后运作了一番,想把他送到京郊大营,眼看都要成了,云贺亭回来了,天顺帝直接把京郊大营给他掌管。 雷震的希望落了空,加上同是草根出身,同样是军功在身,云贺亭各种得重用,而他只是空有一个将军的头衔,心中又妒又恨。 所以逮着机会就跳了出来。 对于这种遇到事情只会怨恨别人,不知道反省自己的人,云贺亭是一万个看不起的,当即毫不客气地嘲讽了回去。 “雷将军这话真是好笑,又不是只有本将军一人去找,顾得上一个就顾不上另外一个 ,再说了,家妹和首辅大人都是在京城附近失踪的,找首辅大人的时候顺便寻一下不可以吗?你家里人丢了你不担心,你不去找?” “所以云将军这是承认自己要以公谋私了?” 云贺亭冷哼一声,“什么叫以公谋私?合着雷将军的意思是,在寻首辅大人的过程中找到家妹也不能管?” “还有,雷将军这般反对本将军带兵去寻首辅大人,怎么,你也不希望首辅大人回来?” 这个“也”字用得很灵性,谢修齐感觉自己又被点了,不由得在心里暗骂雷阵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云将军可别乱污蔑人,我也很担心首辅大人,当然是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归来。” 听到雷阵这冠冕堂皇的话,云贺亭没忍住轻呵一声,“所以你是想去?” 心思被拆穿,雷阵面色有些尴尬,不过想到要是他找回了顾砚尘,那他现在的状况就能改变了,又挺起胸膛,大方默认。 云贺亭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语带嘲讽,“本将军听闻雷将军这些年既没有操练兵马,也没有带兵打仗,府上还养了几房姬妾,连训练都懈怠了,不知道可还提得动刀枪,骑得了马,遇到刺客又能战几个回合?” 第38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云贺亭开口三连问,且每个字,每句话都是满满的嘲讽。 这还没完,还没等雷阵有所反应呢,他又道:“首辅大人的安全是大事,不是能拿来给你练手的!” “你......!” 被云贺亭戳着心窝子当众嘲讽,雷阵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一个将军被怀疑是否还提得动刀枪,这是简直就是对其的侮辱。 雷阵的情况其实大家都知道,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所以之前的他还能勉强维持面上的体面。 现在云贺亭当众这样大喇喇地说了出来,把雷阵的遮羞布撕下来丢在地上还踩了两脚,雷阵可谓是里子面子一次性丢了个干净。 雷阵满脸难堪,想要破罐子破摔,梗着脖子回呛云贺亭两句,天顺帝却不耐烦听他说,抬手打断: “好了!别吵了,此事就依云爱卿所言,云爱卿听旨。” “末将在。”云贺亭抱拳单膝跪下。 “朕命你,带一千兵马,去寻找顾爱卿,务必尽快将他找到带回。” “末将接旨。”云贺亭恭敬应声,然后朝天顺帝行了一礼,道: “陛下,天子脚下行刺当朝首辅,末将以为对方是在挑衅天威,末将建议严查,然后严惩不贷!” “准了!”天顺帝当即拍板,“这件事就交给大理寺卿来办。” “微臣接旨。” ...... 早朝结束,大家心思各异地出了金銮殿。 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经过雨水洗刷的空气更为新鲜,让人忍不住多呼吸几口,太阳也从从云层里探出了头,预示着晴朗美好的一天。 不过纵使天气再好,空气再新鲜,对雷阵来说,仍旧乌云密布,并且这乌云再无散去的可能。 虽然今天天顺帝没说他什么,也没责罚他,但是就把今天天顺帝对他的态度,那是完全把他当空气,以后他怕是真的没有一点儿被重用的机会了,并且可能连这将军之位也坐不了几天了。。 他的这一生,只能这样了。 越想,雷震越恨云贺亭。 他先是抢了自己的机会,后又让自己颜面扫地,当真是他的克星。 云贺亭,我跟你势不两立! 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的! 看着云贺亭快步离开的背影,雷震在心中暗暗发誓。 由于心中恨意太浓,雷震看向云贺亭时的眼神像淬了毒一样,虽然只是一瞬,不过还是被刚嘲讽完谢修齐的张成仁给看到了。 张成仁倒是不知道他在 想什么,本着不能放过在对手伤口撒盐的机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 “哎呀,有些人呐,技不如人,还不知道反思,只知道怨天怨地怨空气,难怪会被扒光裤子嘲!” 一边说一遍啧啧摇头,那样子要多嫌弃就有多嫌弃。 雷震一下子就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张成仁:“你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张成仁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雷将军这是在跟本官说话吗?” 说着似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哎呀,本官最近喜欢自言自语,不针对谁的,如果有冒犯纯属巧合,雷将军不要太在意,更不要对号入座哈。” 说完也不等雷震说话,从腰间取下折扇,“唰”一声打开,摇着走了。 给雷震好一阵气结,正好谢修齐走到身边,刚想跟他打声招呼,谢修齐恨铁不成钢又满是嫌恶的“猪脑子”三个字就先传入了耳中。 再然后就是谢修齐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得了,谢家也放弃他了,他这下算是彻底玩完了。 雷震更很云贺亭了,一个带歹毒的主意也在脑海中冒出。 云贺亭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晓,出了皇宫,回将军府跟云父云母说了一声之 后,就能直奔京郊大营点兵,连早饭都没吃。 皇宫。 玉梦轩。 姜雪宁听说天顺帝派了云贺亭去找顾砚尘和云桑落,脸上疤痕淡了喜悦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抬眼看了镜中的流苏一眼,语气不悦: “云桑落的尸体还没找到吗?” “回公主,暂时没有。”流苏道。 听到这话,姜雪宁生气地把手中的镜子扑在妆台上,“这么多天了,连一具尸体都找不到,真是一群废物!” “公主恕罪,奴婢这就去吩咐他们加快些速度。” 这个回答姜雪宁虽然不满,但是此时除了加派人手去找,也没有别的办法。 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看着脸上淡粉色的疤,姜雪宁又想起在街上遇刺那天,以及现在连音讯都没有的凶手,心中一阵气闷。 也不知道是谁,跟她有这么大的仇,她自认没得罪过人,却被下如此狠手。 但凡伤口再深一点,她的脸上就得留疤了。 千万别被她给抓着,不然她一定把凌迟处死再扔去喂狗。 流苏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以为她是在担心,一边轻摇着扇子给她散热,一边宽慰道: “公主您也不要太 过担心了,白云寺后山的悬崖那么高,自古以来跌落下去的都无人能生还,其中不乏精通武艺之人,云姑......云桑落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那就更不用说了,指不定早就被摔成了肉泥,或者被野兽给吃了。” 按理来说确实是这样,但是没亲眼见到尸体,姜雪宁始终不放心。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再多派些人手。” 说完又特意叮嘱了一句,“让他们谨慎些,别被人抓了把柄,找到云桑落之后,如果她还活着,就悄悄处死,不用回禀。” “还有,叫他们千万千万要记住,本公主是担心云桑落的安稳才派他们去寻人的,切勿不可露馅。”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云桑落会坏她的事,所以她要亲眼见到尸体才安心。 必须要杀了她,还有她的那对父母和弟弟。 “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流苏下去后,姜雪宁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思考了半天,最后决定去一趟将军府。 本来姜雪宁是想着明天再去的,但是一想到云桑落和云贺亭都不在的日子可以说是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的那种,看了看天色还早,急忙唤来宫人给她梳妆更衣,然后带着人直奔将军府而去。 第39章 自私虚伪,薄情寡义 将军府。 刘管家正在看账本,听到门房小武来报姜雪宁来了,“撕拉”一声,账本新翻的一页差点儿就成了两半。 “乐宁公主来了?”刘管家放下账本站了起来,“好端端的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望老爷和老夫人。”门房满脸担忧,“乐宁公主这个时候来肯定没安好心,现在怎么办?刘叔。” 小武是云贺亭的亲卫,人机灵,忠心也没得说,所以很多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我知道。”刘叔放下账本站了起来。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将军府出了事,云贺亭和云桑落两个能顶事做主的主子都不在的时候来,能安好心就怪了。 “现在她人在哪里?” 混迹京城贵圈多年,又经历过大风大浪,刘管家跟快就沉静了下来。 刘叔之前是安王府的管家,安王曾经也是储君的热门人选,不过棋差一招输给了天顺帝,从此成了由睿王变成了安王,天顺帝用这个封号提醒他要安分守己。 当心他东山再起,天顺帝给他下了慢性毒,还让他绝了后。 因为天顺帝打压,安王身边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有刘叔一直陪着他,一直到他去世。 料理完安王的后事,刘 叔就回了老家,因为他没有娶妻生子,族中老人提议过继一个孩子给他,这样百年之后也能有个人给烧烧纸,本来他也是答应的,连人选和时间都定了。 但是过继的前一天,他无意间发现那些人只是想谋他的钱财,吓得他连夜卷着包袱跑路,没有去处,其他地方也不熟悉,最后又回了京城,半路被打劫,被去接云父云母的云桑落所救。 前世虽然她训练合格出来的时候安王府已经彻底没了,不过姜雪宁之前叫人把京中各府的资料都给她整理了一份,安王在这个天顺帝的兄弟的自然也在其中,云桑落偷偷看过。 所以她对安王府的情况也是知道的,也知道有刘叔这么一个忠心的官家。 确认他是安王府的管家,得知他想在京城找一份差事,云桑落问过云贺亭的意见后便把他带回了将军府。 毕竟见识广,能力强,又忠心的管家是打着灯笼也不好找的,自己培养嘛时间又长,而且将军府五个主子,没有一个擅长这方面的,用刘叔正好。 刘管家也没有辜负云桑落的期望,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 “小人让人请去花厅了,毕竟这是公主,虽然说将军吩咐了在他回来之前 不要放任何人进来,但是这毕竟是公主,咱也不能真的将人拒之门外。”小武道。 刘管家思索了片刻,“这样,你先派人去上些瓜果茶点小心伺候着,我稍后就过去。” “我来的时候已经吩咐丫鬟上茶了,我这就去再让人上些瓜果糕点。” 小武走后,刘管家把账本收好,叫人去请王大夫,然后脚步匆匆地去了云父云母的满堂居。 云父云母听说姜雪宁来了也,也是一阵慌乱。 “这可怎么办,孩子他爹,她这个时候来肯定会不是来探望咱们两个的,桑落和贺亭都不在,我们......” 云母现在是真的对姜雪宁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了,虽然云桑落现在是平安的,但是姜雪宁想要除了她是真的。 一次又一次,将这十几年的母子情分消耗了个干净。 “老婆子,你先别慌。”云父拍拍她的手,“桑落和贺亭不是常说,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咱们去见她就是了,在将军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 “如果她问桑落的情况,就说不知道。” 自从姜雪宁跟去接她的人离开,云父就知道这个女儿不再是他们的了。 她走那天故意 叫他的桑落去摘荷花,害她落水,结果她连人都不救就带着人走了,而且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明知家里日子清苦,皇家给她带去了那么多珠宝首饰,也没说给留点儿什么东西给他们。 若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幼童也就罢了,可是她已经笄了,很多事情都是懂了的,家里什么情况她也很清楚。 就算她真的不懂,当时给她梳妆的宫人说了,那一支簪子值数百两,够他们这些老百姓一家人吃喝好几年了。 她跟没听懂似的,临走的时候只有几句空话,其他任何表示都没有。 倒不是他们要图多少回报,毕竟他们当初把她捡回家养也不是图她以后给他们带来些什么,只是看她哭得可怜,不忍她饿死在路边。 只是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以及思考没有考虑他们的做法实在是太让人寒心。 好歹他们把她当亲女儿养了十多年,没让她饿死在路边或者别野兽吃掉,这些年也没有亏待过她。 那个时候,他就看透了姜雪宁这个人,薄情寡义,自私虚伪。 虽然也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但是放下的比云母快,只当这些年养了一个白眼狼。 云父说着就要出去,刘管家急 忙拦住他,“老爷,老奴已经想好法子了,您和夫人不用去见公主,只要您和老夫人按照老奴说的做,今天就算......” 听到有法子,刘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云母就急急地问道:“什么法子?” “您和老爷装病。”刘管家道。 “装病?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我......”云母担心自己装得不像,会被拆穿,然后正好给了姜雪宁发作的机会。 “老夫人不必担心,老奴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王大夫过来,让他给您和老爷在昏睡穴上扎上一针,您和老爷就会陷入昏睡,剩下的交给老奴就好。” 刘管家当然知道云父和云母不擅长演戏,索性直接让两人睡着,这样哪怕是姜雪宁叫太医来,也不查不出什么。 女儿失踪,做父母的忧思过度病倒,吃了药睡下,合情合理。 云父和云母也觉得这样要稳妥有一些,没做多想便同意了。 只是这王大夫迟迟没来,刘管家只得让人再去看看。 去催王大夫的下人前脚刚走,后脚在前院伺候的小厮就着急忙慌地跑着来了。 “刘管家,不好了,乐宁公主说我们将军府怠慢她,发了一通脾气,现在已经带着人朝后院来了。” 第40章 刘叔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这下怎么办?”云母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说完还紧张地往外面看了看。 “老夫人莫慌,我们按照计划的来,您和老爷赶紧躺好。” 刘管家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深知越是紧急,越需要冷静,所以并未慌乱,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丛谷,你亲自去看一下刘大夫那边是什么情况,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带来这里,然后你寸步不离地在在此保护老爷和老夫人。” 为了以防突发变故,云贺亭把丛谷刘在府里,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是。”丛谷应了一声,施展轻功去了王大夫住的园子。 丛谷走后,刘管家又交代了伺候云母云母的丫鬟几句,脚步匆匆地出去了。 刚出满堂屋,就跟提着药箱,带着端着药的徒弟的王大夫迎面碰上了。 “唉哟,我说老王啊,你怎么这么半天才来?”看到王大夫,刘管家心安不少。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王大夫摆摆手,“老夫人的药快好了,我就等了一下,你知道的,煎药的时间和火候对药效都是有影响的,这药我熬好半天了,药材都是顶个珍贵的,浪费了可惜。” 刘管家知道王大夫对看病煎药的事很严谨,他也佩服他的这种精神,只是是有轻重缓急,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就算药了煎着虎骨熊胆也得往后排排啊。 “都火烧眉毛了你 还......”刘管家忍不住嘟囔。 “这不是来了吗?”王大夫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这么会儿的时间你能拖住,才等着药好的,你当真以为我轻重不分啊。” “好了,你快去招待......不对,应付那个什么公主吧,这里有我你就放心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只要稍稍拖一会儿就好了。”然后就带着徒弟进了云父云母的院子。 听到他这话,刘管家的心放下来了一半,整理一下方才因走得太快而歪掉的帽子,疾步朝前院走去。 刘管家一路快走加小跑,堪堪在前院和后院交接的月亮门处堵住了看上去一脸怒气冲冲的姜雪宁。 为什么说看上去呢,因为姜雪宁的的生气都是装的,只是为了有个理由闯将军府的后院,骗骗没有经历的小丫鬟还可以,刘管家这种阅历丰富,又在这个圈子混了几十年的人是骗不到的,可以说是一眼就看穿。 “老奴见过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刘管家在心里唾弃了姜雪宁一声,一脸恭敬地跪下给姜雪宁行礼。 “你是?”姜雪宁其实已经大概猜出刘管家的身份了,只是为了接下来的要做的事,所以故意问上一问。 “老奴是将军府的管家,迎接公主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面对姜雪宁的轻慢,刘管家依然面带微笑,一脸恭敬。 这话正 中姜雪宁的下怀,当即冷哼一声呛了回去: “你们将军府真是好大的脸,本公主听说府上的老夫人病了前来探望,结果没见有人来迎接就算了,还把本公主晾在那里半天,你们眼里还有把半点儿君臣尊卑吗?” 姜雪宁来之前也是打听过的,她听说将军府的管家是云桑落从外面带回来的,所以潜意识里就以为他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老头,所以张口就恐吓,乱扣帽子。 只可惜,刘管家吃的盐比她吃的米还多,而且他在京城混的时候,别说她了,连她娘都还在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会被她吓唬住。 只见他脸上笑容不变,腰杆方才弯了几分,“公主殿下说的哪里话,您驾临将军府,将军府蓬荜生辉,又怎会怠慢于您,实在是没有办法。” 说着叹了一口气,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悲伤。 “大小姐失踪,将军奉命出去寻找顾首辅,老爷和老夫人听说过大小姐出事,双双病倒了,连饭都吃不下,这两天全靠汤药吊着,刚刚睡醒的时候听说大小姐还没消息,又一次气血攻心晕了过去,所以老奴才来晚了,还望公主见谅。” 说到最后,刘管家已经满脸悲色,还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姜雪宁没想到刘管家不但没被她吓住,嘴皮子还这么溜,明面上是说她能来将军府是将军府的容易,话外意思却是在说她不请 自来,还专挑将军府有事,能主事的主子都不在的时候来,居心不良。 不过听到云父云母病得如此严重,她还是很高兴,于是装作很大度的样子抬抬手。 “起来吧,是本公主冒昧打搅了。” 听到这话,刘管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冒昧还来,来就算了,还摆这么大谱,恶心! 不过面上还是恭恭敬敬的,“公主能来将军府,是将军府的荣幸,又怎会打搅。” 这话一听就是在拍马屁,不过姜雪宁听得很舒服,心情更好了,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不过想到将军府如今的情况,觉得不合适,又把笑容收了回去,清了清嗓子问: “你们老爷和老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喝了药睡下了。” “本公主去看看,带路吧。”她必须要亲眼看看云父云母是不是真的病得起不来了,不然她心不安。 “这......”刘管家一脸为难,站着没动。 姜雪宁不悦地拧了拧眉,“怎么了,本公主去不得?” 刘管家急忙摇头,“当然不是,老奴只是担心过了病气给您。” “这个不必担心。”姜雪宁摆摆手,“本公主身体好得很,你若担心,本公主站远一点便是了。” 刘管家假装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轻叹一声,“既如此,那公主随老奴来吧。” 完了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公主切记 一会儿别靠太近,” “知道知道。”云桑落摆摆手,语气有些不耐烦,“快走吧,罗里吧嗦的。” “是是是,公主这边请。” 到了满堂居,云母闭眼躺在床上,王大夫正在给她施针,额头上,脸上,手臂上都扎着银针,一旁的案几上摆着空了的药碗,哪怕是开着窗子,屋子里也是一大股药味。 云父躺在一旁的踏上,头上也扎着银针。 姜雪宁这下彻底信了他俩病重,还有云桑落是真的没消息,心中欢喜,装模作样地关心了几句,放下药材便带着人离开了。 —————— 桃源村。 顾砚尘收到云贺亭带着人来找他和姜雪宁的消息后,叫人给他传了个信后带着人去了五十里外的一处山谷等他。 桃源村现在还不能暴露,让云桑落知道其存在已经是例外。 而例外,只能有一次。 半夜时分,云贺亭成功在山谷里“找”到了“受伤”的顾砚尘和云桑落。 天黑难行,但是为了两人的身体,云贺亭还是带着人将人接了出去,连夜回京。 太阳升起时,马车正好到京城。 马车驶进城门,顾砚尘拿出面具带上。 云桑落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又只是姜国的首辅大人了,杀伐果断,冷情心黑。 而那个会耐心回应村民的打招呼,会提点她的顾砚尘,留在了桃源村,也只会在桃源村。 第41章 这京城该乱上一乱了 马车进了城,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首辅府,看着顾砚尘进了首辅府的大门,云贺亭才带着云桑落回将军府。 云桑落和云贺亭前脚才离开,后脚宫里的太医就来了。 本来天顺帝是想要顾砚尘进宫亲自看看的,但是云贺亭传来的信说顾砚尘伤得很重,又只好作罢,不然明天他苛待臣子的留言肯定满天飞。 之前江南水患因为他亲自挑选的人贪污赈.灾款和粮食,导致水患迟迟没能解决,百姓已经对他颇有微词了,那是事儿还没彻底过去呢,这个节骨眼儿他口碑可不能再坏了。 和以前一样,来的还是院正丁秋山,目的也是和以前是一样,名为看病实为打探 顾砚尘早有准备,所以丁秋山除了看到他有明显的外衫,虚弱无力,脉搏紊乱而外,其他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 不仅如此,他还得给顾砚尘处理身上的伤,抓药煎药,虽然那药砚尘最后一口没喝,但是他是扎扎实实地忙活了好半天,被顾砚尘使唤得团团转。 丁秋山当然不愿意的,毕竟哪怕是天顺帝,也没有这样使唤过他,让他干药童干的事。 可是但凡他表现出一点不愿意,顾 砚尘就会虚弱地咳上两声,然后很“真诚”地表示他只信任他,还说他医术高超,煎的药效果肯定比别人煎的好,他只喝他煎的。 而且顾砚尘还把休息的位置搬到了前面庭院里,首辅府的大门开到最大,让外面的人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 叫他回房间吧,他就说走不动,说是让人抬他回去,他又说身上的伤一动就疼,没办法,丁秋山只能随他折腾。 毕竟他身上确实有伤,脉象也确实乱得很,是虚弱之象,而且这是他的府邸,只要他愿意,他躺门口都没人能说什么。 本来顾砚尘“凶名”在外,大家别说是来首辅府门口看热闹了,平日里就算路过都要走快点。 不过今天有人见大门大开,大着胆子看了两眼,发现没被呵斥驱赶后,干脆站了下来,然后一个接一个,人越来越多,闹闹哄哄,搞得跟菜市门口似的。 丁秋山哪里还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但是他是打着陛下偏爱的名义来的,连给处理伤口,煎药这种事都不愿意做的话,还叫什么偏爱?连真心关心算不上吧! 而且他一个太医,给手握重权,又得皇帝看重的首辅看病治伤,亲力亲 为不应该吗? 种种考虑之下,丁秋山只能忍着心中的不满听他使唤,清理,包扎,煎药,按摩,把这些自己几十年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等做完人已经累得半死,不过他还是没忘记天顺帝的交代——盯着顾砚尘喝药。 只是顾砚尘在他给按摩的时候就睡着了,他从药煎好,等到药凉了,午时都快过完了都没醒。 其实丁秋山怀疑顾砚尘是装睡,但是他没有证据,也不敢叫。 虽然因为天顺帝的关系,他平日里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敢凑过去叫他,绝对会被他“误杀”的! 他违背师父的教导,摒弃良心和道德,甘心做天顺帝手中的刀,就是为了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以及可以用任何想用的东西,包括人,来研制药和毒,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要是被顾砚尘“误杀”了,那岂不是亏死了 又等了半个时辰,第二次熬的药都凉了,顾砚尘还是没有要醒的意思,丁秋山实在等不下去了,装模作样地交代铁衣几句,让他顾砚尘醒来把药热一下给他喝,还有上口要怎么护理等等,然后提着药箱回去了。 倒不是他没有这个 耐心,实在是他早饭都没吃就被皇帝派了首辅府,现在顾砚尘睡着,首辅府也没有要开饭的意思,甚至连糕点都没给他上一盘,只是一个劲儿的换茶水。 丁秋山一走,顾砚尘就睁开了眼睛。 “主子,咱们今天这样做算是得罪丁秋山了吧?”铁衣有些担心。 一来丁秋山是天顺帝的人,今天的事情,他回去肯定会一字不漏......不,添油加醋地跟天顺帝说,二来,他们家公子身上的毒目前只有他能一试。 顾砚尘抬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端起茶轻抿了一口,“找不到他的把柄拿捏他,他就会对天顺帝卖命到底,那得罪不得罪的,也没什么区别。” 铁衣想了想也是,开始的时候他们虽然也不喜他,但是面子是给够他的,打赏的银子给得也不少,但是他该帮皇帝老儿给他们公子下毒还是帮,而且还是他亲自带来的。 就算皇命不可违,他也是可以暗示或者提醒一下的。 但是他没有,他和皇帝蛇鼠一窝,不是好东西! “那咱们还就继续调查他的底细吗?”铁衣想了想问。 顾砚尘轻轻摇摇头,“让他们都回来吧,京城最近 会不太平。” 京城平静太久了,该乱上一乱了。 省得皇宫里那些牲口觉得日子太舒坦了,成天没事找事。 这次他和云桑落遇刺,都和宫里脱不开关系,真是给他们闲的。 既如此,他不介意给他们找点儿事做! 本来把敌人当下人使这种伎俩他一向是不屑于用的,浪费时间又没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不过谁让他在他准备有动作的时候撞上来,又是天顺帝的忠心走狗和心腹呢,折辱他就相当于折辱天顺帝,也不算完全没有伤害了。 想到天顺帝,一段尘封许久记忆在顾砚尘的脑海中慢慢浮现。 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多年,他中途还自闭过一段时间。 但是那夜漫天的火光,染红了太子府台阶的鲜血,还有父王母妃凄惨的叫声,下人横七竖八的尸体,依旧清晰无比。 心中恨意翻涌,顾砚尘手上一个用力,手中上好的白玉茶杯就出现了裂缝。 天顺帝,顺从天意?呵~! 既然这么喜欢顺从天意,那就顺从天意去死好了。 毕竟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希望你到时候也能满心欢喜的接受。 不,他一定会让他满心欢喜的接受的! 第42章 将军府“蹭”饭 铁衣不知道顾砚尘在想什么,听到他说把人撤回来,有些担心,“那您身上的毒......” “不必担心。”顾砚尘抬抬手,“少辞那边传来消息说已经有鬼医的新消息了。” 说着顿了顿,“还有,将军府的府医是药王谷出来的。” “哇这您都知道了?云姑娘告诉你的?”铁衣的心中瞬间燃起了八卦的熊熊烈火,“您和云姑娘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们这是马上要有主母了是吗? 自家公子铁树开花结瓜,想想都让人激动。 顾砚尘觉得他疯了,很无语地睨了他一眼,“脑XX病就早点儿找大夫看看,省得听话听不到重点耽误事。” 铁衣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家公子刚刚说的什么,脸上的八卦变成了惊讶。 “不是,您刚刚说哪里?药王谷?将军府的府医来头这么大啊?” 对于这个消息铁衣是有点儿吃惊的,毕竟药王谷的人不是大白菜,谁家都可以有。 不过也只有吃惊,并没有激动。 实在是之前他们就找过药王谷的人了,找的还是医术最好的谷主,但是他们也只能缓解,并不能彻底解毒,说是会回去继续研制解药,但是这么久了,也只送来了一瓶调理的药,解药是连影子都没有的。 而且他们因为害怕被皇帝迁怒,自 从半年前来过之后就再无音讯了。 这能安心在将军府当府医的,不用猜也知道他早就不在药王谷了,不是犯了错被逐,就是心太大想到外面闯一闯,结果没闯出什么名堂来,只能在将军府当府医。 这样的,就算医术再好,能有药王谷谷主好吗? 知道他在想什么,顾砚尘也没有解释,只是说了句: “之前云将军中了西域皇室的毒,就是他解的。” 听到这话,铁衣瞬间来了精神,西域皇室的毒是出名的难解毒,而且他们家公子身上的毒就是来自西域皇室。 “那属下现在就去把人请来。”说着搓搓手就想出门。 “你现在去,你是怕皇帝不知道将军府藏着这么厉害的大夫,还是怕皇帝不知道我体内的毒有希望能解了?” 听到这话铁衣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差点儿激动得把这茬给忘了。” “那等天一黑,属下就去将军府把那大夫给请来。” “不必。”顾砚尘摆摆手,“我亲自去。” “啊?您亲自去?”铁衣不解,“就算那大夫是药王谷出来的,也不用您亲自去吧,又不是药王谷谷主。” “主子放心,属下会平平安安把人全须全尾的接来的,您身上还有伤,在府中休息吧。” 顾砚尘没理他,放下杯子起身回院 子。 铁衣急忙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想起自家公子一大早到现在就喝了几口茶,什么都没吃,又折去了厨房。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日里的喧嚣还没彻底褪去,京城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的夜生活就开始了。 姜国民风相对开化,所以人们的夜生活也很丰富。 摆摊卖各种小东西的,卖吃的,猜灯谜的,街头卖艺的,酒楼茶楼也都开着门,还有秦楼楚馆等等,总之能满足各种人的需求。 在一片嘈杂声中,顾砚尘带着铁衣避开暗处的耳目去了将军府。 彼时将军府的人正在吃晚饭,云贺亭出去迎接顾砚尘,出于礼貌问了一句,“首辅大人用晚饭了没,没用的话如果不嫌弃一起吃点。” “好。” 听到他的一声好,云贺亭和铁衣都愣了一瞬。 特别是云贺亭,他虽然说没怎么跟顾砚尘接触过,但是也是知道他这人在有些事情上是很挑剔的,出门参加宴会,哪怕是去皇宫,能喝口酒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怎么现在却...... 铁衣倒是还好,因为他大概猜到他们家公子为什么也要亲自来将军府了。 心里“咦~”了一声,很然后自觉地消失了。 同样觉得就惊讶的还有云桑落。 彼时的她刚好夹了一根鸡腿在啃,看 到云贺亭带着顾砚尘进来,差点儿就惊讶得鸡腿都掉了。 “阿兄你怎么把人带这里来了?”云桑落放下鸡腿看看顾砚尘又看看云贺亭。 虽然他们将军府没有首辅府那么大,那么气派,但是招待客人的花厅还是有的,把客人带来吃饭的地方多合适。 云贺亭轻咳一声,“首辅大人说他还没吃饭,所以我邀请他来一同用饭。” “伯父伯母。”顾砚尘朝云父云母行了个晚辈礼,“晚辈叨扰了。” 虽然说云贺亭如今也是大将军了,但是在云父云母面前一直都是儿子姿态,训手下的人也从不当着他们的面,所以严格来算,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见官老爷,还是这么大的,然后他还给自己行礼。 一时间,两人有些局促。 看到二老这样,云贺亭有些后悔刚刚多那一嘴。 是他考虑不周了。 可是,谁能想得到顾砚尘真的会答应啊,他真的只是礼貌性的问一下,客气一下...... 不过云父云母局促归局促,但是也不至于完全不知所措,毕竟这段时间他们都在跟刘管家学习京城里的待人接物,还是有点儿成效的。 “坐吧,别客气。”云母笑笑起身,“我去拿副碗筷。” 云家人吃饭不喜欢丫鬟在旁边伺候,所以下人都去吃饭了。 “阿娘你坐吧, 我去拿。”云桑落说着迅速放下筷子。 “我也去洗个手。”顾砚尘说着跟着云桑落出了吃饭的偏厅。 云桑落听到这话啧了一声,“这么讲究?” “习惯而已。”顾砚尘看着她的侧颜,嘴角带上了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到笑意,“你不是也有吗?” 云桑落:“......我那是因为干活了。” 顾砚尘但笑不语,很快两人便到了厨房。 厨房的下人正在屋檐下的小桌子前坐着吃饭,看到两人来急忙站起来行礼,“见过小姐。” 完了看着一盘衣着讲究,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尊贵前气息的顾砚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能用眼神询问云桑落。 “你们吃你们的,我拿个东西就走。” 云桑落觉得顾砚尘只是有一个客人,而且还是不能白天光明正大的来,也不会常来的那种,实在没有必要跟下人介绍。 而且他这这大一尊佛,吓到别人怎么办? 将军府的主子平日里对下人都很随和,是把他们当人看的,也不是是喜怒无常之人,所以云桑落叫他们继续吃饭,行礼谢过之后就重新坐了回去。 云桑落本想让他们给顾砚尘打盆水,但是想想觉得麻烦还是算了,自己找了个瓢给他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走到花坛前,然后朝他招手。 “来,我给你浇着。” 第43章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顾砚尘怎么也没想到云桑落会是这样让他洗手的,微微滞了一瞬。 夜色弥漫之下,她一身月白色素裙,眉如远山,唇红齿白,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簪子简单的挽起,斑驳的光影透过树叶的缝隙或明或暗地照在她的脸上,给她增添了几分温柔。 站在那里一手持瓢,一手朝他招手的样子又显得有几分可爱。 若是不来将军府,他怕是永远也见不到她这样的一面。 所以,她到底还有多少面? 真实的她,又是怎样的? 云桑落不知道顾砚尘在想什么,见他没动,又催促了一遍,“快来呀,站着干嘛?” 这一催,顾砚尘还没动,一旁虽然云桑落叫继续吃饭,却依然准备随时听唤的一个小丫鬟急就先一步疾走了过来,分别朝两人福了福,然后看着云桑落道:“小姐,这位公子要洗手的话奴婢去打些温水来吧。” 小丫鬟不认识顾砚尘,但是看他通身贵气,一看就是过惯了金尊玉贵的生活的,肯定不习惯这样洗手。 来了将军府就是客人,得伺候好,不然丢是将军府的颜面。 刘管家说了,将军府虽然是才新建的,但是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作为下人,不管什么时候 ,都不能给主子和将军府丢脸,随时随地都要记得维护将军府的颜面。 他们是将军府下人,而且都是签了死契的,将军府好了,主子好了,他们能好。 “不用不用。”云桑落摆摆手,然后看着已经给提步走过来的顾砚尘道:“来吧,将就洗洗,天气又不冷,这个水温很合适。” 小丫鬟见顾砚尘过来了,福了福,恭身退下了。 顾砚尘说了一声“有劳。”然后把袖子往上挽了挽,微微躬身把手伸了过去。 说实话话,顾砚尘还是第一次这样洗手,他从出身就有下人伺候,不管是要沐浴还是洗手,下人都会准备好温度适宜的水装在盆里端到他面前,哪怕后来遭遇变故,他被师父带上了月空山,山上的生活不比在府中,但是他身边依旧有伺候的人,这些东西也还是会给他准备好。 后来他慢慢地学会了照顾自己,在身边没人的时候,这些事情就亲力亲为,或自己打水,或溪边河边将就洗洗,不如那天那样宿在野外的。 所以像现在这样,站在花池边,有人用瓢给他浇着洗还真是头一遭。 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特别。 顾砚尘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 明,薄薄的皮肤下映出淡淡的青色血管,掌心宽厚,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样子。 云桑落看看他的手,又看看自己的,之前她一直觉得自己的手不小,但是现在跟顾砚尘的一比,就感觉好小,好像他一只手就可以完全包裹住。 这样形容是有点儿夸张,但是也差不多了。 为了验证所想,云桑落还伸出手看了看,然后点了点头点,再然后,脑海中就不自觉地想象出了相应的画面! 想着想着,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不是,她为什么要跟顾砚尘比手,比就算了,还想那些有的没的! 得亏顾砚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然这脸怕是得丢到姥姥家去了。 顾砚尘洗着洗着突然没水了,有些奇怪这么大一瓢水怎么这么快就没了,抬眸一看,却发现云桑落好像在走神,然后手里的瓢给端正了,所以才没水的。 顾砚尘正要喊她,她却先一步回了神。 云桑落见顾砚尘看着自己,看看手里不知何时被自己端的板正的水瓢,明白了怎么回事。 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刚刚在想事情,来继续。” 顾砚尘闻言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不知是什么要紧的事,能让姑娘在给 在下浇个水的时间都忍不住想?” 云桑落道:“没什么,不过是在想我刚刚吃的鸡腿凉了没有。” “是吗?”顾砚尘微微扯了一下嘴角,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当然。”云桑落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然后为了避免他继续问,岔开了话题。 “以前阿爹干活回来,一手泥巴或灰尘的时候,阿娘都是这样浇着给他洗手的。” 说完又想给自己一脑门。 真是的,她的阿爹阿娘是什么关系,她和顾砚尘又是什么关系。 聊这个合适吗? 还不如聊鸡腿呢,哪怕是尬聊! 听到她的话,顾砚尘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那种温馨的感觉,好似隔着时空,隔着山海,都能感觉得到。 父母恩爱,温馨幸福的时光,他也有过,只可惜...... 想到这些,顾砚尘的眸色暗了下去,不过云桑落忙着尴尬没看他,加上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所以并没有发现。 待顾砚尘洗好手,云桑落取了一副碗筷,两人并肩回了吃饭的花厅。 云父云母有些不习惯,所有待顾砚尘和云桑落回去后便快速地用完准备走人把空间留个他们。 本来云母是想叫云桑落一起走的,但是想想她 已经及笄一年多了,亲事还没定,提过几次她都满身抗拒。 她本想着,若是她觉得村里的男子不好,那京城的比村里的各方面都要强上许多,加上云贺亭现在还成了大将军,有这层关系在,又有更多的优秀男儿可选,她兴许就想成婚了。 可是她还是一样的抗拒,连有机会认识男子的宴会都全部推了,而且还成天一身男装跟着云贺亭练武,已经快没有女儿家的样子了。 虽然她不着急她马上成婚,再过两年也是可以的,横竖在姜国,女子普遍是都是十八岁左右成婚,只要不超过二十岁,就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至少该有点儿想法是不是。 她见了太多盲婚哑嫁过得凄惨的人,不想自己的女儿也过那样的日子,所以她是赞成她在不违背礼义廉耻的基础上先去对一些男子做一下了解,认识一下的。 宴会上各家的公子小姐都会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只可惜,她一次不去。 云母都快愁死了。 所以现在好容易看到自己的女儿有了认识的男子,气度又是那样的好,跟云贺亭关系好像也不错,关键她不排斥。 云母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第44章 百味杂陈 反正有云贺亭在,也不算孤男寡女独处。 云母这样想着,看顾砚尘的眼神都热切了许多:“顾公子慢慢吃,有什么需要找贺亭和桑落,别客气啊。” 完了对云贺亭特别交代,“贺亭你好好陪客人,我再去给你们炒两个菜。” 云贺亭想说不用,但是云母已经催促着云父快步离开了。 得亏她还不知道云桑落这次“坠崖”就是被他“救”的,云桑落这几天都和他待在一起,不然怕是心思比现在还要活络十倍不止。 不知怎的,云贺亭觉得他的阿爹阿娘有些奇怪,特别说是他的阿娘。 但是具体哪里奇怪又说不上。 想从云桑落那里找找答案,却发现她也跟自己一样。 倒是顾砚尘,他本就心思细腻缜密,善于察言观色,揣测人心,加上他坐的位置很清楚地看到了云母的眼神,而那种眼神前几日他才在洪叔和铁衣身上看到过。 所以已经猜到了大概。 只是这种事情他不会说破,也不适合说破,所以借举杯很巧妙地让两人转移了注意力。 茶水划过喉咙的时候却忍不住想,他和云桑落看起来很配吗?还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怎么一个两个都想把他们凑对? 不过和云桑落在一起? 他......似乎也不是很排斥 ,这几天和她的相处很愉悦,也很轻松,而且他们都知道彼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是现在的他身负血海深仇,哪有资格谈这些? 前路凶险,前途未知,又何必让人跟着他犯险。 这样想着,顾砚尘心中好不容易泛起的那一丝旖旎又被压了下去。 只是心中为何会有一种百味杂陈的感觉呢。 顾砚尘不想深究,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这酒不是陈年佳酿,但是喝下去别有一番滋味,心中的苦涩好像都盖住了不少。 见有效果,顾砚尘又到了一杯。 云桑落见状忍不住说了句,“体内有毒还喝酒,不要命了?” 说完还加了一句:“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的话还会有谁爱惜呢,又不是小孩子的,这点儿嘴都管不住。” 话有点儿不好听,语气也有点儿不好,不过这话听着却让人很舒服,甚至忍不住贪恋。 被人碎碎念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这不是他可以拥有,可以贪恋的! 顾砚尘在心中这样提醒自己,然后逼着自己不听不看,尽量忽视她,甚至努力把云桑落和她的声音从脑海中挥出去。 所以,不知不觉,三杯酒就已经下肚。 云桑落见他不但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反而还变本加厉,也懒得再说他 。 她只是想着他们也算是有共患难的交情了,善意的提醒一下,既然他不领情,那就算了,反正身体不是她的,回头难受,受折磨的也不是她。 不过顾砚尘应该不是那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人,或许没影响呢。 这样想着,云桑落便专心吃了自己的饭。 云母炒了两个菜端着过来,看到顾砚尘在喝酒,干脆把菜放他面前,很热情地招呼他吃菜。 顾砚尘架不住她的热情,拿起筷子夹了些放进嘴里,很家常的做法,味道却很不错,很有烟火气,就如同他今天看到的将军府一样。 只是他这一尝吧,刚才被酒盖过的酸楚苦涩又重新清晰了起来,方才还觉得美味的菜也变的味同嚼蜡,不过他还是咽了下去。 完了见云母还是看着自己并且笑得一脸慈祥,又夹了一筷子。 云母见此以为他喜欢,心中更高兴了,说了句慢慢吃,又交代了云贺亭一遍好好招待客人,脚步轻快地走了。 云桑落这下算是明白了她娘亲算是怎么回事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快速把碗中的饭扒完,又尝了两口娘亲刚炒的菜,让两人慢慢吃,放下碗筷先撤了。 云桑落一走,顾砚尘也没了心思,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就放下了筷子。 云贺亭看看他,又看看 云桑落离开的背影,剑眉拧了拧。 根据他这么多年观察敌情的经验来看,这俩人八成是有点儿问题。 只是顾砚尘这人优秀是优秀,但是太复杂了,城府又深,恐怕不是适合云桑落。 而且将军府和首辅府结亲,宫里的那位是不会同意的。 不妥,不妥。 一时间,云贺亭心里百转千回,不过面上不显半分,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放下筷子带着他去了招待贵客的正厅,然后让人去请王大夫。 顾砚尘今晚来得突然,云贺亭也就没提前告知王大夫,而王大夫呢,白天炼了一天的药,累了,小厮去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准备睡觉了。 不过听到来人说是云贺亭请的他,又把衣服重新穿好拎上药箱去正厅。 王大夫经验丰富,一看顾砚尘的脸色就知道他有大问题。 一番简单的望闻问之后开始诊脉。 刚开始的时候,王大夫还能一边诊脉一边继续问顾砚尘问题,慢慢的,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不不再言语,面色也一点一点变得凝重。 俗话都说,看病的时候,不怕大夫说话,就怕他不说话。 云贺亭和王大夫相处了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他这样是什么意思,忙问道: “王叔,他的情况很糟糕吗?” 王大夫没说话,闭上 眼睛又诊了一会儿,然后又换了另外一只手。 等诊完脉,他的脸色已经可以用凝重来形容了。 云贺亭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了,于是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怎么了?王叔,他的情况很糟糕吗?” 王大夫捋着胡子叹息一声:“他体内最少有三种毒,甚至有一种还是剧毒幽冥,其他两种倒是不足为惧,就是这幽冥,唉......” “此毒很是霸道,闻一闻都能让人产生不适,甚至中毒,中毒后,毒素能在几个呼吸的时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但是它又不会让你即刻死去,毒素会慢慢蚕食你的身体,让你慢慢变虚弱,身边也一点一点失去知觉,动不了,吃不下,最后从脚开始慢慢腐烂,让你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 “且每到月圆前后就会毒发,毒发时犹如白蚁噬心,让人生不如死!” 王大夫说完收回手,起身一边到药箱里找东西,一边问顾砚尘,“老夫很好奇,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被人下了这么歹毒的毒。” 幽冥霸道,制作亦是困难,对药量,时间,火候的要求都非常严苛,且需要的都是珍贵稀少的药材。 所以这玩意毒是真毒,贵也是真贵,一般人连听都没听说过,拥有就更不可能了。 第45章 下次再乱想就扇自己 ····“瞧先生说的,我这么好的人,能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顾砚尘收挥手,轻轻拂了拂衣袖,淡然的语气带着几分和认真和嘲弄。 话音落,王大夫和云贺亭齐齐看向他,那眼神好像在说,[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好人?”王大夫呵呵两声,“好人能短短几年当上首辅,成为御前红人?” “还有,外界那些心狠手辣,黑心寡情的传言难不成说的是别人?” 这话说的事一点儿也不留情面,虽然通过这几天的接触知道顾砚尘不是那种好赖不分,喜怒无常的人,但是云贺亭还是忍不住提醒。 “王叔。” 顾砚尘抬抬手表示无妨,“想不到先生刚来京城,也不常出门,消息也是这么灵通。” 王大夫;“老夫只是不出门,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不过你这毒到底是怎么中的,谁下的?你俩之间到底多大仇?” 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也就碗口那么大一个疤,下这么阴狠的毒,不是恨到了极致,就是坏到了极致。 “倒也不是,下错了。” “下错了?” 这个答案太过出乎意料,王大夫惊讶的忘了自己在给银针消毒,手一抖,差点儿就扎到了自己。 云贺亭也不相信,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他的 眼神多了一丝难以言说的意思。 若是面对别人,哪怕是皇帝,顾砚尘也是不屑于解释的,但是这人是云贺亭,云桑落的兄长。 而且他山谷正儿八经凭一己之力取得今日的成就,护佑了无数边关百姓的生命。 对于优秀的人,他向来是欣赏的。 “真的,真的是下错了。” 云贺亭知道,以顾砚尘的为人,是不屑于说谎的,他既然解释,那就说明是真的,他种这毒真的是被人误下的。 一时间,他倒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他是幸运还是倒霉了。 说他倒霉吧,这种有价无市,闻闻味道都像在吃金子的毒都被他给碰上了。 说他幸运吧,这毒贼毒,让他受尽折磨,还会没命。 云贺亭以为是误伤,不过王大夫却觉得另有蹊跷,毕竟这幽冥真的不是一般的难得,有钱都买不到,拥有它的人不可能不知道。 既如此,用的时候肯定会万般小心,下错人的概率是很小的。 而且不是什么连死都不能解的深仇大怨,又实在拿对方没办法的话,也犯不着下这种毒啊。 “所以,你这是下错人还是下错药?” “下错药。”顾砚尘的语气淡了几分,眉间也泛起丝丝厌恶,“她本是想给我下合欢。” 王大夫闻言再次被惊讶到,“合欢?” [合欢]这名字虽然普通,但是这药是一点儿都不普通,有顶级媚药之称。 中毒者,非与同样中此毒的女子行欢不可解,据说解毒的过程长达十几个时辰,甚至几天,一个不小心还会过欢而亡。 而且这药不光会让人性致勃发,还对身体造成别的伤害。 所以,就算成功解毒,也要最少休养个半年以上,才能勉强恢复,而且以后也只能同解药之人行鱼水之欢,若与别人,则会爆体而亡。 这药本是前前前朝一个王爷花重金让人做来给皇帝用的,这数百年过去,书上的记载都很少了,他原以为世间早无此药了,却不想还有,而且差点儿中其毒的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这京城果然是没白来! 王大夫不由得在心中感叹。 云贺亭听了王大夫的解释,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合欢这玩意儿,怎么都感觉比幽冥还要毒。 还好中的不是合欢,不然他们家桑落可怎么办啊。 云贺亭被自己家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不是,顾砚尘中什么毒跟桑落有什么关系啊? 他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想这个? 不行,不行,他们两人不配,他们两家也不能凑一起,至少现在是不能的。 下次再乱想就扇自己! 云贺亭在心里暗暗发誓,完了觉 得自己这样有些幼稚,轻咳了一声。 “首辅大人不愧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桃花无数,不过这桃花是不是也太烂了点。” 可不就是烂吗,差点儿就命都没了。 不过那给他下药的人,也是个又疯又狠的,为了得到顾砚尘,这么凶险的药也给自己用。 顾砚尘到底招惹的什么玩意儿? 而且能拿到这种药的,家中非富即贵,为了一个男人至于吗? 这样一想,云贺亭觉得顾砚尘更不能要了,烂人烂事太多,他们小地方出来的,桑落又是那样的善良,玩不过他们。 对,不能要,坚决不能要。 “下毒的人呢,还活着吗?” 顾砚尘轻轻颔首。 闻言云贺亭啧了一声,“也是个厉害的,这么猛的药都抗过来了。” “不过你居然放过了她?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不好动手。”顾砚尘淡道, “不好动手?”云贺亭一脸不信,“这世上还有你顾砚尘不敢杀的人?” 说着把他上下看了一遍,“该不会是首辅大人动了恻隐之心了吧?不然以你的能力,别说解决一个给你下药的人了,把她全家埋了都不是问题。” 毕竟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干过,之前一个大臣的女儿给他下药,还只是普通的媚药,都被他扔去了青楼,还把 人家爹的官职都撸了。 但是这下这么厉害的药的人却还活着,说是没点儿隐情谁信啊。 虽然这合欢是没下成,没让他失身,但是这幽冥也很要命啊,要换做他,不把下毒之人大卸八块扔去喂狼算他白活。 “瞧云将军这话说的,我又不是无所不能的,没有什么恻隐之心,只是单纯地不能杀罢了。” 顾砚尘说完见云贺亭还想说什么,又加了句:“只是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往罢了,云将军还是别八卦了。” 往事不堪回首,但是身上的盾却时刻在提醒着他,甚至多次午夜梦回他都陷于其中不能出。 “好奇一下而已,怎么就八卦了?”云贺亭不满反驳。 突然,云贺亭想到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是谁下的毒,那怎么让她把解药拿出来呢,不能杀,逼她拿一下解药总能吧。” “要是她有解药,我何至于受这些罪,又何至于花那么多的人力物力去寻找解药的药材。”顾砚尘语气淡淡。 不管是幽冥还是合欢,都没有解药。 “好了,你俩别聊了。”王大夫看了顾砚尘一眼,指指面前的椅子,“过来,把上衣服脱了坐下。” “脱衣服?”顾砚尘不解。 王大夫点点头,“对啊,不脱衣服怎么给你扎针呢?” “这毒先生能解?” 第46章 再次错过 “这个毒先生能解?” 太久太久没有好消息,王大夫直接就要给他施针,一向稳重自持的顾砚尘声音都带了轻微的颤意, 之前找的所有大夫只有药王谷的能给开点药,其他人是一点儿办法没有,施针什么的更是从未有人提过。 “不能。”王大夫摆摆手,“老夫要是能解这毒,还在这里啊,早就被各国皇室给抢走了。” 听到这话,顾砚尘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又破灭了,眸底的光也暗了些许。 王大夫行医治病多年,这种情况早就司空见惯,随口安慰道: “哎呀,别沮丧嘛,老夫虽然不能解,但是用金针帮你缓解一下,可以延缓你毒发的时间,你可能不知道,这毒发得越频繁,你离死就越近。” 说完想到他的身份,又加了一句:“当然,你要是有顾虑,回去考虑考虑也行。”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多疑,一般不是熟悉信任的大夫,他们是不敢用的,这个王大夫是理解的。 “这个我知道。”顾砚尘褪上衣在王大夫说的位置坐下,“我信得过云将军,先生开始吧?” 云贺亭:“......” 他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和顾砚尘关系已经好到可以 无条件信任的地步了? 还有,他真的是信任他吗? 云贺亭对此表示非常怀疑。 “你知道?”王大夫有些意外,“之前的大夫告诉你的?” 顾砚尘嗯了一声,“之前找过药王谷的人,他们对此毒倒是略有了解,只是也解不了。” 听到[药王谷]三个字,王大夫瞬间滞住,那是他记忆开始的地方,他在那里长大,这一身本事也是在那里学的,他没有父母,没有家,对他来说师父就是父母,药王谷就是家。 只可惜,他犯了错,走错了路,再也不能回去了。 这些年,他从不提药王谷,也尽量不去想那里的人和事,原以为时间久了,记忆就会淡了。 可是...... 唉......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啊。 云贺亭是知道王大夫的过往的,见他如此,知道他定是想起了往事,心里不太好受,轻唤了他一声。 “王叔。” 王大夫回神,朝他摆摆手,“我没事。” 说罢对顾砚尘说了一句,“开始了。”便又快又准地把手中的金针扎在他背上的穴位上。 九根金针刺下,顾砚尘已经汗如雨下,王大夫示意云贺亭给他擦擦,然后坐在一旁跟顾砚 尘聊天。 “药王谷来给你诊治的人是谁?” 虽然再也回不去,但是到底是自己长大学本领的地方,这些年一直不敢提,但是现在既然已经开了头,王大夫就想多知道一些那里的人和事。 也算一种安慰吧。 “谷主。” 一瞬间,昔日的谆谆教导,慈爱关怀,他取得成就时的骄傲,还有他走错路时的失望痛心,一一在王大夫的脑海中浮现。` 悔不当初,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他,还好吗?” “谷主他精神矍铄,身体康健。” 大概猜出了王大夫和谷主的关系,顾砚尘紧着好的说。 王大夫闻言放心不少,“那他对你中的这毒是怎么个看法?” “谷主说此毒阴险复杂,他现在只能用药帮我在毒发的时候缓解痛苦,想要解毒得找到玉火云芝,金羽梦莲,极低赤果等药材按照炼幽冥的方法炼制解药。” 王大夫现在的注意力都在药王谷上,没注意他说的金羽梦莲,所以导致顾砚尘再次错过了它的消息。 “炼制幽冥的办法,这个他应该不懂吧?” 药王谷的谷主是一个很有原则,很正派的人,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被赶出来,并且永不让他再踏入 药王谷。 所以这么阴毒的东西,他肯定是不会去学的。 王大夫觉得,哪怕时过境迁,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对,所以他建议我找药材的同时也找找鬼医,鬼医是这个世上唯一有可能会炼制幽冥的人。” 幽冥霸道,王大夫的金针术也霸道,顾砚尘气息都有些不稳了。 王大夫怕他受不住,适得其反,站起来微微动了一下其中一根,“下次他什么时候来?” “这个不知,若他下次来,我派人来知会你。”顾砚尘猜测他想见谷主,所以没等他开口,直接说了他想听的话。 “那就多谢了。” 王大夫声音都有些激动了,虽然不知何时能相见,但总算有个盼头了。 “对,谷主让你找那些药,是口述还是给你留了方子?” “口述的。” 听到这个回答,王大夫有些失望。 他当年离开的时候除了一身衣服什么都没带,以至于连个可做念想的东西都没有。 本想着若是他给顾砚尘留了方子,就把那方子要过来留作念想。 但是没有,希望落空。 不过想到未来某天,或者说不久的将来,他们可以见面,那点儿失望又被冲散了。 “下次你毒发 ,你过来找我,我帮你行针运气。”王大夫沉默了片刻道。 他不喜欢多管闲事,但是顾砚尘可以帮他达成夙愿,这是他的回报。 “多谢。” 施针的过程有些长,因为针法太霸道,顾砚尘扎完针后有些虚弱,又在将军府的客房休息了一会儿,差不多后半夜了才走。 回去的路上,铁衣闻到顾砚尘身上有淡淡的酒气,以为他是和云桑落有了新的进展,心情不错,便大着狗胆凑到顾砚尘耳边,语气揶揄,“主子,您今天亲自去将军府,是不是因为将军府有云姑娘啊?” “你很闲?”顾砚尘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要是没事干就去找找金羽梦莲,或者玉火云芝。” “我是很想去,但是没有消息,这漫无边际的,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不行啊。” “但凡像上次一样多少有那么一丁点儿消息,不管是哪里,属下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到上次去谢府找金羽梦莲,顾砚尘突然想到之前他说那天也有人去了谢府,而且很有可能带走了金羽梦莲,当时说查一下的,这段时间忙着别的事他都给忘了。 “对了,那次和你一去谢府的那人查到了吗?” 第47章 之前的计划行不通了 说起这个,铁衣满脸愧疚,“属下排查了所有和谢府有关系的人,以及京城的权贵之家,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的发现。” “另外也没听说谁家有人得了重病或者中了难解的毒需要用金羽梦莲这等珍贵药材的,那夜的人也没有消息。” 金羽梦莲是非常珍稀的药材,别说普通老百姓了,就算是京城的一些权贵人家也未必听说过,加上那人对谢府熟悉,也不可能是一般人。 所以铁衣的查的方向是没有问题的。 那么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无外乎三种情况。 第一,金羽梦莲被带出了京城。 第二,谢府就没有玩意儿。 第三,金羽梦莲尚未被使用。 不过第三种可能不太大,如果不是着急使用,又何必冒险夜闯谢府,谢府守卫森严,谢家父子都是阴毒狠辣之人,若是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谁没事去找死? 第二种的话应该也不至于,凌少辞身为武林盟主,有着庞大的信息网,消息一向都是比较准确的,如果不把握不大,他是不会跟自己说的。 所以,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比较大。 那这找的难度就大了,而且很可能已经被 用了。 想到这种可能,顾砚尘眉头都皱起来了,因为王大夫可以帮他延缓毒发的那点儿好心情也没有了。 “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铁衣单膝跪下请罪,心里更是内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如果找不到金羽梦莲,他们家公子身上的毒将无法解,每个月都要承受毒发的痛苦不说,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 他还那么年轻,还没有娶妻生子,血海深仇也没还没报。 “起来吧。”顾砚尘抬抬手,“给少辞传个信,跟他说一下这边的情况。” 希望再渺茫,不到最后也绝不放弃。 他还不能死,至少在天顺帝死之前还不能。 如果真的找不到,那就只有把屠龙计划提前了。 灭国之恨,屠门之仇,是一定要报的,哪怕付出性命。 广袖下,顾砚尘的拳头进攥,手背上青筋暴起,仿佛随时都会破皮而出一样。 今夜本该是个好眠之夜的,但是首辅府书房的灯却亮了个通宵,数封密信连夜送出,直到天色破晓,顾砚尘才在铁衣的再三恳求下回房休息。 这边顾砚尘通宵忙碌,那边云桑落因为好不容易回到家,终于可以放 心、放松地睡觉,早早就上了床,踏踏实实地一觉睡到天亮,甚至于顾砚尘在将军府留宿了半宿的事情都是第二天才知道的。 和往常一样,云桑落起床简单的洗漱后去将军府的校场练武。 云贺亭也早在那里,云桑落到的时候已经练完了一套枪法了。 “阿兄还是这么早。”云桑落挥手跟云贺亭打招呼,“阿兄的枪法看着比之前又精湛了许多,要是遇到敌人,一枪一个都是他们分开站了。” 这倒不是云桑落拍马屁,而是云贺亭的枪法真的很厉害。 云贺亭善使长枪,银枪在他的手中宛如一条灵活的蛟龙,银枪一出,锐势难挡。 他在军中时拜过一位使枪的将军为师父,那将军见他天赋好,又好学,肯吃苦,便把自己的枪法尽数传授于他,而后云贺亭又在原来的基础上,根据自己的情况和心得进行了创改。 他将速度与灵巧完美融合,又不减其凶猛之势,改过后的枪法迅疾如电,沉稳似岳,动则犹如惊龙出渊,极为适宜冲锋陷阵之用,每临沙场,杀敌如麻,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在与戎狄的最后一战中,他单骑勇闯金营,一路 冲杀无阻,直至敌营深处,于万众瞩目之中斩将夺旗,赢了这场拉锯了十多年的战争。 这枪法,也成了云贺亭的独门绝学,取名云家枪法。 在知道云桑落也习武后,云贺亭便开始传授于她。 其实云桑落更擅长使剑,也更喜欢用剑,一来是她前世用的也是剑,剑法她已经很熟,二来她觉得剑更方便携带,特别是软剑,直接系在腰上当腰带都行,简直就是宴会聚会等特殊场合首选武器。 不过这云家枪法这么厉害,不学实在可惜,所以云桑落还是学了。 “这几日在外面都没能好好休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云贺亭看到云桑落,收了势,拿过一旁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 “习惯了。”云桑落轻轻一笑,“再说昨晚我睡得很早,已经睡饱了。” 云贺亭见她气色尚可,也就不再说什么,走到兵器架上取下她平日里用的长枪扔给她,“来吧,开始今天的学习。” 学完枪,云贺亭又以抢喂招陪云桑落练了一会儿剑,一直到云母叫人来喊来两人去吃早饭才停下来。 去膳厅的路上,云贺亭提起了她这次失踪的事情,“白云寺的事 情你打算怎么办?” “那封姜雪宁约我去后山赏景的信阿兄拿到了吗?” 云贺亭点点头,“京城解禁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了白云寺,拿到了信,然后把你和夜澜的一些痕迹抹掉,只留下对你们有利的。” “多谢阿兄。”云桑落没想到云贺亭考虑这么全面,云贺亭这么多年的作战经验,他出手的话不说万无一失,也差不多了。 “现在那封信呢?” 信找到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把它送到能发挥它价值的地方。 “还在我手中。”云贺亭侧目看着她:“本想着若是过几天再找不到,我就将他呈给陛下,并把消息放出去,让大家都知道,只是现在你已经平安回来,这样操作就不合适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云桑落认同地点点头,她的计划就是这样,她回来得越晚,姜雪宁受到的处罚就会越重。 毕竟云贺亭大败戎狄的风头还没过,天顺帝再宠爱姜雪宁,也为了安抚他,和不让千万将士寒心,而处罚姜雪宁。 可是她遇到了顾砚尘,而且现在已经平安回京,那之前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阿兄觉得现在改怎么做才最好?” 第48章 养她一辈子 云贺亭沉吟了片刻,“如果你想让桑.....姜雪宁得到狠一点的惩罚,交给大理寺卿徐展鹏是最好的,顾首辅遇刺失踪,他奉命调查,白云寺也在调查范围内,到时候让他拿出来也算合情合理。” “陛下宠爱姜雪宁,如果直接给他,现在你已经平安归来,他必然会劝我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然后再随便赏赐些东西给你,这事儿就过去了。” 顿了顿:“除非我在早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信拿出来,然后把大家往姜雪宁是想害死你的方向去引导,只是......” 听出云贺亭语气里的为难,云桑落接过了他的话,“只是那样的话,你和将军府必然会被针对,我们现在还没彻底在京城站稳脚跟,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 “所以把信给大理寺卿是最合适的,徐展鹏这人虽然是忠皇党,有时候还有点儿迂腐,但是他是个讲原则的,素有徐青天之称。” 大理寺卿徐展鹏,别看头发胡子都白了一半,那可是连谢家人都敢办的,皇后施压求情都没有用。 如果不是因为顾砚尘,她失踪这点儿事根本牵扯不到他,既然现在扯上了,那自然就要劳驾 一下他了,让这位姜国的青天大老爷给她做一下主,相信结果不会令她失望的。 见云桑落能理解,云贺亭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我回头就找机会把信给他送去。” “多谢阿兄。” “对了,我这次坠崖是被顾砚.....首辅大人所救,那于情于理,我们应该上门表示一下感谢,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将军府不懂礼数,甚至连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没有。” 听着云桑落几乎脱口而出的‘顾砚尘’三个字,云贺亭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才几天的时间,两人之间已经如此熟悉了吗? 不过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接了她的话:“我也是这样想的,一会儿我就让刘管家挑几样适合的礼品,我去一趟首辅府。” “这样不行。”云桑落摇摇头,“应该先递拜帖再登门,贸然上门是不礼貌的。” “一会儿让刘叔去首辅府递拜帖,若首辅大人明日得空,阿兄再带着阿爹阿娘登门,这样做才对,也方显我们的诚意。” 既是要登门道谢,那自然是要声势浩大一些,不然别人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云贺亭想想也是,“好,我一会儿就去安排。” 吃饭 时,云贺亭同云父云母说了去首辅府登门道谢的事,两人满口应下,表示应该的。 不过云父云母也知道了云桑落失踪这几天都和顾砚尘在一起,心思都活络了起来,特别是云母。 本来昨晚她就已经对顾砚尘有好感了,现在又得知他还救了自己的女儿,这两天两人都待一起,更加觉得顾砚尘适合做女婿了。 之母莫若女,云桑落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有些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阿娘,我和首辅大人是不可能的,您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首辅大人救了我,我们应该感激,若再有别的想法,那就是恩将仇报了。” 云桑落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云母的头上,心中刚燃起来的那点儿火苗都被灭了个干净彻底。 “可是你这几天都和他待在一起,孤男寡女的,若传出去,你的名声就没了,谁还愿意娶你啊?” 云桑落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就孤男寡女了,首辅大人的侍卫铁衣还夜澜都跟着呢。” “可是别人不会关心这个呀,他们只会记着你失踪这几天和首辅大人在一起去。”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云母很是担心。 “那您也不能硬凑是不 是,这种事情肯定要你情我愿啊,若他不愿,您还想逼他娶我不成?皇帝给他赐婚他都敢拒的,您觉得您可以吗?” “我......” 云母昨天见顾砚尘和自己的女儿两人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是根据昨晚的情况来看,两人像是认识了好久的朋友一样,她以为这是缘分,也就没想过顾砚尘愿不愿意,喜不喜欢的问题。 还有她也没想到,顾砚尘居然连皇帝的话都敢不听。 云桑落见劝说有效,又再接再厉: “阿娘,感情的事情讲究两情相悦,顾首辅要是不愿意,没人能逼他娶亲,再说我也不喜欢他,硬凑一起不会幸福的,还有,咱也不能让别人笑话,说首辅大人救人还救出仇来,所以咱歇了这心思吧啊。” “至于女儿的清白名声这些,过些日子,有了别的新鲜事,大家也就忘了,再说我现在又不着急成亲,没事的。” “这哪是那么容易忘的,这......” 见云母还是忧心忡忡,云贺亭也加入了劝说行列。 “好了阿娘,您就别担心这个了,就像桑落说的,京城的人和事这么多,等过些日子有了更新鲜的,大家自然就把这个忘了, 再说了,就算别人没忘记,介意,那又如何,将军府又不是养不起她。” “桑落若是不嫁,我就养她一辈子。” 云贺亭被自己脑海中突然,冒出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没有遇到合适的人成什么亲呢,那不是往火坑跳吗?还不如就待在将军当一辈子的大小姐。 女子嫁人如二次投胎,若嫁了个不好的,那日子才难呢。 云母对云贺亭这话很是不赞同,“瞧你这话说的,哪有姑娘家一辈子待在家不嫁人的,会被人说闲话的,再说了,你以后成了家,你不介意,你的妻子也会不介意吗?” “阿娘,我没.....” 云贺亭想说他暂时没有娶妻生子的想法,但是云母先一步开口了: “这样吧,明日登门道谢的时候,我问一下顾首辅,若他对桑落真的没有那方面的想法,那娘就再不提此事。” 云母觉得,就算有下人在,两人也是一起待了这么些天,还有顾砚尘是自己的女儿目前除了云贺亭以外走得最近的男子,若是两人能成,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所以她还想最后努力一把。 若是不能成,那就随缘吧。 第49章 跑偏了 看着自家阿娘认真的样子,云桑落有些脑壳痛又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她说的她不喜欢顾砚尘这话她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啊。 不过她打算直接去问顾砚尘对她有没有意思这个想法是不是有点儿太勇了? 过问顾砚尘的感情之事,这个世上除了皇帝还没有其他人呢。 不过天顺帝那纯纯不怀好意,不是想给他身边塞眼线,比如想把三公主嫁给他,顾砚尘以三公主年纪还小婉拒,他还是不死心,要不是顾砚尘头够铁直接说对姜雪莹无意,如果执意要给他俩赐婚,姜雪莹就准备守一辈子活寡,现在的他已经要准备当驸马了 就是乱点鸳鸯谱,给他招仇恨添堵,比如之前在宴会上,他故意说一个已经有婚约的大臣之女和顾砚尘很般配,还故意话里话外想给两人赐婚,把人家姑娘和她的未婚夫,还有两人的父母都搞得尴尬又闹心。 而她的娘亲,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心思,若非要说她哪里不好,就是太担心她了,所以没为顾砚尘考虑太多。 本想劝说她别这样干,不合适,但是想想,顾砚尘又不喜欢她,届时肯定会直接拒绝,这样的话她就能死心了,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横竖有她和 云贺亭在,也不会出什么乱子。 云贺亭也和云桑落的同样的想法,便道:“那就这样,阿娘一会儿管家回来了你和他一起挑一下明日要带去顾家的礼品。” “安年明天休息,我一会儿去趟军营去接他。” 云安年在京中适应后,云贺亭就把他安排去了京城有名的白鹭书院,那里的先生会因材施教,另外,除了读书写字这些基本的,书院还有蹴鞠,射箭等有趣的活动,很适合云安年。 就是管理比较严,得住书院,最少也要七天才能回一次家,等到年纪大些还会变成半个月,或者一个月才能回一次。 束修不便宜,去里面上学的孩子非富即贵。 当然,从白鹿书院读完书出来的人,也更优秀独立。 不过书院也通情理,会让你试上几天,能适应就正式入学,不能就回家。 进了书院后,每年都会有一到两次考核,三次不合格的,或者平时表现实在太差劲又屡教不改的会被退学。 云安年之前并没有去过学堂,也不像京中那些高门大户的孩子一样,从小就被奶娘带着,不和父母一起住,独立得比较早,云桑落还担心他会适应不了,结果他适应得比其他孩子还要好,没有哭也没有闹, 夫子要求做的事都认认真真完成。 她担心他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故作坚强,偷偷去看过几次,发现他是真的很适应里面的生活,每天认真吃饭睡觉认真学习,懂事又好学,很得夫子喜欢。 —————— 翌日。 一大早。 吃过早饭,以云父云母为首的将军府一家就出发了。 不同于平日里的低调,今天的将军府两辆马车出行,云母和云桑落一辆,云父和云安年一辆,云贺亭单独骑着马走在最前面。 这阵仗,光是看着就让人好奇极了,加上平日里将军府除了云贺亭,其他人基本没怎么露过面,大家本就云贺亭这位大将军的家眷有几分好奇,所以一路引人瞩目。 甚至有好事者一路跟随,想知道他们突然这般高调出行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毕竟他们平日里真的太低调了,整个将军府,只有云贺亭因为大败戎狄成了老百姓心中的英雄,在军功的加持下,又凭借优越身高气质继顾砚尘之后京中各家小姐最想嫁的人,茶楼酒馆,街头市坊不断有人提起。 至于其他人,真的是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大家只知道,云将军有父母和弟弟妹妹,并且在自己安顿好后第一时间就接了他们来享 福,其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更是没见过。 有人说是因为他们是从乡下来的,粗鄙粗糙,怕给云贺亭丢人,一直在家学礼仪和了解京中的事情。 所以现在是什么事让他们如此声势浩大的出门呢? 难道是礼仪学好了想出来展示一下? 可是那也不是这样的展示法啊,而且不至于。 再者,如果他们是这样的人,这些日子就不会龟缩在府中学所谓的礼仪,早就在刚来京城时就招摇过市了,到处显摆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当看到将军府的马车停在首辅府的门口,又从车上搬下许多礼品后后,大家心中更加好奇了。 这将军府和首辅府好像没什么关系吧,之前首辅大人不是还当众拒绝了皇帝给他和将军府小姐的赐婚吗? 现在带着礼品上门是搞的哪出啊? 实在太过好奇,所以云桑落一行人还没进首辅府的大门,围观的百姓就窃窃私语了起来? 云桑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给了藏在人群中的夜清一个眼神之后,和云贺亭一起带着云父云母还有云安年进了首辅府的大门。 “唉,你们说,这将军府的人突然带着礼品来首辅府做什么呀?不会是来提亲吧?” 说话的是一个 看上去五大三粗的大汉,满脸疑惑,一边说着还一边踮着脚往首辅府的大门里看,好像能看到些什么似的。 看得出他是真的很好奇。 只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周围人的嘲笑。 “什么跟什么呀,首辅大人又没有姐姐或者妹妹,提哪门子的亲?” “那......不是还有首辅大人吗?” 这句话给众人都整懵了,随即一脸奇怪地看着他。 “不是,你的意思是给云将军提亲?” “云将军喜欢首辅大人,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你这消息保真吗?” “所以首辅大人之前几次三番拒绝陛下的赐婚,是因为不喜欢女子?” 真是越说越离谱,首辅府的门房直接被口水给呛了,要不是他们家大人吩咐过,不管今日门口发生什么,只要不打起来来,不死人,就不用管,他都要下去好好说那些人一顿了。 同样无语的还有乔装打扮混在人群中的夜清。 本来她是要找合适的机会说出他们家小姐在白云寺后山坠崖被首辅大人所救的事情,然后把话题往乐宁公主邀请他们家小姐去白云寺祈福的事上引的。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得开口呢,这些人就跑偏了,还是偏得没边的那种! 第50章 桑落,我不傻 就在夜清想着要怎么才能把大家给掰回来的时候,那大汉又开口了。 “我说你们啊,还好意思说我,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呢,咱们姜国又不盛行男风,就算云将军和首辅大人真有点儿什么,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众人:“......所以,你的意思是帮云小姐提亲?” 大汉点点头。 众人:“你没事吧?你见过谁家是姑娘上门跟男子提亲的?” 大汉:“招婿的啊。” “那你看首辅大人像是会做上门女婿的人吗?” “还有,你见过哪个高门大户上门提亲就带这么点儿东西?” 云桑落他们今日虽然带了不少礼品,作为谢礼,是足够了,但是提亲用,那是远远不够的。 大汉不说话了。 夜清怕话题再被带偏,忙清了清嗓子,粗声粗气地开口: “都别吵了,看看你们都说的什么不着边际的,我听说啊,是前些日子云小姐去白云寺祈福,和丫鬟在在后山游玩时不小心掉下悬崖,被首辅大人救了,将军府这是来感谢的。” “这个说法倒是还比较合理,不过这首辅大人和云姑娘是不是也太有缘分了,前有陛下想给他俩赐婚,后又英雄救美。” 听到这话夜清都无语了,怎么这些人尽想八卦这些事情呢? 哪怕质 疑一下她话的真假也好啊。 真的是...... 好在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听到夜清的话后,有之前听过相关消息的人就站了出来。 “对对对,我想起来,之前好像是乐宁公主邀请云小姐去白云寺祈福来着,不过乐宁公主没去,只有云小姐一个人去了。” “乐宁公主为什么没去?” “好像是说突然身体不适,然后晚上又遭到了刺杀,当时还封了城门。” “啊对对对,是......” 封城门一事人尽皆知,所以这一说起来,大家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 夜清又适当地引导了几句,总算把想要透露的消息都透露给大家了,不过事关皇家,主角还是现在最受宠的乐宁公主,大家终究是不敢太多谈论,浅聊了几句之后就各自散了。 不过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欲露不露才是最吸引人的。 另一边。 云母在对顾砚尘表达了深深的感谢,两人相互客气了几句之后,就“委婉”的问出了那个困扰了她一天一夜的问题。 看着自家娘亲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云桑落差点儿没一口茶呛死。 好歹再多聊两句吧,这么着急显得她好像迫不及待想要他负责一样。 天地良心,她真没有啊。 本来顾 砚尘是不想谈论这个问题的,但是看到云桑落的反应后又改了主意,不过他表示要和云母单独聊。 云桑落本能地想拒绝,但是顾砚尘已经率先提步出了花厅,她的阿娘犹豫了一会儿也跟了上去。 拒绝失败,想到事情很可能不会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发展,甚至可能还会失控,云桑落的瞬间心哇凉了一半。 好在两人并没有聊多久,而且回来的时候神色也都很正常,就像是出去话了一会儿家常一样。 顾砚尘神色正常能理解,毕竟他最擅伪装,可是她的阿娘也没什么变化和波动,就有点儿不太正常了。 别的不说,失望和高兴总该有一种吧? 可是都没有。 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这简直让云桑落好奇极了,在云贺亭提出告辞,出了首辅府的大门后,就迫不及待的问云母。 只可惜,云母一个字没说,任凭云桑落怎么撒娇都不说。 因为军中还有事,云贺亭直接去了军营,而云桑落回到府中吃了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去了校场。 练枪,练剑,一直练到云贺亭回来。 云贺亭看着满头大汗的云桑落,皱了皱眉,忍不住说道:“桑落,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这般拼命,但是我想说的是,你其实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有阿兄在,必然 能护你无虞,还有阿爹阿娘和安年。” 其他和她同龄的姑娘,学的都是管家,琴棋书画这些,闲暇就几个小姐妹办个茶会什么的聚一聚,或者去街上逛逛,看看衣服首饰什么的。 只有她,不是在府中跟着王大夫学医就是练武,连门都不出,看书也是,不是看武功秘籍就是看兵书和医书。 多少有点儿愁人。 “我知道以阿兄的本事,定是能护好我们的,但是阿兄,在不久的将来,你会娶妻生子,我也会嫁做他人妇,你有了比我更重要的人需要守护,若是危险来临,你肯定只能顾得上一边,我不能拖阿兄的后腿,更不能让你为难。” 靠人不如靠己,谁都不如自己有,特别是保命的本事。 云贺亭叹了口气,“娶妻生子的事情我从未没有想过。” 是的,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娶妻生子,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在边关的时候,他只想着击退戎狄之后回来和家人团聚,现在一家人都在京城,除了环境变了,日子跟在上云村的时候一样,都是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家人,也不存在利益冲突和闹矛盾什么的,他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要是桑荷也在的话,那就圆满了。 至于要让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女子加入到他们一家的生活中, 他是想也没想过的。 云贺亭是真没想,云桑落只当他是为了宽自己的心,叹了口气,换了个角度。 “就算没有,若是哪天你有什么事,安年又那么小,如果我什么都不会,谁来护住他们护住将军府?” 倒不是她要唱衰,说话晦气。 而是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天宫中那位就抽风了呢,而且现在将军府这块肥肉那么多人想啃。 有的人,啃不到还会想毁掉。 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 有这样的意识是好的,但是云贺亭总觉得她不单纯是因为这个。 沉吟了片刻,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桑落,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真正原因好不好?” 云贺亭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平和的音调有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认真,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一样,让云桑落心里有些微微发怵。 不过她上辈子在皇宫生活了十年,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哪怕心里再震惊,再慌乱,面色也可不显半分。 “什么什么原因?”云桑落抬眸大方和他对视,“居安思危,有备无患,这不是阿兄教我的吗,还需要什么原因?” “是吗?”云贺亭直视着她的眼睛,“桑落,我只是心思没有你们姑娘家细腻,也不像顾首辅那般精于算计,揣测人心,不是傻。” 第51章 姜雪宁不是云桑荷 云桑落不说话了。 她知道以云贺亭的聪明早就发现了不对,他没问,不代表他不想知道。 之前他虽然也旁敲侧击的问过,不过都被她装傻或者转移话题给糊弄过去了。 她知道只要没有得到答案,总有一天他是会直接问的,只不过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罢了、 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是实话实说,还是编个合理的理由。 实话实说的话他会信吗?毕竟重生这种事情太过离奇。 编的话,她也还没想好合适又合情合理的理由。 没想好,云桑落干脆沉默以对。 云贺亭知道她又在逃避,无奈地叹了口气,“桑落,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是一家人,我是你的阿兄,不管有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我不知道我不在的这八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从一个开朗爱笑的姑娘变成了如今成熟稳重,又谨小慎微的模样,但是我知道,在我不在的日子,你一定受了许多苦和伤害。” “你努力让自己变强,不光是为了能保护自己,保护阿爹阿娘和安年,还为了报仇对吗?” 云贺亭目光锐炬,步步紧逼,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 休的样子,云桑落闭上眼睛重重吐了一口气,然后红唇微动轻吐出一个字: “是。” 尽管已经给预想过这个答案,但是此时亲口听她回答,云贺亭的心还是狠狠颤了一下。 虽然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能让她做出如此大的改变,一定是极大的事情,而且几乎可以肯定是关乎生命安全的,不然桑落现在不会拼命练武。 家里除了阿爹都妇孺弱小,而且阿爹因为早年受伤没得到及时医治,落了病根,也不如其他男子壮硕,他真的不敢想,他们当时是怎么过来的。 云贺亭心中百感交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谁?” “阿兄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云桑落不答反问,“或者说,以阿兄的聪慧和敏锐,会没有怀疑的人选?” “真的是桑荷?” 这是云贺亭根据这些日子的种种以及得到的消息推断出来的唯一怀疑对象,也是他最不愿意怀疑的。 云桑荷和云桑落一样,都是他从小带大的妹妹,从小懂事乖巧,去参军之前,只要他出门干活,她一定会在门口等自己回家。 他去参军的时候,她哭得稀里哗啦,一遍又一遍叮嘱自己要早点回来。 虽然说再见之后 他们的身份都变了,他们之间多了一层君臣关系,也陌生了,再不能像之前那样做兄妹,云桑落也说了她已经不是以前的云桑荷,但是终究相处了那么多年,那些年的兄妹情分做不得假。 所以,哪怕她不认他们,只有君臣这一层关系,他也是希望她能好好的。 做敌人,他是真的没想过,也不愿! 可是现在...... “不。”云桑落看着天边最后的残阳,一字一顿,一字一顿地说道,语气格外认真,“是姜雪宁,不是桑荷。” 姜雪宁只是占着桑荷的身体,别人的东西,不管占多久,都不会是自己的。 山鸡永远变不了凤凰,姜雪宁也永远不会是云桑荷。 永远不会是! “什么意思?” 云贺亭正感叹呢,听到云桑落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这每个字他都认识,也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有点儿不太懂了呢? “意思就是,姜雪宁和云桑荷是两不同的个人。”云桑落转身看着他,“姜雪宁只是占了桑荷的身体,但她不是桑荷,我这样说阿兄能明白吗?” “姜雪宁占了桑荷的身体?”云贺亭眼中满是不解和震惊,以前倒是听过山精鬼怪之类的故事, 但是那只是故事,现实生活中是没有听说过的。 云桑落叹了口气,“阿兄如果实在想象不了,也可以理解为借尸还魂。” “借尸还魂?” “嗯。”云桑落点点头。 “桑荷十三岁那年落水昏迷,醒来后性格大变,再无半点儿之前的影子,还失了许多记忆,大夫说她是因为落水伤了脑袋,可是一个人十几年的习惯,又怎么会因为失忆就完全变了个样呢。” 这个云贺亭认同的,十几年的习惯,早已刻进骨子里,怎么可能轻易改变。 不然怎么会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个说法。 再者,失忆只是脑海里的记忆没了,身体上的记忆却还是有的。 “所以你怀疑桑荷的身体里面换了一个人?”云贺亭剑眉轻蹙,眼底眸色晦暗不明。 云桑落摇摇头,“不是怀疑,是肯定!” 说罢不等云贺亭开口,又继续道: “我知道不管借尸还魂还是抢夺他认识身体都太过离奇,平时当故事听一听还可以,但是突然间要自己相信却是有些难的。” 说着顿了顿:“况且事实到底如何,也不能光凭我一张嘴说,阿兄能凭一己之力成为大将军,想来也不是如此草率之人。” “阿兄可以去求证 ,去看看现在宫中的乐宁公主到底是不是桑荷。” “虽然说阿兄离家八年,但是桑荷也是由你带大的,和我们一起做了那么多年的家人,阿兄若是要去求证的话,想必也是不难的。” 云桑落说着把手中的长枪往前一掷,长枪稳稳落在兵器架上,“阿兄慢慢想,晚饭差不多要好了,我先去洗漱一下。” 说完拿起自己的剑,踏着太阳最后的光晕离开了校场。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的身上,好似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晚风将她的长发吹起,美得像一幅画卷,却又给人一种孤独冷寂的感觉。 云贺亭一不小心,就看得出了神,直到云桑落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转角,他才回神。 然后,想起自己还没问姜雪宁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想追上去问,但是想了想又止住了脚步。 今天逼她说出这么多已是不易,她没主动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不想说,至少现在还不想,若是逼得狠了,怕是会适得其反。 罢了,反正已经开了口子,后面也不会有这么难了。 云贺亭这样想着,整理了一下兵器架上的兵器,也离开了,没注意到回廊的梅树旁,站着自云桑落离开后就出现在那里的云安年。 第52章 帝王疑心 时光匆匆,三天的时间转眼过去。 在云贺亭和顾砚尘的暗中帮助下,大理寺卿徐展鹏调查调查顾砚尘遇刺失踪一事也有了结果。 其实也不算真正有结果,只是查着查着,线索就指向了太子姜景轩,皇帝就不让查了,从谢家旁支找了个替死鬼,然后以安抚顾砚尘受惊之名送了些赏赐给他,这事儿就算有了结尾。 反正谢家是太子的母家,一直以来都是为太子办事,而顾砚尘前段时间刚好弹劾了太子,害得他不仅被禁足,还丢了手里的差事,谢家为他出气也说得过去。 顾砚尘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什么也没说,很平静地接受了,还让来送赏赐的福喜替他谢谢陛下。 虽然之前来给顾砚尘送赏赐他也会这样说,但是那只是意思意思,做一下表面工作,那敷衍之态,只要不是哥缺心眼都能感觉得出来。 这次的,虽然他还是一样的端着那股高冷范,福喜却觉得这话好似比平日里多了两分真诚,但是看看顾砚尘那张拒人千里之外的脸,又有些不确定。 就这样,原本福喜是受天顺帝的吩咐要查探一下顾砚尘的真实态度的,最后却只带了满腹疑惑回去,然后为了避免责罚,他只好对天顺帝说顾砚 尘对这个结果没有什么异议,谢恩也很真心。 却不想,这句话让天顺帝疑心骤起, 他相信他面上肯定是没有异议的,只有傻子才会当着别人的面把不满表现在脸上,但是说他谢恩很真心,可信度就不太高了。 可是福喜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难道他被顾砚尘收买了?不然他为什么要替顾砚尘说好话。 再想想,又觉得不对。 顾砚尘什么性子他很清楚,说这种话只会让他怀疑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或者不满。 所以,福喜对顾砚尘明捧暗踩,其实是在为别人办事? 那这个别人,又会是他的那些儿子中的哪个呢? 他还活得好好的,他们就开始肖想他的皇位了吗? 还有福喜,他这么早就迫不及待的想另觅新主了吗? 这样想着,天顺帝看向福喜的眼神带上了几分审视。 福喜虽然低着头,但是跟在天顺帝身边二十多年,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他早已熟悉无比,低着头都能感知得清清楚楚。 二十多年忠心耿耿,兢兢业业,甚至还为他挡过刀,只是因为一次失误就怀疑自己。 福喜瞬间觉得有些心寒,腰都不知觉的弯了两分。 得亏天顺帝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 光,不然就他那多疑的性格,还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而端茶进来的小太监却正好看得清楚,在换了茶出去后,就把消息传了出去。 铁衣收到消息后,再次对自家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只是轻轻一出手,就让皇帝老儿对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老太监产生了怀疑。 虽然现在还相安无事,但是信任这种东西,一旦出现了裂痕,就再也没有修复的可能,崩塌和碎裂只是迟早的事。 同时铁衣也在心里感慨,还好当年没被其他人捡去,不然要是命不好跟了自家公子现在那些对手,什么时候就被主子坑死的都不知道。 幸好幸好,老天爷虽然早早就带走了他的父母,但是给他了一个好主子,脑子好使有实力,待他们还好,虽然有时候会觉得有点儿无语,但是都不是问题。 要是主子都能事事顺他们这些做下属的心,那这个世界该有多癫? 为了让自己永远有这么好的主子,铁衣决定加倍努力去找金羽梦莲和玉火云芝这些他们家公子等着救命的药材。 ........ 另一边。 顾砚尘遇刺一事高拿轻放,是因为皇帝要保太子,平衡朝堂,所以大理寺卿徐展鹏尽管心里不愿,也没再说什么。 世间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黑与白都不是最重要的,平衡稳定才是。 为了江山稳固,朝堂平衡,他可以退让原则。 但是其他事情他就不愿意了。 比如云桑遇刺坠崖一事。 为了避免皇帝和稀泥或者冷处理,他把从姜雪宁邀请云桑落一起去祈福,到她临出发改主意让太监去传话,传话又传了什么,云桑落自行前往后她又称病没去,而后又发生了封城梦抓刺客的事。 再到云桑落收到姜雪宁的信前往白云寺后山赏景,结果却遭到刺杀坠崖。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一点一滴,都理得非常清楚,并且选择隔天在早朝时候上奏。 “你的意思是,乐宁公主要害云桑落?”天顺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徐展鹏。 他原以为顾砚尘的事情他都高拿轻放了,云桑落坠崖一事也应该让它就这样过去了。 没想到,他竟整理得如此清晰清楚,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提出,这下他就算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不能了。 毕竟云桑落也大臣家眷,还是现在风头最盛的将军府的小姐。 “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徐展鹏态度恭敬,“臣只是觉得这一切太过蹊跷,而且云姑娘在白云寺留宿的禅房还有乐宁公 主邀请她去后山赏景色的书信。” “臣以为,若这事不是乐宁公主所为,就是有人想陷害乐宁公主,借机挑拨皇家和将军府的矛盾,其心可诛,必须要严查严惩,还乐宁公主清白,也给云姑娘和将军府一个交代。” 云贺亭为姜国的安稳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的妹妹险些在天子脚下丧命,于情于理,确实该给个交代,不然会寒了他的心。 而他的心还真不能寒,起码现在还不能。 因为戎狄是俯首称臣了,但是南疆西域这些国家还没有呢,且现在还有想蹦跶起来之势。 姜国早些年重文轻武,所以得用的武将很少,云贺亭这样将才更是伸出一只手来数都嫌多。 但是姜雪宁又是自己的女儿,好不容易才找回,亏欠她良多,若这件事真的跟她有关,他真的要处罚她不成? 天顺帝觉得姜雪宁没有害云桑落的理由,但是整件事理下来,又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突然,他想起姜雪宁流落民间的时候就是被云家收养,又把目光转向云贺亭: “云爱卿,此事你怎么看?” “一切由陛下做主。” 云贺亭这个回答跟没回答似的,天顺帝表示很不满意,又把目光转向顾砚尘。 “那顾爱卿呢?” 第53章 真情实感 “臣觉得徐大人说得对。”顾砚尘站出来拱拱手,“查出真相,给云姑娘和将军府一个交代,也还公主清白。” “臣等附议。” 顾砚尘的话音刚落,一干大臣齐声附和,这下天顺帝就算再不愿也只得同意了。 “那一会儿徐爱卿和云爱卿一起御书房吧,还有把云桑落和公主叫来。” “臣遵旨。”云贺亭和徐展鹏齐声应道。 “陛下圣明。” 福喜应了一声,躬身从一旁退下出去安排人去传唤云桑落和姜雪宁了。 大殿回归安静,天顺帝眼神晦暗不明,盯着下面一干大臣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再次把目光落在云贺亭的身上。 “朕听说云桑落坠崖是顾爱卿所救?” “正是。” “顾爱卿为何会在白云寺后山的悬崖底下?” 天顺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紧紧地盯着顾砚尘,声音古井无波,却给人一种压迫感,并还不断放着属于帝王的威压。 云桑落坠崖,顾砚尘正好在下面,这也太巧了些,让他不得不怀疑。 一干大臣个个脑袋低低,大气不敢出。 当然,云贺亭之所以低头,只是为了不给天顺帝有借口找他的事,他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跟阎王做了无数次斗争,好几次甚至都看到了奈何桥,这点儿威 压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顾砚尘虽然不像云贺亭那样爬过战场上的尸山血海,但是他见过亲人倒在自己面前,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园血流成河,后面被下毒,被抛弃,割袍断义离开师门,九死一生...... 这些经历足以让他内心强大,无懈可击。 而且他在月空山的寒域练了八年的剑,他的心早已和月空山寒域的冰一样冷硬。 他要是惧这所谓的帝王威压,当初都不会铤而走险设局入朝. “回陛下,臣无意间听闻白云寺后山的悬崖底下有一处寒潭,降燥舒缓的效果极好,您也知道,臣体内有奇毒,每逢毒发的时候浑身燥热,宛如万蚁噬心,极其痛苦。”顾砚尘轻轻拱手躬身,语气平常。 顾砚尘体内有毒一事天顺帝是知道的,而且其一种就是他下的,毒发的时候什么样的他也见过,所以顾砚尘这个说辞并无不妥,甚至十分合适。 以他的本事,找到白云寺后山悬崖底下的寒潭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他还不太相信,有些事情如果太过巧合,那么一定是有问题的。 “所以,你是去泡寒潭,然后正好遇到了坠崖的云桑落?” “是。”顾砚尘回得毫不犹豫,面上更是一派坦然。 他知道天顺怀疑, 但是这本来就是事实不是吗? 看到云桑落突然从水中冒出来的时候他也很懵好不,甚至还因此运功岔了气,差点儿就淹水里了。 “陛下若是不信,可派人悬崖底下查看。”顾砚尘见天顺帝半天不说话,又道。 “罢了。”天顺帝摆摆手,“爱卿受苦了,你身上的毒,朕会命太医院快研制出解药的。” 顾砚尘敢让他派人去查,那悬崖底下必然是有寒潭的,并且极可能是除了寒潭而外,什么都没有。 既如此,又何必浪费那些人力。 “多谢陛下。” 其实这话天顺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只不过以前都是私下和他说的,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还是第一次。 不过都没什么区别,听听就好。 而众大臣这才知道顾砚尘身体不好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还是中了这么厉害的毒。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有没得到,若是他们如此,也会极力隐瞒的。 毕竟身居高位却身中剧毒并不是什么好事,会影响下面追随人,也会让敌人更加有机可乘。 可是现在,却被皇帝逼得不得不当众说出。 唉~伴君如伴虎啊,伴君如伴虎! 一时间大家看顾砚尘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同情。 当然,谢修齐这这种天天盼着 顾砚尘死的人,自是开心不已,甚至还在心中高喊老天有眼。 天顺帝没想到逼问顾砚尘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问到不说,反而给他博了同情,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就不好的心情更不好了。 “好了,没别的事的话今天的早朝就到此为止吧。” 大清早的皇帝就抽风,这早朝大家早就上得够够的了,所以听到这话,大家立齐声道:“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大家迫不及待想要下朝回家的样子,天顺帝的心情又差了两分,起身冷哼一声,用力甩了一下衣袖离开了。 一干臣舒了一口气,也准备走人。 但是眼看就要迈到屏风后的天顺帝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吓得一些人刚抬起的脚就那样顿在了半空中。 就在大家担心不已,脑子飞旋转天顺帝又想干什么的时候,他看着顾砚尘开口了。 “既是顾爱卿救了云将军的妹妹,那一会儿你也一起御书房吧!” 不知道天顺帝又想搞什么幺蛾子不过顾砚尘还是从容应下:“臣遵旨。” 天顺帝说完转身大离开了,这没再半途停下,走得很干脆,众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也纷纷离开。 不过一出金銮段就三三两两走在了一起,小声讨论着顾砚尘中毒的,不 过大部分人都不是觉得可惜就对他表示同情。 毕竟他还这么年轻,又这么有才华。 虽然他平时老和他们作对,有时还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们。 但是他的才华是毋庸置疑的,也确确实实为姜国百姓谋了许多福祉,若英年早逝,那也太可惜了。 在大家的交谈中,叹息声一声接一声传出。 谢修齐倒是高兴得很,而且他这人脑子不太好,又记吃不记打,经常仗着有个三朝元老的爹和当皇后的妹妹和别人贴脸开大。 他本就与顾砚尘不合,加上之前又被他摆了一道,很是不爽,觉得这正是个奚落顾砚尘的好时机,就贱兮兮地凑了上来。 “哎呀,本官就说首辅大人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身体不好,原来是身中剧,而且听陛下刚才的话的意思,首辅大人这毒还不好解,首辅大人可要多加小心啊,不然哪天毒发,一不小心去见了阎王可就不好了。” 闻言,顾砚尘停步转身,语气嘲弄地轻呵了一声。 然后,在谢修齐还没收起脸上那贱兮兮的表情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抬脚朝他踹了过去。 他也早就看谢修齐不爽了,所以这一脚踹得充满了真情实感,得亏谢修齐长得高,又不清瘦,不然高低也得给大家表演一个抛物线落地。 第54章 祖坟青烟冒完了 谁也没想到顾砚尘会直接动手,纷纷停步看了过来。 以往也不是没到他面前嘴贱,单是谢修齐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不过他从未动过手,要么是直接无视,要么是语言还击,光是靠嘴,他就已经能把人气死了。 这二话不说就直接动手还是第一次。 看来被陛下逼得当众说出自己身中剧毒这事确让他心情很不好,不然以他的性格他不会做这么没风度的事情。 “你......你.....居然敢打我?”谢修齐的屁股扎扎实实地砸在地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不过不影响他的眼神要吃人。 按年龄算,他都可以做顾砚尘的爹了,而且他还是皇后的亲哥哥太子的舅舅,顾砚尘却半点儿不顾忌,当众将他踹倒在地,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留! 谢修齐心里怎么想的别人不知道,他们只知道他说的这话真的是没法听。 打都打了,还问别人竟敢打他这种话,怕不是刚刚摔的不是屁股而是脑子哦。 不过大家再无语也只是在心里吐槽一下,谢家他们惹不起。 “一个尚书,面对本首辅不但不行礼,一口一个本官,还出言嘲讽,不遵礼法,以下犯上,不该打吗?” 顾砚尘转了转手腕,语 气嘲讽,看他的眼神更是像在看什么脏东一样。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加上周围的人都在看笑话,没有一个人帮他说话甚至扶他一下,一旁的太监倒是想来扶,不过被顾砚尘一个眼神就吓得重新回去站好,连看都不带往这边看。 谢修齐觉得难堪极了。 他是谢家嫡长子,父亲身居高位,从小就被人尊着敬着,后面妹妹又入宫做了皇后,那更是走到哪儿都被人吹捧。 今天这般被人当众用脚踹还第一次! 他以前也对顾砚尘冷嘲讽过,但是他也没有动过手,最多就是反讽他几句。 他以为今天也会像之前那样,毕竟他们谢家的实力在那里。 顾砚尘觉得这种蠢人看多了会影响脑子,丢下一句,“谢阁老与谢皇后的面子是有限的,下次再到本官面前来出言不逊,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然后拂袖而去。 方才想扶谢修齐的小太监见顾砚尘走了,赶紧过来扶他。 谢修齐更气了。 明明他是尚书又是国舅,宫中的小太监却连扶他一下都要看顾砚尘的脸色! 谢修齐很想硬气的不要小太监扶,但是摔得实在太痛,其他人又不扶他,只得拉着一张脸接受小太监帮忙。 张 成仁看着他那又丑又蠢的样子,觉得没救了,啧啧两声,迈着悠闲的步子走了过去。 略带嫌弃地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看他刚坐的那块地板,然后很夸张地“嘶~”了一声。 “没事吧?” 对于谢修齐来说,张成仁的讨厌程度仅次于顾砚尘,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当场没好气呛了回去? “你看我像没事的吗?长个眼睛是出气的呀?” “诶~”张成仁摆摆手,“谢大人别激动,别激动,我没问你,我是问地板。” “......” 张成仁这话实在是出乎人的意料,又着实好笑,特别是他看着那地板满眼心疼的样子,让人真的憋不住。 “噗嗤~” “哈~” 有人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 谢修齐一个气结,然后本就还没站稳的他又再次摔到地上。 这下笑声更多更大了。 “你......你们......嘶~哈~” 谢修齐疼得脸都变了形,要不是谢家子弟从启蒙开始就要求学习仪态礼仪这些,早就哇哇大叫了。 张成仁环顾了周围一圈,一脸不赞同,“我说你们干什么呢?一个个都没事干吗还不赶紧回 家,谢尚书可是我朝栋梁,还是国舅爷,他的笑话是你们能看的吗?自己什么身份不知道啊!” 听到这话话,众人才恍然回神。 谢修齐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不足为惧,但是他背后的谢阁老和谢皇后可不是啊。 那两人都是阴狠毒辣之辈,并且两人都把谢家的荣耀和颜面看得比命还重。 要是被他们记恨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们可不像顾砚尘和张成仁,光脚不怕穿鞋的,并且皇帝为了对抗谢家还会护着他们。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溜了。 众人瞬间鸟作兽散,很快就只剩张成仁和小太监以及一旁站岗的侍卫了。 “需要帮忙吗?”张成仁见谢修齐试了一下没能起来,好心的伸出了手。 不过那腰都没弯一下的样子,一看就没有诚意。 “少在这里假惺惺!”谢修齐冷哼一声,再次在小太监的搀扶下起身,然后把张成仁上下打量了一遍,语气嘲讽: “张大人不是向来和首辅关系不好吗?最近几次三番为他说话,怎么,装不下去,准备投靠他了?” 张成仁得天顺帝看重,他们谢家,包括二皇子三皇子那边都有给他递过橄榄枝,只是他一副清高之态全部拒绝了。 本 来听到谢修齐说他装不下去了,张成仁的心里还咯噔了一下,不过听到他后面的话又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轻嗤一声;“尚书大人,别人都是年纪和脑子一起长,您是只长前者啊,这多冒昧呢。” 说着又啧啧两声:“谢家昌盛了好几代,怎么你们家祖坟这青烟是冒到你这里冒完了吗?” 张成仁字字句句都在讽刺他愚蠢,谢修齐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张成仁却还没放过他,顿了一会儿又继续道: “有一说一,就你这脑子,也就命好投了个好胎,不然你要是与我和首辅大人一样从小孤苦无依的,要饭你都抢不到好地方,还当尚书?做梦都不给这么做!” “我要是谢家祖先,知道有你这么蠢的后代,在下面的抬不起头来,让阎王爷弄灰飞烟灭得了!” “你......!” “别你呀我的了,这里不让睡觉,要睡回家睡去!” 张成仁说完话甩甩衣袖扬长而去,留下谢修齐在那里气得脸红脖子粗,仿佛下一刻就会背过气去。 一旁的小太监见势不妙,说了几句,“尚书大人,小的给您叫太医去。”让撒腿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跑去。 张成仁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云桑落的马车也刚好到。 第55章 装柔弱失败得很彻底 迎面碰上,张成仁主微微颔首打招呼,“云姑娘。” “云小姐,这是御史张大人。” 这声招呼打得云桑落甚是疑惑,他俩又不认识,甚至今天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算张成仁因为云家的马车猜出她的身份,但是为什么会主动跟她打招呼呢? 他俩不认识,御史府和将军府也没有交集,他也不需要攀附将军府什么的,他的身份也没必要主动跟她打招呼,这突如其来的招呼着实让人有些猝不及防。 而且根据前世她对他的了解,他也不像这么热心有礼貌的人呢。 “云小姐,这是御史张大人。” 一旁的太监以为她不认识张成仁,主动为她介绍。 云桑落闻声双手交叠于小腹,微微欠身回了张成仁一礼:“张大人。” 现在不是纠结疑惑的时候,时间地点都不对,以后总有机会弄清楚的。 看着落落大方,行礼端庄标准的云桑落,张成仁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之前心中的疑惑似乎得到了答案。 云桑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回了之后就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皇宫大门前往御书房。 张成仁侧目看了一眼,也提步准备离开,不过刚走两步,就被叫住了。 “张大人留步,张大人 ......留步。” 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脚步飞快,生怕慢了就赶不上了一样。 张成仁停步转身,“公公有何事?” “陛下传......传您去......去御书房。”跑得太急,小太监气都不大顺,看得张成仁甚是疑惑。 这个点天顺帝不应该是在准备审理云姜雪宁谋害云桑落一事吗?这事儿跟他可没有半点儿关系,叫他去做什么呢? 难道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 “陛下可有说是何事?”张成仁一边在心里以后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小太监。 小太监摇摇头,“福喜公公没说,奴才不知。” 这小太监是在御书房外负责传话跑腿的,没有资格进御书房,如果福喜不说,他确实不知道。 张成仁只好换了一个问题:“现在御书房都有哪些人?” 这个小太监是知道的,且也不是不能说,便爽快地道:“有乐宁公主,首辅大人,云将军,徐大人,对了,在奴才来之前,国舅爷也进去了。” 国舅爷谢修齐? 张成仁大概知道天顺帝要传他去的原因了,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谢修齐一通,然后跟小太监说了句,“有劳公公。”重新进了宫门。 张成 仁和云桑落是差不多一起到的,两人刚到御书房门外,就听到了谢修齐的鬼哭狼嚎的声音。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老臣只是提醒顾首辅要注意身体,他就对老臣动手,把老臣打成这样,他不识好歹也就算了,还目无王法,在金銮殿外就动手,这简直没把陛下您放在眼里啊。” 谢修齐是什么德性天顺帝一清二楚,他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他先招惹顾砚尘的,不然顾砚尘哪有功夫理他。 这次逼得顾砚尘对他动手,肯定是嘴贱得过分了。 不过知道归知道,该走的形式还是要走一下的。 天顺帝清了清嗓子刚要说话,福喜就走进来报告,“陛下,张大人和云姑娘到了。”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成了,“宣。” 随着福喜一声,“张大人和云小姐请。”云桑落和张成仁一前一后踏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属于姜国的机密要地,加上天顺帝内每日在这里批阅奏折,与大臣商讨政事,守卫重重,不管是里面还是外面都藏了许多皇家影卫。 任何人无召不得入内,哪怕是太后和皇后这两个姜国最尊贵的女人。 在太子姜景轩登基后,姜雪宁作为一路扶持他上位的长公主,倒是来过 几次,不过她每次都是自己进去,从来没带过人。 所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还是第一次来,倒是跟想象中差不多。 只是刚进去,就感觉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云桑落不用看都知道那是来自谁,心里冷笑一声,若无其事地和张成仁一起走上前给天顺帝行礼。 “民女/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天顺帝抬抬手,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悲喜。 “谢陛下。”两人谢恩后起身退到一边。 然后云桑落又跟在场的其他人一一认真行礼问安,没办法,谁让她身份最低呢。 这里的这些人,不是朝臣就是公主,只有她什么也不是。 而张成仁虽然也需要跟他们行礼,不过他有官职在身,又深得天顺帝看中,只要意思到了就行,哪怕面对姜雪宁,也只是挑不出理。 认认真真,恭恭敬敬?不存在的! “姐姐不用多礼。” 云桑落走到姜雪宁跟前,膝盖刚要弯下,姜雪宁就一把扶起她,满脸欢喜,眼里更是一片真挚。 “多谢公主。”云桑落浅浅一笑,“礼不可废。” 说完不顾她的阻拦,认认真真行完了礼。 “姐姐果然与 我生分了。”姜雪宁啜泣着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都怪我,一直没有去看姐姐,姐姐是该怨我的。” 姜雪宁戏精上身,说着说着就真哭了起来,那泪珠子跟有开关似的,一颗接一颗往下掉。 她本来就长了一副好样貌,精致的鹅蛋脸,杏眸柳眉,给人一种温婉恬静的感觉,脸上之前被她伤到的地方也在脂粉掩盖和珍珠花钿的装饰下看吃不出痕迹,反而还给她增加了几分别样的美。 现在眼眶微红,泪珠欲落不落的样子又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破碎感。 只可惜在场的六个男子中,天顺帝是她爹,谢修齐是她舅,而徐展鹏年纪可以做她爹又是个老古板。 剩下的顾砚尘不近女色,还讨厌矫揉做作的人,而张成仁从刚刚的反应来看也不待见她。 顾砚尘倒是眸底有些许触动,不过很快就消失不见了,然后也没有什么动作。 至于云桑落,若是真正的云桑荷跟她撒娇,她肯定会事事依她。 但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姜雪宁,她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把她剁碎了喂狗。 忍住没扇她已经是她有理智了,其他的反应?有不了一点! 所以,姜雪宁这一招装柔弱,失败得很彻底! 第56章 高手过招 “妹妹说的哪里话。”云桑落起身微微一笑,“你我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却做了十多年的姐妹,这些年不管是阿爹阿娘还是我和安年,早已把你当做真正的云家人,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因为一时分开而生分呢?” 姜雪宁怎么也没想到云桑落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反应,心中更是疑惑不解。 云桑落不是该畏畏缩缩,嘴笨口拙,就算有委屈也只会咽到肚子里吗?怎么跟她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姜雪宁这个反应倒是在云桑落的意料之中,甚至比她意料之中还要大一点,心中漠然。 见姜雪宁似要开口,又接着道:“若是与你生分,姐姐又怎么会接到你的祈福邀请的时候高兴得睡不着,到了约定当天,本是想到宫门口来接你的,但是你派人说各自出发会快一些,然后姐姐迫不及待的去了白云寺,那还不是想快些见到你吗?” 说着叹了口气,音调开始变低,语气里满满的遗憾和难过,“只是那天姐姐从早上等到了日落,也没等到妹妹,真的好生令人难过,我还给带了你最喜欢的桃酥,那是阿娘亲手做的......” 云桑落越说越难过,到最后声音 都带上了哽咽,眼眶也红了。 若不是云贺亭知道她其实是恨姜雪宁恨到想要她的命,都要被她给骗了。 顾砚尘看着云桑落眼角的泪珠子,眸色晦暗不明。 张成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徐展鹏,听到云桑落的话心里不由得得唏嘘不已。 他调查只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和结果,但是这其中的细节是不知道也没法知道的。 云小姐真是个重情重义,品行高洁又有分寸的人啊,养妹成了公主不攀附,也不到处宣扬,更不打扰,大老远去白云寺还不忘记给乐宁公主带最喜欢的桃酥。 其实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呢,到底是心性淳朴。 反观这乐宁公主,主动约的人家,结果她自己不去,然后不派人去说一声,让人云小姐一直在那里等。 人品高下立见。 说实话,身为大理寺卿,他的消息并不闭塞,但是在接手这桩案子之前他都不知道收养乐宁公主的人家就是云家,除了云家人不说而外,明显有人在故意隐藏消息。 至于是谁,那就不好说了。 云小姐和云父云母无召不能进宫,但是乐宁公主出宫却容易许多,他们无法进宫来看她,但是她完全可以出 宫去看他们啊。 可是这些日子,除了他接手调查首辅大人遇刺一事那天她去过一次将军府而外,其他并未听说。 哪怕是云小姐失踪,云父云母受不住打击病倒的时候也没见她去看一眼或者叫个太医去看看。 至于那天去,谁知道她到底是去干什么。 唉~果然皇家无情。 还有这皇宫,真是个神奇的地方,这么快就把一个淳朴善良的人变得自私冷漠又无情。 徐展鹏对姜雪宁之前其实并不了解,只是看到云桑落善良大方,觉得她也是一样的。 毕竟是从小受一样的教养,吃一样的饭。 几句话的功夫,徐展鹏对姜雪宁这位帝后放在心尖尖的公主印象差到了极点。 而姜雪宁,虽然不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但是云桑落那话里有话的话已经足够让她抓狂了,此刻在御书房的人都是人中龙凤,个顶个的聪明,怎么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云桑落这是要毁了她的形象和名声吗? 要是今天在场的是一些不重要的人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这些人大都是京城贵圈举足轻重的人啊,特别是还有张成仁这个谁都敢弹劾,嘴跟吃了死老鼠一样的御史在。 姜雪宁觉得云桑落 是故意的,但是她又一脸无辜真诚,脸上的伤心更是看不出表演的痕迹。 更何况她就一个乡下土妞,没文化没见识,根本就不会演戏,去个县城都畏手畏脚的,那心眼儿更是实诚得跟个傻子似的。 虽说她这些日子请了教习嬷嬷在府中教规矩,但是规矩可以学,说话可以学,脑子和心计却不是教一教就能学会的,更何况才这么短的时间。 所以,她的这些话只是出于真心和实话,并没其他意思? 真是的,不会说话说这么多干什么,又没人会把她当哑巴,跟教习嬷嬷学了几天不秀一下难受是不是?! 姜雪宁一边在心里埋怨一边在想着要怎么补救。 看着眸底神色变来变去的姜雪宁,云桑落不由得在心里冷笑。 不是要演戏吗,来啊,一起演啊。 这样才好玩不是吗? “都怪妹妹身体不争气。”姜雪宁握住云桑落的手,语气真挚,“姐姐有所不知,妹妹刚进京,就被人伤了脸,后面又水土不服,所以一直没能去看你们。” “我何尝不想念你们呢,实在是不想让你们担心,身体好一些后,本想叫你们来宫中叙一叙的,但是又怕你们紧张,所以便只好借祈福 之名把你约出去,不成想,临出发前,又犯了病,所以才没去成。” “当时我晕过去了,宫人们忙着照顾我,也就没想起来派人去通知你一声,是我的错,姐姐怨我,我没怨言。” 姜雪宁说着,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泪,那模样要多伤心就有多伤心,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云桑落怎么为难她了呢。 看得云桑落都忍不住想给她鼓掌,这戏演得这么真,比戏台上的角儿都要好上几分,她在她原来的世界就是专门学这种的吧。 不过有一说一,姜雪宁不愧是前世能混成掌握实权的长公主的人,临危不乱,头脑清晰,三言两语就把局势来了个大逆转,把自己从一个不守信用,不知感恩的人变成了知恩孝顺但是又力不从心的小可怜。 但凡脑子稍微不好使一点的,肯定就被她带偏了,比如,因为嘴角能被揍了的谢修齐。 看他的样子是想站起来说两句的,不过看到顾砚尘杀人的眼神之后,又乖乖把嘴闭上了。 没办法,顾砚尘踹的那一脚实在是太疼了。 “姐姐不说话,是不肯原谅我吗?” 云桑落没着急开口,姜雪宁以为她无话可说了,又添了一把火。 第57章 姐姐会相信我的对吗 “怎么会?”云桑落双眸含泪摇了摇头,“姐姐只是觉得在你遭受危险和病痛的时候都没能陪在你身边,甚至都不知情,觉得无颜面对你。” 看到云桑落脸上熟悉的心疼和后悔,姜雪宁的心放下了一半,轻轻笑了笑,一副乖巧又懂事的模样,“是我不想让姐姐担心,姐姐千万别自责,不然我......” 天顺帝看得差不多了,所以没等她说完便出声打断: “看你俩如此姐妹情深,想来说乐宁要害云将军的妹妹的事是误会无疑了。” 姜雪宁听到这话转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天顺帝,“父皇您说什么?我要害云......姐姐?” “父皇,这是谁传的谣言,我怎么可能会害姐姐呢,若是没有姐姐一家我可能都不会活到现在,他们一家相当于我们的救命恩人,且我和姐姐感情一直都很好,我就是害自己也不可能害她。” 姜雪宁越说越气愤,最后直接冷了脸,“父皇,你必须要把那个造谣生事的人找出来,他说这种话不但会毁了儿臣的清誉,还会让姐姐和贺亭哥哥他们误会,这是要挑拨我们皇室和将军府的关系啊。” “这种人居心不良,必须严惩不贷,不然迟早对我们姜国的安危造成危害。” 若不是在场的都是人精中的人精,也都大概知道她这些日子都在干什么,都要被她这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给骗了。 天顺帝却很高兴她能有这么快的反应和如此觉悟,爽朗地笑道:“乐宁不愧是我姜家孩子,虽然从小流落在外,没能读书认字开阔眼界,却依然心怀国家大义,朕心甚慰,朕心甚慰啊。” 这话听得云桑落心中直犯呕,一句姜家的孩子,就把他们云家十几年的教养全给抹去了,这么厉害怎么不上天呢。 虽然此刻站在这里的不是他们家养了十几年的那个人,但是天顺帝不知道不是吗? 天顺帝这不要脸的话云桑落想起了村里的一些大娘,如果孙子孙女听话懂事聪明,就说是他们家的血脉好,反之,就怪孩子的娘没教好管好,然后对孩子的娘不是阴阳怪气就是大骂特骂,有的甚至还动手。 可谓是不要脸至极。 原以为这种情况只会发生在那些没教养,没文化,没见识,心肠又坏的人身上,却不想,堂堂天子,也是这狗样。 简直吐了! 突然,云桑落有些庆幸姜雪宁是个有脑子又不小家子气的,不然若是个没脑子的,回宫后处处惹祸,所言所行皆上不得台面,就天顺帝这不要脸的想法,还不得迁怒他们将军府啊。 这可能也是姜雪宁的好脑子对他们唯一有利有用的地方了。 不过姜雪宁听了很开心,撒娇似地跺了跺脚,“哎呀父皇,乐宁虽是女子,但是有国才有家的道理还是懂的。” “国家强大,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才能少一些像贺亭哥哥这样从小要背井离乡,奔赴战场,抛头颅撒热血的男儿。” “他们很多都是家中的长子或者独子,他们父母也是需要他们照顾的,更会在家中担心得吃不好,喝不好。” 姜雪宁说着抹眼泪,转头看着云贺亭,“贺亭哥哥去从军那些年,家中真的很不易,还好贺亭哥哥平安回来了,不然......” 云贺亭本来对她说的这番话挺动容的,毕竟事实确实如此,战争的残酷残忍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只是姜雪宁左一声贺亭哥哥,右一声贺亭哥哥,听得他直皱眉。 桑荷从来不会这样叫他,她和桑落一样,都是叫他阿兄, 撒娇和犯错的时候会叫哥哥。 贺亭哥哥这种矫揉造作的叫法,从未有过! 而且她的眼神,哪怕再装可爱无辜,演得再好,眼底的精明和算计也掩盖不掉。 还有她前面说的那些话,看似在为自己辩解,实则在对桑落步步紧逼,若不是桑落反应足够快,现在已经是哑巴吃黄连了。 所以,她真的不是桑荷! 若不然,她是完全没有必要对桑落耍这些心眼和伎俩的,真诚坦白足矣。 姜雪宁这番话让天顺帝更高兴了,姜雪宁趁机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父皇,您还没告诉儿臣到底是谁造的谣呢,儿臣想看看到底是谁良心这么坏?” 说完还气鼓鼓地哼了一声,嘴巴也不高兴地嘟了起来。 十五岁靓丽娇俏的她,做着孩子气的动作,说着不符合她的年龄和认知的话,反差感之下,使得她女儿家的娇态尽显。 女儿跟父亲撒娇,这在寻常人家或许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皇家就不同了,在皇家,所有关系都要排在君臣后面,那些皇子公主也从小被如此教育,哪怕他们不懂,他们的母妃也会时刻提醒他们不可造次。 所以他 之前那么宠三公主姜雪莹,除了她的母妃是天顺帝那早逝的白月光发妻的周边,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会像普通百姓家的孩子那样对他撒娇,调皮,极大地满足了他做父亲的心。 只是姜雪宁回来后,他因为弥补姜雪宁,忽略了她,加上之前她因为在宴会上出言不逊被禁了足,天顺帝已经好久没有过那种感受了。 所以姜雪宁的这波表现天顺帝很受用,心情大好,笑声也更加爽朗。 “哈哈哈,宁儿莫急,没有谁造谣,只是徐大人在查案的过程中发现一些事情有些过于巧合,所以想搞清楚一下,并不是怀疑你什么。” 说着朝徐展鹏使了个眼神,徐展鹏会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跟她讲了一遍。 “误会,这绝对是误会。”姜雪宁一听完立马激动得为自己辩解,“父皇,我没有,我也不可能这么做。” 说着再次拉上云桑落的手,满眼真诚,“姐姐,我绝对没有想要害你,你相信我。” 说完没等云桑落说话,又问道:“姐姐你会相信我的,对吗?” 云桑落刚要说话,天顺帝看着她开口了:“云桑落,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第58章 希望你别玩不起 又问她怎么看! 云桑落很想问问天顺帝是不是不会说别的话,上次给她和顾砚尘赐婚也问她怎么看。 她怎么看,她能怎么看? 她这次站着看! 不过心里吐槽归吐槽,问题还是要认认真真,恭恭敬敬地回答的,谁让他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呢。 “回陛下,民女也觉得是误会。”云桑落福了福,“民女与乐宁公主相伴十余载,感情甚笃,她不可能害民女,再说她也没有理由这么做。” 这个回答天顺帝很满意,捋着不太长的胡子一边点一边嗯了一声,“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是一个明辨是非,秉性善良的好孩子。” 徐展鹏:“......”想骂人又不能骂的无力感在此刻达到了极点。 哦,云桑落顺着他的意思说,就是明辨是非,秉性善良,他查案提出合理质疑就不明辨是非,秉性不善良了呗。 活了几十年,第一次这么无语。 云桑落也觉得无语,所以低着头没说话。 天顺帝也没想要她说话,说完顿了片刻又接着问:“徐大人在查案过程中,在白云寺你留宿的房间发现一封乐宁邀请你去后山看风景的信,你收到信后前往后山,途中遇刺坠崖,城 门又因为乐宁遇刺封锁,导致云将军不能第一时间去救你,事情这么多巧合,你真的没有怀疑吗?” 听到这话,云桑落心中的白眼直接翻上了天。 知道这么详细,也知道这么多巧合,还问个屁啊,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的的道理狗都懂好吗。 “回陛下,事情的始末民女也了解了,这次民女遇刺坠崖确实有很多巧合的地方,但是陛下,就像民女方才说的,乐宁公主没有理由这么做,这样做对她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并且坏处一大堆。”云桑落再次福了福道。 “至于那些刺客,我想应该是要去刺杀首辅大人的,只是我恰好经过,他们怕坏事,所以才对我下手的,这是我倒霉。” 天顺帝满意地点点头,“那那封是乐宁的笔迹邀请你去赏景的信呢?” 云桑落:“说实话,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公主写给我的,可是后面仔细想想,既然公主人都已经来了,她身边这么多宫女太监,随便派一个过去知会民女就是了,何必写信让我们都不认识的人送呢。” 说着顿了顿:“只是当时民女只想着赶紧去见公主,便没有多想,所以才遭了祸事,但凡民女当时多想一想也不会发生这 些事,乐宁公主也就不会背上谋害民女的嫌疑。” 云桑落说完跪下朝天顺帝叩了一个头,“民女思虑不周导致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还请陛下降罪。” “那你觉得会是谁给你写的信呢?”天顺帝又问。 云桑落摇摇头,“这个民女不知,不过乐宁公主回京,得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的万千宠爱,肯定会惹人嫉妒,有人想害她也不一定,乐宁公主的字迹简单,想要模仿也很容易。” “再者,就像乐宁公主之前说的,有人想要挑拨皇家和将军府的关系也不一定,阿兄此次大败戎狄,肯定让一些人觉得有危机,小人之心不可不防止,还望陛下明察。” 云桑落这番话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前半部分又说到了天顺帝的心坎,当即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你说的很有道理,想不到你一个没读过书的农家女也有这般玲珑心思,起来吧。” 说罢又看向徐展鹏,“徐爱卿,方才云姑娘说的你可听清楚了。” “回陛下,听清楚了。”徐展鹏道。 “那你接着继续往下查,务必要把那些别有用心,想里间我们姜国的宵小之辈找出来,把他们碎尸万段!” 没有一个帝王忍受 有人想要祸害他的国家,天顺帝亦是。 “臣遵旨。” “父皇,这样的话儿臣是不是就没有嫌疑了?”姜雪宁适时跳了出来。 天顺帝点点头,“这本就是一场误会,你且安心。” 说罢想了想,看着云桑落道: “云将军之妹云桑落,善良聪慧,心思玲珑,明辨是非,加之云家养育公主有功,着封云桑落为云安县主,赏黄金百两。” 没想到天顺帝会来这出,云桑落愣了一下,然后忙跪下谢恩: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知道天顺帝并不想也不会处罚姜雪宁,哪怕他知道姜雪宁有问题,但是又不想让别人说他包庇公主,不辨是非,导致帝王名声有损,传出去让百姓对他更加不满。 是以才一直问她,就是想通过她这个当事人的口说出来。 这样他既达到了目的,又保住了名声,还显得他很通情达理。 若她对他不了解,肯定会觉得他是一个平易近人的好皇帝。 所以她才一直顺着他的意思一步一步帮姜雪宁洗清嫌疑,本只是想留个善解人意,知进退的印象,却不想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意外之喜。 虽然她这个县主只是空有名头,没有 封地,俸禄也不知道有没有,但是有个名头也总是好的。 至于姜雪宁,她不是想姐妹情深的游戏吗,那她就陪她玩好了。 云贺亭也跟着跪下谢恩,“臣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天顺帝抬抬手。 云桑落高兴了,姜雪宁就不高兴了。 没坑到云桑落不说,还让她得了县主的封号,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姜雪宁简直要气死了。 不过她心里纵使千般不愿,面上还得装作高兴的样子恭喜云桑落,谁让她们姐妹情深呢。 而且她也知道天顺帝此举是为了安抚云贺亭,南疆动荡,若是波及到姜国,肯定需要云贺亭出战。 只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姜雪宁暗恨,差点儿就把指甲都掐断了。 看着姜雪宁明明心里呕得要死,面上却不得不装作开心的样子跟她道喜,云桑落心中冷笑。 这才刚刚开始呢,姜雪宁,以后这种机会还很多,希望你别玩不起! 事情解决,天顺帝挥挥手,“大家没事就散了吧。” 云桑落等人当然没意见,摆好姿势准备谢了恩就立马撤,毕竟这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谢修齐却急了,“陛下,您还没给老臣做主呢?” 第59章 尚书大人没事多读点书呢 “做主,做什么主?”天顺帝一脸懵逼,好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天顺帝这明显是不想管了,毕竟那是他自己活该,只可惜谢修齐没能懂,继续声泪俱下地控诉顾砚尘。 “陛下,顾首辅当众殴打老臣,就在金銮殿外,他此举简直目无王法,嚣张至极,半点儿没将您放在眼里,必须加以严惩,以儆效尤!” 谢修齐那义愤填膺的样子,好像恨不得立马把顾砚尘推去午门斩首。 “顾爱卿动手打你?”天顺帝面露吃惊,“他为什么打你啊?” 谢修齐本以为天顺帝会直接质问顾砚尘,却不想,他居然问自己顾砚尘为打他,而且听这语气,但凡顾砚尘有个说得个过去的理由,他今天这顿打就白挨了。 心里咯噔一下,明白天顺帝这是要偏向顾砚尘了,自己闹下去,恐怕也讨不到所谓的公道,还会惹他厌烦。 但是戏台子已经搭好了,观众也已经就位了,他不唱都不行了,别的不说,顾砚尘反正是不会同意的。 “老臣不知啊,老臣只是提醒他要注意身体,他就动手了。” 谢修齐硬着头,脸上努力装出一副委屈和愤慨的样子,说完还不忘恨恨地 瞪了顾砚尘一眼。 顾砚尘那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语带嘲讽,“谢大人若是把演戏的功夫用在政务上,户部现在也不会一大堆问题了。” 说完不等谢修齐有反应又继续道:“尚书大人,陛下信任你才把户部给你掌管,结果你就是这样回报陛下的?我要是你,早就找根绳子上吊以死谢罪了,哪里还好意思到陛下面前来哭诉。” “怎么,尚书大人还是三岁稚儿吗,动不动就哭天喊地的找人告状,就算你是,陛下也不是你爹啊,陛下日理万机,我们身为臣子,该做的是为他分忧,不是给他找事。” 说着把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看你,帮不上帮就算了,还来他面前哭喊,添堵又晦气,你想害陛下是不是?” 说罢,顾砚尘朝天顺帝躬身拱手行了一礼,“陛下户部尚书谢修齐掌管户部多年,问题诸多,且不思悔改,可见其不堪重用,臣建议陛下换能者居之。” “你......!” 顾砚尘开口就啪啪一顿输出,还把谢修齐这个“受害者”说成了居心不良之人,这也就算了,他还要天顺帝把他的官职给撸了。 谢修齐那个气啊,差点儿就 一口气没上来。 “你这是强词夺理,你......” 谢修齐好不容易才把气捋顺,结刚一开口,就被张成仁打断了。 “尚书大人,强词夺理不是这么用的,这充其量叫做转移话题,尚书大人没事多读点书呢。” “关你什么事?” 先是顾砚尘嘲讽他当官不行,后张成仁嘲讽他读书少,谢修齐刚捋顺的气又不顺了,想也没想直接就呛了回去,也不顾体不体面,合不合适。 “是不关我事。”张成仁摊摊手,“单纯看不惯白丁。” 听到这话,谢修齐又是一阵气结,小胡子都气得一翘一翘的,看上去多了几分喜感。 顾砚尘嘲讽他就算了,毕竟短短几年就凭着自己的能力做到首辅的,而他能做这尚书主要靠的是谢家,所以他是有资格的,哪怕他不想承认。 但是张成仁一个小地方来的凭什么嘲笑他没文化,他们谢家弟子启蒙的时候他怕是都还在玩泥巴。 谢修齐只顾着愤怒,全然忘了,张成仁不管是几岁开始读书,他都是凭自己的本事扎扎实实一步一步,十年寒窗从小地方考上来的,然后一举夺魁。 要是他乡试也是第一名,妥 妥的三元及第,还真有资格说他没文化。 被两个毒舌联手攻击,云桑落都怕这谢修齐一口气上不来交代在这御书房。 看着谢修齐一副气的快要晕过去的样子,张成仁挑了挑眉,带着几分得意,还带着几分挑衅。 没人注意到,他在做这些动作之前装作不经意地看了顾砚尘一眼。 其实站在云桑落的位置,以她的敏锐度是可以看到的,只是她为了憋笑,低了一下头,所以完美错过。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表面和顾砚......首辅不合,其实和他沆瀣一气,蛇鼠一窝!”谢修齐缓过气来后气愤地道。 “诶诶诶,尚书大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张成仁淡定地反驳,“尚书大人,您可不能因为我没站您这一边,您就说我是首辅大人那一边的啊,你这是污蔑我的清誉,你最好有证据,不然我告陛下你诬陷我,得赔钱!” 谢修齐冷哼一声,“还要什么证据,刚刚你在金銮殿外帮着顾首辅一起欺负我就是最好的证据。” 听到这话,张成仁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我叫你没事多读点儿书,你还不乐意,我那明明是提 醒你,首辅大人中了毒,心情不好,你没事不要惹他,不然他会生气的,这是在帮你好吧,怎么就成帮着首辅大人欺负你了呢?” 张成仁本来还想说一句,‘就算这尚书之位坐得高枕无忧,您这脑子也该多用用,不然容易坏,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但是看着他一副快要背过气的样子,又憋了回去。 谢修齐能晕,但是不能被他气晕。 这种事情还是让皇帝来干比较好。 “胡说,你刚刚明明......” 谢修齐想说他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但是想想若是说出来,他肯定会把之前嘲讽他的那些话再说一遍,又憋住了。 “明明什么?”张成仁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巧舌如簧,老夫说不过你。”谢修齐冷哼一声,转头看向天顺帝,“陛下,您看......” 说不过,谢修齐只能再次跟天顺帝告状,只可惜,天顺帝早已经不耐烦他,一句话也不想听他说了,用了拍了一下御案。 “好了,在御书房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说着把目光转向顾砚尘,“顾爱卿,我且问你,谢尚书说你动手打他,可有此事?” “回陛下,臣没有。” 第60章 晕了晕了 看着顾砚尘老神在在,脸上没有半点儿心虚之色的样子,谢修齐心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点,直接骂了粗话: “你放屁,那么多人看到你踹了老夫,老夫的屁股都摔肿了,你敢做不敢认是不是?” 谢修齐激动得有些过头,唾沫都喷出来了。 虽然溅不到顾砚尘,但是他还是很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甚至退的时候下意识地还想拉云桑落一把。 及时反应过来后又改为抖了抖衣袖,不过这样越发显得嫌弃了。 “尚书大人,这里是御书房,陛下也还在这里,我觉得您老人家还是注意一下您的言行比较好,您这样,跟菜市门口乱嚼人舌根的大娘有和区别,如果您实在想放飞自我,不顾陛下死活,建议您换个地方。” 顾砚尘语气淡淡,嫌弃之色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还有,我觉得就算年纪再大,脚和手应该分得清吧!还是说尚书大人已经老糊涂到分不清了?” 手和脚是两个不同的部位,所以用脚踹怎么能算是动手呢。 听到顾砚尘这话,云桑落的第一反应是:但凡谢修齐那句强词夺理留到现在用,也不至于被张成仁嘲笑没文化,也就不会被多气两次。 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承受能力有限,气得多了,搞不好都撑不到最后,毕竟以顾砚尘的性子,是不可能就此放过他的。 果然,云桑落才在心里想完,顾砚尘就给他来了一个暴击: “既如此,那户部尚书一职您就更加没法胜任了,毕竟户部掌管着我们姜国的国库、土地,户籍,赋税,俸饷等事宜,这些事,每一件都是出不得差错的。” 说完还看着天顺帝认真的问了一句:“陛下您觉得呢?” 谢修齐听着顾砚尘三句话离不了他胜任不了尚书一职,一副不把他拉下来不罢休之势,气得身子一晃。 还没等他开口反驳顾砚尘呢,就听得天顺帝道:“顾爱卿言之有理,户部之事确实容不得出差错。” “朕看谢爱卿这些日子也比较劳累,身体都吃不消了,这样吧,你先在家休养几天,把身体养好,户部之事就暂时交给户部侍郎沈阔来管理。” 听到这话,谢修齐终于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晕了! 来告状讨公道,结果公道没讨到,还把官职弄丢了,简直得不偿失。 也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虽说天顺帝没有直接说罢免他的 官职,但是也不多了,毕竟这个一段时间可长可短,全凭天顺帝高兴。 长时间不在职位上,那自然就永远休息了。 也不知道谢家老太爷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也气的吐血。 本来谢家在谢老太爷之后的弟子就都不太成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谢修齐这个儿子扶到尚书之位。 谢老太爷也知道自己的儿子什么水平,对他的也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他在这个位置多待几年,等他把谢家可堪重用的弟子培养出来。 毕竟谢家就算再衰败,底蕴在那里,皇后也是出自谢家,太子也很得天顺帝喜欢,只要他不犯浑或者犯什么大错,皇帝是不会轻易动他的。 结果现在被他一下子给作没了。 不过也是活该,明知天顺帝一直看世家不满,特别是谢家这样根深蒂固的家族,那更是深恶痛绝,逮着机会就处理,他还非要作死。 但凡他忍了顾砚尘那一脚,乖乖回家,哪里至于像现在这样乌纱帽丢了,人也气得吐血晕了。 也不动脑子想想,顾砚尘一向知分寸轻重,平日里也不屑于搭理他,今日为何一反常态在金銮殿外就揍他。 云桑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他是猪脑子 呢还是日子太顺,被奉承吹捧太久,忘乎所以了。 “陛下,要给谢大人请个太医吗?”福喜见天顺帝好像没有要管谢修齐的意思,斟酌着问道。 天顺帝是真的讨厌谢修齐,所以他晕倒了也就让他那样晕着,压根就没想给他叫个太医什么的。 但是让人一直躺在那里肯定是不行的,特别是嘴角地上都还有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死了呢。 而且他就算不是尚书了,也还是皇后的哥哥,谢阁老的儿子,万一有个好歹也不好交代。 天顺帝本不想管谢修齐的,但是想想谢皇后和谢家老太爷,还是吩咐了福喜一声。 “叫人来把他抬出去,找个太医给他看看,醒了就送回谢家去,去的时候顺便从库房挑几样补品带去给谢老太爷,就说是朕听说他最近身体抱恙,一点心意。”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是天顺帝向来喜欢用的手段,只是这一次巴掌打得有些狠,而甜枣又太少,不知道谢老太爷还能不能品出甜味。 不过品不出来才好呢,最好气出个好歹来。 要说谢家谁最坏最狠,那必然非他莫属了。 “是。”福喜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出去叫人了。 谢修齐 被抬走,天顺帝捏了捏眉心对剩下几人道: “你们也退下吧,最近都安分些,别给朕惹事。” 说完还特意看了张成仁一眼,“特别是你,管好你那张嘴。” 末了想了想,“算了,你也在家休息两天吧,好好闭门思过思过,等反省好了再来上朝。” 张成仁知道天顺帝此举是想让他避开谢家的炮火,很爽快的跪下谢恩:“微臣遵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修齐丢了官,谢家肯定是要赵人出气的,他这个拱火的人自然跑不掉,天顺帝下令让他闭门思过,谢家就算不满也暂时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完了又对顾砚尘道:“还有你,虽说是事出有因,但是你对谢修齐动手终究是不对,回去带些礼品去谢家赔个罪。” “臣遵旨。” 天顺帝这个操心的样子,甚至连带礼品这种事情都替他考虑到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对顾砚尘有多好呢。 但仔细想想,让张成仁闭门思过,却让顾砚尘上门去赔罪,那不就是想让顾砚尘一个人去承受谢家的怒火吗? 天顺帝对张成仁是不是好得有些过分了?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又为什么这么张成仁这么好呢? 第61章 根不好,所以养不好 云桑落带着满腹疑惑跟在其他人身后出了御书房,看着气度不输京中那些贵公子的张成仁,心中对他的真实身世是越来越好奇了。 他的身世很干净,农家学子,母亲因生他难产而亡,父亲在他八岁时去世,因为学习好又努力,得了书院的资助,寒窗十年,一举夺魁,又因为有才华无背景被天顺帝看重,升迁之路比顾砚尘还顺利。 别人只道他运气好,但是在这世家林立,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的京城,如果真的没有背景,哪怕天子提携也不可能这么顺利,更何况他也不是一开始就入来了天顺帝的眼的。 还有那他身气度,别说普通农家了,就算是小有资产的人家,也培养不出来。 所以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呢? 云桑落想得有些入神,不觉中脚步便慢了其他人几步,若是平时,云贺亭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并提醒她跟上,但是此刻的云贺亭也因为确定了姜雪宁不是云桑荷的事情而心情有些杂乱,所以并未注意到。 顾砚尘注意到了,给张成仁使了一个眼色。 张成仁会意,不动声色地走到她旁边,出声提醒:“云姑娘,前面有台阶,小心脚下。” 云桑落这才发现自己落后了,感激地朝他笑 了笑:“多谢御史大人提醒。” 张成仁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关心地问道:“云姑娘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关心,只是昨晚没睡好。”云桑落轻轻一笑,只是这笑容多少有些无力。 不过昨晚没睡好是真的,但笑容无力是装的。 这里是御书房门口,她无故落后其他人必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听到她的话,顾砚尘下意识想过去看看,但是他不能,他连提醒她跟上都不能。 御书房外不是天顺帝的人就是各个皇子的眼线,他的任何一个动作,一句话都会被他们各种猜测联想。 有姜雪宁这么一个心思不纯,狼心狗肺身份又比她高的妹妹在,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若是再被他牵连,那岂不是更糟心,甚至可能还会有危险。 好在云贺亭听到两人的谈话很快回了神,朝她走了过来。 “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看看?” “不必了。”云桑落摇摇头,“回去休息一下就好,阿兄我们快些回家吧。” 听到云桑落的话,云贺亭还没有反应,姜雪宁先松了一口气。 她刚在御书房和云桑落上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加上她回宫后一直都没有和她叙叙,甚至见一面, 之前她有身体不适,要适应宫中生活,学规矩等诸多理由,现在可没有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邀请云桑落去她的宫中坐一坐。 但她实在不愿意,刚刚在御书房姐妹情深的戏码已经演得够够的了,今天已经不想再演了。 而且今天她坑云桑落不成还让她封了县主,虽说她能理解,但是也实在是呕心,要是再继续看着云桑落的脸,那就更呕心了。 现在云桑落自己的说身体不适要回家,那她也不用费心想拒绝的理由了。 不过姜雪宁心中虽然这想,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问道:“要不,先到我宫里休息一会儿吧。” 但是刚问完她就后悔了,万一云桑落答应怎么办,她一个乡下来的,肯定对皇宫满是好奇。 想到云桑落可能会答应,然后她又得陪着笑脸带她回自己的玉梦轩,然后好吃好喝招待她,给她请太医,说不定等她好一些后还要陪她逛逛御花园等等,姜雪宁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云桑落前世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毫不夸张地说,她比姜雪宁还了解她自己,她一个眼神,一动动作,她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所以,哪怕姜雪宁的小心思隐藏得很好,她还是捕捉到了 。 要不是不想浪费时间,以及怕自己忍不住想捅死她,云桑落真的很想答应,去给她添一添堵。 “谢谢妹妹,不过不必了。”云桑落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将军府也不远,而且马车就在宫门口,上了马车就可以休息了,你在宫中不易,姐姐就不去给你添麻烦了。” 说完又特意叮嘱了一句:“宫中不比外边,你自己也多多注意。” 云桑落这一番话听得许展鹏在心里直感叹懂事又重情。 乐宁公主都那样对她了,她还处处为她考虑。 乐宁公主真是不配有这样的姐姐啊! 还有,这一样的环境下长大,吃一样的饭,一样的父母教导,怎的云姑娘就这般心善懂事,这乐宁公主却...... 难道是根不好吗,所以才会长不好? 对,根不好! 谢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姜雪宁是谢家的外孙女,身上也流着谢家的血,而皇家,本来就无情。 嗯,对,就是根不好,所以才会怎么长都长不好。 云家这十多年的付出算是喂了狗了! 徐展鹏越想越觉得姜雪宁这人不行,索性把头扭一边,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怕再看下去忍不住还吐槽,他可不想因为这么一个人坏了形象。 别人怎么想姜雪宁不知道,听到云桑落说不去,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本想再装模作样地客气几句,但是又怕说多了云桑落以为是她想她了转而答应下来。 于是到嘴边的话又成了:“那姐姐回去好好休息,若是身体不舒服就找个大夫看看,可千万别拖着。” 说完还不忘对云贺亭也说道:“辛苦贺亭哥哥照顾姐姐了,有什么需要让人进宫来找我。” 那一声矫揉造作的‘贺亭哥哥’又让云贺亭忍不住皱了皱眉,实在心烦,便只是应了一声“好”。 姜雪宁也不在意,只要他们赶紧离开,不回答她都行。 姜雪宁没有云桑荷的记忆,所以她并不觉得云贺亭这个态度对她有什么不妥。 按照她的想法,云贺亭离开了八年,八年的时间,再深的感情也淡了,更何况他和云桑荷都没有血缘关系,又能有多深的感情。 若是真的兄妹情深,又怎么会这么长时间都没主动提出来看看她呢。 至于和云桑落还有她的爹娘,要不是他把他们接到京城来,这些时间每日相处,也不可能像现在亲如一家人。 再者,有本事的人高冷一点,傲气一点,是很正常过的,而且晕贺亭看着也不像爱说话的人。 第62章 桑荷她从来不会那样叫我 在姜雪宁的期待中,几人心思各异地出了宫各自回府。 回到将军府,吃过饭后,按照云桑落的计划是去跟王大夫学诊脉,但是云贺亭却叫住了她。 “这几日我都在军中,去校场切磋一下?让我看看你的枪法练得如何了。” 云桑落猜测他有话想对自己说,应了下来,吩咐夜澜去跟王大夫说一声后和他一起去了将军府的校场。 到了校场,云贺亭的银月枪在他的院中没带来,便从兵器架上随便取了一杆和云桑落切磋。 兄妹二人经常切磋,对云桑落来说云贺亭是一个很好的师父和练武搭子,和他切磋能让自己进步很快,他会一边切磋一边指点自己。 但是今天的他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就算了,还状况频出,在第二场切磋的时候甚至连手中的枪都被云桑落打掉了。 云贺亭不管是武功还是实战经验都比云桑落高出太多,若实战,现在的云桑落如果不耍阴招,拼尽全力也不可能赢他,更何况是这种名为切磋,实为陪练给她喂招的情况。 “枪不趁手手,不练了!” 云贺亭捡起掉落在地的枪一个抛起把它丢回兵器架上,只是战场上百步穿杨,平日里哪怕闭着眼睛丢也能准确丢 回原位的他,这次却丢了个空。 长枪砸在兵器架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哐啷一声落在地上。 云桑落叹息一声,看着他问:“到底是兵器不趁手还是心里不顺?阿兄身为大将军,哪怕拿根棍子都能取人性命,何曾在意过兵器趁不趁手?” 说着走过去捡起杆枪,把它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杆枪在只是比你的银月枪差了一些,但是也是一杆合格好用的兵器,我这个不擅长使枪的人都用着十分趁手,阿兄难道会不如我吗? 云贺亭没说话,只是在一旁的台阶上找了位置坐下,然后看着日落的方向长长叹了一口气,往日里炯炯发亮的眼里此刻也有些恍惚。 这是云贺亭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昨晚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所以云桑落猜测他是在宫里发生了什么,或者知道了什么,他邀她过来切磋武艺就是想跟她说,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云桑落也不逼他,把长枪放回兵器架上后,在他旁边隔了约莫三个人距离的地方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云贺亭终于开口了,只是语气有些酸涩,“桑落,你说,姜雪宁占了桑荷的身体,那桑荷去了哪里,她还......”在不在. .... 最后三个字云贺亭实在说不出口,那个结果他真不愿意接受。 云桑落滞了些许,“阿兄这是确定姜雪宁不是桑荷了?” “嗯。”云贺亭点点头,“桑荷从来不会那样叫我。” 姜雪宁叫云贺亭‘贺亭哥哥’的时候,云桑落就知道肯定会有问题,只是没想到云贺亭居然凭这个称呼就看出她不是云桑荷。 判断没错,只是...... “只凭一个称呼阿兄就断定姜雪宁不是桑荷,这是不是有点儿草率了,毕竟分开了八年,万一是这八年桑荷与别人学了当下时兴的称呼呢。” 云贺亭摇摇头,“当然不是,还有你和她的谈话,她说的每句话都是经过仔细思量,她在算计你,每一步都想给你挖坑,这是桑荷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她也没必要这么做!” 虽然分开了八年,但是云父云母还是跟当年一样心善淳朴,那他们教养出来的孩子又怎么会太差,不管是云桑落还是云安年都很好。 唯独姜雪宁出了问题,且还与他们一家都变得陌生。 之前不解,但若姜雪宁不是云桑荷,不是那个从小同他们一起生活的妹妹,那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桑落,你说,桑荷会 不会也像姜雪宁一样,占了别人的身体而活着?” 从道德上讲,云贺亭并不希望云桑荷去抢占别人的身体,因为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对整个国家来说,或许多谁少谁都无所谓,但是对一个小家来说,谁都不是多余的。 若她的妹妹抢占了别人的身体,那自然就有一个人不在了。 但是从情感上,他又希望她能在别人的身体里活着,然后在将来某一天他们会再见。 就,很矛盾。 “我不知道。”云桑落摇摇头,情绪也低落了下来,钝刀子割肉的感觉慢慢清晰,语气也带上了浓浓的鼻音,“不过我觉得桑荷那么善良,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其实云桑落想告诉云贺亭桑荷已经死了,如果她还活着,她不会不来找他们的。 若说这一世时间还短,她可能被事情绊住了,但是前世,从她落水到自己身死,整整十二年,她从来没有出现过,甚至连她的梦里都没来过。 但是看着云贺亭一副快要碎了的模样,她又没说。 她能理解云贺亭,他不知她和姜雪宁之间的恩怨,他和桑荷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妹,那些年的感情也不是假的,所以哪怕现在的她换了身份名字,对他们也变得 陌生,但是只要各自安好就好。 毕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他们本就不是亲兄妹,能一起走一程已经是天大的缘分。 况且身在京城本就身不由己,她有什么不得的苦衷也不一定。 人生漫漫,许多事情不着急于一时半会儿。 但是现在发现那个活得好好的不是自己的妹妹,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小人,而自己的妹妹却很可能已经不在了,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身体被抢的时候,桑荷应该很害怕很无助吧。”云贺亭的眼角泛起了微红,“她那么柔弱,连打雷都能把脸吓白。” 他想过他们会因为时过境迁变得陌生,但是他从来没想过她会离开。 他也能接受他们之间变得陌生,但是接受不了她不在。 感情可以重新培养,但是人不在了,就什么都没了。 她小时候最黏他了,纵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追在他身后喊哥哥的场景依旧熟悉无比。 只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他再也听不到她叫自己阿兄或者哥哥。 越想,云贺亭越难受。 “啪嗒”一声,一滴眼泪瞬间脸颊滴在了台阶上。 泪水在台阶上迅速晕染开来,天气干燥,很快便渗进石缝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印子。 第63章 与前世不一样的还有国师 云桑落也很难受,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憋得她五脏六腑都发疼,泪水渐渐蓄满了眼眶,她仰起头,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想起和桑荷一起的那些时光,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慢慢流到脸颊,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姜雪宁说桑荷不愿把身体让给她,两人争斗了一番,最后的神魂被她捏碎,然后她才成功霸占了桑荷的身体。 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抢走、神魂被捏碎,她根本不敢想象那是何等的绝望和无助。 重生回来后,她一直在逃避不敢去想。 虽然姜雪宁那些话无从考证,也有想刺激她的成分在,但是桑荷落水后并没马上就去世,而是陷入了昏迷。 依稀记得,她当时在昏迷中并不安稳,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大汗淋漓,还出现了惊厥,想必那时就是她在和姜雪宁做争斗吧。 只可惜他们都只以为她是做了噩梦,甚至还叫大夫给开了安神药,虽然最后也没喝下多少。 对了,安神药! 安定神志! 如果没有那副安神药,桑荷是不是就能斗得过姜雪宁了?! 云桑落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一股欣喜从心里升起。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了。 前世桑荷发生惊厥,她的阿娘担心,让阿爹连夜去找大夫开了安神药。 这一世,因为那夜下了大雨,狂风四起,所以没能去请大夫,桑荷也就没有喝安神药。 但是现在在那副身体里的还是姜雪宁! 说明这跟安神药无关。 新的希冀刚冒出一点头就彻底堙灭,云桑落的情陷入谷底,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让她感到无比沉重。 兄妹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校场边的台阶上,谁也没有再说话,任凭影子一点一点变长,夕阳的余晖照在两人身上,远远看去,显得孤寂清冷,又不真实。 夕阳挣扎着坠下,天地间变得一片昏暗,将军府的下人掌了灯。 一簇又一簇的灯光亮起,黑暗一点一点被驱离,虽然最后黑暗也没有完全散去,但是有了这些亮光,已经可以照人看路,让人不会碰撞跌倒,足以顺利前行。 其实人生也一样,当陷入无边黑暗的时候,其实并不需要太强烈的光来照耀,只需要一束小小的光,哪怕有些微弱,也足以指引前行。 “走吧,不然阿娘该来寻我们了。”云贺 亭叹息一声起身拍了拍衣服, 云桑落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嗯了一声,杵着膝盖起身。 由于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脚有些麻,要不是云贺亭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就摔地上了。 “小心一些。”待云桑落站稳,云贺亭放开她的手腕。 “谢谢阿兄。”云桑落弯身揉了揉小腿,两人一起往前院走去。 回廊下的云母见两人终于起身,算是松了一口气,本想直接掉头回去的,不过想了想,又整理了一下衣服装作刚来的样子朝两人走去。 “啊娘。” 两人见到云母齐身给她行礼。 “怎么又练习这么晚?”云母假装不知道两人在那里坐了半天,嗔怪一声,“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等着阿娘来叫吃饭?” 云桑落把情绪藏好,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晃了晃,“阿兄指点我枪法,太过投入一时间忘了时间,俺娘就别生气了,下次不会了。”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云母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 “下次,下次,下次保证不会了。”云桑落笑嘻嘻地举起右手竖起三个手指做发誓状。 云母好久没见她这副小女儿的 模样了,心里软成了一团,有好多话想说,但是最后只是爱怜地拍了拍她的手。 吃完饭,云桑落陪云母去花园散步消食。 走了一圈,云母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起今日进宫的事情。 “今天进宫,皇上没有为难你和贺亭吧?” “没有啊。”云桑落见她面色有些担心,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只是我失踪一事有些疑点,所以皇上叫我去问一下,问清楚了就让我们出来了。” 太监来传话的时候并没有说是什么事,中午回来云母和云父又有事出去了,所以她还不知道她今天进宫是所为何事。 提到失踪一事,云母又想起了云桑荷,眉目都蹙了起来,心中千言万语不知道该如何说,重重地叹了口气。 云桑落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应该是想到了桑荷,只是现在的她心脏的钝痛还未完全散去,怕被她看出不妥,便装作不知道,陪着她又走了一圈后送她回了院子。 是夜。 云桑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前世死之前她被绑在望神山祭天、她和桑荷一起到河边洗衣服,河边的野花开了,她编了一个花环,趁她不注意,偷偷给她 带上,笑眯了眼夸她漂亮,最后也缠着她非要她给她做一个,还有她落水后昏迷梦魇......这些美好或不美好的画面一幕一幕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最后只剩原形毕露后的姜雪宁猖狂又得意的笑声,还有云贺亭那句:“桑落,你说,桑荷会不会也像姜雪宁一样,占了别人的身体而活着?”在耳边萦绕。 占了别人的身体而活着! 占了别人的身体而活着! 云桑落反复念着这句话,在念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时候猛然坐起。 对啊,姜雪宁可以活在别人的身体里,桑荷说不定也可以呢。 前世没有不代表这一世也没有,与这一世许多事情都是与上一世不一样了的。 比如,桑荷梦魇那夜,狂风大作,大雨瓢泼,所以她没有像上一样喝安神药。 还有姜雪宁前世回到京城安顿好后就派人去接他们,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她与八字相合,可以替她挡灾,所以特意留下了她和安年。 而这一世,姜雪宁虽也派了人去,依旧是明接暗杀,但是却是想把他们全部都赶尽杀绝一样并没有像前世那样想要留她一命, 对了,不一样的还有国师。 第64章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前世的国师虽然谈不上在朝堂上有多活跃,但是也是会不时出来一下,还有皇家祭祖,祭天,祈福这些场合也是必须在的。 天顺帝对他就像对丁秋山一样信任,很多大事都会询问他的建议,是很有存在感的。 而这一世,他却一直在闭关,她到京城后还从未出现过,以至于她都忘了姜国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不过这一世天顺好像没有上一世那样看重他了,不然不可能这么久都不传他出来一次,甚至顾砚尘这些人好像也忽略了他,像是没有这个人一样。 前世姜雪宁回宫,天顺帝还特意为她安排了一场祈福,就是国师主持的,而这一世并没有。 难道,前世是因为国师,所以姜雪宁才知道她与她八字相合,可以替她挡灾? 而这一世姜雪宁和国师没有接触,所以不知道。 还是说,这一世是哪里出了问题...... 云桑落的脑子乱成一团,索性不睡了起来练剑。 夜澜和夜清看着又大半夜不睡觉起来练剑的云桑落,不约而同的叹了一口气。 自己家小姐在烦闷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起来练剑,一练就是一个通宵,这都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 她们知道自家小姐定是以 前经历了什么大事,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们也不知道,所以连安慰分忧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们去问过将军,但是将军也一问三不知,想去问老爷和夫人,又怕他们担心。 但是总这样半夜不睡觉起来练剑也不行啊,别的不说,身体指定受不了啊。 云桑落不知道两人因为自己又一次半夜起来练剑愁坏了,一直练到天色破晓,身体极致疲惫,手也酸得快要拿不稳剑,才罢休。 身体也极致疲惫,本想直接倒头就睡,但是夜澜和夜清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又只好简单地泡一下。 也不知道是水里加了安神的药材的缘故,还是太累了,云桑落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时,云父云母都担心得过来看了好几次。 吃过饭,云桑落本想去一趟国师府,但是现在大白天的又不太合适,又去了白云寺。 夜澜和夜清其实不太想她去,毕竟才在那里出了事,而且香火旺的地方人多,人多了就容易出事,她今天的状态不太好。 但是她要去,两人也不能说不,只能提醒自己要多加小心和注意,千万不能再出意外。 云桑落这次乔装打扮低调前往,到了白云寺,去大殿上香,在佛前跪了一会儿, 觉得心静了一些,起身捐了些香油钱,然后去求见空闻大师。 其实她也不确定空闻大师在不在,是否在闭关,又有没有时间见她,或者会不会见她,只是她有事情想问他,很急很急,所以来碰运气。 好在她运气够好,空闻大师在寺中,没在闭关,还愿意见她。 “大师。”云桑落安奈住心中的激动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一个佛礼。 “又见面了,云施主。”空闻大师微微颔首回了一礼,然后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坐吧。” “多谢大师。” “大师,我......”云桑落着急,所以刚坐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空闻大师倒了一杯茶放到她面前,不紧不慢地打断她,“来,先喝口茶。” 云桑落又只好先把茶喝了,喝完准备开口,空闻大师又给她添了新的,再喝完,再添,喝完三杯才作罢。 也不知道是茶的作用还是空闻大师的淡定影响了她,三杯下肚后,云桑落觉得心里也没有那么急躁了。 “施主今日前来,是有何事吗?”空闻大师又给她的杯中添上茶,不过却没再叫她喝。 “我想问大师一个问题。”云桑落道。 空闻大师念了一句佛号,“施主但说无妨 。” 云桑落呼了一口气,“我想问大师,人去世后,会不会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活着?” 说完觉得自己表述得不够清楚也不够准确,又道:“就是一个人她的身体被别人抢走了,那她的魂魄是会消于天地间,还是会通过别的方式继续留在人间。” 听到云桑落的话,空闻大师捻佛珠的动作轻轻顿了一下,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快到桑落都没有察觉。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念了一句佛号,“万般皆是命,一切自有定数。” 这些话云桑落前世今生加起来听了很多次,但是这一次她却有些不太明白其中之意。 “小女愚钝,还请空闻大师说直白一些。” 空闻大师叹了口气,“云施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身体被抢去,也是她的命数,至于她的魂魄是消散,还是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存在世间,这个得看她的命。” “如果她的命格足够贵重,那自然是不会那么轻易就散了去的。” “那如果命格不够贵重呢,是不是就会散了去?” 云桑落眉心微蹙,桑荷虽然是皇家公主,但是命格贵不贵重这也不好说,况且如果她的命格贵重的话,哪里还会流落民间险些丧命 。 空闻大师:“也得看命,命好则留,不好则散。” 这个云桑落能懂,“大师的意思是看运气?” 空闻大师点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 听到这话,云桑落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不过看着空闻大师那淡然的模样,心中又泛起了一丝疑惑。 “大师好像对我所说之事并不觉得奇怪,大师知道我在说什么?” 空闻大师轻轻摇了摇头,“自然不知,虽然施主所说之事有些奇幻,不过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老衲早些年四处游历,也听过不少奇闻异事,不管真假,道理都是如此。” 说罢未等云桑落开口,又道:“施主,万事有定数,但是世间之事也讲缘分,若你们缘分未尽,定会有重逢的一日,施主该做的是走好脚下的路,其他的,上天自有安排吗。” 空闻大师说完这话便拂拂僧袍起身,“天色不早了,施主早些回去吧。” 云桑落总觉得空闻大师是知道些什么的,但是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连他的衣角都看不见了,又只好先离开。 望月塔上。 空闻大师看着云桑落带着人离开,转身踏上了最高层,盯着在聚魂阵打坐内的少年看了片刻,开口: “她又来了。” 第65章 我要见她 少年的脸依旧苍白如纸,不见半分血色,精气神看着也不太好,听到空闻大师的话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谁?” 问完之后反应过来,猛地睁开眼睛:“她来做什么?她人呢?” 许是太过激动,问完之后止不住地一阵咳嗽。 看着他嘴角溢出的血丝,空闻大师重重叹了口气,走过去双指并拢在他的眉心处轻轻一点,少年瞬间感觉一股温暖的气流进入身体,咳嗽停了下来。 待那股暖意蔓延至四肢百骸的时候,原本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有了些许气色。 “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空闻大师收了手,又叹了口气。 他本是想着他这些时日休养下来都不见好转,想着提一下云桑落,激起一下他心中的欲望,谁知道他人竟如此激动。 “可是你已经说了。”少年虚弱地笑了笑,“她来做什么?” “她来问我,你有没有可能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空闻大师本是不想说的,怕把他刺激得今天交代了,但是又想想,都已经开了头了,不说的话他心里会一直惦记,更加不能安心休养,还不如说了。 闻言,少年眉心一蹙,“她怎么会突然 来问这个?” “老衲不知。” “你不是能掐会算吗?” 听到这话,空闻大师第一次感觉,人生可以这么无语。 “老衲是人,不是神,更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少年不认同地摇了摇头,“得道高僧,不是一般人。” “也是人!” 看着空闻大师无语的样子,少年轻轻挑了挑眉,言归正传。 “好端端地阿姐怎么会突然来问你这个,难道是她听到了什么,可是我还在人世的事情不知只有你知道吗?” 空闻大师没说话,他也觉得奇怪。 “你怎么跟她说的。”实在想不通,少年也不继续纠结。 “世间一切皆有定数......” 少年出声打断:“就知道你会说这个,我们说你们这些佛家人,讲话就不能实在一点吗?这话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空闻大师差点儿被他给气笑了,“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很直接地告诉她,你还活着,给她希望,让她从此多了一项找你的任务,为你分心?你不是说要让她专心报仇?” “你可以告诉她我已经死透了,让她不再有任何念想。” “她已经早就接受这个事 实了不是吗?” 少年不说话了,对啊,在她心中她早就不在人世了,她只是还没放下她。 或许等姜雪宁死后她会慢慢放下,又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放下。 毕竟她的阿姐,待她是那样的好,是那样的重感情。 “阿姐,女孩子长大以后都要嫁人吗?” “世间风俗如此,但阿荷如果不想嫁,就一辈子和阿姐在一起,阿姐养你。” 那天的阿姐温柔极了,眼里是满满对她的宠爱和呵护,明明她也才比自己大一岁。 “阿姐,他们说,我不是阿娘阿娘的孩子,我是被爹娘抛弃的,他们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孩,呜呜呜......” “瞎说,我们难道不是人吗?还有,你就是阿爹阿娘的孩子,阿荷乖,在家玩,阿姐去地里摘些菜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那天的阿姐帮她擦干净眼泪,提着篮子出门,找那些嘴碎的小孩干了一仗,菜篮子都打破了,她也流了血,最后那些小孩的父母还闹到了家里,阿姐把他们也骂了一顿。 那是她第一次见阿姐那么凶,平时的阿姐多温柔啊,可是为了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刺猬。 虽说那天那些小孩的 父母是骂骂咧咧走的,不过那之后再也没人说她是没人要的孩子。 亲生父母抛弃她又如何,她有世上最好的阿姐,阿爹阿娘也很爱她,他们从来都是把她当亲生的。 她还有哥哥和弟弟,他们都爱她,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日子虽清苦,却很幸福,她很满足,没有任何遗憾。 “阿荷。” “阿荷~” “啊~荷~” 昔日幸福快乐的画面一幕一幕在少年脑海中浮过,最后满脑子都是阿姐温柔呼唤自己的声音,思念之情再也抑制不住。 “我要见她。” 见他一脸认真,空闻大师沉默了一会儿,“如果你确定现在就能让她知道你还活着,我找个由头让她来一趟。” 说完,未等他开口,又道:“只是这后果你要自己想清楚,若发生意外我也帮不了你。” “云桑荷,你应当知道,逆天改命如此有悖天道的事只能有一次,哪怕你是......” 看着空闻大师苦口婆心的晏样子,少年笑了笑打断他,“谁说见她就一定要让她知道我的存在?” “我想见她,未必要以真实身份。” 空闻大师蹙了眉:“我带她来见你,又不告 诉她你的身份,你觉得可行吗?她又不会起疑心吗?” “谁说要让您带她来见我了,我想见她,自是我去见她。”少年一脸淡定,心中早有盘算。 “你要亲自去她?” 少年笑笑,不置可否。 闻言,空闻大师捻佛珠的动作一顿,忍不住怒斥:“你疯了!你不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必须去。”少年一脸坚决,“大师,马上中秋了。” 中秋,是团圆的日子,她不去,怎么团圆呢? 空闻大师明白她的意思,叹了口气,“中秋年年都有,过年亦是团圆的日子。” “可是我还能等到过年和下一个中秋吗?”少年凄然一笑。 空闻大师不说话了,她的身体与灵魂不契合,又没了定元珠,这聚魂阵也只是能帮他暂时稳住。 可是身体和灵魂相互排斥,时间久了,这聚魂阵也没效了。 “大师我知道您有办法,求您帮我。”少年朝空闻大师跪下,诚心诚意地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不是我不帮,而是那样的话你就......”空闻大师摇摇头,“杀鸡取卵实在不可取,老衲亦不愿!” “可是我想。” 第66章 中秋灯会(上) 少年轻叹一声,“大师,我知道您这些日子都在寻帮我的法子,可是您比我都清楚,我这种情况,除非大罗神仙降世,不然再无逆转的可能。” “您说过,这是我的命,要想改命,就要与天争,可是人哪里争得过天呢?” 以前她坚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只要她信念足够强大,就能争得过天,让一切回归正轨。 可是她争了两世,赌上她的所有气运和来世,也只争得时间重来,命运的异常,依旧没能改变。 她依旧没争过趁天道异常,汲取了他人气运的姜雪宁。 “还没到最后,决断尚早。” 空闻大师虽然这样说,但是语气里的无力,已经说明了一起。 “多谢大师这些时日为我操劳,大恩大德,我......” 少年本想说大恩大德来世再报,但是话到嘴边,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来世,又把话咽了回去。 “罢了,就当我欠你吧。” 顿了顿:“当然,你要觉得亏,等我走后找我阿姐,她会替我还的。” 少年尽量用很轻松的语气,可是空气里还是弥漫起了悲伤,连空闻大师也满目悲切。 两世了,他依旧救不了她,却需要她来拯救天下苍生。 可是她也 是天下苍生啊!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念了一句佛号,“老衲有愧。” 少年摆摆手,“大师别这么说,我知道您救我帮我不止是为了我,更多的是为了天下苍生,但是您对我的帮助和关心,这些都是真的,没有您,我的魂魄早就散了,哪里还有机会与天道抗争,让时光回溯。” 她的身体被姜雪宁抢走后,她的魂魄无所依,眼看就要散去,是空闻大师用佛家至宝帮她留了下来,又告知她事情的原委,以及,如何为他们一家人挣得一线生机。 如果没有他,上一世的种种就是她和云家人的最终结局,他们都是姜雪宁这个异世之魂上位的踏脚石。 纵使他们无辜,满是冤屈,也无人在意。 可是凭什么呢? 空闻大师一言不发的离开。 约莫半个时辰后又回来了,手里多一个檀香木的盒子。 “这个可以让你做三日正常人。”空闻大师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递给他。 少年收手接过,“这是什么?” 一颗温润有光泽,但是并不是很圆,又满是檀香气味的珠子,在较大的那一端用复杂的工艺镶嵌着纯金打造的底座,一看就贵重无比。 “一颗珠子,别弄丢了,我 要它还有用。” 空闻大师告诉他这颗珠子就是佛家至宝——舍利,整个姜国仅此一颗,里面还有他半生功力。 做都已经做了,又何必给他徒增困扰。 不过就算空闻大师不说,就他小心翼翼拿出来的样子,少年也大概能猜出这颗珠子有多贵重,郑重地点了点头,又给他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多谢大师。” 空闻大师摆摆手,“你自己看着时间下山,我这几日要闭关。” 说完拨动着手里的佛珠离开了。 另一边。 云桑落因为空闻大师那番话,连续几天心都不能完全静下来,导致不管是练武还是学医都不能完全投入,几乎可以说是事倍功半。 本来夜听传信来说她那边已经安排好,让她抽空过去看一下,她想着横竖这两天做事效率也不高,不如去看看。 但是中秋将至,府中事情也多,还要核查那些田地铺子的账册,就算有刘管家帮忙,她的阿娘也处理不过来,又只好改了计划。 时光匆匆,转眼便到了中秋的前一天。 本来按照惯例,宫中是要设宴的,但是今年皇后身体突然抱恙,天顺帝为了能让皇后好好休养,便取消了中秋宫宴。 消息一出,那些老早 就开始为中秋宫宴准备的贵女哀声一片,特别是那些到了适婚年龄,要开始相看贵女。 要知道,宴会一来是她们光明正大接触男子的机会,二来可以展示才艺,为自己找个好夫家增加筹码。 这中秋宫宴取消,对她们来说就少了一次好机会。 云桑落倒是觉得无所谓,甚至觉得不办这中秋宫宴挺好,毕竟自古宴会多事端,前世她陪姜雪宁的参加的宴会,不管是宫中办的,还是大臣家里办的,没有一次不出幺蛾子的。 一堆心思各异的人堆着虚虚伪的笑容,营造着虚假易破的和平,暗地里相互较劲算计,一次两次还觉得有趣,看多了也觉得没意思得很。 而她,先是由农女一跃变成将军府的小姐,然后又被封为县主,已然成为安那些贵女的眼中钉,肉中刺。 若是宴会有局,八成也是冲她而来。 虽然她不惧,但是麻烦谁都讨厌,她也一样。 “小姐,今日有灯会,我们晚上去看看吧。” 夜澜早早的就打听清楚了京城里中秋的情况,见云桑落闲了下来,就赶紧来找她。 云桑落本不想去的,但是看着夜澜期待的小脸,想想自己也有几日没出门了,还有这京城的灯会她也 还没好好逛过,便应了下来。 早早吃过晚饭,天色还没暗,便被夜澜和夜清催着出了门。 京城本就繁华热闹,这一到节日,热闹更甚,目之所及,人潮涌动。 街上商贩的叫卖声,行人的谈话声,小孩的嬉闹声,看杂技表演的叫好声......声声入耳。 不过云桑落并不觉得吵,反而很喜欢这种感觉。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看着这热闹的盛景,云桑落心中的烦闷都散了不少。 夜清和夜澜是第一次逛灯会,满街的花灯物品,看得两人眼花缭乱,也没了平日里的稳重。 “小姐,前面有个卖面具的摊子,我们去看看吧。”夜澜指着前面一个卖面具的摊子对云桑落道。 “好。” 摊主是一对小夫妻,看到三人过去热情地招呼她们,给她们介绍。 面具做得很精致,夜澜和夜清看看这个,摸摸那个,觉得每个都喜欢。 见两人难得有感兴趣的东西,云桑落笑笑:“喜欢就多挑几个,我送你们。” 说完自己也走近摊子去挑面具,只一眼,便被一个荷花样式的面具吸引住了目光。 刚要伸手去拿,后方一只苍白得有些透明的手却先一步拿起了那荷花面具。 第67章 中秋灯会(中) 云桑落下意识转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少年,估摸十五六岁的样子,身材纤细,五官精致,不过身体似乎不太好,脸和手一样苍白,像一个易碎的瓷娃娃。 只是,明明很陌生,云桑落也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见过他,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具体哪里熟悉又说不上来。 意识到自己盯着别人看,这样很不礼貌,云桑落收回目光往后退了一步,“公子也喜欢这面具吗?” 少年点点头,“我很喜欢荷花,所以看到荷花样式的东西,都忍不住心生欢喜。” 听到这话,云桑落的心忍不住抽痛了一下。 [阿姐,我好喜欢荷花,衣服上的绣花我要荷花,簪子我也要荷花样式的。] [好,等下次阿娘扯了布回来,给你做新衣裳的时候我给你在上面绣一朵荷花,簪子的话,等阿姐有钱了给你买,如果没有荷花样式的,阿姐就给你刻一支。] [谢谢阿姐,阿姐最好了。] 过去的回忆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伤人。 视线有些模糊,云桑落仰了仰头,从钱袋子了里抓了一把铜钱和碎银子给夜澜:“你俩慢慢挑,我先到前面看看。” 说着看了拿着荷花面具的少年一眼,“还有这位 公子的面具,也替他付了吧。” 交代完,云桑落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面具摊子。 她怕再待下去,眼泪就憋不回去了。 自家小姐走了,夜清和夜澜自然也不可能再慢慢挑,各自随便拿了一个顺眼的,付了钱就赶紧追了过去。 云桑落走得很快,以至于少年那句:“如果姐姐喜欢,那就让给姐姐好了。”都没有机会说出。 不过云桑落转身的时候眼里的泪光他是看见了的,猜想她大概是想起来曾经的一些事情,心里有些自责,盯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几许,拿上上荷花面具跟了上去。 怕自己凑近了忍不住跟她说话,又惊到她,少年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满是眷恋的目光一直锁在她身上,都舍不得眨一下眼。 街道两旁边琳琅满目的商品皆不入眼,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亦不入耳。 以至于连越走越偏,吵闹声慢慢远去都没有注意到,还是走到一个巷子口处不见了云桑落,才反应过来。 “奇怪,人呢?怎么不见了?” 少年左右找了找,没找着,忍不住小声嘟囔。 说完,想起她前世的经历,叹了口气,“阿姐肯定是发现我跟踪她,所以甩了我。” 茫茫人 海,他该上哪里去找她呢? 就算找到了,以她的敏锐也会很快发现自己,然后再次把他甩开。 难道就只有这么短暂的一面吗? 他还想卖惨装可怜让她带自己回将军府呢,因为那里的人他也想见见。 早知道就不跟她那么近了。 可是,不跟近一些的话,他又看不清她。 少年叹了一口气,脸上染上了落寞,又看了四处看了看,有些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一墙之隔的屋顶上,云桑落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疑惑重重。 他到底是谁,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小姐,这人是冲着您来的,奴婢去查一下吧。”夜澜道。 云桑落没说话,跃下屋顶,盯着方才少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不必,直接跟上去。” 夜澜觉得这样太危险,劝道:“小姐,对方是什么情况我们不知道,还是先查一下再说吧。” “按我说的做。”云桑落抬抬手,“小心一些便是。” 那少年不会武功,跟踪的技巧也十分拙劣,或者直接说没有,他才跟着她就发现他了,然后故意把他带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 原以为他半路发现不对会离开,却不想,竟是一路跟了过来,刚刚站在 巷子口找她的样子也傻得不行。 根据这些基本可以判断他不是敌人派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敌人不走寻常路,不过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几乎不可能。 因为这人真的太弱太好杀了,细胳膊细腿的,仿佛风大一点儿就能把他吹倒,那脖子也细得可以一把拧断,她可以毫不费力的让他无声消失。 这一路来,不管是明处还是暗处,除了他也再无其他跟踪她的人。 陌生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主动接近,毫无技巧地跟踪自己,跟丢之后明显的失落。 云桑落已经好奇极了他的目的以及身份。 而现在在最快最有效的,就是以身为饵,亲自入局。 夜清和夜澜见她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地跟在她身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少年并未走远,云桑落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他似乎在找她,眼神不停地在人群中寻找,看到与她衣服颜色相同的姑娘便快步上去,看到不是之后,满脸失望,不过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继续找。 目光搜寻,上前辨认,失望落寞,继续寻找,如此反复。 云桑落隐身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着,看着他一次一次地欣喜,又一次一次地失 望,不知缘何,心里泛起几许心疼。 又看了一会儿,云桑落绕到旁边的铺子后,然后出现在一条他接下来必经的一条的岔道上,假装在挑选花灯。 果然,没多一会儿,少年便出现了,看到她一阵欣喜,不过许是觉得之前冲到别人跟前确认的举动有些冒昧,这次他没着急走到跟前来,而是走到一个能看清她,但是又不会打扰到她的位置,确认是她了,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朝她所在的摊子走了过来。 “好巧啊,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许是刚刚找人太急,不停地走了那么多路,加上身体不好,少年的声音有些不稳,虽努力平静,却依然难掩其中激动。 云桑落默默地把他的所有反应看在眼里,然后装出一副意外的模样,“是你啊,好巧。” “确实好巧。”少年目光在摊子的花灯上扫了一圈,然后看向云桑落,“姐姐要买花灯吗?” 云桑落笑笑,“看看,有喜欢的就买,你呢?” “我也是。”少年点点头,随即面露苦恼,“不过这些花灯都好漂亮,看得我眼花,姐姐可以帮我挑一盏吗?” “阿姐,这些荷花每一朵都好漂亮啊,看得我眼花,你帮我挑一朵吧。” 第68章 中秋灯会(下) 云桑落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了桑荷,眼里闪过一丝难过。 虽然很快,不过少年还是看见了,暗骂自己说话不注意。 正想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不救一下,云桑落已经把情绪隐藏开口了,“好啊,不过我眼光一向不好,你可不要嫌弃。” 听得她答应,少年心中激动,欣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那是就多谢姐姐了,我相信姐姐的眼光,姐姐挑的一定是最好的,我才不会嫌弃呢。” 云桑落笑笑没接话,转而认真挑选了起来。 花灯五花八门,各有各的精致,只是云桑落把摆在下面的和挂在后面的架子上的都看过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心仪的。 “姑娘,您想找什么样的?”摊主见她这么半天还在找,一边招呼新来的顾客一边问她。 “我想要荷花样式的。”云桑落道。 摊主闻言一脸抱歉,“姑娘真是不凑巧,去年荷花样式的花灯不好卖,所以今年老朽就做了两盏,在您来之前,刚好被人买走。” 说完见云桑落面露失望,怕到手的生意没了,急忙道:“其他花灯也好看的,都是老朽和老伴儿亲手做的,姑娘不若看看其他的。” 说着在后面的架子上 取了一个兔子形状的下来,“姑娘您看,这兔子的,也很精巧,好看又可爱,很适合女孩子的。” 兔子花灯惟妙惟肖,确实很好看,云桑落说了声谢谢伸手接过。 夜澜见她不继续挑了,拿出荷包付钱。 云桑落本想把手里的兔子灯给少年的,但是想起他之前说的,又把递到一半的手收了回来。 少年都收手准备接了,看到她这番举动,一脸莫名。 “我记得你之前说你喜欢荷花,我们换一个摊子看看吧。”云桑落解释道。 能和她多逛一会儿,少年自是愿意,点点头,“好,那就辛苦姐姐了。” 云桑落没说话,两人以半步之遥的距离一前一后继续往前。 说来也奇怪,往年随处可见的荷花灯今年却格外少,少得路上几乎看不见,云桑落问了几个摊主,都说是因为去年卖得不好,所以就做得少,有的直接没做。 而为数不多那几个,也都在他们到达之前被人买走了。 所以,两人走完了一条街,也没能买到一盏荷花灯。 云桑落打算去另外一条街看看,少年却阻止了她。 “算了姐姐,我就要这一盏兔子灯吧,虽然我不是很喜欢兔子,不过 它是我的生肖,我还是可以努力喜欢它的。” 话说出口,少年就后悔了。 [阿荷,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兔子啊,你看,毛茸茸的,多可爱。] [哎呀,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嘛,不喜欢一个东西还需要理由吗?] [可是你的生肖也是兔子诶。] [那姐姐喜欢吗?] [喜欢啊,姐姐不止喜欢毛茸茸的小兔子,还喜欢我们家的桑荷小兔子。” [喔~那我也努力努力喜欢它吧。] 同样的画面在两人脑海中浮现,不过这次云桑落没再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沉默了片刻,把手中的兔子灯递给他。 少年没接。 云桑落不解地看着他。 “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看姐姐很喜欢就不和姐姐抢了,我有这个就够了。” 少年说着扬了扬手中的荷花面具,“这个也是姐姐替我付的钱,也算姐姐送我了。” 云桑落嗯了一声把兔子灯递给身后的夜澜,继续往前走。 没听到她赶自己,少年心中欢喜,提步跟了上去。 走到一个卖首饰的摊子前,云桑落本是不想看的,因为这些东西她很少戴,也不缺,而且以她如今的身份,需要打扮的场合,戴这种街边 小摊子上的也不合适。 只是摊子最显眼的地方摆放着一支荷花发簪。 簪身是素颜的银质的,簪头两朵荷花并蒂,一朵悄然绽放,一朵含苞欲放。 只一眼,云桑落就被吸引住了,脑海中桑荷说喜欢荷花发簪的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老板,把支簪子给我包起来。” 这句话云桑落几乎脱口而出,与她一起的,还有跟在身旁的少年。 生意上门,老板喜不自胜,只是两人都要荷花簪,而荷花簪只有一支。 两人看上去都是有钱人家的,摊主谁也不敢得罪,语气里尽是为难。 “二位,这荷花簪只有一支,您二人看......” 少年笑笑打断他的话,“既是姐姐喜欢,那我便不与姐姐争了。” 听到这话,老板松了一口气,麻溜地把簪子包好递给云桑落。 云桑落说了声谢谢,接过簪子付钱,少年却先一步拿出了钱袋:“姐姐方才送了我面具,这根簪子就当作是我回礼吧。” 若是别的东西云桑落也就同意了,但是簪子不一样。 在姜国,簪子有定情示爱之意,男子赠女子簪子,是对她有意,或者与之定情,是不能随便接的。 更别说,这根簪子是她买了送给她的阿荷的,虽然她已经戴不了,但这是她答应了她的,又怎能让别人付钱。 云桑落坚持自己付钱,少年便提出送一个别的东西给她,并且说完直接便提步上前,也不怕云桑落不跟上去。 “小姐,我们还要跟上去吗?”夜澜看了看少年的背影问。 云桑落点点头,这一路下来,她确定他确实对她没有恶意,那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他又是谁。 荷桑荷一样,喜欢荷花,喜欢荷花的一切东西,生肖是兔子,但是又不喜欢兔子,说的话也是那样的相似。 如果他是个女子,她都要怀疑他是桑荷了。 “姐姐快来啊,前面有好看的荷包。”少年走了一段见没人跟上,回头唤了一声。 云桑落嗯了一声,把簪子收好提步跟了上去。 到了卖荷包的摊子,少年也没问云桑落喜欢什么,在一堆荷包里挑挑拣拣,挑了一个绣着梅花的荷包递给她。 “梅花傲霜斗雪,不惧严寒,我觉得很适合姐姐,姐姐喜欢吗?” 少年目光澄澈,举着荷包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云桑落看着看着,就慢慢和记忆里的桑荷重叠在了一起。 第69章 希冀破灭 “姐姐?”少年见她没说话,轻唤了一声。 “想到一些事情,不好意思。”云桑落回神接过荷包,“谢谢,我很喜欢。” 听到她说喜欢,少年笑开了颜,“姐姐喜欢就好。” 看着他脸上有几分熟悉感的笑颜,云桑落眸色微微闪了闪,继续往前走。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云桑落的问自己的名字,少年开心地侧脸看她,“姐姐,我叫荷云。” 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荷花的荷,云彩的云。” “荷花的荷?”云桑落眸色闪了闪,“这个姓还是第一次听说。” 荷云自然地接道:“这个姓确实很少,目前为止我也只在我们荷花村听说过呢。” “荷花村?” “对啊。”荷云点点头,“江南明州府芙蓉县荷花村,姐姐也听说过那里吗?” 江南明州府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因为荷花多而出名,每年夏季都会吸引无数文人墨客前往。 赏荷采荷,游湖作画,作诗写文,以以文会友,以画寄情,品尝荷花荷叶做的各种美食,好不美哉。 只是芙蓉县那么大,叫荷花村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村里都有些什么姓氏更是无从得知。 所以,哪怕云桑 落怀疑他的名字是假的,也只能暂时不动声色。 “略有耳闻。”云桑落道:“听闻那里荷花十里,夏季盛放的时候美不胜收,有时间定去好好玩赏一番。” “好啊,到时候我一定好好尽地主之谊。”荷云眉眼带笑,“姐姐可一定要去哦,我们荷花村真的可漂亮了,还有许多好吃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的笑容和语气都很真诚自然,看不出半点儿装或者演的成分,说到荷花村的时候,眼里的光亮更是藏不住。 那是只有提到自己喜欢或者让自己骄傲的地方和人的时候才会有的。 云桑落心中刚升起的那点儿希冀又破灭了,不过面上依旧若无其事地应好。 “有机会一定去。” “对了,你来京城做什么?” 说起这个,荷云的情绪低落了几分,“我来找我的阿爹阿娘和姐姐。” “三年前阿爹阿娘带着姐姐来京城做生意,说赚了钱就回去,可是我等了一年又一年,都没等到他们,连书信都没有一封。” “村里的婶婶大娘们都说他们不要我了,我不相信,想来找他们问个清楚,也......见他们最后一面。” 说到最后,荷云的眼里已经蓄起了泪水,病弱又破碎 ,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疼。 云桑落也有几分意动,不过更多的还是理智。 他这番话虽然很牵动人的情绪,但是漏洞却不少。 “你父母带着你的姐姐来京城做生意,把你留在老家?” 在姜国,有子才有后,只有儿子才能延续香火,而女儿,终究是要嫁去别家做别家的人的。 若儿子和女儿只能二选一,那绝大部分人必然会选择儿子而放弃女儿。 荷云点点头,带着轻微的鼻音,“我不是他们的亲儿子,阿爹是我亲生父亲的好友,我亲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发生了意外,临终前把我托付给他们,让他们帮忙照顾我。” 如果是这样,那就说得过去了。 云桑落点点头,见他眉目微蹙,眼里藏不住的悲伤和难过,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他们对你不好吗?” 荷云点点头,然后又勉力笑着摇了摇头,“他们对我挺好的,姐姐有的我都有一份,姐姐没有的我也有,还送我去上学。” “那为何......” “三年前他们拿到了我亲生父母留给我的田产铺子,然后就......” 一听这话,云桑落就明白了。 贪图钱财帮忙,拿到钱财后立马撕破伪装,这种人还真 不少。 “其实那些田产铺子我本来也打算给他们的,他们照顾我这么多年,尤其姐姐对我很好,我早已把他们当做真正的家人,可是他们等不及,就算计我。” “其实我知道他们在算计我,我只是装作不知情,让他们如愿,原以为他们拿到东西后日子就会照旧,可是他们不要我了,还给我下毒,我......” 说到最后,荷云已经眼眶猩红,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一颤一颤的,看着可怜极了。 荷云是真的伤心,替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伤心,这是他亲身经历,而且她遇到他的时候,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 其实他还可以再活一段时间的,只是一腔真心惨遭背叛和伤害,尤其是那一碗碗带着毒的汤药还是他最喜欢的姐姐端给他的,他深受打击,没了活下去的意志,所以把身体给她,让她替他报仇。 她替他报了仇,虽说也去找了解药,但是这身体终究是被毒素侵害太久,加上他们性别不一样,灵魂和身体相互不契合,所以...... 不过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她不打算跟云桑落讲,一是没必要,二是怕讲了她没有合适的理由赖着她跟她回将军府。 云桑落本来还有一些不信 的,但是她眼里的悲伤和痛苦做不得假,被自己当做家人的人背叛重伤要命的事情她也经历过,那种痛她比谁都清楚。 她能理解他的悲伤和痛苦,但是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想给他一个拥抱,但是又不合适,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荷云哭了一会儿停下来,见云桑落就那样看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让姐姐见笑了。” 云桑落摇摇头,“伤心难过时,哭泣是人之常情,哪有见不见笑的。” “可是我是男子......” 云桑落不赞同地道:“男子又如何,谁规定男子就不能哭了?男子也是人,也会受伤会难过不是吗?” “姐姐说得对。”荷云会心一笑,拭去泪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云桑落避开他的目光,“对了,你找到你的养父母他们了吗?” “没有。”荷云摇摇头,刚好一点的情绪又低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云桑落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那你现在住哪里?” “之前住客栈,不过我的钱快用完了,就退房了。” 言下之意就是今晚住哪还不知道。 看着他那可怜巴巴的神情以及藏在眼底的小心思,云桑落轻轻一笑,拿出钱袋整个给他。 第70章 云姑娘带了一个男子回府 “只要你不大手大脚或者去赌坊玩,这里的钱够你花最少两个月了,如果两个月后你还是没找到你的父养父母,可来将军府寻我。” 荷云傻眼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这跟她预想的不一样啊,按照阿姐的性子,看到他这么可怜无助,不是应该带他回家吗? 哦,对,眼前的阿姐已经不是以前的阿姐了。 以前那个心善心软的阿姐,已经死了。 不随便带陌生人回家,不乱同情他人是正确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别人同情和帮助。 可是,她只有三天的时间了啊。 如果今天不能跟着她回将军府,那明天就更去不了了,那她还怎么见阿爹阿娘和安年,还有,云贺亭,她的,阿兄。 “不是钱快用完了吗?拿着呀。”见他迟迟不接,云桑落出声催促,“如果你觉得不好意思,那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荷云还是没动。 云桑落见状收回手,轻呵一声,“怎么?你不会是想要跟我回家住吧?” “可以吗?姐姐。”荷云鼓着腮帮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泛着脆弱和期待,甚至惹人怜,“我一个人住害怕,住客栈这些日子都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 “是吗?”云桑落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嗯嗯。”荷云点头如小鸡啄米,“真的好几天没有睡好了。” 云桑落又在他身上看到了桑荷的影子,闭上眼轻轻甩了甩头。 “到陌生人家中去住,可是比你住客栈还要危险哦。” “可是姐姐会害我吗?”荷云扬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我命不久矣,浑身上下也就几两银子,有什么值得姐姐害的呢?” 云桑落轻轻挑眉,“所以你住客栈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荷云摇摇头,“客栈没有姐姐。” “可我也不是你的姐姐。”云桑落轻笑道。 荷云与她平静对视,语气认真,“你和我的姐姐很像。” “一样的温柔善良,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亲近。”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接近我的?” “是。”荷云大方承认。 “就这么想跟我回府?”云桑落看着他,眸色意味不明。 “嗯。”荷云郑重地点点头,“姐姐放心,我最多叨扰三日,三日之后我就会离开。” 云桑落没有马上接话,而是定定地看着他。 在就荷云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她终于松口,“既然如此,那你就跟我回去吧。” “ 不过我事先提醒你,将军府的护卫都是跟着阿兄从战场上回来的,你不要乱跑,免得被误杀。” “好的,姐姐。”荷云一脸欣喜,“姐姐放心吧,我保证会乖乖的。” 说着还举起手来要发誓。 桑荷跟她保证事情的时候也喜欢这样。 云桑落觉得自己今日大抵是病了,明明是个男子,却觉得他处处有桑荷的影子。 她是太想桑荷了吗? 还是桑荷真的还还以另一种方式存活于世间。 那她又该去哪里找她? “砰~” 河对岸放起了烟火,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宛如点点繁星坠落,衬托得夜空格外美丽。 这是曾经的她们做梦都想看的盛景,现在可以看到了,却只有她自己了。 云桑落提步朝河边走去,荷云想跟上去却被她抬手阻止,“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你要是不想逛了就让夜清先送你回去。” 荷云哦了一声,“那好吧,那姐姐注意安全,早些回家。” 说完转头看着夜清和夜澜道:“那麻烦夜清姐姐先送我回去了。” 现在待在这里她的阿姐也不会跟她继续逛街说话了,还不如先去将军府见一见阿娘他们。 她和他们,也有好久好久,好 久好久没见了 夜清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得到她的准许后低声交代夜澜多小心,然后带着荷云走了。 待两人走远,夜澜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姐,那荷云一看就别有用心,连这名字都怕是假的,您怎么还同意她去府上呢?” “他想去,那就让他去呗。”云桑落轻轻弯唇,“明处的,总归是比暗处的好对付不是吗?” 那什么荷云明显是冲着她,或者说是将军府来的,就算今日她不同意,他也会再寻其他法子,搞不好还会藏身暗处,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给他这个机会,让他光明正大的进将军府。 她倒是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夜澜想想也是,“那奴婢回去多盯着他些。” 云桑落嗯了一声,“不要让他发现,更不要打草惊蛇,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奴婢知道。” 看完烟火,云桑落沿着河畔慢慢往前走,看到前方有人放河灯,也去买了一盏,许了愿之后放到河里。 其实她并不信这些,但是她却希望上天能听到她的心声,给她指引一个找桑荷的方向。 因为她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又要如何去找。 夜风起,河灯顺河河流很快就没了踪影。 已经戌时过半,街上的人开始慢慢散去,云桑落买了些安年喜欢的玩意儿也带夜澜回了府。 ———————— 首辅府。 花园的水榭中,灯影绰绰,茶香袅袅,棋盘上黑白两子各占据半壁江山,杀得难分难解。 顾砚尘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把玩着白玉茶杯,等待着对面的人落子。 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被天顺帝下令在家好好思过的张成仁! 两人皆是松弛自在之态,一看就是相识了多年,并且相互信任的朋友。 若是这一幕叫外人看到,指不定下巴都得惊掉。 祖蹴琨觉,两人每次下棋都要分出胜负才罢休。 铁衣看了一眼棋局,觉得还有得等,犹豫了一会儿,提步走了过去。 看到他来,顾砚尘转过来头,“何事?” 如果不是有特别要紧的事,铁衣是不会在他和张成仁下棋的时候来打扰的。 “主子,下面人来说,云姑娘今日逛灯会带了一男子回府。” 闻言,顾砚尘顿了一下,眸中染上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握着杯子的手也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不过还是被眼尖的张成仁给看到了。 张成仁挑了挑眉,“真的动心了?” 第71章 好想提刀进宫屠龙 顾砚尘没说话,张成仁啧了一声,“什么时候我们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首辅大人,也不敢承认自己的内心了?” “哎呀,让我们一向不近女色......哦,不,视女人为洪水猛兽的首辅大人动了凡心,这将军府的小姐有点儿东西啊。” “啪嗒~” 顾砚尘拈起一枚白子弹落在棋盘上,原本还算是势均力敌的局势骤然急转。 张成仁忙不救,形势却依旧无法逆转。 又一颗白子落下,黑子溃不成军。 “你又输了。”顾砚尘抿了一口茶。 语气淡淡,说出的话却差点儿扎碎了张成仁那颗心。 特别是那个‘又’字。 然而,顾砚尘却还没放过他,放下茶杯后又轻飘飘来了一句:“第十次!” “噗~” 张成仁的心这下是彻底扎碎了。 他棋艺也不差的,但是却连着输给了顾砚尘十次。 若是这十次是在同一天也就罢了,可是他们下的这十次棋几乎跨越了一整年啊。 而且这一年他一直在认真钻研棋艺,顾砚尘呢,身体不好,破事一大堆不说,还三天两头有人想要他的命,光这半年都遭到五六次刺杀了,平均一 个月一次。 就这样,他的棋艺还是在自己之上! 难道,后期的努力真的比不上天赋吗? 扎心,简直太扎心了! 张成仁连灌了两杯上好的明前龙井,才觉得心里稍稍舒服了些。 再回看棋盘,发现这次顾砚尘的路线好像跟之前有些不一样,以往的他喜欢大迂回,大包围,而是这次却是直接凶猛进攻,直取腹地。 其实之前还好好的啊...... 哦,对,是从铁衣来说云桑落带来一个男子回府,他调侃了他几句后开始变的。 张成仁觉得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心中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端起闲闲地往后一靠,一脸戏谑地看他,“哎呀,说一下都不能,看来首辅大人真的是动了凡心咯。” 说着想起之前御书房门口的事,一副了然之态,“也是,之前在御书房门口你还让我提醒她别掉队来着,差点儿忘了。” 若不是动了心,以顾砚尘女人在他面前摔倒都能急速往后退,生怕被沾到一点衣角的性子,别说云桑落只是在御书房门口走慢了,就算是她被当做别有用心抓起来,他也顶多看两眼,哪里会叫 他去提醒。 “原本还以为有生之年都没机会给你随礼了,没想到这么快。” 张成仁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藏不住的欣慰,原以为经历了之前那件事,顾砚尘会有阴影,他和凌少辞都已经做好长期劝说的准备了。 还好还好。 “不过我给你随多少礼合适呢,咱俩面上不合,相互看不顺眼,随多了吧,会让别人猜疑,特别是宫中那位,随少了吧,我这心里又过意不去,还会被少辞笑话。” 张成仁一开口就叭叭一大堆,还越说越远,顾砚尘垂眸把玩着手里的白玉茶杯,没有半点儿要搭理他的意思。 张成仁也不气馁,反正顾砚尘这死样他早就习惯了。 不过一个人唱独角戏终究是有点儿没意思,于是转头朝铁衣招了招手。 “张公子。”铁衣抱拳躬身。 张成仁看着他那恭敬认真的样子,忍不住调笑了一句,“铁衣啊,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在外面碰到我,不是拽得跟二五八万就是想弄死我的样子。” 为了他和顾砚尘不合更真实一些,铁衣每次在外面碰到他都没个好脸色,特别是他化暗为明,以随从的身份跟在顾砚尘身边后,两人见 面的次数多了,且很多时候还有其他人在。 他那白眼翻的哟,他都担心他眼珠子掉下来。 铁衣:“......那都是为了做戏。” “我知道。”张成仁摆摆手,“别这么严肃嘛,我又没有怪你。” 末了,又特意强调了一遍,“我真的喜欢你那副拽样。” 铁衣不说话了,张成仁跟自家公子一样,都是嘴皮子厉害的人,他说不过,还经常掉进他们挖的坑里而不自知。 根据以往的经验总结,少说少错,不说最是保险不过。 张成仁见状无趣地摇摇头,“哎呀,学聪明了,不好玩了。” 铁衣干脆把头转一边不看他。 张成仁呵呵笑了笑,“铁衣啊,你这样子我很怀疑你平日里在外边儿碰到我,那些个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臭的表情和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白眼多少是带着点儿真情实感的哦。” “您若没什么吩咐,属下就先下去了。”铁衣语气恭敬,脚尖微微向外,只要张成仁说一句下去吧,他立马就走,头也不回的那种。 “好了,不逗你了。”张成仁把杯子举到嘴边轻啜了一口茶,然后抬眼看着铁衣,“问你个问题。” “张公子请讲。” 看着铁衣一本正经的样子,张成仁觉得有些好笑,不过也没再逗他,“你觉得你们家公成婚,我给他随多少礼比较合适?” 说完似怕他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表达的是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就是以我和他现在表面上的关系,要随多少礼,既不会显得我没诚意,又不会让其他人起疑心。” “这个您高兴就好,我想以您和主子的关系,不管您随多少都他都不会说什么的。”铁衣认真道。 “诶~”张成仁摆摆手,“那怎么能行呢,好歹我也是堂堂御史是不是,太寒酸了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小气,再说了,你家主子不说什么不代表别人不说啊,别的不说,少辞会笑话我的,到时候我就说你的主意?” “......” 铁衣无语了,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呃......上次。 “不行您明面上随一份,私底下随一份吧。”铁衣想了想道。 闻言,张成仁打了一个响指,“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是小衣衣聪明。” 小衣衣? 咦~什么玩意儿! 铁衣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好想不顾尊卑一走了之。 第72章 重要的是你对她动心了不是吗 “您还有其他吩咐吗?”铁衣深呼了一口气,他忍,他再忍忍。 看着他那恨不得赶紧走的样子,张成仁本想再逗他一下的,但又怕把他真的惹毛了以后没得玩儿,便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没有了,下去吧。” 简单的六个字,平时也听了无数次,但此刻对铁衣来说却是天籁。 怕张成仁反悔,铁衣飞快地说了一句谢,就三步并做两步离开了,一出水榭,直接用上轻功去了对面的屋顶。 “啧啧,整得我好像会吃了他似的。”张成仁轻笑一声,把杯子里茶一饮而尽。 见顾砚尘还在垂眸沉思,轻轻敲了敲桌子,“怎么还在沉思呢,你对这云桑落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顾砚尘放下茶杯,正欲拿茶壶,却被张成仁先一步拿起。 “回去又没事,回去干嘛?” 张成仁一边说着一边给两人添上茶,“再说了,我那御史府比你这首辅府还空,待着渗人。” “回去思过。”顾砚尘语气淡淡,“别忘了,这是宫里那位的旨意。” 听到这话,张成仁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听皇帝老儿的话?他还想要你死呢。” “凭本事活。”顾砚尘道。 张成仁回怼:“那我也是凭本事不在家,不思过!” 顾砚尘不想和他拌嘴,拂拂衣袖起身,“要留宿就叫管家给你收 拾间客房,明天回去别让人看见就行。” 张成仁不赞同地瞥了他一眼,“你这整得好像我们的关系见不得人似的。” “你要是觉得能见人,走正门,大摇大摆出去,我也没意见。” 张成仁不说话了,他和顾砚尘的关系现在确实不能见人。 至于他们什么时候能光明正大的称兄道弟,相互来往,那得取决于宫里那位什么时候死! 唉...... 要不是宫里那该死的东西,他们也不用躲躲藏藏,小心翼翼,改名换姓,做什么事情都要顾忌这顾忌那。 好他妈想现在就提着刀进宫屠龙啊! 想到那糟心的天顺帝,张成仁觉得茶也不香了,长叹一声放下了茶杯,百无聊赖地往后一靠,看着站在水榭边上的顾砚尘。 “说真的,你对云桑落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顾砚尘又不说话了,张成仁知道他这是不想谈,但是他今天不想让他逃避,他们所有人都还指望着他有后呢。 “不喜欢?”张成仁放下茶杯起身走到他身侧,“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就下手了哦。” 顾砚尘侧目,声音冷了几分,“那你先选块墓地。” 张成仁笑了,“你看你这人,自己不下手,也不许别人下手吗?再说了,你防得住我,你防得住别人吗?” “云桑落虽然是乡下长大的,但是人家现在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啊,光凭这一点,京中想 娶她的人就一大把,只是现在时机还不合适,不然提亲的人早就把将军府的门槛都踏破了。” “更何况她长得还不差,明眸皓齿,纤腰柳眉,也不像传闻中那样粗鄙不堪,甚至那份沉稳冷静是京中许多世家嫡女都比不上的。” “现在是跟她接触的人少,所以大家对她的印象还是那个粗鄙不堪,大字不识的乡下丫头,等她以后慢慢参加各种宴会,让那些公子夫人更多的了解她之后,想求娶她的人会更多。” “怎么,你要一个个都把他们埋了吗?你埋得过来吗?” 张成仁开口就啪啪一顿输出,顾砚尘的眼眸越来越深,也越来越沉,脸色更似带了寒霜一般,不过还是没说一句话。 张成仁都无语了,长长吐了一口气,忍住想捶死他的冲动,苦口婆心地道:“说真的,于你来说,云姑娘真的是一个不错的成亲对象。” “首先,云贺亭有兵权,娶了云桑落,咱们能得到将军府的助力,其次,她不是那些娇娇小姐,不会柔弱不堪,什么事都要等着你,不会拖你后退,她沉稳冷静有胆识,必要的时候能撑起首辅府,我们需要这样的主母。”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所以,这就是你们这么热切想要我和她在一起的原因?” 顾砚尘终于开金口了,只是说出来这话差点儿没把张成仁气死。 “这些固然是 原因,但重要的是你对她动心了不是吗?”张成仁简直要抓狂,声音都拔高了两个度,把旁边树上的鸟都吓飞了。 “我说你这人真是,我话还没说完呢,想要你说话的时候你半天不吐一个字,不到你说呢,你又着急得慌。” “要不是你对她动了心,我吃多了在这里说这些?” “京中家世合适,也能给我们提供助力的贵女又不是没有,在此之前我什么时候给你乱牵红线了?” 张成仁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想要纯粹不掺杂着其他东西的感情,但是我们有资格吗。” 顿了顿,语气也变得有些感叹,“世间最难得的是感情,最不值钱的也是感情,再深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慢慢变淡,甚至两看相厌,利益牵绊才能更长久,再说这并不冲突。” “只要你真心对她,不是用完就扔,咱们这种就叫强强联合,不叫利用。” “你也不要跟我说你不知道她喜不喜欢你什么的,不知道就去问,不喜欢就去追,凭你这姿色,你这条件,你还怕追不到吗?” 说着把顾砚尘上下打量了一遍,眼里尽是满意。 顾砚尘:“......” 张成仁没管他,继续说:“我知道你现在只是对她动了心,还没有到感情深陷,非她不娶的地步,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是吗?” “我也知道宫里那位不会同意将军府和首 辅府联姻,但是他不同意的事咱们都干了那么多了,也不差这一件,瞒着点就是了。” “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将军府是一块如肥肉,谁都想咬一口,你不吃,别人就吃了。” “我知道。”顾砚尘敛眸轻叹一声。 若是别人,他可以毫无负担地利用,但是那人是云桑落,他不想。 感情之事,一旦掺杂了利用,就得不到真心,对方心里也会有疙瘩,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疙瘩会越来越大,然后硬化腐烂。 他不想要那样的结局。 而且现在还不是好时候,只是云桑落那边...... 还有,他是动了心,但是云桑落未必啊。 若是她直言拒绝,那他以后怕是连像现在这样与她相处接触都不能了。 顾砚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这般小心翼翼,畏手畏脚。 张成仁还想说什么,顾砚尘抬手阻止了他,“不必再说,此事我自有考量。” 见他如此,张成仁也就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有些语重心长的叹道: “慕尘,有机会就好好珍惜,该争取就争取,别等回头没机会了,连哭的地方都没有,就像我和阿珩,还有少辞和......” 沉默良久,语气带了些许沧桑。 “我和少辞已经没有圆满的机会了,但是你还有,慕尘,报仇固然重要,但我们也希望你能幸福,不要留有遗憾,这也是阿珩的心愿。” 第73章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 慕尘。 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顾砚尘有些恍惚。 [慕尘,你怎么又捉弄太傅了?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办呢?] [以后兄长做天阙的君王,我做王爷啊,有兄长在,我还能活不下去不成?] [可是兄长做君王,你也要你辅佐兄长啊,不好好学习怎么行呢。] [我不要,我只想当闲散王爷,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辅佐兄长的事情让少辞哥哥和观澜哥哥他们做就好了,观澜哥哥擅文,少辞哥哥擅武,他们两人一文一武,一个丞相,一个将军,一个定朝堂,一个护边疆,刚刚好。] [要是还不够的话,还有怡然姐姐,她虽是女子,但是才华不输男子,亦有抱负,到时候兄长可以封她做护国长公主。] [至于我的话,兄长封我哥逍遥王就好了,我不要权力,兄长多给我些钱就好。] [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还都安排好了,就你什么事都没有是吧。] [谁让我最小呢,父王和母妃都说了,我生来就是享福的。]] [你呀~] 兄长宠溺又无奈的声音犹在耳边,可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月光温润,顾砚尘却觉得凉得透心渗骨。 张成仁看他那样子知 道他是想起了过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说几句安慰他的话,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希望他开心一点吗,可是身负血海深仇,如何开心呢。 放下仇恨,好好生活?那更不可能了,灭门之仇,灭国之恨都能放下的话还是人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想,他也不会同意的。 这仇必须报! 他必须要亲手把天顺帝剁了喂狗! 顾砚尘转眸回看了他一眼,表示自己的都懂,他什么都不需要说。 月光皎洁,水榭浮影,芝兰玉树的两人迎风而立,微风浮动,吹起衣角,也吹乱了思绪和回忆。 明明是两人并肩而立,却透着无尽的凄凉和孤寂。 两人就那样静静站着,站得月亮都挪了位置,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铁衣看不下去,一边唉声叹气一边认命地过去提醒两人。 “主子,张公子,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休息吧。” 顾砚尘闻言抬头看了看夜空,转身对张成仁道:“我先回院子了,观澜哥也早些休息,你的屋子管家应该已经让人收拾好了。” 张成仁经常在首辅府留宿,所以首辅府是有他专属的房间的。 观澜。 张成仁也好久没听到这两个 字了。 有多久呢? 好像自从那个人不在之后就再也没听过了,他的命是他救的,名字也是他取的。 [观水有术,必观其澜,你就叫观澜,从今天开始做我的伴读,以后辅佐我。] [好!] ‘观澜’两个字从他口中念出来多好听啊,可惜啊,再也听不到了。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姜宏天你真该死啊!” 铁衣本来已经跟着自家公子走了的,听到这话吓得立马飞奔过来捂住他的嘴。 “张公子,您冷静一点,这可不能乱喊啊。” 大喊皇帝该死,这和求砍头有什么区别。 张成仁睨了他一眼,“怎么,你们首辅府不安全?” “那倒不是。”铁衣摇摇头,“只是担心隔墙有耳。” “首辅府这么大,隔墙的隔墙有耳也不怕。”张成仁说着环顾了一圈。 首辅府比他的御史府两倍还大,亭台楼阁,花园水榭,他们现在在的这个小花园又为主府邸正中央,别说他这样喊了,就算扯着声音吼两嗓子外边的人也听不见。 之前他不理解顾砚尘为什么一个人住都要这么大的宅子,多空啊,现在觉得这宅子大点儿也好,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因为隔墙还是 自己的。 “可......这......” 铁衣当然知道首辅府有多大,但是这样大声的骂皇帝总归还是有点儿不太好,虽然那皇帝该骂。 就在铁衣绞尽脑汁该如何劝说张成仁的时候,前方传来了顾砚尘的声音。 “让他喊,给他沏壶茶,喊累了让人把他送回房间。” 铁衣闻言立马放开了手,并朝张成仁抱拳躬了躬身,“您继续,我去叫下人给您沏茶。” “......” “给我拿两坛酒来。”张成仁有些无语地盯着铁衣看了半晌道。 铁衣哦了一声,下意识想说去问一下顾砚尘。 张成仁更无语了,“连喝两坛酒都要问问他,我连这点儿权力都没有了?” 铁衣正要说话,顾砚尘去而复返,在十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去拿两坛浮生欢给他。” “浮生欢?”张成仁啧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珍藏吧,还一拿就两坛,今天这么大方呢。” 顾砚尘没说话,铁衣很快取了酒过来。 盖子一解开,一股浓烈的酒香迅即弥漫开来,张成仁闭眼深吸一口,满脸陶醉,仰头饮下一口,直叹好酒。 又仰头喝了两口,靠着花坛边沿坐下,朝砚尘 举了句酒坛,“一起?” “不了,你慢慢喝,有事唤下人。” 顾砚尘说完交代了铁衣几句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步回头。 “御史府那边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今夜,你可以做观澜哥。” “那你呢,要不要做一晚君慕尘,无忧无虑的君慕尘。” 顾砚尘没接话,定定站了片刻后提步离开。 那个无忧无虑的君慕尘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顾砚尘,身负血海深仇的顾砚尘。 回到院子,顾砚尘静坐了一会儿,还是让铁衣也给他拿了酒,不敢贪多,只让他拿一小壶。 醉酒误事,所以他从不允许自己的喝醉,起码在大仇得报之前不可以。 铁衣拿了酒来,刚要递给他,想起大夫的交代,又快速地把手缩了回来,“主子,大夫说了,您现在的身体最好不要饮酒。” “这样啊,那你给我换壶茶吧。”顾砚尘盯着他手里的酒看了看,拂袖走到窗边坐下。 铁衣不动,“夜深了,这茶明天再喝吧,再喝您今晚又该睡不着了。” 酒不能喝,茶也不能喝,顾砚尘觉得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铁衣见状赶紧转移话题,“主子,云姑娘带回家那个男子要查一下吗?” 第74章 有机会不中用 其实他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只是自家公子今夜心情不太好,所以打算明日再问,但是看他这架势,今晚又是个不眠之夜,明日少不得要睡觉,所以还是今晚问了算了。 而且早些知道,他也好早些做安排。 顾砚尘默了片刻轻嗯一声。 “那查出来之后呢?” 查出来之后? 顾砚尘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囫囵想了一下,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便随口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铁衣:“这不太好吧?” 他们家公子好不容易对一个女子动心,任何想横插一脚,或者有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绊脚石的人他都想弄死啊。 顾砚尘也觉得这样不合适,轻叹一声,“那就查出来再说。” 说完自嘲地笑了笑,其实查出来又能怎样呢,他又不是云桑落的谁,有什么资格对她带回家的人指手画脚。 铁衣领命下去,片刻之后拿着一瓶药露回来,“主子,您要是实在想喝东西,就喝这个吧,这个喝了对您的身体有好处。” 顾砚尘看着那瓶药露皱了皱眉,不过铁衣走后还是一个人坐在窗边就着月色一杯一杯喝完了。 这药露是上次药王谷的人带来的,说是有清 热解毒,安神助眠的功效。 可是他喝完了一整瓶,没有半分睡意不说,精神反而越来越好 觉得有些闷得慌,想出去走走,跃上房顶又不知道去哪里,索性躺在上面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铁衣在下面恨铁不成钢,气得拍大腿,他以为情敌都出现了,自家公子多少应该有点儿着急,会夜探将军府呢,谁知道居然躺屋顶看月亮,还看了一整夜! 中秋的月亮是格外圆格外大,但这不是年年都有吗?有什么好看的? 媳妇就不一样了,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到时候可是拍大腿都没用啊。 再说了,这月亮两个人一看不比一个人看更有意思吗? 去将军府找云姑娘一起看啊! 深夜赏月,多好的培养感情的机会啊。 唉,有机会不中用,真是榆木脑袋! 这样的人要是能有媳妇那真是见鬼了! 铁衣叹气连连,还不时拍大腿,顾砚尘不明所以,以为他有什么毛病,吩咐下人去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 所以,当京中最负盛名的回春堂的钱大夫提着药箱站在自己面前,说是奉首辅大人的命来给他看病的时候,铁衣整个人都麻了。 奈何满心苦楚无处说,只能仰天 大喊苍天,要不是怕钱大夫真的给他来几针,他都想倒在地上摆烂。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云桑落,很巧的是,她也躺在屋顶看了一夜的月亮。 得亏铁衣不知道,不然他怕是得把腿拍断。 不过这一切云桑落都不知道,简单的洗漱过后去主院用膳。 将军府主子少,所以只要大家都在,一日三餐都是在一起吃的,今日中秋就更不用说了。 和往日一样,云桑落到的时候云母已经在张罗着大家的餐食碗筷了。 其实这些是下人该做的,将军府的下人也足够用,不过云母喜欢做自己做,包括做菜,只要不忙,只要云贺亭和云桑落都在家,她都会亲自下厨,哪怕只炒一个他们喜欢的菜。 她觉得照顾家人的一日三餐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也是她为人妻,为人母该做的事情。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今日的云母不是一个人在张罗,有荷云陪她一起,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欢快的笑声不时从花厅里传出来。 云桑落已经很久没听到自家阿娘笑得这么开怀了,好似从桑荷落水不再亲近他们之后,她的眉目间就多了几许愁绪。 之前姜雪宁忘恩负义的举动更是伤了她的心。 若不是荷云是她带回来的,又知道他是男子,云桑落都要怀疑桑荷回来了。 荷云正拿着筷子在挨个摆放,看到云桑落进来欢快地跟她打招呼,“姐姐来了,快坐,等阿爹和阿兄还有阿......安年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阿兄,阿爹? 叫得还真是顺口! 而且这自来熟的模样,一时间让云桑落有些搞不清到底谁才是客人,也更加疑惑他到将军府来的真正目的。 云母见她站着没动,以为她是不满荷云那样称呼,走过来小声道:“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从小没了父母,养父母还那样对他,身体也不行了,他说我们很亲切,跟我们在一起有家的感觉,想在临终前再体验一下家的温暖,我想着也不碍什么事,而且他也只待两天就走,就同意他那样称呼了。” “你若觉得不妥,我......” “没有。”云桑落打断她,“不影响什么的,阿娘高兴就好。” 能让她的阿娘开心,也算他有功吧,一个称呼而已,叫就叫了。 不过这荷云是有几分本事的,她的阿娘虽然心善心软,明明自己也过得清贫,却还是见不得人间疾苦,特别是看到受苦受罪的小孩,就想给 他们一个避风的港湾。 不然也不会家里四个孩子,生的和捡的各一半了。 不过经历了姜雪宁的事情之后,她就不再随便同情可怜别人了。 而现在,却被荷云哄得再次心软。 难道是她也在荷云身上看到了桑荷的影子?还是这个荷云手段真的太过高超...... 云母不知道云桑落在想什么,听到她说可以,心便放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扬起了笑容。 没有给孩子们惹麻烦,也满足了一个可怜孩子的心愿,真好。 不知为何,她一看到这孩子就觉得亲切,忍不住想要亲近,而且两人很合拍,仿佛认识了很久似的。 可是她们明明才是第一次见面,也没有亲戚关系。 或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眼缘和缘分吧。 云母如是想着。 另一边,荷云听到云桑落和云母的谈话,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她真的好担心她不同意她这样叫,那她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如此唤他们了。 还好还好。 “谢谢姐姐,姐姐人真好。” 荷云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完了还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很女孩子气的动作,但是在他身上却丝毫不显得违和。 说话间,云父云贺亭还有云安年也来了。 第75章 蓄意图谋 和方才云桑落进来一样,荷云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 “阿爹,阿兄,阿......安年,你们来了,快坐下准备开饭了。” 虽说三人昨夜已经见过他了,因为嘴甜有礼,身上有几分云桑荷的影子,加上是云桑落做主带回来的,所以对他印象还不错。 但是印象不错归印象不错,这么自来熟地把自己当做一家人,还是让三人愣了一下。 云母见状把方才同云桑落说的话对三人也说了一遍. 三人也没意见,不过没有云母那么上头就是了,特别是云贺亭,还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他看了片刻。 荷云感受到了,不过只能装作不知道。 她的这番操作,换做是她,她也会怀疑的。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莽撞的,但是她没有时间了。 如果可以,她也想慢慢接触,让他们一点一点接受自己,然后毫无芥蒂地相处。 不过能再见他们,能一起在这种中秋,全家一个不少的团圆一次,特别是这一次云贺亭也在,已经很好了,她该知足的。 荷云如是想着,待大家都落座之后也慢慢坐下。 她位置在云母和云安年中间,对面是云父,云贺亭和云桑落分别坐在云父两边,云桑落挨着 云母,云贺亭挨着云安年。 荷云对这个坐位很满意,抬眼可以看到话少但是和阿娘一样爱她的阿爹,就近可以照顾阿娘和弟弟,阿兄和阿姐也离得很近。 因为多了荷云这个“外人”,所以今天的饭桌上有些安静,大家都默默地吃着东西,花厅里除了碗筷勺子碰撞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云母看着默默吃饭的儿女,有些后悔心软同意荷云的要求了,但是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收回,几次想说话,但是嘴唇动了动,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云父大老爷们本来心就不细,加上在乡下的时候已经养成了专注吃早饭的习惯,因为这样很快可以吃完,可以早一点出门,早上天气凉爽,在地里干活没那么难受。 在看到大家都落座后对荷云说了句,“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之后就专心吃自己的饭了,自然也就没注意到云母叹气。 云桑落和云贺亭在想事情,也没有注意到、 而云安年则在低头剥鸡蛋,一点一点的,很认真。 所以,只有荷云注意到了。 她也知道是因为她,才造成这副局面的,只要她离开,就一切都好了。 但是这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 后一次见他们,和他们一起吃饭了,且能相聚的时间已经在倒数。 她不想,也不愿。 就让她自私一次吧。 这样想着,荷云收拾好情绪,重新扬起笑脸,给云母夹了一个包子,“来,阿娘,吃个肉包子。” 而后又云安年夹了一个蒸饺,“来,安年,这是你最喜欢的。” 彼时的安年刚好剥好鸡蛋咬了一口,看到他给自己夹东西,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看到是蒸饺后愣了一下,轻轻说了声谢谢。 而云桑落在看到他给阿娘和安年夹的东西后,眸色微微闪了闪,把口中的粥咽下后正想开口,云安年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蒸饺?” 闻言,荷云夹菜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之前去灶房拿东西的时候问下人的。” 说着轻轻一笑,“所以,我不但知道你喜欢吃蒸饺,还知道姐姐喜欢喝甜粥,阿爹和阿兄与阿娘一样,都喜欢吃肉包子。” 荷云一大早帮忙布置早餐,确实去过灶房,所以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 而且他既然敢这样说,肯定是确实问过灶房的下人了。 毕竟这话是真是假,他们叫人进来问一下就知道了。 如果是假的 ,那他之前为了混进将军府做的那些努力就全部都白费了。 不过云桑落却觉得事实并非如此。 从昨晚遇到他开始,太多的巧合了。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 而是,蓄意图谋或者..... 云桑落心里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你倒是有心。” “冒昧打扰,当然要有心一点啊。”荷云轻轻笑笑,“姐姐快吃吧,不然粥凉了吃了会......肚子不舒服的。” 荷云本来想说粥凉了喝了会闹肚子的,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改了口。 云桑落不能喝凉粥,哪怕是大热天的也不行,一喝就会肚子痛,必须喝温的,十岁那年她贪凉喝了凉粥,闹了一夜的肚子。 那时候云贺亭不在,云安年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糯米团子,所以这事儿只有她和阿爹阿娘知道。 说了肯定会加重她心里的怀疑的。 荷云心里其实很矛盾,既想让他们看出她是桑荷,那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没有隔阂,完完整整,开开心心地过这个中秋,好好团圆。 又怕他们真的看出来,因为自己只有三天时间,除去昨天,现在算上今天也只有两天了,而且她在明天天黑之前必须离开。 如果知道 了她是桑荷,等她走了,他们还要在伤心一次。 她更怕他们以为她别有用心...... 云桑落将他的神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思绪万千,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也慢慢生根发芽。 云贺亭和云桑荷八年未见,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所以没有云桑落那样心里波动大,只是觉得他给他的感觉和记忆中的桑荷一样。 还有他的种种举动有些奇怪。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不着痕迹地看了她几眼,然后继续默默吃自己的饭,偶尔给云父云母还有云安年夹个菜,他们说话接几句。 云桑落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想,也找着话题和荷云聊天套话。 饭桌上依旧没有平日里那般热闹,不过也不再似方才那般冷清叫荷云尴尬了。 吃完饭,按照原本的计划,云贺亭今天是要在家里教云桑落新的枪法和教云安年射箭的,但是军营那边却来消息,有事需要他去一趟。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云父云母都已习惯,毕竟他如今是大将军,有他的职责,很多事情也身不由己。 所以只是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倒是荷云,见云贺亭要出门,错愕之后有些着急。 第76章 那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今日中秋,阿兄还要出门吗?” 方才荷云不在,所以不知道云贺亭为何要出门。 “军中有事,我去一趟。” 云贺亭赶时间,一边说一边大步流星往外走,荷云在后面疾步追着。 “那阿兄还回来过中秋吗?” 时间着急,云贺亭本是不想再搭理他的,但是看着她热切的神色,还是回答了。 “事情处理完就回来。” 这话的意思就是没定数,回来或者不回来各占一半。 荷云知道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但是她真的好想他能回来一起过中秋。 于阿爹阿娘来说,云贺亭只是八年没有一起过中秋,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可是于她来说,已经是两世了,而且她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不想带着这么大的遗憾离开。 沉吟了片刻,荷云抬眸看着云贺亭道:“阿兄能不能答应我,一定回来过中秋?” 清澈的眼眸,认真的神色,郑重的语气,激起了云贺亭尘封的记忆。 那是他告别父母去参军的那天,他们把他送到村口,当时七岁的桑荷,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一字一句认真嘱咐他。 [阿兄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云合贺亭觉得自己最近可能太忙太累了,不然为什么 会接连在一个男子身上看到桑荷的影子。 真的是疯了! 云贺亭甩了甩脑袋,把这种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剔除,说了句:“我尽量。”然后大步跨出将军府的大门,翻身上马离开。 荷云站在门口,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才转身回府内。 等她进了垂花门,云桑落和夜澜从屋顶跃下。 看看云贺亭离开的方向,又看看荷云身影消失的拐角处,云桑落的眸色渐深。 “小姐,这荷云难道是为了将军来的?”夜澜迟疑了一下开口。 云桑落摇摇头,不知怎的,她觉得荷云的目标不止云贺亭一个,而且很有可能是他们一家。 夜澜也觉得这个理由有些说不过去,要是荷云是一个女子,那还说得过去,毕竟云贺亭高大威武,年纪轻轻就成了大将军,荷云倾慕于他,无可厚非,但他是一个男子啊。 当然,有其他目的除外。 可是刚才他看云贺亭的眼神又不像。 难道是演技太高超了? 夜澜百思不得其解,想要和自家小姐讨论一下,却发现她已经到了垂花门,忙提步追了上去。 回到落听轩,云桑落带着昨晚在街上买的荷花簪去了祠堂。 将军府的祠堂供奉着云家为数 不多的几位祖先和一个无字牌位。 那是云桑落给桑荷立的,为了给她有个归处。 还有逢年过节给祖宗烧纸的时候也给她烧点,让她在下面不穷着,平时想她也可以来看看。 看守祠堂的下人看到她来,熟练地准备好香放在她顺手拿的地方。 云桑落也像之前那样简单的鞠躬行礼后挨个给云家祖先牌位前插上香。 不过轮到桑荷的牌位的时候,云桑落犹豫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确定桑荷已经死了,所以才给她立了牌。 但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先是云贺亭的话让她产生了动摇,后面又有荷云的出现。 云贺亭那样说只是因为姜雪宁而做的猜测和假设,没有任何依据。 但是荷云的身上,真的有太多的桑荷的影子了。 他说话的语气,神态,还有不经意间的一些小动作,都太像了。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的身份外貌可以变,但是习惯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难道他真的是桑荷吗...... 云桑落在无字牌位前站了好半晌,手中的香都燃了一大半,最后还是放到了一边。 那支买来打算放到桑荷的牌位前的荷花簪,拿出来看了看,也重新带了回去。 按 照她之前的计划,为了给荷云最大限度的自由和操作空间,她今天是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的,主要让人在暗中监视。 但是现在心中有了新的怀疑,只能放弃之前的计划。 云桑落把荷花发簪戴到头上,回落听轩换了一身衣服去了将军府的厨房。 今日中秋,云母要亲自做月饼。 云桑落到的时候云母已经揉好面醒着在准备馅料了,荷云在一旁帮忙。 “姐姐来了,要来一起吗?” 看到她,荷云依旧笑意吟吟地打招呼,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云桑落的错觉,她总觉得荷云眼神好像多了一丝疏离,没有之前热情亲切了。 但又一看,又很正常,他依旧满脸笑意,一边帮忙切东西,一边和她的阿娘说话,还不时抽出手来把阿娘需要的东西递给她,有时候甚至她的阿娘都还没说要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某个东西,他就拿起递了过去。 这默契,这熟悉程度,让云桑落几乎都要肯定自己的猜想了。 只是她几次找了话题套话,都被他给避开了,对她的态度也相较于之前有了些许疏离。 动作神态说话这些也不再有桑荷的味道和影子。 云桑落又迷惑了。 又待了一会儿,看出什么,也套不到话, 云桑落干脆借口离开。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荷云叹了口气在心中默默对她了声对不起。 送云贺亭离开回来的路上,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知道自己还活着,她的阿姐固然开心,她也会更开心,更加没有遗憾。 只是两天之后她死了一了百了,而她的阿姐就要再经历一次失去她。 那样对她来说太残忍了。 反正能再见他们,一家人一个不少的团圆,她已经很满足了,虽然是以陌生人的身份。 荷云心里如何想云桑落不知道,但是她的身份云桑落是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 只是她手里的人手有限,昨夜就已经派出去了一批,再派身边就没多少人了。 倒是可以去找云贺亭借用几个,但是他俩都还没有布局好属于他们的信息网,派再多的人出去效率也不高。 信息网..... 突然,云是桑落想起了顾砚尘。 他虽然不是京中世家出身,但是在京中经营了这么些年,又高居首辅之位,肯定是有自己的信息网的。 找他帮忙,比她自己的人去查肯定要效率高得多。 心中有了计较,云桑落也不磨叽,回房间找了干净的白瓷瓶,装了几粒金羽梦莲做的药丸揣上就出了门。 第77章 他真的太难了 首辅府。 顾砚尘正在犹豫今天要不要找借口去一趟将军府,铁衣就兴冲冲的来了。 “主子主子~” 人未到,声先至,语气里更是藏不住的兴奋,跟捡了银子似的。 铁衣还从未如此过,这让顾砚尘多了几分好奇,不过面上神色依旧。 “何事?” “云姑娘来了。” “谁?你说谁来了?”顾砚尘怀疑自己听错了,云桑落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首辅府呢。 “云姑娘啊。” “云姑娘?云桑落?” 从未想过云桑落会来找他,而且还是在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云贺亭有些微微的惊讶。 “对啊。”铁衣点点头,“这京城除了将军府也没有别的姓云的人家啊。” 顾砚尘放下书本起身,“她现在在何处?” “在前院的小花园。”铁衣道。 小花园虽然不大,但是景色好,两人坐在里面聊天说话谈心再适合不过了。 铁衣觉得自己简直考虑得太周到了。 “主子放心,钟叔已经亲自送了茶水点心过去,好好伺候着了。” “钟叔亲自去?”顾砚尘睨了他一眼,“你的主意?” “是的。”铁衣大方承认,“这不是咱们府上都是一群糙老爷们吗,不是舞 刀弄枪的就是干粗活的,哪里懂得如何伺候人,云姑娘可是贵客,要是怠慢了,那不是丢咱们的首辅府的脸吗?您说是不是?” 因为顾砚尘不喜欢,也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首辅府内除了浣衣坊和秀房有几个大婶和嬷嬷而外,就没有别的女性了。 而绣房和浣衣坊的人是不负责接待客人的,她们也不会。 首辅府也难得有客人来,平日里像张成仁和凌少辞他们来都是小厮伺候。 小厮粗糙,铁衣担心他们伺候不好,让云桑落对首辅府的印象不好,以后就不来了。 这可是他们中意的主母人选,以后不来了怎么能行呢。 再说云桑落是女子,让那些年纪轻的小厮过去伺候也不合适。 管家就刚刚好,也能彰显他们的重视。 “是吗?”顾砚尘淡哂,“你考虑的还挺多。” 铁衣装作没听懂他的意思,嘿嘿一笑,“这是属下该做的,主子不必夸奖。” “夸奖?”顾砚尘轻呵一声,“确实该夸奖。” “就奖你今天多吃几个月饼吧。” 铁衣:“.......”真的大可不必。 第一他不爱吃,第二,他本来就可以想吃多少吃多少,用得着奖励么。 顾砚 尘才不管他怎么想,拂拂衣袖继续问:“可知道她来做什么?” 云桑落虽然没到避他儒猛虎的地步,但是透着不想跟他多有牵扯的意思,毕竟盯着他的人多了,跟他扯上关系麻烦也多。 所以,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她是不会来找自己的,更不会选择在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 “属下不知。”铁衣低头躬身,“云姑娘说有事找您,属下就赶紧来通报您了。” 顾砚尘“嗯”了一声抬步出了书房。 铁衣看他出了书房直接往外走,急忙喊住他,“主子,您......您就这样去啊?” 顾砚尘没说话,只是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问题。 “主子,您看,您是不是去换身衣服比较好。”铁衣吧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道, 闻言,顾砚尘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是简单的燕服,但是也是用上好的云锦所制,干净整洁,还熏过香,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他往日里在府中见凌少辞和张成仁他们也是这样穿的,并无不妥。 此时的顾砚尘还没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在客主亲疏这件事上,他已经把云桑落和凌少辞张成仁他们放在了一个位置。 (ps.燕服就是古代的家居服, 也叫燕衣和便服,《中国衣冠服饰大辞典》:“燕衣,亦称燕衣服,帝王燕居所着之服”;“燕服,职官及命妇家居之常”,有兴趣的宝子可上网搜阅。) 铁衣也没想到这一层,只觉得这主子真难带,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身好看一点的衣服那不是能给自己加分吗? 顾砚尘不管他,继续往前走,铁衣服在后面急道:“衣服不换那咱好歹束一下发呢,谁家见客人披头散发的啊。” “眼睛不好就去治一治。”顾砚尘说着看了一眼正好被风吹了垂到面前的发带,不再理会他大步出了自己的园子。 “有什么区别。”铁衣在跟在后面小声嘟囔,他当然看见他系着的发带了,但是那哪有戴个玉冠好看和正式啊。 真是的,一片苦心没人懂,为主子操碎了心还不被领情,他真的是太难了。 “榆木脑袋!”铁衣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 不过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道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 “我看着榆木脑袋是你才是。” 偷说主子被抓了个正着,铁衣差点被吓一跳,转头一看,张成仁摇着折扇从客院的方向走来。 许是宿醉还没完全醒,脚步看着有些浮,怕他摔了,铁衣一 边跟他行礼问好一边朝他走近了些。 张成仁见状啧了一声,“这不是挺灵活的吗?怎么刚刚就脑子转不过弯来呢。” 铁衣不明所以。 张成仁问道:“你刚刚对你家主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真是个榆木脑袋啊。”铁衣想也没想直接道。 “榆木脑袋你个头啊。”张成仁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这话你敢当着顾砚尘的面,或者说他听见吗?” 铁衣摇摇头,他又不是不想活了,或者想回暗卫训练营重造。 “衣服不换那咱好歹束一下发呢,谁家见客人披头散发的啊,是这句吗?”铁衣想了想道。 张成仁打了响指,见他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又敲了一下他的脑门,“你再把这句话念一遍。” 铁衣依言念了一遍,还是没觉得哪里有问题。 张成仁无奈地摇摇头,“说你是个榆木脑袋可真是一点儿都没有冤枉你。” “你看啊,你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见客人最好束发更衣,这样显得隆重正式一点?” “对啊。”铁衣点点头。 “那如果不是见客呢,是不是就可以随意一些了?” 铁衣恍然大悟,用力击了一下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第78章 一种没把她当外人的感觉 “因为你榆木脑袋啊。”张成仁无情嘲讽,“你家主子可是有八百个心眼儿的黑心首辅,你能到的他会想不到?用得着你一天瞎操心。” 铁衣嘿嘿笑笑,没接话,却在心里直叹还是主子会玩。 他就说嘛,他家公子那么讲究的人,怎么会穿着居家的燕服去见客呢。 敢情他已经不把人云姑娘当客人了啊! 亏得他还差点儿操碎了心。 张成仁见他想明白,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摇着折扇走了。 铁衣追了上去,“张公子您要回府了吗,属下派人送您吧?” “啪~” 铁衣的脑门又挨了一下子。 “大白天的,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和你家主子关系不像明面上那样吗?”张成仁有些无语地道。 他与顾砚尘面上不合,相互看不顺眼,串门这种事自然只能大晚上悄悄的来,又悄悄的去。 铁衣摸摸被敲疼的脑门,“那您这是?” “去看小情侣约会!” “小情侣约会?” 铁衣闻言一脸疑惑,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急忙追上去,然后不顾尊卑在他面前张开手拦住他。 “张公子,您不去。” 开玩笑,云姑娘好不容易主动来找他们家公子一次,怎么能让人去打扰呢。 谁也不行! “我只是远远看一眼,又不过去打扰他们。”张成仁实在好奇顾砚尘是怎么和女孩子相处的,会不会 也像跟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样,半天不说一个字。 “那也不行。”铁衣目光坚定,身子更是动都不带动一下。 远看也算打扰,而且他们家公子武功高,不用靠近就会发现,到时候他如果生气了,倒霉的还是自己。 所以不行,坚决不行! “那不然咱俩一起去?” 张成仁想着带他一起,他总该同意了吧,毕竟他也是个爱看热闹的,以前他俩也没少一起干这种事。 却不想,铁衣还是不同意,身子动都不动一下,像个大石头一样堵着他。 张成仁看着铁衣那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知道今天来文的是不行了,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四周的情况,然后来了一朝声东击西,故意往左边走了一步,铁衣本能去拦,他则趁机从右边用轻功离开。 很好的对策。 只可惜,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计谋都白搭。 铁衣这人虽然平日里看着不着调,又爱操心爱八卦,但是武功确是顾砚尘的所有暗卫中最好的。 张成仁虽然也会武功,但是跟铁衣比起来,差远了。 所以他还没走多远,就被铁衣给拎回来了。 是真的拎,提溜着衣领那种。 因为那个位置空中拦截,不提溜衣领就得揽腰带回来,要不然直接把人踹地上。 三者相比,提溜衣领更合适一点。 张成仁一路骂骂咧咧,铁衣一路道歉赔罪,但是就半点儿不松手 ,直接把人送回客院不说,还把院门也能给锁了,然后自己坐墙头守着,给张成仁都整无语了。 同时也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他刚刚干嘛要嘴贱说出来啊,不说不就没这回事了吗? 张成仁想借口肚子饿让铁衣去他拿吃的,然后趁机逃走,却不想,铁衣现在的脑子好使得不得了。 预判了他的预判,直接点了他的穴! 张成仁无法,只好认命,囫囵吃了些东西垫肚子之后百无聊赖地去床上躺尸,不时嘟囔铁衣几句。 铁衣生怕他耍花招,不敢松懈,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 这边发生的事情顾砚尘和云桑落不知。 两人看到彼此都有些意外。 云桑落一身男装打扮,不止衣服和发型,连脸上都做过了改动,眉毛做了加粗,脸色涂黑了一些,不近看细看根本看不出她是女子。 顾砚尘怎么也没想过云桑落会是这样一副模样来的。 不过能理解。 毕竟首辅府和将军府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走动。 云桑落也没想到顾砚尘会直接穿着燕服出来见她,头发也只是用发带随意系了一下。 这随意松弛的打扮,给她一种他没把她当外人的感觉。 有些怪怪的。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云桑落甩甩头把这些不该有的杂念去掉,在顾砚尘踏进亭子的时候站起来给他行礼。 “首辅大人。 ” 顾砚尘觉得这个称呼有些过于生疏客气,想叫她下次换一个,但又没有理由,便只是嗯了一声,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 “听铁衣说你有事找我?” 云桑落点点头,“是的,我想请首辅大人帮我查个人?” “谁?” “一个叫荷云的男子。”云桑落道,“他说他是明州府芙蓉县荷花村的人,我想请首辅法人帮忙查一下那边会否有这么一个人,以及他的真实身份。” 听到男子两个字,顾砚尘第一时间想起了昨晚铁衣说的她带回府那个男子,微微皱了皱眉。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消息吗?” “其他消息......”云桑落想了一下,没发现有,摇摇头,“没有了。” 说完想起一些事情,又忙道:“我知道他的长相。” 顾砚尘嗯来了一声,拿着茶壶给两人倒了茶,“带画像了吗?” 云桑落摇摇头,“来得匆忙,没来得及准备,不过我现在可以画。” 顾砚尘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梢,“你会画?” “会画个大概。”云桑落老实道。 她只是前世为了传递消息方便准确,在姜雪宁的要求下简单地学了些,她没那方面的天赋,只能画得看出的大概。 顾砚尘微微颔首表示知道,然后扬声唤来钟叔,让他去准备笔墨纸砚。 钟叔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把东西取了过来。 只是当顾砚尘看到 云桑落画的所谓画像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简单的几根线条,还不是很流畅,确实看得出是个男人,也有属于他的特点。 但是这也太...... 说实话,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简略的画,他三岁的时候画的都比这好。 云桑落也知道自己画的丑,见顾砚尘盯着她的画一言不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想起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然我描述,首辅大人帮我画一下?” 顾砚尘没说话,直接重新铺开一张纸,拿起笔蘸了蘸墨。 云桑落见状赶紧把荷云的长相描述出来。 作画对顾砚尘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寥寥数笔就把荷云的形态神韵都画了出来。 “首辅大人见过此人?”根据几句简单的描述就画得这么像,云桑落有些难以置信。 顾砚尘还在做最后的收尾,听到她的话抬眸看了她一眼,“何故这样问?” 云桑落道:“画得太像了。” 这话听得顾砚尘心中欢喜,不过面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完成最后一笔之后把笔放下,随口问道:“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他别的消息吗?” “比如他现在在哪儿,或者最后一次在哪里出现,有什么喜好之类的。” “他人现在在将军府。” 顾砚尘拿起画好的画准备吹干一下上面的墨迹,听到云桑落这话,瞬间顿住。 第79章 云姑娘给您送月饼来了 “昨日带回去那人?” 云桑落闻言愣了一下,不过随即想到他的眼线到处都是,那么他知道她逛灯会带了一个男子回府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便只是叹了一句:“首辅大人还真是消息灵通。” 顾砚尘没接话,本想问问她为什么会把那男子带回府,以及她对他是个什么态度。 但是又没有立场,也害怕听到令人不喜的答案,不过声音淡了几分。 “等有消息了通知你。” 知道画上的人就是云桑落带回去那男的,顾砚尘上面的墨迹也不吹了,直接丢回桌上。 顾砚尘的性子一向如此,对与自己无关的东西多看一眼都嫌烦,所以云桑落也没觉得哪里不对,感激地朝他行了一个礼。 “多谢首辅大人。” 看着开心的样子,顾砚尘的心情更不好了。 “还有别的事吗?” 这下云桑落倒是有所察觉了,不过她以为是自己冒昧登门请他帮忙打扰了他,毕竟他是出了名的喜欢清净,平日里无事绝对不出门,也拒绝其他人的拜访。 “没有了。”云桑落摇摇头,然后从袖带中拿出装着金羽梦莲做的药丸的白玉磁瓶递给他,“冒昧上门打扰,这是......” 云桑落想说那是金羽梦莲所做的药丸,给他做赔礼,也做谢礼,因为这东西他需要,很需要,想着给了他,他应 该就不会生气了。 毕竟相比被打扰,命更重要。 而且金羽梦莲这东西有价无市,他就算有再大的权势和再多的钱财,也买不到。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不必。” 顾砚尘只是单纯的不想和云桑落两清,想让她欠自己这份人情,却没想到,他又一次错过了近在眼前的金羽梦莲。 云桑落本想把话说清楚,让他知道这是他在千辛万苦寻找的救命东西,但是看着他那张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的冷脸,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罢了,等他下次毒发去将军府找王大夫扎针的时候再给他吧,应该也快到他毒发的时间了,不差这几天。 云桑落如是想着,又朝他行了一礼,“那我改日再登门道谢。” 这话纯属客套,顾砚尘却应了,语气还有点儿认真。 “好。” 云桑落:“......” 脾气多变难以琢磨,难怪在朝中没什么朋友,他的那些同僚想讨好他都不敢轻易来。 毕竟若是马屁拍对了还好,若是拍错,他一个不高兴就得吃挂落。 多不划算。 换做是她,她也不敢轻易来。 “还有事吗?” 顾砚尘见云桑落沉默着站在那里,期间还偷看了他一眼,淡声问道。 “哦,没有了。”云桑落回神,“那我就不打扰首辅大人了。” 说完 想到今日是中秋,加了一句,“祝首辅大人中秋快乐。” 怕他不回应自己尴尬,云桑落说完就提步离开了凉亭。 钟管家还在外面候着,见她出了问她是不是要回府,得到回答后便亲自送她出门。 不过走的是后门,这是云桑落要求的,而且她还借客房重新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一身首辅府的绣房娘子的衣服。 到了街上,云桑落去成衣店买了一套衣服换上,然后在街上随便买了些东西才回将军府。 没办法,盯着顾砚尘的人太多了,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 翻船总在阴沟里,谨慎一些总是不会有错的。 小心,才能使得万年船! 至于那些在首辅府门口等着她出去,然后好跟踪她调查她的身份的人,就让他们等着好了。 等到了算她输! 反正她是乔装打扮进去的,他们也怀疑不到将军府小姐身上。 回到将军府,云母和荷云的月饼也做好了。 香气四溢,让人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将军府的下人来回穿梭,各自忙碌着。 许是节日气氛的渲染,下人之间交谈的声音也比往日要轻快许多,还不时传来些许笑声。 灯笼也换了新的,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挂了些花灯,整个将军府喜气洋洋的,节日的气氛甚是浓烈。 光是看着,就让人的心情都不觉好了几分 。 相比之下,首辅府真的是冷清得慌,除了大门口换了两个新的灯笼,好像没什么节日的气息。 不过顾砚尘没有亲朋,也没有好友,就他一个人,又不喜热闹,冷清一些也能理解。 只是这样难免显得他有些孤单。 云桑落叹了一口气,去灶房找了食盒把各个口味的月饼各装了一个,让夜清送去首辅府。 其实她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去邀请顾砚尘来将军府一起过中秋的,但是想了想又放弃了。 非亲非故的,在这种节日叫人来家里太冒昧了。 而且他不喜热闹,刚刚她去找他帮忙就已经打扰他了。 再有就是,他若来了,她的阿爹阿娘他们恐怕会不自在。 所以还是送点儿月饼聊表一下心意算了。 至于他愿不愿吃,最后是吃了还是赏给下人,亦或者直接扔了,那就是他的事了,也是他的自由。 首辅府。 张成仁正在因为顾砚尘好不容易跟云桑落见上面,既没有问她喜不喜欢自己,也没问她和那个带回府中的男子是什么情况,特别是他自己明明很想知道,就是没问,在数落他,说他白长了个嘴巴。 铁衣也恨铁不成钢,不过听到张成仁说自家公子白长了个嘴巴,还是反驳了一句。 “也倒没白长,骂那些大臣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张成仁呵呵两声,“本 公子一个人骂不过来吗?需要他帮忙!” 开什么玩笑,他舌战群儒,战绩可查,除了说话有些无所顾忌,有时候有点儿不太文雅而外,没什么毛病。 骂一些没事找事的,一天正事不干,尽想着他投机倒把的糟老头子而已,那简直手拿把掐,如果可以,他都能把人气得当场去见他们的太奶和太爷爷。 根本不需要顾砚尘出手。 “那不一样,你俩立场不一样,有些事情您不太方便出手......呃,不对,出口。” 听到铁衣的话,张成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然后抄起一个杯子朝他飞过去。 “你来跟我作对的是不是,你能搞清楚咱们现在的重点吗?” “重点是我和他在朝堂上能骂谁不能骂谁吗,重点是你家主子他长个嘴该用的时候不用好不好!” 张成仁越说越气,又抄了几个杯子扔过去,不过都被铁衣借接住了。 这也就罢了,铁衣还欠欠地说了句,“张公子您别浪费力气了,以您的武功,伤不到属下的。” 简直气煞张成仁,直接踩着桌子跳出去要和他单挑。 铁衣不应战,被他追着满院子跑。 顾砚尘本来就烦,两人闹得鸡飞狗跳,心情更差了,正想开口让他们滚出去,管家钟叔就提着一个食盒匆匆忙忙地来了。 “主子,云姑娘给您送月饼来了。” 第80章 不知道外边的男人不能捡吗 听到这话,张成仁和铁衣也不打架了,迅速围了过来。 “她又来了?”明知就算云桑落来了也不会来他的院子,顾砚尘还是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钟叔笑着摆摆手,“不是,是她身边的夜清姑娘送来的,听夜清姑娘说,这月饼是云老夫人亲手做的呢,还说云姑娘不知道您喜欢什么口味的,一样装了一个。” “知道了。”顾砚尘接过食盒,转身往屋子走去,张成仁和铁衣也跟了上去。 顾砚尘停步,“你俩去外边打,不然拆了我的院子,我拆你们的骨头。” “诶,打什么架啊,不打了,不打了。”张成仁摆摆手,“中秋节该做的是吃月饼,不是打架。” 说着还锤了铁衣一下,“你说是不是啊,小衣衣。” 铁衣本来想附和他的,但是被他一句小衣衣搞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离他远一点。 张成仁想蹭月饼的意思很明显,顾砚尘装作听不懂,对铁衣道:“厨房应该有做月饼,去给他拿一些。” 末了又加了一句:“如果他不喜欢,就去街上把各种口味的都买一些回来给他挑。” 拒绝蹭月饼意思时分明显,态度也很坚决。 张成仁表示很不满,“要不要这么小气,这么一大 盒呢,分一块给哥怎么了?” 顾砚尘没说话,只是看了铁衣一眼,然后张成仁就被铁衣扛着走了。 不满无效。 张成仁气得大骂顾砚尘见色忘友。 顾砚尘无所谓,看着手里的食盒,心情都好了不少。 上月台,泡茶,品月饼,一气呵成。 同一片天空,同看一轮月,同吃一种月饼,也算一起过中秋了吧。 其实中秋这种节日他从来不过的,一个人,如何团圆呢。 不过以后或许可以...... 顾砚尘想着自嘲地笑了笑,别说张成仁和铁衣对他恨铁不成钢,在这件事上他也看不起自己。 顾虑太多,不敢开口,更不敢行动。 没错,就目前而言,云桑落不管是家世还是她个人的能力,都是最适合他的,他也确实被她吸引,动了心。 虽然还没到感情深陷的地步,但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有顾虑。 可是桑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将军府又是块大肥肉。 他若迟迟没有行动,还真会被别人咬了。 或许,他可以换一种思路。 一杯茶饮尽,顾砚尘脑海里有了新的想法。 “云桑落。” 顾砚尘小声念了一遍这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他 都不曾察觉的缱绻。 “阿嚏!” 正在灶房帮着云母一起准备晚餐的云桑落毫无预兆地打了一个喷嚏。 “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云母第一时间关心地问道。 荷云也是一脸担心,“姐姐不舒服吗,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云桑落再三保证自己没事,说自己只是鼻子痒才打的喷嚏,两人还是把她赶出了灶房,让她去休息。 傍晚时分,云贺亭回来了。 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王大夫。 王大夫前几日出门会友,因为去的地方有些远,都以为他赶不回来过中秋了,没想到他还是赶了回来。 因为是中秋,王大夫也没像平日里那样,一回来就泡在他的药房,而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之后就出来和云父一起喝茶聊天。 菜品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就要开饭,所以两人坐的位置距离用饭的花厅并不远,甚至还能看见灶房,和从灶房端菜去饭厅的下人。 王大夫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荷云端着瓜果去饭厅,看清她的面色之后皱了皱眉。 正好云桑落过来,便问道:“府中招下人怎么病人都招,刚刚那小子如果老夫没看错的话,已经病入膏肓,招进来也不怕他在府里有个好歹。” “他不是招的下人,是我昨日从街上带回来了的。”云桑落解释。 王大夫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街上带回来的?你不知道外边的人不能乱捡吗?特别是男人,会要命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云桑落点点头,“王叔放心,我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只是他身上许多可疑的地方,然后又主动提出想跟我回将军府,我想看看他究竟意欲何为,所以才把他带回来的。” “真的?”王大夫有些不太信。 云桑落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那荷云虽然看着虽然瘦弱,但是生了一副好样貌,他又没有接触过太多的男子,被那张面皮所蒙骗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王大夫一脸狐疑的样子,云桑落认真又郑重地开口:“当然是真的了,王叔您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呀,脑子里想的什么呢,就他那被风一吹就能倒的身板,我能对对他有什么想法。” 先不说她现在没有谈感情的想法,就算有,她也不会找荷云这样看着随时都会不行的啊,她又不是有丧夫的需求。 他那张脸是长得不错,眉清目秀,苍白的脸色又给他增加了几分病美人之感,不过跟顾砚尘比还是差多了。 顾砚尘身中剧毒,毒发过后也是一脸苍白虚 弱,加上身上还有那种如谪仙的清冷感,那才是正儿八经勾人心魂,惹人怜爱病美人呢。 她要是会被这样的吸引,哪里还轮得到荷云。 若不他身上有桑荷的影子,以及诸多可疑的地方,他哪怕是在街上跪下,利用舆论压力来逼她,她也不会带他回来的,可能还会送他一程。 “那谁知道呢,毕竟这世上什么口味的人都有,有人就好这一口。” 那荷云看着像是随时会碎掉的样子,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是很容易被骗的。 他当年走南闯北就见过不少,有一个甚至全家都搭进去了。 那男的为了钱财又是制造偶遇和英雄救美,又是装病的,加上一副好样貌和满嘴的甜言蜜语,把那人家姑娘一颗心勾得全在他身上,结果最后家都没了。 钱财全被卷走,孩子父母皆被害死,她自己也终身不能再做母亲。 虽说最后她把那男的送上了断头台,但是于她来说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父母孩子没了,家没了,她也半废,余生都会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 这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都还没去做军医,如今那女子或许也已经不在世了,但是每次想起来他都觉得唏嘘不已。 第81章 跨越两世的团圆 现在将军府也是他的家,云桑落这个孩子他很喜欢,所以是绝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云桑落年轻不懂这些没关系,他懂,所以作为长辈的他,该提点就得提点,千万不能让她走了那样的路。 云桑落不知道王大夫心里在想什么,看着他小胡子一翘一翘的,神色却格外认真,好像她已经被骗了,但是自己嘴硬死不承认似的,有些哭笑不得。 “我又不好这一口。” 病美人固然别有一番......嗯,风味,但是她真的不好这一口,她还是喜欢健康一点的。 这样的顶多会心里有几分怜惜,但是怜惜是怜惜,跟喜不喜欢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再说她现在也不爱乱同情人。 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她觉得这个句话很有道理。 乱同情别人是真的会要命。 这种教训一次就够了! 见王大夫还想说什么,举起右手竖起三根手指直接发誓,“真的,说谎天打雷劈。” “信你,信你,不用发誓,别发誓!” 王大夫是信这些的,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只得说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有神明,以后不许乱发誓。” “好的。”云桑落乖巧应声 ,“这下您相信我的话了吧?” “信了信了。”王大夫摆摆手,“不过等会把他叫过来一下,我看看他的病情到底如何。” 云桑落也有此想法,正好荷云从饭厅出来要去厨房,朝他招了招手,“荷云,过来一下。” 荷云有些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过去了。 “阿爹,姐姐。” 荷云一一行礼问好,到王大夫的时候因为不认识,只得用眼神询问云桑落。 云桑落笑着介绍,“这是府上的王大夫,今天刚回来,医术很不错,你身体不好,我叫他给你看看。” “这样啊。”荷云点点头,然后朝王大夫行了一礼,“晚辈见过老先生。” 虽说王大夫是府上的大夫,但是能跟云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姿态还是这般随意,随意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说明他和云家人关系很好,这种好已经超越了主仆,甚至朋友,说是像家人也不为过。 能得云桑落认可,说明他医术确实不错。 所以,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给她看病,她都是愿意的。 万一他能让自己多活几天呢。 要不然一天半天也是可以的。 荷云的谦逊懂礼,以及眼中的真诚让王大夫对他的偏见 少了一些,语气也没想象中那么硬。 “坐下,把手给我。”王大夫指指他对面的位置。 “有劳老先生了。”荷云坐下撩起袖子把手递过去。 王大夫本只是想看看他到底是否真的生病了,但是手指搭上脉搏之后,原本舒展自在的眉头就慢慢蹙了起来。 而且越蹙越紧,到最后已经蹙成了一团,脸色也变的凝重。 “王叔,他的情况很严重吗?”云桑落忍不住问。 王大夫没有回答,而是让荷云换了一只手,又看了他的舌头之后才慢慢开口: “是有些复杂。” 闻言,云桑落心里咯噔一下,王大夫的医术在这京城已经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了,如果他的都觉复杂,那这病八成是不太好治了。 “那您能治吗?” 就目前而言,她是不希望荷云死的。 他的真实身份她还没查清楚,他身上谜团她也还没解开。 还有她的阿娘很喜欢荷云,看得出她同荷云在一起她很开心,两人的相处很融洽。 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清白,对他们没有敌意,不会给将军府带来危害,那么就算他跟桑荷没有关系,只要他愿意,她是会考虑让他留下的。 他们三个,云贺亭忙军务 ,她要忙复仇的事,安年要上学,都不太有时间陪阿爹阿娘,有个懂他们,能讨他们欢心的人陪着也不错。 “这个现在不好说。”王大夫摆摆手,“我现在只是粗略看了一下,具体的还是要细细诊断一番才好下定论。” 听到王大夫的话,云桑落和荷云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云桑落是因为王大夫没有给荷云判死刑,还有医治的希望。 而荷云是因为他没有说实话,没有让她的阿姐知道她没几天好活了。 哪怕她不知道她是桑荷,她也不希望她知道这么糟糕的消息。 她知道了,那阿娘他们也会知道的。 别人不说,但是阿娘是一定会伤心的。 更别说还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 今日中秋,该有的是团圆和欢笑,不应该有其他的。 “那麻烦您了,王叔。”云桑落道。 王大夫摆摆手,对荷云道:“你明日吃过早饭去找我,老夫再给你好好看看。” “好的,多谢了。”荷云行了一礼应下。 王大夫没应这声谢,他这样做并不是单纯的为了他,更多的是对疑难杂症有兴趣。 而且他这情况,有些过于糟糕了。 夕阳坠落,余晖映着云彩,霞光漫天,给 天地间增加了别样的色彩和活力,把节日的气氛渲染得更加浓烈。 霞光万丈中,将军府的中秋晚宴随着最后一道菜上桌正式开始。 这是云贺亭从军后全家人一起过的第一个中秋,也是他们到京城来后的第一个中秋,意义非凡,且全家真正的团圆,云父云母很开心。 特别是看着少年有成,威武不凡的云贺亭,和已经出落得落落大方的云桑落的时候,心中又多了许多欣慰。 云贺亭也很开心很感慨。 之前每次中秋他都只能望月思乡,期盼着战争早日结束,这样他就可以回家和家人团聚了。 现在心愿终于达成了! 王大夫亦是感慨万千。 边关的凶险和艰难只有亲临过的人才知道,也因为经历过,才更加明白此刻的团圆和安定有多难得。 对云桑落来说,这一刻的团圆更是跨越了两世,别的不说,光是看着一家人整齐又鲜活地坐在这里,就已经让人热泪盈眶。 而荷云,这中秋对她来说不止跨越了两世,还是她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一个中秋,最后一次和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最后一次见他们。 鼻尖酸涩,泪意上涌,为了不被看到,荷云假装咳嗽背过身去。 ` 第82章 怎么,你想造反? 荷云的动作很自然,咳完就转了过来,不过云桑落还是看到了她拭泪的动作,眸色沉了几分。 一样看到的还有云安年,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目光在他的身上稍稍停留了一会儿,然后就继续吃东西了。 一脸稚嫩,笑容乖巧,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欢喜。 只可惜啊,这么可爱的弟弟,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荷云满心感慨和不舍,用布菜的筷子夹了根鸡腿放他到碗里。 “来,阿年,吃个鸡腿,好好长高。” “谢谢。”云安年甜甜一笑,然后夹了一块藿香玉米饼给她,“这饼很好吃,阿娘亲手做的,荷云哥哥你也尝尝。” 藿香玉米饼是很常见的食物,祛暑除湿又能健脾开胃,以前在上云村,每到夏季藿香长得好的时候,云母就会做来吃。 云桑落和云安年还有云父都很喜欢,但是云桑荷却是一点儿也接受不了那个味道,有一次强吃了几口,吐得昏天暗地,从那以后,她就一口不碰了。 若不是云安年的眼神清澈无辜,脸上的笑容也很纯粹,还有他刚吃完一块藿香玉米饼,荷云都要怀疑他发现了什么在试探自己了。 看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中带着期盼的云安年,又看看在等着她下一步动作的云南桑落,荷云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夹 起饼咬了一口,并赞道:“确实不错。” 说完一口一口吃完了整个藿香玉米饼。 她以前确实接受不了藿香的味道,但是现在是可以的。 况且现在对她来说,只要能顺顺利利过完这个中秋,一切的不喜欢和不适她都能忍受。 云桑落全程盯着她,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点儿不适或者勉强,但是都没有。 于是乎,她那颗才坚定了些许的心,又开始动摇了。 云安年见她吃完,微微敛了下神色,继续低头吃饭。 这事儿云贺亭不知道,所以并未察觉到方才暗中的硝烟,见气氛冷下来,举着酒杯站起来。 “来来来,为这难得的团圆,我们一起喝一个。” 大家纷纷举举杯起身,气氛重新热闹了起来,吃完饭,大家一起到花园赏月吃月饼。 一直到夜深各自回院子,大家都很默契地没有提姜雪宁。 不过云桑落知道,不管是云贺亭还是她的阿爹阿娘,心里肯定都是有想过的。 只是不想破坏气氛罢了。 当然,他们想的也不是同一个人,心情也不一样。 云贺亭想的是善良可怜的桑荷,而她的阿爹阿娘想的则是姜雪宁那个白眼狼。 —————— 翌日。 因为云桑落昨晚喝了点酒,沐浴的时候水里放了安神的药材,又 难得放松,所以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日上三竿了。 洗漱完在自己院子里用过早餐,本想去看看阿爹阿娘,然后带荷云去找王大夫,宫里却来了人。 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这个消息来得猝不及防,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特别是荷云,直接怔住了。 “非要今天去吗?” “瞧这位公子说的,皇后娘娘召见,那当然是即刻进宫,又不是逛菜市,想哪天就哪天?” 传旨的小太监一开口就满是阴阳怪气,云桑落不悦地皱了皱眉,正想说话,荷云却先一步开口了。 “你在将军府这种态度,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说着淡淡睨了他一眼,“还是说,是自己的意思?” “怎么?你是对将军府有什么不满吗?” “你休要污蔑人,我哪里对将军府不满?”小太监急言反驳。 “云将军是咱们姜国的大功臣,谁敢对将军府不敬?” “是吗?”荷云轻嗤一声,“那我请问,你现在在哪里?站在谁面前?你刚刚说话又是什么态度?” “你......我......” 小太监不占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又不是将军府的人!” “我确实不是将军府的人,但是我现在和将军府的大小姐站在一起,这代表什 么还需要我跟你讲吗?” “我......”小太监语塞。 姜国等级分明,人分贵贱,能和将军府的大小姐站在一起的,不是身份相当之人,就是将军府的客人,或者云桑落的朋友。 那么他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云桑落,就应该用什么样得的态度对他。 荷云冷哼一声,“一个奴才,在将军府大小姐面前,你呀我的,可见心中是真的没有一点儿尊敬!” 顿了顿:“云将军为姜国立下汗马功劳,陛下礼遇云将军及其家眷,怎么到你这里,却是这副德性?” “如此不把皇上的旨意当做一回事,怎么,你想造反?” 荷云语气平淡,但却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看小太监的眼神更是像上位者睥睨蝼蚁一样。 云桑落眸色沉了沉,心思百转千回,对他是桑荷的怀疑狠狠动摇。 虽然桑荷的真实身份是公主,真正的天之骄女。 但是她从小流落民间,不在皇宫长大,没有受过皇家的熏陶和教育,是不会有这这种气场的,也不会懂这些弯弯绕绕。 更何况且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难道他真的不是桑荷吗? 那他身上为何那么多桑荷的影子? 如果他是桑荷,藿香玉米饼可以强忍吃下,但是方才那种气场可不是装就能有的。 小太监被吓住,造反的帽子一扣,直接腿一软跪在地上。 “奴才......” 该说的话说完,荷云懒得再理他,转身对云桑落道:“宫中规矩甚多,姐姐此去一定要谨言慎行。” “我知道。”云桑落点点头,见他似还有别的话想对自己说,朝小太监道:“公公先去喝杯茶稍等一会儿,我去换身衣服就来。” 说罢不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唤来下人带他下去。 小太监想要说什么,云桑落已经转身离去,也只好先跟着将军府的下人下去。 荷云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提步跟上了云桑落。 “姐姐,皇后突然召见你,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你自己千万要多加小心。” 看着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云桑落拍拍他的肩膀,宽慰道:“不必担心,现在将军府风头正盛,谢皇后不会,也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这话一点儿也安慰不到荷云,谢皇后和姜雪宁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突然召云桑落进宫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将军府在宫中无人,若是有什么事,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让她如何不忧心。 云桑落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劝几句就可以让他宽心的,便也不再说,直接转移了话题:“如果我从宫中平安回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第83章 等我回来 听到云桑落的话,荷云狠狠愣了一下,随即释然一笑,“姐姐果然冰雪聪明。” “不是我聪明。”云桑落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而是你的演技太过拙劣,破绽又太多。” “原来姐姐是因为这些才带我来将军府的吗?”荷云故作难过,“我还以为姐姐是因为可怜我呢。” 云桑落笑笑不说话。 空气安静了些许,荷云轻叹一声: “好吧,如果姐姐平安回来,我就告诉姐姐我的真实身份。” 原以为他会找借口避开呢,没想到他竟答应得这般爽快,云桑落秀眉轻挑,“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许反悔哦。” “不反悔,说话算话。”荷云笑着轻轻摇头,“如果姐姐不信,我们可以拉钩。” 说着抬起右手伸出了小拇指。 [我保证,以后真的真的真的,再也不去河里摸鱼了。] [如果阿姐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拉钩。] 不能说很像,只能说一模一样。 云桑落低笑一声,抬起右手伸出小拇指轻轻勾了上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下阿姐总该信了吧?] “姐姐这下信了吧?” 回忆与现实交融,两人的声音都 有些微微的哽咽,视线也开始模糊,不过都努力睁大着眼睛没让泪水滑落。 些许之后,云桑落笑着道:“我去换衣服进宫了,你去王大夫吧,他跟着阿兄在边关多年,救了无数的将士,之前阿兄中了西域皇室的毒英也是他解的,他的医术算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了,让他给你好好看看。” 荷云点点头,“那姐姐自己多加小心,早点儿回来。” “好。” 云桑落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不过刚走几步,又被荷云叫住了。 “姐姐。” “怎么了?”云桑落停步回头。 “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荷云以商量的语气,但是说完不等云桑落开口,便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她。 “怎么了?” 云桑落觉得他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哪里又说不上来。 “就是突然想抱一下姐姐。”荷云用力抱了一下她之后放开。 “姐姐太瘦了,要多吃点,多长一点儿肉。” 荷云这话不是为了客套,也不是为了缓解尴尬,而是真的发自内心。 因为云桑落真的太瘦了,抱着她,骨头都硌人。 她知道她为了报仇,为了护住家人,又要谋划,又要习武,还被前世的种种不堪记忆折磨,所以拼命逼自己, 又休息不好。 但是这样下去身体是会受不了的,没了好身体,还谈什么其他呢。 她希望她平安喜乐,健康顺遂。 “姐姐答应我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不好?” 没听到云桑落的回应,荷云又说了一遍。 云桑落更加觉得奇怪和不对劲了,他这语气怎么听都有点儿像是在交代遗言。 可是他虽然身体不好,也还没到现在就人要不行的地步啊,而且王大夫还没给他医治呢。 难道他是怕她进宫出不来了? 那也不对啊,如果担心她是进宫回不来,那就更不应该说让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些了呀。 云桑落实在想不通,不过看着他满脸认真和期待的样子,云桑落还是点了点头,“好,答应你,以后一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虽然知道她大概率只是说说,未必会真的做到,但是她答应了,荷云还是很开心。 “姐姐快些去吧,晚了那谢皇后该找你的茬了,我也去找王大夫了。” 这次荷云说完先转身离开。 看着他一步一步离开的背影,云桑落的心中突然涌上一种难以言说的难过和慌张,犹豫了片刻,唤住了他。 “荷云。” 荷云闻转身,“怎么了姐姐?” 云桑落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最后微微叹息说了句:“等我回来。” “好。” 荷云答应得很爽快,脸上的笑容也很明媚,云桑落稍稍心安,时间不能再耽搁了,转身快步回落听轩。 而荷云,则是站在那里,看着她一点一点远去。 如果云桑落此刻回头,就会看到荷云眼里满是不舍和留恋。 一直到云桑落的衣角消失在月亮门处,荷云才转身离开,不过他没有直接去找王大夫,而是去了将军府前院的阁楼上,等云桑落换好衣服后出来,目送她离开才去了王大夫的药庐。 药庐里,王大夫正在一边观察火候一边往炉鼎里添加药材。 荷云见他在忙,也没有打扰他,甚至怕打断他的思路,连声音都没出,进去之后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王大夫才忙好。 看到他如此沉得住气,王大夫心里不觉赞叹,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些,捋着胡子赞道: “你倒是沉得住气,看老夫炼这么长时间的药,也不觉得枯燥无趣。” “我听姐姐说老先生医术了得,在战场上救了无数将士,还救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的阿兄,功德无量,晚辈能观您炼药,是荣幸,又 怎会觉得枯燥无趣?” 荷云说着朝王大夫躬身行了一礼。 是为感谢他救了那些保家卫国的将士,更是感谢他救了云贺亭。 “谈不上谈不上。”王大夫摆摆手,“边关不止我一个大夫,至于救贺亭,桑落那孩子功劳才是最大的,如果不是她寻到解药,除非我是大罗神仙,不然是救不了他的。”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医术再好的大夫没有药材一样白瞎。 如果不是云桑落知道金羽梦莲在哪里并且顺利拿到,云贺亭现在估计都已经重新投胎了。 “老先生谦虚了,您医者仁心,劳苦功高,这毋庸置疑。” 说着走到一旁倒了一杯茶递给他,“老先生请喝茶。” 王大夫接过茶大饮一口,干涩的喉咙得到了滋润,舒服许多,叹道:“有眼力,嘴巴甜,会来事,难怪能哄得桑落那个孩子把你带回来。” 虽然王大夫确实是在夸赞他,但是这话也有说他油嘴滑舌之意。 不过荷云不在意,笑笑道:“那是姐姐心善。” 王大夫没再接这话,把茶饮尽之后走桌前坐下,看了一眼对面的椅子。 荷云知道他这是要给他重新诊脉,走过去坐下。 “有劳老先生了。”说着撸起袖子把手递了过去。 第84章 若来世有机会…… 昨日已经替荷云诊过脉了,所以大致情况王大夫是了解了的,心里也有底,但是当他把手搭上他的脉搏,不过片刻的时间,脸色便变了。 “你昨夜可是吃了什么药?” 荷云摇摇头,“并无。” “没有?”王大夫皱眉紧蹙,“那不应该啊。” 说着坐正身体,拿出往日没有的认真开始给他重新诊脉。 时间一点点过去,王大夫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比昨日更甚,眉毛也打了结。 若是别人看到给自己诊脉的大夫如此,早就心慌得不得了,着急忙慌地开始询问情况了。 然而荷云却一直很淡定坐在那里,眼里没有半分紧张和好奇。 王大夫见状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眸看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 荷云笑笑算是默认。 王大夫不甘心,像昨日那样让他换了一只手,又把他的面色,瞳孔,舌苔等等能看的地方全部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结果无一不告诉他荷云是个将死之人。 上一次这么无力还是云贺亭回京路上遭到刺杀中毒的时候。 但是那次的无力是因为解药难寻,他不确定世上到底有没有,解毒方法他是知道的。 而这一次,他是因为对荷云的病情毫无办法,他甚至连具体病 因都看不出来,只能看出这具身体被毒药摧残过。 而且虽说毒药给身体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那也不至于让他现在就撑不下去。 但是现在荷云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药石无医。 不,准确来说,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医治。 王大夫收回手连连叹气,眼中满是无力感和愧疚。 荷云见状安慰道:“老先生不必如此,生老病死乃是常态,我不过是早了一点儿而已。” “这么淡然,年纪轻轻就已经看透生死了?” “命数如此,不看淡又能如何呢?”荷云淡淡一笑,“看淡一些,心态平静,珍惜最后的时光,去想去的地方,做想做的事,见想见的人,晚辈以为这样的过法,比因为惧怕死亡而整日惶恐,折腾自己,也折腾身边的人要好得多,老先生以为呢?” “想不到你年纪轻轻竟也能有如此觉悟。”王大夫长叹一声,“如果你时日还多,老夫都想收你做关门弟子了。” 荷云微微颔首,“多谢老先生厚爱,是晚辈无福。” 老天也不开眼啊,这么懂礼稳重的孩子,却没有一个好身体。 王大夫叹息一声摇摇头,看他的眼里多了几许可惜之色。 “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何会在这个时候选择来将军府,虽 然你阿爹阿娘的喊着,他们也应你,但是据我所知,你和将军府是没有关系的,至于他们应你,那是因为他们善良,看你可怜同情你。” 说着顿了顿:“你可能不知道,云家这一家人,最是善良心软,喜欢乐于助人,你这般可怜兮兮,病恹恹的,招得他们心软。” 在王大夫看来,云家父母真的是顶顶善良,看着孩子没人要就往家里捡,明明自己都过得那么苦。 而且捡回家还不是给口吃的能活就行,然后养大了让他们干活赚钱什么的。 不管是云贺亭这个男娃还是云桑荷那个女娃,他们都当亲生的养,没有亏待,更没有虐待。 世间能有几个人做到如此啊! 王大夫这话荷云十分认同,她的阿爹阿娘确实很善良,若非如此,她和阿兄哪里有长大的机会。 可是也是这份善良,前世他们被害得好苦。 还好可以重来,这一世,有阿姐和阿兄在,他们这一世会平安顺遂,喜乐安宁,寿终正寝。 “我知道老先生对我一直持有防备和怀疑,怕我对将军府不利,我能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会,不过请老先生放心,我比你更希望将军府众人平安,是断然不会对将军府不利的。”荷云沉默了一会儿道。 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所以 这话王大夫不可能,也不会全信,但是看他眼神真挚,面对他的打量和审视丝毫不心虚,还大方和他对视。 加上他已经时日无多,谋害将军府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便再说什么。 “方便告诉老夫你的真实身份吗?” 荷云笑着摇摇头,王大夫也不勉强,继而转开话题。 “那你的身体呢,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吗?” 荷云点点头,见他欲开口,知道他想问什么,先一步道:“我知道像老先生这样醉心医术的人对一些罕见的病和疑难杂症什么的都很感兴趣,不过我的情况比较负载,我也不知怎么同你说。” 顿了顿:“我听说白云寺的空闻大师除了在佛学上有很高的造诣而外,武术和医术也很不错,老先生若有机会可以找他一起探讨医术。” 这个王大夫自然知道,不过空闻大师不是谁想见都能见到的,而且他主要也不干这个,跟他一起探讨医术,有点儿不太现实,便只是随便应了一句: “有机会一定。” 两人没再说话,房间内一时陷入安静,荷云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起身。 “姐姐近来睡眠不好,我想给她个安神包,不知道该用些什么药材?” 王大夫闻言起身给他拿药材。 “其实老夫是有给她配安神的药浴 的,只是伺候她的下人说,她总是很晚睡,很早起,一天也就睡那么两三个时辰,有时候甚至彻夜不眠,药浴也不坚持泡。” “她自己不想,什么药都无用。” “”你若劝得动,便好好劝劝她,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荷云颔首,“我试试。” 说着撩开衣袍“扑通”一声朝王大夫跪下。 毫无预兆地来这么一出,把王大夫吓了一跳,急忙把手中的药放下去扶他,“你这是做什么呀,赶紧起来。” 荷云不起,恭恭敬敬地朝他叩了一个头。 “老先生,阿爹阿娘早些年积劳成疾,身体不太好,阿兄征战沙场多年,身上肯定落下不少暗伤隐疾,有劳您给他们好好调理调理,还有姐姐和安年,也劳您照顾他们,晚辈感激不尽。” 荷云本想说大恩大德来日再报,但是想想自己已经没有了来日,便只能说,“若来世有机会,晚辈再报此恩。” “你这是......” 他这话根本就是在交代遗言,王大夫心里忽然有点儿堵得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扶他的手也那样僵在半空中。 荷云说完起身,“阿爹阿娘他们的身体就拜托老先生了,也多谢老先生为晚辈的病情费心,晚辈还有事,就先告辞了,老先生保重。” 第85章 辞别 荷云从王大夫的院子出来后,先找丫鬟要了针线和一些布料把安神包做了,送到落听轩后去满堂居看云父云母。 午膳时分,因为云桑落进宫,云安年回书院,云贺亭去了军营,王大夫忙着炼药,就只有云父云母还有荷云三人,午膳就摆在满堂居的小花厅。 吃过饭,荷云陪云母到花园散步消食之后提出告辞。 本来她是想悄悄离开的,但是想想两世都没有拜谢过他们的养育之恩,而且悄悄离开他们可能也还会担心,还是决定正式辞别一下。 “阿爹啊娘。” 荷云在二人面前跪下,这毫无征兆的,云父和云父像王大夫一样吓了一跳。 云母刚端了茶盏准备喝口茶润润喉,看到他跪下茶也顾不上喝了,急忙放下茶盏去扶他,“好好的跪下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荷云摇摇头,看着二人道:“阿爹阿娘,多谢你们收留我,这两天叨扰了。” 闻言云母愣了一下,“你......你这是要走了?” 荷云点点头,“老家有些事情要去处理。” “那也不用行此大礼啊。”云母扶住他的手想要把他拉起来,却没有成功。 荷云不顾云母的阻拦朝二人磕了一个头,“多 谢你们这两天对我的照顾和纵容,圆我心愿,让我又做了两天有爹娘和家人的孩子,这两天在将军府我很开心,真的很谢谢你们。” “我们也没做什么,就是添了一副碗筷,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用不着啊,用不着。” 云母说着不由分说用力把扶起了他,然后语气认真地道:“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要随便对人下跪。” “好,都听阿娘的。”荷云微笑着应下。 看着他乖巧的样子,云母更舍不得他走了,想挽留,但是他方才说有事要去处理,便只能问: “什么时候走?” “一会儿。” “这么着急?”云母轻轻皱了皱眉。 荷云轻轻轻颔首,看着云父云母慈祥的面孔,鼻尖泛起了酸意。 “桑落和贺亭都还没回来呢,要不明日再走吧,明日让贺亭送你。” 云父也开口:“对啊,再住一晚吧,你是跟着桑落回来的,好歹跟她道个别再走。” “不了阿爹阿娘。”荷云强忍下泪意笑着摇了摇头,“已经耽搁了两天了,再说阿兄军务繁忙,怎好劳烦他。” “至于姐姐那里,只能麻烦你们替我向她告别了。” 云父云母见他态度坚决,也不 再劝说挽留, “那你自己路上小心些。”云母不舍地道。 “多谢阿娘,我会的。”荷云声音有些哽咽。 他们不舍,她又何尝舍得? 如果可以,她要一辈子陪在他们身边。 “阿爹阿娘以后多保重,荷云就此拜别。”荷云躬下身子,悄悄在心里‘荷云’二字改成了女儿。 看着他这样,云母的眼里也泛起了了泪花,握住他的双手,“你也保重,处理完事情再来将军府。” “好。”荷云应道,“那我就先走了。” 荷云说完满含眷恋地看了二老一眼,提步离开,转身的瞬间,泪水溢出了眼眶。 “等一等。” 荷云一只脚刚踏出花厅的门,身后又响起了云母的声音。 “阿娘还有何事?”荷云假装咳嗽,抬手擦了擦眼泪转身。 “也没什么事。”云母满脸慈爱地朝他走来,“就是想起来该给你准备点干粮,这样就算路上没有卖吃的,你也饿不着。” 听到这话,荷云刚憋回去的眼泪又再次涌上了眼眶,“多谢阿娘,阿娘你真好,真的好想永远做你的孩子。” “那就等办完事了回来将军府。”云母拍拍他的肩膀,突然想起什么来,说了句,“你等我一下。 ” 然后脚步匆匆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鼓鼓的荷包过来。 不用看,荷云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心里满满的感动。 “来,拿着。”云母把荷包递给荷云。 荷云没接,“多谢阿娘,不过不用了,我有。” “有也拿着,这是阿娘的的一点儿心意。”云母坚持塞给他。 荷云还想推辞,云父也起身走过来劝道:“拿着吧,出门在外,吃饭住店样样都需要钱,多一些钱财傍身总是好的。” 如此,荷云只好收下,“那就多谢阿爹阿娘了。” 也罢,如今他们也不缺这点儿银钱过日子,这是他们对她的心意,就当安他们的心了。 见他收下,云母高兴了,把荷包放在他收里拍了拍,“好好收着,不过你要记得,财不外漏,可千万别叫人看见了,不然钱财被抢事小,就怕他们伤着你。” “我记住了,多谢阿娘。” 云母拍怕他手,“阿娘去给你拿些路上吃的东西。” 干粮准备好,云父云母一起送他出将军府。 到了门口,云母不舍又不放心地再三叮嘱: “等事情处理好了,来京城一定要再来将军府,知道吗?” “路上要小心,累了就找 个客栈休息,该吃就吃,别舍不得花钱。” 听着云母的絮絮叨叨,荷云一直强忍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流下。 云父见状打断云母:“好了,别说了,你看把孩子弄哭了。” “瞧我。”云母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装着吃食的包裹和一把伞递给他,“路上小心。” “对了,你怎么走啊,我让管家给你准备辆马车吧。”看着空荡荡的将军府门口,云母才想起荷云出行的问题。 “不用不用。”荷云连忙拒绝,“有个镖局要去江南走镖,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跟他们一起走。” 云母闻言放心不少,“也好,那些镖师都是会些拳脚功夫的,你跟着他们也安全些。” 荷云嗯了一声,“阿爹阿娘保重。” 说完接过东西对两人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且越走越快,他怕走慢了会忍不住回头。 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背影,云母叹了口气对云父道:“不知怎的,我总在这孩子身上看到桑荷的影子,特别是和他一起做饭的时候,他的种种表现真的像极了桑荷,我做什么菜需要什么,我都不用说,他就已经拿了放在我顺手的地方了。” “老实说,我和桑落都没这么默契。” 第86章 原来他那是在同她道别 云父也有同感,不过他没云母这么感性,加上和荷云的相处没有云母那么多,所以没她那么大的感触,从荷云离开的方向收回目光。 “巧合吧,桑荷......在宫里呢。” 提到认祖归宗后就不认他们的姜雪宁,两人的本就因为荷云离开而有些低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 “唉......”云母重重叹了口气。 云父没说话,拍拍她的肩膀,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虽说两人早就决定当做没养过云桑荷,但是十多年的感情,哪里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 —————— 哺时过半,云桑落回来了,好手好脚,没少一根头发,就是饿着肚子。 和云桑落一同来的,还有一大堆赏赐。 金银首饰,绸缎布匹,都是好东西,送云桑落回来的太监特意在将军府的门口摆开,大声告诉云父云母那是皇后赏的云云,生怕知道的人少了似的。 云父云母对这些没有多欢喜,不过还是笑着收下,小太监走之前还让管家给了他一个红包。 得知云桑落还饿着肚子,云母连赏赐也顾不上管,忙去厨房亲自给她下面去了。 看着一口气吃了两碗面的云桑落,云母忍不住抱怨: “这皇后这么小气啊,把人叫进宫,连口饭都不舍得给吃。” “还有桑荷,再不想认我们,我们养了她十多年也是事实,吃了我们家那么 多饭,你在宫里饿着肚子她是怎么看得下去的?” 想到自己的亲女儿在她当亲女儿养了十多年的养女的地盘饿着肚子一整天,云母心里很不是滋味。 “阿娘,我没事的。”云桑落咽下口中的东西给了云母一个笑脸,“有糕点的,是我自己没吃。” “今日是皇后召见,我去的是凤仪宫,只见到皇后,并没有见到公主。” 姜雪宁实在恶心,就她那品性,给桑荷提鞋都不配,云桑落实在不愿说她是桑荷,哪怕只是为了给她的阿爹阿娘解释事情。 这话并没有安慰到云母,反而让她更难过了,姜雪宁是公主,又是皇后亲生,皇后召见云桑落她会不知道吗? 皇宫规矩那么多,她不去照应一下就算了,连出现都不出现。 不出现也罢,让人给送些吃的也好。 可是她就跟个死人似的! 还有皇后,他们帮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她不感激也就算了,还这般苛待她的女儿。 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对白眼狼,恶心! 云母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无比后悔当年把姜雪宁捡回家养。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宁愿良心难安也不会再把姜雪宁捡回家。 管她是会饿死哭死还是冷死,亦或者被野兽吃掉! “好了,孩子平安回来就好。”云父见她还想说,出声打断她,“再说宫里的东西哪里是能随便吃 的,饿着肚子总比吃坏肚子好。” 云母想想也是,但是心里终究还是不怎么舒服。 “对了,皇后叫你进宫做什么,去了这么半天才回来?”云父问。 “抄佛经。”云桑落咬了一口排骨,口齿不清地道。 “抄佛经?”云母眉头紧蹙,满脸嫌恶,“她有病啊,自己不会抄吗?” “还有,宫里那么多人,实在不行她还可以使唤寺庙里的和尚和尼姑庵里的尼姑,怎么就非要你帮她抄呢?” “皇后每个月会有一天礼佛,每到这天她都会宣一个公主或者贵女进宫陪她一起,这是她对公主和贵女的看重,是荣幸。”云桑落解释。 能进宫陪皇后一起礼佛,确实是一种荣幸,别的不说,光是多了一个单独在皇后面前表现的机会,就足够了。 皇后有两个儿子,一个太子,一个三皇子,都是受宠的,只要攀上其中一个,哪怕是侧妃,荣华富贵就有了,还能给家族带来益处。 谢皇后宣贵女进宫陪她一起礼佛,也有从中挑选儿媳妇之意。 但是这其中是绝对不包括云桑落的。 谢皇后这次礼佛叫云桑落进宫陪她,只是为了敲打她,让她注意言行,管好自己和家人的嘴,不要说一些对她的宝贝女儿姜雪宁不利的话。 顺便展示一下她对她的看重。 毕竟经过之前她坠崖和顾砚尘遇刺的事情后,姜雪宁流落 民间被他们云家收养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她如果什么表示都没有的话,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只是谢皇后似乎忽略了,她没有读过书,到京城后来才开始认字,那叫她去抄佛经就不是恩赏。 当然,只是做做样子除外。 所以,谢皇后是笃定她不会,也不敢对外说实话是吗? 可是她货真价实地抄了那么多,手都抄痛了。 虽然那字狗看了都摇头,但是她确实抄了不是吗? 让她委屈自己成全谢皇后的美名? 她只能送她两个字:做梦! 不管是吃亏还是受委屈,她上辈子都已经够够的了。 云母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是谢皇后明知自己的女儿不识字还叫她去抄什么劳什子佛经,完了还连饭都不给吃,就不觉得是荣幸。 不过也没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对当年因为心软把姜雪宁捡回家养一事又多后悔了几分。 云桑落见她还是不高兴,笑着转移了话题,“荷云呢,怎么不见他,是王叔找到医治他的办法在给他做治疗吗?” “他走了。”云母道。 “什么?走了?”云桑落被这个消息惊得送到嘴边的排骨都掉到了碗里。 “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他不是答应我等我回来的吗?” 云桑落开口三连问,语气里藏不住的急切。 云母以为她是不高兴荷云没刚她告别,“说是老家 有急事要去处理,吃过午饭就走了,跟去江南的镖师约好了的,你迟迟不回来,所以就......” 这理由听着没毛病,但是直觉却告诉云桑落是假的。 难怪他早上那么爽快答应自己,回来就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原来是他早就计划好要离开了,压根就没打算等她回来。 如此,他早上再三叮嘱她以后要好好吃饭睡觉,还要求抱她一下,这些举动就说得通了。 他那是在同她道别,她当时只觉得奇怪,并未想到这一层。 实在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她就差一步就能确认他到底是不是桑荷了啊。 他为什么要走,还走得这么匆忙? 难道是他的身体真的不行了吗? 想到这种可能,云桑落没了吃饭的心情,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云父云母急急地问道:“他走之前有说什么吗?” “只是给我们磕了个头,对我们说了些感谢和要我们保重之类的话,还让我们代他向你告别。”云母道。 “还有吗?” 云母刚要说没有,突然想起只想丫鬟说的话,又道:“对了,听下人说他跟王大夫要了些药材,给你做了几个安神包。” 听到这话,云桑落噌的站了起来,“安神包呢,在哪里?” 云母不知道她为何反应这么大,指指她院子的方向,“放你房里了。” 话音落,云桑落已经推开椅子飞奔了出去。 第87章 荷云就是桑荷 云桑落用最快地的速度跑到落听轩,几个洒扫的丫鬟刚忙后完坐在那里花坛边闲聊,看到她风风火火地进来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给她行礼。 “见过大小姐。” 云桑落没空理会她们,径直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夜听正在衣橱前帮她整理衣服,听到急促的脚步声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忙把衣服放下从内间出来,看到是自家小姐后严肃的脸瞬间变得欣喜。 “小姐您回来了?去宫里一切还顺利吗?” 云桑落压根儿就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囫囵点点头,“安神包呢?” “啊?”夜听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您说的是荷公子给您做的安神的药包吗?” “对,在哪里?” 云桑落的神色和语气都十分急切,夜听急忙去柜子里把安神包都拿了出来。 安神包一共七个,有雪青和粉色两种。 雪青色是她喜欢的颜色,粉色是桑荷喜欢的。 都是简单的是腰圆形的抽绳荷包,收口处分别在两边用颜色相配的绳子打了玉结,坠了一颗珠子。 看着熟悉的打结方法以及荷包的样式,云桑落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打开其中一个翻过来一看,缝制的针法和最后收尾处的处理,都是 桑荷惯用的。 云桑落瞬间泪如雨下。 打结的方法和荷包的样式也好,针法和收尾处理虽然都是常见的,会女工的基本都会,但是这些全部都凑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不巧合的问题了。 那是一个人的习惯和喜好。 刚好这些都是桑荷有的。 荷云就是桑荷! 所以,她才会总在他身上看到桑荷的影子! 难怪他一见面就叫她姐姐,把她跟丢的时候慌张无措,示弱装可怜要她带她回府,再以同样的方法惹得阿娘心软,同意她对他们的称呼,知道他们喜欢吃什么...... 还有她对安年的称呼,只有她喜欢叫安年阿年。 前世桑荷落水后就再没出现,这一世她回来了。 寄生到了男子身上不说,那副身子还是那样的残破易碎。 天知道她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痛苦和磨难才走到她面前。 可是她却没能认出她,甚至还怀疑她! 明明她身上有那么多桑荷的影子,还有那么多所谓的巧合之处,她那么多的明示和暗示。 特别告知她名字的时候,还特意强调是荷花的荷。 荷云,桑荷的荷,云家的云。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她真是该死啊! 云桑落此刻悔得恨不得抽自己 一巴掌。 夜听落后一步站在云桑落的身旁,没看到她的表情,见她拿着荷包呆呆的看,以为是被惊到了。 毕竟荷云是个男子,会做荷包已经够让人惊讶的了,还做得这么好看,她刚看到的时候也是被狠狠震惊了一下。 “想不到荷公子一个男子女工也这般好。”夜听上前拿起一个荷包由衷地夸道,“小姐您看着荷包做得......” 话说到一半,发现云桑落满脸泪水,捏着荷包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急忙把荷包放下。 “小姐您怎么了?” 云桑落没说话,甚至她沉浸在深深的懊悔和难过中压根就听不到任何声音。 夜听又唤她一声,还是没反应。 在夜听的印象中,自家小姐一直都是沉稳冷静,理智警觉的。 今天这般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夜听吓坏了,忙扬声呼唤夜澜和夜清。 两人跟着云桑落进宫,正好吃了饭换了衣服准备过来伺候,听到夜听的呼叫以为出了什么事,直接用上轻功一个轻跃来到主屋门口。 “发生了何事?”夜清一边问着一边快速环顾着四周,夜澜则赶紧上前去看云桑落。 “小姐。”夜澜轻唤一声,不过也像也听一样没得到回应。 夜清进来唤了一 声,也是如此,只能问夜听。 “小姐这是怎么了?” 夜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小姐拿着荷包看了一会儿后就这样了。” “看了荷包后就这样了?”夜清狐疑地拿起一个荷包闻了闻,都是草药的味道,放到一边,那剩下的几个也都一一拿起来闻了闻,仔细看了看,也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想去拿云桑落手里那个看一下,却被她拽得紧紧的。 夜清皱起了眉,“这荷包哪里来的?” “是荷公子做的,药材是从王大夫那里拿的。” 听到夜听的话,夜清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本是怀疑怀疑荷包里的药材有问题,但是药材是王大夫给的,那就不可能了。 王大夫没有理由,也不会害云桑落。 “是不是他做的时候偷加别的东西?”夜澜想了想道。 夜听迟疑了一下,“应该不会吧,他是当着我和其他几个小丫鬟的面做的,药包也是荷包缝好后才打开的。” “那来的路上呢,也一直有人跟着吗?”夜澜又问。 夜听摇摇头,“那倒没有。” “那做完之后有没有拿去给王大夫检查过?” 夜听还是摇摇头,夜澜简直气死,“那荷云本 来就形迹可疑,他做的东西你怎么都检查一下就拿到小姐面前来,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你担当得起吗?” 听到这话,夜听也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太过粗心了,愧疚地低下头,“是我的错,我看小姐对他不一般,老夫人他们对他也亲近就......” “小姐那是想试探他,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你.......” 夜听也和她们一样,都是从暗卫营出来的,虽然她受的训练没有她和夜清多,武功也比不上她和夜清。 但是将军既然让她出来,和她们一起跟在小姐身边,就说明她是合格的了。 现在却犯这种低级错误,夜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 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严重的错误,夜听愧疚无言。 看着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的云桑落,夜清面色凝重,“好了,先别说这些了,快去找王大夫。” 夜听嗯了一声,拔腿正欲往外跑。 云桑落却在这时开口了,“去找人。” “小姐说话了。”夜澜大喜,急忙凑到她面前,“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桑落没理她,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浊气,“派出所有人,去找桑......荷云,快!” 第88章 太残忍了 “好。”夜清应道,“小姐您先休息一下,奴婢这就去安排。” 说用眼神示意夜听赶紧去请王大夫。 这前一刻还跟丢了魂似的,叫都叫不应,后一刻就瞬间回神,并且冷静得可怕,这也太不正常了。 夜听一个步子还没迈出去,耳边就再次传来了自家小姐的声音。 “去找荷云,现在立刻马上,所有人一起去。” “可是小姐您......”夜清满脸担心。 云桑落摇摇头,“我没事,你们赶紧去找人。” 越是着急,越是需要冷静,这是暗卫最基本的休养。 见夜清还想再说什么,面色微冷:“这是命令!” 如此,夜清也只能应下,“是。” “她身体不好,现在应该还没有离开京城,先去各处医馆和客栈找。” “记住,不要伤她,找到她之后把她带回来,还有,像对我一样对他。”怕她们把荷云当做害她的凶手,云桑落特意交代。 三人虽然不解,不过也没问什么,只是应了一声“是”表示自己知道了。 云桑落挥挥手让她们赶紧去行动,自己也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出门。 走到将军府前院的时候云贺亭正好回来,见她行色匆匆的要出门,皱了皱眉 拦住她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荷云走了。” 云桑落一边说一边脚步不停地往外走,云贺亭只得转身跟了上去。 “他走了?不是,走就走嘛,他本来也不是将军府的人,迟早要离开了的,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是。”云桑落认真道。 云贺亭一头雾水,“他是?是什么?” “荷云就是桑荷!”云桑落停住脚步,看着云贺亭一字一顿,说完继续大步往前。 云贺亭以为自己听错了,震惊中带着不敢置信,愣了片刻追上去,“你说什么?” “荷云就是桑荷。”云桑落又重复了一遍。 见他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又道:“阿兄难道不觉得他很熟悉吗,明明是一副陌生的面孔,却无处不透着一种熟悉感,还有他叫我们的时候,那么自然,熟稔,甚至连我们吃什么都知道。” 云贺亭想了一下,还真是。 可是凭这些就认定他是桑荷,还是有些太草率了。 而且荷云还是个男的。 云桑落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做多解释,只是道:“我知道师阿兄有疑虑,但我很肯定地告诉你,荷云就是桑荷,我现在没有时间给阿兄多做解释、看证据,等找到她,阿兄 自然会明白。” 如果不是有十分的把握,云桑落是不会把话说这么满的,云贺亭心里已经信了八.九分,也不再多说什么,扬声唤来丛云。 “派出所有人手,全力寻找荷云。” “是!”丛云抱拳应声,然后习惯性地问一句:“将军,要活的还是?” “当然是活的,不要伤着她,务必要把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 上一次自家将军这么严肃认真还是大小姐坠崖失踪的时候,丛云不敢再耽搁,应了一声之后赶紧去安排了。 云贺亭也提着枪和云桑落继续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吩咐了门房一声。 “跟阿爹阿娘说一声,我和桑落有事要出去一趟,让他们吃饭不要等我们。” 云贺亭的马刚被牵回去,所以台阶下只有云桑落的马。 “阿兄,我先行一步,找到桑荷放信号。”云桑落说着一个箭步过去,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 云贺亭嗯了一声,“注意安全,还有,闹市区不准纵马,你自己注意一些。” “我知道。”云桑落点点头,用力拽了一下缰绳马就跑了起来。 云桑落的马消失在街口的时候,云贺亭的马也牵来了,翻身上马,打马离开,一气呵成。 太阳都 快下山了,两人还这么急切地出门,搞得将军府的门房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站岗的认真了起来,腰背笔直,一脸严肃,一副随时准备干仗的架势。 —————— 将军府去皇宫必经的玄武大街一间生意尚可的茶馆。 荷云从将军府出来后便来到此处,要了一间雅间,点了一壶茶,打开云母给她准备的包裹。 把里面的月饼,肉干,干果和水果全部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不过却没有吃,甚至连茶水也没动一下。 一直到将军府的马车从下面经过,她才端起早已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才开始慢慢吃桌上的东西。 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吃得很认真。 她不饿,但是这些东西是她最后能吃到的她的阿娘亲自为她准备的食物。 过了今天,她就再也没有机会吃了。 云母担心她路上饿着,给她准备了足够吃三天的食物,荷云自然吃不完。 她舍不得扔,一一收好,重新装进包裹里。 夕阳西下,霞光洒满大地,万物笼罩在淡淡的蔷薇色中,给天地间增添了几分别样的韵味。 窗外风景如画,荷云不由得感叹,“人间景色这样好,可惜啊,以后再也没机会看了。” 恰 好一只鸟飞过叫了一声,荷云看着它远去的身影笑道:“就当你回应我了。” 又坐了一会,准备结账离开,却看到夜清脚步匆匆地进了对面的客栈,不一会儿,又脚步匆匆地出来,去了下一家。 荷云觉得奇怪,唤来小二,给了他一块碎银子,让他帮忙去打探一下。 小二拿了银子欢欢喜喜地去了,因为银子给的多,所以他不但打探清楚了夜清是去找人的,还连她找的那人的模样都问得清清楚楚。 荷云才听了一半,便知道是云桑落在找她,心中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她的阿姐终于认出她了,但是她已经没时间了。 忽然,荷云脑海里冒出去见云桑落一面的想法。 以桑荷的身份,见她一面,唤她一声阿姐,正式道个别。 不过很快就被她否决了。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去见她,她是圆满了。 但是对她的阿姐来说,刚相认就要分离,还是死别。 太残忍了! 还是算了。 如果她们两人当中注定有一个人遗憾,那么她宁愿是那个人她。 小二见她愣在那里,想问她是不是有什么需要,突然发现她不管是身形样貌还是衣服都很符合他刚刚口中描述之人。 第89章 真的不见一面吗 小二愣了片刻,刚要开口,却被荷云一个眼神吓住。 “管好自己的嘴!”荷云面瞥了他一眼,无表情地抽出一张银票丢过去。 小二在京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见过很多人和事,知道要怎样才能活得久,忙不迭点头。 “客官放心,小的明白。” 说着朝她鞠了一躬,“客官您慢坐,有事随时唤小的。” 说完很有眼色地退下了,并且贴心地把门关好。 荷云坐在窗边,盯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看了一会儿,起身从茶馆的后门离开。 另一边。 云桑落因为找了大半个京城的医馆和客栈,还有她觉得桑荷会去的一些地方,都没有找人,随着天色一点变暗,她的心越来越沉,冷静也一点一点在消失。 从华灯初上到灯火辉煌,再到人潮散去,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依旧没有半点儿荷云的消息,身上的疲惫和心里的慌乱担忧,云桑落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看着河面飘落得零零散散的河灯,忍不住扶着桥栏哭了。 夜清和夜澜虽不知自家小姐非要找荷云的原因,但是看着她如此失控,心里也跟着不是滋味。 “小姐,您别太担心了,荷公子应该还在京城,再多一点时间一定能找到的。”夜清在一旁轻声安慰。 夜澜也跟着道:“对啊,小姐,将军已 经加派人手了,会找到的,您已经马不停蹄地找了两个多时辰了,先回府休息吃点东西吧,有消息了奴婢马上去通知您。” 现在已经亥时都要过半了,云桑落还是从皇宫回来后吃了点东西,就一直到现在,连水都没喝一口。 这期间一直到不停的四处奔走,外城人少的地方还可以骑马,但是内城和闹市区只能步行,还要不停地询问别人。 就算身体承受得住这种强度,嗓子也受不住啊。 更何况她们这些经过暗卫训练的都已经有疲惫感了,她就更需要去休息了。 “不用。” 云桑落擦擦眼泪站直身体,“去给我找点水来。” “小姐。” 夜澜还想再劝,云桑落直接沉了脸。 “快去。” “是。”夜澜应了一声,左右看了一下,朝着一个还没关门的店快步走去。 那店正好是个卖烧饼的,夜澜跟店家讨了水后把剩下的几个烧饼全买了。 云桑落喝了水,拿了一块饼就继续去找人了。 河对面。 云桑落一刻钟前才找过的一间客栈。 换了一身绛紫色衣裳,戴着斗笠的荷云站在窗前,看着云桑落为了找她筋疲力尽,弄得灰头土脸,大晚上了也不肯回家,更因为找不到她情绪失控,既心疼又无奈。 还有些后悔来见他们了。 如果 她不出现,就不会有这些事。 是她,为了一己私欲扰乱了他们平静的生活。 可是她真的好想他们,想在离开前再见见他们。 “真的不去见她一面吗?”身旁的空闻大师问,“看她的架势不找你不罢休啊。” 荷云摇摇头。 她想,但是不能。 空闻大师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其实可以见一面的,好好道个别。” “然后呢?让她重逢的喜悦和死别的痛苦一起经历是吗?那对她来说多残忍。” 这个道理空闻大师何尝不懂,只是......唉...... “你应该了解她,她找不到你就会一直找,今天找不到就明天继续,明天若还没找到后天接着找。” “或许她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见一面,把该说的话亲自跟她说清楚,也能了却你们二人想见彼此的心愿,这样她以后也不用再为你的事情费心劳神,可以专心复仇。” 云桑落和云桑荷姐妹情深,荷云思念她,云桑落又何尝不是。 空闻大师知道,所以不想让两人留有遗憾,特别是荷云。 毕竟这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的心愿了。 荷云还是摇摇头,“找不到,她就会一直有希望,虽然说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会越来越渺茫,但也好过看着我死在她面前而绝望痛苦。” “她 分得清轻重,不会一直把全部心思都放在找我身上,再说再过两个月就是皇后的千秋节,她就想,情况也不允许。 “至于见面,已经见过了。” 空闻大师不赞同地摇摇头,“那怎么能一样呢?她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也是用的假身份,难道你就不想用真实身份跟她见一面吗?” 荷云当然想,但是她更不想让云桑落难过,还有,她的,阿兄。 见她不说话,空闻大师顿了些许又道:“还有,你是见过她了,但是她是在离开后才知道你就是她心心念念,牵肠挂肚的妹妹,对她又何其公平?” “你出现在她面前,她没能第一时间认出你来,还让你带着病弱的身体离开,她会不会愧疚自责?” 荷云沉默了。 空闻大师见状以为她心动了,准备继续劝说,荷云却轻笑一声先开口了。 “你今日怎么话这般多?也不像平日里那般一副看破红尘,看透生死,高深莫测的模样了,怎么?你也准备放飞自我了?” 空闻大师:“......我这是为了谁?” 他为了她,把一年说的话都说完了,她却说他话多...... “为了我,为了我。”荷云呵呵笑笑,“不过你突然这样直白直接地像正常人一样说话,我多少有点儿习惯。” 空闻大师是的得 道高僧,学富五车,说话满口之乎者也,还动不动就要念句佛号,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 她认识他两世了,还是第一次听他这般说话,说这么多。 像正常一样? 合着她这意思是说他以前不是正常人吗? 空闻大师不想说话了,因为有愧,他尽量顺着她,还改了她不喜欢的说话方式。 结果她居然说不习惯,还说他以前不是正常人.....!! 荷云当然知道,心中对他是感激的。 让一个得道高僧做到如此地步,她这也算独一份了吧。 这趟人间,还是值得的。 “我们......” 外面已经没有了云桑落一行人的踪影,荷云刚想对空闻大师说他们走吧,喉间突然涌上一股腥甜,心口也像被大石头压住了一样,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空闻大师也正打算最后再问她一遍要不要去见云桑落,不去的话他们该走了,一转头,却看到她面色痛苦,脸色苍白如雪,身体也摇摇欲坠,急忙扶住她,给她诊脉。 只是他手指刚搭上她的脉搏,荷云就吐出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空闻大师脸色大变,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让她吃下,又扶她坐下给他输送了些真气,然后抱起她直接从窗子跃出,几个起落之后消失在夜色中。 第90章 不劳首辅大人费心 首辅府。 顾砚尘正在书房处理这几日挤压的公务,铁衣送了茶进来。 “有事直接说!”顾砚尘看了一眼桌上另一壶两刻钟之前才送进来,他还一口没喝的茶,头也没抬地道。 “主子,那个......” 铁衣不知道要怎么说比较好,在心中组织语言,顾砚尘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他,语气微冷。 “什么时候你说话你也吞吞吐吐的了?不知道说话该怎么说就去暗卫营再练练。” “属下知错,请主子责罚。” 作为一个负责主子安全和情报的下属,这般说话绝对是大忌,铁衣忙下跪认错! 顾砚尘盯着他看了片刻,抬抬手,“下不为例!” “多谢主子。” “刚刚想说何事?”顾砚尘继续低头处理公务。 “云姑娘从傍晚开始一直在外面找人。” “找人?”顾砚尘刚蘸了墨准备批注,听到铁衣的话持笔的手就那样顿在半空中,“找谁?” “荷云。” 铁衣说完怕他已经忘了这是哪号人,又加了一句:“就是前天晚上云姑娘从灯会上带回将军府那个男子。” “他不是在将军府吗?走了?” 铁衣道:“大概今日午时后荷云从将军府离开的,云姑娘从宫中回来后就开 始四处找他,云将军还调派了所有能调派的人手。” “云贺亭调派了所有能调派的人?”顾砚尘眉目微蹙,“发生了何事?” “具体不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不是荷云做了什么对不起将军府的事,据我们的人来报,不管是云姑娘还是云将军都明确下令不许伤他,要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去。” 听到铁衣这话,顾砚尘的眉头又紧了两分,“那现在什么情况?” “人还没找到,云姑娘和云将军都还在找。” “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快子时了。” 一个病恹恹,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出动那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而且还是在云贺亭这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和敏锐警觉不输一等暗卫的云桑落都参与的情况下。 所以,要么是那荷云在故意躲,要么是他已经不在京城了。 不过不管是在躲还是已经离开京城,都说明他之前的一切都是伪装的,他其实是个云贺亭和铁衣还厉害的高手,并不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小白脸。 这个荷云看来很有问题! 可是他费尽心思进了将军府,又这么快离开,图什么呢? 难道是,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但是如果他是做了对将军府有害的 事情的话,云贺亭和云桑落是不会特别下令不许伤他,要把他完好无损的带回去的。 难道...... 想到某种可能,顾砚尘眉目沉了沉,“为何现在才来报?” “属下想着找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第一时间来报,谁知道那荷云看着病殃殃的,却叫云姑娘和云将军找了这么多久都没找到。” 其实铁衣主要是怕他知道云桑落在满大街找别的男人心里不舒服,所以才没第一时间来报的。 毕竟有意的女子在满大街找另外一个男子,那换谁心里也是会不舒服的,光是听着都糟心。 要不是那荷云现在都还没找到,他是一个字都不带跟自家公子说的。 顾砚尘放下手中的狼毫,语气认真:“下次关于她的事情,不管大小,都第一时间来报。” 说罢起身大步往外走去。 “是。” 铁衣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主子您要哪儿?” “您这是要去找云姑娘吗?” 顾砚尘没说话,铁衣知道这是默认了,本想对他说让他在府中休息,他先带人去看看。 但是转念一想,这应该是一个大好的表现和增进感情的机会,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夜 行衣追着出了门。 因为他们的人在暗处盯着,所以顾砚尘很轻易就找到了云桑落。 此时的云桑落刚从你一个巷子出来,连续几个时辰的寻找,希望一点一点的在破灭,已经让她身心俱疲,走路都有些不稳了。 她本来就很瘦,为了方便行动又穿了夜行衣,此刻站在月光下的她,说她是根竹竿都不为过。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竹片,又细又薄。 加上身体微微颤抖,好像随时都会碎掉一样。 顾砚尘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也没想过那个第一次进宫就能泰然自若、为了设计姜雪宁,敢徒手下传言中坠崖无一生还的白云寺后山的悬崖、面对危险沉着冷静、杀起人来快狠准,半点儿不手软的她,会有这样的一天。 尽管知道她是为了找别的男人才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顾砚尘还是心疼了。 “桑落。” 顾砚尘看着只是杵着膝盖休息了片刻,就要继续往前的云桑落,出声唤住了她。 云桑落听到有人叫她,本能回头。 看到一身玄衣,迎风飘然站立在巷子口的顾砚尘,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摘下面罩和他打招呼。 “首辅大人,好巧。” “不巧。”顾砚尘道,“我是专门来寻你的。” 说 着提步朝她走去。 “寻我?”云桑落微微愣了一下,“首辅大人有事?” “带你回去休息。” 顾砚尘简言意骇,直言来意,云桑落却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 “带你回去休息。”顾砚尘又重复了一遍。 “......”云桑落:“这深更半夜的,首辅大人不睡觉特意来寻我,还说要带我回去休息,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是我的谁呢?” 这话多少有点儿说他多管闲事的意思,顾砚尘也没有生气,走到她面前站定。 “你该回去休息了。” 看着他那严肃认真样子,云桑落笑了,“不是吧,首辅大人连这也管?” 顿了顿:“虽然说现在已经宵禁,但是这种半夜出行的事,您,应该也没少干吧?” 顾砚尘没理会她的话,轻叹一声,“你已经连续找了几个时辰了,再不休息,身体会受不住的。” 云桑落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是太累了,以至于脑子和耳朵都出了问题,竟然从顾砚尘的话里听出了浓浓的关心! 但是抬头一看,他眼里的担忧和心疼更是让人难以忽视。 云桑落下意识避开,丢下一句:“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首辅大人费心。”转身就走。 第91章 晚上好啊,云安县主 看着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还在逞能的云桑落,顾砚尘叹了口气,直接封了她的穴道。 “你做什么?!”云桑落怎么也没想到顾砚尘会来这一手。 顾砚尘弯身抱起她,语气不容置疑:“带你回去休息。” 找不到荷云心中本来就很焦躁了,顾砚尘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要强行要她回去休息! 云桑落生气了,“不是,你有病吧,我休不休息关你什么事啊?你赶紧放开我!” 顾砚尘没理她,足尖轻点借力跃上房顶,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数十丈之外。 云桑落见状也冷下了脸,“顾砚尘,你凭什么要强行带走我?我再说一遍,放下我,我很着急!” “找人的事让下面的人去做,现在你最需要的是回去休息。”顾砚尘一边说着一边脚步不停,抱着她在夜色中起起落落。 闻言,云桑落愣了一下,“你知道我在做什么?” 话刚说完,想起他四处遍布的眼线,心中明了。 也是,若不是有人在暗中盯着,他刚刚怎么会到那个旮旯缝里找她,那里又不是必经之地或者热闹的地方。 她刚刚就应该想到的。 “既然首辅大人知道我在做什么,还请赶紧放开我。” “你们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他如果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就是在躲你们,你这样找下是不会有结果的。” 闻言,云桑落眼里的光暗淡了许多,她尝不想不到这些,只是她必须要找到荷云。 她缠着她带她将军府的时候说只叨扰三天,今天正好是第三天。 王大夫说她现在身体情况很不好,她真的好担心她出事,要是身边有人也就罢了,要是没人,很可能就只能等死了。 所以,哪怕知道她在故意躲他们,希望渺茫,她也要去找她。 “我知道。”云桑落沉默了一会儿道。 “你知道?”顾砚尘在一间屋顶停了下来,“你知道还这样不眠不休的到处找?” 云桑落没说话,顾砚尘抱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些许之后闭上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对你就那么重要?重要到明知他在躲你,你还要晚上不顾身体,不顾安全,甚至希望渺茫也要去找他?” 顾砚尘的语气不难听出不悦,云桑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此时她没空没心情去追究。 “是!” 听着云桑落毫不犹豫的回答,顾砚尘的眼眸染上了一种不知名也无法言说的情绪,有些不知道该怎 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云桑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看着他道: “所以,还请首辅大人放开我,我真的很着急,有什么事情我们改天再说。” “回去休息,人我帮你找。”顾砚尘沉吟了一会儿道。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云桑落滞了一下,“首辅大人此话当真?” 顾砚尘手中有成熟的信息网,他的人对京城也比他们将军府的熟悉,如果他能帮忙,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嗯。”顾砚尘轻轻颔首,随即话锋一转,“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好!”云桑落想也没想,直接应下。 顾砚尘眸色闪了闪,“你就不问问我要你做什么?” “只要首辅大人能帮忙,不管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去做。” 云桑落这话 听到这话,顾砚尘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加不好了,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问她,如果他要她以身相许呢。 但是看着为了另一个男子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甚至明知他很有可能在给她挖坑,还是毫不犹豫地往下跳的她,又问不出口。 忽然的,顾砚尘有些后悔开这口了。 但是话已说出口,再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除非他想断了和她的所有可能,以及连现在的关系的都不想要。 “你要我做什么?”云桑落见他没说话问道。 “暂时没想好。”顾砚尘收起思绪沉声道,“等想好再告诉你。” 云桑落觉得今晚的顾砚尘好奇怪,不过还是顺着他的话应下了。 “好!” 顾砚尘换了铁衣,“出动京城所有人,全力寻找荷云!” 铁衣没跟太近,不知道两人刚刚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以得到命令很是奇怪。 下意识想问一下,但是看着自家主子不太好的脸色,还是没那个狗胆,应了一声“是”下去做安排了。 如此,云桑落的心放下了不少,真诚地跟顾砚尘道了谢,然后让他放她下去。 顾砚尘没说话,回答她的是耳边呼呼的风声。 几个起落后,顾砚尘抱着云桑落来到了首辅府。 首辅府。 张成仁因为有急事,亲自来找顾砚尘,然后就一直在他的园子里等着。 没想到这一等,直接等来两个人! 看清楚他怀中的人后,忍不住出声调侃: “哟,终于舍得开窍了,知道要主动了?” “只是你这速度是不是也忒快了点儿,这还没两天呢, 就把人直接带回府了,还是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 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事儿云将军知道吗?” 云桑落本是闭着眼睛的,听到这满是戏谑和调侃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 看到一脸调笑地站在几步开外的张成仁,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张成仁大晚上出现在首辅府,还在顾砚尘的院子里! 这两人关系这么好呢! 不是,这两人是真能装,真能瞒啊,前世十年她都没发现,这一世要不是她今晚被顾砚尘带来这里,也还不会知道。 不过前世姜雪宁自从被顾砚尘修理过一次后,就对他避讳如深,能避则避,能不接触就不接触,也不敢叫他们多查关于他的消息。 突然的,云桑落好像明白了那天在宫门口张成仁为什么会主动跟她打招呼了,还有后面在御书房门口提醒她不要掉队。 敢情是因为顾砚尘啊。 只是为什么呢,她和顾砚尘的关系好像还没到那个地步吧? 这厢云桑落百思不得其解,那厢张成仁见她看自己,笑着跟她打招呼。 “晚上好啊,云安县主。” 张成仁跟笑得跟朵开得要烂的花一样,顾砚尘抱着云桑落上前几步,让她避开张成仁的视线。 第92章 老实待着 “这么小气?”张成仁挑挑眉梢,“看看怎么了,我又不会跟你抢!” “有事?” 顾砚尘这话问得张成仁甚是无语,“瞧你这话说的,没事我深更半夜不睡觉来找你,我有病啊!” 张成仁的话把云桑落从思绪中拉了回来,想想自己还被抱着,觉得很是不不好意思,小声对顾砚尘道: “给我解开穴道,放我下去。” 然而顾砚尘像是没听到一样,对张成仁丢下一句:“去书房等我。”便抱着他大步去了房间。 张成仁在后面啧啧两声,“不得了了,老房子着火啦,烧死个人啦!” 云桑落听到这话下意识转眸看顾砚尘,见他耳尖好像泛起了浅浅的红色,不过灯光昏暗,又有些不确定。 恰好顾砚尘也低眉看她,便快速移开了眼睛。 进了房间,顾砚尘本把她放到床上睡一会儿的,想想觉得有些唐突,又把她放到窗边的罗汉床上,并给她解开了穴道。 “你先休息一下,我叫下人给你做些吃的。” 云桑落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那个,这里距离将军府也不远,我还是回去吧,大半夜的我在这里不合适。” 深更半夜的来去别人家 里已经很奇怪了,这人还是个男的。 这也就算了,他还把她带到他的房间来! 房间这么私密的地方,是随便可以来的吗? 说实话,她和她的阿娘母女关系再好,她都轻易不会去他们的房间,在乡下的时候只有帮他们换洗床单被罩或者拿放衣物的时候才会去,也是速战速决。 来到京城后,这些事情有下人做,房间也分了里间和外间,除非必要,不然她是不会到他们房间的里间去的。 虽然此刻在的也是外间,但是,她和顾砚尘的关系还没到这个地步啊! 顾砚尘好像不知道她的意思一般,语气平静地开口:“放心,不会传出去的。” 他既然把她带回来,自然就会处理好一切。 这个云桑落当然知道,但是—— “我不是担心这个,我......” 顾砚尘打断她,“既然不担心,那就好好休息,其他的等休息好再说。” 说完转身离开。 似是担心一会儿云桑落悄悄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停住,补了一句: “如果想早点儿找到那什么云,就老实待着。” 这句话无疑给云桑落浇了一盆冷水,声音也蔫了不少,“知道了 。” 逃走的希望破灭,云桑落索性坐在罗汉床上闭目养神 约莫过了一刻钟左右,云桑落听到一阵微微有些匆忙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的同时人也跟着起身。 走到门口一看,发现原来是管家钟叔。 钟叔端着一壶热茶和一盘葡萄,看到云桑落躬身给她行礼。 “老奴见过云安县主。” “钟管家不必多礼。”云桑落虚扶一把,“有劳你跑一趟。” “县主客气了。”钟管家一脸笑意,“您是大人的贵客,这是老奴该做的。” 钟管家说着跟在云桑落身后进了屋,把葡萄和茶放在罗汉床中间的案几上,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县主您先吃葡萄垫个肚子,厨房已经在做面了,一会儿就好。” 首辅府只有顾砚尘一个主子,而顾砚尘晚上一般不吃东西,糕点那些甜食更是不爱吃,所以首辅府现在是连块糕点都找不出来,只能先拿水果来给她垫一下肚子。 云桑落想说不用,但是钟管家说已经在做了,又改口,“麻烦钟管家了。” “诶~”钟管家摆摆手,“县主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您先歇着,老奴去厨房看看面好了没。” 钟管家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在去厨房的路上,钟管家一边走一边在想,首辅府是不是该买几个丫鬟来了。 不然云安县主来,每次都只能他去伺候。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一个糟老头子,哪有小姑娘贴心,也不方便。 其实以前他也提过,毕竟自家大人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纪,府中早晚会有主母,丫鬟又不是买来就能用,得好好调教调教,把规矩学好才能到主子跟前伺候,还是早些做准备的好。 不过被他们家大人给否决了,说是他暂时没成婚的打算,不需要。 首辅府这些年也确实一直没什么女眷来。 但是现在短短几天的时间,云安县主就来了几趟,以后保不齐还会经常来,甚至常住,没个丫鬟是真不方便。 钟管家越想越觉得应该尽快把丫鬟安排到位了,决定一会儿就去跟自家大人提一下,要是他同意了,他明早就去挑人。 云桑落不知道钟管家只是给她送个茶就想了这么多,这么远,喝了一杯茶压了压心中的躁乱, 约莫过了两刻钟左右,钟管家端着一碗鸡丝面来了。 “时间仓促,县主将就吃些。”钟管家把面放到桌上道。 鸡丝面很香,云桑落原本没什么食欲,不过此刻闻到这香味,倒是觉得有些饿了,有了想吃东西的欲望,便道了声谢坐下吃了起来。 钟管家见云桑落吃,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说了句:“那老奴就不打扰县主用餐了,老奴在外面,县主有事随时唤老奴。”便退去了外面。 云桑落吃完面,顾砚尘还没回来,想离开又不能,干脆起身到外面走走。 顾砚尘的院子是整个首辅府位置最好,占地最大的,带了小花园,假山亭子池子都有。 夜色昏暗,不过云桑落还是能看得出景致很好。 是个会享受的。 不知道是太累了还是吃饱了的缘故,云桑落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不想回顾砚尘的房间,便在亭子里坐了下来,坐着坐着,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另一边。 顾砚尘和张成仁商议完事情,连张成仁今晚要在首辅府留宿还是回御史府都没问一句,就匆匆回了房间。 任凭张成仁在后面又是各种调侃又是说他重色轻友,也没回一下头,吱一下声。 只不过他脚步匆匆地回去,屋内却没有云桑落的影子,等待他的,只有一盘没动过的葡萄和一壶凉了的茶。 第93章 上朝哪有等佳人睡醒香 以为云桑落离开了,顾砚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广袖下的手慢慢攥成拳,甚至手背上的青筋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 还好暗卫及时出来告知他云桑落在花园,不然首辅府的天空立马就得乌云笼罩, 顾砚尘在花园的凉亭找到云桑落,知道她警觉,便隐匿了周身的气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见她睡觉都眉头紧蹙,不时还梦呓或者惊一下,睡得很是不安稳,顾砚尘轻叹一声,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横抱起她回了屋。 ......... 翌日。 天刚蒙蒙亮,云桑落睁开了眼睛。 看着陌生的帐顶,有那么一瞬间懵圈,脑子有些混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才想起她昨晚被顾砚尘带回了家,还被安顿在他的院子里。 所以,这是顾砚尘的床! 大清早在顾砚尘的床上醒来,这简直比被人追杀还刺激,云桑落吓得猛地坐起来。 虽然知道以顾砚尘的人品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但还是本能地检查了一下衣服。 发现还是昨日的夜行衣,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暗暗松了一口气。 顾砚尘的床和他衣服一样,看上去朴实无华,上面的床单被罩什么的却都 是用上好的云锦做的,也都有着淡淡的雪松味。 屋内的陈设也是,看着简单,摆件也不多,但是小到一个茶杯,大到桌椅,都是极其讲究的,粗看平平无奇,细看精巧雅致,低调奢华。 一句话总结,处处透着金钱的气息。 顾砚尘不在屋里,云桑落以为他去上朝了,起床把被子叠好,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出去,准备趁现在外面人还少赶紧回府。 却不想,刚推开门,就看到了坐在院子里的顾砚尘! 顾砚尘听到声响睁开眼睛,看到云桑落瞪大双眼站在门口,进出不是,嘴角不觉泛起一丝前单的笑意,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朝她走去。 “睡好了?” 云桑落点点头,环顾了一圈,没看到铁衣,问:“铁衣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听得她醒来就问别的男人,顾砚尘刚刚那点儿好心情瞬间就消失德无影无踪,淡淡嗯了一声。 闻言,云桑落心中一阵失望,心情也沉了几分。 顾砚尘见她如此,叹了口气,出声安慰:“别着急,现在卯时还没到,你昨晚回来的时候子时都快过了,满打满算,铁衣他们也就找了两个时辰。” 京城这么大,纵使人多,也不 可能把京城翻一个遍。 云桑落想想也是,深呼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准备跟顾砚尘告辞,他的声音先传了过来。 “铁衣应该也差不多要回来了,安心等会儿。” 听到这话,云桑落把话咽了回去,点点头,“多谢首辅大人。” 顾砚尘弹弹衣袖,“不用这么客气,我不是白帮你的。”。 云桑落浅浅一笑,“我知道,不过还是谢谢首辅大人。” 末了又加了一句:“真心的。” 顾砚尘心中百味杂陈,云桑落见他好像不开心,想着可能不太喜欢说这个,岔开了话题。 “对了,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是首辅府。”顾砚尘淡道。 “我的意思是,今天是上朝的日子,这个时辰你不是应该去上朝了吗?” 姜国的朝臣不用每天都上朝的,如果一切正常,没有什么重大紧急事件,小朝会三天一次,大朝会五天一次。 而今日,正好是大朝会的日子。 “身体不适,告假了。” 听他说身体不适,云桑落以为是他体内的毒发作了,关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无碍。”顾砚尘声音清淡,“只是有些头闷。” 其实顾砚尘只是单纯不想去 上朝,毕竟去上朝看着一群讨厌的糟老头子吵架,会被他们的口水溅到就算了,时不时还需要他亲自下场,哪有等佳人醒来香呢。 但云桑落可不会三天五天的在他府上留宿。 顾砚尘的小心思云桑落不知道,听到他说头闷,皱了皱眉,正好他走到他面前站定,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凉意,看了看他方才坐的椅子,问: “你不会是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吧?” 顾砚尘没说话,云桑落当他默认了,心里有些触动,抬眸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在他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隐晦的柔情,怔了一下。 又想到昨晚张成仁说的话,慌忙别开眼。 “首辅大人以后别再像昨日那样了。” 云桑落的意思是让他以后别再不由分说带她回来了,特别是深更半夜的,很冒昧,她不自在,他也睡不好。 而顾砚尘却理解成她让他以后别再大晚上坐屋外吹冷风,可以进屋。 “好。”看着面前慌乱不敢直视他的人儿,顾砚尘的心情总算好了几分。 听着他愉悦的语气,云桑落觉得有些莫名。 再看看他似带着笑意的眸子,心中多了几许莫名的慌乱,忙向前走了几步,和他拉开距离。 突然,云桑落想到一个问题。 她昨晚是在花园的小亭子里睡着的,但是今早却是在顾砚尘的床上醒来的! 她知道肯定是顾砚尘抱她回去的。 但问题是,她怎么会睡得那么死,顾砚尘来没察觉也就罢了,连他把她从花园抱到房间都没有任何知觉! 还有昨天她的困意也来得很突然,然后入睡也很快,睡得还这么死。 这太不正常了。 她昨天连续找了荷云几个时辰是很疲惫了没错,但是也没到说睡就睡的地步,连续几天不睡觉的经历她都有过,更何况心中有事的时候,她是睡不着的。 思来想去,云桑落觉得只有一种可能,转身看着定定地看着顾砚尘,“昨晚的茶水你是不是让人加了东西?” 顾砚尘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发现了问题,心中不由得感叹,然后大方承认,“对,我让他们加了安神药。” 顿了顿:“不过不是在茶水里,而是加在面里,药王谷的安神露,无色无味,医术不到一定的境界是察觉不出来的。” 云桑落本以为他不会承认,都想好要怎么“逼问”了,现在他这样直接大方地承认,还交代得这么清楚,又只能把到嗓子眼儿话给重新咽了下去。 第94章 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还有,药王谷的药千金难求,他却这样随意地给她吃,还是放在面里! 为了保证有用,怕是少说也用了半瓶,毕竟她会不会把面吃完这个真不好说。 云桑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顾砚尘见她欲言又止,以为她心中不悦,默了默,“你的身体已经疲惫至极急需休息,怕你不安心休息,所以......” “不过你放心,那安神露对你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还有一个原因,顾砚尘怕她趁她不备跑了,这种事她真会,而且她若铁了心要走,他也不可能硬拦。 所以,想让她好好休息是真,有私心也是真。 顾砚尘的声音虽然淡淡的,但是其中歉意不难听出,甚至细听之下好像还有那么一丢丢卑微。 云桑落觉得她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在顾砚尘的语气里听出卑微呢。 顾砚尘在她面前卑微? 闹呢! 他不但容貌俊美,有京城第一美男之称,还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手握重权,有什么需要在她面前卑微的。 他一不欠她,二没有做对不起她的事,对她又无所求,卑哪门子的微! 果然,起太早了脑子容易闹脾气。 云桑落摇摇 头,朝顾砚尘轻轻鞠了一躬,“多谢首辅大人,不过,我不希望还有下次。” 顾砚尘是为她好没错,但是这种擅作主张她不喜欢,也不习惯。 若他是她的阿兄或者夫君什么的,这样做她是可以接受的。 但他什么都不是啊,他们之间的关系,充其量只能算朋友。 以朋友的身份做这种亲人伴侣才适合做的事,让人多少有点儿无所适从。 顾砚尘年纪轻轻就混到了首辅,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也不可能不懂。 但是他还是做了。 还有他昨晚出去也只是为了带她回来休息。 难道....... 突然,云桑落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可能。 顾砚尘不会是对她有意思吧? 这个想法一冒出,云桑落就吓得赶紧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 顾砚尘怎么会看得上她呢?! 虽然他的来历至今成谜,但是从他的气质和吃穿用度,还有他的一些习惯也看得出,他以前就算不是王公贵族也是豪门公子。 而她,就一村姑,只是沾了云贺亭的光才成了将军府的小姐,这县主之位也是姜雪宁瞎作,她的皇帝老子为了给她擦屁股而给她封的。 她和他可 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如果她不是多活了一世,会了很多东西,知道很多事情,她和他说是说话说不到一块都一点儿不夸张。 但是他并不知道她是重生的,不是那个一无是处,大字不识的村姑不是吗? 就算他在她身上看到一些不同,她的一些行为让他觉得不解,但那应该最多会让他对她感到好奇,然后想弄清楚吧。 毕竟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人,都是喜欢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 让他对她产生些什么旖旎的想法应该是不至于的。 若她有张倾城绝世的脸还勉强说得过去,毕竟英雄难过美人关。 她这张脸是不丑,不谦虚的说,若是好好捯饬捯饬,也不比京中那些被夸成美人的贵女差。 但是她现在太瘦了,身板跟竹竿似的,脸颊也有些凹陷,因为长时间睡不好,皮肤和气色也都不是很好。 所以现在的她跟好看是没有关系的。 瘦巴巴的,不好看,也不健康。 她自己都不喜欢,又怎么会吸引顾砚尘! 可是,他昨夜的那些举动有该如何解释呢。 云桑落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抬眸看顾砚尘。 见他神色淡淡,甚至连之前在他 眼底看到的那丝隐晦的柔情也没有了,眉目舒朗,一副冷静自持之态,心道果然如此。 虽然依旧想不明白他昨夜的举动,但是见他如此,心下稍安。 顾砚尘没做声,云桑落想想觉得自己方才的语气有些太硬了,想解释一下,毕竟不管怎么说,他实打实帮了自己,受益的是她,而且为了让她休息,他还把手下的人都派出去帮忙了。 这个人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还。 “那个,首辅大人,我......” “主子,云姑娘。” 云桑落刚开口,铁衣来了。 云桑落这下也顾不上跟顾砚尘解释了,铁衣还没走到跟前就急急问道: “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铁衣摇摇头,“属下无能。” 云桑落身体一阵踉跄,往后退了几步,要不是顾砚尘扶了她一把,可能就摔了。 铁衣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看了看自家主子,安慰道:“云姑娘您先别着急,我们的人和将军府的人都还在找,也派了人去城外,会找到的。” 铁衣的安慰并没有让云桑落感到乐观或心安,反而心中那点儿希望开始破碎,心也一点一点往下沉。 顾砚尘那些手下的能力毋庸置疑,他们和 将军府的人找了一整夜都没找到,那荷云大概率是真的不在京城了。 可是出了京城范围就大了,加上她有意在躲,寻找的难度也更大。 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怕荷云的身体撑不到他们找到她。 不过现在不是悲伤期艾的时候,云桑落站稳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对铁衣说了句辛苦,然后跟顾砚尘告辞。 “首辅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昨夜多谢。” 说着把面巾拿出来戴上,天马上就要大亮了,她得回去换一身衣服,首辅府外肯定有其他人的眼线,可不能让他们看到她的脸。 顾砚尘知道她要去找荷云,是不想让她去的,但是又没有阻拦的理由,只能说一声,“好。” 然后看着她连走门都来不及,直接用轻功离开。 待云桑落没了影,垂眸敛下情绪,对铁衣道:“下去休息吧。” 铁衣没动,看着云桑落离开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砚尘循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丢下一句,“赶紧下去休息。”然后转身走人。 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铁衣悠悠的声音: “主子,方才云姑娘戴上面巾的样子我之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第95章 包裹 顾砚尘顿住脚步,“你说什么?” “我说,云姑娘刚刚的样子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确定吗?” “确定。”铁衣语气肯定,“那双眼睛以及她眼尾的那颗红痣我印象非常深刻,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主子您让我想一下。” 云桑落的眼睛确实很特别,大.大的杏眸,明明清澈明亮,眸底却似藏着冷意和无尽忧愁,怎么也化不开。 顾砚尘眸色动了动,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铁衣就激动地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是那次去谢府的时候!” “谢府?”顾砚尘眉目微蹙,“你去找金羽梦莲那次?” 铁衣点点头,“主子可还记得那天我同您说过,那夜去谢府的人除了属下外,还有一个女子,并且属下去的时候她已经从谢老太爷的院子出来了。” 顾砚尘没说话,铁衣继续道:“主子,如果谢府真的有金羽梦莲,那应该就是被云姑娘拿走了。” 说到最后铁衣已经有些激动,好似那金羽梦莲已经到手了一样。 不过很快又有些不确定了,那夜的女子明显对谢府很熟悉,但是云桑落以前一直在乡下生活,连谢府都没去过,熟悉就更不可能了。 还有,她是云贺 亭得胜还朝才第一次跟着进京的,而他去谢府是在他们进京之前,这中间隔了快一个月的时间了。 难道是他认错了? 可是那双眼睛他印象真的很深刻,特别是刚刚她蒙上面巾的时候,和那天在谢府看到的简直一模一样,还有身形也像,只是相比之前瘦了一些。 但是其他方面又说不通。 想到这,铁衣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主子,属下可能认错了,云姑娘没去过谢府,而那夜的女子......” 顾砚尘抬手打断他。 云贺亭在回京路上遭遇刺杀中了西域皇室的毒,西域皇室的毒是出了名得毒且复杂,王大夫就算医术高超,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配出解药,想要活命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去找他们要解药。 可是据他得到的消息,云贺亭的人并没有去,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 他一直想不明白云贺亭的毒到底是怎么解的,甚至怀疑过他得到的消息不准确,云贺亭其实并没有中毒或者中的只是普通的毒。 但是如果有金羽梦莲,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金羽梦莲可解百毒,还有生筋续骨的功效,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受那么重的伤,到达京城后就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的了。 至于云桑落,她本 身就是一团迷,他的人查到的关于她的消息大部分都不准确,她去谢府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主子,您觉得金羽梦莲是被云姑娘拿走了?”铁衣见他半天没说话问道。 顾砚尘收回思绪,声线平稳,“此事我自定夺,你先下去休息吧。” 铁衣哦了一声,还想再说点儿什么,自家公子已经走了,又只好作罢,乖乖去休息。 —————— 中午时分。 下面的人送来一个包裹,说是搜查的时候找到的,包裹的样式很普通,里面也只是装了些吃的。 顾砚尘随意扫了一眼,刚想叫人拿走,看到了里面的月饼,觉得有些眼熟,拿出来看了看,发现和自己之前吃的相差无二! “这包裹哪里来的?” “回主子,他们说是从一间叫河畔雅居的客栈找到的。”铁衣道。 顾砚尘闻言当即下令,“去,好好查一下这间客栈昨日的人员来往,和昨天傍晚后发生的事。” 末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句:“记住,一定要事无巨细。” 见自家主子如此反应,铁衣猜测这包裹应该那荷云从将军府带出来的,这很可能关系到能否找到荷云,当即应了一声下去安排了。 不过铁衣去安排归去安排,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帮心仪的姑娘找别的男人,这世上除了他们家公子,怕也没有别人了。 不强取豪夺不表白,也不争取,这样子什么时候能有媳妇嘛。 黄花菜都不知道要凉几茬。 铁衣恨铁不成钢,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好想去问问自家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是只敢想想,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去。 铁衣这些吐槽顾砚尘不知道,他下去后,也回房换了一身衣服,然后拿着包裹出了门。 几次辗转,甩了掉身后的尾巴之后去了将军府。 彼时的云桑落刚自家阿爹阿娘的满堂出来,准备去王大夫的院子。 荷云离开前都见过他们,也只见过他们,还都跟他们说了不少话,她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这样盲目的找不是办法,而且京城都已经快要翻遍了。 听到下人说顾砚尘来了,以为是有消息了,都快到王大夫的院子了,立马转身飞奔去见顾砚尘。 看到云桑落朝自己飞奔而来,顾砚尘的眸子里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不过这种好心情在云桑落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就结束了,短暂得可怜。 因为云桑落刚站定,气都还没喘匀就问他是不是有荷云的消息了! 顾砚尘 瞬间心塞,不想说话,直接把手里的包裹递给她。 云桑落接过包裹查看一番后激动得眼里都泛起了泪花。 “是将军府的包裹,这一定是荷云落下的的,首辅大人,这是在哪里找到的?” 顾砚尘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眸色暗了暗,沉默片刻之后轻轻吐出四个字:“河畔雅居。” “河畔雅居?”云桑落快速在脑海里搜索一圈,没有任何相关记忆,“这是哪里?” “流川河附近的一间小客栈。” 流川河是一条从西到东贯穿京城的河流,因为连着长安和玄武两条大街,加上一些秦楼楚馆倚河而建,所以那一带很是繁华。 中秋前一天她去逛的灯会也在那边。 因为她和荷云是在那里相遇的,想着她或许会去,那一带被她自己都找了两遍,不过都一无所获。 现在顾砚尘说这包裹是在那附近的一间客栈找到的,那说明荷云还没离开京城,她也确实知道他们在找她,然后在故意躲。 虽然还是没找到人,不过这算是个好消息了。 不过云桑落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意识到了不对。 只见包裹不见人,难道,荷云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一种很不好的可能,云桑落坐不住了,拔腿就走,却被顾砚尘伸手拦住。 第96章 新线索 “首辅大人这是何意?”云桑落不解地看着他。 顾砚尘轻叹一声,“我的人只送了包裹来,说明人是不在的,包括附近,你现在去意义不大,我已经让人沿着这条线索去查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传来,你安心在府里等着便是。” 云桑落想想也是,决定按原先的计划,去王大夫那里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多谢首辅大人。”云桑落给顾砚尘行了一礼,真诚道谢,“他日若有需要,桑落随时听唤,义不容辞。” 顾砚尘是想要她欠自己人情,然后和他牵扯不清,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并不是他想要的。 她因为另一个男人对他千恩万谢,差点儿就把自己卖给了他,还有比这更让人心塞的吗? 只是如果不是因为那个男人,她都不会来找他,就更不会存在欠不欠他人情的事。 如果是那样,他想和他牵扯不清都没有机会! 想到这,顾砚尘的心更塞了。 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就听得云桑落话锋一转,“不过现在我还有别的事,无法陪首辅大人,还请首辅大人见谅,如果您不嫌弃,可以在将军府的花园逛一逛。” 顾砚尘以为她还 是要去找荷云,本就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沉了脸,“我都说那么清楚了,你还是要去出去找?” 云桑落给他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然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她出不出去碍着他什么事了,他生什么气啊? 如果是别人,云桑落高低得骂一句有病就去治,但是这是顾砚尘,他才给她带了好消息来,他的人也还在帮她找人,骂不得,骂不得。 不但不能骂,还要好好解释,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我没有要出去,只是想去找王大夫问点儿事情。” 听到这话,顾砚尘的心情顺畅了些,想到自己方才的举动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我同你一起去,正好也有些事想问他。” 本来云桑落听到他说要跟她一起去,是想拒绝的。 不知怎的,现在跟他在一起,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明明之前跟他一起被追杀,两人单独在山洞过夜和在桃源村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的。 难道是因为昨晚睡在他的床上睡了的原因? 还是因为他那些反常的举动和张成仁说调侃的那些话? 云桑落想不通,现在也没有时间精力,所 以本能逃避。 但是他都说有事要问王大夫了,她又没有理由拒绝,只得答应他一同前往。 看到她为自己妥协,顾砚尘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 破例有一次就会有两次,妥协也是! 药庐。 王大夫刚把早上拿出去晒的药材收回来,准备休息一下,看到两人进来,有些意外。 “你俩怎么一起来了?” “我想来问您点事,他说也是有事想问您,就一起来了。”云桑落解释。 闻言,王大夫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是吗?” 云桑落知道他不信,不过不想解释太多,便点点头。 顾砚尘抱拳颔首跟王大夫打招呼,“先生。” “不要多礼,不要多礼。”王大夫连连摆手,“让堂堂首辅给我一糟老头子行礼,老头子我受不起啊我。” 顾砚尘轻轻一笑:“这里没有首辅,只有一个您的病患和晚辈。” “先生医术精湛,帮过晚辈,晚辈日后也还要麻烦您,这礼您受得。” 顾砚尘语气诚恳,没有半分勉强和打官腔味道,王大夫对他生了些好感,也没再说什么,喝了口茶问两人。 “你们想来问我什么?” 闻言,云桑落 看了顾砚尘一眼,示意他先。 然而顾砚尘却像是没看到一样,云桑落又只好先说。 王大夫还不知道他们在找荷云的事,听到她问那天荷云跟他说了些什么,觉得奇怪。 “发生何事了?” “他离开得有些突然,我觉得有些奇怪,来问问。”云桑落道。 王大夫知道这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不过看她不想多说,也就没继续问,把那天荷云来这里说的话,做的事,事无巨细地跟她说了。 知道了荷云就是桑荷,所以云桑落对那些荷云拜托王大夫给云贺亭调理身体,照顾他们的话也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和惊讶的。 但是顾砚尘,王大夫说这几句话的功夫,他眸里已经闪过了不下五种情绪。 最后得出结论,他应该误会云桑落了。 她对荷云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不过同时也对荷云的身份更加好奇了,不止对云桑落和云贺亭关心牵挂,对作家父母也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也是云家人呢。 但是他不是...... 顾砚尘在想什么云桑落不知道,也没空关心,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王大夫的话上,生怕一个不注意错过了有用的信息 。 只是听了半天,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心中渐渐开始失望。 直到,听到空闻大师这四个字! “你说,她对你说有机会可以去跟空闻大师探讨医术?” “对啊,怎么了?” “无事。”云桑落摇摇头,“您先忙吧,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空闻大师精通医理一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起码寻常百姓是不知道,荷云知道,说明她是见过空闻大师,甚至可能两人的关系还不错。 这也就能解释那天她去白云寺的时候空闻大师突然出现送她一串佛珠,还对她说道路不平,小心行走。 还有前些日子她去找他,他说的那些话也模棱两可,乍一听高深莫测,细细一品,好像在暗示什么。 空闻大师一定知道些什么。 心中肯定了这个想法,云桑落脚下生风,匆匆忙忙出了王大夫的院子。 顾砚尘朝王大夫拱拱手,也转身离开。 王大夫叫住他,“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改日。”顾砚尘头也没回,丢下这两个字直接施展轻功去追云桑落。 王大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捋着胡子叹了句:“现在的小年轻啊。”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第97章 望神山 云桑落和顾砚尘来到白云寺,却被告知空闻大师不在寺中,不过小沙弥给了她一个包裹,说是空闻大师留给她的。 包裹里其实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沓厚厚的信。 云桑落等不及回府,走到一个无人的廊下便打开看了起来。 信件有十余封,上面的字从歪歪扭扭到字迹工整,再到笔锋凌厉。 不过可以看得出这是同一个人写的。 云桑落不认识这些字迹,但是上面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称呼,她都熟悉无比。 等看完所有的信,云桑落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原来前世桑荷被迫离开自己的身体后并并未消散,也没有去往生,她以魂魄之躯留在世间,承受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 这一世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她面前,只是想再最后见他们一面,和他们团圆一次。 可是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认出她,还因为怀疑她目的不纯,对她心存戒备。 云桑落看信的时候顾砚尘为了回避站到五步开外,并且转过了身去。 听到啜泣声回头一看,就看到云桑落紧紧捏着一封信哭得不能自已的模样,一旁散落着看完的信件。 心下一惊, 转身大步走到她跟前,轻唤了一声,“桑落。” 连续唤了几声云桑落都没有应他,甚至手里捏着的信掉了也好似没有感觉一样。 顾砚尘瞥了一眼一旁散落的信件,弯身捡起刚刚从她手中掉落的那封信件。 信不长,只有几句告别的话,除了云桑落,还提到了云家父母,云贺亭和云安年,最后还单独给云桑落留了一句话。 [愿阿姐夙愿达成后,觅得良人,千秋万世,喜乐安宁。] 顾砚尘已经可以确定他之前误会云桑落了,只是这荷云的身份,却越发扑朔迷离了。 不管是跟王大夫说的那些话,还是这封信上的,都是一个云家人的口吻。 但是云家算上云贺亭这个养子也只有两个儿子啊。 而且叫云贺亭阿兄,云桑落阿姐,比云安年大,符合这些的,只有宫里那位找到了亲爹就不认养父母的乐宁公主! 顾砚尘心中疑惑万千,不过现在无暇顾及。 “桑落。”顾砚尘又唤了一声。 这下云桑落倒是有反应了,不过却是扑通一下跪在他面前。 “顾砚尘,你再帮帮我,帮我找一下空闻大师。” 这些信是桑荷写的,却是在 空闻大师手上,说明桑荷之前是和空闻大师在一起的。 只要找到空闻大师,就能知道荷云在哪里了。 而空闻大师选择在这个时候把这些东西给她,说明他是希望她能去找他们的,那他们现在就算不在京城,也不会离得太远。 京城这一块,顾砚尘的人要比将军府的人要熟悉得多。 顾砚尘本来就不会拒绝她,现在她眼泪婆娑,满脸脆弱地跪在自己面前,更是直接满口答应。 “好,好,我答应你,我帮你找,你先起来。”顾砚尘一个用力把云桑落托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桑落,我希望你记住,你永远不需要对我下跪。” 他心悦她,所以她想做的他都会帮她。 她都不用求他,又哪里还需要她下跪! 顾砚尘目光强势,却带着几分不难发现的温柔,不过此时的云桑落心思全部都在找空闻大师上,并未发现,甚至都没听清他后面说什么,只是听到他说帮她找,就忙不迭点头。 她这般失控的模样看得顾砚尘又心疼又气,想说她几句,但是看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的她,又一个字都说不出。 唤来暗卫,让他去吩咐所有 人去找空闻大师,然后带着云桑落出了白云寺。 前世的经历让云桑落习惯了理性,才出白云寺,她就藏好了所有情绪,恢复了冷静和理智,浑身肃然,一副要去执行重大任务的样子。 只有那双微微红肿的双眼还在提示着她刚刚哭过。 “顾砚尘,谢谢你。”云桑落重重吐了一口浊气真诚跟顾砚尘道谢,“现在我要亲自去找空闻大师,你自己先回去吧,等这件事了,我去首辅府找你。” 云桑落不再客气疏离地叫自己首辅大人,顾砚尘心里泛起一丝丝欢喜,不过面上依旧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甚至连声线都没有什么起伏。 “我同一起去。” 云桑落这个样子他是一万个不放心的,再者,他也很好奇那荷云的真实身份。 闻言,云桑落抬眸看了看他,眼中闪过诸多情绪,几度欲言又止,不过最终只是点点头,说了一声好。 不管顾砚尘是出于什么目的,他想要做的事,就没有人拦得住。 就算她不同意,他也照样会跟着一起,顶多就是换一种方式。 所以,与其白费口舌还不如直接答应。 夜澜她们全部都被她派出去了,现 在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有他跟着,万一遇到紧急情况也能有个帮手和照应。 反正都已经欠了他好几个人情了,既然都要还,那再多一个两个的,也没什么关系了。 云桑落本以为空闻大师既然给了她指示,就不会让他们太难找。 却不想,顾砚尘的人和将军府的人,还有她,顾砚尘,云贺亭,所有人一起,从傍晚时分开始找,一直找到第二天天色微亮的时候,才在望神山上找到他们。 望神山,距离京城八十里,巍峨耸立,气势磅礴,层峦叠嶂,雄伟壮观,登其顶可俯瞰群山和整座京城。 山分两峰,左峰有一座宫殿,为皇家祭祀和封禅所建。 右峰设了八卦阵,说是镇压妖邪,护佑国运。 能不能镇压妖邪,护佑国运云桑落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个地方进行了很多次见不得人的所谓祭天仪式。 那八卦阵被血染红了一次又一次,整座右峰冤魂遍地。 其中有一缕还是她的! 而此刻,空闻大师和荷云就在右峰峰顶的八卦阵中! 空闻大师盘膝而坐,手捻佛珠,无声诵着经文。 而荷云则躺在他前面的空地上,双眼紧闭,生死不知! 第98章 梦魇 踏足前世自己身陨之地,尽管没有祭台和那个绑着她十字木桩,也没有拿着火把和酒的士兵,更没有一起的的始作俑者姜雪宁和她的狗腿子国师。 云桑落心底还是涌上一股惧意,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般,沉重得再上前不了半步,似乎还有烈火焚烧的的灼痛感,紧接着,耳边传来了姜雪宁张狂的笑声。 慢慢的,姜雪宁的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肆,在耳边萦绕不绝。 云桑落的耳边除了姜雪宁的笑声再无其他,顾砚尘,空闻大师和荷云也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姜雪宁和国师,还有她的那群狗腿子! 甚至祭台和那根绑着她,让她动弹不得的十字木桩也在,下面还堆着许多木柴。 与前世不同的是,十字木桩上没有人。 “云桑落!” 听到有人叫自己,云桑落本能回头,却看到一身红色宫装的姜雪宁摇着宫扇笑吟吟的朝她走来。 看到姜雪宁,云桑落立即浑身戒备,眼神也冷了下去,“江雪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姜雪宁闻言咯咯一笑,“我可是等你多时了!” “等我?”云桑落冷眼环顾了一圈,“等 我做什么?” 姜雪宁摇了摇手里的宫扇,语气轻慢,“瞧你问这话,当然是送你上路啊,到这个地方来还能做什么?” 说着欢快地转了个圈,“国师说,你与我八字相合,不但可以帮我挡杀劫,用你祭天还可以保我余生荣耀富贵。” “看到那个祭台了吗?”姜雪宁指了指前方,“那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等用你祭了天,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享尽人间荣华了。” 多熟悉的话,前世姜雪宁也是这般说的。 不过前世她身受重伤,又被绑在十字木桩上,连动弹都不能,只能任她宰割。 但是现在的她可不是案板上的鱼了! 云桑落冷哼一声,“享尽人间荣华?你配吗?” “姜雪宁,你一个鸠占鹊巢,丧尽天良的野鸡,十八层地狱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不知道是‘鸠占鹊巢’还是‘野鸡’刺痛了姜雪宁,只见她脸色一变,眼中带上了杀意,握着扇柄的手也捏得生紧。 不过只是那么一下下,很快她便恢复了正常,脸上重新堆起笑意。 “看来你已经知道我不是你那个蠢妹妹了,知道了也好,省得我还要浪费口水告诉你!” 姜雪 宁一边说一边绕着云桑落转了一圈,看她的眼神满是嫌弃和得意,“我还以为你会愚钝到要等着我告诉你呢,我都想好台词了,这突然用不上,还怪可惜的。” 看着她没有半分悔意和愧疚的样子,云桑落想杀她的心达到了顶峰,不想再和她废话。 然而,当她抬手准备取腰间的软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试了几下还是如此,心下一阵慌乱,为了不让姜雪宁看出不对,面上依旧是一派镇定之色。 “姜雪宁,坏事做多了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姜雪宁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哈哈笑了起来,“那不过是弱者最后的无能狂怒罢了。” “这个世上,实力才是硬道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胜了,我当有权有势的长公主,享人间富贵,而你,即将被祭天,能不能投胎都还得另说呢,哈哈哈......” 说完张狂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云桑落的耳边和脑海里全是她的笑声,好似无数过姜雪宁围着她狂笑一样,吵得她脑袋都快要炸了。 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她竟然被绑在了祭台中那根十字木桩上。 随着姜雪宁一句, “云桑落,你就认命好好上路吧!” 侍卫手中的火把丢下,她脚下的木柴便燃了起来,很快,便传来了皮肉被焚烧的灼痛感以及焦糊味。 云桑落想要挣开绳子,却还是半点儿动弹不得,想喊救命,张了半天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只能无力地看着脚下的火势越来越大。 难道重来一世,她还是不能反抗,只能死在姜雪宁手下吗? 她的存在的意义就是给姜雪宁当踏脚石? 可是姜雪宁她凭什么?! 她一个鸠占鹊巢又心术不正的野鸡她凭什么?! 不,她不甘心! 云桑落拼命挣扎,却一点儿用都没有。 火焰没过她的脚背,膝盖,很快到达了她的腰间,眼看就要到她的脖子...... 就在云桑落快要绝望的时候,耳边传来了顾砚尘的焦急的声音。 “桑落。” “桑落。” “桑落你醒醒。” 云桑落像是濒死的鱼儿看到水一样,拼命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呼喊: “顾砚尘救我,顾砚尘......” “救我......救我.......” “顾砚尘......” 然而,顾砚尘非但没出现救她, 还连他的声音都越来越远。 云桑落绝望了,带着满腔的不甘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她的眼眸快要磕上的时候,耳边传来了一声悠远却很有力量的: “醒!” 云桑落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虽然是站在望神山上,但是眼前的景色与方才全然不同。 没有祭台,没有木桩柴火,也没有姜雪宁和国师,有的只是满脸担忧的顾砚尘,和手指还在她眉间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空闻大师。 一旁站着神色焦急的云贺亭,荷云依旧静静地躺在八卦阵中。 所以,方才的一切是她的幻想?可是痛感明明那么清晰,一切都那么真实...... 云桑落脑子有些混沌,身上的力气也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若不是顾砚尘扶着她,怕是连站稳都困难。 “我这是怎么了?”云桑落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觉得脑清清醒了一些之后开口。 空闻大师念了一句佛号,“施主重游故地,心绪不宁,梦魇了。” 梦魇? 看来这个地方对她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 只是踏足,她甚至都还没进入那八卦阵中,就陷入了梦魇。 还好有空闻大师在,不然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第99章 千年紫微星 想到这,云桑落又朝空闻大师行了一礼,“多谢大师。” “举手之劳,云施主不必客气。”空闻大师轻轻颔首回了一礼,“不过云施主,内心的恐惧还是要靠自己克服。” “只有克服掉了内心的恐惧和障碍,你才能无往不利,不然......” 后面的话空闻大师没说,不过云桑落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再次痛他真诚道谢。 顾砚尘和云贺亭还没从空闻大师那句‘故地重游’中反应过来呢,又听到了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话,心中的疑惑更重了,不约而同地看看空闻大师又看看云桑落,似想从他们身上看到答案,又似想询问。 不过此时,不管是空闻大师还是云桑落都无暇顾及他们。 稍微缓和了一些后,云桑落看了看躺在八卦阵中的荷云问空闻大师,“她怎么了?” “睡着了。”空闻大师看了一眼道。 “睡着了?”云桑落有些不信,如果只是睡着了,他们这么大动静怎么可能会不醒呢,若说空闻大师没做什么她是不信的。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念了一句佛号,并没有解释。 云桑落拂开顾砚尘的手,朝八卦阵走了几步,“她什么时候醒?” “只要施主想,随时可以。”空闻大师道。 “那......”劳烦大师...... 云桑落刚想说说话,就听得空闻大师话锋一转,“不过施主要想清楚,她只有半个时辰。” “什么意思?” “施主能猜到不是吗?”空闻大师不答反问,声音满是悲悯。 “您的意思是,她只有半个时辰可活了是吗?” 云桑落几乎是颤抖着问出这话。看到空闻大师轻轻点头后,一个踉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几步。 顾砚尘和云贺亭同手伸手扶她,“桑落。” 云桑落挣开两人,踉跄着朝八卦阵中的荷云走去,一边走,泪水一边簌簌落下。 还未走到荷云身边,视线已经模糊得看不清前路。 云桑落胡乱抹了一把,走到荷云身边颤抖着双腿跪下。 抬手想摸摸她的脸,却因为双手止不住的颤抖,几次都没能成功。 想像以前一样唤她一声‘阿荷’,喉咙却像被棉花堵住一样,嘴唇动了几次都没能发出一个音,只有泪水在不停地掉落,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 不一会儿,她面前的石板上就积了一滩水渍。 山风刮过,吹起她的衣摆和袖子,头发在空中乱舞 ,仿佛在诉说着她心中的痛苦和不满。 乌云遮日,又增添了几分凄凉和伤感。 空闻大师叹了口气,“云施主可知她的身份?” “我的养妹云桑荷,姜国唯一的嫡公主,真正的龙女!” 听到云桑落的话,顾砚尘满目震惊。 躺在这里这个男的是云桑荷,那宫里那个是谁? 还有,云桑荷不是女子吗?怎么变成男子了? 可云桑落刚刚说的也是养妹啊。 顾砚尘转眸看云贺亭,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并且正迈着沉重地步伐朝八卦阵中慢慢走去。 所以,这人真的是他们的妹妹云桑荷? 那这样的话,他们兄妹俩这两天疯狂地找荷云的举动也就能说得通了。 还有他们为什么和宫里那位乐宁公主不再亲近,甚至还相互玩心眼等等也有了答案。 原来不是云桑荷忘恩负义,而是凤凰被野鸡占了窝! 顾砚尘思来想去是想到四个字:借尸还魂! 云桑荷的身体被姜雪宁占了,她只能借别人的身体活,只是运气不好,借了个男人的,身体还不太好。 除了这个,顾砚尘再想不到别的解释。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云桑落,顾砚尘很想过去安慰,但 他知道她不需要,她现在并不想,云桑荷的时间不多了,她现在不会希望被人打扰她和云桑荷的相处。 思及此,顾砚尘轻叹一声,选了个距离她较近的位置站着。 另一边。, 空闻大师在听到云桑落的话后轻轻摇了摇头,“施主说的不全。” “不全?”云桑落疑惑地看着他,“她还有别的身份?” “是,也不是。” 这话听得云桑落更懵了,也懒得猜,直接问:“什么意思?” 空闻大师也没再继续卖关子,“她是千年紫薇星降世!” “千年紫微星降世?”云桑落被狠狠震惊到,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紫微星,那可是帝王命格啊! 空闻大师点点头,“没错,如云施主所想,她就是帝王命格!” 出家人不打诳语,更何况空闻大师还是得道高僧,更加不会信口开河,他也没有骗他们的必要。 所以,尽管心中震惊,云桑落还是信了他的话。 帝王命,贵不可言。 但是桑荷从小流落民间,虽然谈不上吃苦受罪,但是她跟着他们家过的是最底层老百姓的日子,每天为三餐忙碌,有时候还会受欺凌压迫,贵在哪儿呢? 似是猜到云桑落心中所想 ,空闻大师阿弥陀佛了一声道:“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因宫变流落民间,是她的劫,为三餐所劳,尝人间疾苦,是对她的考验。” 顿了顿:“本来,有你们家相助,她是能顺利渡劫的。” “若不是天降异数,她会在十五岁被皇家寻回,二十岁觉醒真龙血脉,二十五岁夺嫡上位,成为姜国第一女帝。” 云桑落已经被空闻大师的话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桑荷居然千年紫微星降世,若不是出意外,会成为姜国第一女帝,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震惊的吗? 与她一样震惊的还有云贺亭,直接愣在了那里, 顾砚尘稍微好一些,面上看上去还算淡定,不过心里亦是十分震惊。 空闻大师没理会他们,继续道:“女帝心怀仁义感恩,你们家得到了至高无上的优待,你在自己的努力和女帝的支持下,成了姜国第一女相,开创了女子为官新局面。” “给那些有才华,有抱负的女子提供了施展的舞台,让她们多了一条可选择的路,也提高了女子的地位。” 空闻大师说着扫了三人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云贺亭身上。 第100章 灾星降临,天下浩劫 “而你,征战四方,辅佐女帝平定天下,成为天下第一战神,以及......” 说到这里,空闻大师故意顿了一下,然后在云贺亭好奇的目光中,幽幽开口:“女帝的皇夫!” 女帝的皇夫! 这是四个字带给云贺亭的震撼一点儿也不比云桑荷是千年紫微星降世来得少。 “我?皇夫?”云贺亭指指自己,满眼的不敢相信。 空闻大师点点头,“你和她是天定姻缘,你们兄妹二人,一个助女帝攘外,一个帮女帝安内,帝夫一心,帝王将相和,女帝三十五岁那年便一统天下,从此海晏河清,长乐安宁,只可惜......唉......” 如果没有姜雪宁这个异数出现,这一切都会实现,这世间会真正实现天下大同。 可惜啊,可惜! 空闻大师重重叹了口气。 为了对抗所谓的天道,云桑荷早已元气大伤,她现在这具身体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果抢回她原本的身体呢?”云贺亭沉默了一会儿道。 荷云这具身体油尽灯枯云贺亭是知道的,但是她原本的身体,姜雪宁用的那具还好着。 所以他想着让桑荷回到自己的身体就好了。 空闻大师摇摇头,“ 要是事情能这么简单就好了。” 云贺亭本以为是可以的,心中都抱着希望了,听到这话瞬间急了,“为何?” “阿弥陀佛,天降异数,非人力所能为也。” “老衲只是一介凡僧,对抗不了天道,也做不了灵魂互换这种事。” 听到空闻大师的话,云贺亭心中仅有的希望破灭,颓然往后退了几步。 “那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云贺亭不死心。 抛开他和桑荷是天定姻缘不说,她也是他的妹妹,他从小带到大的妹妹,他当然希望她能活着。 他现在已经兑现了当初予她的承诺,成了大将军,也平安回来了,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也能更好地照顾她了。 空闻大师轻轻摇了摇头。 “大师。”云桑落起身走空闻大师面前跪下,“求您,只要能让桑荷活下来,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要我以命换命。” 云桑落这话没有半分虚情假意,如果能用她的命换桑荷活,她真的毫不犹豫。 桑荷是帝王命格,她能让天下一统,盛世太平,她活着比她活着更有意义。 至于报仇,桑荷能以女子之身在一群皇子中胜出,登上把至高无上的位置,对付一个姜雪宁那简 直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只是她这个话一出,空闻大师还没说什么,顾砚尘先急了。 “云桑落!” 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届时他上哪儿找她? 云桑落置若罔闻,对空闻大师磕了一个头,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空闻大师叹了口气,“不是老衲不帮,而是老衲真的没办法,若是还有别的法子,哪怕只有一线希望,老衲都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能让云桑荷活,用他的一身修为和命换他也是愿意的。 但问题是没有办法,一点儿也没有。 云桑落拼命摇头,她不想相信,也不愿接受。 “你不是说她是千年紫微星降世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要......” ‘死去’两个字云桑落实在说不出口,她的心一揪一揪地痛,痛得她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空闻大师沉默了,挣扎了许久,才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开口: “因为她耗尽了自己千年的气运和身上的真龙之气逆转时空。” “所以,我能回到十年前,回到一切悲剧发生之前,是因为她耗尽真龙之气逆转时空。”云桑落几乎颤抖着开口,同时也万分不解。 “可是,不是孟婆 助我的吗?” 她当时因为心中执念和怨气太重,喝了九十九碗孟婆汤都过不了奈何桥,孟婆告诉她,只要她能淌过八百里黄泉,就重返人间。 八百里黄泉,从诞生开始,便吞噬孤魂野鬼,煞气漫天,便是天上的神明,也难以抵挡。 她熬过来了,虽然被厉鬼撕得稀巴烂,差一点儿就灰飞烟灭。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摇了摇头,“小小孟婆如何能令时光回溯,她能做的只是给你指路,你淌过了八百里黄泉,是能重返人间,但是并不能回到过去。” 云桑落明白了,仔细想想当初孟婆跟她说的,也只是说她若能过得了黄泉,便能重返人间,并未说能让她回到悲剧发生之前。 那样的话,她就算报了仇,也是孤家寡人了。 “真的没有一点办法了吗?”云桑落叶不死心。 空闻大师叹息一声没说话。 一股冷意席卷了云桑落,心头涌上重重的无力感。 沉默在山顶弥漫,悲伤的气息又浓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云桑落开擦了擦眼泪开口: “那大师带她来此处是做何?” 这个问题让空闻大师有些为难,好一会儿才开口,且短短两个字,说得艰难万分。 “祭天。” “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云桑落的脑子里炸开,瞬间一片空白。过了许久才开始有所好转,她愣愣地看着空闻大师。 “你,你说什么,祭......祭天?” 空闻大师只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没有说话。 “为什么?!” “灾星降世,天下浩劫,为了天下苍生,需要她的龙脉来镇山河。”空闻大师沉声道。 “灾星降世?”云桑落秀眉微蹙,“大师说的灾星是姜雪宁?” “正是!” “那直接杀了她不就好了吗,现在一切还没发生。” 说话的是云贺亭,在确定姜雪宁不是云桑荷的时候,碍于她公主的身份一直忍着,没有办法下手,而现在,杀她的心已经到了顶峰。 如果此时姜雪宁在这里,他一定剐了她,用她的血来祭天! “从她出现那一刻起,许多命数就已经变了定了,杀不杀她都无法改变。” 空闻大师说着施了个法,空中便出现了一幅画面。 画面中山呼海啸,地动山摇,无数百姓惨死,瘟疫肆意,哀鸿遍野,周边诸国趁机入侵,山河破碎。 这一幕幕让人震惊又痛心,特别是最后一幕,云桑落连看第二眼的勇气都没有。 第101章 可是她也是苍生啊 “大师的意思,是如果不抽云桑荷的龙脉来镇山河,这些都会发生是吗?” “没错。”空闻大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其实这些都是你前世身亡之后真实发生的事情。” 前世云桑荷因他的恳求,以灵魂之躯强留世间护佑姜国山河,云桑落死后云她耗尽了千年气运和真龙之气逆转时空,没有龙气护佑的姜国气数殆尽,山河破碎,最终走向了灭亡。 “也就是说,想要拯救天下苍生,必须牺牲她。” 云桑落的语气很平静,情绪也没什么起伏,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此时已经心痛到了极致,她强忍着着悲痛默默流泪的样子,连空闻大师这个早就断绝了七情六欲的出家人都看得有些不忍。 失而复得,还未来得及欢喜,就马上又要失去,还有什么比这更痛的? “可是她也是苍生啊,谁又能救她?” 没有人能回答她这个问题,空闻大师念一句佛号别开了眼。 就在这时,云桑落的身后传来了一声气息微弱的,“阿姐。” 云桑落猛然回头,见云桑荷不知道何时已经醒了,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阿荷。”云桑落跪到地上扶她,一开口,刚刚才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而出。 云桑荷给了她一个虚弱的笑容,“阿姐你不该来的。”说着责怪地看了空闻大师一眼。 虽然她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如果不是他给了暗示或者指引,她的阿姐是不可能找到这里来了,至少不会有这么快。 不过她也能清楚空闻大师这么做的原因。 所以,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说。 “为什么不早点儿回家,回来了为什么不坦白,为什么那天不等我回来,阿荷......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 云桑落泣不成声,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往下掉,云桑荷想要抬手帮她擦一擦眼泪,却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终只能说一句:“阿姐别哭。” 见此,云桑落的眼泪掉得更凶了,抬手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云贺亭走过来在另一边蹲下,看着眼前的两个妹妹,一个哭成泪人,满目悲伤,一个气息微弱,不久于人世,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在撕扯一般。 加上刚刚在画面中看到的那些,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但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犹豫了半晌,最终只是轻唤了一句: “云桑荷。” “阿兄。” 云桑荷闻声转头,想给他一个笑 容,但是实在是挤不出来,反倒是让一直强忍的眼泪掉了下来。 “是阿兄没用。”云贺亭抬手抚上她的脸,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帮她拭去眼泪,心中愧疚又痛苦,觉得自己好生没用。 身为男子,保护不了一个连打雷都害怕的小姑娘。 身为兄长,保护不了自己的妹妹。 加上方才空闻大师说的,那他还有—— 身为将军,保护不了自己的国君。 身为夫君,保护了不自己的妻子。 还要她来牺牲自己,护佑天下苍生。 云桑荷摇摇头,“阿兄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因为你那些边境百姓才能免于流离失所,免于战火,你是大英雄。” “可是我连你都护不住,反而还需要你来保护我们。” 云贺亭哭了,热泪滴落在云桑荷的手上,溅到了她的嘴里。 一股又咸又涩的味道在云桑荷的口腔蔓延,她的心也跟着又酸又涩。 “这是命数,阿兄,你已经很优秀了,不要妄自菲薄,不管是逆转时空让你们回来,还是舍我自己为苍生,都是我自愿的,你们不要内疚,更不要责怪空闻大师。” “他只是想护佑天下苍生,而且他为了帮我,九世功德都散了,我能最后再见你们,也 是他帮的忙。” 逆转时空属于逆天而行,她自然是要受天罚的,若不是空闻大师,她早就魂飞魄散了。 听到这话,空闻大师有些意外地看向她。 这些他从未与她说过,她居然知道,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 云贺亭紧紧握着她的手,“阿兄只怪自己没用。” 他相信,以空闻大师的格局和品性,若是牺牲他有用,那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 “阿兄不许再这样说了,我不喜欢听。” “能再见到你们,我很开心,只要你们好好的,一切都值得。” 云桑荷说话越来越费力,云贺亭含泪答应,“好,阿兄不说了。” “阿兄真好,我说什么都答应。”云桑荷眷恋地看着他,“如果有......有下辈子......” 云桑荷本来想说,如果有下辈子,可不可以换一种身份和她认识,不要再做她的阿兄。 但是想了想,觉得那样太自私了,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我还想做你的妹妹” 她马上就要走了,但是他还有大好的年华,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 云桑荷还不知道云贺亭已经知道她和他本来应该有的结局,知道他们是天定姻缘的事了 ,小心翼翼,斟字酌句,生怕给他增加心理负担,甚至于耽误终身。 “好。” 听得云贺亭答应,云桑荷勉力挤出了一丝微弱的笑容,转眸看向云桑落。 “阿姐,在上云村的日子,每一天我都很开心,下辈子,我们做真正的姐妹好不好。” “好,好。”云桑落抹了一把眼泪连连答应。 “还有,不要告诉阿爹阿娘和安年,就让他们以为我成了一个白眼狼。” 云父云母现在虽然对她失望透顶,但是她知道,在生与死之间,他们是更愿意她活着的。 哪怕是她已经伤了他们的心,成了白眼狼,以后只剩君臣关系,他们也不会想要她去死。 如果知道了姜雪宁并不是她,而她已经彻底死去,他们绝对会受不了的。 他们就是那样善良。 这个道理云桑落自然知道,不然最开始的时候她也不会宁愿看着花自家阿娘因为姜雪宁的种种行为伤心伤神也不告诉她实情了。 “我知道。” 云桑落吸了吸鼻子,用力托了一下她往下掉的身体,把她稳稳地抱在怀里,然后紧紧握住她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的手,似乎想通过这样给她传递一些温度。 让她多活一会儿,再多活一会儿。 第102章 献祭 只是云桑荷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而且她命格特殊,这个时候就算大罗神仙来也没有办法了。 “阿姐,替我照顾好他们,还有......你自己。” “好。” “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自己养胖一点,别阿爹阿娘担心。” “我会的。” 云桑荷的气息越来越弱,她的生命已经在倒计时,云桑落阻止不了她的生命流逝,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对云桑落交代完,云桑荷又看向云贺亭,“阿兄,你还记得五岁那年村里有人成婚,我缠着你带我去讨喜糖,结果去晚了一颗也没讨到,你说过什么吗?” [哼嗯~喜糖都没有了,都说了让你快点出门,你非要把地扫好才来,这下好了,都没有了。] 那时候的桑荷正是贪嘴的年纪,云父云母要养三个孩子,只能勉强吃饱,自然没有多余的钱给她买零嘴。 村里的习俗,新人成亲的时候,小孩子只要对新娘子说三句祝福的话,就能得到一颗喜糖。 当然,数量一般不多,只是图个好彩头,除非新郎家条件不错,会多准备一些。 所以村里有人娶新媳妇成了村里的孩子最期盼的事情之一,云桑荷也是。 那次有人成亲她惦 记了好久,但是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去,云桑落不在,她便缠着云贺亭带她去。 而云贺亭又刚好在扫地,想着也没剩多少,扫完再带她去。 谁知道等他们去喜糖已经没有了。 云桑荷差点儿气哭。 当时的云贺亭见她眼泪都在眼眶打转,就安慰她: [好了,小阿荷乖,不生气了,都是哥哥的错,哥哥给你道歉,你看这样好不好,哥哥答应你,等哥哥娶嫂子那天,让嫂子把所有喜糖都留给你好不好,谁也不给,全给你一个人吃。] 听到所有喜糖都留给她吃,也能桑荷立马破涕为笑,为了以防云贺亭骗她,还跟他拉了勾勾...... 边关日子艰苦,云贺亭还是小兵的时候不止要受苦,还要受委屈,是在家的那些美好记忆支撑着他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这些事自然也是记得的,只是时间太久,只记得了个大概,细节已经记不得了,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记得。” “那阿兄答应我的事,要记得做到哦,等阿兄娶嫂子的时候,记得给我送喜糖。” “不过现在阿兄已经是大将军,喜糖想要多少有多少,我也吃不了那么多,阿兄到时候给我带一把就行了。” 云贺 亭没作声,云桑荷便当他默许了。 交代完了所有要交代的,云桑荷像是终于安心一般,缓缓闭上了眼睛。 突然,她想到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告诉云桑落,又奋力睁开了眼睛。 “对了,空闻大师说,安年好像梦到了前世之事。” “你说什么?”云桑落一惊 ,“安年梦到了前世之事?” 难怪她觉得安年突然变的沉稳内敛了许多,往日调皮活泼的样子几乎不见了。 她还以为是换了新的地方,从上云村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小山村一下子来到醉梦繁华的京城,他也从穷小子摇身一变成了将军府的少爷,不习惯,拘谨,加上上了学...... 却不想,他的改变居然是因为梦到了前世! 前世的他,虽然衣食不缺,还有下人伺候,但是没有足够的自由,还被姜雪宁下了毒。 最后应该也没能善终。 那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安年还那么小,云桑落是一万个不想他背负这些。 这一世,她只想要他快快乐乐地长大,做自己喜欢的事。 如果背负了前世的痛苦,还怎么快乐长大? 还有,他还这么小,接受得了那些事情吗? 万一吓坏了或者憋出什么 毛病来怎么办? 云桑落从未想过云安年会梦到前世之事,所以没有想过要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云桑荷见她满脸担忧,缓和了一下安慰道:“阿姐别担心,我已经让空闻大师封印了他这些记忆,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真的?” 桑荷轻嗯一声,“至少在他及冠之前,是不会再想起来的。” 听到这话,云桑落放心不少。 等到及冠,云安年也有二十岁了,是个大人了,成婚早一点的,这个年纪都可以当爹了。 就算到时候他又想起,经过了十多年的学习和沉淀,他的心智已经足够成熟,相信届时他是能处理好的。 “时辰快到了,桑荷。” 云桑落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这半天都没有说话的空闻大师开口了。 “那我们开始吧。”云桑荷说着最后看了一眼云贺亭和云桑落,“阿兄,阿姐,我走了,记得答应我的事,还有,千万要记得......照顾好自己。” “差点儿忘了,我在白云寺的望月塔上给你们留了一封信,你们有时间一起去取一下,不过千万要记住,只有你们两个能看。” “不。” 云桑落此时根本顾不上信不信的,此刻的她 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不让云桑荷走。 所以她在听到空闻大师说时辰到了之后,就把云桑荷紧紧地搂在怀里,尽管她知道留不住,这样做也无济于事。 她还是搂得紧紧的。 这多少让空闻大师有些犯难,他是可以用法力将她弹开,但是那样她恐会受伤。 “阿姐。” “阿姐。” 云桑荷唤了她几声,她都像没听见一样。 想叫云贺亭把她带走,转头一看,云贺亭也紧紧地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也是一副不想放开她的架势。 无奈之下,云桑荷只好跟顾砚尘求助。 顾砚尘自从看了空闻大师施法展现出来的那些画面后,就一直沉默不语,低眉敛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过云桑荷叫他过来帮忙把云桑落拉开,他还是立马就过来了,显然是一直在关注这边的情况。 云桑落被顾砚尘禁锢在怀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桑荷被空闻大师用法力托起,然后慢慢升到八卦阵中央的太极上空。 空闻大师念了一段咒语开始施法,天地间瞬间电闪雷鸣,紧接着狂风骤雨。 随着一阵龙吟虎啸,云桑荷的身体开始一点一点消散,化作了繁星点点,随着风,飘去了江河湖海,山川平原...... 第103章 似曾相识 “不,桑荷!”云桑落绝望呐喊,声音悲怆,让人听得心尖发颤。 风越刮越急,雨也越下越大,似乎也为之动容。 眼看云桑荷的身体就要散完,云桑落不知哪来的力气,挣开了顾砚尘的桎梏,朝云桑荷跑去。 只是当她跑到云桑荷所在的位置的时候,云桑荷的身体已经已经消散完了,只留下点点星光。 云桑落想要抓一把星光留住,拼命抓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抓住,并且连那点点星光,也很快随风飘远,随着乌云的上去而变得暗淡,最后什么也看不见。 “桑荷!啊.......!” 云桑落跌跪在地,仰天痛哭。 在最后一点儿星光消散的时候,四周传来了云桑荷悠远的声音: “阿姐别哭,我只是换一种方式继续陪着你们,从今往后,日月星辰,风霜雨雪,山露清风,都是我,我会随时随地,永永远远地陪着你。” “我的好阿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幸福。” “还有阿兄也是。” 最后一个字落音,雷声止,风雨停,太阳重现,天地间重新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若不是地上的雨水,都 要以为是刚刚的一切只是幻觉。 “阿弥陀佛。” 空闻大师由半空落下,看着像失了魂一样的云贺亭和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的云桑落,想安慰几句,但是想想,此时此刻,于他们来说,什么安慰都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叹息一声。 然后转身走到顾砚尘面前,双手合十轻轻颔首,“劳烦首辅大人稍后带他们兄妹二人回去,老衲还有些事要回白云寺处理。” 顾砚尘拱拱手回了一礼,“大师客气了,我瞧大师脸色不好,我叫人送您回去吧。” 说完直接扬声唤来等候在山顶下方一些的铁衣,吩咐他安排人送空闻大师回去。 空闻大师刚刚耗了太多的法力,现在整个人也是有些虚脱,便没有拒绝,说了句,,“如此,就多谢首辅大人了。”便跟着铁衣走了。 丛云丛谷,夜清夜澜等人也在那里等着,刚刚天色大变,又是狂风骤雨又是虎啸龙吟的,还有云桑落几度悲怆的喊声,几人早就担忧不已,想上去看了。 只是自家主子再三叮嘱过,没有他们的命令不许上去半步。 而且刚刚好像还有一股无形地力量钳制着他们,他们根本无法移动半 步。 现在听到顾砚尘叫铁衣,而且铁衣也上去,也顾不上等自家主子喊他们了,活动了一下手脚就上去了。 一上山顶,就看到自家将军和小姐都像失了神一样跪在地上,这可吓坏了几人,急忙朝二人奔去,连看到空闻大师也只是匆匆点了一下头。 “将军!” “小姐!” 丛云丛谷和夜清夜澜奔到自己家主子身边,连唤了他们几声,两人都像没听到一样。 “桑落,桑落。”顾砚尘蹲在云桑落身旁,把她刚刚被风吹散贴在脸上的头发拿开,唤了几声,也是没有半点儿反应。 “首辅大人,我们家小姐这是怎么了?” “首辅大人,我们家将军这是怎么了?” 几乎同时,丛云丛谷,夜清夜澜,都把目光转向顾砚尘这个方才一同在山顶的人。 “无碍,只是刚刚发生了一些事情,一时半会儿还没缓过来,先带他下山吧。”顾砚尘看着云贺亭道。 “哦。” 丛云丛谷知道事情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不然他们将军绝不会如此,但是看顾砚尘也不想多说,便也没再多问,只是看向云桑落。 “那我们家小姐呢?” “本官会带 她下山,你们照顾好你们将军就好了。” 顾砚尘语气淡淡,却是半点儿不容质疑。 丛云丛谷本是想拒绝的,毕竟他们两人既不是亲戚,也没其他关系,于理不合,若是被人知道,于他们家小姐的名声不好,还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看着顾砚尘这个样子,两人也知道拒绝是没用的,反而还会惹他不悦。 不过想想他们之前失踪的事,心又宽了些,跟顾砚尘道了谢,然后两人一左一右扶起云贺亭,跟夜清夜澜打了声招呼,沿着来时的路下山。 云贺亭像个木偶一样,被两人扶着,木然往前走,连遇到石头都不会避让一下。 丛云丛谷何时见过自家威风凛凛,在战场上大杀四方的将军这副模样,心中着急,直接选择背他下山。 望神山,山又高又陡,下山的路不好走,要不是带的人多,光他俩换着背,磕磕绊绊的,怕是天黑还在半山腰。 不过走到半路云贺亭就回神了,然后二话不说就要回去接云桑落。 丛云丛谷好一阵劝,又连拖带拽的,才没让他折回去。 倒不是他们不愿他去,也不是他们不关心自家小姐的安危。 而是他这看着回神了,但又好像没完全回,脑子没完全清醒的样子,他们实在不放心,而且这个样子去,万一再次丢了魂,他们还得再背他下来。 反正他们留的也有人在,夜澜夜清也都是靠谱的。 当务之急是赶紧下山回府看大夫。 山顶。 丛云和丛谷扶着云贺亭离开后,顾砚尘又叫了云桑落两声。 这次她倒是有反应了,只不过没说一个字,只是扶着顾砚尘的手借力起身。 只是还没等三人松口气,云桑落便吐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桑落!” “小姐!” 三人齐声惊呼,顾砚尘接住她,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喂她吃。 夜清和夜澜在晕顾砚尘拿出药的时候,其实是想告诉他,她们家小姐身上也有药,但是他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她们刚开口,他就把药都喂进去了,又只好闭了嘴。 顾砚尘也没功夫管她们想要说什么,把药喂给云桑落吃了之后,就打横抱起她匆匆走了。 走到下山的路口,顾砚尘又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地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是他什么时候来过一样。 第104章 要是被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可是他分明是第一次来。 难道是前世? 胡乱猜测无用,顾砚尘觉得还是等云桑落从这件事中缓和过来后,找她好好聊聊。 聊聊关于刚刚她和空闻大师说的那些前世今生的事,还有在画面中看到的事情,以及,她前世是如何身亡的。 难怪她和他的人查到的信息出入这么大、她身上有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 原来,她是重活了一世! 而且听他们刚才所言,她前世应该是没得善终,包括所有云家人! 想到她前世很有可能是遭受了非人的对待,顾砚尘脚下的步子都急了几分,最后嫌慢,还用上了轻功。 考虑到云父云母看到她这个样子会担心,加上天色也晚了,顾砚尘就没带云桑落回京,而是把她带到了自己郊外的一间宅子。 —————— 皇宫。 因为白日里天气突变,毁天灭地般的狂风骤雨还伴随着龙吟虎啸,给天顺帝好一阵惊吓,急忙命人召国师进宫。 甚至嫌太监脚程慢,直接派了影卫去请。 只是影卫匆匆去到国师府,迎接他的却只有一个落满灰尘,结了蛛网的空府邸。 国师早已不知所踪。 因为国师喜静,又经常需要占卜闭关什么的 ,所以天顺帝当初给他赐府邸的时候,特意赐了一间位置相对偏僻,不会轻易被人打扰的宅子。 其实天顺帝当初是想派两个人保护他的,不过被他以自己也会武给拒绝了。 之前他也有过一两个月不露面的情况,所以这次他久未露面大家也不曾在意,以为他是又闭关了。 谁知道,竟是早已人去楼空。 天顺帝更加觉得方才的异相不是什么好事了,指不定是上天的什么指示,心中有些惶恐,非常需要国师给他卜一卜凶吉,但是国师不在,又只能退而求其次,宣了钦天监监正入宫。 钦天监监正尹平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是监正了,这么多年一直稳坐其位,除了本事过硬,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脑子也好使。 所以,天顺帝让他卜卦,他就巧用心思给他卜了一卦好卦,然后说了一堆听着不是很明显,但是又能安慰人的漂亮话,暂时安抚住了天顺帝,就功成身退了。 只是这天顺帝,不知道是亏心事做太多了还是什么,尹平走了还没多一会儿,他的心又开始慌乱了起来。 又只能再派人去叫尹平。 不过这次连尹平也来不了了。 理由是刚刚卜卦泄露天机泄伤了元气 ,要闭关修养。 天顺帝心中更加难安,是来想去干脆下令让文武百官进宫商讨。 一干大臣在朝堂混了这么多年早就有经验了,在天气骤变的时候猜到了天顺帝要叫他们进宫,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传旨的太监一来,直接就跟着进宫,生怕慢了晚了成了出气筒。 众大臣这个速度让天顺帝心情舒畅了不少。 他们这么快来,说明还是畏惧他的威严的。 不过当他迟迟不见顾砚尘和云贺亭的时候,刚刚才有的一点好心情瞬间就又没了。 “顾砚尘和云贺亭呢,怎么还没来?” 天顺帝拉着一张脸,还连名带姓的叫,说明他此刻非常不高兴。 一些看不惯两人的人大臣已经开始幸灾乐祸。 福喜不着痕迹地看了下面众人一眼,上前一步躬下身子对天顺帝道: “回陛下,云将军去了京郊大营,首辅大人身体不适,宫人去传旨的时候大夫正在给他施针,这恐怕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来。” “是吗?”天顺帝皱了皱眉,“看来顾爱卿的身体情况越发不好了。” “这样,你去库房挑些他能用得上的药材亲自送去,代替朕问候一下他。”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对了 ,把丁秋山也带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顾爱卿可是我朝的栋梁,可不能出半点儿差错!” 天顺帝一脸严肃认真,语气满是关心和担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多关心顾砚尘呢。 就连刚刚幸灾乐祸的几个臣子都被他这副模样给弄得不敢继续幸灾乐祸了,当即整理好表情,板板正正地站着。 真假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们陛下想演君臣情深,那他们就得配合好,不然挨削的就是自己了。 “是,陛下。”福喜应了一声躬身下去了,张成仁却不由得握紧了袖中的拳头。 天顺帝这番话,明面上是说关心顾砚尘,其实是想去确认一下府中的人是不是顾砚尘,或者是确认一下他是毒发还是其他什么情况。 今天的天气异象来得突然,之前半点儿征兆都没有,他知道顾砚尘去帮云桑落找人去了,但是具体去哪儿找,找到了没,什么时候能回来......他是一点儿不知道。 顾砚尘府中是有替身,但是替身终究是替身,和本尊是有区别的,细看是会发现的。 如是派别人去,或者光福喜一个人去都还好说,但是丁秋山跟着,恐怕就没有那么好么蒙混过关了... ... 张成仁心急如焚,但是又无计可施。 反倒是让坐在高位上的天顺帝看出了他的异样。 “张爱卿这是怎么了,你身体也不适?” 天顺帝沉着一张脸,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这还是天顺帝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满面给张成仁脸色,以往的他,哪怕张成仁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他也只是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就连让他回家闭门思过都是为了保护他。 今天却是这种态度...... 大家觉得奇怪不已,纷纷猜测是不是张成仁做了什么惹天顺帝不高兴的事,还是刚刚的天象异常让他们的皇帝陛下不安了。 毕竟他一向信天意这种东西,特别是这两年开始求长生之后。 刚刚似有龙吟虎啸就不说了,单单是大晴天的突然狂风骤雨,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几个平日里和张成仁不和的大臣本想趁机跳出来说几句,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 君心难测,谁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而且他们真的没有把握能说得过张成仁,要是被他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几人想着,收起小心思,端正了站姿,眼观鼻,鼻观心。 第105章 又一次生了屠龙的心 今天没人跳出来咋呼,倒是让张成仁有些意外,当然,更多的是失望。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跳出来,他就可以阴阳他们两句,然后顺势转移话题,如果发挥好,还能倒打一耙,祸水东引。 只可惜,今天这些人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长了脑子,还管住了那比脑子还快的嘴。 不好玩儿了! 张成仁在心里吐槽一声,然后在一干同僚复杂不一的目光中站出来,朝高位上的天顺帝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陛下关心,臣身体无碍,臣方才只是在想,这突然天降异相,到底是何故?” “是吗?”天顺帝神色未变,“那你且说说,这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天降异象?” “陛下恕罪。”张成仁头又低了两分,“微臣愚钝,暂时没想到是和缘故,不过微臣觉得,是好征兆。” “哦?”天顺帝来了几分兴致,“说来听听。” 张成仁清了清嗓子,开始胡编乱造......哦,不,认真分析。 “陛下您仔细想一下,刚刚的虎啸龙吟是不是虎啸声先出现,后面才是龙吟?” 这谁记得清楚啊,更何况当时那种情况谁会注意这个啊。 张成仁自然也是没注意的,不过谁知道 ? 他说他注意到了,就是注意到了,谁要是不信那得拿出证据来。 天顺帝不语,似在回想,又似在等着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成仁又稍微等了一会儿,天顺帝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继续道: “陛下,您一向忧国忧民,刚刚的异相来得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您当时担忧百姓,担忧姜国,哪里还分得出心思去注意那虎啸龙吟是是虎啸在前,还是龙吟在前。” “臣没有陛下这般高度和格局,那时候未曾想那么多,倒是注意到了,是虎啸在前,龙吟在后,最后也是龙吟收尾。” “然后呢?”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哪怕明知对方是在拍马屁,天顺帝也不例外,张成仁的话让他心里舒坦了不少,语气也软了几分。 “陛下,您是真龙天子,这龙,自然是代表您,那虎,代表的是敌人,虎啸,是为敌人挑衅,龙吟是您出面镇压,然后虎啸渐弱,最后消失只剩龙吟,这说明您胜了。” 说着顿了顿:“这就好比,周围那些不知天高地厚总来挑衅我们的小国,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注定失败,这难道不是好兆头吗?” 张成仁这话简直说到了天顺帝的心坎上,从刚刚 天降异象开始,他就一直心慌发愁,总担心是不是自己做了什么惹怒上天的事,老天爷要降罪于他。 现经张成仁这么一说,心中豁然开朗,哈哈一笑。 “张爱卿说的有理,确实是个好兆头,哈哈哈!” 天顺帝心情大好,笑完大手一挥,就要赏赐张成仁。 “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微臣该做的,不敢要赏。” 张成仁态度谦虚,语气诚恳,眼神真挚,没有半点儿居功自傲之气,一副除了为君分忧,别无他的模样。 天顺帝龙心大悦,把赏赐翻了倍。 “陛下,臣受之有愧啊。”张成仁言辞恳切,好像天顺帝的赏赐侮辱了他的赤胆忠心一样。 天顺帝直接冷下了脸,“朕说你受得就受得,谁敢有二话,朕摘了他的脑袋!” 说着还别有深意地扫了一众朝臣一眼。 达到了想要的效果,张成仁也就顺势谢主隆恩了。 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想推辞,都是值钱的东西,为什么不要呢。 更何况有些东西本来就是他们的! “好了,张爱卿回你的位置吧。” 天顺帝见张成仁还站在那里,挥挥手让他回自己的位置,语气比方才又软了几分,跟平日里已经相差 无几。 顺利过关,并且还刷了一波好感,不过张成仁的心却没有完全放下来。 顾砚尘那边才是大问题。 本以为他都这么说了,天顺帝也宽心l,没了之前的担忧,就应该让他们该干嘛干嘛去才是,然后他就可以悄悄去首辅府看看情况了。 谁知道这天顺帝跟吃了老鼠药似的,挨个问他们对今天突然天降异象的看法。 这也就算了,还不许他们说辞相同,特别不能和他方才说的一样。 关于这事儿,思路就那么些,这么多人不让人家说一样的,不好的又不喜欢听,这不是纯为难人吗? 脑子没有十年大病都干不出这种事! 要是可以,张成仁此刻都想冲上去给他两大耳刮子,然后再问问他是不是有病,能不能干人事...... 张成仁在心中骂骂咧咧,其他大臣也在心中叫苦不迭。 就这么一个事儿,说破天也说不出花来啊! 折腾人也不是这么个折腾法啊! 想要他们的命就直接点儿呗! 在张成仁在心里第一百零八遍问候天顺帝和他全家,福喜和丁秋山回来了。 得到两人的确认,顾砚尘确实是因为身体不适没法进宫来,天顺帝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 ,甚至还装模作样地难过了一下。 但是从他不再继续为难众人,甚至有人说错了话他也没有斥责,还是不难看出他心情很好。 看得张成仁又一次生了立刻马上屠龙刀的心思! 特别是在他以为这次终于可以走了,天顺帝一句来了都来了,横竖天色也还早,又继续留着大家商讨南疆的事的时候。 他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他现在冲上去刺杀天顺帝,成功的可能到底有几成。 他不怕死,也没有亲人可以连累,和顾砚尘的关系不该知道的人也不知道,他要是死了顾砚尘还会给他报仇。 他怕的是赔上自己的命,却不能成功杀了天顺帝。 那样不划算! 他可以死,但是要死得有价值。 张成仁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一下大典四周,又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殿内的气息,确定暗中的影卫比平日里还多之后,放弃了冲上去宰了天顺帝的想法。 终于熬到天顺帝让大家回家,天都已经黑了。 张成仁担心顾砚尘,回到府中,连饭都顾不上吃,换了一身夜行衣就去了首辅府。 可是到了首辅府,钟叔却告诉他顾砚尘还没回来,甚至他们连他现在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在府中的是替身! 第106章 你要是不喝我就亲自喂你 “所以,刚刚你们是怎么在丁秋山和福喜的面前过关的?”张成仁看着面前与顾砚尘有七分八相似的替身和钟管家问。 替身不凑近看的话是看不出来,但是丁秋山要诊脉,必然是要凑近的,而且替身并没有中毒,脉象和顾砚尘是完全不同的,这种情况别说丁秋山了,就是一般的太医也能看出不对来。 “这个......” “因为给丁秋山下了毒!” 钟管家刚开口,就被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 紧接着,一个一身玄色劲装,一身冷意,面无表情的男子从外面屏风后走了出来。 张成仁看到来人吃了一惊。 “无殇?你什么时候来的?” 说完未待对方说话,眸色微沉,“顾砚尘让你过来,是出了什么事吗?” 无殇是顾砚尘的暗卫首领,武功能进江湖前五,一直以来,除了偶尔有特别重大,其他人办不了的事顾砚尘会让他去办,其他时间不会轻易动用他,他也一直在暗卫营训练暗卫。 最近他们的计划中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在京城的人完全能解决。 顾砚尘却在此时把他调来了京城! 还一来就给皇帝身边的人下了毒! 这是要开始搞事情的节奏啊。 无殇抱拳 躬身行了一礼,“主子说,铺了这么久的路,该走走了。” 无殇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眼神也冷,要是胆小一点儿的人直接能被吓到。 不过张成仁早就习惯了,只是因为他的话微微蹙了蹙眉。 “顾砚尘打算开始动作了,不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跟我说呢?” “这几天主子在忙,也只是打算,并未未开始,属下也是今天才到京城的,他忙完之后会与您和凌盟主商议。”无殇道。 “.......”张成仁:“不是,你都给丁秋山下毒了,你跟我说没有开始?” 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丁秋山可是天顺帝的心腹之一啊,动他跟挑衅天顺地有什么区别? “事急从权。” 张成仁也知道,今天这情况,拿捏住丁秋山是最好的办法。 天顺帝信任他,他的话至关重要。 不过无殇这应该是把不久前凌少辞费了老鼻子劲才从苗疆搞来的鸟语花香给用了吧,毕竟一般的毒是威胁不了丁秋山的。 丁秋山这人吧,坏归坏,但是是有两把刷子的,在医术和毒术上都有着不小的造诣。 鸟语花香,这名字听着挺美挺有意境,但是要起命来却是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鸟语花香,也 叫百花百虫毒,顾名思义,就是是用一百种不同的毒虫子和一百种不同的毒花炼制而成的。 中毒后,每三日会感受一次千万虫子啃噬身体,每次都难熬至极,发作七七四十九次之后,开始不定时昏迷,昏迷倒是没有痛苦,但是每次只能自己醒来,不管昏迷多久,旁人都无法干涉,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永远醒不来了。 解药则是用当初炼毒药的毒花的叶子和毒虫的四肢来炼制。 想要炼制解药,必须知道用的是哪些花和虫,所以这毒虽然没有幽冥毒,但是却是比幽冥还要难解,甚至可以说是无解。 除非有炼制毒药时一起炼的解药。 而当初炼制这毒药那人早已不在人世,唯二的两颗解药现在在他们手里,这毒药也没有固定要用哪些毒花和毒虫,只要数量够了就行。 所以如果丁秋山中了这玩意儿,基本不可能自己捣鼓出解药来。 如张成仁所想,无殇给丁秋山下的确实是鸟语花香,虽然觉得这药下在他身上多少有点儿可惜,不过以后丁秋山都被他们捏着七寸,说不定还能以此逼着他炼制出幽冥的解药来。 好吧,也不算浪费了。 张成仁悬了大半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这才感觉又饥又渴 ,灌了几杯茶,然后吩咐钟管家去给他拿点儿吃的。 “对了,你们家公子呢,有消息了吗?” “在京郊别院。” “京郊别院?”张成仁喝茶的动作一顿,“他身体没事吧?” “张公子放心,主子没事。” 无殇说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具体情况,“云姑娘出了点情况,主子在那里陪她。” 听到这话,张成仁心中涌上几许安慰。 在追女孩子这件事上,顾砚尘这几天的表现真是越来越好了,长嘴了,行动也跟上了。 虽然那将军府的小姐嫌麻烦不是很想跟他扯上关系,但是感情这种事嘛,是可以慢慢培养的,相处多了,自然就有了。 再说了,顾砚尘长得好看,年纪轻轻身居高位,要样貌有样貌,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这样一个人,在自己忙得要死的情况下,放下手中事情陪着她找人,照顾她。 他就不信云桑落一点儿不动心。 嗯,君家有后这事儿有希望了。 这样等日后他去下面见了他哥也好交代了。 张成仁心情好,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两碗。 临走前还特意丢下一句: “告诉他京城有我,叫他不必着急回来。” —————— 翌日,中午。 京 郊别院。 顾砚尘看着虽然已经苏醒,但是依旧跟魂丢了一样,躺在床上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连跟旁人叫她都没有反应的云桑落,愁得不知道第几次叹气。 顾砚尘愁,夜澜夜清也愁。 本来她这几天就因为在找人没有好好吃饭了,特别是昨天,几乎可以说是滴水未进,再不吃东西的话,身体肯定会受不了的。 到时候她们该怎么跟将军老爷和老夫人还有将军交代啊。 说到这,两人想起昨天被丛云丛谷扶着下山的云贺亭,更愁了。 将军府一共五个主子,去了趟望神山久倒了两个,还是最重要的两个。 这都什么事儿啊。 顾砚尘倒是没那个功夫关心云贺亭,他的心思全在云桑落身上。 在又一次尝试沟通失败后,看了一眼桌上那碗已经凉掉了参汤,吩咐夜澜:“去重新端一碗来。”然后对她下最后的“通牒”: “桑落,等会的参汤,你要是自己不喝,我就亲自喂你。” 不过云桑落依旧像是没听到一般,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木然地躺在床上。 顾砚尘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弯身把她扶起靠在床头的大迎枕上。 参汤厨房一直煨着,所以夜澜很快就端了一碗新的过来。 第107章 既高兴又紧张 “首辅大人,不然这次奴婢来喂小姐喝吧,您去休息一会儿。”夜澜看了看木然靠在床头的自家小姐对顾砚尘道。 自望神山下来,顾砚尘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一直到天亮她们家小姐醒的时候才去休息了一会儿。 他对自家小姐好,夜澜是感动的,自然也不希望他熬坏了身体。 顾砚尘没理会她的话,只是伸手示意她把参汤给他。 夜澜无法,只好把参汤给他。 参汤还有些烫,顾砚尘用勺子搅了搅,待到温度适宜之后,又问了云桑落一遍喝不喝。 云桑落还是没有反应。 “好,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顾砚尘说着喝了一口参汤含在口中,然后在夜澜和夜清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抬手扣住云桑落的后脑勺,低头覆上她有些苍白的嘴唇...... 这次云桑落有反应了,一把推开顾砚尘,“你做什么?!” 顾砚尘擦了擦嘴角,语气平静,“喂你喝汤。” 听到这话,云桑落看了看他手里端着的碗,然后别开眼,“我不想喝。” 意料之中的话,顾砚尘不生气,也没有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是用勺子搅了搅碗里汤,平静地道,“你自己喝 ,或者我喂像刚才那样喂你。” 顾砚尘的语气和神情都不像在说笑,云桑落抬眸,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猝不及防地“哇”一声哭了起来。 “我不想喝为什么非要逼我,我失去了妹妹难过一下都不能吗?” “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这一哭,顾砚尘瞬间慌了,忙把手中的碗放到一旁,一边笨拙地帮她擦眼泪,一边安慰: “不哭,桑落你别哭.......” 顾砚尘从来没有安慰过女孩子,说来说去也就这两句话。 云桑落也不知道是没被安慰到还是心里的悲伤和难过找到了宣泄口,哭得更凶了。 顾砚尘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干脆把她揽到怀里。 夜清和夜澜对视了一眼,低头退出了房间。 看着怀中哭的不能自已,肩膀一颤一颤的人儿,顾砚尘心疼地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云桑落像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趴在顾砚尘胸前呜呜咽咽地哭,不一会儿,顾砚尘胸前的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那湿润似乎透过肌肤渗进了他的皮肉,最后蔓延到了他的心里。 此刻的云桑落脆弱得让 人心疼。 失去亲人的痛他懂,他也经历过。 那种痛,就像是心头被生生剜了肉去,不但疼得锥心刺骨,还缺了一块。 而那缺了的地方,或许很长很长时间后能长好,又或许永远都长不好,只要碰到,就会痛。 不知过了多久,云桑落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只有偶尔还抽噎两下,最后抽噎声也没了。 顾砚尘知道她这是宣泄完了,扶正她的身子,想让她吃点东西,结果一看她居然睡过去了! 顾砚尘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没有叫醒她,只是把她放平躺下后吩咐夜澜让厨房随时备着吃的。 原以为云桑落已经睡了那么长时间,这次应该不会睡多会儿,谁知道她这一睡,直接睡到了天黑,吓得顾砚尘都让人把王大夫从将军府请了过来。 云桑落这次醒来后没有再哭,也没有再魂不守舍,甚至起床后都没有要人伺候,自己就洗漱好,换好了衣服,还乖乖去吃饭。 只是顾砚尘给她夹什么就吃什么,加多少就吃多少,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样,还是让人担心不已。 不过愿意吃终究是比不吃好,顾砚尘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也问了大夫,所以没有让她吃 太多。 吃完饭,顾砚尘提出去外面走走,她也没有拒绝。 在别院待了三天,云桑落满血复活,这三天,顾砚尘除了进宫去敷衍了一下天顺帝,其他时间都在这里陪云桑落,连公务都搬来这里处理。 云桑落多次叫他回去他都像没听见一样,依旧我行我素。 云桑落恢复得一天比一天好,顾砚尘对她也一天更甚一天。 夜澜夜清的心也彻底放下,并为她高兴。 为她从失去亲人的痛苦中走出来,也为她寻到一个真心待她之人而感到高兴。 特别是回去当天收拾东西的时候,看着满满一衣柜她们家小姐尺寸的衣服的时候,两人在心里替自家小姐高兴的同时,也对顾砚尘也满意得不行。 来这里来的突然,他们真的是什么都没带,什么没准备,来到这里后,她们家小姐先是昏迷不醒,后面沉浸在悲伤中不吃不喝,她们也没时间和心思回将军府去取东西。 但是在这里的这几天,不仅她们家小姐,就连她们的吃穿用度也都被安排得十分妥帖,不需要她们操一点儿心。 回城的马车已经准备好,夜澜和夜清收拾好东西提去车上,半路看到顾砚尘和她们家小 姐在亭子里说事情。 虽然两人之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也没有面对面交流,不过从她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到顾砚尘眼中藏不住的温柔,两人这样站在那里看着还挺登对。 隔空行了礼,从两人身上收回目光,夜澜凑到夜清耳边小声道:“你说,首辅大人是不是喜欢咱们家小姐呀?” 听到这话,夜清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你问这话不觉得有点儿傻吗?刚刚首辅大人眼里的温柔都快化成水滴出来了,你没看见吗?” 夜澜和夜清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顾砚尘和云桑落所在的亭子距离两人并不远,加上两人都是习武之人,听力比寻常人要好,所以她们的话被两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云桑落心中一怔,广袖的手不由得握成了拳。 顾砚尘心里是既高兴又紧张。 高兴的是他的心思终于被云桑落知道了,虽然是通过他人之口。 紧张的是,他怕她回避或者拒绝,然后以后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虽然以云桑落的聪慧,这些日子未必看不出来,但是看出来和说出来是不一样的。 顾砚尘小心翼翼,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桑落,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第108章 跟着你一同回将军府啊 云桑落沉默了一会儿,继续方才两人聊的话题。 顾砚尘心中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完了还有一点点欢喜。 云桑落又一次回避,而且这次沉默的时间比上一次长了几许,说明她心中也不是全然无他。 不仅如此,她的心还乱了。 这可是个好现象。 事实确实如顾砚尘所想,云桑落的心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平静,所以一直看着前方,不敢转一下头。 看着她这个样子,顾砚尘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来日方长,不着急。 另一边,夜清和夜澜不知道她们的谈话已经被两位主角听了去,并且两人因为她们的话,各自心里都打了一场仗,心情是变了又变,变了又变,还在继续她们的聊天。 “看见了。”夜澜点点头,“只是有点儿不确定嘛。” 说完又悄悄往亭子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自己没看错。 “那你告诉我你手里提着的是什么?”夜清指了指她手里的箱子。 “小姐的衣服啊。” 夜澜这才后知后觉,她手里提着的这些衣服都是顾砚尘为她们家小姐准备的,每套不仅十分合身,还都是她喜欢的样式和颜色,用的料子也都是上好的 。 而且她手里的箱子只装了她这几天穿过的几套,衣柜里还有好几套没动过。 若不是真心喜欢,哪里会如此为她精心准备。 不止如此,这几天顾砚尘哪怕再忙,都会盯着她们家小姐吃饭休息,两人的相处,除了没有一同就寝而外,和真正的夫妻真的没什么区别,甚至比许多夫妻还像夫妻。 毕竟会每天盯着自己的夫人吃饭休息,陪她散心的男子,不能说没有吧,但是绝对是不多的。 更有甚至,一些夫妻因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盲婚哑嫁的,成亲后客气生疏得跟陌生人似的。 哪里会有这般温情。 “那你说咱们家小姐喜欢首辅大人吗?” 云桑落本来就因为她们说顾砚尘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那些话搞得和顾砚尘站在一起都有些不自在,心也有些乱了。 现在听到她们这么直白地问她喜不喜欢顾砚尘,心不止更乱,还有些慌。 这几天,顾砚尘的所作所为她全部都看在眼里,他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思谈这些,也不确定自己的心,加上顾砚尘也没直接说过什么,所以就想把这个问题暂时放一下。 谁知这两人竟...... “应该喜欢的吧,不然以小姐的性子早就拒绝了,再说了,首辅大人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妥妥的年轻有为,还长得那般好看,府上也没有小妾通房什么的,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啊。” “也是,而且他对小姐如此用心,小姐怎么可能会不动心呢。” “对啊,首辅大人......” 两人聊着走远了,声音也跟着慢慢听不见。 无人说话,院中变得安静。 看着宁静的池塘,云桑落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 不想她太过为难自己,顾砚尘叹了口气找了话题聊开。 只是云桑落已经不再有多少心思,所以聊得多少有点儿干。 还好没多一会儿,铁衣就来通知两人,回京事宜已经全部安排好,可以走了。 云桑落松了一口气,和顾砚尘道了谢,又提醒了他一遍,让他不要忘了过几天去河清县的事,然后就先一步走了。 本以为总算能和顾砚尘暂时分开,自在一会儿了,谁知道她刚到马车上坐好,顾砚尘就跟着上来了。 云桑落愣了一下,“你是不是上错马车了?” “没有。”顾砚尘悠然地拿起茶壶给两人倒了茶,仿佛真的就该如此一样。 “没有?” 云桑落秀眉轻蹙,“你确定你要和我同乘一辆马车回京?” 抛开两人之间现在因为那层窗户纸欲破不破的,气氛多少有那么一丢丢尴尬不说,就目前的局势,他们两家的关系,是真的不适合一起回京。 天顺帝要是知道了,今晚估计都睡不着,然后就会开始搞事情。 那是个有病的,他要是搞事情,少不得会打乱他们的计划。 看出她的担忧,顾砚尘抿了一口茶,安慰道:“别担心,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又不是凭兴趣行事之人,脑子一热,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什么后果都不顾。 云桑落相信顾砚尘能安排好,他们顺利进城不会有人发现什么。 但是—— “你是不是忘了,首辅府和将军府不在一个地方,你确定不会......” 说着,云桑落想起之前他把自己带回首辅府的事情,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你不会是又想把我带去你家吧?” 说罢未待顾砚尘说话又道:“我跟你讲,这不合适,而且我好几天没回家了,再不回去阿爹阿娘他们该担心了。” 虽然这几天她不在府中已经以她有事要外出几天安了她阿爹阿娘的心,但是若迟迟不 回去,他们会发现不对的。 到时候就不止是担不担心她的安全的事情了。 看着她对首辅府避之不及的样子,顾砚尘好心情地弯了弯唇角,“放心,不会带你回首辅府的。” 听到这话云桑落心下稍安,不过心中的疑问依然还在。 “那你?” 顾砚尘摊摊手,“我自然也跟着你一同回将军府啊。” “什么?”云桑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跟我一同回将军府?” “没错。”顾砚尘颔首,然后看着她吃惊的脸色,轻轻挑了挑眉梢,“怎么?不欢迎?” 云桑落:“......”这好像不是欢不欢迎的问题吧?! “好了,不逗你了。”顾砚尘端起茶吹了吹,“我是去找王大夫的。” “找王大夫?” 顾砚尘颔首,“嗯,上次去找他看病,他答应帮我行针。” 闻言,云桑落在心中算了一下,差不多要到顾砚尘毒发的时间了,沉吟了一会儿道: “等回了将军府,我给你样东西,然后再给你两个你需要的消息。” 顾砚尘大概能猜到她要给自己什么,但是她要跟自己说的两个消息他是没有丝毫头绪的。 不过他也没有着急问,只是笑着说了一个好字。 第109章 真心瞬息万变 马车直接驶入将军府,顾砚尘先下车,然后伸手扶云桑落,不过云桑落没要他扶,只是说了句多谢,然后就自己跳了下来。 意料之中的事情,顾砚尘也不觉得尴尬,很自然地收回手,然后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倒是一旁的云贺亭,在他伸手的时候,就觉得那只手碍眼至极,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才忍住去把他那只手拍开的冲动。 现在顾砚尘都把手收回去了,他还是觉得不顺眼,最后只能别开眼,来一个眼不净为净。 然而,他不知道的的是,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阿兄。” 云桑落走到云贺亭面前福了福,跟他打招呼。 云贺亭嗯了一声,刚要说话,顾砚尘也走到他面前,朝他拱了拱手,然后叫了一声:“大哥。” “......” 这一声大哥直接把云贺亭给整不会了,沉默了两个呼吸之后,一个弹跳闪开,躲开他的礼,也躲开他的这声「大哥」。 云桑落一言难尽,地看看顾砚尘,然后又看看云贺亭。 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 云贺亭从顾砚尘身上收回目光后转眸看向云桑落,没在她脸上看到娇 羞或者不好意思之类的小表情放心了不少。 轻哼一声:“首辅大人什么时候有乱认亲戚的习惯了?” “乱认亲戚?”顾砚尘淡淡一笑摆手,“非也,非也。” 闻言,云贺亭抬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对云桑落道:“你不在这几天阿爹阿娘天天念叨,他们都想你想得紧,你先去给他们请个安吧。” 云桑落知道他这是想支开她和顾砚尘单独说话,应了声好,又跟顾砚尘打了一声招呼,带着夜清和夜澜先走了。 目送云桑落离开,云贺亭再次把目光转向顾砚尘,见他人都看不见了,还盯着云桑落离开的方向看,剑眉蹙了蹙,“首辅大人来真的?” “大哥看我像是在开玩笑或者玩吗?”顾砚尘收回目光不答反问。 听到「大哥」两个字,云贺亭的眉头都蹙深了几分,“你别叫我大哥,我不是你大哥,我没有你这么大的弟弟,我们之间也这么熟,你这样叫不合适!” 末了还加了一句:“你要是不喜欢称呼我云将军,叫名字也行!” 云贺亭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拒绝,不过顾砚尘就像没看到一样。 不对,准确来说是看到了,不过被他自动忽略了 。 “我知道这有点儿突然,大哥一时不习惯这个称呼,没事,你先习惯习惯。”顾砚尘一脸好心地道。 云贺亭再次被他给整得无语了。 他知道顾砚尘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因为有时候行事乖张,手段很辣,又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三天两头被朝堂上那些老东西弹劾,早已练就一身厚皮,特别这脸皮,那说是厚得用刀捅都没事一点儿都不夸张。 但是他没想到能这么厚啊! 他都这么直接地拒绝他叫他大哥,并且也很明确地表示不喜欢了,他还叫! 叫也就算了,还说什么让他先习惯习惯! 他要拱他们家白菜,还要让那个他习惯! 他习惯个鬼啊! 若不是看在这些日子他帮忙不少,又照顾了云桑落好几天的份上,他都想给他两拳了! “你真的心悦桑落?”云贺亭沉吟了一会儿问。 顾砚尘郑重地点点头。 云贺亭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漆黑的眸底也尽是真诚,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喜欢她什么?” 听到这话,云贺亭轻轻一笑,“云将军问这话,想来是还未对人动过心。” 云贺亭眸中一怔,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确 实还没有对人动过心。 之前谈及他娶妻生子的时候,他拒绝,因为他没想过,也不想要其他人加入到他们家来。 那时候的他觉得,有阿爹阿娘和安年,还有桑落,已经很圆满了。 他曾以为,他或许是喜欢桑落的,男女之间那种喜欢。 但是后来发现不是,在有人来找他,想云桑落做媒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想一下对方配不配,他们两家合不合适,对方跟他们结亲的目的是什么等等,而不是给来人一拳头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在知道她被顾砚尘带走的时候,他也没想第一时间去把她抢回来,让她离顾砚尘远一点。 他对她没占有欲,所以,就算是喜欢,也只是兄妹之间的那种感情,无关男女之间。 空闻大师说他和桑荷是天定良缘,如果没有出现意外,他们会在一起,成为佳话。 但是这一世,他班师回朝后,他和桑荷都没有一同相处过,那自然也就没有时间和机会培养感情,他对她的记忆和情感,都是八年前的兄妹之情。 若要说和对桑落的有什么区别,那大抵是他内心深处更疼桑荷,对她多了一份怜惜。 一来是因为她年纪最小,二来是 她也和自己一样,是被云父云母捡回家养的。 或许是惺惺相惜,或许是不想她像自己当初那样总担心自己会被抛弃,又或许是因为其他。 但是无论怎么说,他和桑荷之间,是还没跨出兄妹之间的感情的。 老天爷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所以,这对一个人心动他还真的是没有经历过,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也不清楚在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人动心。 顾砚尘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大概在想什么,满意地轻轻勾了勾唇角,看着差不多了之后又继续道: “喜欢一个人,对一个人心动,是不需要理由的,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心动了就是心动了。” “或许始于好奇,又或许是缘于她身上的某个特质,但硬要说个具体的理由出来,那是说不出来的。” 云贺亭没说话,顾砚尘继道:“但是,不管是我因何对桑落心动,我对她都是真心的,这一点,还请云将军放心。” 这一次云贺亭倒是没拆他的台,也没有说不相信他,但是他说的话却比直接拆台还让人,嗯......无语。 “我相信你这一刻的真心,但是真心瞬息万变,而且你们现在不适合在一起。” 第110章 跟造反有什么区别 云贺亭这话属实让人没想到,顾砚尘自认为能言善辩,此刻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忽略比较好。 毕竟以云贺亭此刻的态度,就算他在这里对天发誓他对云桑落的真心永不会变,他也不会相信。 而且这种事情说了没用,得做。 所以还是忽略吧。 “我知道现在我和桑落不适合在一起,不过我会尽快的。” 这话说得云贺亭有点儿懵,“尽快?什么尽快,怎么尽快?” “让天顺帝归西啊。” 没了天顺帝这个整天疑神疑鬼的狗东西,将军府和首辅府就能联姻,他和云桑落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在一起。 横竖他入朝的目的也是杀天顺帝,现在只不过是提前一点。 顾砚尘嘴角含笑,语气平常,把屠龙这种一不小心就九族都得去阎王那里报到的事,说得像是在谈论天气好天气一样。 云贺亭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多少有点儿一言难尽。 顾砚尘见他不说话,抬了抬眉,“怎么?云将军没有这个想法?” 这个云贺亭还真没有。 他不保证以后会不会有,但是目前是没有的。 虽然天顺帝小动作不断,用他,又要各种防着他,让他做事有很多顾 忌。 但是人活于世,本就不能事事顺着自己的心意来,不管在哪里,都有许多规则要遵守,最少也要受律法的制约。 他享受了大将军的待遇,拥有着别人没有的权利,那比旁人多受一些制约,多遵守一些规则,甚至多承担一些压力和责任,也是应该的。 再说造反哪里是那么好造的。 他手里是有兵权,但是这点儿人手造反还真不够。 而且揭竿也得师出有名才是,天顺帝虽然疑心重,有时候跟有病似的,还有以前弑父杀兄这些事情做得也确实不光彩,但是他目前当皇帝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过错的,也有把百姓放在心上。 好端端的起兵造反,那不是正义,是乱臣贼子。 他这将军才当了几个月呢。 若成功还好,但若失败,将军府几十号人,那些跟着他从战场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活下来的兄弟,甚至云家那些不怎么联系的亲戚,都会跟着没命。 还有许多无辜的百姓也会跟着家庭破碎,妻离子散......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在战场上拼命杀敌,除了想立功,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是想百姓免受战乱之苦...... 云贺亭没说话,不过顾砚尘一看他 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一声: “云将军这是想到哪里去了?我只说想要天顺帝死,又没说要造反。” 云贺亭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顾砚尘挑了挑眉,“怎么,云将军不信?” 云贺亭当然不信。 且不说杀天顺帝和造反并没有什么区别,就说那日在望神山上看到的画面中,他是登基称了帝的。 虽然最后也因为非人力所能抗力的原因,没有落得好下场,但是他确实造反成功,登上了那九五之尊之位,且看着当得还不错。 在山河破碎,亡国近在眼前的时刻,不管是百姓还是士兵都无怨无悔地支持他,追随他,和他一起战斗到最后一刻,和他一起殉国。 这是多得民心,才会有的情况。 顾砚尘知道他不信,也没有辩解,只是道:“难道云将军就不想替你妹妹报仇吗?” 说罢未等云贺亭开口,又道:“那姜雪宁抢了你妹妹的身体,占了你妹妹的身份,享受着本该属于你妹妹的人生,害得你妹妹魂飞魄散,让你们阴阳两隔,甚至以后永生永世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云将军不恨她,不想将她千刀万剐” “我若是你,不把姜雪宁剁碎了喂狗,决不罢休!” 提到桑 荷,云贺亭的心里一痛。 他当然想报仇,他恨不得将姜雪宁千刀万剐,以慰桑荷的在天之灵。 不过他只想要姜雪宁的命,其他人的没想过。 但是姜雪宁现在深受天顺帝和谢皇后宠爱,还有太子和谢家护着她,想要她的命,就得先解决掉这些人。 如此一来,跟造反又还有什么区别! 突然的,云贺亭觉得,或许换顾砚尘当皇帝也不错,甚至会更好。 别的不说,就得民心这块,天顺帝就没法跟他比。 顾砚尘当皇帝,国家到了生死存亡之际,老百姓宁愿陪着他,跟着他一起战死,也不愿投降逃跑,这种事情在天顺帝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更何况他也不像那种会冲在百姓前面的人。 真到那天,他指不定比谁都跑得快。 既如此,这皇位让顾砚尘坐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他不知道前世顾砚尘为何会造反,又是怎么成功的,但是既然前世他都可以,这一世应该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你真想当皇帝?”云贺亭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顾砚尘认真地问道。 顾砚尘原以为还要再劝说劝说,云贺亭才会改变他的想法,毕竟造反不是小事,云桑荷一个人的命也无法跟将军 府剩下的人比。 没想到他这一下子就转变过来了! 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他的问题:“不想。” “不想?那你造反干什么?”云贺亭不懂了。 顾砚尘摊摊手,“我都说了,我只想要天顺帝的命,并不想造反。” “可......” 顾砚尘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打断他,“送天顺帝归西,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子上位就可以搞定的事,为什么要造反呢,乱臣贼子多难听?” “你想扶持一个听话的皇子上位,恐怕光送一个天顺帝归西还不够,皇后,太子,宸妃,二皇子,谢家等等,这些都得一起送下去才行。”云贺亭道。 顾砚尘认同地点点头,“是这个道理。” 云贺亭:“......杀这么多人,跟造反还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最后谁上位这锅谁背,毕竟皇子夺嫡,弑父杀兄,是很正常的事,更别说天顺帝已经做好了榜样。” 想想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云贺亭无言以对。 “不过你桑落在一起这事还是有待商榷。” “......” 顾砚尘以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事儿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谁知道他竟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为何?” 第111章 不要叫我大哥 云贺亭指指他,“我可不想让桑落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顾砚尘这才知道他担心的是自己身上那堆难解的毒,摆摆手,“云将军放心,我也很惜命。” “这是你惜不惜命就能......” 云贺亭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在望神山通过空闻大师施法看到的那些画面发生的事,是十年后的,又闭了嘴。 王大夫说,顾砚尘身上的毒如果没有解药,能再撑两年已经极限,而且这两年中毒发会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痛苦,意志不够强的话,很可能都熬不到两年。 画面中前世十年后顾砚尘身体好好的,说明他身上的毒是解了的。 这下云贺亭挑不出毛病来了。 其实对顾砚尘他现在是满意的,之前是有些意见,因为他敌人太多了,桑落要是跟他在一起,安生日子都难有。 但是后面想想,处于京城这个大旋涡,现在夺嫡还未明了,嫁给谁没有风险呢? 顾砚尘这人吧,敌人是多,明里暗里都有,甚至皇帝都随时想弄他。 但是他起码有抗衡的能力,总比出了事只会哇哇叫,把身边人推出去的好多了。 而且他后院还干净,别说小妾通房了,连个长辈都没有。 桑落要是嫁过去,就能直接当家做主 ,还不用服侍公婆,不会有婆媳矛盾,也不用担心被刁难。 虽然他现在是大将军,但是他是泥腿子出身是不争的事实,他们云家没有底蕴,桑落也没有像京中其他贵女一样,读过书,习过字,学过琴棋书画和管家,还有人际交往。 不说那些高门世家了,就连一些小门小户,不过是早来了京城几年,又读了点书的那些夫人小姐,心中也是看不起桑落的。 虽然这些日子明里暗里表示想娶桑落的人家不少,其中也不乏一些有实力有底蕴的高门大户。 但是他们都只是想和将军府结亲,是冲他这个大将军来的,至于能嫁过去的是桑落还是谁,他们其实并不在乎。 虽然来提亲的对象都是嫡子,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一个嫡长子。 更有甚者,还有的临时变庶为嫡! 这些人家,桑落嫁过去不受委屈都不错了,怎么可能过得舒心过得好! 所以,抛开感情不讲,如果不想过分低嫁的话,放眼整个京城,最合适的人家只有两家。 首辅府和御史府! 顾砚尘和张成仁都是无父无母,又年轻有为,后院干净之辈。 张成仁不熟,不止和桑落,连和他都没有什么来往。 而顾砚尘,之前就救过桑落一次,这 次因为桑落一句话,暂停了手中所有事,让他的人全部帮他们寻人,事后还亲力亲为照顾桑落。 他不是铁石心肠,也不是蛮横不讲理,更没有眼盲心瞎,这些事情他都看到了,也知道他这么做的理由。 之前还有一个担心就是顾砚尘身上的毒,那么多奇怪又厉害的毒,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会不行,现在这个也不是多大的问题了。 所以,如果桑落愿意,他们两情相悦,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突然,云贺亭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你的真实身份?” 传言顾砚尘来历成谜,他的真实来历现在都还没人能查到,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他的身世够清白,查无可查,要么是他藏得足够深。 他相信后者! 顾砚尘通身的气度普通人家根本养不出来。 而且如果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何来跟天顺帝的深仇大恨。 似乎是没想到云贺亭会问自己的真实身份,顾砚尘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道:“云将军不愧是常胜将军,这敏锐力,还真是一般人比不了。” “你别想着转移话题,你要是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告知于我,我是不会同意你和桑落在一起的。” 优秀归优秀,适合归适合,但身世有问 题,还是不能在一起的。 万一是个大火坑呢! “云将军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顾砚尘道正色道。 “为何?” “我想让桑落先知道,还有不想让她从别人口中了解我。” 云贺亭本以为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等了半天,他给说这么个理由。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语地看着他。 “我知道云将军担心什么,不过请你放心,我的身世不会给桑落和将军府带来麻烦的。” 顾砚尘神色和语气都格外认真,云贺亭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考他话中的真假,又似乎是在组织语言。 顾砚尘也没有催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任由他打量和审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好了半晌,云贺亭从顾砚尘身上收回目光,虽然还是没说一个字,不过顾砚尘已经知道了他的态度。 恭敬地对他抱拳行了一礼:“多谢云将军成全。” 语气之轻快,让人不用看他的脸就知道他心情极好。 云贺亭虽然对他追求自己的妹妹没有意见了,但是也见不得他这嘚瑟的样子。 没好气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别高兴太早,桑落要是不同意我是不会逼她的,还有,我爹娘那边我也 不会帮你说好话。” 顾砚尘轻轻一笑:“多谢大哥提醒,我会好好努力的,绝不叫大哥失望。” 云桑落现在对他已经不是全然没有感觉,甚至她的心已经因为他而乱了,攻下她只是时间问题,而且他相信不会太久。 至于云父云母,他要想拿下他们,简直易如反掌,更别说云母本就想把云桑落嫁给他,他们之间还有约定。 看着顾砚尘越发嘚瑟的模样,云贺亭的心更堵了。 特别是他那句不会叫他失望,说得好像他多想让他和云桑落在一起似的。 还有,他不是三令五申拒绝他叫自己大哥了吗,他是没听见还是忘了? 他河里的鱼啊,记性这么差! 想到这,云贺亭又看着他强调了一遍: “再说一次,不要叫我大哥,现在还不到时候!” “好的大哥。”顾砚尘含着笑意道。 云贺亭:“......” 对于这等没脸没皮之人,又不能打不能之人,云贺亭实在没招,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顾砚尘好心情地打了一个响指,也提步跟了上去。 似乎怕云贺亭还不够气,一边走还一边喊:“大哥你别走那么快,我对将军府还不熟啊。” 前面的云贺亭骂骂咧咧走得更快了...... 第112章 小样,还治不了你 吃饭时间,云母得知自己的女儿这几天在外面又受了顾砚尘的照顾,高兴得脸上都笑出褶子来了,一个劲给顾砚尘夹菜。 得亏云贺亭还没跟她说顾砚尘对桑落动了心,正在卖力追她,不然云母怕是不把他的碗堆满不罢休。 吃过饭,顾砚尘本是打算去找王大夫施了针,然后就去找云桑落,找借口多和她聊一会儿,就可以再在将军府蹭蹭晚饭。 但是他为了效果更好,让王大夫下了狠手,所以施完针整个人疼得差点儿虚脱。 王大夫只好又给他泡了药浴缓解。 等他缓和得七七八八可以走的时候,将军府的晚饭都吃了。 要不是给他留了饭,他今天的晚餐怕是只能回自己家让厨子给下碗面对付。 毕竟以他的性子,是不会好意思大晚上的麻烦将军府的厨子单独给他做饭的。 而回到自己家,一个人孤零零的,加上身体不舒服,吃碗面条都是因为生存需求了,哪里还有别的心情。 看着面前热气腾腾,荤素搭配得当的饭菜,再看看坐在对面看着他吃饭的云桑落,顾砚尘突然有一种想赶紧成亲的冲动。 甚至还幻想了一下成亲后的美好 生活: 他出门忙一天回家,云桑落和下人准备好了饭菜在等他,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平添几分温柔,看到他来,娇软地唤他一声夫君。 吃饭的时候,他们会一起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或者一些奇闻趣事,吃饭完一起去花园散步消食。 就算哪天回去得特别晚,床头也会有人给他留一盏灯,或许她会因为感应到他的到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再迷迷糊糊地问他一句:你回来了? 又或许因为睡得太沉,只是翻个身。 但不管哪种,都是极其美好的。 想着想着,顾砚尘吃饭的动作都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云桑落见状问道:“怎么?菜不合胃口?” “没有。”顾砚尘一瞬回神,“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在有她在,还是吃饭的情况下想别的事情想得出神,顾砚尘这还是第一次,让云桑落生了几分好奇。 “什么重要的事,让我们首辅大人连吃饭都顾不上了?” 顾砚尘当然不会告诉她,他是在想和她成亲以后的事,所以只能借口在想公事。 云桑落当然知道他没说实话,但是他不想说,她也就没继续问,只是 道:“快点儿吃吧,吃完赶紧回家去。” 顾砚尘听到她这话,夹菜的动作一顿:“桑落这是在赶我走?” 呃...... 这脑回路云桑落简直服了,无语地指了指漆黑的窗外。 “这个时辰,睡得早的人家都快要熄灯了,你不回去准备在将军府留宿啊?” 顾砚尘想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想了想,还是只说了句,“还早,不着急。” 云桑落岂会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你不着急我着急啊。” “你着急?”顾砚尘疑惑地看着她,“着急什么。” “睡觉啊。” 其实云桑落也还不困,毕竟她一向睡得晚,这个点她是一点儿睡意都没有的。 只是她和顾砚尘一不是夫妻,二不是恋人,大晚上的待在一起总感觉怪怪的,特别是她现在还知道了他的心思。 她真的好害怕顾砚尘突然问她对他是个什么想法。 其实她都不想来陪他吃饭的,但是云贺亭军营有事出去了,她的阿爹阿娘和他在一起还是会有些紧张,而且他们这个时辰差不多要睡了,让他自己吃嘛,也不合适。 毕竟再怎么说,他都是客人 ,哪有让客人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吃饭的道理。 所以她就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云桑落的生活习惯,喜好什么的,顾砚尘自然都是了解过的。 所以对于她说着急睡觉这种话,他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但是吧,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 云桑落刚刚说完,就很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这下顾砚尘就算不信,也得信了,麻溜地放下碗筷起身。 “走吧,我送你回落听轩。” 速度之快,动作之利落,让云桑落差点儿傻眼。 “呃......其实我还不困,不着急睡觉,你还是先把饭吃完吧。” 顾砚尘不为所动,“走吧,时辰确实不早了。” 云桑落知道他这是不想耽误她睡觉。 但是她真的不困啊,而且顾砚尘的这种“贴心”法,让她很是不习惯。 她真的没有那么,嗯......金贵和娇气。 不过云桑落也知道若是铁了心要送她回去,她是劝不动他的,于是只好佯装可惜地看了一眼桌上那盘素炒什锦。 “可惜我炒的这盘菜了,早知道你不吃我刚刚就不费那劲儿了,还搞得一身油烟味。” 顾砚尘被惊住了,“这 菜是你做的?” 这盘素炒什锦和其他菜吃着就不像同一个人做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云桑落亲自做的。 云桑落点点头,“对啊,怕光是肉你不吃,特意给你炒了个素的,不过看来好像不符合你的口味。” 蔬菜时间留长了颜色不好看,口感也不好,想着等他来吃了再让厨娘炒个也很快,所以就没留。 但是厨娘晚饭吃多了,肚子不舒服,所以她就上手了。 “合口味,怎么会不合呢?”顾砚尘重新做了下来,拿起侉子继续吃。 云桑落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小样,还治不了你! 顾砚尘第一次吃云桑落做的菜,直接来了个光盘,得亏云桑落只是做了一个人的分量,不然他高低得吃撑。 看着连一根菜叶子都没剩的盘子,云桑落心里是高兴的,毕竟没有哪个做菜的人不喜欢自己做的菜被吃完,那是对他们厨艺的一种肯定。 虽然顾砚尘吃光跟她的厨艺无关,但这并不影响她高兴。 吃过饭,顾砚尘提出送云桑落回她的落听轩,在遭到她拒绝后,以不让送他就继续赖在将军府做威胁。 云桑落实在拗不过他,只好答应。 第113章 唤君表字,以示卿卿 或许连云桑落自己都没发现,她对顾砚尘已经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样了,而且只要不涉及原则和底线,事情能在自己家控制范围的话,对他妥协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两人并肩齐步,不紧不慢,像极了饭后一起散步消食的夫妻。 彼此都没有开口,但气氛也不尴尬,静谧的气氛在夜色的映衬下,多了几分朦胧,让人不忍破坏。 连下人都很有眼色地跟远了些。 顾砚尘也很享受此刻的氛围,不过路终有尽时,哪怕他故意放慢脚步,也还是不多一会儿就走到了落听轩的门口。 才到落停听轩的门口,云桑落就赶紧道:“多谢首辅大人,我到了,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以前听她喊自己「首辅大人」不觉得有什么,现在顾砚尘有了别的心思,就开始觉得这个称呼不好听,甚至有些刺耳了。 顾砚尘盯着云桑落的眼睛看了看,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玄酒。” “什么?” 突然莫名其妙说这么两个字出来,云桑落表示真的很疑惑。 “玄酒,我的表字。”顾砚尘解释道,“叫首辅大人太生疏了,以后可以唤我的表字。” 唤君表字,以示卿卿。 所以,顾砚尘这是在变相跟她表白?! 云桑落虽然没读过书,但是这层意思还是知道的。 但是她现在还没确定自己的心,也还没想好要怎么办,所以只能装作不知道顾砚尘的小心思,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顾砚尘深谙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的道理,所以也没有觉得失望什么的。 既然她已经知道,那早晚有一天,她是会叫的。 来日方长,不着急! “首辅......呃,你快回去吧。”见顾砚尘半天没动,云桑落又催促了一遍。 真是的,在自己家还要被一个外人送,放眼整个京城怕是也只有她了! 虽然并不是她的意愿,她也是被迫答应的。 但是这事儿确实发生了。 这也就算了,完了还搞得她才像那个外人。 就,真的很评。 顾砚尘还是没动,嘴角含着笑意看着她,“桑落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 一看她疑惑的样子,顾砚尘就知道她把这事儿给忘了,轻笑着提醒,“回来的马车上,你说......” 顾砚尘这么一提醒,云桑落也想起来了,说了句 ,“等我一下。” 然后就转身大跨步进了院子。 走了几步,怕顾砚尘耍无赖跟进去,又停下回头特意叮嘱了他一句:“我马上就来,你老实站在这里等着。” 看着她那防备的样子,顾砚尘不觉有些好笑,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在这种事情上,云桑落是真的信不过顾砚尘,所以她用最快的速度去了个来回。 “诺,这是金羽梦莲做的药丸。”云桑落把一个白色瓷瓶递给他,“我知道你解毒需要金羽梦莲,但是金羽梦莲只有一株,当初救我阿兄用了一些,剩下王大夫为了好保存,便将其做成了药丸。” “虽然可能对你这毒来说,药丸可能没有直接用金羽梦莲效果好,但是王大夫已经尽可能保存了其药性,到时候你多用几颗,实在不行全用了,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顾砚尘接过瓷瓶,看着面前嘴巴一张一合的人儿,神色有些复杂。 也不知道她当时哪来的胆量一个人夜闯谢府,要知道那时候的她,武功可是大不如现在。 不过想想,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她也不会铤而走险。 如果拿不到金羽梦莲,云贺亭的毒就没法解,就不会 有今天的将军府,她就没有靠山,怎么跟深受帝后宠爱身份尊贵的姜雪宁斗呢! 也不是说完全不能,办法也多的是,就是会比现在困难上许多,她也会更苦更累。 哪怕她有前世的记忆,知道事情的发展。 但是她面对的是皇室,权力巅峰,皇帝轻飘飘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她和她父母的命。 他有那么多势力对抗皇室尚且困难重重,要小心筹谋,忍辱负重。 而她什么都没有,甚至父母还需要她保护。 还好,云贺亭活下来了,她也有了靠山和身份,只要她不犯什么特别大的错,没有谁能够轻易要她的命,哪怕是皇帝。 他也才能认识她,不然他或许都还不知道世上还有她这么一个人。 除非她主动来找他,但是就她开始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这种可能应该不大。 一想到她在他不知道地方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和痛苦,顾砚尘的心就不由得犯疼。 “怎么了?”云桑落见顾砚尘半天不说话,神色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问道,“做成药丸不能用?” “不是。”顾砚尘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在想,铁衣当日是如何输给你的。” 听到这话,云桑落想起之前去谢府的时候碰到铁衣的事,不用问她也知道顾砚尘肯定派了人去查她,只是应该什么也没查到。 “输赢谈不上,我只是占了一些他没有的优势,还有,去得比他早。” 云桑落说的是实话,铁衣的武功高出她太多,如果硬碰硬,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若她不是对占着前世的记忆对谢府熟悉,还有那时候谢府的护卫又刚好过来巡逻,铁衣分心,她趁机撒了一把迷药,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就从他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 还有,但凡她在铁衣后面去,金羽梦莲绝对是会被他拿走的。 可以说,那次去谢府,她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想到这儿,云桑落抬眸看着他,“铁衣没拿到金羽梦莲,你不会是惩罚他了吧?” “那倒不至于。”顾砚尘摆摆手,“这玩意儿本来就稀缺得紧,一直都是存在医书和传言中,我得到的消息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就在谢府,又怎会因此罚他?” “再说他虽然没有拿到金羽梦莲,也没有空着手回去,他从谢家老太爷的密室里顺了很多宝物,连画都没放过。” 云桑落:“......” 第114章 给我讲讲前世发生的事 云桑落真的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 有好东西知道往家里拿,出手不落空是好习惯没错,但咱是不是得看看情况,分分场合?! 谢府那种守卫森严的地方他也敢这样,真是仗着自己武艺高超任性妄为! 当时她还以为他是运气不好,被谢家的守卫给发现了。 结果竟是这样的! 谢家老太爷密室的那些宝贝,随便一样的都价值不菲,要不然就是对谢家老太爷来说有重大的意义。 他一下子给人家顺走好几个,谢家老太爷怕是心都在滴血,说不定都气得晕过去了,要不是那些东西着实见不得光,谢家老太爷怕是得发动谢家所有势力干他吧! 得亏谢家还没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城门只封锁了一天,不然但凡多封锁两天,她都不一定能赶上去救云贺亭。 那样的话,现在的她又是另一副光景了。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云贺亭现在也活得好好的,再提也没有什么意义,云桑落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了句: “铁衣还挺会过日子,不过我觉得如果首辅府不差那些东西的话,还是安全为上。” 顾砚尘点点头,“好,都听你的。” 短短几个字,其中藏着的心机却不小,云桑落装作没听出来, 指指他手里的瓷瓶。 “好了,东西也给你了,你现在可以走了。” 说完想起还没跟他说另外两味药材的消息,又道:“对了,极地赤果是在南疆圣女手里,传闻南疆圣女好美男,你查一下,如果传言属实,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说着把顾砚尘上下看了一眼。 顾砚尘看着她眼里的满意之色,以为她是想让自己去使用美男计,剑眉一蹙。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对那什么劳什子南疆圣女用美男计吧?” 他手下那么多人,长得好看的也不在少数,真要用美男计有的是人。 实在不行还有凌少辞和张成仁,哪里至于他亲自上! “怎么会?”云桑落呵呵一笑,“只是觉得你长得怪好看的,那南疆圣女若是看到了应该会喜欢。” 被心仪的女子夸好看,顾砚尘很开心,但是后面一句话他是着实不爱听。 不过还是顺着问了一句,“那你喜欢吗?” 只是问完就后悔了,还好云桑落没听清。 “什么?” “没什么。”顾砚尘轻咳一声,“那玉火云芝呢,你可知道?” “在皇宫,天顺帝手里。”云桑落道。 “天顺帝手里?”顾砚尘轻呵一声,“难怪我和少辞花 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一点消息都没有。” 传言玉火云芝除了能解毒,还有有延缓衰老,延年益寿的功效,并且效果极好,若是他有这种好东西,肯定也藏得死死的,更别说天顺帝那个在求长生的东西了! 云桑落点点头,“别的地方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天顺帝手里确实有,而且极有可能他已经开始服用了。” 玉火云芝一次不能吃太多,还不能天天吃,但是想要延年益寿得长期吃。 天顺帝自然不可能还留着不动。 玉火云芝确实是好东西,上了年纪的人吃了可以延缓衰老,延年益寿,年轻人吃了则可以驻颜美容。 当然,吃法不一样,要搭配吃的东西也不一样。 前世姜雪宁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从丁秋山那里得知了玉火云芝的消息,后面拐弯抹角地跟天顺帝讨要了几次。 但是这东西天顺帝自己需要,恨不得有个十朵八朵的,能让他能一直有得吃,又怎么会给她。 所以姜雪宁曲意讨好,撒娇卖萌几个月,连玉火云芝的味道都没闻到不说,还挨了一顿骂和三个月的禁足。 哪怕她并没有明说是想要玉火云芝,只是说想要驻颜保青春的东西。 其实玉火云芝一朵巴掌大小,指甲盖大 小的作用都比需要珍贵药材的大,天顺帝大可不必这么抠搜。 切一小块,让太医配合其他药材做几颗养颜丹赏赐下去就是了。 不然也不至于让姜雪宁记恨在心,为了帮太子夺位,给他下毒,最后死得老惨了。 不过姜雪宁那种狼心狗肺,贪心不足的人,想来就算真像她说的那样给了,她也不会知足的。 说来她和天顺帝还真像,都是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精致利己的东西! 要是没有父女这层身份,他俩可真是绝配! 云桑落见顾砚尘沉着脸不说话,以为他担心,安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了,玉火云芝有两朵,不能天天服用,每次服用的量也不大,没那么快被他吃完的。” 说完想起前世顾砚尘的毒是解了的,又加了一句:“你放心,你的毒一定能解的。” 顾砚尘嗯了一声,“我没有担心,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顾砚尘鲜少这般欲言又止的情况,云桑落觉得有些奇怪。 顾砚尘没着急回答她,而是环顾了一圈问她:“你现在困了吗?” 云桑落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下意识摇摇头,“不困。” “那我们去屋顶赏月吧。”顾砚尘说朝她走近两步,然后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揽住她的腰,脚尖轻点借力,上了屋顶。 看得暗处的铁衣一阵激动。 呜呜,他们家公子终于开窍了,知道爬屋顶看月亮要带喜欢的姑娘一起了。 不容易啊! 虽然今晚月亮不太好,但是只要有人陪着一起,看什么月亮都是有滋味的。 “来这里做什么?” 上屋顶这种事云桑落经常干,加上她自己也有武功,所以并没有被吓到,也不害怕,站稳之后便快速退出了顾砚尘的怀抱。 “不是说了吗,赏月。”看着空了的怀抱,顾砚尘有些怅然若失。 听到这话,云桑落抬头看了看,然后指指天上那只有一半的月亮。 “你确定?” 顾砚尘尴尬了那么一瞬瞬,然后强行找补,“谁规定赏月要赏满月了,残月也别有一番韵味不是吗?” 云桑落呵呵两声,“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整这出。” 顾砚尘怕她一个不高兴就下去了,毕竟她不需要自己也可以,所以也没有绕弯子,轻叹一声直言道:“桑落,可以跟我讲讲前世发生的事情吗?” 没想到他要问这个,云桑落滞了片刻淡淡开口:“前世我和首辅大人并不熟,对你的事情知之甚少。” “我问的是你的。” 第115章 坦白(一) 顾砚尘深邃的眸子里藏着难以名状的情愫和化不开的关心,云桑落与他对视继续败下阵来,淡淡瞥开目光。 “挺糟糕的十年,没什么好说的。” “十年?”顾砚尘呼吸一滞,“你的意思是,你前世在姜雪宁被皇家认回后只活了十年?” “嗯。” 云桑落现在十六岁,十年后也不过才二十六,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她却身陨了。 “是......怎么死的?” 这话顾砚尘其实很不忍心问,但是他又实在想知道。 他想了解她多一点,想知道她受的伤,经历的痛,这样他才好帮她抚平,给她出气。 “被姜雪宁欺骗利用完,祭天了。” 简短的一句话,却涵盖了无数的伤痛和血泪,光是想想,都让人绝望痛苦无比。 顾砚尘没想到她前世竟然这般凄惨,一时间有些后悔问了。 他不知道她伤口还在不在流血,但是他此刻却是在把她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点的伤口重新撕开。 但是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亦是。 顾砚尘眼中满是后悔和心疼,云桑落轻叹一声宽慰他,“你不必如此,都已经过去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两人都知道,那样 惨痛的过往,只要想想都锥心刺骨,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过去。 除非大仇得报,恨意得到发泄,不然是不可能过去的。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被姜雪宁欺骗和利用的吗?”云桑落见顾砚尘没说话又道。 顾砚尘摇摇头,“我们不说这个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提......” 云桑落打断他,“你确定真的不要说了吗?过了今天,我或许就再也不想,不愿提了。” 她知道他想知道,而她,也想把这些压在心底溃烂伤痛往外倒一下,不然一直压着,会反弹的。 但是这需要时机,并不是什么时候她都有这个勇气和心情。 顾砚尘犹豫了。 说吧,无疑是将云桑落那些血淋淋的过往撕开,在她还没完全愈合好的伤口撒盐,让她痛。 不说吧,他又无法了解她的那些过往。 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他大不了费点心力查一下。 可是前世这种跨越时空的事情,他实在没有办法。 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儿,顾砚尘抬手扶上云桑落的肩膀,语气带着浓浓地心疼,“桑落,我想知道你的过往,了解你更多,但是如果提及这些,会让你痛,让你难过,我情 愿不知道。” 其实想想,他已经知道她的仇人是谁,也知道她想做什么,那她那些不堪的过往,知不知道又有何妨。 云桑落淡淡一笑,“确实会痛,但是可以忍受。” 说着拂开他的手找了一个稳当的位置坐下。 她越是这样,顾砚尘越是心疼,叹了口气在她身旁坐下,转眸看着她,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时间两人静默无言,只有微醺的夜风轻轻掀起两人的衣角和发丝。 夜色如水,残月如钩,伴随着阵阵清风,空气中平添了几分伤感的气息。 许久之后,云桑落整理好了心情,缓缓开口: “前世姜雪宁被皇家寻回后,就以派人去接我们,村里人都说我们家真幸运,路边捡个孩子都是公主,这下后半生都有福气了,我们也是这样以为的,所以欢欢喜喜地收拾了东西跟着她派去的人离开。 却不想,半路遇到山匪,阿爹阿娘都丧命于他们的刀下,我和安年因为被阿爹阿娘推到山脚而躲过一劫......” 听到这里,顾砚尘皱了皱眉,“姜雪宁派去接你们的人呢?” “她本来就只派了两个人去,一个和阿爹阿娘一样, 死在山匪的刀下,一个受了伤,带着我和安年逃出来,把我们交到驿馆向驿馆的人说了情况后也死了。” 顾砚尘轻呵一声,语带嘲讽,“她倒是舍得下血本!” 一下子就两条人命,可不就是舍得下血本嘛。 不过那两人也不值得同情,他们明知道他们一家无辜,可他们在把他们推上绝路的时候,还是没有丝毫犹豫。 其实就算命令难违,但是山高皇帝远的,他们完全可以选择善良一次,哪怕只是暗示或者提醒他们一句。 但是都没有。 但凡有一点,她后面都不至于被骗那么久。 “后来呢?” “后来,驿馆的人给送了信,姜雪宁重新派人来接我们,我和安年随她的人进了京城。” “她说京城复杂,她在皇宫也有很多顾忌和无奈,不能再和我以姐妹相称,让我以宫女的身份待在她身边,后来她又说她处境困难,手上无人可用,让我帮她,把我送进了暗卫训练营。” “暗卫训练营?”顾砚尘刚刚舒展的眉头又重新拧了起来。 难怪那次半夜遇刺的时候她反射性地扑向他把他护在身下,然后目光警惕地环顾四周,他当时就感觉她的行为像暗 卫,原来她真的做过暗卫。 暗卫训练有多残酷他是知道,更何况她还被下毒下蛊,被姜雪宁用至亲之人威胁。 她前世竟是过得这般苦。 “嗯,她把我训练成暗卫,让我做她手中的刀,为了防止我闹,她给我下毒下蛊,还用安年威胁我。” 云桑落说着讽刺一笑,“其实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已经不是桑荷了,也不知道山匪的事情是她安排的,阿爹阿娘没了,我在世上的亲人只有她和安年了,我希望他们好好的,所以当她说她处境困难,手中无人,希望我能帮她的时候,我是愿意的。” 前世的她,在去京城之前一直生活在上云村,连镇上都要很久才能去一次,只会一些缝补做农活这些在农村生活的基本技能,而这些在京城是用不到的。 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对京城又陌生,加上刚刚经历了生死,失去了父母,惶恐不安。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她是把姜雪宁当做一个依靠和救命稻草的。 却不想,她的所有苦难和悲剧都是她带给的。 看着眼前的人儿脸上嘲讽凄凉的笑容,顾砚尘恨不得现在就去把姜雪宁大卸八块。 突然,他想到一个问题—— 第116章 坦白(二) “按理来说,姜雪宁深受帝后宠爱,应该不缺暗卫才是,何故非要你?而且她如果是担心身份会暴露,把你们全部都灭口不是更保险吗?” 训练暗卫是需要人力和财力的,而且云桑落对姜雪宁来说不但不是一个不好的选择,还是一个很不确定的危险因素。 虽然说为了控制她,姜雪宁又是下毒又是下蛊的,完了用云安年来做威胁,但是也不能保证就不会有意外出现。 毕竟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这个世上,只有死人才能真正闭嘴,守住那些所谓的秘密! 姜雪宁若是担心自己不是真正的公主这个秘密被发现,最稳妥的办法应该是把云桑落和云安年与云家父母一起灭口。 那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发现不对,姜国虽然安定,但是山匪打劫害人性命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云家死在山匪手中,别人最多感叹一下运气不好,命不好,然后对山匪痛骂几句,根本就不会想其他。 而且云家人都死完了,也不会有人去深究,为他们讨所谓的公道,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就会慢慢过去,云家人也会被彻底遗忘。 那样,她就真正的高枕无忧 了。 可是她却把云桑落留了下来,还把她训练成暗卫,一个武功高强的暗卫可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危险多了。 顾砚尘着实想不通姜雪宁的这波操作。 “因为,我的八字与她的相合,可以为她挡灾挡劫,她命里有杀劫,需要我替她挡。”云桑落深呼一口气道。 “姜雪宁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像什么吟诗作对,制作香皂玻璃等等,甚至还知道火药的配方,加上她身份尊贵,周围全是是对她的吹捧和奉承,因为那些东西大多实用,火药更是让姜国战力加强大,连天顺帝都几次对她夸赞和大肆赏赐。” “这些种种让她有些飘飘然,变得高调了起来,然后惹来了许多危险,那两年,我都不知道替她挡了多少明枪暗箭。” “要不是她发现不对,开始低调,敛藏锋芒,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云桑落本以为这些残破的过往把她扎得面目全非,千疮百孔,说起的时候会再次把她撕得鲜血淋漓,让她痛不欲生。 但真正说出来了,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痛。 也不知道她是麻木了,还是变得坚强了。 倒是顾砚尘,听着她那么平 静的讲出这些,心疼得不行,以至于说话都带着微微的颤音。 “所以,她最后用你祭天,是因为你已经替她挡了那所谓的杀劫?” 云桑落点点头。 突然,顾砚尘想到那天在望神山上的时候,空闻大师说的那句‘故地重游’,以及她才上去就陷入了梦境之中。 “是在望神山上吗?” 云桑落再次点点头。 所以,她前世在那里身亡,今生又在那里看着自己最爱的妹妹消散。 顾砚尘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攥住一样,痛得连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 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顾砚尘把她揽到怀中,试图用这种方法给她温暖和依靠。 云桑落也没有拒绝,就那样静静地靠在他坚实有力的胸口,把脑袋放空,什么也不想。 “都过去了,桑落。”顾砚尘用指腹帮她轻轻擦掉眼泪。 云桑落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流泪了。 “对啊,都过去了。”云桑落退出顾砚尘的怀抱,坐直身子,“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最后这句话,云桑落既是回应顾砚尘,也是对自己的安慰和鼓励。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也必须好起来。 这一世她抢 占先机,护下了阿爹阿娘和弟弟,救下了云贺亭,亲人在,靠山也有了,现在再加上顾砚尘,可以说,已经有了足以和皇室对抗的能力。 所以,一定会好起来的! 顾砚尘嗯了一声,在心中暗暗发誓。 以后要是谁敢再让她痛,让她受伤,他必然千百万倍的讨回! 哪怕是天王老子! 云桑落不知道顾砚尘在心中发誓这些,觉得刺客的气氛有些太过压抑,抬手擦掉眼角的眼泪,岔开了话题,“我的过去你都知道了,那么礼尚往来,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 顾砚尘本也有跟她坦白的打算,况且她愿意主动问及自己的过去,代表她愿意多了解她,他求之不得,所以只是微微沉默了一下,便开口。 “你知道天阙吗?” “天阙?”云桑落蹙着眉想了想,“好像听人提起过,是一个富饶的小国,不过兵力有些弱,十多年前不知道何故与姜国起了纷争,被灭了国。” 云桑落说着面上露出不解之色,“不过很奇怪,姜国灭了天阙,按理来说应该是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不说大肆宣扬,至少也应该这等丰功伟绩载入史册,好 好记载,把当时的皇帝和主将夸赞一番才是,但是史册上只有一句简单的记载,坊间也鲜少有人提及。” 顾砚尘冷哼一声,语带嘲讽,“姜宏天心虚,当然不敢让史官多写,至于坊间,被捂嘴的人多了,自然也没人敢再提。” “你的意思是,天阙是被天顺帝以不太光明的手段灭掉的?” “岂止是不太光明,简直可以说是卑鄙无耻!” 顾砚尘的语气有着藏不住的恨意,垂在一旁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云桑落丝毫不怀疑,如果此刻天顺帝在这里,他一定会锤爆他的狗头的。 “所以,你是天阙皇室的人?” 其实看着他这样云桑落已经能猜到了,普通百姓哪里会有这么浓的恨意呢? 对他们来说,在乱世中能活下来,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现在日子安定,好好珍惜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有其他想法。 顾砚尘轻嗯一声,“我的父亲是天阙太子。” “那你是皇太孙?” “不。”顾砚尘摇摇头,“皇太孙是我兄长,我还有一个姐姐,我是家中幼子。” 家中幼子,有万千宠爱,还不用继承家业,本可以潇洒肆意一生的。 第117章 以后不许避着我 “姜宏远还是皇子时因为犯了错,触怒了先皇,被流放到万州里,那里穷山恶水,生活极其艰苦,加上他的那些兄弟都不想要他活出出来,他在那里可以说是连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一次他遭遇多方追杀,他为了活命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柳清然逃出了万州里,柳清然途中流产,追兵不断,他便带着柳清然求到了父王面前,父王同情他的遭遇,出手帮了他,让他带着柳清然在太子府养伤。” “然而,父王一片好心喂了狗,姜宏天受够了万州里的生活想回京,把主意打到了太子府上,他先是偷了天阙布防图,然后又给父王下了毒。” “他拿着天阙布防图回了姜国京都,立下军令状带兵攻打天阙,天阙兵力本就不如姜国,更遑论又丢了布防图,还有父王这个天阙的实际掌控人又中了毒,很快便溃不成军。” “有了这份功劳,姜宏天顺利重回京城,并被封王,最后夺嫡成功,顺利登上皇位。” 顾砚尘语气平静地诉说着这一切,好似一个旁观者一般,但云桑落知道,他只是将那滔天的恨意强压在了心底。 灭国之仇,灭么之恨,全部压在他身上,换做别人不疯也 崩溃了。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撑过来的,这些年又是怎么在天顺帝面前忍住恨意的。 难怪他会喜欢姜雪宁,原来都是一路货色,精致利己,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若不是姜雪宁是抢了桑荷的身体,她都想说一句‘不愧是父女了’。 顾砚尘的过往太过沉重,云桑落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父王战亡,母妃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走的时间,披甲上阵,而兄长为了让我活下去,把人都给了我,自己去了相反的方向,后来他以身殉国,保护我的人也死的死,伤的伤,幸得月空山掌门路过救了我,不然......” 当年的他才三岁,根本没有自保能力,若不是月空山掌门救了他,他在那场战乱中也就去了。 “月空山?” 云桑落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半点儿与之相关的记忆。 顾砚尘轻轻颔首,“月空山是一个隐世而居的修道门派,除了让弟子到外面历练,鲜少出来,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 云桑落没接这话,突然想起张成仁,问道:“御史大人呢,他也和你一样是天阙的......” 顾砚尘知道她想 问什么,未待她说完便回道;“他本名祁观澜,是我兄长的伴读,为了助我报仇,改名换姓来到姜国,科举入仕。” 张成仁,不成功便成仁! 祁观澜的命是他的兄长救的,对他来说,他的兄长就是他的一切。 姜宏天杀了他的兄长,祁观澜对他的恨,一点儿也不比他少。 “桃源村那些人是不是天阙活下来的百姓?” 顾砚尘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当年姜宏天屠城,普通百姓哪有反抗之力,活下来的,都是家中有能力安排先逃跑的,所以基本都是天阙的豪门贵重的遗孀遗孤,至于钟叔洪叔他们,是当年保护我的人。” “屠城!”云桑落忍不住惊呼。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也为了逼我还未兄长出来。”顾砚尘眼里一片冰凉,“当然,也为了掩盖他的心虚!” “他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云桑落抬手覆上顾砚尘的手背,眼神坚定。 上位者为了争权夺利发动战争,百姓饱受战乱,妻离子散已经够苦够惨的了,姜宏天居然还把好不容易在战火中保住性命的人给屠杀了。 简直没有一点儿人性! 这种人,怎么配称帝,受万民朝拜?! 他跟姜雪宁 一样,都该下十八层地狱。 不,他比姜雪宁更坏,更没有人性,应该下十九层! 所以,姜宏天必须死,并且要不得好死! 顾砚尘嗯了一声,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我们一起,覆了这姜国皇室!” “好。”云桑落朱唇微动,迎着他深邃的眸子,低吟了一声。 顾砚尘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云桑落觉得有些不舒服,挣了几下,没挣脱不说,反而引来了顾砚尘委屈巴巴,可怜兮兮的目光。 那模样就好像是在控诉云桑落抛弃他一样。 云桑落本是不吃这套的,但是想想他刚刚讲的那些惨痛过往,又决定纵容他一次。 她好歹从小有父母疼爱,生活的环境也简单,在姜雪宁被皇家寻回之前,她的生活是幸福安定的。 而顾砚尘,小小年纪就失去亲人,寄人篱下,在同龄人还在撒娇胡闹的年纪,就背负着仇恨和复仇的重任,痛了累了都不能说。 握一下她的手而已,就当他撒娇了。 见她又一次对自己妥协,顾砚尘在云桑落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勾了勾唇角,然后觉得此刻气氛正好,便想着得寸进尺一下。 “桑落,你......” 云桑落知道他想 问什么,所以没等他说完便出身打断,“顾砚尘,这些事情我现在还没想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还有,我性格不好,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别人相处,我也没有学过要如何去爱一个人,我......” “没关系的。”顾砚尘温笑着打断她,“你这样很好,我心悦你,自然你的好和不好都喜欢。” 顾砚尘的眼中尽是不加掩饰的深情,好似要将她淹没。 云桑落不敢再与他对视,转眸避开,趁他不备抽出自己的手,“给我点时间想想。” 不知怎么的,在这件事情上,她心中总有一丝莫名的顾忌和担心。 也不是担心顾砚尘对她不好,欺骗她的感情什么的,她没什么值得顾砚尘用自己的终身大事来算计的,再有就是她也不是那种只能依附男人过活的人。 就算她真的被欺骗了,她也是输得起,放得下,离得开。 按理来说她应该没什么顾忌和担心才是。 但是她就是有。 云桑落想不通,轻轻叹了口气。 顾砚尘以为是自己逼得太狠了,忙道:“你慢慢考虑,我不逼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许避着我。” “嗯。” (前几章太痛了,甜一下。) 第118章 拳头都硬了 两人开成公布低聊过一次之后,关系近了许多,顾砚尘也借着找王大夫的由头三天两头的往将军府跑。 每次去,不是带云桑落喜欢的吃食,就是带当下京中时新首饰,不时还给将军府其他人也带礼物。 云桑落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所以对他的态度一天比一天软,对他的关心也一天比一天多。 顾砚尘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明显,看得云贺亭酸溜溜的。 “真是难为你了,天天跟做贼似的来将军府,还要带着东西。” 因为天顺帝忌惮,顾砚尘不能光明正大的来将军府,所以每次都偷偷摸摸的。 不过他为了方便,把首辅府外的钉子都清了,不管是天顺帝的还是其他世家大族的,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不仅如此,除他还把尸首给他们送了回去。 血淋淋的尸体,大半夜丢人家院子里,给那些人好一顿吓。 据说有几个胆小的,当场就尿了,还有直接被吓病的。 当然,天顺帝的人是扔到乱葬岗的,毕竟现在还不到和天顺帝正面硬刚的时候,而且他也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扔去皇宫。 “瞧大哥说的,见心上人何来为难一说。”顾砚尘轻轻一笑,“不过大哥没体 验过,不懂也正常。” “......” 云贺亭觉得他这是纯粹是在给自己找堵,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所以憋了半天,也只憋出这么一句: “谁是你大哥,不要乱叫!” “好的大哥,都听大哥的。”顾砚尘好心情的道。 看着他那嘚瑟无耻的样子,云贺亭觉得拳头有些痒,朝顾砚尘身后的铁衣抬了抬下巴。 “我朝律法有说不能打首辅吗?” 铁衣向来心思活络,脑子灵活,早就看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了,不过他一点儿不担心,反正有云桑落在,两人是不可能打起来的,就算打起来,也只是切磋切磋,不会有大碍。 他还能看戏。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得好好的,火突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铁衣表示他只想看戏不想参战,但是云贺亭问,他又不能回答。 “回云将军,属下不知道。”铁衣在心中唉叹一声道。 说着往后退了几步,想以此求云贺亭放过。 然而云贺亭却像没看出来似的,也没打算放过他。 “你作为当朝首辅的近身护卫,除了保护他的安全,还要协助他办案,连这都不知道,你就是这么协助首辅大人的?还是说你在糊弄本将军 ?” 面对咄咄逼人的云贺亭铁衣简直要哭了,这问题让他怎么回答啊。 说不假话他不愿意,说实话,万一他真打自家主子怎么办? 不能打,不能骂,甚至都不能表现出不高兴或者不耐烦,只能用眼神跟自家主子求助。 但是他忘了,他站在后面,顾砚尘后脑勺又没长眼睛,如何看得见。 好在顾砚尘还记得他的存在,也没有不管他。 “铁衣,云将军问你什么你就如实回答,那你这样显得我们首辅府娘们唧唧的不大方,特别是你。” 铁衣:“......”他这是为了谁? 不过既然这么说,那他再不说实话就不是个男人了。 铁衣如是想着,朝云贺亭躬身拱手行了一礼: “回云将军,姜国律法并未说能不能打首辅。” 律法没说不可为,那就是可为! 这是铁衣的理解,也是云贺亭的理解。 “是吗?”云贺亭冷笑一声,看着顾砚尘转了转手腕。 铁衣深谙高手对决,倒霉的是旁观者的道理,所以想也没想,迅速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 跟着云贺亭的丛云丛谷见此也跟着往后退了退,能近距离看高手切磋是幸事没错,但是若是被波及就不美好了。 几人都默契的没说话,等着两人开打。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两人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也要不对,准确来说是顾砚尘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一直气定神闲地粘在那里,就好像没看出云贺亭的意图一样。 “来,我们打一架。”云贺亭受不了直言道。 顾砚尘本来想找个借口拒绝,但是抬眸,就看到了云桑落正往这边来,于是带嘴边的话就成了; “我知道大哥对我和桑落在一起心中不满,但是大哥,情到深处难自控,我是真心喜欢桑落的,你放心,我会好好爱她,照顾她的。” 说着顿了顿,面上浮上几许无奈,“不过大哥要是觉得心中有气,打我一顿出出气也无妨,我抢了你的妹妹,受几拳是应该的。” 顾砚尘这波操作简直惊呆了在场的人,别说云贺亭了,就连铁衣都不知道他这又是唱的哪出。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云桑落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铁衣鄙视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他就说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茶起来了,原来是云姑娘来了,上眼药呢。 说事实,就他这样,要是哪天真的被云将军打了,也 一点儿不冤枉。 就现在,他都替云将军拳头硬好吧! 云贺亭忍住骂了句粗话。 云桑落更加疑惑了,在两人之间左右看看,最后把目光落在顾砚尘身上,“你惹阿兄生气了?” “没有。”顾砚尘嘴角含笑看着她,温柔尽显,“我讨好他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惹他生气?” 云桑落不信,“那你刚刚说让他打你出气?” “那是因为。”顾砚尘说着特意看了云贺亭一眼,“大哥觉得我把将军府的娇花连盆端走了,心中不爽,要和我打一架,可是我怎么会和大哥动手呢,所以就想着让他打我一顿出出气。” 听到这话,云贺亭和铁衣不约而同地翻了个白眼。 铁衣是没耳听,云贺亭是无语。 这话说得好像他多通情达理,多委屈似的。 而他呢,无理取闹,没事找事。 云贺亭觉得拳头都硬了。 云桑落则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什么叫做把将军府的娇花连盆端走,再胡说八道明天不要来将军府了。” 这话直戳云顾砚尘的七寸,立马闭嘴表示自己再不乱说。 云贺亭冷呵一声,正要开口,一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将军宫里来圣旨了,让小姐去接旨。” 第119章 赐婚 “要我去接旨?”云桑落怀疑自己听错了。 “是的,小姐,那来传旨的公公亲口说的。”小厮肯定地道。 得到确定,云桑落不由得蹙起了眉,虽不知道圣旨的内容,不过直觉告诉她不会是什么好事。 云贺亭也有同感,拧着眉问小厮:“那公公可有说是什么事?” 问完觉得不妥,又道:“那公公除了让桑落去接旨,可还有说别的话?” 小厮想了想,摇头,“没有。” 顾砚尘也沉下脸,“那公公是喜是怒?” “面色平常,不见喜怒。”小厮认真想了想道。 闻言,三人不约而同的将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小厮见状也意识到了这圣旨怕不是什么好事,心中有些突突,“将军,小姐,那这圣旨.......” 云桑落收起情绪,“你先过去,跟来传旨的人说我换身衣服过去。” “是。” 小厮下去后,云桑落回院子换了一身衣服后和云贺亭一起去前院接旨。 两人到前院的时候,刘管家已经准备好香案,云父云母也已经在等着了。 来传旨的人居然是福喜,云桑落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了。 “奴才见过云将军 ,云安县主,云将军万安,云安县主万安。” 福喜看到两人,笑着给两人行礼问安。 云贺亭抬抬手,“公公不必多礼,不知公公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福喜呵呵笑笑,“喜事。” 说着往后退了两步,打开手中的圣旨,朗声道:“云安县主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父云母,云贺亭还有云桑落四人齐齐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将军府小姐云桑落恪恭持顺,贤德良善,温良敦厚、娴熟大方,安定侯之子林秋铭文质彬彬,一表人才,两人天造地设,良缘佳偶,特赐婚二人,愿二人同德同心,白首齐眉,钦此!” 这道圣旨就像一道雷劈在云桑落的身上,整个人都懵了。 她想过很多事情,唯独没想过天顺帝会给她赐婚! 不止云桑落懵,云贺亭也懵。 这真的太突然了,先前一点儿预兆都没有,甚至连顾砚尘那里都没有半点儿消息。 “云安县主,接旨吧。”福喜见云桑落好像呆住了,笑着提醒。 好端端的突然给她赐婚,背后定是藏着许多算计。 但是这圣旨她却不得不接。 云桑落轻吐出一 口气,松开衣袖下紧攥得拳头,抬头,双手举过头顶,“臣女,接旨。” 福喜躬身把圣旨放到云桑落手中,并且还特意嘱咐了一句:“县主,您拿好了。” 云桑落没说话,接过圣旨起身。 福喜拦住她,“云安县主,您得谢恩。” 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就算再不满,也得谢恩,不然一顶对天子不满的帽子扣下来,整个将军府都得吃挂落。 “多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云桑落压住心中的怒气道。 赐婚的缘由福喜再清楚不过,而且任谁被突然赐婚给一个认都不认识的人也会不高兴的。 所以云桑落此刻的心情福喜是能理解的,也就没有为难她。 本来按照惯例,福喜是应该顺势说几句恭喜祝福的话的,但是今天这种情况他实在说不出口,便只是干巴巴地说了句,“恭喜云安县主。” 当然,也没人理他。 这赐婚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 福喜在皇宫混了这么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也不觉得尴尬,场面地笑了笑,“云将军,云安县主你们先忙,老奴就先回宫复命了。” 说罢行一礼,就躬身退下了。 刘管家起 身跟上去,拿出准备好的荷包递给福喜,“辛苦公公跑一趟,这些银子给公公喝酒。” 福喜是认识刘管家的,也知道他想问什么,颠了颠分量不轻的荷包,满意地揣进怀里,然后状似感叹地道:“云安县主不仅有云将军这样厉害的哥哥,还有乐宁公主那样时刻为她着想的妹妹,真是好福气啊。” 刘管家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没忍住在心里唾骂一声:什么福气,服气才是! 恩将仇报算是被姜雪宁那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给玩儿明白了。 真不是个东西啊! 送走了福喜,刘管家立马回去把刚刚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云贺亭和云桑落。 云桑落已经猜到是姜雪宁在搞鬼了,所以并没有多惊讶。 倒是云母,知道云桑落这个赐婚是姜雪宁在后背推动的后,险些连站的没站稳,云父稍微好一点儿,不过也是满脸愁容,眉头都挤成了一团。 “桑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云母痛心疾首,“我们养了她那么多年,不求她一点儿回报,甚至都没有对外面说过一句,她为什么就是要针对我们?我们哪里对不起她?” 婚姻大事关系一辈子,特别是女 子,这嫁人就犹如二次投胎,嫁对了,余生就有保障了,可是嫁错了,那搞不好,一辈子憋憋屈屈不说,严重了还会要命。 她是对那什么安定侯的儿子没有了解,但是看自己的儿子和女儿的反应就知道那不是个好的,或者嫁给他有害无利。 所以,姜雪宁此举无异于是要毁了桑落。 云母心中真是又怒又恨,还懊悔万分。 如果当年她不心软把她捡回家,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 “阿娘,您别着急。”云桑落拍拍她的手安慰,“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圣旨并没有说让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只要不是立马成婚,就还有操作的余地。 她是不会嫁给那个林秋铭的,不管天顺帝和姜雪宁有什么算计都休想得逞! 重来一世,她占尽先机,又有了云贺亭和顾砚尘这么大的两个靠山和助力,她都还被姜雪宁拿捏利用的话,那她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算了。 如果非嫁不可,那她不介意婚前“丧夫”,大不了背个克夫的名声,反正她也不在乎。 如果不能婚前“丧夫”,那她将是安定侯府的“福气”,她一定会带领安定侯府走向“繁荣富强”的。 第120章 化身修罗又如何 云母不知道云桑落心中所想,所以半点儿没被安慰道,依旧愁容满面,“没说让你们什么时候成婚又如何,这是圣旨,成婚是早晚的事,不然就是抗旨啊。” 抗旨可是杀头的大罪,整个将军府都会被发落的,届时云贺亭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要是再被安个造反的名头,那更是要牵连九族啊。 云母越想越愁,越想越焦虑,云桑落怎么安慰都没有用。 “阿娘你放心,我不会让桑落嫁去安定侯府的。” 云贺亭目光森冷,语气坚定,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云母被他这个样子吓到,忙对他道: “贺亭,你别做傻事,你这将军之位来得不容易,你......” 看着自家阿娘焦急担忧的神色,云贺亭立马收起脸上的冷意,佯装无奈地笑了笑,“阿娘你想什么呢,我还要给你们养老送终,让你们享福呢,你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什么事实也不会做。” 听到他的保证,云母心安了一些,叮嘱了几句,又继续愁云桑落的婚事。 另一边。 在花园等着的顾砚尘听铁衣说了福喜来传的圣旨是给云桑落和林秋铭赐婚的后,气得 一掌就把云桑落前些日子刚换上的木桌给拍了个稀碎。 看得铁衣直呼可怕。 “林秋铭?这谁啊?”顾砚尘拧眉想了半天,实在没想起这是哪号人物。 铁衣道:“安定侯府的二公子,本是妾室之子,不过在安定侯的发妻死后,那妾室被扶正,就变成嫡子了,上头还有一个哥哥,是安定侯和原配夫人生的。” 林秋铭实在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平日里跟个透明人似的,也鲜少有他的消息,加上没有着重调查过,所以铁衣对他的了解也不多,只知道哦个大概。 “安定侯府的二公子?他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跟我抢人!” 顾砚尘平静的声音难掩愤怒,铁衣一点儿也不怀疑,要是那什么林秋铭此刻在这里,这辈子八成也就到这里了。 不过那林秋铭虽然不配,但这事儿也是真和他没关系,那也是个倒霉的。 “主子,据福喜透露出来的消息,这次赐婚是姜雪宁在背后动的手脚。” 铁衣说完在心中把姜雪宁和她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要是可以,他现在就想去宰了她。 他盼星星,盼月亮,求爷爷,告奶奶,好不容易才等到他们 家主子开窍,这眼看就要把云姑娘彻底拿下了,姜雪宁居然整了这么一出! 简直让人想杀人好吗? 铁衣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这么厌恶一个女子,厌恶到恨不得把她剁碎了喂狗。 “姜雪宁?”顾砚尘冷哼一声,“本相还没去找她呢,她倒是先舞到本相面前来了,看来她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生了。” 说着转了转手腕,“既然如此,本相就请她喝喝茶吧!” “主子打算怎么做?” 听到自家主子要对姜雪宁动手,铁衣整个人都兴奋了,搓搓手等着他发话。 顾砚尘冷冷的勾了勾唇角,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如此操心别人的婚事,想来我们这位乐宁公主是想嫁人了,既如此,那本相就满足满足她好了。” “主子打算让她嫁去谁家?” “嫁?”顾砚尘冷嗤一声,“你觉得她配吗?” “城隍庙的乞丐窝才是她该去的,那里人多,也能满足她,注意一点儿,不要把人玩死了!” 敢打他的人的主意,那就要做好生不如死的的准备! 更何况,他本来就打算收拾她。 铁衣本以为自家主子最多是设计毁掉姜雪宁的名声,让 她嫁给一个她最看不起低贱之人,然后让那人折磨她。 却不想,他竟是直接来个这么猛的! 简直太让人兴奋,啊吧,振奋! “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主子放心,保证让您满意,保证给云姑娘,不,给咱们未来主母出口恶气,保证万无一失。” 铁衣连说三个保证,语气里藏不住的雀跃,恨不得现在就去将姜雪宁绑了扔到乞丐窝去。 只可惜姜雪宁住在皇宫,进宫去绑人根本不现实,只能等她出宫。 铁衣的能力顾砚尘是知道的,所以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交代他查一下林秋铭,然后就去前院找云桑落去了。 顾砚尘到前院的时候,云桑落和云贺亭还在安慰云母。 本来已经安慰得差不多了,云母看到顾砚尘,又忍不住叹气。 从始至终,她想要自己的女儿嫁的人,都只有顾砚尘。 之前是女儿没有这个心思,顾砚尘对自己的女儿也无意,那她再想也没用,毕竟她不可能逼着两人成婚,她没有那个本事,就算有也不会那样做。 可是现在他们两人都有这个心思了,也处出感情来了,只等时间合适就可以把婚事提上日程了。 可是现在却...... 那林秋铭怎么跟顾砚尘比嘛? 云母越想越觉得可惜,又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儿子和女儿都安慰她,和林家的婚事肯定成不了。 但那是皇帝赐婚啊,哪里是能那么容易退掉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皇帝赐婚,到了成婚的日子,哪怕是具尸体也得抬过去。 顾砚尘知道她在愁什么,走到她面前行了一个晚辈礼,“伯母且宽心,有我在,这桩婚事成不了。” 云桑落是他认定的人,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她在一起,把她娶回家的。 谁也别想阻拦他们在一起。 姜雪宁不行,姜宏远更不行!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化身修罗又如何! 有了顾砚尘的保证,云母的心安了一些,知道他们有事要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叮嘱了几句和云父一起离开了。 云母走后,顾砚尘见云桑落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她在为赐婚的事情担心,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一字一句跟她保证,“桑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嫁给那什么林秋铭的。” 说完在心中悄悄加了一句: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第121章 叠满buff的白月光 云桑落摇摇头,“我不担心,我只是在想,就算姜雪宁想通过婚事毁了我,姜宏天为什么会答应呢,南境最近不太平,如果和南疆开战,肯是需要阿兄,他却在此刻给我赐婚。” 若是给她赐婚一个好的也就罢了,偏偏那林秋铭文不成,武不就,还是妾生子,虽然现在变成嫡子了,但是在原配的孩子面前,还是要矮一头。 其实安定侯府和将军府也算门当户对,林秋铭不是嫡长子,不用继承家业,没有那么大的压力,他的夫人也不需要太出色,若他品性过得去,她也是那个什么都不会的村姑的话,这桩婚事也不能说不好。 但是她不是 ,林秋铭也不是个好的。 林秋铭这人吧,如果只是文不成武不就,其实也没什么,家业丰厚,吃穿不愁,平庸一些就平庸一些。 只是他本事不大,野心却是不小。 论出身,他没有他的嫡兄林秋远正统尊贵。 论本事,他也不及林秋远的十分之一。 但是他却妄想跟林秋远争世子之位。 不过他做戏伪装倒是很有一套。 人淡如菊,淡泊名利,谨小慎微,一装就是十几年,把所有人都骗了。 妥妥一条伪装得人畜无害,但其实在伺机而动的毒蛇。 他想要世子之位,定然不会放弃将军府这个助力。 所以,想退掉这婚,还得费些功夫。 一想到又多了一个大.麻烦,云桑落心中不觉有些烦躁。 顾砚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顺着她方才的话道:“看来这次太子姜景轩是真的惹恼了姜宏天。” 云桑落这才想起安定侯府表面中立,但其实是二皇子姜景然一党的。 这件事情现在的姜雪宁不知道,谢皇后应该也不知道,但是坐在那至尊之位上姜宏天肯定是知道的。 安定侯府是二皇子党,与将军府联姻,就相当于把将军府的助力给了二皇子。 “姜景轩做了什么?” 前些日子她的精力全部都在桑荷的事情上,对外其他的事情都没怎么关注,云贺亭和顾砚尘也只是和她说了关于姜雪宁的。 “动了江南赈.灾的银两!” “动赈.灾银两?”云桑落一惊,“他是嫌他的太子之位坐得要稳了吗?” 天顺帝这人吧,人品虽然不好,但是作为皇帝,他还是关心百姓的,在关系百姓安危生计的事上基本不马虎。 更别说因为 这次江南水患空前严重,民间已经有声音在说是姜宏天求长生有悖天理,惹怒了上天。 天顺帝又是拨赈.灾银子,又是开仓放粮,还把太医院的人都派出去了大半,就是想让江南能好好度过这次灾祸,尽量减少伤亡,以好堵住悠悠众口。 太子却在这个时候动赈.灾银,这不纯纯活够了吗? 还是说,他已经把姜国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才会连这种情况下的赈.灾银都敢动,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足以形容他的这波操作。 “这么大的事,天顺帝只是抬举二皇子,给他压力,让他认清姜国是谁说了算?”云贺亭皱了皱眉,“天顺帝对太子宠得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在特殊时期动用赈.灾银,差点儿坑害了百姓,让他这个皇帝名声受损,威信降低,换做别的皇子,不被流放也要贬为庶人了。 但是在太子这里却只是这样...... “因为他的生母是天顺帝的高白月光发妻,又死在了天顺帝最爱她,对她满心愧疚的那年。”云桑落道。 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比死去的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在男人最 爱的那年死去的白月光,比男人最爱的那年死去的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在男人对她又爱又愧疚的时候死去的白月光。 刚好,太子的生母柳清然全占了。 所以,只要他不造反,天顺帝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太子的生母不是谢皇后吗?” 云贺亭一脸疑惑,顾砚尘也微微蹙了蹙眉,明显两人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云桑落摇摇头,“太子的生母是天顺帝流放万州里时娶的采药女。” 说着把天顺帝和他的发妻柳清然还有皇后谢婉如之间的爱恨纠葛给两人简单讲了一下。 天顺帝姜宏天还是皇子的时候因为其母妃使用巫蛊之术受牵连被流放万州里,万州里是姜国出了名的穷山恶水之地,那里的人全都是祖上犯了大事被流放过去的,和一些在别处没法。 因为他曾是太子的热门人选,他的那些兄弟都想让他彻底留在万州里,所以,在那里,姜宏天的日子过得艰难无比,每日要为温饱奔波不说,还要躲避刺杀。 一次逃避追杀坠崖被采药的柳清然所救,柳清然是个孤女,平日里靠采药为生,多少懂一些药理,所以便留他在家中养伤。 朝夕相处中,两人情愫互生,最后在为数不多的几个乡亲们的见证下拜堂成亲。 成亲后的日子依然艰难,依然有防不胜防的明枪暗箭,不过柳清然都无怨无悔地陪着他。 这一陪,就是五年。 那五年可以说是姜宏天人生中最艰难的五年。 后来姜宏天拿着天阙的布防图回京请旨攻打天阙,以求戴罪立功。 天阙被灭,他顺利重回京城,夺嫡上位。 柳清然从小在乡野长大,其实并不想去京城,她害怕。 害怕自己不适应,害怕被嘲笑,更害怕姜宏天变心。 因为她什么都没有,没有权势,没有地位,也没有强有力的娘家,如果姜宏天变了心,她的日子会很难过。 留在万州里,她至少能靠采药养活自己。 是姜洪天各种保证,她最后才同意跟他回京的。 按理来说,姜宏天登基为帝,她身为姜宏天的发妻,应该为后的。 但是她身份卑微,也不懂得管理后宫,所以只能封为贵妃。 而姜宏天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家族来支持自己,于是选了三朝元老谢阁老的女儿谢婉如进宫,一同封为贵妃,并放言谁先诞下皇子,就封谁为皇后。 第122章 也该正式亮亮相了 虽同为贵妃,但是柳清然的日子却过得很惨,经常被谢婉如刁难陷害,而姜宏天因为忌惮谢家的权势,明知她是被陷害的,还是选择偏帮谢婉如,然后晚上再去安抚她,跟她是诉说自己的苦衷,求她为他,为他们的将来忍一忍。 在一次又一次的忍让中,柳清然遍体鳞伤,几次求姜宏天放她离开为过,最后心死成灰。 本想一死了之,却被诊出怀有身孕,她这才有了活下去的动力。 几乎差不多的时间,谢婉如也被诊出有孕了。 十个月之后两人同一天生产,柳清然顺了生下一个儿子,而谢婉如却生了个死胎。 但是姜宏天却对外称死胎是柳清然生的,谢婉如诞下皇长子。 谢婉如顺利被封为皇后,而柳清然则被降为贵人,迁冷宫。 柳清然本来身体就不好,产后更是虚弱,又受此打击,在皇后的推推波助澜下还没出月子就撒手人寰。 其实姜宏天此举本是想要保护柳清然,谢家势大,他也还需要依靠谢家,如果不封谢家女为皇后,他们肯定不愿意,届时可能柳清然和儿子一个都留不住。 所以,他必须封谢婉如为皇后,让谢家死心塌地地帮他,让谢婉如不再针对柳清然, 同时也给他们的儿子找一个强有力的后盾,待到时机成熟,再除去谢氏一族,除掉谢婉如,柳清然就可以高枕无忧地坐上后位了。 姜宏天的算盘打得很好,只是他没想到,他都把柳清然发落到冷宫了,谢婉如还是不肯放过她。 当然,柳清然之所以死这么快,主要还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由妻变妾,本来独属自己的夫君要和别人共享,进宫之后更是受尽委屈和苦楚,曾经最爱自己的夫君只会让自己忍,最后连儿子也被抢走,哪里还活得下去 姜宏天是爱柳清然的,只是这份爱在帝王权势面前做了退让。 在他有能力后想要弥补,人已经不在了,所以他将这份愧疚和爱弥补在了他们的儿子身上。 所以他对太子姜景轩格外纵容,以至于让太子有时候连本分都忘了。 听完云桑落说的,云贺亭和顾砚尘都沉默了。 不过云贺亭是在消化这些消息,而顾砚尘看着好像是在谋算什么。 半晌之后,云贺亭开口了,“谢皇后不知道太子不是她的儿子吗?” “当然知道。” 云桑落知道他想问什么,所以没等他开口就继续道: “但是她需要太子,有太子她才能当皇后,利益 驱使之下,那些爱恨恩怨自然也就不值一提,再说柳清然已死,现在坐在凤位上的是她。” 顿了顿:“她生第一胎的时候因为姜宏天让人动了手脚,伤了身体,太医说她不宜再生孩子,但是一个皇后怎么可以没有自己的儿子呢,她经过调理之后还是怀上了,不过生下来却是个公主,就是姜雪宁,并且因为难产伤了根本,不能再生,所以,哪怕她讨厌死了柳清然,也只能好好养着她的儿子。” “再后来,养出了感情,太子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另有其人,一直把她当亲娘对待,如果忽略谢皇后心中的算计,两人之间也算得上母慈子孝。” 其实谢婉茹和姜宏天本是青梅竹马,两人的春心萌动都是彼此,如果姜宏天不被贬,她会成为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皇子妃。 只可惜造化弄人,虽然最后她还是嫁给了姜宏天,但是却不是以正妻的身份进的门,他们之间也多了一个柳清然,姜宏天的眼里更是没了她。 所以她仗着谢家的权势欺负柳清然,除了讨厌柳清然以外,又何尝不是想用这种方式得到姜宏天的偏爱,哪怕是假的。 得亏她自己后面想通了,谢家又有足够的实力,不然皇后 之位早就换人了。 “太子现在也还不知道他并非谢皇后亲生?”云贺亭问。 云桑落摇摇头,“按照前世的轨迹,是还不知道的,这一世的话不清楚。” 因为她的重生,好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比如这次太子动赈.灾银的事,上一世就没有发生。 所以太子现在知不知道他并非谢皇后亲生这事儿她真的不确定。 按理来说太子完全没有动赈.灾银的必要。 因为天顺帝是真的宠他,他若真缺钱大可跟天顺帝开口,只要不太过分,天顺帝都是会答应的。 实在不行也可以从别的地方想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动赈.灾银这话的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一旦被发现,得不偿失,就比如现在,多了个劲敌不说,还连一直稳固如铁的太子之位都开始动摇了。 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实在让人费解。 还害得她受连累。 他们这些姓姜的怕不是专门来克她的! 云桑落在心中吐槽,顺便把姜雪宁和姜景轩问候了几遍。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顾砚尘开口了:“找个机会试探一下,不知道就告诉他,还有谢皇后那些算计和心思也一并说与他。” 谢皇后和太子离心,对他们来 说有利无害。 不管什么时候,狗咬狗的场面都好看。 云桑落也是这样想的,便点点头,“那你来安排?” “没问题。”顾砚尘爽快应下,“还有赐婚一事,我来解决就好。” 云桑落知道他是好意,是不想让她为这些糟心事浪费时间精力。 她相信他能处理好,但是这是她的事情,她做不到,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不管。 她不是金丝雀,躲在男人身后求庇佑,事事依赖他,她做不到,那也不算是她的风格。 “这事我要参与的。” 云桑落语气坚定,态度坚决,顾砚尘知晓她的性子,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了句好。 “对了,河清县还去吗?” “当然要去。”云桑落点点头,“后天吧,你刚好休沐。” 本来从顾砚尘的别院回来就要去的,但是顾砚尘这几天毒发,计划又只好暂缓。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到皇后的千秋节了,前世姜雪宁就是在皇后的千秋节上大展才华,又是吟诗作对又是抚琴作画,一战成名,成了京城人人艳羡的才女。 既然她这么喜欢表现,喜欢出名,那她就帮她一把吧。 还有她这个将军府大小姐兼县主,沉淀了这么久,也该正式亮亮相了。 第123章 和上一世一样的选择 三日后,河清县。 一身男装打扮的云桑落看着有些略显萧条的街道,有些不解,“这河清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河清县虽然不是大县,没有地处要塞,距离京城也不是很近,但是因为盛产牡丹,每年牡丹盛开的时候很有人慕名前来,因此带动了经济发展,是比很多郡县都要繁华的。 现在虽然不是牡丹花开的季节,但是也不至于如此。 前世她也来过几次,到处弥漫着烟火气,很是热闹。 但是现在有些冷清和萧条,就是像经历过什么灾难一样。 “因为这里刚刚经历过一场瘟疫。”顾砚尘沉声道。 “瘟疫?”云桑落惊讶出声,“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 发生瘟疫可是大事,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控制,事发当地会有很多人丢了性命不说,还会传出去,到时候影响的就不是一个河清县了,搞不好整个姜国都得遭殃。 所以一般有瘟疫出现,都是会上报到朝廷的。 除了那种在得特别偏远,又不是很严重,很快便控制住了的。 不然事情闹大了,当地官员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河清县这情况看着应该是有点儿严重的,而且这个地方距离 京城虽然不近,但也不过两天的路程,瘟疫要是传出去了,京城八成得遭殃。 这里的县令县丞都应该很清楚才是。 “因为被人压下来了。” “谁?” “谢家和皇后。” 闻言,云桑落秀眉微蹙,“这次瘟疫和他们有关?” 顾砚尘点点头,“谢家在城西五十里的一处荒山发现金矿,私自开采,矿洞坍塌死不少工人,他们为了掩盖事情,也为了省事,把那些尸体全部埋在一个大坑里,然后就没管了。” “七月的时候河清县下来一场暴雨,那荒山因为采矿毁了山体,大雨一冲直接垮了,坑里的尸体也就被冲了出来,城西地势高,那些腐烂的尸体混着山水四处流淌,他们没有及时处理,暴雨过后就是连续高温天气,就引发了瘟疫。” 说到之最后,顾砚尘的眼里已经一片寒意。 争权夺利用些手段无妨,但是不该至百姓于不顾,更不该随意践踏老百姓的性命。 这样的人,若是坐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将是天下百姓的噩梦。 “所以太子在这个时候动赈.灾银是因为这里的事?” 云桑落的脸色也沉了下去,不拿百姓当人的掌权者,她痛恨无比。 底层百 姓的命也是命! 顾砚尘轻轻摇了摇头,“太子不知道这件事,根据我今早收到的消息,赈.灾银的事也另有蹊跷,太子或许只是替人背锅。” “看来谢皇后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选择。”云桑落轻呵。 说完见顾砚尘不解地看着自己,又道:“谢皇后这些年虽然把姜景轩当成儿子养,但是毕竟不是亲的,和她与谢家都没有关系,所以她和谢家并不想让他登上皇位。” “你的意思是皇后和谢家想推谢家子孙上位?” 云桑落点点头,“谢家野心一直不小,当初支持选择支持姜宏天,就是看中他背后无人,一旦成功,他们谢家就是最大的功臣,女儿进宫,生下儿子,暗中害死姜宏天,顺理成章推新帝上位,届时新帝年幼,朝政就把握在他们手里了。” 谢家的算盘打得很好,只可惜姜宏天也不是个傻的。 他忌惮谢家,自然也知道谢家的野心。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让谢婉如生下他的孩子。 谢婉如第一胎之所以是个死胎,就是因为他动了手脚。 二胎若不是公主,也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姜宏天想以此断了谢家的路,却不想,谢家的没了身上流着他们的血的 皇子,就打算自己的子孙取而代之! 真是想权力想疯了! 谋朝篡位要是这么容易,这天下早就不姓姜了。 不过因为有太子这个挡箭牌在,一直无人发现,包括坐在龙椅上的天顺帝。 太子一直以为谢家和谢皇后是在为他铺路,前世若不是姜雪宁发现端倪提醒了他,那他的结局只有一个: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后抛弃,而且极有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哪里还能登上那九五之尊之位。 虽然后面很快就被顾砚尘下了,但是至少没成为谢家的踏脚石。 说来姜雪宁的野心和胆子也是大的,她清楚如果谢家子孙上位,那她别说有权有势的长公主了,连公主的名头还有没有都得两说。 于她来说,权势地位就是她的命。 当了公主,体验过极致的权利后又让她做回普通人,她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所以她决定赌一把,推太子上位。 于是她面上同皇后和谢家站在一条线上,帮着他们一起出谋划策,背地里却支持太子,并且利用身份之便,给太子带去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太子能扳倒谢家,她居功至伟。 “想不到谢家还有这般野心。”顾砚尘轻嗤一声,“谢家年轻这一辈 的子孙都不成器,他们打算推谁上位?” 云桑落道:“谢知凡。” “谢知凡?谢那个从小就被送去青城山求学的嫡次子?”顾砚尘思索了片刻道。 云桑落点点头,“他是谢家年轻这一辈资质最好的,也是谢阁老中意的继承人。” “我就说,明明整个姜国最好的先生和有名的大儒都在白鹭书院,谢家为何要舍近求远,原来送出去保护啊。” 送出京城,就可以避开这个斗争的漩涡,不管如何,他都能至少保全性命。 毕竟谢家暗搓搓干的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而青城山和京城相隔千里,只要反应够快,又不死心眼儿,完全可以跑掉。 而且让他远离京城,就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他,也就多了一分安全。 在这件事上谢家老太爷考虑得很周全。 谢家作为皇后母家,太子的外家,他是好好查过的。 不过因为谢家年轻一辈实在太废,所以他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也没想到,谢家老太爷居然生了这样的心思! 真是让人.....嗯,意外! “好不容易有个资质还不错的,当然要保护好了,不然再过几十年,谢家就要从京城豪门望族的圈子中出去了。”云桑落道。 第124章 赤裸裸的关心他喜欢 一个家族的兴衰,继承人至关重要。 再强盛,没有优质的继承人,衰败不过是时间问题。 于谢家来说,谢修齐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谢阁老也从未打算把谢家的重担交到他手上。 因为他实在是扛不起。 其实谢家在谢修齐之前还有一个儿子,那个儿子天资聪颖,资质不凡,不过命不好,大概七八岁的时候被谢家的仇敌杀害了。 谢家这几代在走下坡路,子嗣也不繁盛,连着三代都是单传,谢家老太爷用了许多办法,看了很多大夫,受了很多多罪才又生了谢修齐。 不过谢修齐天资不行,虽然官至尚书,但并不是凭的真本事,并且他因为生在谢家,从小享受着最好的,身边的人对也是各种吹捧和巴结,以至于让他认不清自己实力。 谢家的重担若是交到他手里,都不用等他死,就得败完了。 幸好他打破了谢家单传的诅咒,生了两个儿子,并且谢知凡资质还不错。 不然谢家老太爷怕是早就愁死了。 “儿子连官位都快保不住了,还敢肖想皇位。”顾砚尘语带嘲讽,“看来谢家老太爷真是老糊涂了。” 谢修齐现在都 还在家休息,天顺帝也没有一点要让他回去上朝的意思,下了他的尚书之位早晚的事。 “可能觉得占尽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想搏一搏,谢家老太爷这个心思早就有了,那时候的他估计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么没用。” 富贵险中求,拼一拼,黄土变黄金。 只要在事成之前不让太子知道他们的算计,有太子做掩护,成功的概率还是有的。 只可惜,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上一世被姜雪宁发现,而这一世,则是因为她。 他们就没这命。 上一世谢修齐没丢官,顾砚尘也没早早的就直达他们的心思,他们还是没能成事。 这一世,不但谢修齐的官位丢了,还有她这个重活了一世,知道他们的心思和算计的人,那他们就更加成不了事了。 只能说,谢家气数已尽,衰败是必然,再怎么折腾也没用。 “搏也要有一定的能力才行啊,他们这种,只能叫白日做梦。”顾砚尘语气中的嘲讽半点儿不加掩饰。 这话云桑落很认同,“所以他们输了。” “上一世你是最后的赢家,这一世,赢的也只会是我们。” 上一世在她死后顾砚尘坐 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如果不是姜国没了龙气护佑,气数耗尽,顾砚尘是不会死的,那他真的是笑到最后的赢家。 顾砚尘本来因为河清县的事情心中有些烦闷,不过云桑落很自然的一句:赢的只会是我们,让他心中的郁气瞬间散了大半。 ‘嘴角牵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附和她的话:“嗯,只能是我们。” ‘我们’两个字被顾砚尘咬得格外重,云桑落本来还奇怪他为何心情突然变化这么大,这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听话听重点行不行。” “这是重点啊。” 顾砚尘嘴角含笑,眼里更是温柔款款,云桑落招架不住别开眼。 本想让他正经一点,但是又怕他蹬鼻子上脸,索性岔开了话题。 “对了,现在河清县的瘟疫怎么样了?有得到控制了吗?” 云桑落问完觉得自己这换简直多余。 如果没有得到控制,顾砚尘怎么会带着她来。 顾砚尘轻轻颔首,“已经没事了,只是这次河清县被伤到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如果这里瘟疫没除,哪怕只有一点点残留,他都不敢带她到这里来。 “那就好。”云桑落环顾了周围一圈,“那,那些金矿呢,你打算如何处理?” 云桑落想的是,顾砚尘早早就知道了河清县的事,但是没有选择上报,而是选择自己解决,除开报上去了天顺帝也极有可能因为太子而选择隐瞒而外,对那些金矿肯定也是有别的考虑的。 不然他大可不必如此,出钱出力,又是高价找了有治疗瘟疫经验的大夫来,又是买药材,买米粮的。 这七七八的算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她可不觉得顾砚尘会这么无私,这河清县又不是他的私有财产,他也不是钱多烧得慌。 顾砚尘轻轻一笑,“无主的东西,能者得之。” 金矿可是好东西,他才不会便宜别人呢,特别是天顺帝那个狗东西。 云桑落觉得没毛病,“那谢家和谢皇后呢,他们做出这么丧良心的事,你应该不会让他们就这样揭过吧?” “知我者,桑落也。”顾砚尘轻叹一声,“做错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私采金矿,在姜国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但是现在太子和谢家还是一体的,太子对天顺帝来说还是不可代替,更不能 没有的。 所以,就算现在捅出去,又太子在前面挡着,谢家就算受到惩罚,也不会伤到根本,不划算。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自己出钱出力解决这里的瘟疫。 所以他需要等一个时机。 等太子发现谢家的心思和谢家闹翻。 等天顺帝对太子失望。 然后,一石二鸟! 谢家以为他们把金矿给他,这事儿就能过去,那怎么可能呢。 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个家庭,都因为他们的贪欲没了。 他们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顾砚尘的想法云桑落是赞同的,见他有计划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提醒道: “谢家不是好相与的,也不是能吃亏的,到手的金矿没了,他们肯定心有不甘,你自己要小心。” 这赤裸裸地关心顾砚尘很喜欢,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转眸看着她,“放心,我心中有数的。” 顾砚尘本来就长得好看,棱角分明的脸清隽出尘,光是站在那里就已经足以让人心动,现在戴着半边面具,嘴角含笑,看自己的目光还满是温柔和缱绻,云桑落觉得他这样有些勾人心魂,心跳都漏了一拍。 “顾砚尘。” “怎么了?” 第125章 想同你朝朝暮暮 “你离我太近了。” 可不就是近吗,原本他们并排行走,两人之间隔了最少两个人的距离,然后他挪一点挪一点,现在两人之间已经快连两个拳头的距离的距离都没有了。 而且他方才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将脸转向她,他说话时的热气都扑撒在她的脸上。 加上他那就要能溺死人的目光。 真的有些太暧昧了。 顾砚尘原以为她要说些什么,却不想竟是说这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如她的愿,往旁边移了一下,,和她拉开了距离。 云桑落看了看两人之间依旧插不进一个人,两人手臂只要稍微摆动就会会碰到的距离,没忍住说了句:“挪这么点儿距离,真的大可不必,你要是不想挪......” 话还没说完,顾砚尘就快速地往她身边挪了挪,这下两人之间别说两个拳头的距离了,连手都伸不进来了。 已经知道了他的无赖性子,云桑落也没觉得意外,只是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 顾砚尘挑挑眉梢,愉悦之情溢于言表。 然后,得寸进尺地把她手里的剑拿走,牵住她的手。 云桑落本能地挣了两下,结果不但没挣开,反而让他的手指顺势插入她的指缝,然后温柔而强势地紧紧扣住 。 这下更加挣脱不开了,云桑落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 顾砚尘没说话,只是紧了紧两人紧紧相扣的手。 云桑落停下脚步,指指自己,“你觉得咱俩这样牵手合适吗?” 她今天可是做了男子打扮,并且不是那种敷衍的只是绑了个头发换了男装的,为了不叫人一眼看出来,她还加粗了眉毛,贴了家喉结,两步线条也用眉黛做了改动,看上去多了几分硬朗。 还有,她虽然没有顾砚尘这个实打实的八尺男儿高,但是也有七尺多,不算矮了。 所以,除非走近细看,或者和她说话,不然很难发下她是女子的。 所以,现在他俩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就是两男的手牵手。 姜国不盛行男风,他俩这样太惹人注目了。 顾砚尘才不在乎这,“他们喜欢看就让他们看好了,横竖也不认识。” 说完又紧了紧已经和她紧紧相扣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 遇到这么个厚脸皮的无赖,云桑落是无语又无奈。 嗯,还有手疼。 “松一点,手痛。”云桑落动了动手腕。 顾砚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握得太紧了,急忙松了些力度,“抱歉,弄疼你了。” 说着抬起她的手,轻轻吹了吹,眼里尽是 心疼和歉意。 云桑落本是想说些什么,然后趁机把手抽出来的,但是看到他这样,又有些说不出口了。 叹息一声,随他去。 可以一直牵着心悦之人的手了,顾砚尘好心情弯了弯嘴角,“桑落,你之前说要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前的事,考虑好了给答复,现在你没拒绝我牵你的手,是不是就代表你答应与我在一起了?” 闻言,云桑落无语地横了他一眼,然后晃了晃被他紧紧牵着的手,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要不你再松一点力度试试?” 顾砚尘相信,只要他敢松,她就真的会把手抽走,届时再想牵回来可就没这么容易了,所以只是宠溺地笑笑没接她的话。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在清河县县城的街道慢慢走,好似没有目的一般。 顾砚尘知道她不喜欢被太多人看到,特意选了一条冷清的街道。 虽然现在的清河县县城哪怕是中央大街上,人也不多,萧条得紧。 走了一会儿,顾砚尘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给晕桑落整得一脸莫名其妙,“怎么了?” “桑落,你现在是同意和我在一起了......是吧?” 这差点儿给云桑落整不会了,想问问他这又是闹哪出,还是说吃错了什么 药了。 但是看他一脸认真和郑重,又没问。 他是真的认真在问,想要一个答案。 虽然,但是,她还的态度还不够明显吗? 云桑落无语扶额,抬起和被他紧紧牵着的手,“我觉得这已经是答案了。” “没听到你亲口说,总有些不放心。” 顾砚尘嘴角藏不住的笑意,但是声音听起来却有那么一丢丢委屈,似在撒娇,又似被伤了心似的。 云桑落呵呵两声,“所以,在你看来我是随便的人,会随便和男子牵手?” “当然不是!” 顾砚尘向来敏锐,瞬间察觉不对,想也没想赶紧否认。 “可是你的话就是这个意思啊。”云桑落佯装生气,用力甩了甩被他握着的手。 顾砚尘怕她真的生气,然后丢下他自己走了,赶紧重新握紧刚刚松开的手。 毕竟她有这个能力,她现在的武功精进了不少,特别是轻功,加上她前世做过多年暗卫,非常善于隐藏,她要是甩开他一个人走了,又不可以躲他的话,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她。 对啊,她是完全可以甩开他的,但是她却任由他握着她的手,而且以她的性子,若不是决定好了,怎会由着他这般。 她的行动已经胜过千言万语了,他还 在纠结她说不说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纠结有多离谱,顾砚尘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我错了,是我我不够通透,桑落你别生气。” 云桑落本来就没有生气,现在听到他小心翼翼中带着几分卑微的语气,心里一颤,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顾砚尘,你真的不必如此,你是天之骄子,不需要折腰。” 尊贵的出生,优越的五官和身材,还有无人能及的才华,这样的人,该是高傲的,折腰,不适合他,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不过他确实是高傲的,只是在她面前才弯了腰。 她何德何能! 说实话,她都不知道顾砚尘到底看上她哪里,有时候甚至都不敢相信。 “为你我甘愿。”顾砚尘把下巴搁在云桑落的肩膀上,轻语呢喃,“桑落,我心悦你,想同你朝朝暮暮,不是玩笑。” (ps.一尺的长度,各个朝代都不同,从十几到三十几都有,比如商代是16.95cm,现在是33.33cm,这里取的是秦朝的长度值,23.1cm,所以男主八尺多的话是184+,女主七尺多的话是160+这样子,当然,无关故事背景,只是觉得这个比较合适。) 第126章 我怕她们会羡慕你 情如博弈,先动心者,溃不成军。 他就是那个先动心的人。 所以,他又如何不折腰呢? 她本对他避之不及,他要是像对旁人那样对她,她还能和他有关系吗? “我知道。”云桑落推了推他,往后仰头和他对视,“顾砚尘,其实,我对你亦是有心动的,只是之前我不确定,也不敢相信你是真的喜欢我,又为什么喜欢我,还有,我觉得我的仇还没报,我不应谈这些。” 本来顾砚尘听到她说她对他亦有动心,心里很算是欢喜,但听到后面的话,一颗心直接提了起来。 “桑落,你......” 云桑落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覆上他的唇阻止他继续说,“听我说完。” 说罢没等顾砚尘表态,便继续开口: “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虽然依旧没想明白你为什么喜欢我,又喜欢我什么,但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你的喜欢和认真,我觉得这就够了。” “我也确定了我对你的心,说爱还谈不上,但是欢喜是有的,对别人没有,只对你有的那种,至于报仇,我们都身负仇恨,目标又都是一致的,并不冲突,不存在我需要你和报报仇之间选一个,以我们目前的情况,也不需要用婚姻大事去换取助力, 之前是我过于魔障,一直想不通。” “那现在呢?”顾砚尘问得小心翼翼。 “现在我想通了。”云桑落轻轻一笑,“我觉得人生苦短,想做的事就赶紧做,不然时光流逝,后悔莫及。” 谈感情和复仇,不冲突的情况下,是可以同时进行的,他们现在完全有这个能力。 而且,将军府和首辅府站在一起,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强强联合,两家联手,完全是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既如此,又何必多加纠结,白白浪费这大好的时光呢。 还有一点,上一世,她如同行尸走肉,一生残缺又糟糕,这一世,她想体验一下完整的人生。 毕竟过完这一世,走过奈何桥,再来人间,她就不是云桑落了。 “顾砚尘,我想和你在一起试试。” 听到这话,顾砚尘的心瞬间被欢喜填满,忘记克制和冷静,一把抱起她,语气带着隐隐的激动,“桑落,你终于答应我了,真好!” 大庭广众之下,她又是一身男装,被一个男人这样抱着,云桑落有些不好意,捶了捶他的肩膀,“放我下来,你这样我头晕。” 听到她说头晕,顾砚尘急忙把她放下来,“抱歉,我太高兴了。” 云桑落嗔了他一眼,“别高兴得太早, 我还没说我的要求呢。” 闻言,顾砚尘站直身体,一脸正色道:“你说。” “我想要,也只接受一心一意,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云云桑落一字一句,语气格外认真。 没错,在姜国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但凡有点儿条件的男人,都会纳个妾。 皇宫就更不用说了,天顺帝虽然对他的白月光发妻念念不忘,但是也不耽误他后宫佳丽三千,和其他妃子行欢生子。 但是不管是皇宫还是其他地方,人多,是非就多,阴谋算计也多。 一群女人,为了男人那点儿宠爱相互算计,斗得你死我活吗,而男人,只管自己快活,看着一群女人为自己争风吃醋。 那样的日子,她不喜欢,也不愿过。 她喜欢的是她的阿爹阿娘那样的,一生只有彼此,两人相互包容,相互扶持,一个家里都是一条心的人,简单幸福。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顾砚尘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缱绻温柔的目光中有着难以忽视的认真。 “桑落,我的心很小,你进去之后就没有位置给其他人了,我亦不愿。” 他的父王母妃虽然生在皇家,但是身边也只有彼此,家中的气氛很好,父母恩爱,兄弟姐妹和睦,他很 喜欢。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不过这也足以让顾砚尘欢喜了。 脸上藏不住的笑容,不愿从她身上移开一瞬的目光,非要和她牵在一起的手......妥妥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看得云桑落忍不住打趣,“你这个样子,别人看见了怕是都不敢认。” 说实话,她对顾砚尘的印象还是那个冷静自持,雅正端方,清冷谪仙的首辅。 现在这个样子,多少还有点儿不习惯。 “你认就好。”顾砚尘温温一笑,趁她不备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至于别人如何,我半点儿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云桑落瞬间感觉脸臊得慌,一把推开他,“你要是再得寸进尺的话,刚刚的话我就收回了。” 这话直接捏住了顾砚尘的七寸,瞬间就老实了,“别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能收回呢?你这样是不对的。” “你要试试?”云桑落扬眉。 “不要。”顾砚尘拒绝得果断又迅速,好似怕慢了,面前的人儿就真的把话收回一样。 看得云桑落忍不住发笑,“真想让京中那些爱慕你的女子看看你这个样子。” 清冷如玉的首辅大人为爱变成毛头小子,也不知道京中那些爱慕顾砚尘的贵女 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他会不会因此形象破碎? 毕竟有的人喜欢的就是他那股清冷如谪仙的气质。 现在这副模样清冷之气全无,自然也就不喜欢了。 不过若不是亲眼所见的话,那些人应该也不会信吧。 毕竟反差感实在太强了。 就连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也是不敢信的。 “还是别了。”顾砚尘笑着摇摇头,“我怕她们会羡慕你。” 这话说得没错,确实是会遭人羡慕。 高岭之花落到谁手里会不被羡慕呢。 要知道,她们对顾砚尘,连想都只敢在梦中想一想。 现在他却为她折腰弯膝,怎会不羡慕? 当然,她相信,更多会是嫉妒和恨。 因为在那些贵女眼中,她是不配的。 还好他们现在还不能光明正大的,不然她怕是要被烦死。 好吧,不能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也是有好处的。 想到这,云桑落不由得轻笑出声。 顾砚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有些疑惑,“笑什么?” “没什么。”云桑落觉得这没什么好说的,收起笑意,“天色不早了,我们快些找个地方休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河清县县城并不是他们此行的最终目的,她要去的,是河清县下面的一个小镇。 第127章 这是你们主母 她不说,顾砚尘也没有继续问,嗯了一声,带着她七拐八拐去了城北的一间二进院子。 两人到的时候,马季和冰封还有河迟也正好回来。 因为已经提前来信说过,所以三人看到顾砚尘也没有惊讶,很平常地过来跟他行礼问安。 “见过主子。”三人抱拳躬身,语气恭敬。 “嗯。”顾砚尘抬抬手,然后看了云桑落一眼对三人道:“这是你们主母。” 此话一出,平日不苟言笑,情绪不外露的三人直接给愣住了。 主母?主子成亲了? 不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还有,谁这么厉害,居然拿下了他们家主子? 三人的目光齐齐转向一身男装打扮的云桑落,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这男的是他们的的主母? 他们家主子是断袖? 这这这...... 云桑落也被顾砚尘的话闹了个大红脸,狠狠瞪了他一眼,“什么主母,你乱说什么?” 为了不让顾砚尘在下属面前落面子,云桑落特意压低了声音,顾砚尘吃准了她一点,好心情地挑了挑眉稍,然后低头在她耳边温声道: “早晚的事,让他们先认识一下有什么不可以?” 顾砚尘凑得很近,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朵 ,所以他说话的时候,热气尽数扑洒在她的耳朵和脖颈上。 一阵阵痒意爬上耳朵和脖颈,云桑落轻轻一颤,脸也更热了。 本能地推了推他,“靠太近了,站远一点,有人看着呢。” 难得见她这副害羞的模样,顾砚尘起了逗逗她的心思,再次把唇凑到她耳边,“桑落的意思是,没人看着的时候就可以凑这么近是不是?” 云桑落知道他这是在故意耍无赖,睨了他一眼,凉凉地道:“你要是再这么无赖,我可走了。” 顾砚尘瞬间偃旗息鼓,不过面上还是笑意不变,只是抬脚往边上挪了挪,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 云桑落看了一眼,一句话不说,直接边上跨了一大步。 看着她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的样子,顾砚尘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想要挨过去,但是想了想,又没有动作。 马季和冰封还有河迟还没从自己突然有了主母,还是个男主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到自家公子脸上的温柔和笑容,差点儿就石化。 这还是他们那个冷心冷情,一年到头看不到一次笑容的主子吗? 好吧,是他们不配。 但是...... 三人又看了云桑落一眼,在心中重重叹气。 主子在感 情上终于开窍,他们有主母了,本是好事,他们应该开心。 可是这主母是个男的,这......多少有点儿开心不起来。 倒不是他们鄙视男风,而是他们的主子是天阙皇室唯一的遗孤,身负延续香火的重任,男风不得呀。 但凡他还有个兄弟什么的,都是可以的,但是他没有啊,整个天阙皇室就剩他一个了。 这该如何是好啊? 凌盟主回来会不会怪他们没看到主子啊? 还有,张公子怎么也不劝着一点? 几个呼吸的时间,三人心里百转千回,忧愁之情溢于言表。 铁衣和三人是兄弟,彼此之间很是熟悉,一看三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走过去为三人解惑: “这是云将军的妹妹,云姑娘,也是皇上封的云安县主。” 原来是女扮男装,三人提着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但是,这么突然的就有了主母,这也是让人震惊的啊! 他们只是两个月没回去,就连主母都有了?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他们主子之前连走得近的姑娘都没有吧? 怎么这么快就成亲了? 他们家主子什么时候这么草率了? 他们不在的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主子是不要 他们了么,成亲这么大的事都不让告知他们一声。 他们虽然只是暗卫,但是主子成亲喝杯喜酒不过分吧? 况且他们还跟其他暗卫不一样,他们是近身保护他的呀,是最近这边事情人手不够才被派这里来的。 怎么现在却...... 三人,满腹疑惑,处处不解。 铁衣见状再次充当解惑小能手,凑到三人跟前小声道:“云姑娘刚答应和主子在一起。” 言下之意就是还没正式成亲。 闻言,三人心情瞬间变好,然后像不认识一样看向自家主子。 人家刚同意和他在一起就迫不及待地带来给他们见,说好的冷静自持,成熟稳重呢? 他现在跟那种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的样子,哪里还有一点儿心狠手辣,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首辅模样? 三人表示真的不认识,也真的没眼看。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见过你们的主母?”顾砚尘见他们半天还傻愣站在那里,沉下了脸。 闻言,三人立马收拾好情绪换上一副严肃面孔,朝云桑落拱手躬身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其实云桑落想说不用,不要这样,但是速度没他们快,只好干笑两声道: “我和你们主子 还没成亲,你们叫我云姑娘就好了。” 三人听到这话抬头看顾砚尘,用眼神询问他是怎么个意思,顾砚尘本想是说:就叫夫人。但是被云桑落一个眼神就把话逼了回去。 罢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不要逼太紧了。 不然吓跑了要找回来可就不容易了。 顾砚尘无奈地叹息一声,“听你们未来主母的。” 三人了然,又重新给云桑落行来了一礼,“见过云姑娘。” 云桑落:“......”顾砚尘的手下都这么......嗯,实诚,这么好玩的吗? 跟他这个主子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像。 云桑落没开口,马季,冰封,河迟三人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对此顾砚尘表示很满意,不过什么也没说,意思很明显,就是要让云桑落这个他们的未来主母,亲自免他们这礼。 云桑落发现后无语地看了顾砚尘一眼,然后抬抬手对三人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多谢云姑娘。” 三人站直身子,看了自家公子一眼,见他没什么事要交代,齐声说了句:“属下告退。”然后就下去了。 铁衣看了两人一眼,觉得自己在这里也多余,以去看看晚饭好了没有为由,也麻溜地离开了。 第128章 屡试不爽 对于手下如此有眼色,顾砚尘表示很满意,嘴角又重新扬起了笑意。 云桑落觉得现在这情况再和他单独相处下去会有危险,于是道:“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吗,快去吧,我去休息一下。” 顾砚尘现在是一点儿不想和她分开,但是看她面有倦神色,也只好道:“我带你去给你安排的房间。” 听到这话云桑落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用,不用,你找个下人带我去就好了,你的事情比较重要,你赶紧去忙吧,早点处理完早点儿休息。” 云桑落一边说一边摆手后退,就差把‘你赶紧走吧,求你了!’几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顾砚尘觉得好笑不已,佯装没看出,笑着道:“走吧,不差这点儿时间。” 末了又特意加了一句:“反正最重要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其他的,不着急。” “啊?什么时候处理的?”云桑落一脸懵逼。 自从离开京城,他们两人就一直在一起,一路上他除了看几封信件,下了几条命令而外,就没有做过什么了呀。 这怎么就处理好了呢? 顾砚尘指指马季冰封等人离开的方向。 云桑落更加疑惑 了,但是顾砚尘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好自己的想。 突然,她福至心灵,指指自己,“你说的重要的事,让他们见见我这个所谓的......” ‘主母’两个字云桑落实在说不出口,她的脸皮没有顾砚尘那么厚。 最重要的是她觉得太早了,真的不合适。 顾砚尘摊摊手,“不可以吗?” “你觉得呢?”云桑落不答反问。 顾砚尘点点头,“当然可以。” 虽然知道并不是,但是云桑落看着他无赖的样子,还是觉得有些无语。 其实她要去的那个小镇还有另外一条路,并不是一定要从县城走,并且还近一些,是顾砚尘说县城有点儿事要来处理一下,然后他们才走绕走这边的。 她不觉得顾砚尘会是这种幼稚的人。 更何况她是半个时辰前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而来这边是出发前就计划好的。 看着面前一本正经耍无赖的男人,云桑落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再这么没个正形,我真走了。” 顾砚尘真怕她走,所以云桑落这一招屡试不爽。 不过他的态度还是没变,轻叹一声,抬手扶上她的肩,语气认真,“我 来这里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不过我觉得,让手下认识他们的主母,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本来只是打算趁着来处理事情,顺便带云桑落过来,先给马季他们认识一下,毕竟这边的事情完了他们是要回去继续做他的暗卫的。 他们作为他的近身暗卫,很有必要认识一下他身边的人,很多事情也需要他们去做,包括两人以后的一些往来。 只是没想到云桑落居松口答应和他在一起了,还是那样的认真和正式。 所以,把她正式介绍给他们,也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顾砚尘张口闭口主母,云桑落已经麻了,不过还是提了一个要求,“麻烦你在说主母的时候加上‘未来’两个字,现在还不是呢。” 都还不是就这样叫,真的好奇怪。 这是她最后的倔强,而且这根本不算要求,顾砚尘爽快应下,“好,依你。” 未来,时间问题而已。 云桑落打了个哈欠没说话,顾砚尘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说完见她警惕欲言又止地看着自己,不觉失笑,“真的只是送你去休息,保证什么都不做。” 他们俩又没正式成 亲,他就算有再多的想法,也只会忍着。 他心悦她,自然就要尊重她,怎会做伤害她的事。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留到洞房花烛夜才能做的。 云桑落没说话,顾砚尘又道:“难道桑落不相信我的人品吗?” 云桑落当然相信,不然她也不会和他在一起。 但是,并不是只有吃肉才叫做些什么,喝汤也是啊。 真当她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纯白小姑娘吗。 当然,这话云桑落只敢在心里想想,她绝对相信,只要她敢说出来,顾砚尘当场就能实践给她看。 顾砚尘不知道云桑落在想什么,见她站着没动,催促了一句,“走吧,这里只是一个落脚点,只有一对看门的老夫妻,连做饭的人都是河清县出了事后,马季他们过来才找的,没有其他下人的。” 他都这么说了,云桑落也只好同意,顾砚尘也像他保证的一样,只是把她送到门口然后就去忙了,甚至一路上都很老实。 —————— 翌日一大早。 吃过早饭后,顾砚尘和云桑落动身前往云桑落此次出行的目的地——清水镇。 清水镇在河清县的西北方向,距离河清县县城 半天的车程,不过一行人骑马前往,只用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就到了。 到了清水镇,在镇上简单的吃了中午饭后,云桑落带着他们直奔那个她之前让人买下的庄子——碧水溪。 碧水溪地如其名,青山蔼蔼,溪水潺潺,才走近就感觉到了一股沁人的凉意。 是个宜居避暑的好地方。 只可惜,地方太偏僻了,路不好走,又都是山地,山上不仅碎石多,还陡峭,不是很适合种地,所以这里的村民大部分都搬走了,剩下的要么是舍不得,要么是实在没能力。 不过现在好了,云桑落不仅出钱买了他们的地方,还给他们提供了做工赚钱的机会,日子也算是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云桑落安排了身手不错的人在这里守着,所以他们还没靠近,就已经被发现,等到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负责管理碧水溪的夜风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见过小姐。”夜风走到云桑落面前抱拳躬身行礼,眼神坚毅,动作干脆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 看着明面上破落小山村,实际上却藏着大秘密的碧水溪,顾砚尘对云桑落将要带自己去看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第129章 就当是前世付出的利息吧 云桑落抬抬手,“庄子里最近还好吗?” 夜风颔首,“小姐放心一切正常,您让做的东西都已经做出来了。” “好,带我去看看。” 云桑落说着就要提步往前走,夜风有些迟疑地看了一眼顾砚尘。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云桑落忙解释:“无妨,他是自己人。” 顾砚尘毒发还没过去几天,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一路奔波虽然不至于吃不消,但是也有些累了。 现在听到‘自己人’三个字,瞬间觉得身心舒畅,疲惫烟消云散。 而夜风,也因为这三个字又看了顾砚尘一眼。 这一看,才发现他眉目俊朗,气质清冷贵气,举手投足之间有着藏不住的上位者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纵使夜风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但是看到他这样的气度,也知道他不是一般人。 这等气度,就算是宫里的皇子公主,除非母也是从大家族里出来的,或者从小养在出身好的妃子身边,不然也是很难有的。 夜风本以为他是自家小姐找来合作的,但是在低下头的瞬间看到他看向自家小姐的目光里有着藏不住的温柔,再想想自家小姐方才说他是自己人的时候,眼中也好像带着笑意 ,心中瞬间了然。 对他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从村头走到村尾,又穿过一片竹林,走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来到一个山洞前。 看着黑乎乎的山洞,铁衣不着痕迹地走到前面,而无殇则紧紧地跟在顾砚尘和云桑落身后,眼神警惕,一旦有情况,随时准备出手。 夜澜和夜清也紧紧跟着云桑落,小心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云桑落想说不用如此,毕竟这里是她的地盘,不过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是她们的习性和职责,并且谁也不敢保证没有万一。 山洞并不是很大,没走多一会儿,便看到了亮光。 后面是一个山谷,山谷虽小却别有洞天,中间种着一些寻常的蔬菜瓜果,两边沿着山脚盖了十余间房子,有几间屋子前还晾晒着衣服,养着家禽。 山洞出口这边就着山体的天然遮挡搭建了个几个作坊,远远看去一些妇人正在里面忙碌着什么。 走近一些,一股特别的香味传入鼻间。 进到坊间,发现摆放着许多架子,架子又放着许多簸箕,而簸箕里放着许多小方块,而香味就是那些小方块发出来的。 角落里的篮子里装着几种不同 的花瓣和皂角等物品。 “夜风姑娘,他们是?” 看到有人来,几个妇人停下了手里的活朝看了过来。 虽然这些妇人都是碧水溪的村民,但是云桑落之前来买地的时候并没有和她们见过,所以她们并不认识云桑落,顾砚尘就更不认识了。 “这是东家。” 听到夜风的话,几个妇人纷纷朝云桑落和顾砚尘行礼,“见过东家。” 云桑落抬抬手,“婶子们去忙吧,我随便看看。” “是。”几人应了一声,继续去忙活了。 “这是什么?”顾砚尘走到一个架子前拿起一块小方块看了看问。 “这是香皂。”云桑落拿起一块放到鼻间闻了闻,发现味道比预想中的还要好一些,满意地点点头。 “香皂?” 顾砚尘第一次听说这个词,有些不明所以。 “你也可以理解为香胰子。”云桑落解释,“只是所用的材料没有那么讲究,但是作用是差不多的。” 香胰子这种东西是早就有了,不过因为制作繁琐,用的材料也贵,其不但能清洁皮肤、美容养颜,还能防治皲裂等,所以一直以来都只有那些小姐夫人才用得起,普通人根本不舍得用。 她现在让人 做的这些工序么没那么繁琐,用的也是普通材料,肯定是没有现在那些夫人小姐用的那些香胰子好的,毕竟用料摆在那里,但是基本功效都是有的,给普通人用足够了。 香胰子这种东西顾砚尘虽然不用,但也是知道的,听她这么一说就大概明白了。 “所以这些东西你是打算做了卖给普通老百姓?” 云桑落点点头,走到另一个架子旁,从簸箕里拿起一个稍微长一些的方块对他道,“还有这个。” “不是一样的吗?” 顾砚尘说着提步朝她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方块,发现重量不一样,味道也没有方才他拿的香皂那么清香,还有一皂角味,问: “这不是用来洗脸的吧?” 顾砚尘这话虽是询问,语气却是肯定的。 云桑落莞尔一笑,毫不吝啬地夸道:“不愧是首辅大人,脑瓜子就是好使。” “没错,这确实不是做了来洗澡洗脸的,而是用来洗衣服,叫肥皂。” 现在人们洗衣服大多用的是皂角,草木灰,淘米水之类的,也能洗干净,但是麻烦费力,用肥皂能省事省力很多。 这东西对老百姓来说很实用。 前世姜雪宁就是用这两样东西赚得盆 满钵满,而且还因为香皂惠及普通老百姓,得了嘉奖,也得了好名声。 因为制作香皂肥皂需要工人,也让许多人多了一条谋生的道路,特别这活女子亦可以做,并且做得更好,改变了许多女子的处境,老百姓对她更是感恩不已。 这一世姜雪宁还没来得及做,现在她先下手,那这好名声也好,老百姓的感恩也好,也就都跟她没关系了。 横竖这些也不是她自己发明创造的,她也是从他们那个世界学来的,只不过这里书上没有记载,也没有人会,大家就默认是她创造出来的,她也心安理得的接受着大家的吹捧和夸赞,享受着这些带来的荣光。 其实这也没有错,毕竟互惠互利的事情,她也没有违法乱纪,违背道德,说到底,只是用所学的东西为自己谋好处罢了。 人性使然,可以理解。 那这一世就让她用吧。 反正都是学来的,不过就是,她是从他们那个世界学的,而她,是从她身上学的。 就当是她前世十年的付出的一点利息吧! 不过她还是希望姜雪宁也像上一世一样也做这香皂的,拿着市场上已经有的东西说是自己的,然后被人当场戳穿,想想都精彩。 第130章 将她倚仗的东西都拿走 看着面前摆放有序的小方块,顾砚尘动了动嘴唇,正要说些什么,就听得一旁的夜风对云桑落道:“小姐,玻璃烧制就在后面,要去看吗?” 云桑落嗯了一声,和顾砚尘一起跟在夜风的后面从一旁的小门往后面走去。 数十步的距离,又是一扇门。 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几个窑炉,前面空地上堆放着许多矿石和硝石等物,另外还有称重用的秤,装水的大缸,木盆,大小不一的木架,一旁的桌上还有吹管,扇子,量尺,笔墨,裁刀等物品。 在院子的一角,放着几块差不多大小,打磨得很光滑的透明方块。 一些匠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忙碌着,看到云桑落等人停下手里的活准备起身,夜风看了云桑落一眼先一步开口:“大家继续忙。” 众人闻言又重新该干嘛干嘛,云桑落和顾砚尘在院子里四处看了起来。 “这是琉璃?”顾砚尘看了看问。 云桑落点点头,“也可以叫玻璃。” “玻璃?”顾砚尘拿起一块,发现比自己之前见过的琉璃要透明上许多,眼中露出些许惊讶,“想不到桑落手下的人竟有如此本事,工艺已经精湛如此。” 琉璃这东西他从小见过,现在首辅 府里也有,不过没有这么透明,做工也没有这么精细。 他出身皇家,现在高居首辅,吃穿用一直都是最好的。 现在这些透明度这么高的玻璃外面还没有,说明只她这里有,这能烧制出这么透明的玻璃的秘方也只有她。 不过想到云桑落重活了一世的经历,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桑落看到顾砚尘明明感到惊讶,却什么也没问,不由得感叹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省力。 “玻璃能挡风雨不阻隔视线,在一些房间和马车上用都特别合适,除此之外还可以做成杯子,饰品之类的。” 现在外面卖的琉璃以装饰为主,并且太贵了,连那些达官贵人家里都不多,样式和种类也少,大家的选择性不多。 尽管如此,市面上的琉璃还是不够卖,可见大家是很喜欢的。 她这里的玻璃,装饰的和实用的都有,后续还会做出更多的工艺品,根本不愁销路。 当然,多了之后肯定就不会这般了,但是她的目的也不是想要靠这个赚多少钱,无所谓。 看着自信大方的云桑落,顾砚尘心中对她赞许的同时也更加为她着迷。 当然,也更加心疼。 这些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起 来的,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她到京城后就着手开始了。 算算时间,那时候她也刚重生不久,要练武,要应付京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还要布局复仇,可以说,她是忙得连调整心情的时间都没有。 她就算重活了一世,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而且她也才十六岁。 别的姑娘十六岁,在学习管家,缝制嫁衣,对新的生活满怀期待。 而她,却背负着仇恨,必须要步步为营,小心翼翼...... 云桑落不知道顾砚尘在想什么,在烧制玻璃坊间转了一圈之后,便让夜风带着他们去了最后一个作坊。 因为制作的东西有危险,所以最后一个作坊距离前面两个有点儿距离,大概走了半刻钟左右才到。 这个作坊相比前两个更为宽大开阔,一边墙角放着用筐子装的硝石,木炭,硫磺等物,另一边则是几个炉子,里面正熬着硝石,几个匠人各自忙碌着。 同前面两个作坊一样,这里的匠人看到云桑落一行人,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了过来,夜风忙开口让他们继续忙碌。 “这里制作的是?”顾砚尘看了一圈没看到成品,转头问云桑落。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看了夜风一眼, 夜风会意,拱拱手,转身去了后面。 不一会儿,和一个匠人一起抬着一筐黑乎乎还带着引线的圆球出来了。 “这是什么?” 其实顾砚尘看到墙角那些东西,和圆球上的引线,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得猜测。 “火药。”云桑落道,“这是改良后的,威力巨大,也可以叫炸弹,夜风他们试验过了,炸山,炸死成年黑熊都不是问题。” 其实姜国现在已经有火药了,不过威力并不大,除了烟花爆竹的制作,其他用途暂时还没开发,威力也还达不到。 她现在让人做的这些,是能炸死人的。 听到云桑落的话,顾砚尘由衷感叹,“这可是好东西啊!” 这东西要是用在战争中,简直事半功倍。 云桑落也是这样想的,她让人做这个的初衷也是将其用于战争。 姜国地理位置优越,在周边诸国看来就是一块大肥肉,谁都想来咬一口,所以边境一直骚扰不断。 刚刚击退戎狄,平定了西北,现在南疆那边又起了乱子,虽然两国还没正式开战,但是照目前的架势,开战是早晚的事。 现在姜国能领兵作战的将军并不多,不出意外的话这事最后只会落到云贺亭身上。 领兵 作战是云贺亭的强项,现在顾砚尘也是他们阵营的人,有他在,后续补给不会有问题,也没有人能暗中使绊子,所以,平定南境不是问题。 但是肯定避免不了伤亡,有了这些威力巨大的火药,能大.大降低他们的伤亡,同时也能震慑其他国家。 再有就是南疆会用蛊,用毒,会利用蛇,虫,之类的来攻击,姜国在这上面吃过很多亏,很多士兵死在那些虫蛇的攻击下。 不过有了火药,以后就不用担心了。 几个火药炮弹扔下去,管它蛇也好,虫也好,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全部都给它炸成碎渣渣。 前世也是在和南疆一战中姜国用了火药,南疆惨败,他们花了巨大精力培养的那些毒蛇,毒虫几乎全军覆没,反正到她死的时候都没有恢复一点。 和南疆一战之后,姜国的边境前所未有的平静。 因为改良的火药方子是姜雪宁拿出来的,所以地位也因此稳固如泰山。 火药,玻璃,肥皂,这三样东西可以说是前世姜雪宁赢得美名,赚得金钱,稳固地位的东西。 这一世,她将这三样她倚仗的东西都拿走,她倒是要看看,她姜雪宁要如何美名天下! “这些东西,你打算如何?” 第131章 把她拉下神坛 这种改良的火药的威力云桑落前世是见过的,不过她让人做出来的这些她只听夜风在信中说过,还没亲眼见过,便让人拿了一个去了山谷后面之前夜风他们试验的地方。 她想亲自验证一下,顺便也让顾砚尘亲眼看一下。 毕竟百闻不如一见! 说得再好,再形象,没有亲眼见过,他也是不能具体感受的。 事实确实如此,虽然顾砚尘已经从云桑落的口中对这个所谓的改良火药有了大概的想象,但是亲眼看到它把一块马车大小的石头炸碎的时候,眼中还是忍不住闪过震惊之色。 “这些东西,你打算如何?”顾砚尘从远处那堆碎石块上收回目光问云桑落。 其实这些东西,不管是香皂还是玻璃,亦或者是这些改良后的火药,有将军府在,她都是可以自行处理的。 火药给云贺亭,让给作战用。 云贺亭是将军,为了御敌召集能人异士,用尽办法,做出比现在市面上威力大的火药也在情理之中。 至于香皂和玻璃,直接放在将军府名下的商铺售卖即可,至于来路,归到云贺亭身上即可。 天顺帝当初赏赐了云贺亭不少商铺,其中就有卖胭脂水粉和首饰的,庄子也有。 虽然当初天顺帝制给了铺子,生 产的作坊和匠人并没有给。 但是以将军府现在的势头,愿意卖好的人很多,想要自己弄个作坊,并不是什么难事,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高难度的事。 这香皂和玻璃就说是云贺亭在边关的时候从胡商手中看到的,随便编个理由,比如救命之恩什么的,得到了方子,现在有条件便让人试着做了,完全是说得过去的。 至于真假,谁能去考证? 再者,云贺亭现在可是一品大将军,风头正盛,谁活腻了在这种事上去质疑他,跟他过不去? 如果不想让人知道与将军府有关,大可以新买几个和将军府无关的商铺,或者找信得过的商户合作,由少到多的售卖,市场慢慢打开,大家也就认识了,这两样东西都是实用的,不会愁卖。 但是她却带自己来看,说明她另外有打算。 云桑落也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我知道你的产业好些地方都有,手下还有运作成熟的商行,我想让你商铺来卖这些东西,但是先不要传入京城。” 她做这些东西,最主要的目的是打姜雪宁的脸,把她拉下神坛,其次才是赚钱。 所以她不能太早让姜雪宁发现,不然她不做了,戏就不好看了。 从其他地方开始售卖,时机差不多了再让 它们在京城出现,是最好的。 但是目前将军府的产业只在京城,按她的计划就只能在外面买新的铺子或者找别人合作。 选合适的地方,买合适的铺子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办好的,而且她现在手中事情也多,分身乏术。 那就只能找人合作了。 而顾砚尘,无疑就是目前最好的人选。 他们目标一致,人品也没问题,最重要的是,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无人敢置喙他,还有,姜雪宁很怕他。 届时姜雪宁若是拿出来,他只要说一句,他手下的铺子早有售卖,姜雪宁的想法就能成空,颜面尽失,甚至能身败名裂。 并且她一句话都不敢说! 找别人,她还要查一下对方的底细,考察一下等等,麻烦,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 而且想要达到这种效果,也还是要找个机会让他知道的。 所以,不如干脆直接找他合作。 省心又省力! “好。” 顾砚尘是聪明人,云桑落一说他就知道了她的用意,爽应了下来。 “我让铁衣去安排。” 听到他的话,云桑落的心放了下来,朝他颔首道谢,“多谢。” 云桑落的语气里没了往日的客气,顾砚尘很满意,不过还是说了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 说完没等她开口,又道:“可还有别的要求?” 闻言,云桑落看了一眼制作玻璃和香皂的作坊,“这个地方交通不方便,香皂和玻璃,找个合适的地方重新建作坊吧。” 这个地方隐秘,她主要是用来做火药的,毕竟这东西太过厉害,还是藏着一点好。 之所以把香皂和玻璃的作坊也设在这里,一是那时候她手里没有合适的地方,二是她手中没有那么多人,设在这里方便管理。 现在有了顾砚尘这个手中不缺地方也不缺人的合作对象,加上东西也该上市了,所以也是时候搬出去了。 “好。” 顾砚尘也觉得把这两个作坊搬出去比较合适,直接应下。 “嗯,那个......” 云桑落刚想说点儿什么,突然想到前世姜雪宁还做过的几样东西,便说了句:“等我一下。” 然后脚步匆匆地朝烧制玻璃的作坊走去。 顾砚尘不明所以,提步跟了过去。 云桑落到了玻璃作坊后,找里面的找里面的工匠师傅要了笔墨和纸,然后埋头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暗黄色的草纸上就出现了几个形状大小不一的东西。 云桑落的画工一般,不过物品该有的形状都是有了的。 “这些是?”顾砚尘 见云桑落放下了笔开口问道。 云桑落拿起纸张,吹了吹上面的墨迹,指着其中一个图案,跟他介绍:“这是牙刷,刷牙用的,配合牙粉或者牙膏用能很好的清洁牙齿。” 牙粉这种东西顾砚尘并不陌生,他从小就有用,是太医用各种草药调配的,洁牙保护口腔的效果很好,但是相应的,价格也很贵,别说老百姓了,家里没有别的营收的官员也用不起。 想到这里,将自己的担忧说出:“牙粉昂贵,一般人怕是用不起。” 云桑落摆摆手,“不必担心,我有简易的方子,价格贵不了,一会儿我口述你写,然后和着这些一起让人去做。” 倒不是她不会写字,而是顾砚尘写字又快又好看,这方子要拿出去的,她就不献丑了。 如此,顾砚尘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听她介绍其他的东西。 待云桑落介绍完,把她说的牙膏方子写下来,然后又应她的要求把她方才画的那些东西全部重新画了一遍。 一切做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山路难行,夜路难走,为了安全考虑,几人只能在谷中住一晚。 只是这住的地方成了问题。 虽然当初修建房屋的时候考虑到需要的匠人多,多建了几间,不过现下也只有一间空余。 第132章 蹬鼻子上脸 夜清和夜澜可以去跟夜风挤一挤,铁衣和无殇随便找个地方搭一下就行。 就只剩下顾砚尘和云桑落。 顾砚尘自然不会让云桑落没有地方睡,很自觉地把屋子让给她。 而云桑落考虑到他最近身体不好,奔波了一天也需要好好休息,让他去睡屋子,她去跟夜清他们挤一挤。 顾砚尘不愿意,说是人太多了她没法休息,坚持要让她睡那间空着的屋子。 云桑落本是不想管他愿不愿意的,毕竟这是她自己的事,但是想想,如果她去了,夜清她们肯定会把床让给她,并且姐妹几个也不能好好聊天,便作罢。 其实她随便找个地方凑合一晚也是可以的,毕竟跟前世她出任务休息的地方比,这里已经很好了,她也不是娇气的人。 顾砚尘不同意,说是她只要不回屋子睡,就她去哪儿他跟着去哪儿。 但是她自己去睡,让顾砚尘在外面,她又觉得良心过不去。 无奈之下,云桑落只能提出两人一起睡屋子里。 打个地铺,或者用桌椅搭起来将就睡一下,都是比在外面要舒服的。 这样的好事顾砚尘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并且生怕云桑落反 悔似的,她的话音才落,说了句,“既然未来夫人要求,那玄酒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然后就率先提步进了屋子。 藏在暗处的铁衣看到自家主子进了屋,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句:真黑! 明明自己一开始就想和人家云姑娘住一个屋,但是就是不明说,非要拐弯抹角地让人云姑娘开口。 凌盟主和张公子说他心眼子比筛子上的孔还多果然没错! 这边铁衣在心中不断吐槽,凌一边云桑落看着顾砚尘那迫不及待的样子,才后知后觉中了他的圈套。 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后悔已来不及了。 “怎么不进来?时辰不早了,休息了。”顾砚尘见云桑落站在门口迟迟没动,催促了一句。 说完见云桑落还是站在那里没动,并且看他的眼神还有些复杂,眼帘向下垂了垂,声音也低了几分。 “桑落是后悔了吗?没关系的,我出去。” 说着就提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刚好一阵夜风吹来,顾砚尘适时咳嗽了两声。 装柔弱,卖惨都用上了。 铁衣表示没眼看,真的没眼看。 而云桑落,看到他这样哪里还开得了口说自己后悔了,更别 说她本也没打算说。 她知道他是装的,是故意以退为进,故意惹她心疼,但是他这几天身体不好是事实,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山间的夜晚更是寒凉,她又怎么可能让他在外面吹冷风呢。 又一阵风吹来,云桑落不自觉地拢了拢衣服,然后收起思绪朝屋内走去。 “进屋,睡觉。” “好的。” 顾砚尘听话转身,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这屋子建的时候是为了给来这里做活的工人住的,自然简陋至极,只有一张床和一个简单的木板钉成的柜子,还有一张八仙桌。 八仙桌配了两条长凳子,凑在一起可以躺。 这种睡法云桑落并不陌生,所以进屋之后看了屋内一圈就开始分配:“你睡床,我睡这里。” 听着她自然而然的语气,顾砚尘笑了,“桑落,你对我到底有什么误解?” 让自己未来的夫人睡凳子,自己睡床,这是男人做的事吗? 做出这种事,还是个男人吗? 云桑落做出这个安排只是出于他的身体考虑,并未想其他,所以顾砚尘这话问得她有些懵。 顾砚尘见她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薄唇动了动,“我一个大 男人......” 一听这话,云桑落就懂了,不赞同的哎呀一声,“男人怎么了,男人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一样会痛会累,你现在是病人,理应得到照顾。”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是顾砚尘觉得自己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她这番话他听着还是很开心的,弯了弯唇角,“我就当是桑落心疼我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云桑落对顾砚尘也有了许多了解,知道这个时候否认会让他更来劲儿,进而说更多撩拨暧昧的话。 所以大方承认:“对啊,心疼你。” 说着故意顿了顿,“我这刚跟你合作,还指望你赚大钱,还有在京城也还需要仰仗首辅大人的威严,怎么能不心疼你呢?” “所以,你就乖乖睡床吧。” 说着就动手把两条长凳拼在一起,然后就作势要往上躺。 顾砚尘怎会让她如愿,在她刚刚弯身之际,便一把把她捞住,然后手臂微微用力,把她带到了自己的怀里,低眉与她平视,嗓音低沉,“如果我不乖呢?” 云桑落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这招,没有防备,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他紧固在了怀里,还凑那样近 跟她说话。 热气扑撒了一脸,两人现在的姿势又暧昧,云桑落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不过理智还是有的。 别过头轻哼一声,“不乖就出去,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看着她傲娇羞赧的样子,顾砚尘胸腔里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桑落舍得吗?”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云桑落指了指门口,“有本事你放开我出去,你看看我会不会拦你。” 顾砚尘相信现在这种情况她是真的不会拦,并且他出去了就别想再进来,自然不可能放开她,相反还紧了紧搂着她的手。 云桑落也没真想让他出去,见他如此,轻叹一声推了推他,“好了,你这几天身体不好,赶紧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回京。” 这种带着些许无奈的关心顾砚尘很是受用,证明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大,她对自己的喜欢也越来越多,于是趁机蹬鼻子上脸: “那桑落亲我一下。” 听到这话,云桑落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他深邃炽热的眼眸,别开眼,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不要得寸进......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砚尘低头堵住了嘴。 第133章 你若觉得吃亏我让你亲回来 云桑落怎么也没想到顾砚尘会来这一招,霎时间眼睛都瞪大了,脑子也空白了那么一瞬,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抬手正要推他,顾砚尘却先一步离开了她的唇瓣,然后看着她要“吃人”的美眸,语气愉悦地吐出两个字:“真甜。” 本来突然被亲就已经让云桑落害羞了,现在又听到他这样说直接羞红了整张脸。 “你......登徒子!” 看到她整张脸羞红,说话也变得不利索,顾砚尘的心情更好了,轻轻一笑: “亲自己未来夫人怎么能叫登徒子呢?” 闻言,云桑落下意识反驳:“什么未来夫人,你再说你......” “这可是桑落自己承认,这才过去一天,桑落难道就忘了吗?”顾砚尘含笑打断她。 顿了顿,见她没说话又道:“看来桑落真的是忘了,不过没关系,我记得就行了。” “昨天在县城的时候,我将你以主母的身份介绍给马季他们,你让我加上未来加几个字......” 这话成功把云桑落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马季他们是顾砚尘的下属,他们的主母自然就是他的夫人。 昨天她那样说本来是让他别乱说话惹 她尴尬的,没想到今天却成了堵自己的话。 还真是...... 见她神色变来去,顾砚尘知道她已经想起来了,不过还是笑着问了一句: “怎么样,夫人想起来了吗?” 说完,像是刚反应回来一般,“哦,不对,是未来夫人。” 看着面前笑得像一只偷腥成功的猫一样的男人,云桑落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 毕竟他这人惯会蹬鼻子上脸,而且她才刚刚体验过。 拍开他揽着自己的手,准备去睡觉,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一个声音: 为什么每次被调戏的都是她?为什么每次这种事情都是顾砚尘占主导? 她就不能主导一次吗? 对啊,为什么每次被调戏的都是她?她也可以调戏顾砚尘不是吗? 这样想着,云桑落把迈出去的步子重新收了回来。 然后,在顾砚尘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抬手攀上他的脖颈。 顾砚尘心中疑惑更甚,正想开口,她娇俏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紧接着,一股温润的触感从唇上传来。 顾砚尘直接呆愣住,眼里尽是不可置信。 云桑落吻他了?! 云桑落主动吻了他! 云桑落竟然主动吻他了! 这是 顾砚尘做梦都不敢想的,但是怀中的软玉温香和唇上真实的触感又在提醒着他。 这是真的! 比珍珠还真! 确定这个事实,顾砚尘眼里的不可置信变成了欣喜,最后又变成了狂喜。 “桑......桑落......” 幸福来得太突然,顾砚尘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颤意。 他的反应云桑落很满意,本想到此为止,免得翻车,但是一想,机会难得,唇上又微微加了些力度。 然后,在顾砚尘欲有所动作的时候,迅速抽身离开他的怀抱闪身到一旁。 一瞬间的功夫,怀里的软玉温香没了,唇上的香甜娇软也没了,顾砚尘哪里愿意。 看了一旁一眼满眼狡黠的人儿,和她娇艳的红唇,眼神暗了暗,用指腹摩擦了一下嘴唇,抬步朝她走去。 这样的顾砚尘看起来好危险,云桑落想也没想就往门口走去。 然而,第二步还没落下,人就被顾砚尘带到了怀里,然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就被他扣住后脑勺,低头封住了唇。 不同于刚才的浅尝即止,这次的吻深沉而不失温柔,顾砚尘一点一点探索着她的唇间,开始还有一点生疏,不过不多一会儿就 熟练了。 好看的唇瓣在她的娇唇上辗转研磨,沉醉般的品尝着她的香甜,似要把她拆吃入腹一样。 “顾......嗯......” 云桑落用了好大的力气才挣开些许,想说话,却不想刚开口,就被他再次堵住了嘴,并且因为自己张口,给了他进一步探索的机会...... 唇舌交缠间,云桑落的身子开始慢慢放松,等到顾砚尘放开她的时候,她的身子已经变得娇软,脑子也有些晕乎乎的,不过理智还是在的。 用仅存的理智和力气推开他,狠狠剜了他一眼。 云桑落不知道的是,现在脸颊布满红晕,气息紊乱,张着檀口用力呼气的她,这一眼不但没有半分威慑力,反而多了几分让人难以把持的娇媚。 睫羽轻轻扇动,唇瓣红肿,覆着一层薄薄的水光,潋滟至极,看得顾砚尘眼神又是一暗。 不过他也知道,不能再来了,不然下一次就不知道要是猴年马月了。 美味需要慢慢品尝,细水才能长流。 看着面前娇羞又气恼的人儿,顾砚尘心情很好的低笑出了声。 顾砚尘这一笑,云桑落更气恼了,又狠狠剜了他一眼,“无耻!” 其 实云桑落是想踹他一脚的,但是这事儿是自己的起的头,是她自己先玩火,又把抬起的脚放了回去。 顾砚尘见状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桑落,你再这样看我,我可就忍不住了。” 说着目光特意在她的唇上停留了几许,“还有,这可是你主动的,我不过是回应你一下而已,怎么会叫无耻呢?” 回应一下!而已! 这只是回应一下而已? 云桑落惊叹于他的无耻和厚颜,但是这事儿是自己挑的头,说也没法说,只好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转过身不看他。 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就是了。 她本来只是想让顾砚尘也尝一尝被调戏的滋味,却不想调戏是调戏成了,却也差点儿羊入虎口。 关键她没理说! 她刚刚是脑抽了吗,不然怎么会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 她明明知道顾砚尘是个无赖...... 云桑落越想越气恼,忍不住跺了一下脚。 顾砚尘见状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提步走到她跟前,低头轻哄:“好了,不生气了,方才是我孟浪了些,你要是觉得吃亏,我让你亲回来。” “我保证不反抗。” 第134章 看日出 你要是觉得吃亏,我让你亲回来!好保证不反抗!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好像他多吃亏似的! 云桑落总是忍不住嗔骂了句:“顾砚尘,你还能再不要脸一点吗?” 顾砚尘笑笑,朝她凑近了几分,低低开口:“如果桑落不生气,是可以的。” “......” 云桑落无语凝噎。 她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每次被调戏得脸红心跳的人都是她,每次主导这些事情的都是顾砚尘。 不是因为他是男的,她是女的,而是因为他脸皮够厚又无赖! 顾砚尘见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怕再继续真把她惹恼,收起脸上的戏谑,“好了,不逗你了,睡觉吧。” 说着走到她方才拼好的两条长凳上闭眼打坐。 长凳长度不够,顾砚尘这个身高哪怕是屈着腿也是不够躺的,这也是云桑落刚才选择睡长凳的原因之一。 不过目前这情况,他是不可能来睡床了。 云桑落盯着他看了看些许,眨眼敛去眸中的神色,转身走到床边脱鞋上床和衣躺下。 蜡烛燃烧尽,万物归于沉寂,云桑落慢慢陷入梦乡。 察觉到床上之人绵长平稳的呼吸声,顾砚尘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 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儿,心中的某块空缺被填得满满得,嘴角不自觉牵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顾砚尘像是看不够似的,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 一直到床上的人儿传来一声嘤咛,才恍然回神。 以为是她有所察觉,顾砚尘忙闭上眼睛,却不想,床上的人儿只是翻了个身,就继续梦周公去了。 确定她不会醒来,顾砚尘再次睁开眼睛...... 翌日。 天色微亮,云桑落在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中醒来,屋内已经没有了顾砚尘的身影。 下床穿鞋开门出去,站在门口看了一圈,还是没看到顾砚尘,铁衣也不在。 至于无殇,他武功太高,除非他主动露面,不然她是察觉不到他在或者不在的。 云桑落正想唤唤看他在不在,然后问问他顾砚尘去哪里了,都准备开口了,又看到夜清端着水过来,于是转而她:“看到顾首辅了吗?” 夜清摇摇头,“没有,奴婢天色还没亮的时候就起来了,一直没看到过首辅大人。” 云桑落觉得有些奇怪,快速地洗漱完,准确去找一下,顾砚尘却在此时带着一身清霜回来了。 “你醒了?”看到云桑落,顾砚尘快步 走了过来,方才还冷冽的眉眼间也染上了点点温柔。 夜清行了一礼,自觉退下。 “一大早你去哪里了?”云桑落把他上下看了看问。 顾砚尘没回答,只是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说完没等云桑落说话,便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快步往东边的山坡走去,弄得云桑落一头雾水。 “做什么去啊?” 顾砚尘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神神秘秘的。”云桑落忍不住吐槽。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个山坡下,云桑落看了环顾了四周一圈正要开口,顾砚尘就揽住了她的腰,然后足尖轻点跃起,几个借力间,到了山顶。 “来这里做......”什么...... 云桑落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火红的圆球自远处的天边迸发而出,然后缓缓升起。 竟是带她来看日出! 天空万里无云,确实是个看日出的好天气。 说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云桑落都没有好好看过一次日出,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美。 看着缓缓天边缓缓升起的红日,云桑落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刚学的一首诗: 晨起山头看日出,朝霞万里绕岚扶。日出东方踏青去,云卷 云舒伴路走。 后面还有好几句,不过她记不得了。 正想问问顾砚尘,耳边却先一步出来他低沉磁性的声音: “怎么样?喜不喜欢?” 顾砚尘侧脸看她,眼里柔情四溢。 云桑落点点头,“喜欢,谢谢首......” 下意识想称呼他首辅大人,话说到一半,云桑落觉得不妥,又急忙闭了嘴。 顾砚尘满意地弯了弯唇角,薄唇轻动,吐出两个字:“玄酒。” 说完见她好似没反应,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呢喃轻语:“桑落,唤我玄酒。” 云桑落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矫情,在他温柔又充满期待的目光中轻启朱唇: “玄酒。” 顾砚尘很满意,嘴角眉眼皆是笑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桑落,我很欢喜。” 云桑落浅浅一笑,抬眸和他四目相对,轻声说了三个字:“我也是。” 和他在一起,她也欢喜。 面前的人儿笑容清浅,漆黑晶亮的眸子里全是他的身影,又听得她说欢喜,顾砚尘终是没忍住,低头攫住了她的红唇。 “唔......嗯~”云桑落嘤咛一声,犹豫了片刻抬手环上他的脖颈。 她的这一举动,让顾砚尘滞 了一瞬,眸光闪了闪,然后变得炽热无比,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交缠,顾砚尘动温柔又霸道,目光深情又炽热,云桑落被他看得很不好意思,逃避似的闭上眼睛。 却不想,这样反而让顾砚尘更想欺负她。 所以,一直到把她吻得气喘吁吁,整个人软成一滩春水靠在他的怀里,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都没说话,静静相拥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温馨。 等到云桑落缓和过来,太阳已经完全升起,开始有了热意。 “我们下去吧?”顾砚尘看了看山下道。 云桑落嗯了一声,闭上眼睛狠狠吸了几口山顶格外清新的空气,然后和他一起下了山。 回到山谷,夜清她们已经做好了早饭,吃过之后,云桑落交代了夜风一些事情之后就和顾砚尘一起带着人离开了。 顾砚尘本是想着现在两人之间气氛正好,带她在附近玩一下再回去的,但是时间不允许,又只好径直回京。 本来一路顺利,两人的感情这几天也增进了不少,还喝到了汤,顾砚尘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只可惜,刚回到京城,就碰到云桑落的赐婚对象——林秋铭! 第135章 林秋铭的算计 回来的路上因为不赶时间,顾砚尘为了云桑落舒服一些,特意让人安排了马车,然后自己也以身体不爽利的缘由跟着坐了进去。 将军府的门房不认识马车,不过他们看到夜清和夜澜,也就知道了马车里的人是云桑落,忙走了下来。 “小姐回来了?” 彼时的林秋铭带着礼品正欲进将军府的大门,听到门房的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路边那辆刚停下的马车。 一般情况下,云桑落若是坐车回府,都是在大门口下车走进去的,但是今天顾砚尘在,将军府门口又有林秋铭这么个不速之客在,就只能让人直接把马车赶到府里。 这厢林秋铭都做好了跟云桑落打招呼的准备,连要说什么,怎么笑,要做些什么动作都想好了,还特意正了正衣冠,却不想,云桑落的马车只是在门口停了下,跟门房说了几句话就又走了。 林秋铭懵了,见方才下去给云桑落见礼的门房回来,客气询问:“敢问小哥,那马车是贵府小姐的吗?” 门房点点点头,“是我们大小姐的。” 林秋铭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那她为何走了?” 他知道将军府对这桩赐婚 是不满意的,毕竟他们林家虽然是侯府,现在看着也还行,但是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而将军府势头正猛,加上他又不是嫡长子,以后侯府都轮不到他来继承。 还有,他跟云贺亭一般年纪,云贺亭已经凭借自己的本事,成了一品威武大将军,天子红人,而他,不管在哪方面都没有特别大的建树。 他若是云贺亭也看不上他。 可是他很需要将军府这个助力。 所以只能从云桑落身上下手,只要让她喜欢上他,对自己死心塌地,那云贺亭就算再看不上他,也会为了云桑落而帮他。 所以,他今天将军府拜访,主要就是想见见云桑落。 如果云桑落不在府中,这一趟来的意义就少了一半了。 将军府的门房不知道林秋铭心中的小九九,见他如此态度,也客气道:“啊,是这样的,林公子,我们小姐路上吹了风,身体有些不适,所以便直接坐车进府了。” 将军府的正门有台阶,所以马车要么是走侧门,要么是走后门。 听到这话,林秋铭放心了些,不过面上却是一副关心的模样:“吹了风,可严重?” “这个小的不知。”门房道。 这个回答林秋铭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客气道谢:“多谢小哥,那林某这厢先进去了。” 说完朝门房微微颔首,带着小厮提着东西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林秋铭跟门房询问云桑落的情况,对门房客气有礼,这一切,都是为了留个好印象,把自己谦逊懂礼,对云桑落这个未婚妻上心的风声传出去。 若是以后云桑落对他不搭理,或者态度不好,别人就只会说她不识好歹,没有教养。 届时他再站出来维护她,她必然对自己死心塌地,而他也会留下重情重义的名声...... 林秋铭的想法很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 将军府的门房是跟着云贺亭上过战场,由云贺亭一手带出来的,对云贺亭忠心,也得他的信任,只是因为落了残疾,不能再留在军中,老家也没有了人,云贺亭便把他们安排来将军府做事。 一来他们有事情干,有收入,这活也不累,二来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三来他们比外面买的小厮靠谱。 所以,他们是知道云贺亭对林秋铭的态度的,一开始就对他没有什么好印象,方才对他客气,也不过是不想失了将军府的体面, 以及伸手不打笑脸人。 今日将军府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传出去,就连他们,也只是过过耳,但凡跟别人说一个字,算他们输! 林秋铭今日来是递过拜帖的,所以很顺利地见到了云父云母和云贺亭。 对于云父云母这对泥腿子出身,大字不识的粗俗夫妻,林秋铭其实是看不上的,但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还是装出一副温和有礼,谦逊大方的模样,谈话间不着痕迹地恭维着二人。 如此,云父云母就算不喜欢他,也只能笑脸相待。 只是这样让二人甚是难受。 还好云贺亭看出两人的不自在,没多一会儿找理由把两人支走了。 偌大的花厅便只剩下林秋铭和云贺亭。 云贺亭本就不是话多之人,加上对林秋铭没有好感,就更加不想说话了。 所以,林秋铭绞尽脑汁找话题,得到的也只是云贺亭不咸不淡的回答,能一个字回答的,绝对不会说两个字。 终于,在几次找话题都尴尬收场之后,林秋铭也聊不下去了,但是又不甘心就这样离开,便委婉地问了能不能见一见云桑落。 云贺亭当然不会让他见,以闺阁女子不宜随 便见外男为由给拒绝了。 其实姜国民风相对开放,加上林秋铭和云桑落已经被赐婚,算是有婚约在身,是可以见的。 而林秋铭特意上门拜访,想见上一面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只要不是要求两人单独相处。 云贺亭说完也觉得不妥,又加了一个云桑落吹了风身体不适的理由。 如此,林秋铭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起身告辞。 当然,临走前没忘记让云贺亭替他转达对云桑落的关心,还说他改日再来看望。 今天放林秋铭进来已经是迫不得已,毕竟他和云桑落是皇帝赐婚,他上门拜访不让进的话就是对赐婚不满,对皇上有意见。 但是这种事情有一次就够了,第二次,第三次,就别想了。 “本将军事务繁忙,家妹身体向来不好,这一病恐怕要将养好些日子,家父家母不擅长这些。”云贺亭淡淡道。 言下之意就是没事别瞎来,没人招待! 面对云贺亭这委婉又直接的拒绝,还有半点儿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态度,林秋铭觉得很是难堪,心中暗恨,不过还是强撑着笑容跟他道别。 与此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从云桑落身上下手的决心。 第136章 废物 落听轩。 云桑落看着喝了两盏茶还没有半点儿要走的意思的某人,有些无奈。 “天色已经不早了,首辅大人还不打算回去吗?” “不着急。”顾砚尘手法娴熟地泡着茶,“桑落这里的茶不错,再喝两杯。” 听到这话,云桑落无语地看了一眼他手边装着普通茶的茶罐。 她从小喝的是白水,多喝茶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也不像顾砚尘这样有闲情逸致品茶,对茶没有什么要求,所以她这里的茶只是一些品质稍好的普通茶。 但是顾砚尘不一样,他从小矜贵,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哪怕天阙亡国后去月空山那些年,日子也没有苦过,所以对这些还是讲究的。 以前在月空山不知道,反正现在首辅府里的茶,不是虎夷山大红袍就是金瓜贡茶或者明前龙井这些喝一口都跟直接吃金子似的好茶。 她这里的茶,不夸张的说,在此之前他可能都没有正眼瞧过,甚至都没见过。 没办法,这种普通的东西,实在是不配送到尊贵的首辅大人面前。 现在他说她这里的茶好喝,云桑落表示听不了一点。 “想赖着等吃晚饭就直说,扯什么茶好喝不好喝的,将军府还会有人赶你不成?” “ 呵呵呵~” 看着对面故作嫌弃,眉眼带笑的人儿,顾砚尘愉悦地轻笑出声。 云桑落这里的味道确实一般,跟他平日里喝的完全没法比,但是只要是她给的,就是最好的,他就喜欢。 “笑什么?”云桑落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难道我说错了?” 顾砚尘确实想在将军府蹭饭,一来这样可以跟她多待一会儿,二来将军府更有人气和家的感觉。 不过今天他还有别的事,就只能想想了。 “既然桑落如此想与我一同用膳,那我明晚再过来。” “谁想了,顾砚尘你要不要这么.....”自恋...... 话说到一半,云桑落突然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你今天不在将军府吃饭?” 顾砚尘轻轻颔首,正好茶泡好,倒了了一杯递放到她面前。 这倒让云桑落有些诧异,这么顺其自然的机会,顾砚尘居然不留下来吃饭,这可不像他的行事风格。 所以他这是有事? 云桑落端起茶抿了一口,“有事要去处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茶好像比之前丫鬟泡的要好喝上许多。 又喝了两口,一整杯喝完后,确定确实比之前喝的要好喝上许多,云 桑落怀疑是换了茶,但是拿过茶罐一看,茶还是那些茶。 最后只能归功于顾砚尘的泡茶技术比较好。 她不懂茶,但是懂做菜,同样一道菜,同样的做法,但是不同的人做出来,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泡茶应该也是同理。 顾砚尘见她喜欢喝,嗯了一声,拿起茶壶给又给她添了些。 “那你还在这里喝茶?” 能让顾砚尘在这种情况下放弃吃饭去处理的事情,肯定十分重要,但是他现在又起气定神闲地坐在这里喝茶,让人觉得很是奇怪。 顾砚尘看着她不解的样子轻轻笑笑,“还不到时间。” 云桑落更加疑惑了,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事,但是看他不想多说的样子,也就没问,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对坐品茶。 气氛安静不尴尬,还透着几分温馨。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铁衣来了。 墨影发大财~: 只见他先是朝二人拱手行了一礼,然后看着顾砚尘道: “主子,可以了。” 顾砚尘抬抬手,示意他先下去,端起刚倒好的茶吹了吹,抿了一口,对云桑落道: “我先走了,这两天你都没休息好,吃了饭早些休息。” 说罢放下茶杯起身,拿出面具戴上,又拍了拍衣摆上的褶 皱。 云桑落见他戴上面具,便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情不简单,起身走到他面前叮嘱:“注意安全。” “别担心,不是去做什么危险的事。”顾砚尘说着趁她不注意低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我明天再来看你。” 云桑落点点头,送他出了落听轩。 将军府的后巷。 铁衣赶着马车等在那里,顾砚尘上车坐好走说了一声,“走。”便扯了扯缰绳,驾着马车缓缓离开。 不过去的却不是首辅府的方向。 与安定侯府相距一条街的成安巷巷口,一身酒气的林秋铭带着小厮从巷子里走出来,像往常那样右拐,却险些撞上一匹站在那里的马。 马儿似乎被惊到,猛地抬起头,鼻子快速地抽动了几下,发出一声响亮的喷鼻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林秋铭下意识往后退,脚步凌乱之下跌倒在地。 屁股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林秋铭疼得龇牙咧嘴,一边撑着地面起身一边骂了两句粗话。 马车里的顾砚尘看到这一幕,冷哼一声吐出两个字:“废物!” 声音不大,但是此刻四周漆黑无人,方才被惊到的马儿此刻也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所以这显得格外清晰。 林秋铭这才注 意到巷子口停着的是一辆马车,酒都吓醒了一半。 漆黑的夜晚,寂静无人的街道,这样一辆大.大剌剌地停在那里,还没有人驾驶,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诡异。 林秋铭向来怕死,所以想也没,转头就跑。 只是他还没跑两步,一柄泛着寒光的剑就架在了脖子上,转头一看,一个黑衣蒙面的人正冷冷看着他。 这下林秋铭剩下的一半酒也醒了,二话不说至极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他的小厮也被吓得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个男人怂成这样,铁衣最是看不起,连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把小厮打晕,然后拎着林秋铭的衣领,把他拽到马车旁,然后朝他的腿弯处踹了一脚,让他面朝马车跪着,朝马车拱拱手。 “主子,人带来了。” 林秋铭大着胆子朝马车的车窗看去,想看看到底是谁要跟他过不去,或者说是想要他做什么,与此同时在脑海里快速想着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过人。 然而,过了好半天,马车内的人都没有半点儿动静,刚刚带他过来的黑衣人也静静地站在那里,不言不语,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手里的长剑在夜色下泛着危险的寒光。 第137章 去退了你与将军府小姐的婚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林秋铭心中的惶恐一层一层堆积,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滚落,想跑,但是他也清楚,他根本跑不掉,甚至逃跑还会激怒马车里的人,然后直接把他杀掉。 不过对方没有直接杀了他,也没有对他进行身体上的折磨,说明对方并不想要他的命。 思及此,林秋铭微微松了口气,几乎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斟酌了一下抬头看着马车的车窗处:“不知好汉有何指教?” 他一向谨言慎行,小心翼翼,连想争权夺利的心思都不敢露出半点,十分确定没有得罪过人,至少这两年是没有的。 所以对方不可能是来找他寻仇,可能是想要他做什么事。 毕竟若是寻仇,以对方的能力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杀了他,并且只需要派外面这人来即可,马车里的人完全没必要来。 林秋铭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心中的害怕又少了两分。 只要不要他的命,一切都好说。 只要活着,再难的事都是有解决的希望和可能的。 林秋铭信心满满地等着车内的人开口,却不,等了好半天,车内的人还是没有动静,刚刚放下一些的心又重新提了起 来,也不敢再开口。 终于,在林秋铭快要跪不住的时候,马车内的人伸手挑了挑车帘。 林秋铭想要看看到底是谁,但是帘子只掀到一半便没有动了,然后下意识想偏头看看,眼前寒光一闪,那柄不久前才架过他的脖子的剑又重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老实一点,不然老子现在就送你下去见你的太爷爷!”铁衣语气冰冷,说完手腕微微用力,手中削铁如泥的剑就划破了林秋铭的皮肤。 林秋铭以为铁衣只是吓唬他,谁知道随着一阵轻微的刺痛,一股温热的液体就顺着他的脖子流了下来。 这下林秋铭慌了,连血也顾不上擦,朝着马车哐哐磕头,“不知道小人哪里得罪了大侠,还请大侠大人有大量,饶了小人这一次。” “只要大侠愿意放过小人,小人愿意奉上白银千两。” 他先想看看对方是谁,但是又不敢,只能低着头。 顾砚尘没着急开口,只是透过窗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一股无形的威压扑面而来,林秋铭的额头再次冒出汗珠,跪在地上的双腿也止不住地发抖。 见他这副模样,顾砚尘失了兴趣,淡淡收回目光,冷呵一声 : “白银千两?” 林秋铭以为他是不满意这个价格,急忙改口:“黄金,黄金,只要大侠能饶我一命,我愿意奉上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 顾砚尘啧啧两声,“看来安定侯对你这个小儿子比想象中要好啊。” 黄金千两说得如此轻松,说明说手中钱财很宽裕,哪怕是没有说是毛毛雨那么夸张,但是他能如此爽快的说出来,证明这点儿钱对他来说无伤大雅,起码伤不了筋骨。 林秋铭的母亲钱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家中不富,还是不受待见的庶女,她爹清高,所以哪怕她是去给安定侯做妾,也没想着要讨好一下她,让她以后帮衬一下家里,甚至连装一下父慈女孝都没有,连嫁妆都只是给了两台做面子的,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所以,林秋铭和他的母亲用的每一文钱,都是安定侯给的。 安定侯府早已不复当年荣光,府中超过三分之二的进项是嫡妻的嫁妆,而那些产业现在已经被林秋远紧紧的握在手中。 可以说,安定侯自己的日子虽然还不到紧巴巴的地步,但是也是不能随意挥霍的。 在这种情况下,还给林秋铭这么多钱, 可见是对这个儿子是真的喜欢得紧了。 端庄贤淑,家室良好的正妻和聪慧嫡子不爱,非要喜欢小门小户,上不得台面的小妾和不成气候妾生子,这安定侯也是个贱的。 不仅贱,还瞎! 难怪安定侯府在他手上没落! 如此想着,顾砚尘更加看不上林秋铭和安定侯爷府了。 顾砚尘这不咸不淡的语气让林秋铭一时间判断不出他的意思,不知道他是对这个数额满意还是不满意。 这个数额已经是他现在手中能拿出来的全部了,再多就需要找别人周转或者变卖东西了。 不管是收藏还是产业,都是他以后的立足的本钱和退路,轻易是不能动的。 林秋铭心思百转千回,最后觉得还是命更重要。 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要是命没了,就一切都归于尘土,什么都没了。 如此想着,林秋铭决定再加点筹码,斟酌了下开口:“大侠,如果您不满意,我可以......” 话未说完,被顾砚尘打断:“那两文糟钱自己收着吧!” “啊?”林秋铭愣了一下,“您不要钱呐,那您是?”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林秋铭连连点头,“ 大侠请说,大侠请说。” 不要他的命,也不要他的钱,林秋铭放心中安定不少。 “去退了你与将军府大小姐的婚!” 林秋铭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居然是让他去退与云桑落的婚,直接愣住了。 顾砚尘见状眼帘微微垂了垂,声音比方才冷了两分:“怎么,你不愿意?” “我......我......” 林秋铭当然不愿意,云桑落是他能攀到的最高的高枝,他还想借助将军府的势力来夺取世子之位和往上爬。 见他半天没我出个其所以然来,顾砚尘眸色一冷,“嗯?” 简单一个字,压迫感满满,林秋铭终于撑不住瘫坐在地上,屁股上的疼痛让他反应过来他和云桑落的婚事皇帝赐的,于是磕磕巴巴地开口: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而是我与将军府大小姐是......是圣上赐婚,不是我想退就能......就能退的。” 顾砚尘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淡淡:“云将军为我国的安定立下了汗马功劳,圣上将其妹妹赐婚于你,是想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免了云将军的后顾之忧,如果你配不上,这桩婚事自然就成不了。” 第138章 什么高枝都想攀只会害了你 林秋铭虽然没有什么大成就,但是在官宦子弟中风评还是不错的,为人谦逊有礼,不仗势欺人,也不寻欢作乐,斗鸡赌博什么的。 所以,如果他没什么大的错处,这桩婚事是没法退的,也没有理由退。 只有他犯了错,做了不可原谅的事,云贺亭才有理由求天顺帝收回成命。 林秋铭不傻,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他不愿。 而且如果他这么做了,他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名声就毁了,这都不说了,还会连累整个安定侯府。 顾砚尘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轻嗤一声,“将军府大小姐不是你能配得上的,什么高枝都想攀只会害了你。” “最后,名声和命,你只能二选一,还有,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顾砚尘说完放下帘子,铁衣知道他这是说完了,嫌弃地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林秋铭,切了一声跳上马车。 要不是林秋铭现在死了会让云桑落背上克夫的名声,还有,皇上赐婚,只要婚约没解除,就算林秋铭死了,哪怕是块排位,云桑落都得嫁过去,他都想直接弄死他! 他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的人,他林秋铭居然想着各种算计利用! 什么东西! “我给 你五天时间,如果你没有任何动作,我不介意从你身上拿走点儿什么!” 这句话威胁之意满满,林秋铭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然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被吓住了。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到了前面的拐角处。 很快街道上便只剩下瘫软在地上的林秋铭和之前被铁衣拍晕在一旁的小厮。 看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林秋铭的眼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林秋铭刚咬牙切齿地发完誓,耳边就再次传来了一道刚刚才听过的冰冷中又带着几分嘲讽的声音: “切,怂成这样,还想让谁生不如死啊?赶紧回家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林秋铭循声望去,之见刚刚赶车走了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折回来了,并且还听到了他刚刚说的话! 看着环抱着双手站在那里的铁衣,林秋铭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不是向来能忍吗,为什么今天就没忍住,他要是等回府了再骂,就不会被听到了。 不过谁知道这人会去而复返啊! 林秋铭一边后悔一边在心里问候铁衣。 铁衣虽然跳脱,大.大咧咧的,也 没有读过什么书,只是简单地学了认字,但是跟在顾砚尘身边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看人这些本事不说学了个十成十,也足够用了。 所以一看林秋铭那表情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耻笑一声:“有本事就骂出来,我还敬你是个男人,在心里偷偷摸摸地骂有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林秋铭心里一惊,忙整理好脸上的表情,挤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容,“大侠说笑了,我怎么会骂你呢?没有的事,方才只是屁股有些疼,所以面色难看了些。” 很合理的理由,毕竟之前他摔的那一跤摔得可不轻。 不过这种话骗别人还可以,骗铁衣这个跟在姜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黑心首辅身边多年的人是骗不到。 “是吗?”铁衣冷冷一笑,“我都给你脖子来一刀了,你不恨我,不想弄死我?” 林秋铭当然恨,当然想把他千刀万剐,但是他不敢说,甚至连一点儿不悦都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眼前这人要杀他,他是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的。 铁衣看着他那怂样,心里对他的不屑又多了几分。 就这德性,还敢肖想不属于他的世子之位,还妄想利用云姑娘和将军府。 这喝了多少 假酒敢这么做梦。 铁衣越想越觉得林秋铭这人不行,狠狠唾弃了一声。 “我家公子让我来提醒你,如果五天之内你没有任何动作,你那只写字作画的手就别要了!” 林秋铭虽然没能高中,但是才华还是有那些一点点的,加上私下看的书多,所以很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对这些。 一来可以显摆,二来能从这些事情上找到成就感。 没了右手,这些事情将不能再做,那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铁衣这话是吓唬他的,但是林秋铭信了,心中恐惧加剧,看着铁衣几次张嘴,都一个字没说出来。 生平第一次,林秋铭痛自己无能! 当然,也恨对方欺人太甚。 也,更加渴望权势了! 铁衣才不管林秋铭怎么想,丢下一句,“管好自己的嘴,别再在背后骂我家公子了,不然舌头就别要了!”然后飞身离开。 回到停马车的街口,铁衣仔细观察了四周一圈跳上马车,问了顾砚尘一句要去将军府还是首辅府之后扯了扯缰绳赶着马车离开。 走了一会儿,铁衣扭头问车里的人:“主子,你说那林秋铭真的会去退与云姑娘的婚吗?” 顾砚尘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 “你刚刚回去吓到他了吗?” 铁衣点点头,把刚才折回去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顾砚尘听完之后淡淡嗯了一声,“那就没问题了。” “可是您都说了,将军府对他来说是一块肥肉,他会舍得放弃吗?”虽然自家主子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不说没把握的话,铁衣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这是圣上赐婚,林秋铭也很想要这桩婚事。 顾砚尘轻轻一笑,“那你觉得我说他若不按我说的做,就要他一只手是在开玩笑?” 铁衣摇摇头,“当然不是。” 他们家主子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到时候就算不真的要林秋铭一只手,也会让他付出代价,让他痛得刻骨铭心。 “那还担心什么,大不了就再多等几天。” 或许这一次林秋铭会抱着侥幸心理而不会有所行动,但是他相信,等他感觉到痛之后,他会让他满意的。 毕竟相比荣华富贵,还是命更重要。 “对了,派个人盯着他。”顾砚尘想了想道。 这种情况下,明确告诉林秋铭,如果他不听话,就要要他最在意的那只手,会加剧他的恐惧。 人一旦恐惧到了一定程度,是会做出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来了的。 第139章 安定侯的谋算(上) 另一边。 林秋铭怕铁衣又像刚刚那样去而复返,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恐惧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安定侯府的方向走去。 因为接连被吓,心中满是恐惧,林秋铭的腿都是软的,就算扶着墙也走得艰难,不时还会摔一跤,好半天才走了一小段。 这也就算了,他好不容易走了四五丈的距离,发现跟着自己的小厮还晕在地上.......! 林秋铭本想不管他了,毕竟现在自己都这鬼样,但是想想,他好歹也跟了自己多年,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这些年也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又跌跌撞撞地往回走。 林秋铭不懂武功,也不懂医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小厮弄醒,却已经精疲力尽,再没走路的力气。 还好安定侯和他的母亲钱氏见他这么晚还没回去,派了人出来寻。 而林秋铭,看到他爹娘派来寻他的人,终于放心地晕了过去。 —————— 安定侯府,林秋铭的院子。 钱氏看着虽然已经醒过来,但是却像失了魂一样,面如菜色,脖子上还受了伤的儿子,一边哇哇心疼,一边嚷嚷着要安定侯林华荣给他们的儿子报仇。 安定侯也生气万分,当 即叫来心腹去查。 “铭儿,是谁伤了你?” 钱氏眼里凶光毕露,恨不得将那个伤了她儿子的人千刀万剐,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然而,等了半天,只等到三个字,“不知道。” 林秋铭双眼无神地看着前方,明显还没缓过来。 钱氏也知道现在不是问他这些问题的好时候,但是她实在等不及。 儿子就在家门不远处被伤成这样,她不尽快把凶手找出来,是不能安心的。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是谁伤了你?”钱氏语气急切。 林秋铭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顿了一会儿,又点点头。 这可把钱氏给整懵了,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你最近得罪人了?” 林秋铭木然地摇摇头。 “那这是为何?” 钱氏见识和思想都有限,加上安定侯府一般人家也不敢惹,只能想到寻仇和报复,加上儿子受了伤,情绪比较激动,没法定下心来好好分析。 相比之下,安定侯就镇定理智多了,拍了拍钱氏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问林秋铭:“对方可有说什么?” 对方明显是有能力直接把人杀了的,但是没有,林秋铭脖子上的伤也不 严重,说明对方并不想要他的命。 所以,这种情况,要么对方只是为了吓唬吓唬他,要么是想威胁他做什么事。 听到这话,林秋铭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不过因为还是没有完全缓和过来,所以依旧是好半天都没开口。 安定侯见状眼中闪过杀意。 京城里只要不瞎不聋不傻的都知道,两个儿子中,他最喜欢林秋铭这个小儿子,对方却肆无忌惮地伤他,把他吓成这样,当真是一点儿都没把他这个安定侯放在眼里!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他必定让他付出代价! 为了问出有用的线索,安定侯按住心中的愤怒,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来,喝口茶,慢慢说。” “不着急,别怕。” 在安定侯的安抚下,又喝了两杯茶,林秋铭的神志总算回来了。 “那人要我去退了与云桑落的婚约。”林秋铭语气虚浮地道。 因为云桑落他又是被恐吓,又是受伤的,林秋铭现在对她满腹怨气,连将军府小姐也不想称呼她了。 闻言,钱氏和安定侯齐齐惊讶出声:“什么?” “要你去退了与将军府小姐的婚?” 不管是钱氏还是安定侯都没想 到会是这个原因。 “这样看来那人应该是那将军府小姐的相好。”钱氏说着看向安定侯,“侯爷,你可听说那将军府小姐有什么来往密切的男子?” 听到这话,安定侯无语地看她一眼,“你觉得本侯会知道这些吗?” 他们安定侯府和将军府又不是一个阵营的,小辈间也没有来往,若不是这次圣上赐婚,压根就不会有交集。 他就算要关注也是关注云贺亭这个风头正盛的将军,关注云桑落一个靠着云贺亭才能来京城当大小姐的村姑做什么?! 钱氏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妥,急忙找补,“是妾身太过着急了,侯爷勿怪。” “不过侯爷,我觉得您可以朝着这个方面去查,叫铭儿去退了与那将军府小姐的婚,肯定是喜欢她的人,不对,应该说是她的相好。” 安定侯也是这样想的,嗯了一声问林秋铭:“可有看清那人的长相,或者那人有没有什么特征。” 林秋铭摇摇头,“那人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露面,他的护卫也黑衣蒙面,马车我没看清,天太黑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那个护卫武功很高,还有,那人气场很强大,应该不是普通人 。” 安定侯听到这话沉默了,他原先想着如果是云桑落的想好,那八成是她那个山沟沟里出来的,这样的话不管是追查还是解决都很简单。 但是如果对方气场强大,又有武功高强的护卫,那就基本可以排除是他们那个山沟沟里来的了。 而且对方极有可能是京城里某个有权有势的人! 这样想着,安定侯的眉头都皱起来了,“那他除了让你去退了与那云桑落的婚,可还有再说什么?” “他说,如果五天之内我没有动作的话,就要废了我的右手。”林秋铭用力捏着手里的茶杯,眼里尽是恨意。 “要废了你的右手?他当真这么说?”钱氏大惊失色。 “嗯。” 钱氏也慌了,焦急地看着安定侯,“侯爷,这可怎么办啊?” 本来钱氏是不在意的,他们堂堂侯府要解决一个山沟沟里来的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可是对方气场强大又有武功高强的护卫,这人的身份就不可能简单了,那他说要废自己的儿子一只手,也就不是信口开河,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除非她的儿子以后都不出门,一直待在侯府。 但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要他们真的去退婚? 第140章 安定侯的谋算(下) 钱氏急得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安定侯却定定地坐在那里,拧眉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先问问自己的儿子他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打算,却见他也一样拧眉垂眸在想事情。 过了好一会儿,父子俩还是没说话,钱氏忍不住了。 “哎哟侯爷,你倒是说句话呀,难道我们真的要去退了和将军府的婚吗?这可是圣上赐婚,哪里是想退就退的?” 如果是他们自己定婚约,退了也就退了,只要找个有利于他们的理由,届时被议论,名声受损的是女方,他们顶多就是和将军府结怨,会被其报复,但是至少人是好好的,这就够了。 反正将军府也不能因为这点儿事把他们后府往死里整。 受点儿损失总好过她的儿子没了一只胳膊。 没了胳膊,他这一辈子就完了! 可是这婚是皇上赐的,想退婚就是对皇上不满,是整个侯府都会受牵连的啊! 其实还有一个解决办法,那就是把那人找出来,然后解决了。 可是这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五天的时间怎么可能找的到啊。 钱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但是安定侯在想事情,她也不敢 再达到,几声叹气后走到林秋铭面前,“铭儿,这事你是个什么想法?” 林秋铭刚要说话,他爹却先一步开口了:“夫人莫要慌张,此事还没到没有办法的地步。” 钱氏听到这话一喜,“侯爷您想到解决的法子了?” 安定侯没回到她,只是摆摆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看着林秋铭问:“你今天去将军府,将军府的人对你态度如何?” 林秋铭不知道自家爹为什么在这个时候问这个,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云家父母还好,就是云贺亭好像对我很不满。” “那他可有说过你什么?” 林秋铭摇摇头,“他都不想理我,今天没有见到云桑落,我提出过几天再去拜访,他还拒绝了,并且说了好几条理由。” 安定侯倒了一杯茶正欲喝,听到这话顿住了,“你今天去没见到云桑落?” “嗯,我到的时候她正好从外面玩了回来,据说是路上受了风,病了。” 而钱氏,本来就看不上云桑落这个乡下来的土丫头,听到这话对她更加不满了,“果然是乡下来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青天白日的不在家好好待着,看看书,学学 规矩,去外面抛头露面,这以后要是进了我们侯府,还不知道要给我们后府招多少是非,丢多少脸。” 她之所以一直没对这桩婚事说过什么,一是因为这是皇上赐婚,他们除了接受别无他法,说了也白说,二是因为将军府圣眷正浓,云贺亭年纪轻轻就官居一品,未来不可限量,与其结亲,对他们侯府来说有利无害。 但是云桑落一个没有读过书,没有学过才艺,大字不识,琴棋书画一样不会,也不会管家的人,她是一万个不满意的。 本想着她就算什么都不会,只要人安分,也好。 等嫁过来看看能带的话就带一下,毕竟是正室,代表的是后府的脸面,很多场合都需要她出席。 若是不能带,那就好吃好喝的供着她,让她做个富贵闲人。 可这总想着往外跑,哪里像个安分的。 唉...... 钱氏想着想着就想远了,完全忘了现在有人逼她儿子去跟将军府退婚,她儿子能不能娶到云桑落都还得两说。 好在安定侯虽然也和她一般想法,也对云桑落不满,但是并没有跑偏,沉吟了片刻看着林秋铭开口:“我记得云 贺亭和云桑落好像不是亲兄妹吧,那云贺亭是云家收养的?” “嗯。” 得到确认,安定侯冷哼一声,“难怪了!” 林秋铭一脸懵逼,正要开口询问,突然福至心灵,“父亲是怀疑云贺亭喜欢云桑落,所以来让我去退婚?” 安定侯端起茶吹了吹,轻嗯了一声。 “可是那马车里的人的声音和云贺亭的一点儿都不像啊,而且他们就算不是亲兄妹,可从小就是兄妹相称,这有兄妹之名啊,他俩要是在一起,是会被吐沫星子淹死的,云贺亭的仕途也会受影响。”林秋铭觉得不太可能。 就算两人真的有点儿什么,云贺亭也不会做出什么逾矩的的事情来的。 毕竟他现在的权势地位可是他用汗水血水拼来的,为一个女人毁了可不值得。 “你懂什么,声音是可以伪装的,再说了,就是因为从小一起生活感情才深厚啊,不然你说那云贺亭都二十多岁了,为何还不娶妻,别人想给他做媒,都全部被他拒绝,还有那云桑落,也十六了吧,京中这个年纪的姑娘,不说定亲,也基本开始相看了,可是那将军府愣是没有一点儿行动,两 人也不参加宴会认识新的人。” “最后,你想想,云桑落一直在乡下生活,沾了云贺亭的光才能来京城当大小姐,粗鄙不堪,哪个有身份地位的人看得上,除了云贺亭,她又能认识什么厉害的人物?” 听自家爹这么一分析,林秋铭方才坚定无比的心开始动摇了,细细一想,觉得好像也有道理,云贺亭和云桑落也确实是谁也没有想要成亲或者相看人家的意思,两人身边连个别的异性都没有。 而且云贺亭连云桑落都不让自己见,这分明是护得紧了。 林秋铭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顿时心中对云贺亭和云桑落嫌恶至极,脸上也露出了鄙夷之色,好像已经亲眼看到别人兄妹乱伦一样。 安定侯瞧见自家儿子这副神色,知道他也想通了,端起茶喝了一口道:“退婚的事就别操心了,不需要退,也不可能退,不过这几天你就待在府中暂时先别出门了。” 说着顿了顿:“至于那云桑落,马上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了,她是将军府的小姐,是必须出席的,到时候你想办法和她发生点儿什么,届时云贺亭就算再不愿意,也没有办法了。” 第141章 安定侯脑子有病 林秋铭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朝安定侯拱拱手,“多谢父亲,孩儿晓得了。” 安定侯摆摆手,“我们父子之间,无需这般客气,只要你好,父亲就高兴。” 末了又加了一句:“记住,你是我安定侯的儿子,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还有,以后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记得找为父,为父会帮你。” 这话无疑是给了林秋铭一颗定心丸,心中多了几分底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知道了,父亲。” 母亲虽然受宠,又坐在侯夫人的位置上,但是能力不足,能帮的有限,也拿不出足够的钱财来支持他,所以父亲的态度对他至关重要,有父亲的支持,他才能和林秋远争上一争。 自己的儿子这么得夫君看重和喜欢,钱氏也喜不自胜,扭着腰肢走到安定侯身边,柔情似水地看着他,“遇见侯爷,真是妾身和铭儿的福气。” 钱氏的目光和语气中藏不住的仰慕和依赖让安定侯身为男人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好心情跃然脸上。 钱氏见状又说了几句恭维的话,把安定侯哄的心花怒放,几度大笑出声,一时间,方才还乌云密布 的屋内瞬间变得其乐融融。 无人注意到窗外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秋水居。 林秋远听完小厮的汇报,忍不住冷声嗤笑,“让林秋铭在皇后的千秋节上算计将军府大小姐失身?林华荣真是越活越回去,也越来越蠢了,这种馊主意都想得出来!” 因为从小就不得安定侯喜欢,娘亲的死也跟他不了干系,林秋远早就不把安定侯当父亲了,所以私下都是直呼其名。 “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在皇宫搞事情,若是个其他宴会也就罢了,这可是皇后的千秋节! 参加的不仅有姜国的王公贵族,朝臣官员,其他国家也是会派人来参加的。 宴会办得如何可是关乎姜国的脸面的,他们居然敢把主意打到千秋节上,真是活够了! 要毁了宴会,丢的可是整个姜国的脸! 到时候整个后府都可以洗洗等着埋了! 林秋远简直要被这对蠢父子给气笑了。 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话在林华荣,林秋铭还有钱氏身上并不适用。 三个蠢人凑在一起,简直蠢出了天际。 这么馊的主意,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剩下那个觉得不错 。 还当真是物以类聚,这三个蠢货算是找到同类了! 蠢得不顾他人死活说的就是他们这种了! 林秋远在心中把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走到桌前快速写了一份信递给心腹童镇,“送去将军府。” 本来他还为与将军府搭上线这么好的机会与他没有关系而感到惋惜和不甘,现在那三个蠢货把机会送上来,那他就不客气了! 把这个消息告诉云贺亭,不但这件事不需要自己出手,还能卖云贺亭一个好。 两全其美! 这样想着,林秋远也不觉得他那个蠢得要死的爹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了! 童镇应了一声接过信,犹豫了一下开口:“少爷,您说云将军喜欢云姑娘这事儿会是真的吗?” “是真是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林秋远看了他一眼,“别忘了,在京城混,除了要关注自己的嘴,还要少些好奇心,知道得越多,死得越早。” 云贺亭明显不想和安定侯府挨上边儿,而他,也对云桑落没有想法,云桑落不符合他对夫人的要求。 所以,他们兄妹俩是什么情况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那他何必去作死。 若他们兄妹俩真的有什么,他 要是知道了,为了秘密不泄露,云贺亭不得弄死他啊,他拳头可没有云贺亭的硬。 若是没有,他打探的举动若是被云贺亭知道,云贺亭一样讨厌他,那他这好不就白卖了吗? 该关心的事关心,不该关心的事别瞎掺和,才能活得长久。 这个道理童镇也是懂的,立马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正色道:“属下知道了,少爷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林秋远嗯了一声,正想挥手让他下去,想到些事情又道:“去买点儿药,千秋节前给林华荣下下去。” 林华荣现在脑子不好,千秋节这种重要的场合还是不去的好,有那娘俩做代表就可以了。 万一三人凑一起,又想出什么蠢招来,连累了他就不好了。 虽然那娘俩虽然也蠢,但是林华荣不在的话,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好的少爷。”童镇点头应下,“不过这次要下什么药?” 林秋远摆摆手,“随便,你看着办就好,只要让他出不了门就行,还有别让他死了就行。” 其实林华荣的死活他一点儿不关心,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死,也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 死得爽快他不配! 他娘亲受过 的苦,他必须加倍奉还! 自家少爷都这么说了,童镇自然也不再问什么,见他没有什么事要吩咐了,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童镇走后,林秋远站窗前站了一会儿,提步去了祠堂。 给母亲许氏上了香后在她的牌位前跪下,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跪着。 香都燃尽了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直到童镇办完事回来提醒他时辰不早了,才用手撑着起身,又给许氏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 “母亲,你放心,儿子一定把林华荣送下去给你赔罪,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儿子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说完这话,林秋远把香插好,转身离开了祠堂。 —————— 翌日,将军府。 云桑落看着云贺亭拿过来的信,无语到了极点。 “这安定侯脑XX病吧?还是话本子看多了?” 居然怀疑她和云贺亭乱伦! 不对,不是怀疑,他可信誓旦旦了,好像亲眼看到了一样! 云贺亭也觉得挺无语的,正要开口,身后就传来了下人给顾砚尘行礼问安的声音。 转身看着进落听轩像自家花园一样自在随意的顾砚尘,又是一阵无语。 第142章 脑子有病又龌龊 “首辅大人怎么又来了?” 虽然同意两人在一起,但是他顾砚尘三天两头,不,有事没事就往将军府跑算怎么回事? 自己没家还是怎么的啊? 怎么不干脆住将军府呢! 云贺亭语气有点儿冲,让顾砚尘愣了一下,“我记得我最近好像没有得罪大哥吧?” 又叫他大哥,他分明严词拒绝过了的,这脸皮也是没谁了,难怪三天两头被弹劾也跟个没事人一样! 想到这里,云贺亭又冷哼了声。 顾砚尘一脸不解,看看他又看看云桑落,然后指着自己问:“我又怎么惹到他了?” 云桑落捂嘴轻笑,“可能是你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 顾砚尘瞬间了然,觉得自己有些冤,不过想想,如果自己是他,多半也是会这样的。 不能说,不能给脸色,顾砚尘无奈地耸耸肩,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云桑落,“芙蓉斋的点心,味道还不错。” 云桑落接过打开,一阵香味瞬间扑入鼻尖。 食盒有两层,上面一层装的是莲花酥,下面一层装的玉兔菓。 莲花酥栩栩如生,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外酥里嫩,一口咬下去香浓酥脆。 玉兔菓玉雪可爱 ,像一只活灵活现的兔子,让人看着都不忍下口。 顾砚尘见她盯着那玉兔菓看了半天没下手,轻笑一声,伸手拿起一个递到她嘴边,“尝尝。” 云桑落抬手想接过自己吃,但是他不让,固执的非要她就着他的手吃,云桑落无奈,只好张口咬了一口。 口感软糯,甜而不腻,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一口。 “好吃。” 见她喜欢,顾砚尘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把云桑落咬剩的半个玉兔菓放进嘴里。 云桑落其实是想要拿过来自己吃完的,但是手速没有顾砚尘快,手才伸到一半,那半个玉兔菓就已经进了他的嘴里了。 他那点儿小心思云桑落如何不知,收回手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顾砚尘嘴角笑容更大了。 云贺亭实在看不下去,用手敲了敲桌面,“我说二位,这还有个活人呢。” 不知怎的,看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们两人的云贺亭,云桑落突然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抓包的感觉,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把食盒往他那边推了推。 “这糕点味道确实不错,阿兄也尝尝。” 云贺亭本是不喜欢吃这种甜糯的东西的,但是看着顾砚尘那 张笑得荡漾的脸,拿过食盒,一口气把剩下三个玉兔菓给吃了。 顾砚尘也不生气,笑笑道:“大哥喜欢吃,我下次多带一份。” 好像谁买不起似的,好像谁稀罕似的。 云贺亭冷哼一声:“不喜欢,不稀罕,别带。” “那我光给桑落带。”顾砚尘无所谓地道。 云贺亭:“......桑落也不喜欢这种甜叽叽糯叽叽的东西。” “她刚刚吃了,还说好吃。”顾砚尘语气平静,说话的时候还不忘温柔地看着云桑落。 “那是给你面子,你不知道相比甜的,她更喜欢吃辣的吗?” 云贺亭说着像是抓到了顾砚尘的小辫子一样,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连她喜欢吃什么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天天往将军府跑?” 顾砚尘摊摊手,“我又没有让她天天吃。” 他当然知道云桑落的口味,但是外面没有辣口的零嘴卖,而且芙蓉斋的糕点一向做得不错,偶尔吃一下也不错。 “你.......” “.......” 看着像小孩子一样拌嘴的两人,云桑落无奈地摇摇头,吩咐夜清去取泡茶工具,和今天早上刚让人新买的毛尖来。 本是想着顾砚尘一直都是喝好茶,来将军府总用些一般的茶招待也不是个事,便让人去买了些品质上乘的毛尖,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其实她也想买他喝惯的那些,横竖她也不差钱,但是没办法,不管是虎夷山大红袍还是金瓜贡茶都不会有钱就能买的,那玩意儿一年才产那么点,除了送去皇宫的,剩下的估计都去他那里了。 搞不好送去皇宫的也还有一些落去了他手里。 顾砚尘看到新买的茶忍不住扬起笑意,“桑落有心了,我很高兴。” “买不到你喜欢喝的,将就一下吧。”云桑落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罐道。 “不将就,我很喜欢。” 其实茶好茶坏顾砚尘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在意的是云桑落对他的态度,更何况这毛尖也是极好的茶,不便宜的。 特意为他换了好茶,说明她也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这样,就够了。 “对了,刚刚你和大哥在说什么,怎么我瞧着你俩脸色都好像不太好。”顾砚尘一边摆弄泡茶的工具一边问。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把刚刚云贺亭给她的信递给他。 顾砚尘狐疑地接过,看到上面说安定侯怀疑云 贺亭和云桑落乱伦的时候也是无语至极。 “这林华荣是有经验吗,他这么懂!” 云桑落摊摊手,“谁知道呢,反正脑XX病是绝对的。” 难怪安定侯府在他手上落败,脑子这么奇葩,越来越好才奇怪呢。 得亏安定侯府祖荫厚重,不然怕是早就被他给败完了。 也不知道林家的列祖列宗知道自家出了这个么玩意儿,会不会气得连夜从地下爬出来。 顾砚尘冷呵一声,“这是脑XX病又龌龊。” 云桑落认同地点点头,“确实!” 正常人谁会这样想别人家兄妹? 何止龌龊,简直下头恶心至极。 那些逼死人的谣言就是这种龌龊的人造出来的。 想到这,云桑落对安定侯的印象差到了极点。 顾砚尘继续看信上的内容,看到上面说安定侯和林秋铭准备在皇后的千秋节上算计云桑落的时候,眼眸一寒,杀意顿生。 虽然是一闪而过,不过云桑落还是注意到了。 “你别冲动。” 云桑落真的怕顾砚尘一冲动就让人去宰了安定侯。 前脚皇帝才给她和林秋铭赐了婚,后脚安定侯就被人杀了,这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将军府啊。 第143章 长个嘴干嘛,毒哑得了 看着她担心的样子,顾砚尘轻轻一笑,“桑落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不成?” 安定侯这般作贱他的人,是该死,但是不是现在,也不必他亲自出手,比他更想要他死的人又不是没有。 为这种人脏了手可不值得。 就算迫不得已需要他亲自动手,他也不会让血溅到身上。 “谁知道你会不会为爱冲动呢。”云桑落俏皮地挑挑眉,“不过安定侯突然抽风,是不是你做了什么?” 如果只是林秋铭来将军府拜访坐了冷板凳,安定侯是不会脑补这么多的。 再联想一下昨天顾砚尘大晚上的说有要紧的事要去办。 所以云桑落猜想定是他做了什么。 难得见她俏皮的样子,顾砚尘笑着夸道:“我的桑落就是聪明。” 眉眼带笑,语气温柔缱绻,像哄小孩子一样,关键还当着云贺亭的面,云桑落被闹了个大红脸。 而顾砚尘看到她这个样子,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两人若无旁人的打情骂俏,好像这里就他们二人一样。 云贺亭表示他真的真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哎哎哎,我说,你俩差不多得了啊,我还喘着气呢。” 顾砚尘闻言 把目光转向云贺亭,“大哥若是羡慕,不妨去给我们找个嫂子。” 说完想起那日在望神山上空闻大师说的话,顿了一下,觉得有些抱歉。 不过细细想了一下,又不觉得后悔了。 他相信空闻大师说的,云贺亭和云桑荷是天定良缘,但是现在云桑荷已经不在了,连身体都消散了,他难道要一直空守着不成。 若是他与她情真意切地相爱过也就算了,可是他既没有往世的记忆,这一世和云桑荷也没有开始过,两人之间的感情仅限于兄妹之情,并且还有八年的空缺。 让他就这样耽误一辈子,怎么想都不合适。 这些空闻大师也应该能想到才是,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云贺亭说这些。 如果云贺亭不知道,心里就不会有负担。 对于成亲生子这件事云贺亭本来就没有什么意愿,经历了云桑荷的事情之后就更加没有了。 他知道他不应该被这些他都不知道的所谓过往困住,他应该向前看,应该像其他男子那样娶妻生子,过正常的生活,但是他各种事情和缘由加在一起,剪不断,理还乱。 他理不清心里的想法,他也不能保证能去好好爱 别人,虽然说现在的他若是想娶妻,他完全可以在京城那些名门贵女中挑选一个合适的,但若不能全心全意待之,对人家姑娘也不公平。 所以现在还是不考虑这些事情的好。 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云贺亭没接话,顾砚尘也没再说,大家都是成熟的成年人,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太多,点到为止即可。 恰好水烧开了,便挽袖抬手开始泡茶。 烫洗茶盏,醒茶,洗茶,冲泡,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容雅致,一举一动养眼至极,让人看得不舍得移开眼。 不大一会儿,凉亭里便弥漫起了袅袅茶香,光是闻着,便已让人心旷神怡。 顾砚尘取过开水冲洗过的茶盏,给云桑落和云贺亭各倒了一杯放至他们面前的桌上。 云贺亭没什么兴致,云桑落端起吹了吹轻抿一口,毫不吝啬地给予肯定和夸赞,“好喝。” “以后都给你泡。”顾砚尘温声道。 云桑落也没有矫情,大方嗯了一声,“对了,你还没说你昨晚对林秋铭做了什么呢?” “也没做什么。”顾砚尘拿起茶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声音淡淡,“只是去让林秋铭去做点儿让你们 有理由退婚的事。” 顾砚尘一说,再联想一下他的行事作风和昨晚离开时的样子,云桑落就大概猜到了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林秋铭和他爹是以为昨晚的人是阿兄?” 不过想想好像也能理解安定侯的脑回路。 毕竟在外人眼中,除了云贺亭,她认识的男子就只有府中的护卫和云贺亭的亲卫了。 而这些人中,能有强大气场的,只有云贺亭。 还有他们兄妹俩也确实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却都没有任何行动。 想到这,云桑落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她和云贺亭的情况是大家都看得见的,所以,安定侯会这么想,那其他人也可能会。 就算其他人暂时还没想这么多,但如果安定侯造谣出去呢,大家很难不瞎联想。 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是毁誉出自他人口舌。 她倒是不在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她已经无坚不摧,流言蜚语这种东西是伤不到她半分的。 但是会影响云贺亭和将军府的名声,于他仕途有碍,还会让她的阿爹阿娘忧心。 “怎么了?”顾砚尘见她突然皱眉,顿住喝茶的动作问。 云桑落本想着这种影 子都没有的事情,也不一定会发生,还是不说出来让大家一起糟心了,但是又一想,觉得两个人也好,一家人也好,有什么还是说出来的好。 说出来大家有准备,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然长个嘴干嘛,毒哑得了! 事情会不会像她担心那样发生谁也说不好,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于是咬了咬嘴唇:“就是突然想到,安定侯会这么想我和阿兄,那其他应该也还会有人会这么想的,若是安定侯再放个谣言出去.......” 剩下的话云桑落没说,不过顾砚尘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大掌覆上她的小手,“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如果连心爱的女子都不能护得周全,他这首辅还当得有什么意思! 至于那安定侯,他要是敢造谣半个字,他不介意亲自动手,让他后悔多长个嘴! 顾砚尘的手掌宽厚温暖,让人安全感满满。 云桑落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点点头,扬起脸给了他一个笑容,习惯性地跟他说了句谢谢。 这顾砚尘可不爱听,正想开口,却见她猛地站了起来。 “怎么了?” 第144章 以人抵债,抵一辈子 “等我一下。”云桑落丢下这么一句提起裙摆快速地往屋内跑去。 留下两人坐在那里满面疑惑。 好在她很快就回来了,只是手里多了一本书。 “给你。” 在两人不解的目光中,云桑落把手中的书递给顾砚尘。 顾砚尘也没问是什么,接过打开。 翻看了两页,忍不住念出来: “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读了几首,顾砚尘快速地往后翻了翻,眼里闪过惊叹,“这些诗词你哪里来的?” 见他一点儿没有犹豫就如此问,云桑落忍不住打趣:“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我写的呢?” 顾砚尘宠溺地揉揉她的发顶,“这些诗词或婉约,或豪放,或浪漫,风格不一,一看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写的,我若是这样说,桑落岂不是要说我瞎,说我虚伪?” “就你聪明,不过确实不是我写的,是我前世从姜雪宁那里学的。” 云桑落觉 得摸摸头这个动作太亲昵了,若是没人也就罢了,当着人的面就有些难为情,一把拍开他的手,并用眼神警告他老实一点。 但是在云贺亭眼里,又成了另一种打情骂俏。 无奈地叹了口气,抽过顾砚尘手中的书翻看起来。 他对诗词没有研究,不会也不喜欢附庸风雅,所以那些写山水情爱的诗词他看着没什么感觉,但是当他看到: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开。”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等句子的时候,眼眶不觉发热,过了些许,感叹出声: “这等绝句,不身临其境是写不出来的。” 听到云贺亭的话,顾砚尘轻笑着抬抬下巴,“看吧,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些诗词不是同一个人写的。” 是啊,只要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看得这些诗词不是同一个人写的,可是前世姜雪宁却拿着这些成了姜国第一才女。 这些诗词首首惊艳,随便拿出一句都是千古名句,如果谁能一个人写出这些,那文殊菩萨,孔圣人,文昌帝君他们的位置都得给他坐。 可是没有怀疑,都相信是姜雪宁作的。 或许是有的,不过有的是屈于皇威不敢多言,比如那些经历了十年寒窗,有才华,但是没有强大的家族做靠山的朝廷新秀。 有的是深知多说多错,少言少语报平安的生存之道,比如那些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大臣。 还有的是懒得理会,比如顾砚尘之流。 不过这一世,这姜国第一才女的名头,姜雪宁就别想要了。 她上一世所依仗的东西,她全都会拿走。 “这些诗词,你是什么打算?” 虽然云桑落没说,但是顾砚尘知道,她此刻拿出来,必然不可能是单纯的想让他鉴赏,一定是有别的用意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打算。”云桑落摇摇头,“只是觉得这样好的诗词,光我们知道太可惜了,应该让天下学子都学习学习。” 本来她只是想给顾砚尘看看,让他做个证人,证明确实有这么一本书诗词集,但是想想,又觉得传出去效果更好。 顾砚尘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想做什么,“我让人去安排。” “那就有劳了。”云桑落也没有客气,“不过注意一下速度,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在千秋节之前传出去几本就可 以了。” 顾砚尘轻轻颔首:“我知道,放心吧,交给我。” 云桑落本来还想再说点儿什么的,但是听到这话又把话咽了回去。 顾砚尘比她聪明,考虑事情比她全面周到,玩计谋也没人能玩得过他,她还是不多话了。 “那这个给你。”云桑落从袖中拿出几张千两面额的银票递过去。 “这是做什么?”顾砚尘看了一眼没接。 “给你钱啊。” 云桑落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还一副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用问的表情,让顾砚尘无奈又好笑。 “我是问你,你给我钱做什么?” “你就当做是请人抄录或者印刷这些诗词的成本吧。”云桑落想了想道。 要想把这本诗词集流传出去,肯定是要印刷或者抄录多本出来的,不管抄录还是印刷,都是需要成本的。 若是像之前的香皂玻璃那些,她就没有什么负担了,毕竟那些是要赚钱,也能赚钱的,等到赚钱后多给他分一些就是,终归是不会亏到他的。 但是按照他的行事作风,这本诗词集他是不会用来赚钱的,所以不能让他出钱又出力。 虽然呢这诗词集传出去后天下学子也受益 ,但是最开始受益的是她,她光动个嘴多不合适。 虽然吧,顾砚尘也不差这点儿钱,他现在也甘愿为她花钱,但是她没有那么心安理得,他又不欠她,再说他们现在又还没成婚。 云桑落的考虑其实不无道理,但是顾砚尘听到她这么说瞬间就不高兴了,“桑落这是要与我分清得楚?”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高兴,云桑落轻叹一声,把自己的想法和顾虑告诉他。 顾砚尘听完表示理解,但是钱是不要的。 他就是要她欠他,最好欠得还不清,只能以人抵债,抵一辈子。 云桑落不知道他的心思,单纯觉得过意不过去,还是强行将银票塞到他手里,并且威胁道:“你要是不收的话,以后就都不找你帮忙了。” 顾砚尘只好收下。 总共十张,一共一万两。 以将军府现在的产业的收入,还有云贺亭的俸禄,是不足以让她这样“挥霍”的,更别说之前做香皂,制玻璃,火药那些也需要不少钱。 于是顾砚尘好奇地问了一句:“你钱哪来的?” “偷......顺的。”云桑落本想说偷的,但是想想自己又不是专门去偷钱,又改口说顺的。 第145章 吃绝户 可不就是顺的吗,她是偷金羽梦莲的呀,只是看到银票顺便抓了一把,虽然吧这一把有点儿大,差不多把谢家老爷子藏在哪里的银票都给拿完了。 不过谢家这些钱来路也不正,更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她顺起来毫无负担。 这样想着,云桑落又强调了一遍,“对,顺的。” 见她如此,顾砚尘和云贺亭几乎异口同声的问道:“从哪儿顺的?” “谢府。” “去偷金羽梦莲那次?”顾砚尘问。 云桑落点点头,“当时看到,又正好没钱,就顺手拿了。” 看着她淡然的面色,顾砚尘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谁会去冒这种险,那时候的她武功也不好。 只是当时如果没有金羽梦莲云贺亭就不能活...... 在他不认识她的时候,她吃的苦,承受的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多。 想说几句安慰或者让她以后别做这种事情的话,但是想想又觉得太过苍白和虚伪,她也不需要。 过去的事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已经没用,至于未来,他自会为她撑好伞,挡去风雨。 所以喉结上下动了动,最终只说出一句:“怪不得 谢家老爷子会发疯。” 一夜之间,有市无价的金羽梦莲和其他几样稀世药材都没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的银票也没了。 对了,还有一副价值不菲,谢家老太爷非常喜欢的字画。 这些东西随便丢一样都是在挖谢家老太爷的肉,还一下子全丢了。 损失这么惨重,换谁会不气不疯呢! 云贺亭这才知道给他救命的金羽梦莲是从谢府拿的。 谢府何其危险,可她依旧义无反顾。 可她若不去,就没有他了。 这份恩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同顾砚尘一样,云贺亭也想说的什么,不过沉吟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的不对劲云桑落是看出来了的,不过她不想再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毕竟已经过去了,再多提只会让他们心中愧疚,特别是云贺亭。 于是佯装没看出,端起茶抿了一口接顾砚尘的话,“没被气死真是可惜。” 要是谢家老太爷死了,谢家就不成气候了。 顾砚尘也端起茶抿了一口,温润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冷意,“都说祸害遗千年,一般比较难杀,特别是谢家老太爷这种老祸害!” 顿了顿:“不过没关系 ,我已经给他准备好棺材了,到时候他会自己躺进去的。” 想要扳倒谢家和皇后太子,首当其冲就是要除掉谢老太爷。 云桑落大概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也就没问,只是道:“这么大把年纪,确实可以躺棺材了。” 云贺亭倒是想问,不过看两人谁都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只好作罢,过了些许之后看着顾砚尘道: “林秋铭父子那边你有安排吗,没有我要动手了。” 敢把主意打到他的妹妹身上,想踩着他们将军府往上爬,他们配吗? “这事儿大哥就别操心了,我来处理就好。”顾砚尘道,“将军府身处其中,还是不掺和的好。” 顾砚尘的考虑不无道理,只是将军府既身处其中,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你觉得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别人就不会往我身上想了?”云贺亭道。 “也是。”顾砚尘也想到了,轻笑一声,“不过大哥放心,我不会让将军府受损的。” 顾砚尘的本事云贺亭是知道的,也就没再说什么,更何况就算真的有什么,他也不怕! 如果一对脑残父子都能让他畏惧的话,他还当什么大将军,回家种田得了。 提 起安定侯父子,顾砚尘眼中杀意又起,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信看了看,“对了,这信是谁送来的?” “林秋远。” “林秋远?安定侯那个和原配夫人生的儿子?” 云贺亭点点头,“原本以为安定侯府只有两个儿子,应该会好一点,没想到也是这般乱。” 顾砚尘听到这话忍不住轻嗤一声,“安定侯吃绝户,宠妾灭妻,对两个儿子,一个捧在手心,一个弃如草芥,有这样的当家人,府中不乱才怪。” “吃绝户?”云贺亭剑眉微蹙眉,“你的意思是林秋远的母亲徐氏被林华荣吃了绝户?” “不止如此,林秋远的母亲的死跟林华荣还脱不了干系。”云桑落道。 作为一个活了两世的人,安定侯府那些烂事云桑落是知道的,所以主动为他解惑。 林秋远的母亲徐氏是忠烈之后,徐家满门忠烈,徐家儿郎,包括当时的徐夫人,也就是林秋远的外祖母,全部战死沙场,只留下林秋远的母亲徐氏。 安定侯林华荣和徐氏是自小就认识的,两人之间也算是青梅竹马,加上侯府也是高门府邸,将徐氏嫁入安定侯府也算对徐家的忠魂和万千将士有个 交代,所以皇帝便下旨给两人赐了婚。 其实不管是婚前还是刚成婚那会儿,林华荣对徐氏还是挺好的,毕竟徐氏嫁妆丰厚,取她还能得到好名声和许多好处,不过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往往不被珍惜。 徐氏把他当做依靠,将一颗真心捧到给他,他却没良心的糟蹋。 婚后还没两年,将徐氏的大半嫁妆骗到手后,加上徐氏给不他想要的温柔小意、全然把他当做天,就本性暴露开始去外面厮混,去外面厮混了一通之后纳了他醉酒后错当成花楼女子春风一度有了身孕的钱氏为妾。 或许是钱氏手段太高,又或许他对钱氏是所谓的真爱。 反正钱氏进府后,林华荣安分了好一段时间,偶尔出去寻欢作乐也会注意分寸,没把人带回来,也没有再搞出人命。 其实林华荣也是找过徐氏想和她和好的,但是徐氏早已对他失望,他几次去都没得到一个好脸色。 这让林华荣觉得很是没面子,加上钱氏的挑拨,两人之间积怨越发深。 后来钱氏和徐氏同日生产,因为钱氏一句害怕,他就将徐氏自己找好的稳婆和大夫都叫去了钱氏院子里,以至于徐氏差点儿难产。 第146章 醉花阴 如果事情传出去,林华荣少不得被弹劾,被皇帝斥责,甚至还会丢了手中的职务。 所以那段时间他可了劲儿的对徐氏好,一连两个月都待在徐氏的院子里,连钱氏的院子都没去过一次。 钱氏一无所有,仰仗林华荣生活,没有了宠爱,日子就会艰难,于是为了争宠,为了陷害徐氏,钱氏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女儿。 林华荣本来就已经快忍耐到了极限,钱氏此举无疑是给他递了一个枕头,所以顺势禁了徐氏的足,还下令将她的吃穿用度减半。 徐氏本来想着他既然改变,为了孩子给他一个机会,慢慢将心重新打开,却不想竟是得了这般结果,伤心之下病倒了,加上林华荣在她之前的吃食汤药里下了药,一病不起,没两年就撒手人寰,要不是留下了几个得力的忠仆,林秋远怕是当时也跟着去了。 而钱氏,在徐氏死后顺利被扶正,还生了林秋铭。 本来钱氏是想着徐氏没了,她也坐上了侯府夫人的位置,成了他的母亲,把他惯坏教歪,这样既不会坏了她的名声,又能让他被林华荣厌弃,没有办法跟自己的儿子争。 只可惜,带发修行的林老夫人回京了,把林秋远抱去了 自己自己的院子里。 因着林老夫人的庇佑,林秋远平安长大,也没被养废。 林秋远十五岁那年林老夫人病逝,林华荣和钱氏以为终于可以拿捏他了,却不想,林秋远转身便用徐家最后的恩典跟皇上讨了一道婚娶自由的圣旨,以及要求他把徐氏的嫁妆还给他的口谕。 林荣华和钱氏什么也没落着,日后还要按照姜国律法给他分家产,更加恨他了。 要不是林秋铭只是一个继室生的,在林秋远这个正室嫡子面前要低一头,又比林秋远年纪小,林华荣早就越过林秋远给他请封世子了...... 听完云桑落的讲述,云贺亭直骂林华荣不是个东西。 “这样看来,林秋远比任何人都想要林华荣死啊,所以他给我们传信,除了想卖个好,还想借我的手送他爹一程,倒是个有心计的。” “有那样的渣爹和后娘,没点儿心计,早就坟头长草了。”顾砚尘说着拿起茶壶添茶,动作不徐不疾,清隽雅致。 添完茶,端起喝了一口之后又悠悠吐出一句:“不过只要他足够聪明,不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谨遵本分,这力让他借一借又何妨。” 云贺亭也是这般想的,反正对 付林华荣和林秋铭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而是他此番也算帮了他们的忙。 也算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 四天的时间转眼而过。 因为有了自家爹的分析和保证,林秋铭这几日过得还好,没有惶恐也没有担忧,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担心了那么一下下,不过也很快自我安慰好。 在家待了四天,林秋铭有些闷坏了,今日又是和友人约好游湖的日子,想着前几天都风平浪静,那夜的人肯定只是吓唬吓唬他,搞不好真的是云贺亭,所以便大着胆子出了门。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了两个护卫。 和友人汇合,一起泛舟游湖,吟诗作对,听着友人的吹捧奉承,林秋铭心中这几日的郁结一扫而空,眼看着太阳已经西下,还是平安无事,心中那点儿担心也完全放了下来,大手一挥请大家去醉花阴喝酒。 醉花阴是京城有名又有情调的酒馆,在里面除了能喝到来自各个地方的美酒以外,还能看到京城最好的艺妓表演,就连里面的跑腿的都是长相清丽的姑娘。 如果有钱,大堂表演的节目不喜欢,还可以点里面的艺妓专门给自己表演。 不过也 仅限于表演,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 当然,消费不低,不仅酒不便宜,还一进门就得按人头付茶位费。 老板是个长相美艳又极有风情的女子,往门口一站,小腰一扭,饮酒不饮酒的男子都会被她吸引住。 所以尽管消费不低,醉花阴也从不缺顾客,去晚了还不一定有位置。 跟着林秋铭混的那些公子哥虽然家里也不差,但是给他们的月钱是有限的,所以醉花阴这种地方他们也不天天去得起的,家里也不会让他们天天去。 现在林秋铭说请客,那自然是欣然前往。 其实林秋铭说出来就后悔了,毕竟他手头最近也不是很宽裕,钱他也还有别的用处,但是话已经说出口,没办法再收回,只能祈祷醉花阴没有位置。 但是就是那么巧,醉花阴刚好还有一间雅间,坐他们几人正好。 希望破灭,林秋铭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毕竟他以后还要和这些人一起混,他也丢不起这脸。 彼时的顾砚尘正在将军府教云桑落下棋,收到消息,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告诉花阴娘子,今晚从林秋铭身上赚的钱分她一半。” 花阴娘子就是醉花阴的老板娘,平生最爱——银子! 顾砚尘亲口说从林秋铭身上赚的钱分她一半,那林秋铭今晚大概率是不仅身上不会剩半个铜板,还得让人回家取钱,或者醉花阴的人第二天上门去收。 到时候林秋铭苦苦经营的名声可就得大受影响了,林秋远也会趁机踩他几脚。 铁衣在心里默默为林秋铭点了一根蜡烛,然后问:“那他的右手呢,砍吗?” “先切个指头玩玩吧,至于切哪个,随你高兴。”顾砚尘想了想道。 直接一只全砍了会把事情闹大,而且那样的话过几天的千秋节他就没法出席了,他可是还等着他在那天帮他点忙呢。 再者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切,会让他以后每天都活在恐惧里,并且这种恐惧还会一天天加剧,比直接一整只砍了有趣多了。 “怎么了?” 顾砚尘吩咐完铁衣,一转头,就看到晕桑落双手捧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醉花阴是你的?” “嗯。” “我想去看看。” 顾砚尘下意识想拒绝,毕竟那里虽然是自己的地方,但是里面的人杂乱也是事实,而且里面纸醉金迷,醉生梦死,他不太想让她去那种地方。 云桑落见他不说话,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行吗?” 第147章 蛊惑人的狐狸....精 看着她眼里的无辜和希冀,顾砚尘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加上想着她应该是有事,或者什么别的原因,便答应了。 不过去的时候有点儿偷偷摸摸的,没乘马车不说,连将军府的正门都没走,甚至连落听轩的门都没出,直接用轻功带着她原地出发,并且把轻功运到极致,以至于还没等将军府的暗卫发现,两人就已经出了将军府的范围。 搞得云桑落奇怪不已,“你这是怎么了?” 顾砚尘回头看了一眼将军府的方向,“怕被你兄长发现。” 这是实话,不过云桑落不信,“怕被我阿兄发现?你什么时候怕我阿兄了?” 看着面前一脸‘你看我信不信’的人儿,顾砚尘单手握拳放至唇边轻笑一声,“前不久开始怕的。” 若无所求,他当然不怕云贺亭,可是谁让他想把他们家的娇花连盆端走呢。 醉花阴虽然没有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但是也算是风月场所,谁家做哥哥的会愿意自己的妹妹去那种地方?还是在自己没跟着的情况下。 云桑落没想到这层,听到他的话一脸疑惑,纤长睫毛下杏眸圆睁,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瞧。 顾砚尘觉得她这个样子甚是可爱,没忍住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低笑着道:“第一次想娶你的时候。” 闻言,云桑落轻轻挑了挑眉梢,“怎么,你还怕阿兄知道了不同意把我嫁给你不成?” “那倒不是。”顾砚尘笑着道,“只是到底是大舅哥,他的感受还是要顾忌一下的。” “油嘴滑舌。”云桑落抬眸娇嗔地轻瞪了他一眼,眼里眉间尽是笑意。 也许是那朦胧的月色太过撩人心弦,又或许是她平日里总是冷静沉稳,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此刻的她却像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散发着诱人的芬芳。顾砚尘被她这一眼深深地吸引住了,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想要亲吻她。 不过还是忍住了,这种事不是很适合在大街上做,而且这种事情会上瘾,亲一下怎么够,他是她想娶回家,冠上他的姓,一起携手白头的人,怎么能在外面对她如此孟浪,那样太不尊重她了。 还有,她眼睛泛起水雾,娇娇软软的样子只有他能看...... 顾砚尘越想越心猿意马,深邃的墨眸中也染上了几许炙热,连牵着云桑落的手都不自觉地收紧了几分。 夜色不清,云桑落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上突然传来的力度让她觉得有些奇怪,转眸问他:“怎么了?” 顾砚尘此刻根本不敢与她对视,生怕被她发现自己内心的慌张。他急忙 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嗯……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琐事而已。醉花阴就在前面一条街,我们快走吧,若是去得太晚,就什么好戏都看不了了。” 说完,他便牵着她继续向前走去,步伐略显急促,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着他们似的。 云桑落不禁感到一丝疑惑,但也没有多问,毕竟她知道好戏去晚了确实看不了,不过她总觉得顾砚尘似乎有些奇怪,但具体是哪里奇怪呢?她怎么也想不出来。 思索半天未果,云桑落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心想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吧。于是,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全心全意地跟着顾砚尘的脚步前进。 云桑落自从来到京城,除了云贺亭的接风宴还没在人多的场合露过面,而她现在和当初接风宴时相比,样貌气质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当时的她刚刚从乡下来,因为常年劳作,皮肤又黑又粗糙,现在养了大半年,已经白皙细腻,又经历了些事情,心境更加沉稳。 所以,如果接风宴之后没有见过她的人,碰到了大概率是认不出来的。 顾砚尘也换了块面具,几乎挡住了整张脸, 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到了醉花阴之后两人还是选择从 后门进去,然后直接去了他的专属雅间。 顾砚尘的雅间不是醉花阴最大的,但是却实视野最好的,装修得雅致清冷,跟他首辅府的房间一样。 里面的茶具桌椅,甚至桌布都是上好的,里面一尘不染。 “你经常来这里?”云桑落看了一圈问。 “只是偶尔来。”顾砚尘撩开衣袍坐下,“我不是很喜欢这种地方。” 云桑路本想说不信,但是想想他向来讲究,又不缺钱,这个雅间又是专门留给他的,那按照他的喜好和标准来布置也无可厚非。 所以最后只是感叹了句:“有钱就是好。” 看着她眼里真挚的羡慕,顾砚尘不由得轻笑出声:“好像你现在没钱似的。” “跟你没法比啊。”云桑落摊摊手。 她现在确实有钱,从谢家顺的还有十多万两,将军府的庄子和铺子也开始赚钱了,等香皂玻璃那些东西上市之后也会不少进钱。 但是顾砚尘真的没法比,他明面上的产业不多,但是暗中商行都有好几个,醉花阴这种日进斗金的地方也不止一个。 还有武林盟,也是为他效力的。 她的那点儿钱在顾砚尘面前只能算是毛毛雨。 顾砚尘呵呵笑笑,“我的不就是你的?” “那当然那不是了。”云桑落想也没想直接否定,“我 和你还不是一家人呢。” “早晚的事不是吗?”顾砚尘说着起身走到她身旁,弯身把唇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那醇厚的声调带着诱哄的味道,“桑落可以提前行使首辅夫人的一切权力。” 顶着一张清隽出尘的脸,说着撩拨诱哄的话,深邃的眼眸又是那样的神情认真,像极了一只蛊惑人的狐狸......精。 云桑落自认为够理智,定力也好,但还是险些就被他蛊惑了去。 晃了晃脑袋,云桑落抬手推他,“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诱惑失败,顾砚尘觉有些失望,不过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那当然是凑近些好听清楚啊。” “我又不是耳朵不好。”云桑落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见他还是站着不动,索性起身换了个位置。 顾砚尘见状佯装受伤地开口:“一片真心被无情拒绝,还真是让人伤心。” 云桑落不想理会他,把窗子推开一些看下面舞姬表演。 顾砚尘语气又可怜了几分:“看都不看一眼,桑落当真是狠心。” 云桑落实在受了了,转头剜了他一眼,“好好说话,不然我走了。” 顾砚尘最是怕这招,瞬间就歇菜了,轻叹一声,走到她对面坐下,拿起茶壶给两人倒茶。 “对了,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第148章 差点儿失控 “什么做什么?”云桑落转头疑惑地看着他。 见她如此,顾砚尘倒茶的动作顿住,抬眸看着她,“你来这里不是有事情吗?” 顾砚尘的眼中透着认真,云桑落沉默了些许明了,秀眉轻扬,“所以,你是以为我来这里有事才答应带我来的?” 虽然云桑落的语气很平静,面色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顾砚尘知道,只要他敢说一句是,一切就不一样了。 “怎么会呢?”顾砚尘温柔地看着她,“带你来当然是因为你想来,你有事的话也可以顺便就办了。” 云桑落没说话,给了他一个你看我信不信的眼神。 顾砚尘不由失笑,小姑娘太聪明了就是不好忽悠啊。 不过这事儿只要他坚持说是,那就是,毕竟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也没有证据能证明不是。 于是笑笑道:“这种事我有必要骗你吗,桑落你这样真的会伤我的心的。” 说着微微蹙起眉,摇了摇头,嘴角慢慢垂下,俨然一副伤心模样。 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干翻一群老狐狸,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的人,这戏演得她都要当真了。 云桑落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所以这还是我的错了?” “当然不是。”顾砚尘光速否认,“是我想多了。” 说着把茶放到她面前,“六安瓜片,味道也不 错,尝尝。” 云桑落也不是那种没完没了扫兴的人,见好就收,虽然现在不想喝茶,还是端起尝了一口,然后认同地点点头,“确实不错。” 说着话锋一转,“不过到这种地方来不喝酒是不是差点儿什么?” 顾砚尘喝茶的动作一顿,“你想喝酒?” 云桑落点点头,“我听说这里的醉花阴喝一口可以让人忘却烦恼,想尝一尝。” 这里叫醉花阴,招牌酒也叫醉花阴,千金一坛,供不应求。 听到这话,顾砚尘眉心一蹙,放下茶杯拿起她的手放到掌,声音轻柔,“怎么了?与我说比喝酒有用。” “没有啊。”云桑落摇摇头,“只是以前总听人提起,还被说得那样神奇,就想尝一尝,但是一直都没机会。” 其实云桑落不爱喝酒,但是这个酒,她听说了很多很多次,好奇依旧,真的想尝一尝。 顾砚尘知道她口中的以前是前世,想起她的前世,眼中多了些心疼。 不想让她喝酒,但是这是她念了两世的东西,如果不满足,她心里会一直惦记着,或许还会难受,还会不开心,于是起身走到门口吩咐外面侯着的人去取酒来。 除了醉花阴,顾砚尘还让人一起送了一壶果酒来。 毕竟醉花阴好喝归好喝,但是后劲太大,不能让她喝太多。 侍女很快取了酒来 ,云桑落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 酒液清澈透明,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光是闻着就让人沉醉不已。 香味浓郁和不浓烈,给人一种舒适愉悦的感觉,入口绵柔,每一口都能感觉到它的香气,余味悠长,让人喝了一杯还想喝一杯。 “难怪被那么多人喜欢,果然是好酒。”云桑落说着又倒了一杯。 顾砚尘见状忙道:“这酒易醉,不可贪杯。” 不过他的话刚说完,云桑落就一个仰头把杯中的酒一口干了。 前世作为暗卫,没有特殊情况是滴酒不许沾的,这一世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刻也不忘记仇恨,也是没怎么碰过。 所以前世今生她喝酒都不太行,两杯醉花阴下肚,就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 理智告诉她不能再喝了,但手还是不自觉地去拿酒壶。 不过这次她没能如愿,顾砚尘先一步把酒壶拿去了一边。 云桑落也没有叫他拿给自己,揉揉太阳穴站起来自己去拿,顾砚尘不让还不高兴地看着他。 “不能再喝了,桑落。”顾砚尘一边温声劝阻,一边给她倒了一杯茶。 “可是我想喝。”云桑落看也不看那茶一眼,声音委屈,“我才喝了两杯,你怎么这么小气?” 顾砚尘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不是小气不小气地问题,而是这酒后劲大,再喝明日该难受 了。” 云桑落也不死心眼,拿不到醉花阴就拿桌上的另外一壶果酒。 结果手刚碰到酒壶就被顾砚尘拿走了。 本来他是想着让她尝一尝醉花阴,然后喝果酒的,谁知道她酒量这么差,还喝得这么猛。 醉花阴的酒劲儿还没上来呢就已经有了醉意,再喝下去还得了。 云桑落很清楚自己和顾砚尘的差距,知道强取肯定是拿不到的,所以决定换种法子—— 咬了咬嘴唇,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声音带着滴滴哀求:“再给我喝一杯嘛。” 顾砚尘哪里受得了她这样,直想不管不顾地答应她的所有要求,不过终究还是理智战胜了。 “乖,真的不能再喝了。”顾砚尘轻吐一口气道。 云桑落竖起一根手指,“一杯,就一杯,最后喝一杯。” 顾砚尘想说不行,一杯也不行,但是话还没出口,就见她把手中的酒杯一放,走到他跟前,抱着他的手臂晃了晃,撒娇似的说了句:“好不好嘛,玄酒。” 这简直就是要命,顾砚尘闭上眼睛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再睁眼,眸中多了几分危险的意味。 此时的云桑落酒劲已经有些上来了,所以并未感觉到有危险,还是眨巴着无辜的双眼看着顾砚尘。 “要了命了!” 顾砚尘喘息着吐出这么一句,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扣 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准确无误地攫取住她柔嫩的红唇。 “唔......”云桑落下意识想推开他,却被他搂得更紧。 顾砚尘一寸一寸描绘着她的唇瓣,慢慢地和她唇齿交缠,轻轻地吸吮、摩挲,让彼此的呼吸渐渐交融。 他品味着她唇间散发出的淡淡酒香,那是一种醉人的芬芳,仿佛能令人沉醉其中。这种味道既有醉花阴的浓郁香气,又有她独特的体香,形成了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而热烈,他们的心跳也愈发加快。酒精的作用下,云桑落的身体逐渐放松,不再紧绷。她的娇躯开始变软,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娇媚的嘤咛声,这声音如同天籁般动听,让顾砚尘心潮澎湃。 她唇间带着淡淡的酒香,弥漫着令人迷醉的火热气息,仿佛燃烧着无尽的热情,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温暖和沉醉感,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而她那嘤咛的声音,如同催情药一般,让他差点失去了控制。 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内心的冲动,松开了怀中的人。然而,当他看到她那带着几分醉意的眼眸,以及微微颤抖的红唇时,刚刚聚集起来的一丝理智瞬间崩溃。 他低下头,正准备再次品尝她的甜美,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149章 想醉一场 顾砚尘原本并不想理会那敲门声,但它却持续不断,而且节奏独特,三长两短,仿佛有着某种特定的含义。 这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暧昧氛围,也将他的思绪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暗自埋怨自己的自制力似乎变差了。 顾砚尘给怀中的人调整了一下姿势,动作轻柔地将她抱起,让她趴在自己怀里,又抱着她转了个方向,背对着门口,确保她此刻娇媚的模样不会被看到一点。做完这些后,他才沉下声音,开口道:“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门缓缓打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铁衣推开门,迈步走了进来,拱手躬身行礼,恭敬地道:“主子。” 顾砚尘微微眯起双眸,神色冷然,语气低沉地问道:“何事?”他的声音和语气都表现得很正常,但不知为何,铁衣仍然感觉到自家主子似乎有些不悦。 “玄酒~” 就在这时,一声娇软的呢喃声传入铁衣的耳中,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屋内只有他们家主子,一起来的云桑落不见踪影。 仔细一看,自家主子怀中似乎抱着一个人,再看看桌上的酒壶,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所以,他这是打扰了主子的好事? 铁衣心里暗自叫苦不迭 ,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心中暗自懊恼不已。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对自家主子说:“您继续,我等会儿再来。” 不过他很清楚,他但凡敢说一个字,都不用等明天,连夜就得去暗卫营开启重造之路。 “嗯?”半天没听到铁衣开口,顾砚尘微微侧头,眼神中的不悦一闪而过,声音却依旧沉稳:“没事就出去!” 铁衣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连忙抱拳低头道:“主子,林秋铭一行人已经离开了,您……和云姑娘......” 他知道主子今晚带云姑娘出来除了来醉花阴玩乐而外,还想带她去看戏,但此刻好像不行了。 果然,顾砚尘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了,你去按我之前说的做。” 原本他是打算带云桑落去看戏的,但现下她醉成这个样子,自然是无法再去了。 “是。”铁衣恭敬地应了一声,见主子并无其他指示,便躬身退下。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顾砚尘正将云桑落扶起一些,试图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并准备给她喂点水润润喉咙。然而,当他看到铁衣停步转身,眉头微皱 ,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耐烦:“还有何事?” 铁衣瞬间察觉到主子的不满,心知不能有丝毫怠慢,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筒,快步走上前,恭敬地递给顾砚尘:“这是刚刚凌盟主传来的信。” 顾砚尘嗯了一声,伸出手接过信筒。 信一离手,铁衣就像一只敏捷的猎豹,瞬间转身离开。 顾砚尘原本打算稍后再阅读信件,但念头一转:凌少辞已经好久没有亲自写信回来了,按照他的性格,如果不是遇到重大事件或者有重要消息,他绝对不会选择在此时传信回来。 想到这里,顾砚尘还是决定立刻拆开信封。不出所料,信里提到他们一直苦苦寻觅的极地赤果终于有了线索,并且凌少辞表示年前就能返回。 这意味着获取极地赤果对于凌少辞而言并非难事。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好了! 金羽梦莲有了,极地赤果也没问题了,这些难找得曾一度让他们怀疑并不存在的药材现在只差玉火云芝了! 只待拿到玉火云芝,他就可以开始解身上的毒了! 饶是沉稳淡定如顾砚尘,也忍不住有些激动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云桑落发出了一声含糊不清的声音。或许是因为顾砚尘看信时的姿势让她感到不适,她不满 地哼唧着,同时试图挣脱束缚坐起身来。 顾砚尘急忙将信件收起来,迅速给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接着,又倒了一杯茶轻轻送到她的唇边。 “来,喝点水。” 醉花阴的酒劲的确强劲,此刻的云桑落脑袋已经变得晕乎乎的,根本听不清楚顾砚尘说了些什么。她只是模糊地听到了一个'喝'字,于是下意识地张开嘴巴,让顾砚尘顺利把水喂了进去。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茶水的味道不是她所期待的那样,她仅仅喝了一小口后,便坚决不肯再碰一下。无论顾砚尘如何柔声哄劝,她都无动于衷,嘴里不停地嘟囔着:“我要喝酒。” “真的不能再喝了,我们下次再来好不好?”顾砚尘无奈地轻声哄道,心中懊悔不已,恨自己刚才没能在她喝下第二杯时及时阻止。 “不要!”云桑落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接着,她用撒娇的语气说道:“我就要今天喝嘛。” 说完,她发现顾砚尘沉默不语,只是无奈地看着自己,于是又补充道:“最后一杯,我保证!” 顾砚尘深知这样的保证往往不可靠,还有他若妥协,一旦开了先例,就会有无数次的重复。因此,他仍然坚持原则,没有轻易让步。 为 了不让自己心软,还特意别开眼不看她。 看到自己如此简单的要求都无法得到满足,云桑落突然感到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她的嘴角微微向下撇,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水,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云桑落的眼泪如决堤般涌出,一颗颗砸在顾砚尘的手上,这可吓坏了他。他慌忙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一边轻柔地擦拭着她的泪水,一边焦急地哄道:“乖,别哭了,给你喝。” 她一哭,他的心都碎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痛难忍。此刻哪怕是她开口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摘来给她。 云桑落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个令她心动不已的男人,心中的委屈和不甘愈发强烈。她带着哭腔说道:“我只是想尝一尝醉酒的滋味儿,就是想醉一次,你为什么要百般阻拦?” 尽管此刻她已经有些微醺,但她的意识依旧清晰,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喝多了明天可能会难受。 只是,无论是重生之后的种种压力,还是前世在姜雪宁身边那漫长而压抑的十年,都让她感到无比疲惫,所以她想借此大醉一场,暂时将所有的烦恼与痛苦统统抛诸脑后。 “顾砚尘,我真的只想喝这一次,也只想醉这一次。” 第150章 全部都归你了 她微红的眸子里似乎有着数不尽的哀伤和委屈,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随时会落下,顾砚尘看着眼前的人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两下,只是喝个酒而已,答应她又何妨呢?即使明天醒来头疼欲裂,也好过看到她现在如此难过。 再说她是因为信任和依赖自己,才会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地喝酒,想要在自己面前尽情放纵。自己却屡屡违背她的意愿,让她伤心落泪。 真是一万个不该。 "乖,别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顾砚尘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上的泪水,语气里充满了心疼与怜惜。 云桑落听到这句话,心中的委屈愈发浓烈,哽咽着说道:“那你为什么还不让我喝?” 顾砚尘连忙安慰道:“给你喝,别哭了,给你喝。”说完,他抱起她站起身来,拿起那壶果酒,倒了一杯递给她。 云桑落接过酒杯,嘴角微微上扬,但仅仅尝了一小口,眉头便再次皱起,一脸不满地嘟囔道:"不是这个味道。" 那委屈的小模样,让顾砚尘连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伸手拿过醉花阴,重新给她倒了一杯。 云桑落端起浅浅尝了一口,是自己想要的味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将空杯递给顾砚尘,示意他再满上。 顾砚尘其实是想拒绝的,但当他看到她那湿漉漉的眼睛时,仿佛随时都会落下泪来,他又忍不住无奈地摇摇头,叹息一声后,再次为她斟满酒杯。 云桑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转眼间,三杯酒下肚,她的脸颊变得通红,说话也开始含混不清。 “顾……砚……尘……谢谢你……我今天真的很开心。”说完,她再次举起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向他示意需要再倒一些酒。 这次,无论如何,顾砚尘都不会让她再继续喝下去了,迅速夺走她手中的杯子并放下,然后抱起她换到另一个位置,让她远离那些酒。 他已经做好了云桑落可能会吵闹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怀中的人只是静静地依偎在他身上,微微瞌起双眼,乖巧得像只小猫咪。 或许是因为酒劲完全涌上头,又或者是终于如愿以偿地喝到了自己想要的酒而感到满足。 “桑落。” 不确定她到底有没有醉倒,顾砚尘低头轻轻呼唤了一声,似是被打扰到一般,怀中的人儿不满地皱起 眉头,随后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 她的眼眸中充满了迷茫,像是失去了焦点,顾砚尘知道她这次是真的醉了。 他紧紧搂住她的手臂,声音柔和地说:“没事,你继续睡吧。”云桑落发出一声模糊的回应,在他的怀抱中拱了拱,寻找更舒适的姿势,然后再次闭上双眼。 看着她乖巧顺从的模样,顾砚尘心中一片柔软,忍不住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静静地抱着她坐在那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怀中之人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顾砚尘以为她已经入睡,正准备抱起她离开时,她却突然睁开了眼睛。 “顾砚尘。”她的声音娇柔而软糯,如同春风拂面,令人心驰神往。 “嗯?”顾砚尘轻声问道。 “你待会儿记得把我送回将军府哦。”她说完这句话后,又闭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顾砚尘失笑。 之前大晚上把她带回首辅府究竟给她带来了多么深刻阴影?竟然连醉酒后都还记得。 还有,她到底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他不得不承认,上次将她带回将军府的确有一些私心,但这也是当时最妥善的处理方式。毕竟当时发 现她的地点离首辅府较近,而且她身边的几个丫鬟都被派遣去寻找云桑荷,若将她带回将军府,无人照料不说,甚至可能惊动云父云母。 最后,他的首辅府有那么可怕吗,这么怕他带她去。 想到这里,顾砚尘既无奈又觉得好笑,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他拿起面具戴上,抱起她离开了房间。 门外,花阴娘子早已等候多时。当她看到顾砚尘抱着一个姑娘走出来时,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便收敛起来,低下头,屈膝行了个礼,声音平稳恭敬: "主子。" 顾砚尘淡淡应了一声,“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有两南疆个男子连续来了三个晚上,而且每次都是要的同一间雅间。”花阴娘子恭敬道。 “两个南疆男子?”顾砚尘眉心微蹙,“可查清楚身份?” “属下无能。”花阴娘子头又低了两分,“暂时只查到他们是来行商的。”她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这样的结果会不会让顾砚尘不满意。 “盯紧他们来醉花阴的一举一动,剩下的交给铁衣去查。”顾砚尘丢下这句话就抱着云桑落提步往前。他的声音冰冷而果断,让人不敢有 丝毫违抗。 走了几步,又再次顿住,“对了,今晚从林秋铭身上扒了多少钱下来?” 花阴娘子没想到他会过问这种小事,愣了一瞬,然后如实道:“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两,不过那二十两的零头属下做主给他抹去了。” 不知道他为何会问这个,花阴娘子小心翼翼地看着顾砚尘的脸色,生怕自己哪里没做好让他不满。 “还有他今天钱没带够,属下安排了人明天去安定侯府取。”花阴娘子继续说道,声音越发恭敬。 一万三千五百两,对于现在的安定侯府而言,可不是个小数目! 如果这笔钱能花在正事儿上倒也罢了,可偏偏林秋铭只因为好面子,请那些狐朋狗友们喝酒。 安定侯要是知道了这件事,怕也是会肉痛吧? 而且,林秋铭今晚可不只是要花费这一大笔钱,还得搭上一根手指头呢! 想来今明两天,安定侯府都会很热闹了。 顾砚尘没说话,花阴娘子心里有些忐忑,想问一下是不是还有别的吩咐,但还没等她开口,顾砚尘的声音就已经先一步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全部都归你了。” 丢下这句话,顾砚尘便抱着云桑落大步离去。 第151章 将军和首辅大人打起来了 许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以至于花阴娘子都有些恍惚,直到顾砚尘抱着云桑落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瞬间喜笑开。 她攒了好些年也才攒了一万两,这一下子就得了一万三千两! 这林秋铭可真是她的财神爷啊,要是能多来几次就好了。 林秋铭欠的钱还没拿回来,花阴娘子已经在期盼着他下次光临了。 不过她也知道,林秋铭短时间内,不,应该说是以后基本都不可能再来了,得罪了主子,能不能好好活着都是个问题呢。 只能期盼再来几个像林秋铭一样的大冤种了。 —————— 将军府。 云桑落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帐子,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自己又身处何处的感觉,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一时间想不起。 口渴,头也痛,但是不想动,一点也不想动。 她的身体像被抽走了灵魂一样,软绵绵的,仿佛一滩烂泥。 云桑落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没有焦距,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空气也仿佛静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随着一声“吱呀”的推门声,屋内的安静被打破 ,夜阑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看到床上的云桑落已经睁开了眼睛,呀了一声,“小姐您醒了?” 许是怕自己看错,又走近了些,确定云桑落是真的醒了,疾步走到门口吩咐丫鬟去拿醒酒汤,然后又三步并做两步折回来扶她。 “怎么样,小姐,您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夜阑一句接一句的关心,云桑落觉得好吵,想让她闭嘴,喉咙却干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在夜阑是个机灵的,见她嘴动,赶紧倒了一杯茶过来。 “来,小姐,喝口茶。” 茶汤清澈爽口,喝下一杯,干涸的喉咙瞬间滋润清甜,云桑落舒服了不少,思绪也慢慢回笼。 看了看窗外,“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已经酉时了,您睡了快十个时辰了。”夜阑边说边接过她手中的空杯子,想问问她还要不要再来一杯,又想着一会儿醒酒汤就来了,又把杯子放到一旁。 竟是睡了这么久,桑落点点头,刚睡醒还有些茫然。 她记得自己缠着顾砚尘给她喝酒,顾砚尘不同意她还哭了,然后顾砚尘给她喝了,她也醉了,后面发生了什么完全不记 得。 “我怎么回来的?”云桑落揉了揉太阳穴,宿醉之后脑袋还是昏沉得很。 “是首辅大人抱您回来的。”夜阑一脸暧昧地看着她,“小姐您不知道,首辅大人照顾了您大半宿呢。” 顾砚尘抱她回来倒是没什么奇怪意外的,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守了自己大半宿! 再想想昨晚在醉花阴他对自己的种种,云桑落心中不禁生起几分感动和甜蜜。 接过夜阑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擦脸,云桑落感觉脑子清醒了些,想问问她今天外面发生的事,又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我昨晚有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吗?” 她以前没有喝醉过,不知道自己的酒品如何。 夜阑摇摇头,“没有,小姐很乖。” “很乖?”云桑落眉间微微皱起,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困惑。 夜阑笑着解释:“小姐不哭不闹,首辅大人让您做什么,您都乖乖照做,让您喝水您就喝水,让您躺好就躺好,很是听话乖顺。” 呃...... 云桑落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觉得有些尴尬,再想想又觉得还好,毕竟没做什么出格和失态的事情。 正要松一口气,却又 听得夜阑话锋一转。 “除了......” 云桑落眉心一跳,急急问道:“除了什么?” “除了小姐您抱着首辅大人的手不让他离开。”夜阑捂着嘴轻轻笑了笑,眼睛里满是笑意,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场景,“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小姐这样呢。” 夜阑印象中的云桑落,一直都是冷酷、冷静、沉稳的形象,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稳重和独立,像昨天那样小女儿般的娇态,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这说明,她已经完全打开了自己的心扉,接受了首辅大人,这无疑是一个好兆头。 自家小姐找到了一个将她放在心尖尖,视为珍宝的人,而这个人又是京城中所有贵女梦寐以求的对象——当朝首辅。他不仅才华横溢,而且相貌堂堂,地位显赫,这样的男人实在难得,她们做下人的,自然也是为她感到高兴。 然而,云桑落听了夜阑的话后,脸上瞬间泛起了红晕,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心中暗自思忖:天哪,我怎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竟然抱着顾砚尘的手不放,让他无法离开?光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让云桑落不禁打了个寒颤,浑身不自 在起来。 正当云桑落觉得尴尬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随后夜清端着醒酒走了进来。 “小姐,醒酒汤来了。” 夜清说着把醒酒汤递给夜阑,“你伺候小姐喝,我去厨房取饭食。” “好。”夜阑接过醒酒汤,吹了吹,递到云桑落嘴边,“小姐快趁热喝了吧。” 云桑落喝了醒酒汤,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也不觉得尴尬了。 不多一会儿,饭菜也送过来了,索性把这些事情抛诸脑后,专心用起餐来。 十多个时辰没吃东西,云桑落早已路碌碌饥肠,平日里堪堪吃下一半的饭菜今日被吃了个精光,要不是怕被撑到,她还能再来半碗。 吃完饭,云桑落去满堂居看了云父云母,听了他们一顿爱的唠叨。 从满堂居出来,云桑落见时间还早,本想去练一下剑的,但是头还是有点儿晕,又只好改道去了花园。 天气已经慢慢开始变冷,许多树已经开始落叶,花也基本没了,隐约可见萧瑟之意。 转了一圈,云桑落觉得没意思,准备回去,一个小厮却匆匆忙忙地来了。 “不好了小姐,将军和首辅大人打起来了。” 第152章 茶兮兮的顾砚尘 “打起来了?”云桑落眉心轻轻蹙起,“为了什么事?” “奴才不知道。”小厮摇摇头催促,“小姐您快去看看吧,将军说要杀了首辅大人。” “在哪里?” “校场。” 云桑落带着人匆匆赶往校场,当她到达时,只见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仿佛要拼个你死我活。然而仔细观察后便会发现,他们实际上都在点到即止,并未使出全力。 “小姐,您为何不去劝阻他们呢?”夜阑见云桑落来以后就寻了一个好位置观战,没有半点儿要劝架的意思,疑惑地问道。 云桑落轻轻摆手,表示无需担心,“不必,他们心中有数。” 此她已大致猜出二人打架的原因,五无非是因为昨晚顾砚尘带她外出,还让她喝得不省人事的回来。 云贺亭不是冲动之人,以他的聪明才智,他应该明白这一切皆是她的主意和意愿,毕竟顾砚尘不可能强迫她,更不会让她喝那么多酒。 不过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和顾砚尘好好切磋一下,看看他的具体实力罢了,而且两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相互切磋还能看到自己的优势和不足,有利于武功的精进。 夜阑也是习武之 人,也看出了门道,便闭了口认真看了起来,毕竟,这样的场面可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两个身份如此尊贵的人。要是换作平时,就算有钱也未必能看到这样的对决。 云贺亭之所以提出与顾砚尘切磋,自然有他的用意。他想要试探一下顾砚尘的实力究竟如何,而顾砚尘也同样抱着这样的想法。因此,两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地投入到这场比试之中。 实际上,云贺亭的习武时间比顾砚尘要短得多,并且不像顾砚尘那样有名师指点。 但是他实战经验丰富,尤其是在战场上那种生死存亡的环境下磨练出来的技巧,让他的招式显得格外粗暴狠厉。 相比之下,顾砚尘则更注重技巧和灵活性,他的动作更为柔和,但却蕴含着强大的爆发力。 所以,一时半会儿两人想要分出胜负是有些难度的。 顾砚尘手持长剑,剑法轻灵飘逸,云贺亭手握银枪,每一次挥舞都带着破空之声,两人你来我往,银枪和长剑时而交织在一起,时而分离,每一次交锋都充满了力量和美感,宛如两条蛟龙在空中盘旋争斗。 看得人不禁感叹:好一场视觉盛宴。 不过这一切在顾砚尘发现云桑落的时候结束了。 顾砚尘故意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让仍沉浸于比试中的云贺亭踹了一脚,接着便顺着这股力量“摔”了下来。这场胜负来得如此突兀,不仅下方观战的夜阑丛云和其他人都愣住了,就连云贺亭本人也感到十分诧异。 云桑落见到顾砚尘从半空中坠落,急忙朝他跑过去,“你还好吗?” 她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怀,让顾砚尘深感这一脚挨得无比值得。 当云贺亭看到云桑落时,立刻明白了一切,愤怒地咒骂道:“真不要脸!”然而,顾砚尘并未回应,而是在云桑落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地向他挑起了眉毛。 这一举动让云贺亭气得恨不得给他两拳。 “阿兄。”云桑落向走过来的云贺亭微微欠身行礼,见顾砚尘仍然坐在地上,又伸手去扶他。 其实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毕竟刚刚他的动作她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这是受自己连累,而且他身上还有毒,虽然知道他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 “没关系……咳咳……”顾砚尘借助云桑落的力量缓缓站起身来,一边揉着刚才被 踹得地方,一边道:“大哥已经手下留情了,踹得不疼,嘶~” 然而,他嘴上说着不疼,脸上却露出了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时不时地倒吸一口凉气。 云贺亭表示自己从来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人,还是个男人! 正想说些什么,却又听得顾砚尘继续开口,并且还带着几分茶味。 “大晚上带桑落出去又让她喝醉是我不对,若大哥觉得不解气,就再踹几脚吧,我受得住的,咳咳......”说完,他还故意咳嗽了几声,似乎在暗示云贺亭下手太重了。 这下子,云贺亭的拳头是真的硬了起来,他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转动着手腕,发出清脆的关节声。 而顾砚尘则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然后一脸真诚地看着云贺亭,说道:“大哥你打吧,只要能解气,怎样都好。” 云贺亭终于忍不了,爆了句粗口:“你他娘的真是够了,好好说话能要你命啊?” “桑落,大哥好凶。”顾砚尘说着往云桑落身后躲,好像真的害怕云贺亭一样。 这下不止云贺亭,就连云桑落都无语了,见云贺亭要发飙,忙道:“阿兄别 跟他一般见识,他今天可能吃错药了,你别为他气坏了身体。” 其实云桑落是想说他茶喝多了,不然怎么会茶言茶语的,她要是云贺亭她都想揍他。 自家妹妹的心还没完全偏到顾砚尘那边,云贺亭心里舒服不少,朝顾砚尘冷哼一声,“看在桑落的面子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这将军府你就别来了!” 说完又转头叮嘱云桑落,“还有你,以后不许再大晚上跟他出去还喝那么多。” 天知道他昨晚看到云贺亭抱着醉得不省人事的她回来的时候多担心,特别是她今天一直不醒,要不是王大夫说她没事,他早就冲去首辅府揍顾砚尘去了。 他也知道肯定她自己想去,想喝酒的,但是顾砚尘没管着点就是不对。 “好的阿兄。”云桑落从善如流,“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云贺亭心中那点儿气也消了,恰好手下有事来寻他,叮嘱了几句,让她别跟顾砚尘待太久,就匆匆离开了。 完了觉得不放心,又“警告”了顾砚尘一句:“首辅大人送完东西,说完事情早点儿回自己家,如果不想下次来了进不了门的话!” 第153章 戏精上身 云贺亭走后,云桑落看了顾砚尘一眼也提步往落听轩走去。 走了一段距离后,云桑落突然发现身后无人跟随,于是转头看去,只见顾砚尘仍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目光直直地盯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有东西要给我,还有事情要跟我说吗?还是说要在这里说?” “桑落没有开口让我跟着过去,我不敢擅自行动。” 顾砚尘一开口,就老委屈了,整得跟真的似的。 云桑落呵呵两声:“那之前我没叫你翻墙,你还不是翻了。” 由于将军府和首辅府目前不能过于频繁地往来,所以每次顾砚尘来找她基本上都是不走正门的,而是选择翻墙进入,跟逛自家花园似的,并且通常都是不事先通知的。 “那不一样嘛,我……” 云桑落不想听他狡辩,轻哼一声打断他,“有什么不一样?别废话了,再啰嗦就自己回去吧。” 听到这话,顾砚尘立刻闭上嘴巴,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硬生生地吞回肚子里。然后,他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受伤了,桑落你来扶我一下吧。” 说着,他还故意倒吸一口凉气,一 副强忍着疼痛的模样。 这怎么还装上瘾了呢?戏精上身了还是怎么的? 云桑落无语扶额。 这又茶又无赖的样子说出去谁敢相信这是那个冷酷无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黑心首辅啊! “桑落~” “落落~” 云桑落没说话,顾砚尘就一遍一遍地喊她的名字,而且一声比一声哀怨,一副云桑落不过去扶他他就不走的架势。 “行了,阿兄都已经连影子都见不到了,你就别装了。” 云桑落才不惯他,丢下这话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唉~他只是想装下可怜,撒个娇,让她心疼一下他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顾砚尘无奈叹息一声,提步跟了上去,一边走还一边喊: “桑落你等等我,你别走那么快......” 然而,云桑落听到之后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更快了,没有一点儿想要等他的意思。 所以,一直到走到落听轩门口,顾砚尘才追上她。 “桑落真是好狠的心,我都受伤了,你也不心疼我一下。” 踏进落听轩的门,顾砚尘就又委屈上了,全然不顾周围是否有其他人在场。 云桑落实受不了了,狠狠 地瞪了他一眼,警告道:“如果你再不正经,就给我回去!” 顾砚尘见状立即收起脸上的嬉笑变得老实起来,站在原地待她上前一些后轻轻打了个响指,铁衣走上前来,恭敬地将手中的一个精美盒子递给了他,“主子。” 顾砚尘接过盒子打开看了看,重新盖上之后拿着去找云桑落。 此时的云桑落已经在屋里坐下,丫鬟上了茶之后也很有眼色的退下了,却还不见顾砚尘。 云桑落觉得有些奇怪,正打算去看看,刚起身,就看到顾砚尘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了过来。 待走近,顾砚尘把手中的盒子递给她,“给你。” 看着那精美得有些过分的盒子,云桑落还以为里面会是朱钗首饰之类的,却不想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套精美的衣裙。 衣裙是用上好的云锦缝制的,以月白色为主,看上去清新高雅。裙子上绣着精美的图案,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一群栩栩如生的仙鹤,它们展翅高飞,身姿优雅,仿佛要冲向云霄。 仙鹤的羽毛细腻入微,每一根都清晰可见,这些仙鹤与周围的祥云相互映衬,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祥云线条流畅自然,给 人以轻盈之感,仿佛随时会飘然而去。 在仙鹤和祥云的映衬下,整条裙子既显柔美优雅,又透露出一股神秘而高贵的气息。 不用说,这条裙子肯定是顾砚尘特意让人为她缝制的。 “怎么样,喜欢吗?”顾砚尘有些期待地看着她。 云桑落轻轻点头,“喜欢。” 人靠衣装马靠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云桑落自然也不能免俗。尽管她平时的穿着多以轻便素雅为主,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美的追求。更别说这件衣服顾砚尘特意找人给她缝制的。 “怎么突然想起送我衣服?”云桑落好奇地问道。 “想送就送了,送未来夫人礼物难道还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顾砚尘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宠溺之情。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呼,但云桑落还是忍不住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毕竟,此刻的氛围太过温馨和甜蜜,尤其是顾砚尘那深情的目光,仿佛能将人深深地吸引进去。 看到她害羞的样子,顾砚尘嘴角微微上扬,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想要立刻看到她穿上这件裙子后的模样,于是道: “去试试吧,看看是否合身。 ” 云桑落原本想要拒绝,毕竟他在这里等着她换衣服,感觉有些奇怪,但当她看到他那充满期待的眼神时,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拿着衣服进了里间。 毫无疑问,这裙子很合身,仿佛在制作之前已经测量过她的身材尺寸一般。 由于裙子比较复杂,丫鬟们也都不在身边,云桑落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穿上它。 而在外间的顾砚尘等了许久不见她出去,心中不禁产生疑惑,担心她是否遇到了什么问题,忍不住问了句:“换好了吗?”得到云桑落的肯定回答,又安心继续等。 然而,又过了一段时间,仍然未见她走出来,他开始怀疑是不是发生了其他事情,索性起身走进里间去看看情况。 彼时的云桑落正在系紧腰间的细带,突然听到脚步声传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 抬头的那一瞬,云桑落明亮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和慌乱,再加上她身穿的仙鹤祥云裙摆随风飘动,宛如从仙境降临凡间的仙子,让顾砚尘险些看直了眼。 云桑落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三两下系好腰带,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 第154章 千秋节来临 这衣裙每一处都合身至极,不事先知道精准的尺寸绝不可能做到如此,可她分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尺寸,不仅如此,最近两个月她连尺寸都没量过,毕竟她的衣服一向以宽松舒适为主,不需要太精准的寸。 至于千秋节那日要穿的衣服,她是打算这两天去成衣铺买一件,回来哪里不合适让府上的绣娘改一下,不失礼就行。 量体裁衣她是没打算的,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自然是量的。”顾砚尘轻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缓缓地朝着她走去。 “量的?”云桑落一脸疑惑,眉头微皱,“什么时候量的,我怎么不记得?” “当然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顾砚尘眉眼带笑,目光如春水般温柔,然而那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让云桑落更加迷惑不解。 正想开口,顾砚尘突然伸出手,一把将她紧紧地揽入怀中,然后轻轻地把手掌放在她纤细的腰间,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暧昧:“这样量的。” 云桑落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来测量尺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羞涩,加上此时两人的距离异常接近,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 呼吸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脸上好不容易才下去的红晕又悄悄再次爬了上来,甚至颜色比之前还要重几分。 再看看顾砚尘,他的眼神充满了热情和渴望,就像一头饥饿的野兽,恨不得将她一口吞下。 这种眼神对于云桑落来说并不陌生,心里咯噔一下,毫不犹豫地一个旋身,迅速退出了顾砚尘的怀抱,然后还站远了些。 她这一系列避他如猛虎的动作,让顾砚尘忍俊不禁,轻笑出声。 “桑落,你这样的反应,就好像我会把你吃掉一样。” 云桑落没有回应,只是用一种‘难道不是吗’的眼神看着他。 “呵呵呵~”顾砚尘低声笑了起来,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再次朝她走近一步,看到她又有躲避的意图,便迅速伸出长臂,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入怀中。 “既然桑落都这么认为,那我不如坐实这个罪名好了。”说完,他甚至没有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直接低下头,霸道地吻上了她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顾砚尘就像不知足似的,在云桑落的檀口中攻城掠地,一直到云桑落快要喘不过气,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 云桑落有些脱力地靠 在他怀里,用手推了推他,“一天天的,没个正经,早知道不换给你看了。” “谁让桑落叫人上瘾。”顾砚尘捉住她的手,看着怀里的红唇微肿,两颊桃色的人儿,忍不住再次低下头在她的唇上啄了啄,带着微微的喘息声开口,“好想快些把你娶回家。” 把人娶回家,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偷偷摸摸地来了,而且如果忙起来,几天也见不了一次,可以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去任何地方。 还有,像现在这种时候就喝完汤就可以顺便吃顿肉...... 顾砚尘想得很美好,云桑落却毫不客气地将他从美梦中拉出。 “容我提醒你,我现在身上还有和别人的婚约,你在想这些事情之前是不是得先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话刚说完,云桑落突然想起昨夜顾砚尘昨天坑林秋铭的事,“对了,林秋铭怎么样了?” “放心,成不了气候。”顾砚尘说着又想低头亲她。 云桑落怕他亲起来又像刚刚那样没完没了的,一把将他推开,“说话就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不然你就给我回你的首辅府去。” 闻言,顾砚尘不满反驳,“冤枉啊,我哪 里动手动脚?分明是......” 话还没说完,云桑落一个眼神横来,立马闭了嘴,不过仍“贼心不死”,用委屈巴巴地眼神看着她。 云桑落算是明白了,顾砚尘这人是给点儿颜色就能开染坊的,索性不看他,直接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末了,怕他再给自己打马虎眼,又特意加了一句:“我问的是他现在怎么样了,不是他成不成气候的问题。” “那当然是在家面壁思过和养伤啊。”顾砚尘笑了笑道。 说罢见云桑落用不解地眼神看着自己,又道:“昨晚在醉花阴,他为了面子,豪掷一万三千两,回去的路上遇到歹徒,又丢了一根手指,因为林秋铭昨晚钱没带够,醉花阴的人一大早上门要债,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安定侯觉得丢脸,罚他在家思过。” 其实这本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去了醉花阴消费就没数,很多人都有过钱没带够,第二天醉花阴的人上门收钱的经历。 安定侯因为侯府的生意最近频频出事,导致资金不足,合作了几年的商家也因此终止了生意往来,觉得醉花阴的人大清早就大张旗鼓的 上门要钱是怕他没钱赖债,觉得没面子,所以着了相, 明明是自己派人做的,还说什么遇到了歹徒,还装得那么像,搞得跟真的似的,云桑落都无语了。 不过,一顿酒的功夫就从林秋铭这种精致利己的人身上扣了一万三千两下来,这花阴娘子是个有手段的。 “你说林秋铭......” 云桑落想和他谈论一下林秋铭接下来会怎么做,话说到一半却被他打断,“好了,这些烦人的人和事你就不要想了,我会处理好的。” “那好吧。” 云桑落也不想在林秋铭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便应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事,顾砚尘就回去了。 因为要到皇后的千秋节了,来了外国使臣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接下来几天顾砚尘都比较忙,也没再来将军府。 不过他人虽然没来,礼物却是一日都没有断过。 有时候是糕点,有时候是新出的首饰,有时候是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看得夜阑等人牙都酸了。 转眼千秋节,当天早上顾砚尘让人送了一套搭配那日的仙鹤祥云裙的首饰来,还特意交代,让她一定要穿戴着去。 第155章 一个村姑而已 云桑落本来确实没打算穿这件仙鹤祥云裙的,毕竟这衣裙虽然不是那种艳丽的颜色,但却是用上好的云锦制成,而且还用工艺极其复杂的蜀绣绣着仙鹤和祥云。 无论是云锦还是蜀绣,单独一项就已经足够引人瞩目了,更何况两者结合在一起。 她实在不喜欢在这种事情上出风头,但是顾砚尘却特意交代让她一定要穿这件裙子,甚至连搭配的首饰都送来了,云桑落又只好把之前准备的衣裙收起来。 换上仙鹤祥云裙,丫鬟们又为她精心梳理了一个随云髻,戴上精美的簪子和步摇,再加上恰到好处的妆容,使得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格外端庄大气。 平日里习惯了她那随意随性的模样,如今看到她这般端庄大气的装扮,夜清、夜阑等人一时间都有些愣住了,回过神来后一个劲夸她好看。 那些赞美的话一句接一句,哪怕云桑落不是矫情扭捏的人也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云桑落原本还以为顾砚尘非要让她穿这套衣裙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呢,没想到仅仅是因为想要和他自己的衣服搭配! 看着特意踩着时间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达宫门口,一身月白色锦袍的顾砚尘,云桑落都无语了。 特别是走近一看,他的衣服上也绣着仙鹤,只不过没有她的裙子上的那么明显,要走近一些,或者在光线比较好的地方才能隐隐看见。 不仅如此,两人的衣服裁剪都是一样的,样式也是互搭的。 这也就算了,他还特意走得慢悠悠的,让她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近......! 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俩的衣服藏着“猫腻”似的。 真是的,她现在身上还有和别人的婚约呢,换个时间再秀不行吗? 虽然吧,那婚约她也是被迫的,她一万个不愿意! 但是那是皇上赐婚啊! 天顺帝那货向来多疑,看到他俩这样穿指不定又要乱想了。 还有那些贵女的口水,特别是那位对他青睐有加的三公主姜雪莹,看到她穿和顾砚尘互搭的衣服,那嘴巴还不知道要怎么叭叭呢。 虽然她不怕,但是烦人啊! 对了,还有每时每刻都在想着找她的茬,想整死的姜雪宁,也不知道要怎么借题发挥。 光是想想,云桑落都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得亏他们来得晚,大部人已经进去了,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的只有少数几个,她外面又罩着披风,不然她现在身上少说也有百八十个被人用眼神戳出来 的窟窿了。 似是感受到她“怨恨”的眼神,顾砚尘轻轻回了一下头,嘴角弯了一抹愉悦的笑容。 其他人不敢盯着他看,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在他身上多加停留,所以没有注意到,云桑落却看得清楚。 看着他那小心思得逞的样子,云桑落突然有种想上去踩他两脚的冲动! 今天的宴会在专门为举办各种宴会而建的重华殿举行,要酉时才开始,现在时间尚早,家族中有人在宫中做妃子的去拜见嫔妃,被太后和皇后还有公主皇子特意传召的去拜见太后和皇后以及公主皇子,剩下的听安排去了御花园。 云桑落就属于被安排去御花园那一批,顾砚尘和云贺亭都被天顺帝叫走了,其他人她不认识,也不想认识,便按着前世的记忆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 秋末冬初的京城萧瑟之意已经十分浓烈,许多树都已经落了叶,花也开败了。 不过因为宫人用绢布丝绸做了各种各样仿真花,加上一些从暖房里搬出来的真花,相互交错摆放,所以此刻的御花园看上去仍旧是一派花团锦簇之色。 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云桑落不禁想起了前世的种种。 那时候的她,曾以各种身份来到这御花园。有时 候,她是不能现身的暗卫;有时候,她是卑微的宫女;还有时候,她是低贱的太监。甚至有一次,她还充当了姜雪宁的替身。 然而,无论是什么身份,哪怕是被众人围着奉承巴结的公主,她都无法融入这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那时的她,心中满是麻木和孤独,要不是为了安年,早就活不下去。 如今,故地重游,心境已然不同。虽然依旧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无人陪伴聊天,但内心已不再感到孤独,麻木也早已消失不见。 或许是因为身处这座曾经囚禁过她的皇宫之中,又或许是因为距离姜雪宁更近一步,那些被她深埋心底的恨意如潮水般翻涌起来,越来越强烈。 用了好大的力气,云桑落才将心中那翻滚的恨意压下。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丝丝冷意,也让云桑落的脑子完全清醒,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看着那些随风飘舞的残叶,想着要不要换个地方。 事实上,今天在御花园中,那些供人休憩和歇脚的亭台楼阁以及走廊等地都挂上了挡风的帷幔或摆放了屏风,甚至还有些地方放置了炭火。 毕竟前来参加宴会的都是京城中有身份和地位的人士及其家属,如果让他们吹冷风,显然 不太合适,这也会有损皇室的颜面。 只是云桑落不想和其他人碰面,所以才选了这个既没有帷幔、屏风遮蔽,也没有炭火的犄角旮旯。 思索了一下,云桑落最终决定还是换一个暖和一些的地方。尽管她身上穿着温暖的披风,再加上自身具备内力,可以抵御些许寒冷,但是人生在世,着实没必要没苦硬吃。 云桑落回想了一下御花园的布局,又跃到一旁的假山上看了看,确定了要去的地方。 跳下假山,拍拍衣服上的皱褶准备带着夜阑过去,一阵小心翼翼的说话声却突然传入耳中。 “你确定她真的在这边吗?” “确定,我亲眼看到她往这边来的。” “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我听说她的丫鬟都是云将军给她挑的,万一是个会武功的......” “哎呀怕什么,她今天就带了一个丫鬟,再说丫鬟敢打主子吗。”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哪有那么多可是,她一个乡下来的村姑还能把我们怎么样不成?还有,你可别忘了你之前在乐宁公主面前发的誓。” “就是,一个村姑而已,飞上了枝头也不是凤凰的东西,怕她做什么。” “我.......” 第156章 遇到霸凌团伙 云桑落起初还以为是哪个倒霉蛋被那些喜欢搞孤立搞霸凌,喜欢以多欺少的贵女小团伙给盯上了,还为对方默哀了两句呢,却不想那个倒霉蛋居然是自己! 而且这些人还是姜雪宁的狗腿子! 她就说姜雪宁那么爱出风头,爱显摆她那些所谓的才华,享受吹捧和奉承,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没来。 原来是派来狗腿子来搞事情,而自己则在幕后完美隐身。 毕竟现在她流落民间被他们家所救所养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她要是在场,她被人欺负,她是必须要给她出头做主的,不然就是忘恩负义。 不过这些狗腿子是不是有点儿脑子不好,还是说姜雪宁许了她们什么大好处。 以至于让她们冒着得罪将军府的风险来找她的麻烦。 还有,她现在可是有封号有品阶的县主,虽然没有实权,但是好歹是个正二品呢,她们的爹娘见到她都得给她行礼貌。 她们是怎么敢的? 夜阑也听见了,指指声音传来的方向,“小姐,那些人好像是冲着你来的。” “我听出来了。”云桑落点头。 “那我们怎么办?” 夜阑有些担心,虽 然她们两人都有武功傍身,但是听着来人有好几个,而且这里是皇宫,动手若是被发现的话是要挨罚的。 “别担心。”云桑落拍拍她的手,然后等那几个人走近了一些,带着她往一旁一条更偏僻的小道走去。 这可把夜阑给弄糊涂了,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问道:“小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要躲开她们的针对难道不是应该去人多的地方吗,怎么还往偏僻的地方走呢? 云桑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指了指转角的地方对她道:“一会儿你背对着这边站在那里,等她们发现你之后找个地方藏起来。” 要躲开她们的针对确实应该去人多的地方,但是她又没打算躲。 仗着人多和有人撑腰,就敢来找她的晦气,那她就陪她们玩玩好了,正好心中烦闷! 夜阑不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么,不过还是应了下来,跟在她身后,等走她说的那个拐角处的时候寻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站住,而云桑落则继续往前走了些。 不一会儿,她们之前在的位置就出现了几道穿着华美衣裙的俏丽身影。 她们的预想中,来到这个地方就应该看到云桑 落了,毕竟再往前就没有可以坐的地方了。 但是来了之后却连云桑落的影子都没见着,几人一下懵逼了。 “人呢?我刚刚好像听到这边有声音的呀。” “难道离开了?还是她根本就没来这边?” “不可能,这里就一条路,这石凳明显是有人坐过的。” “我们再仔细找找。” 几人有贼心,但是贼胆不够大,找了半天就在那一片转圈,连桌下花丛里都找了,就是不敢往一旁的小道来看一下。 云桑落简直要被她们蠢哭了,给夜阑使了一个眼色,夜阑会意,往外走了走,然后又特意发出些声响。 这下那几个蠢人总算注意到了一旁的小道和拐角处的半个身影。 相互交换了一下视线,几人就佯装意外发现有条小道,然后聊着天走了过去。 本来按照夜阑原本的打算,等被发现,她就藏起来,但是怕那几个又蠢又怂的走到拐角处没看到人之后就折回去,夜阑只把握着节奏把引到一抬眼就可以看到自家小姐的地方,然后才找地方藏了起来。 几人看到云桑落,装作很意外的样子。 “哟,这不是云将军的妹妹吗,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 很正常的一句话,却被说得阴阳怪气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云桑落跟她有多大的仇呢。 这声音不是很熟悉,云桑落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因为站了谢家的队伍,被皇帝冷待,错而不自知的震远将军雷震的嫡女雷水瑶。 再看看后面几人云桑落瞬间就明白了她们为什么愿意做姜雪宁的狗腿子,又为什么愿意冒着得罪将军府的风险来找她的晦气。 礼部侍郎家的嫡次女周馨雅,大理少卿家的庶长女吴萦心,以及刑部侍郎家的嫡长女杜紫萱。 这几个人除了雷水瑶,她们的爹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他们的部门都是二把手,能力不及上峰,财力关系也差点儿,被上峰死死的压着。 如果上峰不犯错,或者升迁,他们的仕途可以说就到这里,很难再往上走了。 而这周馨雅,吴萦心,杜紫萱这三人,也有一个共同点,在家中都不是最受宠的那个,羡慕嫉妒其他兄弟姐妹受宠的同时,也渴望那份宠爱属于自己。 至于雷水瑶,不出意外的话,纯粹是因为她爹雷震。 顾砚尘遇刺失踪的那次,他想利用 那个机会重新走进天顺帝的视野,结果因为云贺亭和张成仁的关系,苗头刚冒出就被按回了土里,云贺亭还当众下他的面子。 然后还因为同样是战功立身,他和云贺亭的待遇却天差地别而妒恨云贺亭。 云桑落把四人扫视一圈,得出一个结论:她们这些年吃的那些饭大抵是都长在了脸蛋和身材上,脑子一点没分着。 想攀附姜雪宁,借她的力? 她们有那个命和能力吗? “有事吗?” 云桑落语气轻慢,看她们的眼神像看智X,而几人却因为云桑落的样貌和气质和之前云贺亭的接风宴相比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呆住了,若不是因为她没有否认,险些就要以为自己找错人了。 雷水瑶最先反应过来,看到云桑落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面露不悦,“云桑落,你什么态度?” 看着她气急的模样,云桑落轻笑一声朝她走过去,“对待一只汪汪乱吠的疯狗,不给她几个大耳刮子,已经是极好的态度了,雷小姐觉得呢?” 被说成是汪汪乱吠的疯狗,换谁也忍不了,更别说雷水瑶这种从小被捧惯了的娇娇女,当即就抬手想要打云桑落。 第157章 怨恨上了姜雪宁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这空间不大的假山群里显得格外清晰。 周馨雅、吴萦心和杜紫萱三人不禁幸灾乐祸地抬起头来望去,然而她们惊讶地发现被打的并不是云桑落,而是雷水瑶! 此刻,雷水瑶一只手被云桑落紧紧抓住,另一只手则捂住自己的脸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连疼都忘了。 云桑落居然打了雷水瑶! 而雷水瑶竟然被云桑落给打了?! 要知道,雷水瑶因其父亲是将军,自幼便接受严格的武艺训练,虽然称不上顶尖高手,但对于一般只会些拳脚功夫的人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可如今,她却被云桑落打了,而且没有一点儿还手之力! 不仅周馨雅等人难以置信,连雷水瑶自己也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毕竟从小到大,她打人是从未失过手的。 “你……你竟敢打我?” 面对雷水瑶如此愚蠢至极的质问,云桑落的回应便是毫不犹豫地反手再给了她两巴掌。 “啪!” “啪!” 清脆的巴掌声再次在假山群里响起,听着比之前那巴掌还要响亮几分,周馨雅三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打完巴掌,云桑落毫不犹豫地松开抓着雷水瑶的手,然 后嫌弃地拍了拍手,语带嘲弄。 “怎么样?还需要再证实一下吗?” 云桑落真的很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在被打了之后还要问这么一句傻得没边的话。 真的好蠢。 “你!嘶......” 被摔在地上的雷水瑶眼中满是怨毒,想骂云桑落,但是刚开口,嘴角一阵火辣辣的疼。 云桑落这两巴掌扇的是没有章法的,没有用任何巧劲,全是力气,不仅疼,还显色。 所以,巴掌印很清晰的印在了雷水瑶的脸上,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不过因为她的脸有一边挨了两巴掌,而另一边才挨了一巴掌,所以看上去多少有点儿不对称。 受顾砚尘的影响,云桑落最近也有强迫症,觉得这样看着实在难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在刚刚只挨了一巴掌那边脸呼了一巴掌。 “嗯,这样看着舒服多了。”云桑落满意地拍拍手。 雷水瑶平日里也是心高气傲的,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心中的怒火瞬间窜到了天灵盖,也顾不得脸上的疼痛,“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云桑落,我跟你拼......” 了字还没说完,就被云桑落一脚踹翻在了地上,为了避免她再爬 起来狗叫,弯身点她的哑穴,又一只脚踩在她身上,让她不能再乱动乱吠。 动不了,骂不了,雷水瑶只能狠狠地瞪着云桑落。 要是眼神能杀人,云桑落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周馨雅等人已经被吓傻,三人不自觉地挤成一团颤抖着往后退。 就这胆量也敢来找事? 云桑落不屑地看了她们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下一个。” 听到她的话,三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看了她一眼,猛然往后退。 因为相互拥挤,站在中间的吴萦心还跌倒被周馨雅踩了手一脚。 细皮嫩肉的手被踩破皮,血珠子瞬间就冒了出来,吴萦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周馨雅见状忙把她扶起来,一边道歉一边拿出帕子给她包上。 如此吴萦心就算心里有再多的怨怼,也不好开口了,只能用不出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三人没因此起内讧,云桑落多少有些失望,踢了雷水瑶一脚朝她们走过去。 以为云桑落要打她们,三人一边害怕地看着她,一边慌张往后退,像极了三只受惊的野兔,恨不得立马原地消失。 不过地方到底有限,她们很快就被假山挡住了退路。 想要喊救命,又想起这个地 方偏僻冷清,根本没人会来,距离有人的地方也有些距离,加上假山的阻隔,就算大喊也未必有人能听见,也正因如此,她们才来这里找云桑落的麻烦的。 “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什么叫做我想做什么?”云桑落看了一眼舌头都开始打结的周馨雅,满眼无辜,“不是你们要来给我教训吗?” 说着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没起来的雷水瑶,“雷小姐的教训我已经收到了,现在该你们了。” “我......我们......你......” 周馨雅看看脸已经被打肿的雷水瑶,又看看一脸无辜的云桑落,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你啊我的结巴了半天,一句顺溜的话都没能说来,腿倒是抖得越来越厉害。 实在是,此时的云桑落看着太可怕了,她们没想到她们的目的已经被她知道,还有她还这么凶悍,跟她们之前了解到的一点儿也不一样。 要是知道她这么厉害,打死她们,她们也不敢来找她的麻烦啊。 讨姜雪宁的欢心重要,但是小命和脸命更重要啊。 三人此刻后悔不已,甚至还怨恨上了姜雪宁。 她们对云桑落不了解,但是她是了解的呀,毕竟一起 生活这么多年,谁能有她了解?! 结果她什么都不跟她们说,让她们傻乎乎的来“送死”。 几人的脸色便来变去,云桑落觉得有趣极了,一边欣赏一边一步一步朝她们靠近。 每走一步,三人的心就往下沉一分,眼中也尽是害怕之色。 雷水瑶还会点儿功夫呢,都被云桑落抽得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她们可什么都不会。 刚刚她抽雷水瑶时那巴掌声,光是听着都觉得疼死了。 这就算了,脸上还会留下巴掌印,红肿起来,一会儿还要去参加宫宴呢。 想到这个,三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对姜雪宁的怨恨又多了几分,完全忘了自己是因为有所求,才成了姜雪宁手中的枪。 雷水瑶此时也不敢再说话,只能在一旁瑟瑟发抖,不过心里却依旧活络不已。 终于,在云桑落距离她们还有五步左右的距离的时候,吴萦心心一横,忍着手上的疼痛开口了: “谁......谁要给你教训了,云桑落你......你被信口开河,我们......我们只是来这边赏景。” “是吗?”云桑落冷哼一声,又往前迈了两步,然后手起巴掌落,一巴掌把她的头扇得偏朝了一边。 第158章 蠢而不自知,无敌了 吴萦心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要骂她,不过刚张口就又被云桑落甩了一巴掌,嘴角直接被扇出了血。 似是没想打云桑落一言不合就动手,一直还算镇定的杜紫萱也被吓得舌头打结,“你......你怎么能......能乱......乱打人呢?” “乱打人?” 云桑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嘲弄地看着她,“我怎么乱打人了?” 杜紫萱指指雷水瑶,又指指吴萦心,“她们不是人吗?” “......”云桑落好久没这么无语了,这脑回路简直,没法说! 杜紫萱见她没说话,以为她心虚,心中又多了两分底气,腰板也挺直了些。 “怎么?敢做不敢当?我和馨雅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别想赖账!” 看着前一刻还畏缩害怕,现在就一副勇敢无畏模样的杜紫萱,云桑落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你什么意思?”杜紫萱以为云桑落想耍什么花招,急急开口。 “没什么?”云桑落弹弹衣袖,“只是觉得你活这么大真的容易。” 云桑落突然明白为什么杜紫萱明明生得不错,琴棋书画也过得去,还是正室嫡出,她爹都不喜欢她了。 这 种蠢而不自知,自以为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给自己惹了祸事的人,换谁能喜欢? 得亏刑部侍郎府的后院不算乱。不然就她这样的,怕是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你......!”杜紫萱再蠢也听出了云桑落这话是在骂她,下意识想回怼,却被云桑落一个眼神吓得把话堵在了喉咙里。 周馨雅想说点儿什么,但是看了看分别挨了四巴掌和两巴掌,脸上的红肿触目惊心的雷水瑶和吴萦心,又没敢开口。 云桑落不想再跟她们浪费时间,轻蔑地看了她们一眼,“又蠢又怂,就别当出头鸟,学别人搞欺压,还有,做任何事之前,动动你们脖子上那玩意儿,再想想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相应的后果。” 说完见她们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不,准确来说是她们有些事情还没想明白,冷嗤一声,“论家世,我是将军府大小姐,门第比你们高,论身份,我是陛下亲封的云安县主,哪怕是你们的爹娘见了我,都得叫一声县主。” “而你们,却在这里对我大呼小叫,指手画脚,还要教训我,光凭这一点儿,我就可以教训你们,更别说是你们先来找不痛快,我只是 反击而已,你们说,这事情要是闹出去,是你们吃亏还是我吃亏?陛下和皇后娘娘会处罚你们还是处罚我?你们的爹娘,又会怎么对你们?” 听到云桑落的话,三人终于反应过来,脸色一白,脸上的不服气也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们怎么忘了,云桑落前些日子被封为县主了,是有品阶的,她们见到她是应该行礼的,不然就是对她不敬,她是可以处罚她们的,往大了说还是皇上不满,毕竟她这个县主是皇上亲封的,哪怕闹到了皇后面前,也是她们无理,届时纵使姜雪宁是公主,也没有理由为她们说话。 云桑落没管她们,环顾了四周一圈继续道:“还是说,你们觉得你们选了这么偏僻的地方,不会被人看见,就可以随便欺负我,而我,也会任你们揉圆搓扁?所以才会脑子都不动的就来了?” 几人被云桑落说中,脸上又难看了几分。 云桑落一看她们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说中了,心中一片讽刺。 不知道姜雪宁对她有什么误解,哪怕是前世什么都不懂的她,也不吃这种闷亏。 相反,她会把事情闹大,让她给她做主,至于大局不大局,体不体面的, 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以她的认知也想不到那些。 也不知道她看到她这几个狗腿子在她这里全军覆没后会是什么反应。 是轻描淡写地说她们是废物呢,还是会问候她,然后狠狠发誓一定要她好看? 不想再和她们几个浪费时间,云桑落扫了她们一眼,笑吟吟地丢下一句:“忘了告诉你们,我阿兄很护短。”然后飘然离去。 待云桑落的身影消失不见,周馨雅吴萦心杜紫再也站不住,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心中是无尽的后悔和怨恨。 后悔自己冲动,来之前不多想想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怨恨姜雪宁不把云桑落的情况跟她们说清楚,这也就算了,她还明里暗里与她们说,云桑落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乡野村姑,胆小懦弱,愚蠢自卑,身上流着低贱的血,飞上枝头也变不了凤凰。她们才敢来寻她的晦气的啊。 可云桑落哪有一点胆小懦弱,愚蠢低贱的样子? 这下好了,云桑落没有教训成,姜雪宁答应她们帮他们的爹在皇上面前美言的事也泡汤了,还得罪了将军府。 不仅如此,姜雪宁或许还会因为这件事没办好而觉得她们没用,从此不 再跟她们亲近,那她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她们在家中不受宠,日子过得不是很好,因为和姜雪宁走得近,才让爹娘对她们刮目相看,过上了以前可望不可得的日子。 可是现在...... 三人悔得肠子都青了,不过也因为彼此都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中,并没有互相抱怨。 云桑落本来都走了,但是想着几人或许会狗咬狗,又折回来藏在暗处看,结果四人跟死了一样,半天了话都没说一句,只能失望离开,不过脚步却是轻快的。 刚才因为想起前世的事情变得郁闷沉重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至于她们会不会把这件事闹出去,她一点儿都不担心,相反,她很期待她们把事情闹出去,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把在幕后隐身的姜雪宁给拉出来了,省得她总在背后暗搓搓的搞小动作。 还有,她这个县主是天顺帝亲封的,不敬她就是对天顺帝不满,事情闹出去,哪怕为了自己的颜面,天顺帝也会治她们的罪,甚至她们的爹都得跟着挨批。 当然,要是谁嘴巴没个把门把姜雪宁抖出来,那就更有意思了。 想到这里,云桑落瞬间觉得很有必要把这里的事情捅出去。 第159章 既要又要还要 云桑落按照上一世的记忆寻找了一条捷近道,但就在即将走出假山群时,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拉住,紧接着,她便落入了一个带有淡淡雪松香的怀抱之中。 与此同时,头顶也传来了一道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熟悉的味道和怀抱让云桑落瞬间放松下来,安心地依靠在男人宽厚而温暖的胸膛上,“你怎么来了?” 男人将头深埋在她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享受着她独特的馨香,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想你就来了。” 说着拉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大掌中轻轻摩挲,语气带上了心疼,“以后打人这种事下人来,或者换个东西抽。” 力是相互的,用手打人,自己的手也是会疼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哪里配她用手。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上,热气拂过,让云桑落感到痒痒的,抬手轻轻推了推他,“说话就说话,别靠这么近。” 说着还试图挪动身体,想要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男人察觉到了她的意图,悄悄地收紧了搂着她的手臂,那埋藏在她脖间的薄唇也越来越接近她的皮肤。 根据以往的经验,再这样下去 肯定会出事,所以云桑落决定再挣扎一下。 然而还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头顶就先一步传来了男人低沉沙哑,细听之下还带着那么一丢丢委屈的声音:“我们都好几天没见了,让我抱一会儿。” 云桑落闻言不禁心软,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男人见状满意地勾起唇角,抱着她的手又紧了几分,然后趁她不注意还低头偷了个香。 真是得寸进尺,云桑落警告地横了他一眼,“老实一点,不然......” 话未说话,但是威胁之意已经很明显,男人只好乖乖不再乱动,云桑落便任由他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男人都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云桑落只得抬手推他,“差不多行了,要是被人看到可就不好了。” 然而男人却仿若未闻,不仅没有松手,反而还得寸进尺地在她的颈侧轻吻了一下,声音带着沉醉和诱惑,“这里会不会有人来,落落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云桑落的身体猛地僵住,脸上迅速染上一抹红晕,嗔怒地瞪了他一眼,“顾砚尘!” “我在。”男人低笑一声,从善如流地应道。 云桑落又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再不老实,接下来一个月就 不要再去将军府了。” 威胁奏效,男人又老实了两分,声音却带上一丝哀怨,“这几天想你想得紧,我只是......” 怕又说出什么让她心软的话,云桑落抬手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说了两个字:“闭嘴!” 真是的,自从她答应和他在一起,特别是两人亲过之后,他就越来越像一个初尝情滋味的毛头小子,每次见面都想方设法的粘着她,说好的冷静自持,心狠手辣不近女色呢? 云桑落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说出了声,顾砚尘听低低的笑笑,大方承认,“我现在就是初尝情滋味啊,有夫人还要什么冷静自持?” 云桑落觉得还是不要继续这个话题了,也不能再继续给他抱了,便趁他不注意一个旋身灵活地退出了他的怀抱。 顾砚尘不说话,只是略带哀怨和可怜的看着她,云桑落不想惯他这毛病,看也不看他一眼,提步往前走。 见她要走,顾砚尘忙一把拉住她,“宴会还有一会儿才开始,再待一会儿,今天来了很多人,外面乱糟糟的,这里清净。” 这里确实清净,有假挡着风也不怎么吹得到,确实是个躲清净的好地方,只是她现在还有事 。 “我有事。” “怎么了?” 云桑落指指她刚才“战斗”的方向,“刚刚那发生的事你不是都看见了?” 顾砚尘了然,“你想把事情闹出去?” 云桑落点点头,“她们是受姜雪宁的意来给我教训的,姜雪宁总在背后暗搓搓地搞小动作不露面,我想把她拉出来。” 想害人还想干干净净,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姜雪宁想要她去死的心一直没变,刚开始的时候是明晃晃的刺杀,不过失败了几次,折损不少人后她就改变了策略了。 毕竟她现在还没有前世那支很厉害的暗卫,手中的护卫都是皇帝给的,那些人与和云贺亭从战场上几经生死,踩着尸山血海出来人根本没法比,硬碰硬肯定讨不到好处。 所以先是有了她和林秋铭的赐婚,现在又有雷水瑶周馨雅等人来找茬。 本来将她赐婚给林秋铭,她的人生就差不多毁了,毕竟林秋铭不是良配,安定侯府也不干净,她却觉得还不够,还授意人在今天来教训她,可谓是一点儿活路都不想给她。 不管她是不是受害者,但凡今天让雷水瑶周馨雅等人得逞,出丑,被笑话,被说三到四的人一定 是她。 届时本来就看不上她这个村姑的安定侯府会更加对她不满,那她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吗? 等她嫁过去后,她再暗示几句,给安定侯夫妇和林秋铭一点儿好处,届时她会过什么日子不用说。 如果是前世不知道她的真面目,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任何依靠,还有胆小的自己,她的计谋是会得逞的。 而且雷水瑶等人欺负了她,她再以正义之身出现为她做主,她还会对她更加感激,将她姜雪宁视作依靠,连死都死不明白。 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口那么大个疤,姜雪宁却想把她先毁后杀,让她身心都受尽折磨,不可谓不恶毒!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对,确实是有,不过那是她对她的。 而她姜雪宁,只不过是因为怕她的秘密暴露,想杀她还不想手上沾血,不想名声有污,想要纯洁无瑕的完美形象。 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 她会让她知道,什么都想要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云桑落在心中暗暗发誓,没注意到顾砚尘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见他没说话,以为他不赞成,问道:“你觉得不好?” “嗯。” 第160章 搞得跟不能见人似的 云桑落没想到顾砚尘真的觉得不好,微微愣了一下,再次跟他确认:“你觉得不好?” 顾砚尘轻轻颔首,“如果今天是普通的宫宴,是可以的,但是今天是皇后的千秋节,今天的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处理这些事情,只会快刀斩乱麻,姜雪宁又是她的心头肉,她根本就不会给周馨雅等人攀咬的机会。” “虽说抖出去后不管怎么处理,是不是你的错,皇后都会记恨上你,但是一点好处没捞着,目的也没达到,不划算。” 听到顾砚的话,云桑落才反应过来今天不是普通的宴会,帝后现在相敬如宾,千秋节不仅是彰显国力,更是彰显天顺帝对谢皇后的宠爱和敬意,皇后是非常重视的。 还有,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不仅有姜国的权贵,还有诸国来使,如果闹大,让他们看了笑话,失了姜国颜面,届时就算天顺地为了自己的颜面处罚周馨雅等人,也会在心中给她记上一笔,觉得她招是非。 是挺不划算的! 今天姜国可以在其他几个国家的使臣面前丢脸,但是她绝对不能掺和其中,至少明面上不能。 顾砚尘见她没说话,以为她不甘心,轻声哄道:“放心,不会让她们好过的,包括姜雪宁 。” 姜雪宁的去处他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只是她这段时间像只乌龟一样缩在宫里,加上他这段时间也很忙,实在无暇出手收拾他。 不过没关系,她不出宫,他便创造个机会让她不得不出宫。 云桑落摇摇头,语气带着懊恼和自责:“只是觉得刚刚自己的想法不周全,有些鲁莽,差点儿犯了错。” 听出她话中的歉意,顾砚尘轻叹一声重新把她揽到怀中,有些心疼的道:“傻瓜,你只是现在情绪上头一时思虑不周而已,等出去风一吹,你就能想到了。” 说着顿了顿:“再说了,就算你真的按照你想的来做,也不至于犯错,毕竟皇帝皇后本来就不多喜欢你......你我,只是光惩罚一下那几个不成气候的,其余的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惹得一身骚,不不划算。” 听着他这些极力安慰自己的话,云桑落心里阵阵暖意流过,“你倒是会为我找补。” “不是找补,是实话实说。”顾砚尘低头爱怜地亲了亲她的发顶,“落落,你已经很好了,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有我在呢。” 你已经很好了,不要对自己太过苛责,有我在呢。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这话云桑落都是第一次听说,顿 时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心里也有些胀胀的,满满的被保护的幸福感与安全感。 “谢谢你,顾砚尘。” 顾砚尘微微俯身,与她的额头轻轻触碰着,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诱惑:“那来点更实在的吧。” “啊?” 这话没头没脑的,云桑落有些不明所以,懵懵的看着仰头看着他。 顾砚尘没有解释,只是抬起手,轻轻指向自己的嘴唇,他的意图已经不言而喻。 云桑落忍不住轻笑出声,娇嗔地白了他一眼,“不正经。” 不过她嘴上虽然这样说,还是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好了......” 云桑落想着轻点一下就离开,顾砚尘又怎么会让她如此敷衍呢,直接抬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轻易挣脱。 “顾砚尘.....等回......” 云桑落想跟他说等回去再说,但是顾砚尘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唇重重地压下来,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都吞没其中。 不同以往的温柔缱绻,这次的吻充满了一种别样的热烈与激情。尽管依然保持着温柔,但其中夹杂着些许急切与霸道,仿佛要将她完全融入自己的怀抱之中。 这种感觉既像是对她的渴望,又像是在倾诉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之苦。 等一吻结束,云桑落得了些许自由,赶紧从他的怀中退了出去,并且用警告地眼神看着他。 一言不合就亲亲,云桑落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吗,逮着机会就啃? 云桑落理解他素的时间太长,食髓知味,但是好歹分分场合是不是,宴会还没开始呢,口脂都被他给吃没了。 想到这里,云桑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看着她羞恼的样子,顾砚尘好心情的低笑出声,意犹未尽地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嘴唇,提步跟了上去。 不过刚走两步就被云桑落呵住了,然后不等他说话,指指他身上的衣服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俩有问题是吗?” 就算没有衣服,他们俩人也是不适合一起出现的啊喂。 她不相信顾砚尘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虽然可能做了安排,或者等到有人的地方就会隐身。 但是公里眼睛太多了,她才不要陪他一起玩刺激,今天的重头戏还没开始呢,她需要留着精力去应付。 “搞得跟不能见人似的。”顾砚尘不满的轻声嘟囔。 云桑落摊摊手,“难道你觉得咱俩的关系 现在能见人?” 天顺帝忌惮他们两家搞在一起就算了,她身上还有和别人的婚约,真的是见不了一点儿光。 顾砚尘无奈地叹息一声,等他的声影消失在假山转角处,唤出藏在暗处的无殇,吩咐了他几件事,然后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而云桑落和顾砚尘分开后,找到等在前面的夜阑,让她拿出口脂补了补,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妆容和衣服,确定没有问题,才带着夜阑出了假山群,朝之前看好的郎下走去。 那里坐着几个大臣的女儿,见到她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礼貌地跟她打招呼,打完招呼想起她现在是县主,又起身给她行礼,不过也仅仅如此了,再多就没有了。 云桑落也不在意,毕竟不熟,甚至她们之间连认识都算不上,硬聊才尴尬呢,她也没那功夫,这样也正合她的意,寻了个不会打扰到她们的位置坐下,闭目养神。 这到是让几人有些不好意思,其中一人还觉得她有些可怜,几次想过去跟她说话,又都没有勇气。 怕身旁几人不理解她,也怕云桑落不理她。 挣扎了又挣扎,终于,在宫人来说可以去举办宴会的重华殿的时候,跟身旁的小姐妹打了声招呼,鼓起勇气朝云桑落走了过去。 第161章 曲初然 云桑落正在闭目养神,但是她的五感很好,所以尽管闭着眼睛,还是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有人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不过她并不认识这些人,与她们们之间毫无交集,就连将军府与她们家也没有什么往来,所以并未睁开眼睛理会。 夜阑同样抱有这种想法,所以当那个姑娘越来越靠近时,明显是冲着她家小姐而来,她不禁感到十分诧异,目光在云桑落和那姑娘之间来回游移,最后轻笑一声,对云桑落说道:“小姐,那位姑娘似乎是来找您的呢。” 听到这话,云桑落才缓缓睁开双眼,眼中流露出一丝好奇之意。而此时,那姑娘正好走到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云桑落的突然睁眼让她有些吃惊,那姑娘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然后优雅地屈膝行了一个礼。 “鸿胪寺卿之女曲初然拜见云安县主,县主万安。” 曲初然向云桑落行礼的同时,夜阑也恭敬地福身行礼。 身为小姐的丫鬟,出门在外,不仅代表小姐的脸面,更是代表将军府,万不可叫人挑了理,或者做出给别人攻击将军府的行为。 而云桑落,在听到曲初然自报家门的时候,眉头轻轻一跳。 鸿胪寺卿的女儿? 她好像不是认识她吧? 云桑落不动声色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然后抬抬手,“曲姑娘不必多礼。” “谢县主。”曲初然柔柔一笑款款起身,一举一动尽是大家闺秀之范。 曲初然长得很好看,皮肤白皙,眉眼如黛,五官大气不失精致,通身的气质高雅大方,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柔柔的感觉,令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她今日的打扮谈不上特别出彩,一身香妃色的长裙,普通的缎面,普通的刺绣,绣的也蝴蝶花草这些寻常图案,不过细看之下很精致。 她头上的发饰,除了一支羊脂玉的发簪,其他的都很寻常,不管掩鬓还是发钗,都不是贵重之物。 不显眼,不失礼。看得出,她今天很不想出风头, 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让人反感的气息,目光澄澈,声音温和,言行有度,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这样的女子,很难不让人喜欢。 云桑落对她不是很了解,所以只看得出她没有恶意,猜不出她的目的是什么,也懒得琢 磨,便直接问道:“不知曲姑娘前来找我所谓何事?” “也没什么事。”曲初然柔柔一笑,“只是方才有宫人来通知可以去举办宴会的重华殿了,我见她们没往这边来,担心您没听到,便过来与您说一声。” 说着顿了一下,见云桑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任何不开心的迹象,又继续道:“县主才来京城可能不知道,每年的千秋节皇后娘娘都很重视,我等要早些去殿内等候,万不可去迟了。” 其实不管千秋节还是其他宫宴,都是要在皇帝皇后到之前到达宴会地点等候的,这样方显敬意,只不过是普通宫宴若迟到是情有可原,请个罪,也就过了。 但是皇上的万寿节和皇后的千秋节不行,特别是皇上的万寿节,因为那天也是他登基的日子,所以万寿节不但是庆祝他的生辰,更是庆祝天顺年的开始。 万寿节和千秋节要是迟到,意味着你没有将帝后放在眼里,后果很严重的。 不仅不能迟到,还得比其他宴会早个半个时辰左右去重华殿等候,去的太晚会有小太监给你记小本本。 刚刚来通知的宫人特意没过来跟她 说,怕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不用说,肯定是受了姜雪宁的吩咐。 反正这里不止她一个,其他人都听到了,就她没听到,那就是她的问题。 至于她坐的位置距离她们多远,能否听见,是不会有人管的,而其他人也不会为了她跟皇后作对。 她和曲初然并不认识,将军府和鸿胪寺卿府也没有利益牵绊,她完全没有必要来提醒自己。 但是她来了。 不管她有何目的,她这个举动好心的。 不过,若是别人,或许是存着别的目的的,但是这位以人美心善的出名太傅之女曲初然,她大概真的只是好心。 别人被夸人美心善,或多或少都有些吹捧的成分,但是这位鸿胪寺卿家的姑娘,是真的人美善心,不掺一点儿水分。 只可惜,好人没好报,她上辈子的结局并不好,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了。 “多谢曲姑娘提醒。”云桑落起身朝她微微颔首,对她表示感谢,然后真挚地夸了句:“曲姑娘果然如传言中那样人美心善。” 似是意外云桑落不像传言中和粗俗畏缩,反而大方有礼,曲初然愣了一下,听到云桑落夸她 人美心善,又悄悄红了脸。 “如果县主不嫌弃,便一同过去吧。” 曲初然说着微微转身,示意云桑落上前,余光看见方才坐着聊天位置已经没人,抬眸一看,方才还在一起说话的几个好友都已经走远,并且没有一个人回个头,或则有想要等一等她的意思,眸子里染上些许失落,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见她如此,云桑落也装作没看见,寻了个话题和她聊天。 别人敬她一尺,她就敬别人一丈,别人投之以桃,她也报之以李。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仿佛是认识了多年的好朋友一样。 云桑落发现曲初然虽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是很豁达,读的书多,什么都能聊上几句,对很多事情还有自己独特的见解,端庄守礼也只是她的表象,或者准确来说,是别人想要的样子,她的内心,其实很活跃,想法很多,只是碍于身份,不能轻易表露。 她很通透,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知道什么时候该藏拙,什么时候该适当表现。 按理来说,如此聪慧通透,知礼知进退之人,上辈子不应该被算计得名声尽毁,最后还被逼上绝路才是。 第162章 想打他,但是又怕他爽到 云桑落想着上一世曲初然的悲剧,惋惜又不解,一不小心就走了神,曲初然唤了她好几声才回神。 没办法,曲初然的声音太温柔了,现在她们已经接近重华殿,周围人也多。 “抱歉,刚刚突然想到了一些事情。” 云桑落语带歉意地解释刚刚的走神,曲初然却以为她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身边也没有个相熟的人带着,所以紧张,微微一笑,“县主不用紧张,一会儿你......” 曲初然本想说若怕出错,一会儿看着她就行,但是一想,云桑落又是县主,又是将军府小姐的,她的位置要比她的靠前许多,又改口道:“多看少说,跟着旁边的人来就好。” 云桑落没想到她竟是误会了,不过看着她满脸的真诚,也就默然了这个美丽的误会,笑着和她道谢:“多谢曲姑娘。” 看着云桑落脸上的真挚的笑容,曲初然心里一动,兀地说出一句:“县主若是不嫌弃,可以叫我初然。” 说完才反应过来有些托大,又忙道歉。 云桑落直接忽略她的道歉,从善如流地喊了她一声:“初然。” 曲初然愣了一下,然后扬起一抹笑意,“多谢县主不嫌弃。 ” “你别叫我县主了,叫我桑落吧。”云桑落笑着道。 虽然与这位鸿胪寺卿家的小姐第一次认识,不过她还挺对自己胃口的,和她相谈相处都很舒服,既如此,交个朋友又如何。 曲初然也笑着喊了她一声:“桑落。” 许是曾经自己也被嫌弃过,有过一段艰难的日子,之前曲参加宴会听着别人编排,笑话云桑落的时候,她心里就很不舒服,甚至还有些心疼她。 出生贫苦,不能读书习字,学不了琴棋书画又不是她的错,实在看不上她,不与她相交不就好了吗,何苦在背后那样说。 再说了,现在云将军可是正一品威武大将军,将军府的门第比他们家中高出不知多少,哪里来的脸看不上人家。 不过出身好点儿,早享了几天福,就眼睛长到了脑门上。 不可取,实在不可取。 刚刚在御花园看到她孤零零的一个人,让她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心痛又心疼,几经挣扎,最终决定走向她。 其实她也忐忑的,怕她不给自己好脸色,怕她嫌弃自己事多,不愿接受她的善意。 幸好,一切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她,也跟传言中一点都不像。 随着一声“桑落”和一声“初然”落地,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云桑落从此有了可以谈心说话,真心相待的好友,而曲初然,她的人生也开始发生变化。 一些暗中悄然发生的改变无人知道,两人唤了彼此的名字之后相视一笑,继续说笑着向前去。 后面不远处。 顾砚尘看着和别人有说有笑,连他走得这么近都没有察觉的女人,本来还算可以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方才与他分开之前她都还不认识她身旁那人吧,这么快就有说有笑了? 还说他招蜂引蝶,他看她才是! 后面跟上来的张成仁见顾砚尘沉着一张脸,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瞅了瞅,啧了一声,有些幸灾乐祸的开口:“哟,首辅大人这是受冷落了?” 闻言,顾砚尘收回视线,转眸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丢下一句,“干卿何事!”拂袖离去。 张成仁也不在意,相反他很怕顾砚尘因为这段时间春光泛滥,脑子一热在这种地方给他好脸色。 “恋爱中的男人啊,啧啧啧......” 张成仁笑声嘀咕一句,摇着扇子跟了上去。 然而,这一幕落入旁人眼中 ,却成了御史大人有心想和首辅大人交好,首辅大人却仗着官位高半点儿不给面子。 众人不禁感叹,首辅大人和御史大人这辈子怕是和睦不了了! 顾砚尘不知道只是和张成仁说句话的功夫,自己又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此时的他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斜对面还在和别人聊天,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的女人,就好像不知道他来了一样,想着一会儿宫宴结束要怎么收拾她。 坐在一旁的云贺亭见他这样,摇摇头表示实在没眼看。 其实云桑落又怎么会不知道,没感觉呢,毕竟他那视线火热得好像要将她的身上烫出一个窟窿出来似的。 得亏别人不敢盯着他看,不然就他这肆无忌惮的样子,早就被别人看出不妥来了。 不过他是不是忘了,别人不敢盯着他看,但是敢盯着她看啊。 所以她敢回看他吗? 别说不敢回看他了,她现在连身上的披风都不敢解。 不过这披风也不能一直披着,等会儿皇帝皇后来了,还是得解下,不然就给了皇帝那一家治她的罪的借口了。 想到这里,云桑落借助喝茶的动作悄悄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抬眸狠狠剜了斜对 面的男人一眼。 那见友忘色的女人终于看自己了,顾砚尘的心里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嘴角不由得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云桑落无语扶额。 她总算理解前世姜雪宁说的,‘想打他,但是又怕他爽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怕他顺着阳光灿烂,云桑落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与此同时,借着别人攀谈隐身在大殿某处的林秋铭,把云桑落的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心中狠狠呸了一声,又看看她斜对面的云贺亭,暗骂了句奸夫淫妇!然后捏了捏拳头,下定了某种决心。 顾砚尘和云贺亭都是十分敏锐警觉之人,察觉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当即转头循着那股气息看过去,动作整齐得像是做过千百次一样。 林秋铭知道云贺亭身经百战,肯定是十分警觉的,所以没敢多看,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且借着其他人的遮挡迅速换了位置,不过顾砚尘和云贺亭还是看到了。 两人危险地眯了眯眼睛,宛如发现猎物的野兽,默契又统一。 收回视线,两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顾砚尘准备起身,大殿门口传来了太监的高喊声:“乐宁公主到,无忧公主到。” 第163章 头扇飞,嘴打烂 听到太监的喊声,那些还在四处攀谈交际的人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参见乐宁公主,乐宁公主万安。” “参加无忧公主,无忧公主万安。” 众人起身给姜雪宁和姜雪莹行礼,除了,顾砚尘。 顾砚尘别说站起来行礼了,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这也就算了,他还倒了一杯茶拿在手里欲喝不喝,就拿着茶杯在那把玩,仿佛看两人一眼都觉得伤眼睛似的。 姜雪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正顾砚尘一直是这个样子,而且她喜欢他,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好的,他这漫不经心,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的拽样也是她迷恋他的原因之一。 姜雪宁就有意见了,顾砚尘再位高权重也是臣,而她是公主,是君! 不过姜雪宁还算有脑子,再不满也只是在心里不满,面上没有表现出半分,笑吟吟地抬手叫大家免礼,然后款款走到云桑落面前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好像姐妹俩感情多好似的。 只是这一开口,就不仅贱兮兮的,还茶味满满。 “姐姐直接来重华殿怎么也不叫人去知会我一声,害我在玉梦轩好等。” 姜雪宁笑意吟吟,看向云桑落的眼神真挚而无辜,还有 一点点妹妹跟姐姐撒娇的意味,但是这说出的话却让在场的人看云桑落的眼神都变了。 乐宁公主在自己的宫里等云桑落,但是她没去! 不仅如此,她甚至都没让人去说一声,害得乐宁公主一直在等她! 她这是一点儿没把乐宁公主放在眼里啊,还是说觉得自己家养了乐宁公主十几年,是乐宁公主的恩人,又和乐宁公主姐妹相称,就可以托大了? 这是不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众人看云桑落的眼神变了又变,嫌弃,鄙夷,幸灾乐祸....... 有人事不关己,也有人为她担忧,比如曲初然。 不过也有人觉得这姜雪宁真不是个东西,比如脑子在线,又知道姜雪宁是个什么东西的大理寺卿徐展鹏之流。 当然,有人想上去把姜雪宁的嘴打烂,头扇飞。 比如顾砚尘和云贺亭。 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以及见云桑落能应对,顾砚尘手中的茶杯已经在姜雪宁的脑门开花了。 不过两人的情绪都比较内敛,不是轻易能看出来的,姜雪宁也没有盯着他们看。 至于其他人的反应,姜雪宁很满意,得意地弯了弯嘴角。 而云桑落,知道姜雪宁这 是在故意给她扣帽子,想坏她的名声,肯定不止如此,便也没有着急开口,只是微微垂下眉,做出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得模样。 姜雪宁还真是一刻也见不得她好,派狗腿子教训她不成,又亲自来扣帽子,若她什么都不懂,又嘴笨不会为自己辩解,她这样一顶帽子扣下来,今天过后,她就是一个没有自知之明,不懂尊卑礼数的村姑! 坏了名声,嫁去夫家自然不会有好日子。 还真是好算计。 不过她之前那几个狗腿子没去跟她说他们挨揍的事么?不然她怎么还想着用这样的小伎俩来对付他? 云桑落这样想着,不动声色地扫视了大殿一圈,发现挨了她揍的雷水瑶和吴萦心不见踪影,而周馨雅和杜紫萱则像鹌鹑一样缩在她们的娘身边。 所以,姜雪宁这是还没收到消息? 还是收到了,但是只是觉得那几个人没用? 亦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没有什么消息,云桑落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 而在场的人见她半天不说话,还连姜雪宁都不敢正眼看,就饿得她是心虚了,一些胆子大一点儿,又没有脑子的,和姜雪宁的狗腿子直接开始窃窃私语: “ 这云桑......云安县主怎么这样啊,虽说她家收养了乐宁公主,对乐宁公主有恩,但是也不能吧,亏得乐宁公主还把她当姐妹。” “就是,她不会因为跟乐宁公主做十几年姐妹,自己也是公主了吧,人家乐宁公主是正儿八经的皇家公主,身上流着的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血,她可没有哦。” “没有自知之明,托大呗,而且就她这傲慢的样子,乐宁公主在他们家时还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呢” 姜雪宁听到这话,适时做出一副委屈隐忍的样子,不过只是一瞬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但这样也足够有人心人和眼尖的人看到了,这让一些人觉得她在云家的时候确实是受了委屈和欺压,又有一些人加入了声讨中,而那几个本就在叭叭的则更加来劲儿了,话也越说越过分。 “这还真不好说,说实话,能养乐宁公主是他们家的福气,陛下也给她封县主,还给她家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宝,要是没有乐宁公主,那些东西他们家干几辈子都未必能见到一二。” “要我说呀,这乡下来的就是不懂礼数,不知尊卑,就算两人不认识,公主派人来传唤,那就是应该去拜见 公主的啊,哪里能无视,让公主在那里干等呢。” “还没有自知之明!” “可不是,哎呀......” “.......”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上头,全然忘了云家还有个云贺亭,且就在现场,云桑落的斜对面,她们口中那些云桑落一家干几辈子也不能见到一二的金银财宝,云贺亭凭自己的本事挣了好几筐,现在就堆在将军府的库房吃灰。 也没注意到云贺亭越来越黑的脸色。 其中几人的爹娘脑子还算在线,反射弧也不太长,发现情况不对,立马眼神警告,或者拉扯其衣服示意她们赶紧闭嘴。 完了看看脸色黑如锅底的云贺亭,心里一片哀嚎,然后不断祈祷,顺便骂自己没脑子的女儿,有人甚至觉得光在心里骂不解气,还上手拧了自己那没脑子,管不住自己嘴的女儿几下...... 总之,忙得很。 而姜雪宁的那几个狗腿子,见说话的人越来越少,整个大殿也只有她们的声音,也就慢慢闭了嘴。 等殿中无人说话,云桑落慢慢抬起了眉,环顾了殿内一圈,然后把目光落在站在她面前依旧拉着她的手装姐妹情深的姜雪宁。 第164章 来呀,演戏呀 “妹妹,他们是在说我吗?” 云桑落眼神澄澈无辜,好像真的没听出来一样,姜雪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点头,然后语带歉意地开口: “你别在意,她们是胡说的,妹妹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云桑落委屈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骂她们?你不是说只要你在宫里一天,做一天公主,就不会让人欺负我吗?就像我在村里保护你那样。” “......” 云桑落的话一出,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没想到云桑落会是这个反应,不是为自己辩解,而是委屈巴巴地质问姜雪宁为什么不给她撑腰。 让姜雪宁给她撑腰? 啊......这...... 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姜雪宁是公主,她又是姜雪宁的恩人和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姐姐,以前在村里她保护姜雪宁,现在到了宫里,姜雪宁有身份有地位,是该她保护她啊。 其实像云桑落和姜雪宁这种类似的情况并不是第一次见,只不过还从来没有人像云桑落一样当着众人的面,明晃晃地提出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把目光转向她和姜雪宁。 云桑落不按常理出牌,姜雪宁也愣住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二话不说直接道歉:“是妹妹的错,姐姐莫怪,妹妹刚刚也是太生气了,所以一时忘了说她们。” 说着佯装生气地扫了一眼方才声音最大的地方,“你们休要乱说,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不常来宫中,对宫中不熟悉,找不到本公主的玉梦轩很正常。”” 末了还特意义正言辞地加了一句:“云桑落是本宫的姐姐,更是本公主的恩人,本公主不许你们说她的不是!” 这话看似在为云桑落开脱,实则是进一步坐实云桑落托大又不懂礼数尊卑。 毕竟云桑落去御花园是很多人都看到了的,根本就没有在找玉梦轩在哪里,还有她来重华殿的时候也和别人有说有笑的,哪里有半点儿惦记乐宁公主的样子。 再说了,宫里这么多太监宫女和侍卫,不会问吗? 别说问了,就算是要求他们带着去,也不会有人拒绝的,并且会很愿意,毕竟现在乐宁公主很得宠。 可云桑落是直接去御花园的! “乐宁公主好心善,都这样了还为她开脱。” “就是,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姐姐或者妹妹,做梦都能笑醒 。” “可惜啊,有的人不知足,生在福中不知福。” 因为姜雪宁刚刚的话,那些碎嘴子不好再说云桑落的不是,只好转夸姜雪宁,以此来暗贬。 这不是姜雪宁安排的,所以听到的时候她也有些意外,循声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的几人,暗自记下。 许是得到效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姜雪宁不经有些得意忘形,在听到别人用夸她来贬云桑落的时候,嘴角没忍住扬起来一个得意的笑容,对上云桑落的目光后又慌忙掩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又愧疚的模样看着她。 “对不起姐姐,我这就让她们闭嘴,你别生气,是我不好,你......” 淦! 装起来没完没了,属麻袋的吧! 云桑落怕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给她两大耳刮子,笑着拍拍她的手,打断她的话:“瞧妹妹说的,你我们姐妹十多年,姐姐什么时同你生过气?你这样说好像姐姐经常欺负你,生你的气似的。” 姜雪宁怎么也没想到云桑落会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脸色僵了一瞬,随机尴尬地笑笑:“怎么会呢?是妹妹嘴笨不会表达,姐姐一向待我很好,重活累活从不让我做,还说要攒钱给我买簪子,小 时候村里的小孩欺负我也是姐姐替我出头的。” 在农村从小就要干活很正常,买一根簪子需要攒钱也很正常,毕竟日子艰难,能温饱已经很不易。 但是在场有些人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在蜜罐里长大的人不知道,不理解,就觉得云家苛待姜雪宁,姜雪宁身为公主还要自己干活好可怜等等,看向云桑落的目光都带上责备。 姜雪宁要的正是这种效果,心中暗自得意。 云桑落仿佛没听出来,也没看到那些带着责备的眼神,微微一笑,“难为妹妹还记得,如此,姐姐就算是再落水昏迷一次也值得了。” 听到‘落水昏迷’几个字,姜雪宁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是装出一副无辜疑惑地模样看着她,“落水,什么落水,姐姐在说什么?” 说完还在别人看不到的角度,用眼神警告云桑落别乱说话。 若是以前的云桑落,肯定就被她吓住了,不过现在的她只觉得恶心不屑。 本来她是没打算说的,毕竟有些事情不适合说得太明白,提一点点,引起大家的好奇,留足想象空间,效果才是最好的,这样等某天需要的时候,就会助她一臂之力,让她更快更好的达到自 己的目的。 不过姜雪宁既然“暗示”了,那她不说岂不是不礼貌。 云桑落如是想着,抬眸看着她,“妹妹忘了吗?你回宫那天缠着我去给你摘荷花,说是你一个人孤单害怕,想要一朵我亲手摘的荷花代替我陪着你。” “我们去到池塘后,你不小心把我撞了掉进水里,当时的你因为吓坏了,都忘记叫人去救我,等阿爹把我捞起来的时我已经晕过去了,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 此话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云桑落和姜雪宁两人之间居然还发生过这种事。 把人推进水里,不叫人去救,这是害人性命好吧! 被吓坏忘了忘记叫人? 这可能吗? 哪怕是三岁稚儿看见有人落水也会惊慌地喊几句的,又不是哑巴! 姜雪宁可是十五岁了,已经及笄可以谈婚论嫁了都。 说她不是故意的,呃......这着实是很难让人相信啊。 这下轮到姜雪宁被大家用各种目光看着了。 或不解,或震惊,或难以置信,或复杂...... 姜雪宁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看向云桑落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怨毒,云桑落假装没看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开口。 第165章 形象崩塌 “你说,这么大的事我都不曾怨过你半句,今天你又没有做错什么,那些碎嘴子也不是你玉梦轩的人,我有什么理由生你的气呢,你说是不是,妹妹莫要多想,姐姐永远是你的姐姐,永远不会怪你,生你的气。” 说完未待她开口,又继续道:“不过妹妹,不是姐姐不去找你,姐姐许久不见你,也想得紧,所以今天才早早来了宫里,想着去你宫里找你说说话,但是姐姐来了宫里才知道,今天这种特别的日子,是需要你传召才能去的。” 听到这话,大家才知道,原来是乐宁公主没有传召云桑落,而不是云桑落故意不去。 那为什么刚刚乐宁公主要那样,害大家误会云桑落呢? 这也就算了,她明知云桑落是被误会的,她也不阻止,就那样站在那里任由旁人编排非议云桑落。 不是姐妹情深吗? 这是哪门子的姐妹情深? 真正的姐妹情深应该是,不管什么情况,就算旁人说的是对的,她也应该站出来维护,无条件维护! 可是她呢,就那样站着,默认旁人的一切动作。 如果云桑落嘴笨一点,或者被这阵势吓到,那在场的人肯定就误 会她了,她的名声也必然受损。 这是多不想云桑落好啊...... 这样想着,众人看姜雪宁的眼神又变了些。 看着众人那复杂的眼神,姜雪宁心中暗恨,指甲都险些掐断,才让自己冷静下来,保持住脸上的笑容。 云桑落见姜雪宁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话,轻轻一笑,先一步开口: “其实我是想着让人去通报一下去见你的,你我姐妹好好叙一叙,但是想着今天皇后娘娘的大日子,妹妹你作为皇后娘娘的女儿,肯定是忙得脚不沾地,又没好意思去打搅,却不想倒是让妹妹误会了,姐姐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云桑落说着屈膝福了福,诚意十足,姜雪宁就算心中再不满,也不能再挑半点儿毛病,何况云桑落本来就没错。 硬要说谁有错,那也是她姜雪宁,是她自己不传召人云桑落的,完了还怪人不去,上哪儿也没这有这样的理。 云桑落这番话不仅成功地摘掉了自己被强加的“托大”、“不懂礼数尊卑”等罪名,更为自己正了名,让人们看清了姜雪宁那看似温柔善良的面具下,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面目,也让大家重新认识了 她。 大家印象中的她,粗鄙,不通文墨,不懂礼数,畏缩怯懦,上不得台面。 可是现在的她,大方自信,沉稳冷静,有礼有节,嘴上和姜雪宁自称姐妹,但是该行的礼一个没少,这算哪门子托大和不懂尊卑呢? 这还要怎么懂呢?给她跪下吗? 可是云桑落也是县主啊,背后还有将军府,是不需要给她下跪的。 面对姜雪宁的发难,她也不慌不忙,游刃有余,轻松化解。 这哪里怯懦,哪里畏缩,哪里上不得台面? 嗯,果然传言不可信! 其实大家跟云桑落接触并不多,准确来说是没有接触,连见都只是在上次云贺亭的庆功宴上见过一次,对她压根就不了解,对她纯属刻板印象,以及,一些不知道哪里传来的闲言碎语。 不过说来也奇怪,他们都没有和云桑落接触过,不曾了解过她,那,那些说她各种不好的传言又是谁传出去的呢? 不排除有人因为会嫉妒她一夜之间从村姑变成将军府大小姐,还被皇上封为县主,而编排造谣。 但是若说这其中完全没有人居心不良,故意为之,推波助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至于是 谁,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不会是云桑落自己,毕竟没人会故意损坏自己的名声。 她的父母兄弟也可以排除在外,损坏云桑落的名声于他们来说损己利人,脑子坏了才会这么做。 倒是这乐宁公主,虽然和云桑落做了十多年的姐妹,嘴上也说着姐妹情深,但是做的事情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有多姐妹情深。 她回宫也大半年了,拒他们所知,她和云桑落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若说她公主之身不方便总出宫,但是能把云桑落宣进宫来不是吗? 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这么大半年了,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都不如她到京城后才认识的一些大臣之女。 不仅如此,连那把她捡回去,辛苦养大的云家二老都没怎么去看过,只有在节日的时候让人送了些东西去,自己连面都没露。 那可是再生父母的存在啊,没有他们哪里还会有今天的她。 还有,在云桑落被封为县主之前,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流落民间的时候是被云家捡到养大的。 云家人进京都是因为云贺亭成了将军,派人接来了,没听说过有这乐宁公主什么事,如果没有云贺亭,云 家人现在怕是还在上云村为一日三餐辛苦奔波。 想到这些,再结合刚刚她进来的时候,看似对云桑落的关心和想念,实则是在暗搓搓地给她扣帽子,还有纵容旁人非议云桑落的行为,众人觉得姜雪宁并不像传言中那样人美心善,反而有点儿白眼狼。 云家再怎么不是,也把她养活养大,没有云家,她说不定都已经重新投胎了。 她如此对待云家人,云家父母没有说过她半句不是,云桑落被她为难还要为她找借口,给她台阶下。 对,还有她之前害人云桑落落水差点儿丢了性命,人云桑落也没跟她计较,依旧把她当做妹妹。 倒是她....... 很多事情和人就是如此,在没人戳破之前,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表面上看起来完美无瑕,让人无法挑出任何毛病。 人们不会去质疑她或它的美好,更不会去思考其美丽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但是,一旦有人撕破这层完美的面纱,暴露出其中的缺陷,那么之前那些被忽视、意想不到的问题就会如决堤的江水一般,汹涌而出,源源不断地展现在人们面前。 此刻的姜雪宁便是如此。 第166章 较量 曾经,她作为备受宠爱的公主,深受帝后的喜爱,刚刚回宫时,尚未与任何人产生矛盾,也没有人说过她半句不好, 所以,没有人会刻意去探寻她身上的优点和缺点,只要她给人的感觉良好,大家便认为她确实很好。 但如今,她亲手撕开了自己那完美的面具,向众人展示了面具之下的瑕疵和沟壑,尽管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但这已经足以引发人们无尽的联想。 毕竟,在场的人都是常年在京城生活的老手,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更何况有些人自家后院每天就精彩得很,像姜雪宁这样善于伪装的人不要太多。 大家对姜雪宁的印象一降再降,看她的眼神从最开始的喜欢敬仰到怀疑震惊,再到现在的一言难尽。 把姜雪宁气得牙齿都差点儿咬碎了,恨不得让人把云桑落拖下去乱棍打死。 但是她不能,甚至连不高兴都不能表现出来。 但凡她敢表现出一点,就是被说中了气急败坏,那她这段时间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崩塌。 她绝对不能中了云桑下怀,让她计谋得逞。 该死的,云桑落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聪明,这么伶牙俐齿了? 她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之前的她虽然也不能说笨,但是反应是没有这么机敏,嘴巴也没这么溜的,紧张的时候还会结巴,因为一直生活在村里,到人多的一点的地方都会感觉不自在,今天这这种大场面她应该更紧张才是,怎么会如此镇定? 跟之前相比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难道她也被人魂穿了? 想到这个原因,姜雪宁心底不由得升起一股警惕,看云桑落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审视。 云桑落像是没察觉到一样,见她盯着自己看,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不解地问道:“妹妹为何这样盯着我看,是我的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云桑落这番,让姜雪宁心中的怀疑又动摇了。 这清澈愚蠢的眼神,除了那个和她姐妹相称,被她冷落嫌弃也傻巴巴的对她好的云桑落她还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 难道是她想多了? 可是她刚才的表现又真的跟之前胖若两人。 姜雪宁思绪如麻,不过现在不是让她想这些的时候,深呼一口气收回思绪,重新扬起笑容,“不是,姐姐今日的妆容很美,很适合你,妹妹只是因为今日忘了传召姐姐,导致误会了姐姐,还让姐姐遭受了非议,心中自责难 安,在想着要怎么跟姐姐赔不是,姐姐才会原谅我。” “哎呀妹妹,姐姐方才不是说了吗,永远不会生你的气,更何况今日又不是你的错,姐姐都没有生你的气,又谈什么原不原谅呢,你再说大家又要误会我了。”云桑落略带打趣的道。 又碰了个软钉子,姜雪宁决定不再试探,先把这里应付过去,假意咳了咳,“是我小人之心了,姐姐莫怪。今日母后生辰,妹妹确实有些忙,忘了不曾传召你,多谢姐姐体谅。” 说着故意顿了一下,“我也是太想念姐姐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宫里跟着教习嬷嬷学规矩,跟着先生读书习字,也没怎么召唤姐姐来宫里说话和出宫去看你和阿爹阿娘,想着今日母后生辰你们要进宫,能见到你们,一时激动,竟是忘了需要传召这个规矩,还好姐姐不怪我的,不然我.......” 说到最后,姜雪宁已经满脸愧疚,眼眶也微微红了,她本来就生得美,鹅蛋脸,柳叶眉,杏眸春水,一袭粉色的宫装衬的她肤如凝脂,这愧疚不知所措的模样,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包括不少之前在心中腹诽她,觉得她有点儿白眼狼 的人。 姜雪宁三言两语洗掉了给云桑落扣帽子,见不得云桑落好的嫌疑,解释了自己之前没有召云桑落进宫,也没有出去看云家父母的原因,还博了一波同情,扭转了一些别人对她的看法。 可以说是一举多得。 对此,云桑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姜雪宁一直都是聪明人,只要她能保持理智,脑子就能在线,并且她很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 其实她刚才那番话除了证明、洗清自己,本也是给姜雪宁留了台阶的,毕竟现在还不到完全撕破脸皮的时候,皇帝皇后,太子谢家一个没倒,现在撕破脸对他们来说弊大于利。 好在姜雪宁气归气,恨归恨,还没失去理智,脑子也还在线,顺利抓住台阶下了。 今日这戏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再继续就会适得其反,云桑落便也不再与她继续纠缠,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姐姐都懂,宴会差不多要开始了,妹妹快去位置上坐吧,改日我们再好好叙。” 姜雪宁也不想再和她纠缠,便顺势应下,朝自己位置走去。 她的位置与云桑落的位置之间隔着姜雪莹,为了凸显和云桑落姐妹情深,姜雪宁特意和姜雪莹换了位置。 姜雪莹本来是不想和她换的,姜雪宁一来就抢走了父皇的宠爱,后面又害得她多次被责骂,她跟她不共戴天。 不过当她看到姜雪宁正对面就是顾砚尘的时候,就屁颠屁颠的答应了。 姜雪宁这一举动让大家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些,殿中也再无人用复杂不一的眼神看她。 方才的事就像是只磕碰到了她的皮肤,连血都没出,伤筋动骨就更不用说了。 云桑落也不觉得失望,毕竟她身份摆在那里,而且经此一事,她和她这段时间辛苦经营的形象,就像一座雕像,在阳光照耀的时候完美无瑕,每一根线条都是优雅流畅的,但是黑夜来临,那些白日里被忽略的瑕疵,就一一显现出来,并且慢慢清晰可见。 黑夜是会再过去,但是,那些瑕疵已经被人看到,那它在人们心中,就再也不是完美无瑕的了。 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 这世间之事一蹴而就的本就没有多少。 她有的是时间,不着急,慢慢来! 云桑落一边在心中暗自思忖,一边不着痕迹地关注着姜雪宁,没注意到男宾席那边有两道意味不明的目光趁人不注意看了她一次又一次。。 第167章 心思各异 林秋铭和林秋远两兄弟,见云桑落轻松化解姜雪宁的刁难,看她的眼神皆是变了又变。 云桑落的这番表现真的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沉稳大方,头脑清晰,口齿伶俐,不卑不亢,压根儿就不似传言中粗鄙无礼,胸无点墨,畏缩小气上不得台面的样子。 凭心而论,这样子的她,是很多京城贵女都比不了的,当一府主母绰绰有余。 林秋铭之前一直以为云桑落是一个貌若无盐的农村土妞,心中对她嫌弃得很,只是因为皇帝赐婚,以及她身后的将军府,才对她上了两分心,但是今日一见,发现她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眉如远山,目似秋水,唇红齿白,也是美人一枚,除了有点儿过于纤瘦,没什么毛病,不过瘦养养就好了。 做门面足够了! 而她方才的表现也证明了她不是一个一无是处,上不得台面的村姑,这样娶了她也不用担心因为娶了她而在兄弟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她与他是皇上赐婚,也就说他们是天赐良缘,谁也不能破坏,云贺亭也不行! 云桑落是他的,将军府必须是他的助力......不,踏脚石! 他要踩着将军府爬到更高的位置,让那些看不起他 的人,全部都跪在他的脚下! 林秋铭看着云桑落在心中狠狠发誓。 完了又看了一眼坐在她斜对面的云贺亭,衣袖下拳头紧握,因为太用力,真皮手套都被攥得变了形,还扯到了断指的地方。 林秋铭顿时感觉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疼得他眉头紧紧拧起,险些失了态。 过了好一会儿,林秋铭才缓和了一些,低头看着自己少了食指的右手,眼里寒意渐起。 该死的云贺亭,他原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敢动自己! 右手没了食指,他日后不管是写字作画,还是吃东西,都是极受影响的,而且还会遭人嘲笑。 现在天气冷,他可以戴手套遮掩,等到气温回暖他又该如何? 届时被人知道他被人断了一指,他不但颜面形象受损,如果林秋远借发难,他还会失去争夺侯府世子的资格! 想到这里,林秋铭心中对云贺亭的恨意又浓了几分。 云贺亭,恐吓之辱,断指之仇,他日必报! 还有云桑落,他现在所受的羞辱,受的痛苦,都是她带来的,等她和将军府没了价值,他一定让她千倍万倍还回来! 而林秋远呢,看到云桑落以及她的和姜雪宁的交锋 后,心中对她的偏见全部散去,甚至还动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不过在看到她斜对面的云贺亭之后又化作了一声叹息。 得到云桑落,不仅是得到一个有智慧有相貌的夫人,还能得到将军府的助力,这是一门很划算的亲事。 但是这福他怕他没命享。 胳膊拧不过大腿,不管从哪方面讲,他都不是云贺亭的对手。 而且云桑落身上还有皇帝御赐的婚约。 等等,赐婚...... 云桑落和林秋铭的婚约,说来就说将军府和安定侯府的联姻。 既是联姻,那就是说并非非林秋铭不可,他也是安定侯府的公子,只要林秋铭没了...... 不过这个点并不适合对林秋铭动手,毕竟林秋铭出了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他,他很难不被怀疑。 还有云贺亭那里...... 所以,他想要得到云桑落,得到将军府的助力,必须是“被迫”不得不娶,最好还让云贺亭感激他。 这......有点儿难办啊。 林秋远低眉思索了半天,都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怨气十足的冷哼声,抬眸一看,只见他那蠢爹和蠢后娘生的蠢弟弟正满眼怨毒地看着前 面云贺亭所在的方向,眸子闪了闪了,心中顿时有了注意。 有了主意,林秋远不再焦灼,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茶,再抬眸,眼中的算计和心思全部藏匿,轻挺腰背,恢复了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 林家两兄弟的心思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在姜雪宁落座后,太子姜景轩,二皇子姜景然等几个皇子也陆续来了,众人又是一番起身行礼问安。 姜景轩和姜景然还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二人都对云桑落没什么兴趣,所以对她没有过多的关注,只是因为姜雪宁坐到她身边,又一直在跟她说话,所以对她多看了两眼。 对于将军府,姜景轩因为有姜雪宁在,所以一点不担心云贺亭不站在自己这边,不帮自己。 姜雪宁和云贺亭是兄妹,又做了云家十几年的女儿,有这份情谊在,云贺亭还能去帮别人不帮他吗? 而姜景然呢,本来他也是对云桑落动过心思的,都想过了要怎么制造偶遇,怎么博得她的好感,甚至连要怎么不给她正妃之位,又能让她心甘情愿,让云贺亭没有话说都想过了。 不过现在他爹给她和林秋铭赐了婚,林秋铭和他爹是他的人,他就不再操心了。 正好 他也看不上云桑落那个从乡下来的,大字不识,粗俗不堪的女人,虽说他的皇子府不在乎多养一个人,但是一想到要和她做夫妻,心里就膈应得不行,而且他想要云贺亭的支持,还不能太过冷落她。 光是想想,他都觉得受不了。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赐婚,这份罪就让林秋铭去受好了。 想到这里,姜景然的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丝浅浅的笑容,好像将军府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一样。 好巧不巧,姜景然这小人得志的笑容被云桑落看到。 想到前世他做的那些事,云桑落心里涌上一股厌恶,同时心里也多了一份警惕。 姜景然表面装得不争不抢,其实他才是最不择手段,最歹毒那个,前世姜景轩差点儿就在他身上吃了大亏。 其实姜景然刚才的笑容很隐晦的,也只是一瞬间就收起了,不过谁让云桑落眼神好,那个时候又正好瞅他呢。 除了云桑落,顾砚尘也看到了,不过顾砚尘是因为看云桑落,而姜景然又正好走到两人之间。 姜景然却以为顾砚尘看他,见他面色没有平日里那么冷淡,以为他是想示好,心里一喜,重新扬起一抹自认为很完美的笑容走了过去...... 第168章 没憋好屁 “首辅大人今日怎么来这么早?”姜景然走到顾砚尘面前轻轻颔首,一副熟稔的语气开口。 视线被挡,顾砚尘皱了皱眉,听到姜竟然跟他套近乎,又皱了皱眉,方才还有两分温意的俊脸瞬间冷若冰霜。 “二皇子有意见?” 顾砚尘的脸色冷,语气更冷,让姜景然心里“咯噔”一下,明白自己是会错了意,心中一阵懊恼,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 “怎么会,只是以往宫宴首辅大人都来的晚,所以有些好奇。” 其实大家都好奇,毕竟顾砚尘不耐烦这种宴会是众所周知的,以往他能能在皇帝到来之前坐下就已经算是早到了。 今日却早早的就来坐着,怎么让人不好奇呢? 只是他们没那个胆子去问。 上一个多管他的闲事的人,现在嘴还烂着。 现在看到他对二皇子的态度,更是庆幸自己没有脑子一热去多嘴。 二皇子有皇子身份护体,他们可没有。 姜景然以为他都如此好态度了,顾砚尘就算再不高兴,也应该多少给他点面子,却不想,他只是淡淡收回视线,然后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没有一点儿想要理会他的意思。 姜景然心里暗恨,但是又无可奈何,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开。 正好姜景轩跟云贺 亭寒暄完,他便过去和云贺亭打招呼,却不想,云贺亭对他的态度也没好到哪里去。 仅仅是有着该有的恭敬,其他的,就没有了,甚至除了打招呼之外,他一个字也不想与自己多说。 如果说他对别人也这样,那也就罢了,可是偏偏他对太子除了恭敬而外,还有难以忽视的热情客气。 对比之下,显得他很是不受待见。 若是在私下也就罢了,可是现在当着的是满京权贵的面,他这样,让他面子往哪里放?! 顾砚尘给他脸色也就算了,他云贺亭也不给他好脸,真是好样的! 姜景然越想越气,袖子里的拳头都捏骨节都泛白了,若不是实力和情况都不允许,他简直想把这两人拖出去砍了。 然而,顾砚尘却嫌他还不够气似的,当着他的面给了来跟他打招呼的太子一个好脸色。 虽然不像云贺亭那般客气热情,但是一个好脸色对顾砚尘来说已经是极其难得,这满朝上下,除了皇帝,还没人得过他的好脸色呢。 太子是第二个! 一时间,大家都纷纷猜测顾砚尘是不是站了太子阵营,还是有这个意思? 如果首辅大人站了太子,那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做出选择了/该重新选择了...... 顾砚尘一个小小的举动 ,让一干文臣武将心思活络,想法连连。 太子没想到今天会这样的收获,喜不自胜,连走路的步伐都肉眼可见的轻快了不少。 顾砚尘他之前明里暗里递过无数次橄榄枝,都被他拒绝了,或者无视了,没想到他今天居然主动示好! 怎么不算意外之喜呢? 有了顾砚尘的支持,他夺位一事就十拿九稳了。 这样一想,姜景轩的心情又更好了些,直到坐下,脸上的笑意也没下去。 姜景轩本来也生得英俊潇洒,这淡笑之下又多了几分风流之意,让在场的许多姑娘都悄悄红了脸,心中雀跃不已。 成了太子妃,以后就是皇后,那可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啊! 就算做不成太子妃,做个良娣,良媛也是好啊,等他日太子荣登大宝,也是一宫娘娘,那也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若是再得个一儿半女,那造化就更大了。 这样想着,一干有攀龙附凤之心的贵女看姜景轩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姜景轩也很享受这种,嘴角的弧度都不自觉的大了些,好不春风得意。 相比之下,先是在顾砚尘和云贺亭面前接连吃瘪,然后又被人忽视的姜景然就拉丧着一张脸,像是死了爹。 看到姜景然如此,姜景轩的心情更好了,忍不住 自酌了一杯。 顾砚尘淡看了一眼,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睫羽轻垂,掩住了眸中的讽刺。 姜景然带着满腹怒气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喝下两杯茶压了压心中的怒气,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看得云桑落不由得轻啧一声。 不愧是上一世和姜景轩斗到最后,还险些赢了姜景轩的人。 要知道,姜景轩不但有皇帝的偏爱,还有姜雪宁这个身怀十八般武艺的天外之人的帮助,以及皇后和谢家的支持。 虽然说皇后和谢家助他登位别有意图,但是在夺位的过程中,他们是实实在在出了力的。 姜雪宁坐下之后就在想着要怎么试探一下云桑落,看看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是二十一世纪来的,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看到她往对面男宾席那边看,觉得机会来了,便忍不住开口:“姐姐在看什么?” “看阿兄。”云桑落收回目光淡笑着道。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阿兄身上有旧伤,大夫说不能饮酒,我怕他偷喝。” 云桑落不知道姜雪宁想干什么,是不是又想给她坑,但是她了解她,知道她肯定没憋好屁,所以回答得很谨慎。 “贺......” 姜雪宁习惯性的想喊云贺亭贺亭哥哥,但是想起上次喊他贺亭哥哥 他好像不是很喜欢,云桑落也喊阿兄,又急忙改了口。 “阿兄为国征战辛苦了,如果没有他,姜国如今怕是还在打仗,还不知道要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他是姜国的大英雄,理应得到最好的对待。” 说着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显得她多感动似的。 云桑落知道她话还没说完,也不确定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便没有开口接话。 姜雪宁又只好继续道:“父皇和母后前些日子赏了我一些珍贵药材,我明天让人送去将军府,顺便也让太医给阿兄好好看看。” “那就多谢妹妹了。”云桑落笑着应下。 皇宫里的药材可都是好东西,不要白不要,至于姜雪宁想表现,想演姐妹情深,那就让她表现,让她演好了,反正她又不吃亏。 “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姜雪宁说着抬眼看了看对面,状似无意地道:“姐姐你有没有发现,阿兄,太子哥哥,二皇兄,还有首辅大人坐在一起,真的很养眼。” “而且还是纯天然的,我觉得娱乐圈那些被夸上天的连他们的头发丝都比不上,姐姐觉得呢?” 一听这话,云桑落就懂了。 敢情她这是因为她今天的表现而怀疑她也跟她一样所以穿越来的,所以试探她来了? 第169章 面上笑嘻嘻,心里mmp 云桑落顺着她的话抬眸看了一眼,“他们四人确实都长得好看。” 说着面露疑惑,“不过妹妹说的娱乐圈是什么意思?是京城里哪个好玩的地方吗?” “你不知道娱乐圈?”姜雪宁闻言略带审视地看着她。 云桑落更加疑惑了,“我......我该知道吗?还是说,那是什么重要的地方?” 姜雪宁仔细打量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破绽,云桑落假装被看得不自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妹妹这般看着我做什么,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还是说,我不知道妹妹方才说的娱乐圈犯了什么错?” 说罢不等她说话,看了一眼对面又道:“阿爹阿娘说你如今成了公主,我们不能丢你的脸,让你被笑话,所以这段时间我都在府中跟着先生读书习字,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没怎么外出过,也没过问过外面的事情,如果那什么娱乐圈很重要,我回头问阿兄了解一下,阿兄经常在外面行走,想来是知道的。” 将军府确实请了教书的先生,还有教养嬷嬷,不过他们不是教云桑落,而是教云父云母的,只是对外说是给云桑落 请的。 该学的不该学的,需要学的不需要学的,云桑落前都已经学了个遍,自然不需要,她只是需要做个样子给外人看,毕竟她可不能莫名其妙地就会很多东西。 不过那教书先生和教养嬷嬷什么都不干在府中待得也无聊,便让他们去教云父云母,正好他们也需要认几个字,学一些简单的礼仪规矩,他们如今作为将军府的老爷夫人,什么都不会也不合适,而且在京城这种地方,有时候犯了错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 有时候也被云贺亭安排去教新培训的暗卫,毕竟暗卫也是需要识字的,不然书信都看不明白,一些女暗卫,像夜清夜阑她们那样的,还需要会京中的礼仪。 当然,云安年休假回来的时候也指导他,他现在还小,需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教养嬷嬷姓周,跟刘管家一样,以前都是在安王府做事的,一样的也无儿无女,安王府没了之后去过几家大户人家教规矩,不过时间都不长,要不是遇到刘管家,估计都回老家了。 周嬷嬷本是想着在将军府做几年,然后就回老家,落叶归根,不过听刘管家说了他回家的遭遇后, 吓得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刘管家一个大老爷们尚且被如此算计,她一个妇道人家还不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啊。 正好云贺亭承诺主要签死七契就给她养老送终,直接就签了死契。 那教书先生倒是有妻有子,两人是娃娃亲,儿子才三岁,双方父母已经不在人世,云贺亭让刘管家给他的娘子在府中安排了一份清闲的差事,现在一家人都住在将军府。 所以这些事情,也不担心他们说出去,那云桑落到底有没有跟着他们学,学了什么,学了多少,外人自然也就不知道。 实在是从云桑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姜雪宁不再直勾勾地盯着她,“原来姐姐也在家学习,不知姐姐都学了些什么?” “也没学什么。”云桑落摇摇头,“只是学认了一些基本的字,又听先生讲了几篇史记和诗书。” 读书确实会让一个人的气质发生改变,思维、认知、视野等方面也会更加开阔,而且读史书使人明智,读诗书使人灵秀。 如果云桑落这段时间都在府中学习,又听了史记和诗歌的话,有如今这般变化也是情有可原的。 想到这里,姜雪宁 心中疑虑打消了一些。 看到姜雪宁的脸色稍有缓和,云桑落明白她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于是假装苦恼地叹了口气:“妹妹你是知道的,绣花下地我在行,但是让我学那些知乎者矣真的要我的命,而且我脑子笨,先生说别人一天就能学会的东西,我要三天,我都不想学了。” 听到这话,姜雪宁心中的疑虑又打消了一些,绣花种地,云桑落从小就干的活,游刃有余,她也只会干这些。 仅仅凭借这些并不能完全确定她是否真的是穿越而来的。毕竟,如果她拥有原主的记忆,那么这些事情她自然而然就会知晓。就算没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一下也是可以知道的。 至于其他的,眼神可以伪装,表情可以掩饰,万一她是一个演技高超的人呢,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不过姜雪宁也知道今天只能到这里不能再试探了,便收了心思,安慰似地拍拍云桑落的手,“学这些东西很枯燥,不过姐姐既然已经能认字,那些诗词什么的,实在不想学,就别学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如今是将军府小姐,又赐婚给了安定侯府的二公子, 还封了县主,一生的荣华富贵都有了,也没必要那样为难自己。” 这话听得云桑落心里只想呵呵,若学习无用,她自己学那么多做什么? 劝人别学,自己学得比谁都起劲,简直比劝人吃苦还可恨! 还有那赐婚,若安定侯府真是个好地方,那林秋铭也是个好的,她自己怎么不去嫁,还暗搓搓地搞小动作让她去嫁?! 还有,女子无才便是德是这么用的吗? 当初教她这话的先生要是知道了棺材板都得掀飞吧! 云桑落心里mmp,不过面上依旧笑嘻嘻,“妹妹说的是,不过说来我能有这么好的姻缘还要多谢妹妹呢。” 听到这话,姜雪宁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 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应该,这事她做得很隐秘啊,连皇后和太子都不知道呢,不然她早就被他们给怨死了。 这样想着,姜雪宁心里镇定了一些,“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明明已经心慌却还装出一片镇定之色的姜雪宁,云桑落突然起了个坏心思,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意思就是谢谢你给我求的与安定侯二公子的赐婚啊。” 第170章 发现衣服一样 姜雪宁被云桑落这话惊得差点儿把刚端起的茶杯都给摔了,镇定下来敛了脸上的笑容,“姐姐这话妹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云桑落,面上依旧是无辜之色,“难道我与安定侯府二公子的婚约不是妹妹让皇上赐的吗?” 姜雪宁心里一沉,声音也硬了几分,甚至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厉色,“这话姐姐是从何处听来的?” “猜的呀。”云桑落微微一笑,“安定侯府那么好的人家,嫁给林二公子以后还不用操心府中庶务和家业,纯享清福,难道不是姐姐体谅我不会那些,又想让我后半辈子过得轻松富贵而让皇上给赐的婚吗?” 原来是这个意思,姜雪宁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看看云桑落,一脸真诚无辜,不像话中有话的样子,心下稍安。 “我确实希望姐姐能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如意郎君,后半生富贵清闲,不过这赐婚还真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圣旨下了之后才知道的。” 看着差点儿就没保持住镇定的姜雪宁,云桑落心中忍不住冷笑,看来这一世没了国师,她跟上一世比,真的差了许多。 也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这一世没 有国师的指点,她的成长,慢了许多。 不过话说回来,这国师到底去了哪里,连顾砚尘的人都没找到他。 “那是我误会了了,不过还是谢谢妹妹。” 心中想着事情,加上云桑落也不想再和她掰扯,声音便淡了几分。 姜雪宁倒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殿门口已经传来了太监的高呼宸妃,丽妃等人驾到的声音。 “宸妃娘娘到,丽妃娘娘到,顺嫔娘娘到......” 随着太监的声音落地,大殿内各种交谈的声音立即终止,全部起身给宸妃等人行礼。 当然,除了顾砚尘。 不过他一直这样,大家也都习惯了,要是他站起来给这些后妃行礼,那才是让人震惊呢。 丽妃顺嫔其实还好,她们两人一人只有个女儿,一人无子,现在荣华富贵也有了,只求平平安安的,顾砚尘给不给她们行礼真的不重要。 而且顾砚尘手握重权,惹了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让他给她们行礼,她们根本就不敢想。 宸妃就不一样了,她有二皇子,且对皇位有一争之力,将来她是有可能成为太后的人,顾砚尘却一点儿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怎么能让人不生气呢。 不过宸妃在宫中生活这么多年,甚至在后宫中一度能和皇后分庭抗礼,这点儿气还是沉得住的,面色笑容也无可挑剔。 和太子二皇子等人一样,宸妃等人也因为姜雪宁挨着她坐,看架势还是在聊天,而多看了云桑落一眼。 看到和接风宴时胖若两人的云桑落,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宸妃不屑和云桑落说话,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去了自己位置上。 倒是丽妃笑容可亲地说了句:“许久不见,云姑娘漂亮了许多,本宫险些都能没认出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虽然跟云贺亭的接风宴时候比变漂亮了许多,不过云桑落可不觉得丽妃是单纯因为这个夸自己,她俩又不熟,而且上次接风宴她的女儿姜雪莹还当众贬低她,说来得算不愉快。 “多谢丽妃娘娘夸赞,不过娘娘才是姿容艳丽,风姿绰约,桑落不敢相比。”不确定丽妃安的目的是什么,云桑落中规中矩的回话。 云桑落如此大方得体,加上她说的话也是自己的喜欢听的,丽妃意外之余,脸上的笑容又深了两分,“本宫已经年华不在,云姑娘 正值青春,本宫不敢跟云小姐比才是。” 说着顿了顿,“说来云夫人和云老爷可是真会养孩子,先是养了云将军这么一个少年英雄出来,然后又有这么漂亮大方的你,本宫听说你还有个弟弟在白鹭书院求学是不是?” 又是称呼她的阿爹阿娘云夫人云老爷,又是夸她的阿兄和她,云桑落已经大概猜到丽妃的意图了,不过面上不显半分,依然恭敬地回道: “承蒙丽妃娘娘关心,舍弟确实在白鹭书院求学。” “白鹭书院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哎呀,你说你们云家,三个孩子,都个顶个的优秀,也不知道云夫人和云老爷是怎么养的,有机会本宫都想和他们取取经。” 说着环顾了一圈,“云夫人和云老爷没来吗?” “阿娘前些日子受了风寒,阿爹照顾她,怕把病气带来宫中,所以便都没来。”云桑落道。 丽妃道:“原是这样,希望云夫人早些康复。” “多谢丽妃娘娘。”云桑落屈膝福了福,垂眸掩下眼中的不耐。 看中云贺亭,想要云贺亭做女婿去找他去啊,一直拉着她唠算怎么回事? 应付姜雪宁和她的那些 狗腿子已经够烦的了,原以为在皇后来之前可以稍微歇一会儿了,却不想又冒出个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丽妃! 来就来吧,唠起来没完没了的,整得她俩多熟似的。 好在丽妃的话已经说完,拍拍她的手最后说了句有空去她的宫中坐坐,便去了自己的位置,不然她真的快绷不住了。 丽妃落座后不多一会儿,天顺帝和谢皇后也来了。 随着太监的一声高喊:“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大殿内所有人立即取下帽子手套披风等物起身跪迎。 “臣等(臣妇,臣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母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看着大殿内恭恭敬敬跪着的众人,天顺帝和皇后皆露出满意的笑容。 过了些许,天顺帝抬抬手,威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众卿平身。” “谢陛下。” 待天顺帝和谢皇后走到高位上坐下,一干人才起身重新落座。 也是这个起身,让一些眼尖的人看到了云桑落的衣裳和顾砚尘的颜色和样式都好像! 第171章 云桑落当真如此好运? “呀,云安县主的衣服怎么跟首辅大人的一样?!” 这话如一道惊雷,在安静的大殿中炸响,几乎一瞬间,大殿内所有的人,包括刚刚走到高位上的天顺帝和谢皇后,都把目光转向云桑落。 把她上下扫视了一遍,然后又转眸看顾砚尘,发现他们俩的衣服还真是,乍一看好像,仔细一看,真像! 颜色一样,裁剪一样,样式也一样,眼神好一点的,和坐得近的还发现两人的衣服上都绣着仙鹤! 整个大殿内,除了他俩的衣服,就是皇帝和皇后的龙袍风袍相似之处如此多,又如此搭了,说是情侣帔也不为过。 可皇帝皇后人家是夫妻,他俩可啥也不是啊! 一时间,震惊,嫉妒,探究,不解,鄙视,怨恨.....等目光纷纷像刀子一样落在云桑落身上。 要是眼神有力量,云桑落觉得此时她已经成了筛子了。 上一次被这么多人这么多复杂不一的目光盯着看还是天顺帝给她和顾砚尘赐婚的时候。 顾砚尘还真是她的,福气! 还好她在宫门口看到顾砚尘的衣服的时候,就已经意料到了这种场面,有了心理准备,不然现在还不得 心塞死。 众人见她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淡定,都觉得她真是不知死活。 京城谁人不知顾砚尘最是讨厌别人用各种方式方法和他沾边,从而引人误会,上一个在衣服上抖机灵的人现在还在庵堂吃斋念佛呢,这辈子能不能回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不过就算不知道,哪里就这么巧穿得一样了。 这么相似,又这么搭的,完全可以说是情侣帔两套衣服,除非定制,不然根本不可能。 毕竟顾砚尘是出了名的讲究,从不穿外面卖的成衣,他的衣服都是定制的,哪怕是一件外衫。 也就说,云桑落用段得知了顾砚尘衣服的样式,然后故意定制女款的? 咦~真是不要脸! 人家顾砚尘上次已经明确地拒绝了她,她居然还不死心,而且她现在身上还有和别人婚约,这婚约还是陛下赐的。 她这样做是在告大家她喜欢顾砚尘,以及,对陛下的赐婚不满吗? 碰瓷顾砚尘,对陛下不满,这两个随便一个都够她死一百次了。 想到这里,众人看云桑落的眼神又变成了幸灾乐祸,仿佛已经看到了 她被天顺帝处置或者被顾砚尘怒斥。 看着那些幸灾乐祸,恨不得云桑落命丧当场的人,顾砚尘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有一种想把他们都灭了的冲动。 虽然他已经在做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料到这种场面,也做好了应对的策略,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生气。 这些人也真是,一天到晚尽盼着别人不好,好像别人不好他们就能好似的! 他知道他们是因为云桑落从村姑一跃成为将军府大小姐,然后又被封为县主羡慕嫉妒恨,但是没有云桑落,这将军府大小姐和县主也轮不到他们来做啊。 坐在一旁的张成仁见状啧啧两声,“唰”一声打开折扇,随意摇了两下,然后用其挡住嘴巴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对顾砚尘道: “秀的时候没想到这后果?” 顾砚尘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干你何事’的眼神。 张成仁挑挑眉,“确实不关我事,我只是觉得你那未来的小媳妇摊上你真是......倒霉。” 随着‘倒霉’两个字落地,顾砚尘如刀子一样的眼神也落在了张成仁身上。 张成仁一脸无所谓,还给了他一个‘难道不是?’的眼 神。 “你首辅大人高岭之花,心狠手辣,不近女色,之前还拒绝过皇帝给你与她的赐婚,现在你和她公然穿情侣帔,旁人只会说她有心机,不知廉耻,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是倒霉是什么?” 听到这话,顾砚尘的眸色又沉了两分,冷冷吐出一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些人是什么德性他又不是不知道,他既然敢这样穿,那自然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他只是在等一个时机。 张成仁也不在意,叹息一声,“奉劝你一句,还是解决一下,不然我怕你追妻火葬场!” 说完瞟了一眼高位上的天顺帝,又加了一句:“也可能连火葬场的机会都没有。” 公然表示对皇帝不满,这是嫌头多! 虽然云桑落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上位者是不会管这个的。 张成仁说完这话便坐正了身子,众人对他的举动也没觉得奇怪什么的,毕竟他和顾砚尘是不合由来已久,一直都是逮着机会就挤兑,今天这么好机会,他要是不说两句才叫不正常。 虽然没听到,也没法通过口型来判断他说了什么,但是看首辅大人的脸色就知道他没 说什么好话。 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大家都在等着天顺帝和顾砚尘对云桑落发难,但是这么半天过去了,两人不仅没人开口,而且看着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不仅如此,两人面色都正常,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 首辅大人不是最讨厌别人碰瓷他了吗?之前他处理起来可是毫不留情的,怎么到了云桑落这里就无动于衷了呢? 若是他喜欢云桑落也就罢了,可是他不喜欢啊,之前更是当众拒了两人的赐婚。 还有皇帝,云桑落都公然表达对他的不满了,他都不在意吗? 这到底是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原因,还是说云桑落当真如此好运? 许多人心有不甘,但是事关顾砚尘,又不敢轻易开口,也不想做那会被打的出头鸟,届时还会连累家人,不划算。 想看戏,但更想要现在的荣华富贵和命。 不管是首辅府还是将军府,都不是他们轻易得罪得起的。 不过姜雪莹就没有这个顾虑了,她见半天没人说话,特别是在看到顾砚尘连一丝生气的迹象都没有的时候,忍不住跳了出来。 “云桑落,你都和别人有婚约了,怎么还这样穿衣服?” 第172章 早知道让它烂家里了 “我这样穿衣服有什么问题吗?”云桑落上下看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佯装不懂,“我这衣服一不暴露,二没脏,三没破,不能穿吗?” 姜雪莹本来就因为云桑落故意和顾砚尘穿了情侣帔而生气,现在云桑落还装傻,气得“腾”的一下站起来,用手指着她身上的衣服: “有什么问题?你这衣服和首辅大人的,材质,裁剪,样式,绣样都一样!” “所以呢?”云桑落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顾砚尘一眼,是云锦只能首辅大人用,还是仙鹤祥云的绣样只能他用?亦或者,这个样式的衣服只能他穿?” 云桑落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用一种古怪又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都这样了还不知道哪里有问题,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 但是她之前和姜雪宁还有丽妃的交锋明明口齿伶俐,头脑清晰,哪有一点儿傻的样子? 所以,她这是装傻! 无耻! 不要脸! 姜雪莹简直要被气炸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还敢在她面前装傻的人,换做是别人,她早就冲上去赏她巴掌了。 但是云桑落不是她能打的人,云桑落如今是县主,还有云贺亭这个手握实权的大靠山,她有公主的身份,骂她几句可以,动了手,事情就不能善了了。 灌下一杯茶,姜 雪莹把心中的火气勉强压住一些,看着云桑落冷哼一声: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傻,我不信你看不出来这衣服有什么问题,你一个和别人有婚约的人,却费尽心思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做了和首辅大人相搭的衣服,偷摸和他穿情侣帔,你觉得合适吗?” 说着看了高位上的天顺帝一眼,“你和安定侯府的公子的婚约是父皇亲赐的,你这样是对父皇的赐婚不满吗?” 无人注意到,在姜雪莹说云桑落偷摸和顾砚尘穿情侣帔的时候,林秋铭的脸都黑成了锅底。 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骂云桑落贱人,和自己的哥哥不清不楚也就算了,还想勾引顾砚尘,简直不知廉耻。 她还知道她和他有婚约吗?眼里还有他这个未婚夫吗? 林秋铭恨得直咬牙,拳头也捏得死死的,一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疼的直抽气。 旁边的人以为他是被云桑落的举动落了面子,伤了心,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不过也仅仅是一瞬,很快大家的目光就移到了高位上的天顺帝身上。 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们也体会不到他的心情,他的想法他们也不在乎。 他们在乎的是他们的皇帝陛下的想法,他们这位陛下最是在乎自己的颜面不过,也容不得半点别人忤逆自己,云桑落 这样他们不相信他真的一点儿不生气。 不过众人还是失望了,天顺帝一直面色如常,甚至还悠闲地喝了一杯,好像真的半点儿不在意一样。 云桑落却知道,天顺帝是在意的,不然他不可能放任姜雪宁在这里大声指责她。 这件事说小了是她一个人不懂事,虚荣无脑不知所谓,说大了是将军府和首辅府不安分。 所以,还是得好好回答。 穿个衣服这么多事,早知道让它烂家里了。 云桑落暗叹一声起身,分别对天顺帝和姜雪莹行了一礼,“公主此言差矣,首先,这衣服是阿兄从毓秀坊定做,并不存在你说的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费尽心思得的,毓秀坊不管是卖成衣还是定做,都是有记录的,你若不信,可以去查看。” “至于为什么会和首辅大人的一样,我也不知道,我想阿兄也不会让毓秀坊的人故意这做,且不说他没有理由,毓秀坊的人也不会听他的,如果公主有兴趣,明天咱们可以一起去毓秀坊问问。” 这些当然是她胡诌的,不过她相信,顾砚尘今晚回去会按她说的办好的。 听到这里,云贺亭和顾砚尘都想站起来说两句,不过被云桑落用眼神制止了。 虽然嫌麻烦,不过这点儿小场面她还是能应付的,她有她的节奏,不想 被打乱,也正好让那些一天天总想着找事的人看看,省的有事没事尽往她面前凑,烦得很! 姜雪莹没说话,云桑落又继续道:“其次,我是光明正大的穿,没有偷偷摸摸。” “你.....!” 本来姜雪莹听到云桑落前面的话气势已经弱了一点,心中的火气也没那么大了,毕竟云桑落敢这样说,那就表示不怕查,她也不担心毓秀坊的人被她买收买,因为毓秀坊是顾砚尘的。 至于毓秀坊为什么给云桑落做了和顾砚尘一样的衣服,她暂时想不通,不过只要她不是肖想顾砚尘就好。 但是云桑落后面这句不要脸的话又把她心中那点儿消下去的火气给激了起来,还气得不知道要说什么。 真是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脸皮厚的人! 云桑落才不管她怎么想,看了顾砚尘一眼继续道:“说实话,若是知道首辅大人也有一套这样的衣服,不管他今天穿不穿,我都是不会穿的,我虽然来自乡下,但是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是懂的,也要脸面。” 顿了顿:“首辅大人已经明确表示过对我无意,那我自是不会再去做惹人笑话的事,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已经有婚约,还是皇上赐的,也该避嫌,但是我只带了一套衣服,回去换也来不及,事已至此,与其 扭扭捏捏,不如大.大方方,反正我没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也不是故意的。” “我想首辅大人和陛下也不会因此而迁怒于我,特别是陛下,我一直听阿兄说,陛下心胸开阔,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是个难得的好皇帝,怎么可能会计较我这点儿无意间犯的错呢?” 说完,还特意看着姜雪莹问了一句:“公主您觉得呢?” 姜雪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没说话,一屁股坐下。 好的赖的都让她说了,还让她说什么。 她还能说不好不成? 伶牙俐齿! 姜雪莹在心中暗骂一句,微微转了转身子,不再看云桑落一点。 高位上的天顺帝听了云桑落的解释和夸他的话,心中对她的那一丝不满直接没了,还顺带对云贺亭的好感也多了些。 别人夸他,奉承谄媚成分居多,但是云桑落还没被京城的浑水污染,那就是真诚居多。 虽然是云贺亭教的,但是如果云贺亭不觉得他好,又怎么会这样教她呢? 嗯,云贺亭果然赤胆忠心,姜国有此将,是福! 天顺帝如是想着,抬抬手开了金口:“好了,既是误会,解开就好,云安以后也注意些。” “谨遵陛下教诲。”云桑落恭敬地行了一礼施然落座。 插曲结束,宴会正式开始...... 第173章 和亲公主万俟绮思 跟以往皇后的生辰一样,皇帝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表达了对皇后的祝福和对群臣的感谢,然后由礼官上前宣读贺词。 贺词不仅赞美皇后,把她从里到外夸了一遍,祝贺她生辰快乐,还祝福她和皇上恩爱白头,帝后携手,造福百姓。 庄重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群臣们静静地聆听着,不时点头表示赞同。 贺词宣读完,群臣纷纷起身,向高位上的天顺帝和谢皇后敬酒,齐声恭贺皇后生辰。 这是独属于皇后的殊荣,其他妃子就算再得宠也没有。 所以,谢皇后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下去,甚至相比平时,还多了几分幸福和甜蜜。 今日的她一袭华丽的凤袍,头上戴着专属她的凤冠和只有皇后才能戴的九尾凤钗,整个人看上去端庄优雅,高贵大气,看上去与身旁一袭明黄龙袍,庄重威严的天顺帝甚是相配。 谢皇后看看下面恭敬祝贺她的朝臣和命妇,再看看身旁的天顺帝,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其实她和天顺帝也是青梅竹马,两人门当户对,如果天顺帝当年没有被流放,她和他也会成为让人艳羡的夫妻,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现在两人虽然也是夫妻,但是中间却隔了一个柳清然,那个在天顺帝微末之时陪着他,和他一起吃苦,一起面对危险和未知的天顺帝的白月光发妻。 加上两人重逢后都各自带着算计和利用,所以,两人纵使有少年之谊,两颗心也没法再靠近。 谢皇后之所以对千秋节重视非常,除了这是属于她殊荣而外,还是因为只有在今天,她在天顺帝心中才是独一无二的,她和他也更像夫妻。 祝贺完毕,外国使臣觐见。 随着一声:“宣使臣觐见。” 西域,南疆,东莱,戎狄四国的使臣依次走进大殿。 除了戎狄,其他三国都只是单纯的来祝贺皇后寿辰,所以说了些祝福的话,献上贺礼之后就再宫女的引领下去了给他们安排的位置。 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他们私底下究竟藏着什么心思谁又知道呢。 不过大家都清楚,他们不远千里来到姜国,肯定不会只是单纯的想给皇后贺寿。 姜国还没强大到那个地步,谢皇后也不是什么闻名天下的贤后,或者有什么值得别人佩服或者敬仰的地方。 戎狄在跟姜国一战之后,元气大伤,国力大不如从 前,和姜国的战争结束之后,国内又发生内乱,两个月前才平息,以他们现在的情况,别说三十年了,就是五十年,也不会有与姜国再战的之力,旁边还有南疆和西域虎视眈眈。 所以,他们此次前来除了给皇后贺寿,还想与姜国联姻。 而且他们派来的和亲对象还是戎狄皇帝唯一的嫡公主——绮丽公主——万俟绮思,可见他们对这次联姻非常的有诚意。 万俟绮思不仅是戎狄唯一的嫡公主,还是戎狄第一美人,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一头棕色微卷的长发垂到腰迹,上面挂着几条简单的宝石珠链,与前面的宝石额饰相得益彰。 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又明亮,眼波流转间便有无限风情。 一袭华丽的红色衣裙衬得她明艳非常,非常明艳,加上珠链流苏遮面,还增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万俟绮思无疑是极美的,在此刻美人如云的重华殿中也丝毫不逊色,而且她的美有攻击性,但又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天顺帝不是重色之人,后宫的妃子是姜国历代帝王中最少的,且已经好几年没有选秀了,但是此刻看到万俟绮思,眼睛 都直了,不仅以舟车劳顿为由免了她戎狄使臣给安排的献舞,还连声音都不自觉的软了几分。 “不知绮丽公主看上了我国哪位儿郎?” 不过大家都知道,天顺帝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这绮丽公主是没有选择的。 帝王看上的女人,不管是谁,她都逃脱不了。 天顺帝刚刚看万俟绮思的眼神,明显是有极大的兴趣和一个男人对女人的势在必得,以及,浓浓的占有欲。 不然他不会连献舞都免了。 万俟绮思今天穿的衣服有些清凉,如果跳舞,露胳膊露腿是必然的,天顺帝这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看,他已经把万俟绮思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说实话,在此之前,他们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眼神看过哪个女人,哪怕是以美貌着称,又长得和刘清然相似的丽妃,天顺帝也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万俟绮思不是单纯天真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天顺帝看她的眼神她自然是看得出来。 天顺帝的年纪比她爹都还要大,嫁给他,她是一万个接受不了的,她也不愿意。 不,连嫁都算不上,他有皇后,她入后宫是给他做妃子,是小妾,按照姜国的习俗 ,她以后连最爱的大红色都不能穿,以后的日子,她不仅要伺候天顺帝这个比她爹还要年纪大的男人,讨他欢心,还要在皇后面前伏低做小。 光是想想,万俟绮思都觉得绝望不已,恨不得死去。 但她也知道,她没得选,皇帝既对她起了心思,就不可能让她选择别的男人,掌管着姜国兵权,百战百胜的云贺亭就更不可能让她选了,而云贺亭也不会娶她。 还有,戎狄来的使臣也不会让她乱来,连入姜国皇帝的后宫,是她唯一的选择,唯一的路。 至于死,那她也是没有权利的,她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她的国家可能就会水深火热,甚至消失。 罢了,既嫁不成心中最想嫁的那个人,那嫁谁又有什么区别? 入姜国皇帝的后宫还能保戎狄几年平安,也算报答父王母后的生育之恩,以及戎狄百姓对她的爱戴。 她是公主,受万民供养,就要还于万民,为万民弯腰。 就像母后说的,既享公主尊荣,就该担公主之责。 万俟绮思这样想着,忍下心中的不甘,轻轻抬头对天顺帝展颜一笑,眼里适当流露出一点仰慕,“绮丽一切听从陛下的安排。” 第174章 献礼 万俟绮思这恰到好处的娇媚和仰慕让天顺帝龙颜大悦,爽朗大笑,“哈哈哈,好,那绮丽公主就先在宫中住下吧。” 说罢转头看着候在一旁的福喜道:“朕记得瑶华宫还空着吧?” “回陛下,空着的。”福喜弓着身子,语气恭敬,“之前您吩咐修缮,上个月刚刚修缮好,就是一些摆件还没添置好。” 天顺帝微微颔首,“既如此,那你带绮丽公主去瑶华宫安置吧,至于摆件,明日按照她的喜好添置。” “谨遵陛下旨意。”福喜行了一礼,弓身退了几步,下台阶走到万俟绮丽身旁,对她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绮丽公主,您跟奴才这边走。” “多谢陛下。”万俟绮思用戎狄的礼仪对天顺帝行了一礼,然后又对福喜说了一句,“有劳。”转身跟他往外走。 趁转身之际,万俟绮丽快速隐忍地朝云贺亭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怕自己贪心,更怕让天顺帝看到,给他带来灾祸,所以不敢多看,目光只是快速地流过,快得她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眉眼,不过这对她来说已经很知足了。 隔着家仇国恨,他们本来就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更别说这只是她的单相思 。 看着万俟绮思跟着福喜离开,戎狄的使臣松了一口气,群臣起身恭贺天顺帝喜得佳人,甚至宸妃等人也忍着心中酸楚和怨恨笑着恭喜。 谢皇后也是,不过她衣袖中的指甲都快掐断了,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心中更是恨不得把那万俟绮思千刀万剐。 今天是她的生辰,明明她才该是那个万众瞩目,被天顺帝特殊对待的人,可是这一切都被万俟绮思破坏了! 不仅如此,照今天这种情况来看,皇上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宠幸别的妃子了。 该死的! 不过她再气也没有办法,万俟绮思进宫封妃已成定局。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万俟绮思是异国公主,不能生育皇嗣,不然...... 贺寿完,就到了献礼的环节。 皇子公主,嫔妃大臣等依次上前给皇后献上精心准备的礼品。 皇后身为中宫之主,膝下有有姜景轩这个太子和姜雪宁这个深受天顺帝宠爱的唯一嫡公主,所以,纵使现在谢家走了下坡路,大家对她还是一样的重视,送给她的贺礼都是拿顶好的来,甚至因为多了姜雪宁这个备受天顺帝喜欢的嫡公主,礼品比往年还要丰盛华贵。 奇珍异宝,孤本字画 ,应有尽有。 还有人用不同的绣法绣了万寿图。 万寿图上每个字都不一样,且都是差不多大小,因为是写在布上,所以写的时候还不能出错。 所以,光是写,就要花不少时间和精力,加上绣那就更不用说了。 实打实的大功臣。 这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用心”两个字来形容了,简直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煞费苦心了! 因为万俟绮思而坏了心情的皇后也在看到这专门为她绣制的万寿图后而重新露出了笑容。 当然,献万寿图的人——礼部尚书的嫡女梁书玉,也得到了皇后特别的赏赐:玉如意一柄。 对于京城里这些权贵来说,玉如意是不值钱的,值钱的是它背后代表的意思。 皇后赏赐玉如意,说明她有意让梁书玉做太子妃,哪怕成不了太子妃,良娣肯定是少不了的,他日太子荣登大宝,最少也是一宫之主、 一时间,那些对太子有意,因着各种原因想进东宫的贵女都后悔不已,在心中暗骂梁书玉有心机。 当然,也有不少人为此感到震惊,谢皇后对太子妃,太子良娣的人选挑挑拣拣这么久,许多家世品貌都不错的贵女都没能入得了她的眼,却不想梁书玉用一 副万寿图就拿下了。 这事跟前世一模一样,梁书玉也是凭借这一副万寿图成了太子妃,所以云桑落没感觉有什么惊讶的。 不过前世是在下一年的千秋节上。 因着她的重生,很多事情都改变了原来的轨迹,有的提前,有的推后,事情还是那些事情,基本没怎么变。 当然,也有的事情因为她的干预,还有多了一个云贺亭,发生了改变,或者没有发生。 梁书玉从小就是按照太子妃的标准培养的,不仅精通琴棋书画,看账管家,还对太子和皇后的喜好一清二楚,还有和太子一起长大的情谊,这样的条件让她成为让她足以成为皇后和太子中意的太子妃,前世太子上位后她也顺利被封为皇后。 不过这一世,她的皇后梦是没法实现了。 有了梁书玉的万寿图珠玉在前,后面的人送的礼物再精致,再华贵,也终归是黯然失色了,虽然皇后都说好,也都相应赏赐了东西,但是大家都知道,那些东西,一个都没有她的眼。 所以原先准备好好展示自己的礼品,想以此来告诉皇后自己的用心的那些贵女也只都歇了心思,只是规规矩矩地把礼品献上就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也因此, 往年一个时辰的献礼环节,今年不到半个时辰就搞完了,时间直接缩短了一半。 这效率云桑落可真是太喜欢了,弄完了快点儿进入下一个环节,然后早点儿搞完早点儿回家,皇宫这种地方,待着的每一刻都让她不舒服至极。 不过她也知道,早点儿回家是不可能的,自古宴会多出幺蛾子,不是有人想搞事情就是想有人搞特殊,想用这种方式来打响名声。 比如姜雪宁! 当所有人都起身给谢皇后献了贺礼,一直到最后一个人都回了自己的位置,姜雪宁都还坐着不动,云桑落就知道,她这是要像前世一样放大招了。 前世的她就是在梁书玉被定为太子妃的那个千秋节上,当着诸国使臣和满朝文武的面献上她独家配方,造价便宜,让平民百姓都用得起的香皂肥皂而备受称赞,风头直接盖过准太子妃梁书玉,她也因此名声大噪。 不过这一世嘛,她依然会名声大噪,就是这名声......哼! 云桑落知道姜雪宁之所以坐着没动,是在等谢皇后给她打配合。 果然,刚在心中嘀咕完,高位上的谢皇后就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开口了:“怎么不见乐宁的贺礼,乐宁没给母后准备吗?” 第175章 站得越高,摔得越痛。 “怎么会呢。”姜雪宁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狡黠之意,她微微仰起头,对着高位上的谢皇后露出了一抹娇艳的笑容,声音悦耳,“母后的生辰,儿臣自是给您精心准备了礼物。” 说罢,轻轻拂拂衣摆站起身来,动作优雅大方,身后的丫鬟适时地躬身向前,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 姜雪宁接过锦盒,缓缓打开盖子,目光专注地看了一眼里面的物品,抬起脚步,款款走向大殿中央。 在场的众人都是在京城这个名利场摸爬滚打多年的人物,对于这样的场面早已见怪不怪,知道将贺礼特意安排到最后才展示出来,必然是藏了大招。 贺礼这种东西,如果被放在最后,那么它必定具备极高的价值,要么是珍贵无比、稀世罕见的宝物,要么是足够特别或者具有独特价值的物品。 所以,大家都对姜雪宁送给谢皇后的生辰礼充满了期待和好奇。 自她起身离开座位时,众人的目光便紧紧地锁定在了她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连眨眼都不敢,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瞬间。 姜雪宁很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对此刻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忍不住嘴角微微 上扬,流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大殿中央,站定之后优雅地对上方的天顺帝和谢皇后行了一礼。 “父皇,母后,儿臣今日这礼物不光是送给母后的,也是送给天下百姓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好奇心更重了,连对奇珍异宝早就没了兴趣的天顺帝也忍不住开口:“哦?不知我儿准备的是什么好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姜雪宁故意卖关子,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不过很好很实用,还能惠及万民,父皇母后一定会喜欢的。” 她的话成功地吊起了在场所有人的胃口,大家都迫不及待想知道锦盒里究竟装了什么神秘的礼物。 有人已经等不及直接开口催促:“乐宁公主,您到底给皇后娘娘准备了什么神奇的礼物,快打开让我们看看呗。”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表示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既能惠及万民又不值钱的宝物,非常期待能一饱眼福。 “什么见不见的,我连听都是第一次听说。”一个人惊叹道。 “谁还不是呢?”另一个人附和道。 “要是世上真有种东西,那可是百姓之福啊。” “可不是……” 众人七嘴 八舌地讨论着,眼中满是好奇和期待,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个神奇的礼物。 雪宁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自得意,事情到这里,她的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 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记住她的名字——姜雪宁,而不只是乐宁公主! 日后大家再提起她,也不会再只是:嫡公主,深受帝后宠爱,曾流落民间等这些标签。 更多的会是:百姓之福,心系百姓,才貌双全等。 姜雪宁如是想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满负盛名,被百姓拥戴,名利双收的样子,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两分。 云桑落看着姜雪宁,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端起茶杯,低眉饮了一口,掩饰住眼中的不屑和轻蔑。 姜雪宁,希望你一会儿也还能这么得意开心。 大殿中的气氛热烈异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言,相互讨论猜测着到底是什么东西,戎狄,南疆,等国的使臣也忍不住用他们国家的语言在讨论着。 大家都对姜雪宁口中那能惠及百姓的神秘礼物充满期待,恨不得姜雪宁立刻马上打开让他们开开眼。 不过云桑落觉得还不够。 站得越高,摔得越痛。 现在有多得意 ,一会儿就会有多惨痛。 还要再添一把火,一把能烧掉她一一层脸皮的火! 心中有了计较,云桑落装出一副好奇得不行的样子,眼中闪着光,带着几分急切开口:“妹妹,你到底给皇后娘娘和天下百姓准备了什么礼物啊,快些让我们看看见识一下。” 说着故意顿了一下,脸上的期待更甚,“老百姓生活艰苦,若真有什么能让大家受益的东西,那妹妹可真是万民之福啊,姐姐在这里先替老百姓谢谢你了。” 说罢,起身朝着姜雪宁躬身行了一礼,诚意十足。 云桑落出身乡野,在进京之前家中的日子堪堪温饱,甚至有时候还会饿肚子,她对老百姓的苦难有着切身的体会,在场的人中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老百姓的日子有多苦,也只有她最能共情底层老百姓。 所以当她说出这番话时,众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和不妥之处,反而还有不少人觉得她不忘本,是个有品格、有善心的人。 “是啊,乐宁公主,快打开让我们瞧瞧吧。” “让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也是我等和陛下的心愿,若真有此物,老臣愿意一天三炷香保佑公主平安。” “臣也愿 意。” “臣也愿意。” “......” 顾砚尘知道云桑落的心思,等一干大臣都表完态之后,也站出来凑热闹。 不过他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让姜雪宁赶紧把东西打开给大家看,而是直接对高位上的天顺帝道:“陛下,臣也对乐宁公主口中便宜好用又能惠及百姓的东西很是好奇,不知可否让她快些打开让我们瞧瞧?” 说完顿了片刻,不等有人开口,又道:“若乐宁公主手中的东西确实如她所说,臣愿意将毓秀坊送给公主,当做替天下百姓回礼。” 末了,又加了一句:“包括里面的绣娘和掌柜,全送!” 嘶~ 顾砚尘的话音一落,殿内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毓秀坊,那可是京城第一绣坊,说是日进斗金都有些谦虚的地方啊! 首辅大人居然要将它作为天下百姓的谢礼回赠乐宁公主! 毫不夸张地说,就算不懂经营,毓秀坊只要接管两年,只要不去赌,不去瞎搞,一辈子的锦衣玉食都有了。 更别说他还连里面的绣娘和掌柜都送,经营也不用愁了,那何止一辈子,至少子孙三代内都是不用愁的。 首辅大人真是大义又大气! 第176章 姜雪宁的贺礼 “既然顾首辅送了绣坊,那我就送一间布桩吧。”张成仁也站起来掺了一脚。 众大臣见此都眼神古怪地看向他,好像在说: 知道您喜欢跟首辅大人对着干,喜欢和他争,但是这种事情就没必要了吧? 别人首辅大人说送毓秀坊,那是因为人家手里有不止一间这样的铺子,甚至毓秀坊还不是他手中营收最好的铺子。 但是您那布桩可是您手中最赚钱的铺子了呀,而且您手中的产业跟人首辅大人比少得可怜呢。 虽然老话都说,不蒸馒头争口气,但是现在这情况,争这口气真的不如真蒸馒头! 在云桑落和顾砚尘还有张成仁的推动下,殿内的气氛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潮。 看到顾砚尘和张成仁这两个姜国年轻的权臣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诺送自己店铺,姜雪宁脸上得意和笑容根本藏不住,甚至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 这效果真的超出了她的预想太多! 她怎么都没想到顾砚尘也会出来凑热闹! 要知道,顾砚尘可是出了名的孤傲,有时候连她父皇的面子都不给啊,而且传言中他不近女色,不好事,一向不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怎么今天却...... 难道他对自己有意思,所以 才出来给自己撑面子? 想到这种可能,姜雪宁脸上不由得染上一抹娇羞,忍不住扭头看了顾砚尘一眼。 这一看脸上的娇羞和心中的激动更甚了几分。 这般清隽矜贵,宛如谪仙,又手握重拳的男人居然喜欢她! 若不是真实发生,她跟本就不敢想。 没想到,小说中‘清冷权臣爱上我’的桥段有朝一日会在她身上真实上演! 顾砚尘被姜雪宁那娇羞的一眼看得一阵恶寒,觉得整个人都不干净了。 但是事情都到这里了,就算恶心,也得硬着头皮继续,淡瞥了一眼开口: “乐宁公主怎么还不打开手中的锦盒?是怕本官以及诸位大人说话不算话?” “你放心,本官向来一言九鼎,说把毓秀坊给你,那就是真的给你,更何况陛下也在,若是说着玩,那可是欺君!” 说罢不等姜雪宁开口,又加了一句:“当然,前提是,你手中之物当真如你所说,又是你亲手所创,反之,则不算!” “我也是。”张成仁紧跟着道。 听到两人的话,刚刚说若姜雪宁所言为真,愿意一天三炷香保佑她平安的几个大臣也想出声附和一下,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人顾砚尘和张成仁是承诺了实 实在在的东西,谨慎一点儿也无妨,他们这种虚的就没必要了。 一天三炷香而已,吩咐一声的事儿,再说了,真假又有谁知道呢,她还能派人每天去他们府上看不成? “好了乐宁,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把手中的锦盒打开让大家看看吧。”觉得气氛差不多了,谢皇后终于开口。 “是,母后。”姜雪宁收回思绪应了一声,抬手覆上锦盒的盖子,缓缓打开。 为了让大家都能看清,姜雪宁让人拿了托盘过来,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放在上面。 一共两个小东西,一个是成年女子拳头般大小的圆形物体,白白的,乍看像玉,但细看又不是。 还有一个是长方形的,颜色有点儿偏黄,看上去没有白色那个好看。 庐山这面目终于揭开,不过众人却有些懵逼。 这圆的方的到底是啥玩意? 这东西乍看平平无奇,细看还是平平无奇,如何让百姓受益? “敢问公主,这东西是何物,又是做什么的?”有人是在好奇,等不及姜雪宁说话便率先开口询问。 姜雪宁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拿起托盘中白色的圆状物,“这个东西叫香皂,可以洗脸洗澡,有清洁和保养皮肤的功效。” “那不是香胰子 吗?怎么就......”成了香皂呢....... 姜雪宁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了质疑,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什么,赶紧闭了嘴,有些紧张看看她,又看看高位上的天顺帝和谢皇后。 就在大家以为姜雪宁会生气的时候,她轻轻一笑,“没错,这东西确实很像香胰子,甚至可以说它就是翻版的香胰子。” “但是,我们大家用的香胰子都是用各种珍贵的材料制作的,工序也繁琐,售价也贵,只有家庭条件好的人才能用得起,这个香皂它和香胰子不一样,它所用的鲜花香料等材料都比较便宜,制作工序也没那么繁琐,制作一块好的香胰子所需的成本,可以制作几十甚至上百块香皂,所以它的售价不会高,那平民老百姓自然也就可以用得起。” “当然,并不是香胰子所有的功能它都有,比如美容养颜,防止皲裂这些功能就不太有,但是清洁保养是足够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平民老百姓也不例外,有了香皂,他们可以把脸和身上洗得更香更干净,心情也会因此变得更好,那干活是不是也会更加有劲儿,大家觉得呢?” “有道理。”有人赞同地点点头,然后提出疑问:“不过,这 香皂制作这么简单,能把脸洗干净吗?” 对于这个问题,姜雪宁早有准备,拍拍手,一个满脸油光的宫女和一个端着一盆清水的宫女走到她面前,行了一礼后在她的示意下,拿起托盘中的香皂开始洗脸。 只见她先用水把脸打湿,然后又把香皂打湿一点,在手上揉搓了一下,待手上有了泡沫就放下,然后往脸上涂洗,简单几下之后,用清水清洗干净,再抬头,脸上的油光已经看不到一点。 这属实有点儿惊到众人,姜雪宁不等有人说话,又拿起托盘中的长方形物体跟大家介绍,“这是肥皂,主要是用来洗衣服的,它的清洁力度很强,非常适合干脏活累活的老百姓,用这个洗衣服,不但可以把衣服洗得更干净,还更省时省力。” 说罢拍拍手,两个宫女分别端着一盆清水和一块满是脏污的帕子上来,为了不让大家说她作假,姜雪宁还让那拿着脏帕子的宫女给最近的几人看了。 在他们确认帕子上的脏污确实是真的,而且还是不好洗得那种,才让宫女开始。 只见一个宫女把帕子打湿后,用肥皂在上面用力擦了几下,一顿揉搓后放入水中漂洗,再拿出来,帕子上的脏污已经完全不见。 众人直呼神奇! 第177章 捧上高台 “老百姓洗衣服多用草木灰、皂角等,甚至会直接暴力捶打,不仅费时费力,而且对于脏污严重的衣物很难洗净,同时还容易损坏衣物。而有了这肥皂,这些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既能帮助老百姓节省时间和精力,又能延长他们衣服的使用寿命,实在是一件好东西。” 在亲眼目睹了香皂和肥皂的卓越清洁效果后,一位在朝中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大臣给予了高度评价。 在他的带领下,其他大臣们也纷纷表示赞同: “马大人所言极是,这肥皂确实是好东西。至于那香皂,虽然对一些平民百姓来说可能没有肥皂那么实用,但正如乐宁公主刚才所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平民百姓家中的姑娘妇人们也不例外,香胰子价格昂她们用不起,如今有了香皂,就能满足她们的需求了。” “这一下帮老百姓解决了两个问题,乐宁公主乃百姓之福啊。” 说这话的是一个刚从地方升上来的大臣,是为数不多一心为民的官员之一。 他在县城和州府为官的时候都经常深入百姓,了解他们的困难,尽力帮忙解决,为官期间备受当地百姓好评。 此番 见姜雪宁做出了能给百姓带去方便的香皂和肥皂,他心中自然高兴。 所以,一向不太喜欢虚溜拍马的他,也忍不住开口夸了姜雪宁。 不过他刚夸完,还没等其他人接话,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这香皂肥皂公主殿下打算卖个什么价格?” 东西贵贱是有对照的,不同的人对贵与否也有不同的定义。 几十文,几百文,甚至几两,几十两银子对富贵人家来说都不算什么,有时候给下人的打赏都不止这点钱,但是对日子需要精打细算的平民老百姓来说,那可是一文钱都浪费不得,需要花在刀刃上。 所以,他们这些人,特别是姜雪宁这个享受着世间顶级荣华富贵的公主觉得便宜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的便宜。 姜雪宁知道他的顾虑,微微一笑,“这个大人不必担心,本公主惠及百姓,那自然就是让大家都买得起的。” 说着看了一眼放回托盘中的香皂和肥皂,“这两样东西,本公主愿意无条件提供配方,并且亲自教会匠人制作,然后交由皇商来制作售卖,具体售价由晃商根据当地的经济情况来定,毕竟不同的地方,房屋租金什么 的也不一样,但是最高不会超过十文。” 姜雪宁的话让一干人再次惊呼,刚刚担心价格过高的大臣也放下了心,说了句:“公主大义。”然后恭敬行了一礼坐下。 刚刚还没来记得夸的人赶紧接上,生怕慢了好感就刷不上了。 “公主大义,真的是百姓之福,我等自愧不如。” “不愧是天家公主,陛下和皇后娘娘真是教女有方。” “老臣明天开始一天三炷香保佑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公主殿下平安。” “老臣也是。” “臣,也是。” “......” 听着大家一句接一句的夸赞,姜雪宁喜不自胜,脸上的笑容灿烂得跟御花园的假花一样。 天顺帝和谢皇后也因为那一句‘教女有方’而笑得真诚了几分,看向江雪宁的目光也多了许多慈爱和骄傲。 就在大家对着天顺帝,谢皇后和姜雪宁一家三口大夸特夸的时候,一直没有开口的西域使者发声了。 “敢问姜国尊贵的公主殿下,这香皂和肥皂的制作方子是您自创的吗?”一个身材中等,一身湛蓝色服饰,戴着帽子的西域使臣站起来对姜雪宁行了一个西域的 礼,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中原话道。 此话一出,殿内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大家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移到他身上。 跟之前看云桑落一样,也是集齐了震惊、不解、探究、一言难尽......各种眼神,还有人欲言又止。 这是能问的吗? 姜雪宁什么身份,上面坐着的天顺帝和谢皇后对这事又是什么态度? 就算心有存疑,也不能在就这个时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直接的问啊。 不,准确来说是问都不能问,最多能回去自己人嘀咕几句,除非你干得过姜国皇室。 因为皇后明显想借这件事来抬姜雪宁,为她扬名挣荣誉,那么,不管这香皂肥皂的方子是不是她自创的,都只能是她的。 除非,这两样东西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在外面有了。 被质疑,姜雪宁脸上也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保持着一个公主该有的气度,转身看着说话的人,笑着开口:“怎么,这位使者是担心本公主抢他人功劳?”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西域使臣连连摆手,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此举有些不妥,脸上满是歉意地又给她行了 一礼。 “我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下,因为前几天我们在贵国的河清县落脚的时候,就看到那边的商铺里有卖的了,我们觉得稀奇,还买了好几块,无文钱一块,客栈的老板因为我们包了所有的上房,也送了我们两块,说是老板回赠顾客的。” 这话像一道响雷在空中炸开,震耳欲聋,直接把在场的人都给炸沉默了。 大家看看他,又看看姜雪宁,再看看高位上的天顺帝和谢皇后,想说点儿什么,又什么都不敢说。 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西域使臣像是没感觉到一样,顿了片刻继续道:“我想,这也应该是公主您的主意吧,没想到初来贵国,还没到京城就收到了公主的礼物,公主殿下您真是我见过最美丽大方又有智慧的女子,认识您真是莫大的荣幸。” “以前总听说贵国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今日亲眼所见,果然如此。” 西域使臣说完,又双手交叉于胸前,九十度鞠躬给姜雪宁行了一个他们国家的大礼,敬意十足。 然而姜雪宁的脸上却依然没有半分喜色,目光也沉了几分,“你说,你在河清县就已经看到有香皂卖了?” 第178章 摔下 西域使臣被她这个样子搞得有些奇怪,不解地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的眼神也怪怪的,不过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对啊,我们还买了呢,就在驿馆中。”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好像在说不信你的话可以去看。 “我很喜欢,打算等回去的时候多买些回去,还有那肥皂,之前光听店家说,没亲眼看到效果,就没买,没想到居然这么神奇,我决定了,等回去那天,要多买一些回去,给我的亲戚朋友都分一些。 末了没等姜雪宁开口,又嘀咕了一句:“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么好的东西,京城里居然没有卖的,难道是京城人太有钱了,看不上那个这么便宜的东西?可是.......” 话未说完,想起刚才殿内众人的反应,觉得不是这么一回事,又悻悻闭了嘴。 姜雪宁的脸色更差了,死死地盯着那西域使臣,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说谎的痕迹,但是没有。 而他既然敢这样说,那就代表驿馆中真的有香皂。 在做之前她明明派人去了解过,这里是没有香皂肥皂这些东西的,怎么突然就冒出来了? 还不偏不倚,刚好在千秋节这个时间点,还那么巧合地被西域来的使臣碰到。 不止如此,他们居住的客栈也 有,掌柜的还送了他们...... 这一切,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巧合了? 难道是有人知道她的计划,所以刻意这样做,就是想让她丢脸,毁了名声? 可是她的计划只有几个贴身的宫女知道的啊,她们的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是断然不敢背叛自己的,而且她们这些日子也没有机会跟别人接触。 还有,这里除了她,居然还有人也会做香皂肥皂! 难道真的还有除了她以外的穿越者? 想到这里,姜雪宁又想起了跟之前相比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样的云桑落。 虽然之前她的解释很合理,她也能接受,但是还是感觉得有一丝奇怪。 可是就算她是穿越的,又怎么会知道她的计划? 姜雪宁心中百转千回,百思不得其解,转头看向云桑落,见她也是一脸不解和惊讶,思绪更乱了。 西域使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不解地问道:“公主殿下,我们买这个东西是不是有什么不妥啊?是我们不能买吗,还是......” “没有!”姜雪宁此刻最不想理的人就是他,冷冷丢下两个字,转身走回自己之前站的位置,朝高位上同样脸色不怎么好天顺帝和谢皇后行了一礼,认真地开口: “父皇,母后,儿臣 用性命起誓,这香皂肥皂的是我自己研制的,方子是我和流苏玉簪他们两人一起调配的,玉梦轩还有最开始做的一些半成品和做废了的材料。” 用性命起誓,这话说得够重。 只是,这些话没有说服力啊。 有心想摘桃,那必然是会做好万全的准备的,所以,有些半成品和做废了的材料有什么奇怪的,准备这些东西又不是什么难事。 很多人本就怀疑这些东西并不是姜雪宁研制的,毕竟那么多做香膏的匠人这么多年都没有研制出来,她一个在被寻回之前连书都没读过,也没接触过这些东西人,怎么就这么轻易研制出来了呢? 只是碍于她的身份和和没有证据,以及帝后的态度,装聋作哑,不敢表态,更不敢说什么,现在有人说了,并且随时可以去取证据,那自然是不必再像之前那样要捧她的场了。 所以,姜雪宁的说完后,大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天顺帝沉着脸,眼帘轻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谢皇后倒是想说话,不过看了看一旁沉着脸的天顺帝还是没有开口。 姜雪宁急了,所有人不信她都没关系,只要皇帝皇后信就可以。 天顺帝此时这样,明显就是不信她,这让她有以后如何自处? 这香皂肥皂虽然不是她发明创 造的,她也是学来的,但是她真的没有拿这里的人成果啊,她只是沾了互联网的光而已。 但是这些又不能解释,一旦解释了,她别说做美名天下的公主了,连性命都还能不能保住都得两说。 姜雪宁深呼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烦乱,又朝天顺帝行了一礼,“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儿臣宫里看,儿臣虽然从小没在您和母后身边长大,但是您的风骨儿臣还是有的,用别人的成果来邀功,这种事儿臣不会做,也不屑于做。” 天顺帝还是没说话,张成仁打开扇子摇了摇,似笑非笑地看着顾砚尘,“首辅大人,您的毓秀坊还送吗?” 顾砚尘没理他,而是转头看着天顺帝,语气淡淡:“陛下觉得臣这毓秀坊需要给乐宁公主吗?” 天顺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爱卿自己留着吧。” 这话无疑是直接宣判了姜雪宁作假,拿别人的东西来邀功,众人一阵唏嘘,姜雪宁眼前一黑,险些连站都没站稳。 想要再为自己辩解两句,天顺帝已经先一步开口,“好了,乐宁回自己位置坐吧。” 说罢没再看她,转头吩咐福喜,“宴会继续。” 福喜应了一声,后退两步高声喊道:“传歌舞!” 话音落,早已等候在 殿外的乐师舞姬鱼贯而入,很快,殿内便响起了优美的音乐,舞姬跟着音乐翩翩起舞。 这些舞姬和乐师都是精心挑选培养的,个个身姿曼妙,容貌秀美,舞蹈也极具观赏性。 不过经历了刚刚的事,大家也不怎么有心思观赏了,所以殿内除了丝竹声和舞姬跳舞发出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就算有什么想说的,也尽量用眼神交流,生怕不小心触了谁的眉头,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跟往日里大家一边欣赏一边谈话交流,时不时举杯畅饮的热闹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雪宁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满是委屈和愤怒,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等她查清楚是谁在跟她作对,她一定活剐了她! 姜雪宁握紧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 感受到她的愤怒和不甘,云桑落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端起茶杯,低眉掩住眼中的讽刺。 歌舞完,宴会到了最后一个环节——放天灯祈福。 因为天灯数量多,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也多,所以这放天灯的活动定在了御花园。 听到福喜让大家去御花园,因为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云桑落而恼火郁闷的林秋铭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第179章 落水 大家起身往外走,姜雪宁以身体不适为由直接回了宫。 不用再应付她,云桑落乐得清闲,用眼神同顾砚尘顾砚尘和云贺亭做了交流后,与曲初然一起悠然往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湖边的空地上,宫女和太监已经准备好许多已经安装好的天灯,大家只需要在上面画上喜欢的画或者写上对姜国和皇帝皇后的祝福便可以点燃放飞。 云桑落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也不想给天顺帝和谢皇后祈福,根本不想放,不过还是和曲初然一起拿了一盏和笔墨。 没办法,盯着她的太多了,她要是不参与一下,那些吃多了闲的慌的人又要说她这那的了,来参加这个宫宴,短短几个时辰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不是这个找茬,就是那个找茬,就连穿个衣服都让人议论讨伐半天,她真的已经应付得够够的了。 现在的她,只想这破祈福的流程赶紧走完,然后赶紧回家吃饭休息。 得亏她有经验,知道这个天气宴会上饭菜等开宴的时候一般都已经凉了,根本吃不嘴了,所以出门前特意吃得饱饱的,不然现在估计已经饿得眼睛都冒花了。 至于那些不需要热熟的瓜果点心,她是一口不敢吃,谁知道干不干净,毕竟这里不是她的地盘,还有一个随时随地想害她的姜雪宁,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饿一顿不会死, 但是掉以轻心会。 云桑落兴趣缺缺,所以画画写字什么的都是曲初然来,她给她打下手,曲初然倒是很有兴致,在上面画了她喜欢的兰花和小兔子,一笔一画,画得很认真。 曲初然的画功很好,寥寥数笔,便将兰花的优雅姿态以及兔子的灵动神韵展现得淋漓尽致。 “真好看。”云桑落忍不住出声夸赞。 云桑落随口一夸,却让曲初然红了脸,甚至说话都变得有些局促起来,“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云桑落秀眉轻扬,“你看这兰花和兔子,哪怕没有着色,看上去也跟真的一样,这还不叫好的话什么才叫好。” 云桑落真诚的语气和神色没有一丝作假,曲初然确定她是真的在夸自己画得好,在肯定她,兀地红了眼眶。 这可吓坏了云桑落,“不是,这......这怎么突然哭了,你别哭啊,我是真的觉得你画得好的,不是说场面话的,你......” “我只是太高兴了。”曲初然擦擦眼泪笑着打断,“从来没有人这般认真的夸过我画画画得好,特别是我的母亲。” 说到母亲,曲初然的神色顿时黯然了下来,“不管我画多好,都得不到她一句肯定,不是说这里不好就是说那里不好,可是妹妹随便画画,她都能夸上天。” 一听这话,云桑落便明白 了,她这是在家中被偏心的母亲否定多了,失去了爱,也失去了自信。 云桑落偏心的父母没有好感,甚至是讨厌,但是也不好当着她的面说她母亲的不是,只好拍拍她的肩膀。 “每个人的眼光不一样,而且有些人看某个东西的时候本身就带着偏见,这种不客观的评价,不用放在心上,你的画真的画得很好,虽然我不会画画,但也看得出你画功很扎实,画的东西很有神韵,你要相信自己,不要因为一两个人的否定而怀疑自己。” 曲初然点点头,小声说了句谢谢。 云桑落知道她听进去了,但是那来自母亲的伤痛却是没那么快过去,于是眼珠一转,佯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刚刚看到你画的兰花,我就想要你帮我画一幅,是觉得太过冒昧才没开口。” “真的吗?”曲初然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云桑落。 “当然是真的。”云桑落看着她,眉目清浅,笑意盎然,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里尽是真诚,“我小时候有一次去镇上,看到有人在卖画,我记得有一幅兰花画得特别好看,但是买不起,想自己画又不会,那时候也没有学的条件,到京城后倒是买得起了,只是看了好多,都觉得差点儿意思,刚刚看到你画的,才有了当初那种特别喜欢特别想要的冲动。” 事情是真的,或许 是因为人会被年少不可得植物困其一生的原因,哪怕是两世为人,这两世都发生了许多事,两世加起来时间也过去了许久,当年曲赶集的场景以及那天发生的事情她都已经不记得了,但是那次在镇上看到的那幅兰花,她现在依然记忆清晰,甚至连上面的露珠在哪个位置都记得。 只是经历了那么的事,心中早已没了当初的执念,不然她早就找人给他画了。 远的不说,顾砚尘画画也是一绝,只要她开口,他一定会画出让自己满意的兰花。 曲初然确实画得好,是记忆中的那种感觉,要她一幅画,可以弥补自己当初的遗憾,也可以拯救一下常年被母亲否定打压不自信的她,两全其美。 一个人如果长期被否定,被打压,不但会变得不自信,还会因为别人喜好产生焦虑和恐慌,从而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曲初然这人她很喜欢,她不希望她变成那样,也不希望她走上辈子的老路。 她的品性和才华,值得鲜花灿烂。 曲初见云桑落是真心想要,便也爽快应了下来,“那我回去好好画一幅给你送过去。” 云桑落笑笑,“那我可就等着了。” “好。”曲初然点点头,重新扬起笑颜。 她知道云桑落或许是真的在惦记那幅年少时望而不得的画,但她要自己画了送给她,主要还是是为了安慰 鼓励自己,毕竟,如今贵为将军府大小姐和县主的她,想要什么样的画得不到,就算买不到,她大可找画师,按照她的要求来画一幅。 京城人才众多,擅长画兰花的画师更是不在少数,不可能找不到让她满意的。 但是她却是找的自己。 看着笑容明媚,一脸真诚的云桑落,曲初然觉得,她这次可能真的交了真心的朋友,她也没有母亲说的那么不堪。 云桑落不知道曲初然心中所想,见她还愣在那里,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别发呆了,我们赶紧弄好把天灯放了吧,不然一会儿人越来越多了。” 其实她们本是选了一个稍微靠边的地方的,但是今日来参加宴会的人实在不少,现在基本都已经来了,她们在的这个位置也就变得拥挤了起来。 人多容易出事,云桑落觉得还是赶紧放了离开比较好。 曲初然大.大小小的宴会参加过不少,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闻言立马收回思绪,说了声抱歉,把手中的笔递给丫鬟,检查了一遍天灯没问题,把火折子递给云桑落,待她将其点燃,两人一起把它放走。 看着天灯飘向天空,两人闭眼许了愿,完事相视一笑,准备离开,身后却突然变得吵闹起来。 云桑落本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才刚转头,就被一股巨大的冲力给撞了掉进湖中...... 第180章 居然是顾砚尘! “啊!” “噗通!” 事情就发生在火光石电间,曲初然被云桑落推了一把,避开那股冲力,等她站稳想去拉云桑落,云桑落已经掉进了水中,而夜阑,也因为旁边人的推搡,只抓到了她的一个衣角。 “桑落!” “小姐!” 听到曲初然和夜阑的惊呼,一旁那些推搡争吵的人瞬间停了下来,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噗通!”又是一声,夜阑纵身跳进了水中。 “夜阑姑娘!” 曲初然还没从云桑落的落水中反应过来,夜阑也跳进了水里,又一个惊吓,喊救命的声音都破了音,“快来人啊,快救人,云姑娘和她的丫鬟落水了,云姑娘和她的丫鬟落水了。” 怕有人反应不过来云姑娘是谁,曲初然又换了一个叫法,“快来人,云安县主和她的丫鬟落水了。” 一旁的宫女太监反应过来后也跟着大喊,“快来人啊,云安县主落水了。” “快来人救命啊,云安县主和她的丫鬟落水了。” “噗通!” “噗通!” 有两人听到喊声后一前一后地跳了进去,不过速度太快,加上光线不好,大家没有看清楚是谁。 曲初然见有人下去救,悬着的心稍稍安了一些,不过还是紧张 地看着湖面。 她们本是可以早些把灯放了离开的,是她在那里磨叽,要是早些离开,云桑落就不会人冲撞,就不会掉进湖里。 都怪她! 要是云桑落有个三长两短,她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曲初然一边在心中自责,一边焦灼地看着湖面,眼睛都不敢眨一下,身体都止不住的颤抖。 听到声音,在其他地方放天灯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天顺帝和谢皇后也过来了。 因为刚刚在重华殿中那一顿“真挚”的夸赞,天顺帝现在对云桑落印象很不错,加上马上要派云贺亭去南境平乱,知道云桑落落水,发了脾气。 当然,是装的。 “都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救人啊,要是云安县主有个闪失,朕唯你们是问!” 听到他的话,又“噗通”“噗通”跳下去几个会水太监和宫女。 有的人跟曲初然一样紧张地盯着水面,有的人确定掉进去的人是云桑落之后在心中幸灾乐祸。 另一边,顾砚尘刚刚秘密见完丁秋山回来,就听到有人大喊‘云安县主落水了。’心里一惊,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湖边,确认是云桑落掉进湖中后,想也没想,直接跳了进去。 云桑落是会水的,对应对各种危险也有着丰富的经验, 所以她并没有惊慌,只有最开始的时候意外来得太过突然本能地喊了一声,掉进水中后很快就淡定下来,第一时间把披风解开。 披风里面是棉绒,湿了水很重。 秋末冬初的湖水虽然还谈不上冰冷刺骨,但是也够冻人了。 云桑落打了个哆嗦,大概确认了一下方向,提气向上游,听到后面好像有声音传来,本能回头,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不过由于光线太暗,又是在水下,云桑落并没有看清是谁,甚至男女都没有辨别出来。 云桑落不需要救,所以想也没想就选择避开。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刚刚的意外可能不是纯意外,所以这下来救她的人也可能是别有用心。 想用这种方式让女子失去所谓的清白,然后和其成“好事”的例子她见过太多了。 她是不会让这种算计落到她头上的。 云桑落感官很好,所以哪怕看不清,在水中听得也不是很清楚,她依然感觉到湖中陆陆续续下来了好几个人。 不管这些人是不是诚心来救她的,又或者是有什么目的,云桑落一个也不想沾上,所以再次确认了一下方向后,快速朝岸边游去。 就在她快游到岸边的时候,突然感到一股力量将她紧紧缠住,低头一看, 发现是一团水草。 云桑落想用力挣脱,然而那些水草却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她也是想挣脱,也是紧紧缠着她的脚。 在水中被水草缠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必须得尽快挣脱,好在云桑落前世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并未惊慌。 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她打算用力将身体向前冲,与此同时用手猛力扯断水草。 这个方式她前世用过,并且成功摆脱,安全上岸。 只是这一次不凑巧,她刚潜入水中,脚突然抽筋了! 云桑落暗叫不好,努力稳住身体,打算等缓一下再继续,但是抽筋的疼痛却越来越剧烈。 前世经历过比这要强上百倍千倍的疼痛,所以这点儿疼还不至于让云桑落没有招架之力。 就在她咬着牙齿,准备冲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拉住了她,紧接着,整个人便被拉入了一个怀抱。 云桑落心里一惊,猛然回头,看到那张熟悉的俊脸,心里瞬间放松下来。 不远处的云贺亭看到顾砚尘接住云桑落,毫不犹豫地转身,往一旁游了些后浮出水面。 接住她的顾砚尘同样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亲了她一下,潜入水中帮她把缠住脚的水草扯断,然后将她横抱,一个提气直接跃出水面。 本来 大家以为这么多人下去救云桑落,应该很快能救起,但是随着那些下水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浮出水面换气,甚至有人受不了湖水的寒冷、体力不支上了岸,还是没有看到云桑落的身影。 特别是看到云贺亭也空手而回的时候,大家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曲初然已经心慌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同样慌得不行的还有刚刚从水里上来的林秋铭。 云桑落落水是他设计的,虽然做得很小心,刚刚在云桑落身旁那些人明面上他一个不认识,哪怕被攀咬出来,他也有理由撇清关系,但是如果云贺亭铁了心要彻查,也未必不能查到他头上。 他并不想要云桑落死,他只是想用借这个机会,通过下水救她和她有肌肤之亲,断掉云贺亭想要他退婚的念头,安心让他们成亲。 原以为能很轻松将人救起,可但是他在水下找了半天也没见云桑落,现在连云贺亭也没找到。 如果云桑落有个好歹,那他和安定侯府恐怕都没有好果子吃..... 就在林秋铭害怕得住不住发抖的时候,湖面再次传来“哗啦”一声。 一个人抱着云桑落从水里跃了出来。 大家都好奇到底是谁这么厉害,待两人落地一看,发现居然是顾砚尘! 第181章 摊牌 “首辅大人?” “救云......云安县主上来的人是首辅大人!” “居然是首辅大人救云安县主?!” 不仅其他人吃惊,连天顺帝和谢皇后也是震惊得不行。 他们想过云桑落会被宫女、太监、侍卫、或者其他公子哥救起,唯独没想过救她的那个人会是顾砚尘! 顾砚尘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 他不是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不喜欢沾麻烦吗? 还有,他是什么时候下去的? 毫不夸张地说,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皇帝掉下去了他也未必会下水。 今天他这是怎么了? 他难道不知道下水救一个女子会有什么麻烦吗? 还是说,他喜欢云桑落? 可是他之前不是拒绝了陛下的赐婚,而且就像无忧公主说的,云桑落跟他各方面天差地别,没有共同语言,不适合他,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众人疑惑重重,不解地目光一个接一个落在顾砚尘身上,就连天顺帝也朝他投去了探究的目光。 只有曲初然看到云桑落被救起来忙不迭提起裙子跑了过去,看到在顾砚尘怀中双眼紧闭,不省人事的云桑落,心里一沉,一直强忍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哗哗流了下来,颤抖着声音问道: “桑. .....桑落她还......还好吗?” 顾砚尘没理她,把人放到地上扶着她的上半身,抬手点了她两个穴位,手掌运起内力在她的后背微微用力一拍。 “唔~”云桑落一声轻哼,吐出一口水。 看到云桑落吐出水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特别是曲初然和林秋铭。 曲初然是庆幸云桑落没事,林秋铭是庆幸他和安定侯府保住了。 只要云桑落没事,哪怕云贺亭查到事情跟他有关系,也就不能下死手了。 云贺亭抱拳对顾砚尘深深行了一礼,“多谢首辅大人救了舍妹,云某感激不尽。” 说着蹲下想要从他手中接过云桑落,但是顾砚尘不让,自己重新将人抱起,说了句:“本官怀疑,云安县主落水不是意外,希望皇后娘娘尽快查明,给将军府一个交代。”然后大步朝御花园门口走去。 云贺亭知道他这是打算摊牌了,便也不再坚持,朝他又行了一礼,“那舍妹就劳烦首辅大人了。” 按理说,他是云桑落在这里唯一的亲人,云桑落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应该跟过去看着才是,但是这事是有人故意为之,现在云桑落有人照顾,他最应该做的是留下来查找凶手。 曲初然倒是想跟着去,但是又没有立场, 只能担心地看着顾砚尘抱着云桑落离开。 云贺亭对顾砚尘说罢又转身叮嘱夜阑,“好好照顾小姐,若是小姐再有什么意外,就自己去领罚。” “是,将军!”夜阑拱手躬身应道。 看着疾言令色的云贺亭,周身气势冷凝强大的云贺亭,众人知道他这是生气了,也才反应过来,他是战场上分杀人不眨眼,能单枪匹马取敌军将领首级的战神将军。 因为相比其他一副糙汉样的将军,云贺亭的长相偏清秀,加上他行事一直低调,人也有礼,所以很多人就不自觉地忽略了他其实是个凶狠不能轻易招惹的角色。 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连皇帝都敬着他。 算计到他妹妹头上,怕是不想活了。 顾砚尘带着云桑落去了最近的宫殿,虽然云桑落不是真的呛水,刚刚那样只是为了演给别人看的,毕竟她掉水里好一会儿了,若是一点儿事没有,该让人怀疑了。 但是这个天气,衣服湿哒哒地穿在身上很容易着凉。 发生这样的事,这放天灯祈福是没法继续进行了,天顺帝丢下一句:“朕还有事,这里就交给皇后了,若此事当真不是意外,皇后务必查出幕后主使,给将军府一个交代。”拂袖离开。 “是。”谢皇后忍着满 心怨气恭送天顺帝离开。 天顺帝一走远,就立马厉声吩咐宫人,“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给本宫查!” “本宫倒是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本宫的寿宴上闹事!” 说罢又看了一眼刚才下水去救云桑落那些人,“你们也去换身衣服吧。” “是。”几人应了一声,转身也出了御花园。 林秋铭虽然想留下来关注事情的进展,但是皇后开口,他又不能不走,而且湿衣服在身上也不舒服。 最后心事重重地离开。 不得不说,谢皇后这个秋千节是有史以来过得最糟心的一个了,事故连连,先是被来和亲的绮丽公主抢了风头,后面又是捧姜雪宁被被现场打脸,现在祈福也因意外中断。 看着发怒的谢皇后和云贺亭,一群人大气不敢出,刚刚在云桑落身后吵闹推搡的那几个姑娘更是吓的脸都白了,特别是撞到云桑落,害她落水的那个小宫女,已经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她不是故意的,但是云桑落确实是因为她的冲撞才掉下去的。 下人冲撞主子本就是罪过,更别说还把人撞到了水里,虽然云安县主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但是她在水中泡了那么久,湖水又是那么冷,女子娇弱,难说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云将军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宫女越想越害怕,思索了片刻,走到皇后面前跪下,“皇后娘娘恕罪,云安县主是因为被奴婢冲撞才掉入湖中的,但是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奴婢本是站在那里帮各位小姐拿笔墨的,不知怎的,有几个小姐突然起了冲突,奴婢想来禀报娘娘,只是还没来得及走开,就被撞得退到了湖边,正好撞到了在湖边放天灯的云安县主,害得县主落了水。” 小宫女原是想着主动认错,能得到宽容处理,却不想谢皇后听完她的话后直接冷眼怒斥:“废物,连站都站不稳,有什么用?” “来人,拖下去!” 虽然进宫不久,但是小宫女还是知道‘拖下去’意味着什么,一阵冰冷寒意忽地从尾椎骨蹿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凭着强大的求生意志拼命磕头求情,“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过片刻的功夫,小宫女的额头就磕出了血,但是谢皇后依旧不为所动,没有半分心软之意。 围观的人中,有的不忍心,有的害怕,有的惋惜。 当然,也有人暗自庆幸。 云贺亭扫视了一圈,在那宫女被两个侍卫架起要拖下去的时候,沉声开口:“且慢!” 第182章 彻查 “云将军还有何异议?” 谢皇后现在很愤怒,对云贺亭阻拦自己更是不满,但是她只能忍着,不仅他们需要云贺亭的助力,就连皇帝也还需要他去打仗,所以不能把他得罪了。 “异议谈不上。”云贺亭淡声道,“只是觉得,这宫女方才说的突然起冲突有些蹊跷,末将觉得应该查清楚,问清楚幕后主使,然后严加惩处。” 说着扫了那宫女一眼,“这宫女和舍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没有理由加害舍妹,她冲撞主子是罪,但是罪不至死,该死的,是幕后主使。” 谢皇后当然知道这宫女是无辜的,她没有理由,也不敢害云桑落,哪怕给她一百个胆! 但是,云桑落确实是因为被她冲撞才掉进湖中的,但凡她站稳一点,或者推开云桑落自己掉下去,就不会有这些事,祈福也不会中断! 因为她的失误,坏了她的祈福,她就该死! 她也知道宫女口中的突然起冲突很有蹊跷,不然御花园这么大,怎么偏生那些人就去了云桑落旁边,还早不起冲突,晚不起起冲突,偏生她站在湖边放天灯不方便观察后面的时候起。 她生于百年世家谢家, 又在后宫生活了十多年,什么样的阴私算计没见过,那些有问题的人她现在一眼都能看出来。 她只是,不想再细究,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也疲惫心烦,只想赶紧回去休息。 本想着推个人出来顶了罪,平息了云贺亭的怒火,这事儿就完了。 反正云桑落现在被顾砚尘所救,背后之人的算计也落空了,而且此一事,云桑落和安定侯府的婚事大概也是不成了,摆脱与安定侯府的婚约,攀上顾砚尘,将军府并不吃亏。 虽说将军府和首辅府联姻会让陛下忌惮,但是现在陛下还需要云贺亭去打仗,是暂时不会动将军府的。 至于到底是谁想害云桑落,她并不在乎,也不想知道,更不想找出来。 她巴不得他以后再出来多害云桑落几次,也算帮她的雪宁出气了。 云家一家低贱的乡下人,就因为救了她的雪宁,就要让她对他们喊爹喊娘,喊姐姐,还不能表现出不高兴,想想就让人生气。 却不想,云贺亭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心思居然这般细腻,一下子就看出了问题所在,还非要继续追究。 云贺亭既然能看出这事情有蹊跷,那必然也 是能想到这些的,也能看得出她不想再深究,但是他却不见好就收,不善罢甘休。 是笃定她不敢把他怎么样,还是没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谢皇后如是想着,看云贺亭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不满。 云贺亭当然能看出谢皇后的心思,他就是不想让她和稀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计他云贺亭的妹妹,还想全身而退,这世上哪有那么美的事? 他又不是提不动枪了! 云贺亭坦然和谢皇后对视,毫不退缩。 谢皇后出生尊贵,又稳坐后位多年,身上有着上位者气势,而云贺亭在边关浴血奋战八年,一杆银月枪要了不知多少人的命,不高兴的时候是带着杀气的。 现场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周围的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惹了两人不高兴,成了他们斗法下的牺牲品。 谢皇后没想到云贺亭年纪轻轻气势和气场竟这般强大,她都快招架不住了,但是她是绝对不能输给他的,不然她威信何存,朝臣和后妃命妇今后又会如何看她? 凭着不能输信念强撑着,谢皇后昂首挺胸,眼神锋利,她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不知云贺亭早已看穿 。 云贺亭在心中冷嗤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皇后娘娘若是累了倦了,不想继续往下查,您可回宫休息,末将亲自来。” 说着特意顿了一下,“虽然这皇宫不归末将管,末将在宫中也没有可用的人,不过末将相信,只要末将去求陛下,陛下是会愿意借末将人手,并且给末将便宜行事之权的。” “你......!” 闻言,谢皇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啊,居然搬出陛下来压她,真的是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 谢皇后气得气都不顺了,眼中的不悦更是满得快要溢出来。 云贺亭丝毫不惧,依然稳稳地站着,眼神坚定而冷漠,微微躬身朝她行了一礼,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皇后娘娘以为如何?” 以为如何? 她能以为如何? 现在的她除了下令彻查还有别的选择吗? 谢皇后暗恨,自从坐稳后位,她就在没如此憋屈被动过了。 云贺亭真是好样的! “皇后娘娘,微臣觉得,幕后主使在您的寿宴上搞事情,不仅破坏了您的寿宴,险些害了云将军的妹妹,还害我姜国失了颜面,微臣觉得于情于理,都应查出来严 惩,您觉得呢?”张成仁见谢皇后半天没说话,也出来凑热闹。 对于张成仁这个怼天怼地,无差别创死所有人,他们谢家几次拉拢都不成,还半点儿面子都不给的御史,谢皇后更是没有好感,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哼一声: “来人,传本宫旨意,彻查云安县主落水一事,务必要找出幕后主使,交给云将军亲自处置。” 最后‘云将军’三个字谢皇后说得咬牙切齿,好像要把云贺亭给吃了似的。 云贺亭真刀真枪都不怕,又岂会怕她的这,不仅不怕,还皮笑肉不笑地跟她道了声音谢:“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娘圣明。” 因为要彻查,大家暂时不能出宫,但此时天气寒凉,不放天灯再待在御花园也不合适,谢皇后又只好让大家重新回了重华殿,让宫人重新上热茶点心。 而那几个之前在云桑落身后起冲突,相互推搡推搡的则被带去了偏殿审问。 林秋铭因为去换衣服,所以并不知道后面御花园发生了什么事,当他回来后得知云贺亭要彻查云桑落落水一事,而且之前在云桑落身后吵闹推搡的那些人已经被带去偏殿审问,一颗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第183章 长个脑袋是为了显个高吗 一旁的林秋远看着坐立不安的林秋铭,无比庆幸自己因为当时出了点状况没有跟着掺和。 知道林秋铭和他的蠢爹想在今天算计云桑落,所以从出门他就一直让人盯着他。 从进宫林秋铭就一直在找机会想跟云桑落发生点什么,只不过宴会前他找了半天也没见着云桑落在哪儿,为此还差点儿急了眼。 去御花园放天灯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 他是真的没想到,林秋铭那厮平日里看着优柔寡断又没有主见,这个时候却下得了决定和狠心,连问都没去问他的蠢爹一声,就决定推云桑落下水。 这个天气湖水那么冷,湖中还有淤泥水草各种危险的东西,现在又是晚上,光线不好,会增加救人的难度,结果他说把云桑落推下去就推下去了,丝毫不考虑万一没能把人救上来怎么办。 关键是他才断了一指,手上有伤,武功也只会点花拳绣腿,他是怎么觉得他能在这么多人中先救起云桑落的? 他是不是忘了,云桑落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哪怕她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村姑也有人想娶她,更别说今天她表现出了不输那些自小养在京中,精心培养的贵女的聪慧和沉稳。 这么好的机会别人会想 放过吗? 他一个废物玩意儿到底哪来的信心? 想到这里,林秋远一言难尽又鄙视地看了林秋铭一眼,然后再次庆幸自己没跟着掺和。 刚刚云桑落落水,他其实也想下去救的,他都做好下水的准备了,头却突然没由来的剧烈疼痛起来,然后又没有下去。 现在看来,那是上天在给他警示,或者说是他娘亲在天上保佑他。 不够他虽然没掺和,但是应该也是避免不了受牵连了。 还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遇到这样的兄弟和爹,真是的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想到这里,林秋远的心情也不好了,看向林秋铭的眼神变得嫌弃又厌恶。 林秋铭现在本就心惊胆战的,对周围的一切极度敏感,自然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林秋远的目光。 看到林秋远眼中毫不掩饰地嫌恶和一言难尽,林秋铭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过面上还是强装镇定。 “大哥为何这般看我?” 被发现,林秋远也不躲,反而变本加厉,开口就满是嘲讽,“看你作死!” 林秋远这个态度,越发让林秋铭确定他是知道了什么,心中慌乱更甚,强笑着道:“大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么简单的话都理解不了,蠢成这样,还想算计别人,林秋铭,谁给你的胆子和自信?你的蠢爹还是你的蠢娘?” 想到自己什么都没做,却要因为林秋铭和他的蠢爹两人的作死受牵连,林秋远心中憋着一股火,开口就是一顿冷嘲热讽。 “你......!” 除了上次在成安巷,林秋铭还没被人这样说过,心中一阵气结。 林秋铭这样,林秋远对他更鄙视了,冷嗤一声,“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就你和你爹这猪脑子,还想算计云桑落,你当云贺亭吃素的?还是觉得他你们一样又怂又蠢?” 说着顿了顿,不等林秋铭开口,又继续道:“你算计就算计吧,你换个别的时间不行吗?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别人都老老实实的,就你作死,你和你那蠢爹长个脑袋是为了显个高的吗?” “老子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和你做兄弟!” 林秋远越说心中越气,恨不得起来两脚把这作死的东西踹飞。 他上辈子是刨了林秋铭和林华荣的祖坟吧,还是把他俩挫骨扬灰了,不然这辈子怎么会来跟这两人做兄弟,做父子! 如果他 有罪,用律法惩罚他不行吗?非要让他跟这两货做家人。 每天恶心得不行不说,还要时不时就要担心一下脑袋。 真是他娘的够了! 林秋远这番话不可谓不难听,若是平时林秋铭哪怕不占理也要跳起来跟他争辩几句,不过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没了心思。 他算计云桑落这事儿,林秋远都能知道,皇后和云贺亭要查出来就更不会是什么问题了。 想到云贺亭那残忍的手段,林秋铭的脸色白了白,袖中攥起拳头的手也不由得颤抖起来,不过又想想,他找的那个人,她对自己痴心一片,为他死都愿意,应该是不会轻易把他供出来的,心中又稍稍安了些,强撑着道: “什么算计云桑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无凭无据的,大哥不要乱给我泼脏水!” 反正有的是人治他,林秋远也懒得和他争辩,丢下一句,“你就嘴硬吧,等一会儿皇后娘娘的人来请你,你就老实了!”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林秋铭本想再嘴硬反驳两句给自己壮壮胆,恰在此时大殿门口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发现是皇后身边的顺德公公,想说的话瞬间堵在喉咙里,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是冲我来的,不是冲我来的......” 林秋铭一边在心中祈祷一边塌下肩膀,头也低下,试图用这种方法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只可惜,人呐,往往是怕什么来什么,特别是做了亏心事的时候。 在林秋铭不停地乞求上天保佑他的时候,顺德带着两个人走到了他面前,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好,直接冷冷地开口:“林二公子,皇后娘娘有些事情想问您,麻烦您跟咱家走一趟。” 一瞬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林秋铭的身上,林秋铭更是吓得腿都软了,脸也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凭一口气强撑着才没倒下。 为了面子,抱着侥幸的心理,深呼了几口气,抬头看着顺德,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敢问公......公公,皇后娘娘找我何事啊?” 顺德在宫中待了几十年,凭本是混成皇后的心腹太监,见了太多的事和人,林秋铭这反应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到因为寿宴被破坏心情不好的皇后,态度又冷了两分。 “是什么事,林二公子去了就知道了!” 说着给了跟在身后的两人一个眼神,两人会意,说了声“得罪”,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林秋铭。 第184章 心里这么没数吗 一旁的安定侯林华荣见状也知道他们算计云桑落一事暴露了,心里也是一阵恐慌,不过身为人父的责任感和对林秋铭的疼爱还是让他强忍着害怕站起来想为林秋铭说话。 “公公......” 顺德是知道林华荣是个什么人的,并且对他吃绝户还苛待元妻嫡子的事情非常鄙夷,现在他最爱的儿子还惹了他的主子不开心,是一点儿面子不想给。 所以,林华荣刚开口,就被他打断了,“侯爷,皇后娘娘正在等着,您有什么话,等林二公子回来再说,或者,跟咱家一起走,去皇后娘娘面前说。” 林华荣哪里敢去皇后面前,连忙闭嘴后退两步,还没站稳呢,突然想到什么,又急忙走到林秋铭身边,小声地叮嘱:“儿啊,皇后娘娘问你什么你就交代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不要怕担责,一切有为父呢。” 林华荣这话是想让林秋铭一个人把算计云桑落的事情担下来,林秋铭听没听懂不知道,反正林秋远是听懂了。 林秋远看着满脸为林秋铭担心的林华荣,心中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开口:“父亲,林秋铭的脑子完美遗传了您,您说这么隐晦,他怕是听不懂。” 话音一落,大家纷 纷看向他。 大家都在京城这个圈子混,安定侯偏爱妾室上位的赵氏及其儿子,对林秋远这个元妻嫡子不喜的事情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过这些都是背地里的事,父子俩虽然相互看不顺眼,相互讨厌,心不和,但是在外面的时候面是和。 这些年,在外面的时候,林秋铭哪怕对他爹再不满,也会强忍着维持住表面的和平。 怎么今天却直接开呛? 难道是装不下去不想装了? 还有,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说安定侯也参与了是吗? 林华荣本就因为事情败露惶恐,林秋远作为他的儿子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故意说话引起别人的注意和误会。 真是个逆子! 看着周围的人投来的探、怀疑、不解和厌恶等眼神,林华荣想打死林秋远的心都有了。 林秋远半点儿不在意,用嘲讽的眼神把他和林秋铭两人上下扫了一遍,“您得直接告诉他,让他把事情一个人担下来,您会想办法救他的,要不然您俩都出事了,可就没人能捞你们了,毕竟你们总不能指望我吧!” 轰~ 林秋的远的话一出,顿时引发轩然大波,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云桑落落水一事情居然是安定侯 和林秋铭父子俩搞的! 不是,他俩是疯了吗,今天是皇后娘娘的千秋节,是姜国一等一的重要日子,不仅百官齐送祝福,连其他国家都派了人来祝贺。 这父子俩是怎么想的,居然在今天搞事情? 云桑落和林秋铭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的,他们是不满,所以想要设计云桑落和别的男人有肌肤之亲,从而退婚? 不是,将军府和安定侯府,要嫌弃也是将军府嫌弃安定侯府好吧! 云桑落是乡下来的没错,但是人家云贺亭军功在身,现在又是天子红人,安定侯自己都只能对他仰望兴叹,林秋铭更是不及他的万分之一,人家云贺亭没嫌弃他们就不错了,他们还嫌弃上了? 心里这么没数的吗? 娶了云桑落就可以得到将军府的支持和照拂,稳赚的好吧,脑子这么不好的吗? 而且今天云桑落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可见是这段时间好好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了的,也侧面说明她心虚好学上进,并没有因为云贺亭的功绩就放任自我,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也没有那么不堪。 退一万步讲,就算不满,实在不喜欢云桑落,哪怕为了家族利益也没有办法跟她在一起,真的真的受不了一点, 想要摆脱,也该换个时间是不是? 这是能作的日子吗? 众人不知道背后的原因,以为是安定侯府看不上云桑落,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非常不理解这父子俩的脑子。 但凡两人是在宴会前搞的事情,他们都还多少能理解一点,但是宴会都过了,云桑落今天的表现也看到了,人云桑落现在也算大方有礼,人也出落得自信漂亮,除了瘦点儿看着不好生养,其他没有任何毛病,但是瘦是可以养的不是吗? 这哪里就忍不了了? 若林秋铭是个名满天下,或者跟云将军,首辅大人还有张御史这样优秀的青年才俊也就罢了,可他啥也不是啊...... 众人一万个不解,看林华荣的眼神宛如在看智X,让林华荣觉得无地自容,但是又不能解释,他也不能说旁人,只能把气撒在林秋远这个逆子身上。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顺德打断了,“原来此事侯爷也有参与啊,既如此,那就请侯爷也一起走一趟吧。” 说完弯身行了一礼,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主打一个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毛病,无法拒绝。 林华荣当然不想去,但是他没有拒绝的权利,只能狠狠地瞪了林秋 远一眼,和林秋铭一起跟着顺德走了。 林秋远无所谓的摊摊手,送了他一个‘不服你打我’的眼神。 本来他是没打算把林华荣给咬出来的,但是他对林秋铭的关心实在太过碍眼了。 林秋铭犯小错他觉得没关系,从来都是关心鼓励不责备,现在捅大篓子,不想着怎么保住安定侯府,还在担心林秋铭的死活。 既然这么担心,那就一起去吧,省得在这里坐着等心焦。 哎~他可真是贴心! 林秋远如是想着,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起细细品味,顺便思考着要怎样才能把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 殿内众人议论纷纷,对林华荣和林秋铭万分不解,说他们有病,对林秋远唏嘘叹息,同情可怜。 对此,林秋远很满意。 过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顺德又来了,不过这一次不是来带走人的,而是通知大家可以出宫的。 证实云桑落落水确实和林华荣林秋铭父子二人有关系,众人的表情都像吃了屎一样,一言难尽,在心中骂骂咧咧的出宫了。 云桑落和顾砚尘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就出了宫,所以消息传到二人耳中的时候,二人已经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醉月阁饭都吃饱了。 第185章 给个眼神自己体会 听完无殇的汇报,云桑落呵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他们父子俩突然长了脑子,意识到千秋节不是能瞎搞的地方,决定换个时间再来算计我呢。” 顾砚尘轻笑,“你想多了,他只是之前没找到机会。” 云桑落闻言想了一下自己今天的行程,语带嘲讽,“到是我的不是了。” 进宫的路上是和云贺亭一起的,到了宫门口后又加上了顾砚尘,抛开顾砚尘不说,光是有云贺亭在,林秋铭就没有胆子来接近她。 进宫后她又直接去了御花园,然后找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假山后躲清静,没有像其他公子小姐一样不是闲逛赏景,就是在三五好友坐在一起聊天,林秋铭连她的影子都见不到,又谈何下手。 后面从假山里出来,又一直在有人的廊下坐着,去重华殿的路上有曲初然相伴,到了重华殿后也是径直去了自己的位置,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这里攀谈一下,那里交际一下,而林秋铭的位置与她的也不在一处。 确实没有能给他下手的机会。 所以,去御花园放天灯是他今天唯一能接触她的机会。 御花园地方大,今天来参加宴会的人又多, 人多眼杂,确实很适合下手。 而且他还很聪明的找了一个在大家眼里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姑娘来做他手中的刀。 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孙雅茹。 生母早亡,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日子虽算不上艰难,没短吃穿,也没受虐待,但是仰人鼻息,对所有的事情只能接受不能反对,为了衬托嫡姐还不能表现优秀,要时刻藏拙,甚至连好好打扮都不能,这样的日子终究是不好过。 今天之所以能进宫参加皇后的千秋节,还是因为她的嫡姐突然生病。 因为林秋铭无意间帮她一次,让她免于被流浪汉侮辱,所以孙雅茹便对他芳心暗许。 林秋铭享受别人的追捧和仰慕,所以对孙雅茹的爱慕和示好,不拒绝,不承诺,不主动,不负责,偶尔还做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比如遇到了打招呼之余顺便关心一下她最近好不好,在孙雅茹摔倒的时候伸手扶一下之类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别人看不见的时候进行的。 安定侯府对孙雅茹来说是高不可攀的存在,若不是林秋铭帮了自己,不仅帮她赶走流浪汉,还亲自送她回家,后面又那样对她 ,孙雅茹根本就不敢肖想。 不过以她的身份,别说嫁入侯府了,就是去给林秋铭做妾,都是不够资格的,除非,林秋铭非要娶她。 她很清楚这点,所以一直在努力讨好林秋铭...... 林秋铭找她帮忙她自然不会拒绝,更别说林秋铭还承诺了她,事成之后给她安定侯府二少夫人的位置。 没错,林秋铭为了让孙雅茹心甘情愿地帮自己,骗她说他不想和云桑落成亲,他喜欢的是她,想娶的人也是她,但是这是御赐婚事,除非云桑落失了清白,不然是没有退的机会的。 孙雅茹一听当即就拍着胸口保证包在她身上,林秋铭为了让她把事情办得万无一失,承诺她只要顺利解除和将军府的婚约,就娶她做夫人。 “按理来说,孙雅茹能在见不得她好一点的嫡母眼皮子地下把琴棋书画都学得有模有样,这次还让嫡姐出意外,代替其进宫参宴会,脑子应该是个好使的,怎么会这般轻易就相信了林秋铭空口无凭的承诺?”云桑落不解。 “而且在千秋节上闹事,被查出来,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孙雅茹 本就因为林秋铭当初帮了她而对他无限好感,加上安定后府二少夫人的位置,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 顾砚尘语气淡淡,说着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富贵险中求,与其收人摆布,做人棋子和踏脚石,不如拼一把,当时御花园人那么多,她也没有直接推你,而是选择与别人起冲突,利用别人的相撞来让你落水,造成一个完美的意外。” “也是。”云桑落闻言想了想,认可的点点头。 若是云贺亭是一个粗枝大叶、不懂这些阴私算计的武夫,也没有较真非要查出幕后主使,这事儿在谢皇后推出那个撞到她的宫女来顶罪就完了,那孙雅茹这一招无疑是成功的。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云贺亭不仅不粗枝大叶,反而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这件事的蹊跷之处,还敢和谢皇后叫板,不接受她的糊弄,哪怕谢皇后不高兴,也坚持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说来孙雅茹、林秋铭和林华荣这三人也是好笑。 林秋铭希望孙雅茹一个人把这件事扛下来,毕竟只要她咬死是意外,无凭无据的,哪怕是皇帝也不 能说非要给她安个罪名,他觉得完全可行,而且孙雅茹喜欢他,肯定不会把他抖出来。 而林华荣呢,又希望林秋铭一个人将此事扛下来,然后他再想办法救他。 只可惜,孙雅茹被云贺亭诈了露馅,而林华荣则是被他的好大儿林秋远将心思当众揭穿。 孙雅茹对林秋铭确实是真爱,不管怎么逼问,她都一口咬死是意外,没有想故意害云桑落,那坚定的模样,连云贺亭都差点儿就信了。 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了林秋铭的名字,这才让她露了破绽。 “你觉得皇上会怎么处置安定侯父子?”云桑落沉默了一会儿问。 林华荣是朝臣,身上又有爵位,谢皇后是无权处置的,而天顺帝又在与绮丽公主洞房,所以林秋铭父子的处置结果要明天才能知道。 “你想要他们得到什么样的处罚?”顾砚尘不答反问。 云桑落:“......”这种事是她说了算的吗?她要是说了算,还何苦在这里谋算。 看出她的心思,顾砚尘轻轻一笑,“要对自己未来的夫君和兄长的实力有信心。”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自行体会。 第186章 回击 顾砚尘见状好心情地端起茶抿了一口,“林家祖上有功,林华荣在姜宏天夺位的时候也算帮过忙,只要林华荣豁得出去老脸,看在这些的份上,姜宏天最多对他小惩大诫,斥责林秋铭一番,然后给你一些补偿。” 说着顿了顿,“不过只要我和大哥想,这件事就不会这么轻飘飘的揭过。” 动他的人,怎么可能一点儿代价都不付出呢? 他顾砚尘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云桑落相信顾砚尘有这个实力,也知道他此刻心中定然是已经有了章程,便道:“那你看着办吧。” 说完,又回味了一遍他刚刚说的话,秀眉轻轻蹙起,“听你刚刚说的意思,皇上并不会因为解除我和林秋铭的婚约?林家的爵位也不会动摇?” 顾砚尘点点头,“林家的爵位大概是不会动的,不过经此一事,安定侯在姜宏天那里的情分算是全部耗完了,下次再犯事,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如果有人要趁机踩两脚,会更惨。” 说着轻叹一声,“至于你和林秋铭的婚约,这是姜宏天亲赐的,现在解除无疑是在打他自己的脸,说他这婚赐错了,你知道的,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最是在意脸面不过,天子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只能是别人。” “所以,如果林华荣诚恳认错,态度足够好,并且承 诺一定会好好对你,还敢立下保证的话,姜宏天还真不会下令解除。” “不过你放心,这婚,他们想退也得退,不想退也得退。” 都到这一步了,还不能让这桩本就不该存在的婚约解除,转移到他身上来的话是他无能。 云桑落是他的,从今天开始,他要和她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其他任何人都休想染指! 顾砚尘说完见云桑落好看的眉头还是微蹙着没散开,以为她还是在担心,起身走到她身旁抬手将轻揽入怀中,温声道:“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相信我,明天开始,林秋铭就跟你再无半点儿关系了。” 云桑落摇摇头,“我没有担心,我只是在想,既然那孙雅茹这么喜欢林秋铭,我们是不是该成全她?” 她和孙雅茹没有交集,没有仇恩怨,两人可以说是素不相识,她要喜欢谁,跟谁在一起,用什么手段,都跟她没关系,她也不会去管她。 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为了讨林秋铭欢心,对她下手。 御花园的湖虽然谈不上有多深,但是淹死人是足够的,如果她不会水,又没有人及时下去救她,她是有生命危险的。 就算她性命无虞,现在天气这么冷,别说女子了,就是男子掉进去也免不了一场寒凉伤风,女子身体特殊,如果在水里泡 久了容易寒气入体留下病根,严重的甚至会影响以后的生育。 在姜国,不管穷富,香火传承都是最重要的事情,一个女子若是不会生育,在婆家是没法立足的,甚至被夫君休了,嫁妆能不能带走都还要看夫家的态度。 这世道女子生存本就艰难,一个女子因为不能生育被休,以后也很难再嫁,若是娘家开明还好一点,反之,一开始可能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还要饱受非议,有的女子被休后为了生存,不得已流落青楼,走上了最不愿意走的路.......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没有被淹死,身体也没有受损,但是她被男子救上来,她就失了清白,她要遭受多少非议。 这些她不相信孙雅茹不知道、想不到,但是她还是还是毫不犹豫地做了。 为了她自己所谓的前程! 既如此,那就不要怪她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杀人! 孙雅茹一个父亲不疼,嫡母不爱的庶女,对林秋铭毫无帮助,不管是林秋铭的爹林华荣还是林秋铭的娘赵氏,都是不可能待见她的。 要是林秋铭对她有几分真心,她的日子可能还能好一点,但是林秋铭对她只是玩玩和利用,那她嫁过去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更别说这次还是因为她没能一个人把事情扛下来,让安定侯 府被陛下责罚,还用完了林华荣在天顺帝那里的情分。 如此种种加起来,孙雅茹以后的日子,想必一定会精彩万分。 “好,以你所言。”顾砚尘知道她的心思,也支持她,满口应下。 不管来多少次,顾砚尘这样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她的要求都满口答应,对她满是宠溺的态度,都让云桑落欢喜不已,心中满是甜蜜和幸福,声音也不觉娇软了几分。 “谢谢阿尘。” 云桑落眉眼带笑,似有星辰大海的眸中倒映着自己的影子,看得顾砚尘心里一阵悸动,墨眸晃了晃,声音不自觉地哑了下来。 “叫玄酒。” “玄酒。” 听到他的要求,云桑落乖乖叫了一声。 “落落。” 顾砚尘动情地唤了一声,低头封住了那让他欲罢不能的娇嫩红唇。 云桑落也不扭捏,抬手环上他的脖颈,大方回应。 顾砚尘半阖着眼,目中似溢满星辉光华流转,浅尝即止的吻变成了深吻。 两人相拥着,唇舌紧紧纠缠,仿佛不分彼此,房间里的气氛逐渐升温,慢慢弥漫起丝丝情欲的气息。 云桑落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发软,顾砚尘哪里受得了,双臂一收将她抱得更紧,加深了这个吻,一直到云桑落快要呼吸不过来,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云桑落的 脸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如同一朵盛开的桃花般娇艳欲滴,看得顾砚尘又是一阵心猿意马,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从她的身上移开眼不再看她,然后又念了不知道多少遍清心咒,才平息了心中的欲火。 “好想快些把你娶回家。”顾砚尘微喘着粗气道。 云桑落知道他什么意思,娇羞地瞪了他一眼,“那你好好努力。” “保证让夫人满意。”顾砚尘笑着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顾砚尘的声音又低又缓,还带着一丝沙哑,把‘夫人’两个字说得缠绵无比,云桑落心里一阵意动,不自然地别开眼,“什么夫人啊,还不是呢,别乱叫。” 顾砚尘低笑一声,“马上就是了,一会儿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打扮好等着我们的赐婚圣旨。” “皇上会这么轻易给我们赐婚吗?” 虽然顾砚尘信心满满,但是云桑落还是有些担心,他们两家都掌握着实权,天顺帝是一万个不愿意他们两家绑在一起的。 “大庭广众之下我抱了你,若是不对你负责,你以后如何自处?姜宏天还需要大哥去打仗,是不会让他的妹妹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受这种委屈的。” 确实是这个理,云桑落还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过她也没再说,反正成与不成,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第187章 不听话打一顿就老实了 翌日早朝。 一干大臣跪地高呼万岁起身后,还没等大太监福喜说出那句万年不变的:‘有本启奏,无本退朝。’云贺亭就迫不及待地站出来。 “陛下,首辅大人昨日大庭广众之下抱了臣的妹妹,和臣的妹妹有了肌肤之亲,臣以为,首辅大人应该对臣的妹妹负责。” 这话深得顾砚尘的心,不过面上还是要装一下,压住心中的好心情转身面无表情地转身看着云贺亭,“云将军这话的意思是本官救人还救错了?” “没错,但是你救了家妹,大庭广众之下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你应该对她负责,不然你觉得事到如今谁还敢娶她?” 云贺亭一脸理所当然,还带着一点无赖,把在场的人都给整不会了。 女子和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按照正常情况来说最好的路就是嫁给那男子,不然要么出家做姑子,要么嫁给门户与自家低很多的人家。 但是人家救了你妹妹,好赖也算恩人,不说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求着人家吧,态度也多少好一点是不是,哪有这样强硬地要求别人的? 整得好像别人欠他一样。 而且他妹妹身上还有婚约, 这婚约还是坐在高位上那人给赐的,有御赐婚约在身,就算人家顾首辅愿意负责那也是不行的呀。 这云将军莫不是气糊涂给忘了? 面对云贺亭的“恩将仇报”,顾砚尘懒得理他,冷哼一声不说话。 这是顾砚尘对自己不想多纠缠的事情时惯用的态度,一般这种时候代表他要生气了,适可而止,及时打住是最好的选择,不然他真的生气了后果是很严重的,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 云贺亭虽然也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但是毕竟来京城不过半年左右,根基不稳,跟顾砚尘这个在京城深耕了数年的首辅还是差得远。 几个平日里和云贺亭关系还不错,很看好他的几个老臣以为他不了解顾砚尘,疯狂给他使眼神,让他赶紧打住别说了,不然后果会很严重的。 然而云贺亭就像没看到,或者没看懂一样,见顾砚尘转过身不说话,直接往他那边走了两步,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不是,姓顾的你什么意思?你不想负责是不是?你能有点儿担当吗你?” “我告诉你,你抱了我妹妹,这事儿你必须负责,不然我跟你没完。” 这态度 ,恩将仇报无疑了,一干人无语地看着云贺亭。 而云贺亭则是死死地看着顾砚尘,一副他今天不表个态,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就不罢休的样子。 两个都是不好惹的,众人深谙‘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道理,都默默闭上了嘴,高位上的天顺帝也不说话,就那样杵着脑袋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眸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场面一时陷入安静,偌大的金銮殿除了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 顾砚尘不说话,云贺亭也不退让,两人就那样僵持着。 终于,有人受不了,看不下去,酝酿了一下开口了。 “呃......云将军,虽然说,按理首辅大人抱了您的妹妹云安县主,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他应该对县主负责,但是,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讲究你情我愿,若首辅大人真的不愿意,您就算强迫他娶了,云安县主嫁过去后也未必能过得好。” 那人说这话本意是想劝云贺亭不要强求,毕竟顾砚尘要是真不愿,是没办法逼他的,但是云贺亭却像听不懂一样,待他说完重重冷哼一声。 “他敢?他要是敢对桑落不好,我一枪挑了他!” “.......” 那人无语,看着油盐不进,话也听不懂的云贺亭,觉得自己就是多余出来说话,叹息一声闭了嘴。 但是又一想,既然都已经开口了,不如再多说两句,顿了片刻又继续道:“云将军,您还没成婚,也没喜欢的人,可能不太了解感情这种事,这不像对敌人,不听话打一顿就老实了,是真的勉强不了的,还有,您是不是忘了,云安县主和安定侯府的二公子有婚约的呀,如何还能嫁给首辅大人?” 听到‘婚约’二字,云贺亭凌厉的剑眉拧了拧,转身看着说话的人,“敢问马大人,如果与那安定侯府二公子有婚约的是你的女儿,现在这种情况你还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吗?” 马大人不说话了。 心有所属,因为对女方不满,就伙同他人在大冷的天气设计女方落水,丝毫不顾忌女方的死活,只为了摆脱婚约,这种自私自利,冷血无情的人谁敢把女儿嫁给他? 婚前就敢逮着机会谋害性命,婚后他大门一关,谁知道会做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 把女儿嫁进去那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不止马大人这样想 ,在场的绝大部分人也是这样想的。 虽然相比女儿他们更看重儿子,毕竟儿子要继承家业,为家族延续香火,但是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的,他们也希望女儿能嫁个好人家,余生幸福安康。 今天安安定侯林华荣也是来上朝了的,听到云贺亭的话急忙站了出来,对他拱手行了一礼,“云将军,是老夫管教无方,才让他一时想差做了错事,老夫已经教训过他,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等会下朝我就和他娘一起带他去将军府给云安县主赔礼道歉。” 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他们安定侯府和将军府的婚约肯定是成不了的,但他的儿子林秋铭以后还是要娶妻的,而且他的妻子只能在这些人家挑,是不能让这些人对他们安定侯府存了成见的。 其实他是想把他们算计云桑落的真正原因说出来的,但是他们没有证据,一点儿都没有,一切只是猜测,如果说出来,多一项污蔑一品大臣的罪名不说,搞不好还会被云贺亭反咬一口,届时这事儿就更加不能善了了。 林华荣在心里对云贺亭骂骂咧咧,面上却依然一副诚恳认错之态等着云贺亭开口。 第188章 让顾爱卿娶了你妹妹? 云贺亭能打那么多胜战,脑子一等一的好使,林华荣安的什么心他一眼看出,也没说话,只是面带嘲讽地看着他。 林华荣暗骂他不知好歹,不识大体,不过面上还是维持着笑容,“你放心,我和你婶子都是很喜欢云安那个孩子的,她嫁进来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你......” 云贺亭本来是不打算理他那脸的,但是听到他说‘婶子’两个字实在忍不住,没等他说完就出声打断了他,“我说安定侯,你认错就好好认,乱攀什么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婶子?” “你......!” 林华荣被云贺亭这半点儿情面都不留的话气得脸色胀红,未说完的话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要命。 云贺亭才不管他,冷哼一声继续道:“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你之所以站出来说这些,无非是怕......” 剩下的话云贺亭没说,大家同朝为官,又是当着皇帝的面,有些话不能说得太过。 林华荣面上有些挂不住,只好故作不知,“云将军这话老夫不太明白。” 云贺亭冷哼一声, “明不明白侯爷心中清楚,有些话说太清楚就没意思了,我云贺亭的妹妹虽然出生乡野,但她心思纯正,勤恳好学,谦和善良,不是那些道貌岸然,假仁假义,自私自利的人能配得上的。” 云贺亭这话就差直接点名林秋铭了,不过就算他不说大家也都知道。 没有这件事之前,大家对林秋铭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谦逊有礼,洁身自好,不欺凌弱小,这在京城那些公子哥里很难得。 谁知这一切都是装的,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他居然只是因为对云桑落不满,就设计把人推下湖,要人性命或者悔人清白。 这么冷的天,真的是太狠,太不是人了! 虽然林秋铭没有多大的建树,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但是身为侯府二公子,这个身份本就带着光环,引人注目。 再者,安定侯府那点儿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曾经茶余饭后也谈论过,所以对他们那一家的人和事都是多少有一点儿了解的。 有些之间不了解,不知道林秋铭这个人的也在他与云桑落的赐婚圣旨下来之后迅速去了解了。 同僚鄙视的眼神让林华荣觉得 无地自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云贺亭这个罪魁祸首撕碎,但是为了侯府和自己的儿子只能忍着。 云贺亭瞥了他一眼,语带不屑,“林侯爷,云桑落再不济,也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我云贺亭的妹妹,我们将军府的大小姐,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辱陷害的,你的儿子林秋铭和别人一起设计想害她性命,看在陛下的面子上,还有家妹也没事,我饶他一命,不然......哼!” 这话威胁之意毫不掩饰,林华荣心中升起一股屈辱之感,但是此事自己终究不占理,如今的侯府硬刚不过将军府,只能忍下。 “云将军误会了,犬子并没有想要害云安县主的性命,他也不敢做这种事,他只是.......只是......” 林华荣心中有怒火,脑子跟不上,所以只是了半天没只是出个其所以然来, 那最笨脑子更笨的样子看到张成仁厌蠢症都犯了,啧啧两声帮他把剩下的话说了出来,“他只是想让云姑娘与其他人有肌肤之亲,丢了清白,从而好名正言顺的退婚。” “无凭无据的事,张大人还是莫要信口雌 黄,没得污蔑了我儿的名声。” 林华荣这话简直把张成仁都给逗笑了,“信口雌黄?你说是就是吧!” 张成仁态度轻慢,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气愤不已,林华荣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张成仁无所谓地挑挑眉,然后收回目光不再给他一个眼神。 林华荣只得忍下心中的恨意转头看向云贺亭,若是林秋铭以后还想找个门当户对的高门闺女,今天必须跟云贺亭和平解决这件事,不能让他背了这些不好的名声。 大丈夫能屈能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日后找到机会再报今日之辱! 林华荣想得很好,只可惜,云贺亭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不想再跟他掰扯,转身朝高位上的天顺地拱手行了一礼,语气恭敬。 “陛下,安定侯府二公子林秋铭看不上家妹,还未成婚就设计陷害,且心有所属,实非良配,还望陛下为他们解除婚约。” 说完,又恭敬行了一礼。 天顺帝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云贺亭,面无表情,不变喜怒,隐形的帝王危压扑面而来。 云贺亭腿上不抖,心里不惧,淡定自若地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会 儿,天顺帝收回气势,看着云贺亭语气平常地问了句:“他们的婚事是朕亲自赐下的,云爱卿这话的意思是朕看走了眼?” 这话可是个大坑,一不小心就会送命,大家都忍不住替云贺亭捏了一把汗。 “自然不是。”云贺亭回答毫不犹豫,“陛下真龙天子,慧眼如炬,自是不会看错人,但是,有些人惯会装乖卖巧,陛下日理万机,一时蒙骗了。” 莫名其妙地就将云桑落赐婚给林秋铭这事确实是天顺帝做得不对,但是天顺帝是天子,天子是不会有错的。 云贺亭这话巧妙地把天顺帝的错说成了被蒙骗了,把他也说成了受害者,顺便还把他夸了一番。 天顺帝里子面子都有了,心情自然大好,大手一挥,直接同意了他的请求,“既如此,那他们二人的婚事便作罢吧,改日朕再为云安赐桩号婚事。” “多谢陛下。”云贺亭恭敬行了一礼,随即话锋一转,“不过陛下,臣的妹妹昨日被首辅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抱了,清白已毁,现在除了首辅大人怕是没有门当户对的人愿意娶她了。” “所以爱卿的意思是,让顾爱卿娶了你妹妹?” 第189章 真能装! “所以爱卿的意思是,让顾爱卿娶了你妹妹?” 天顺帝语调没变,但是他不乐意将军府和首辅府结亲的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毕竟文臣之首和武将之首联手,是个帝王都是担心的。 “回陛下,是的。”云贺亭语气坚定,又拿出最开始那套说辞,“臣的妹妹本来出身就不好,现在又被顾首辅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抱,失了清白,今后恐怕难再有优秀男儿娶她,所以首辅大人必须对她负责。” 众人看向顾砚尘,见他冷着一张脸,脸上写满了抗拒,又转眸去看云贺亭,见他一脸坚持,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坚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顾首辅,他明明知道这样会让坐在龙椅上那人忌惮,自己的妹妹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人也不会过得幸福。 “只是这样?”天顺帝盯着云贺亭看了半晌问,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了怀疑和试探。 云贺亭大方接下,回答更是毫不犹豫,“只是这样!” 末了,没等天顺帝说话,又道:“臣知陛下担忧,若陛下怀疑臣别有用心,臣可以交出虎符。” 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青铜色的玉石,恭敬地双手呈上。 玉石的质地细腻光滑,仿佛被精心打磨过 一般,但色泽却有有些暗沉,仿佛蕴含着某种深沉的力量。细看之下,玉石上还雕刻着一只凶猛的老虎的模样,这只老虎栩栩如生,毛发根根分明,眼神犀利而威严,令人不禁感受到一种王者之气。 不过只有一半。 这是......半块虎符?! 调兵遣将,保命的东西! 那么多人为之争得头破血流,云贺亭就这样大剌剌地拿出来了?! 天顺帝曾经也无数次想要从云贺亭手中拿回来。 现在,只要福喜走下来,这半块虎符就能回到自己手中,他也再不用担心云贺亭会有不臣之心。 但是,他不能! 南境战事近日都没传来什么好消息,接连战败,将士的势气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再败下去,南境第一城——南城就要失守了。 南城失守,多少百姓要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这是他不愿意也不想看到的。 南越这次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极其厉害的军事和将军,他派去的有经验的将军都没能讨得了好,甚至还吃了几次败仗。 放眼整个姜国,能解南境之困的只有云贺亭。 他要是收了他的虎符,夺了他的兵权,谁去给他打仗? 南境的情况云贺亭不 可能不知道,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把虎符拿出来。 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在这个时候收回他手中的虎符,相反,他还要在他手中的半块给他...... 思及此,天顺帝的心情差了两分,不过面上半点不显,只是眸色沉了两分。 “爱卿言重了,爱卿为国浴血奋战,留下满身伤痕,也不居功自傲,忠心日月可鉴,朕有什么可担忧的?” 天顺帝的声音难辨喜怒,说着看了依旧沉着脸站在那里的顾砚尘,“朕只是有些想不明白,顾爱卿不喜欢你妹妹,你妹妹嫁过去,你不怕他对你妹妹不好吗?” “你应该知道,一个女子若是得不到夫君的宠爱,日子是不会好的。” “臣知道。”云贺亭颔首,“不过臣相信以首辅大人的人品,就算不喜,也做不出虐待妻子这种事情来。” 说着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不少人来拉拢臣,都被臣给拒绝了,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南境战事吃紧,臣想请命去南境平乱,安我百姓,壮我国威。” “臣担心臣不在的日子,会有人对臣的家人伺机报复,家妹与首辅大人有婚约,他可以护家妹和臣的家人周全,臣无后顾之忧,便 可安心在外御敌。” 臣子忧君之忧,思君之思本是好事,是每个君王都喜欢的,但是云贺亭这话多少让天顺帝有些不舒服,声音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爱卿这是不信任朕?还是觉得朕护不住你的家人?” 云贺亭不慌不忙,恭敬行了一礼,“非也,陛下是天子,自然可以护住任何人,只是陛下掌管姜国,日理万机,已经辛苦万分,这等小事不应该劳烦陛下。” 顿了顿:“臣知道,这种事情只要陛下吩咐一声即可,但是难免会有人因为将军府没有其他宗亲,臣走后府中就只剩老弱妇孺,而阳奉阴违,不好好照顾臣的家人,甚至会被那些记恨臣的人收买,从而做一些伤害他们的事,臣身为将军,上阵杀敌,保家卫国,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说着跪下叩首行了一个大礼,“臣别无所求,只想求一个安心,还望陛下成全。” 云贺亭一字一句,振振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剑,直刺人心,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而且他说的话也确实很有道理。 话说到这个份上,天顺帝也并不好再说什么,默了片刻道:“若顾爱卿对你的妹妹不好,苛待她呢?” “ 那臣宰了他!”云贺亭想也没想道。 这话说得直接又随意,跟说畜生不听话就杀了似的,众人的眼神再次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云贺亭见状冷哼一声,“怎么,我为了姜国太平,百姓安宁,不顾危险上阵杀敌,他顾砚尘作为姜国的首辅,帮我看护一下我的家人都不行吗?这也是为陛下分忧不是吗?” “那不然他去上阵杀敌,我在京城帮他看着他的首辅府,保证苍蝇都不少一只。” 好有道理,几个想说两句的大臣默默闭了嘴。 一时间,无人再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云贺亭转过身来,目光直视着顾砚尘,问道:“首辅大人以为如何?” 顾砚尘神色难辨,抬眸与他对视,没给任何回应。 但很多时候,往往没有回应,就是最好的回应。 他不愿意! 不过想想也是,谁愿意被人逼迫要挟呢? 尤其是顾砚尘这种位高权重的人物,从来都只能有他逼迫别人,哪能让别人逼迫他呢? 更别说拿的还是终身大事,这个他最反感的事情。 看着明显不悦的顾砚尘,一干大臣不禁在心中感慨。 只有张成仁在心中暗骂,真他娘能装,真他娘能忍! 第190章 大家都别想好过 明明乐意得要死,恨不得坐在上面那位现在立刻马上给他和云桑落下赐婚圣旨,最好是连婚期都定下来,却偏要装出这样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搞得好像强迫他做什么要命的事情一样。 不过不这样装,天顺帝那个有病的是不会愿意的。 天顺帝不愿将军府和首辅府结亲,也看不得顾砚尘舒心。 只有他表现得非常不愿意,甚至是抗拒,天顺帝才会有可能同意。 毕竟这种事,自愿是结亲,被迫就是结仇! 天顺帝观察了一下殿内众人,最后把目光落在顾砚尘身上,“顾爱卿的意思呢?” “臣......” 顾砚尘无奈地叹息一声开口,不过才说了一个字就被天顺帝打断了。 “朕看此事就这样吧,顾爱卿,为了让云将军安心,你就委屈一下娶了他妹妹吧。” “反正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有了亲密之举,她也难再嫁良人了,你难道忍心看着她所嫁非良人,或者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吗?” 其实云桑落能不能嫁良人,日后过得好不好,要青灯古佛也好,悬梁自尽也罢,他一点儿不关心,他只是想膈应顾砚尘。 他不喜欢云桑落,他非要塞给他! 后宅不宁,万事难顺。 云桑落把他的府中闹得鸡犬不宁 ,必然扰他心情,他要是忍不了就会对云桑落动手,那云贺亭必然不能忍,届时他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解决两个心腹大患。 毕竟他们两人相斗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两败俱伤。 这样想着,天顺帝的心情又好了两分,看着顾砚尘“嗯?”了一声。 “臣......” 顾砚尘故作为难,天顺帝再次打断他,“此事就这么定了,朕一会儿下赐婚圣旨,至于成亲之事,等云爱卿得胜归来再说。” 末了又加了一句:“朕看云爱卿的妹妹昨日的表现也算大方得体,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差,你找机会和她相处相处或许就能发现她的好了。” “臣领旨。” “你和云爱卿同朝为官,都是我们姜国的栋梁......” 天顺帝心情好,说得上头,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顾砚尘说的话,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直接顿住了。 “顾爱卿这是答应了?”天顺帝似有些不敢相信,眼睛都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顾砚尘点点头,“嗯,臣答应。” 说罢未等天顺帝说话,又继续道:“云将军说得对,身为臣子,应该为君分忧,他为国家安定,百姓安宁不顾危险奔赴战场,这是他的为君分忧,我娶他的妹妹,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安 心御敌,让陛下安心,也是为君分忧,这是臣该做的。” 这说的简直是比唱的还要好听,如此冠冕堂皇,饶是张成仁是和他一边的,都快听不下去了。 明明是他自己想娶云桑落,这说来说去,还成了别人逼着他娶! 硬生生让自己从受益者变成了受害者。 这也就算了,还扯上了为君分忧! 为君分忧?他怎么不说为国牺牲呢? 不要脸,真的太不要脸了! 张成仁一边摇头叹息,一边在心中鄙视他。 当然,他是觉得干得漂亮的。 而天顺帝呢,见顾砚尘这么快就答应了,心中有些不得劲,觉得事情好像不像他想的那样,又有些后迟疑了,但是天子金口玉言,话已经说出口,还说了这么多劝说的话,再收回已经不可能。 不想看顾砚尘,转眸看向云贺亭,语气不冷不热,“如此,云爱卿可满意了。” “满意了,多谢陛下。”云贺亭行了一礼,退回自己的位置。 顾砚尘没有像想象中那样难受,还亲口答应了一桩自己最不愿意的婚事,天顺帝也没心情再继续上朝了,摆摆手,“今日早朝就到这里,众卿没事的话就散了吧。” 说罢拍拍袖子准备起身离开。 不过还没站起来呢,殿中就又响起了顾砚 尘的声音。 “臣有话要说,” “顾爱卿还有何事?” “陛下,常言道,好事成双,臣救了云安县主,和其成就姻缘,那安定侯家的二公子,为了和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在一起,不惜谋害云安县主,想来两人也是感情深厚,至死不渝,既如此,何不成全他们呢?”顾砚说罢,看向林华荣,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让林秋铭娶孙雅茹,林华荣是一万个不愿意的,所以顾砚的话音刚落就急忙站了出来。 “陛下,犬子......” 顾砚尘才不给他叭叭的机会,直接一个凌厉的眼神射过去让他闭了嘴,然后微微拔高声音,“虽然他们两人干的不是人事,也伤害了云安县主,但如今云安县主平安无事,也已另觅良缘,云将军也说了看在陛下的面子上不再与其计较,陛下不如好事做到底,给他俩赐个婚,他们也感念君恩浩荡,日后多行善事,也算好事一桩。” 天顺帝是不相信顾砚尘会有这么好的心的,一个侍郎家的庶女和侯府的公子身份如此不相配,林华荣和其妻赵氏都不是喜欢低门小户之人的人,不用想都知道两人成婚后日子肯定鸡飞狗跳。 这才是顾砚尘的目的,主打一个他不好过,也不让别人好过。 平 心而论,他并不想让顾砚尘如愿。 但是林秋铭那个什么孙雅茹竟然敢再秋千节宫宴上闹事,害得姜国在其他国家面前丢脸,确实该给他点教训。 至于安定侯府以后鸡飞不飞,狗跳不跳他不关心。 “顾爱卿所言甚是。” 天顺帝轻飘飘一句话,直接定了林秋铭的婚事,林华荣心中一片哀嚎,想求他收回旨意,又没有那个勇气。 他们设计云桑落,陛下没有重他们,已经是看在他过往的功绩和与陛下昔日的情分上了,但是情分用了就没有了,他现在要敢对赐婚表示不满,一定会被罚的,说不定还会连用掉的情分和功绩都白费了。 可是他的秋铭日后是要继承侯府的呀,娶这么个没助力的妻子,门户还是那般的低,唉...... 罢了,当务之急是保住安定侯府,其他的,以后再做打算。 短短几瞬,林华荣的心里百转千回。 天顺帝认识他几十年了,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安定侯,朕记得你大儿子林秋远也差不多快及冠了吧。” 林华荣不知道天顺帝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不过还是老实回答,“回陛下,犬子过了年就及冠了。” 天顺帝嗯了一声,“及冠了,也该封世子了。” 第191章 本侯天生不爱笑不行吗 及冠了,该封世子了! 这话对林华荣来说简是晴天霹雳。 世子的位置,他一直是想留给林秋铭的,只是有林秋远这个元妻嫡长子在,林秋铭就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才要想其他办法。 现在,天顺帝直接说要封林秋远世子,林秋铭直接没了机会。 天顺帝见林华荣半天不说话,又冷淡淡问出一句:“怎么?爱卿觉得不好?还是不愿意?” 林华荣心里一怵,连忙跪下,“没有,臣,谨遵陛下旨意。” 天顺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些许,抬抬手,“起来吧,一会儿赐婚圣旨和册封世子的圣旨会一起送过去。” 如果说刚刚要册封林秋远为世子的话对林华荣来说是晴天霹雳,那现在这句册封世子的圣旨一会儿送去可以说是让林华荣的心死得透透的了。 圣旨一下,他就再也没有操作的余地和机会了。 若是晚几天,那他还能再挣扎一下。 但是现在他除了谢恩,已经别无他法。 林华荣的不情愿表现得太明显,天顺帝略带嘲讽地冷哼一声,没等他谢恩完就甩袖离开了。 林华荣偏爱续弦幼子,不喜元妻嫡子的事情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看到他 这副表情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到唏嘘。 元妻对他问心无愧,还给了他那么多帮助,结果他吃了人家的绝户,对他们的儿子还是这种死态度。 真是个没心肝的东西! 有这么个良心和脑子都不好的人,安定侯府不落寞就怪了。 不过大家唏嘘归唏嘘,也没说什么,最多就是相互嘀咕几句,毕竟林华荣再怎么说还是个侯爷,身份比他们高,而且他跟天顺帝是有交情的,万一他发疯闹大了,他们也得挨几句骂。 张成仁就没有这个顾忌了,反正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又看林华荣不爽好久了,这么好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所以才出金銮殿,他就啧啧两声朝林华荣走了过去。 “恭喜林侯爷,大儿子册封世子,小儿子得赐良缘,双喜临门呐。” 祝福没问题,就是这语气太欠了,脸上也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林华荣愿意的,所以也就不觉得有什么。 张成仁的嘴巴又毒又能说,林华荣自知说不过他,所以选择避让,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一旁走开。 林华荣本以为他都这般态度了, 张成仁应该会识趣地不要到他面前讨嫌了。 但是他低估了张成仁凑事乱的心,他既然特意过来,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还有,他好像不太了解张成仁,张成仁要是知道识趣两个字怎么写也不会到处怼天怼地,无差别创飞所有人了。 张成仁从袖中拿出他那万年不离身的折扇,“唰”一声打开摇了摇,提步追了上去,“册封世子和赐婚,这么大的喜事,又是陛下金口玉言,这福气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怎么林侯爷看着好像不太高兴?” 说着像是发现什么一样,满脸惊讶地哎呀了一声,“哎呀,林侯爷不会是对陛下的决定不满吧?” 说完不等林华荣说话,又道:“林侯爷是觉得陛下这婚赐得不好还是觉得册封您的长子为世子不好?” 林华荣当然是对这两个都不满意,没一个好的,但是他能说吗?! 皇上金口玉言,违抗圣旨是要掉脑袋的,谁敢说? 他真的是不想理张成仁,但是张成仁实在太过咄咄逼人,还一副你不理我我就一直跟着你的模样,只好忍着心中的暴躁停下脚步。 “张大人可不要给本侯乱扣帽子,本侯什么时候对陛下 的决定不满了?本侯觉得陛下的决定甚好!” 林华荣的脸色和语气都充满了嫌恶,张成仁就像没看出来一样,脸上依旧笑嘻嘻的。 “那侯爷怎么还拉着一张脸,笑都不笑一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府里遭了灾呢。” “你......!”林华荣被气得额角突突的跳,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本侯天生不爱笑不行吗?” “是么?”张成仁一脸怀疑地把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可是的记得上次宫宴陛下表扬你那小儿子时候,你呲个牙笑得很开心啊。” 林华荣:“......”他什么呲着牙笑过? 还有,这人是没完了是吧! 第一次,林华荣讨厌极了张成仁那张嘴。 以前他怼别人,他听着挺开心,现在轮到自己,才知道原来被他怼是会心梗的! 张成仁见林华荣不说,又道:“怎么?林侯爷忘了?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其他人,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的,这可不是下官胡诌的。” 旁边围观的人很上道,听到张成仁这样说,立马出声附和,“本官也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还有我。” “当时好像是因为林二公子作了 一首诗,有点儿新意,所以被陛下夸了两句。” “哦~我也想起来了,那天林侯爷笑得确实很开心。” “何止笑得很开心,就是宫宴结束脸上的笑容也没有下去。” “可不咋滴。” “......” 大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有人开头,就七嘴八舌的都跟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把林华荣脸都气绿了。 “你......你们......” 张成仁好心情地挑挑眉,那欠欠的样子好像在说:怎么样?生气吗,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林华荣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闭上眼睛重重吐了好几口浊气,才把心中的火气勉强压下,冷哼一声: “张大人要是实在没事干,就去相看一下合适的姑娘,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生子了,别一天没事儿总盯着别人。” 张成仁摇了摇手中的折扇,“这就不劳林侯爷操心了,本官年轻有为,英俊潇洒,想成婚什么时候都不愁没有合适的姑娘,倒是林侯爷的儿子......” 这话倒是实话,只是这样大剌剌地说出来,特别是林华荣的两个儿,没有一个有他一半优秀,就很扎人心,还气死人不偿命。 第192章 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林华荣觉得再跟他掰扯下去自己今天怕是就不能走着出皇宫了,又重重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张成仁这次倒是没追着上去,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侯爷府上办喜事的时候记得给下官送张喜帖啊,下官给你送份大礼!” 听到‘大礼’两个字,林华荣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脚下步子还是没停。 气走林华荣,张成仁又摇着扇子朝顾砚尘走去,大家都觉得他疯了。 顾砚尘又不是林华荣,本事不行,嘴皮子也不行,只有脾气大。 嗯,心气儿也挺高。 他们这位首辅大人,别看他清隽矜贵,跟谪仙一样,但是他的嘴也是跟老鼠药一样,能毒死人的!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官居首辅,百官之首,位高权重,连陛下都忌惮,给他一个御史穿小鞋只需要动动嘴,都不用费心,甚至可以让他做不了这御史。 现在他刚被赐了桩不情愿的婚,心情正差着呢,往他面前凑那不是找死吗? 不过大家在心中吐槽归吐槽,要离开的脚步还是不约而同的慢了下来。 主动找顾砚尘的晦气他们不敢,但是看一下热闹还是可以的,反正这么多人,而且他们也只是顺路。 法不责众,而且有张成仁在前面挡着,他就算有气也只会朝张成仁撒。 “首辅大人,恭喜啊,上个朝就连媳妇都有了,真是让人好生羡慕。” 张成仁手摇折扇,脸上笑意吟吟,那笑容在今天这种不算晴朗的天气下显得格外刺眼。 让人看着就想......给他一拳! 被张成仁气得步离开的林华荣听到这话也停下了脚步,转身回头,准备看戏。 顾砚尘和张成仁素来不和,张成仁在他最糟心的时候去对他冷嘲热讽,肯定会被收拾。 要是闹大了就更好了,皇上会把他们两个人都一起收拾,反正这两人他一个都不喜欢,一个比一个碍眼,最好两败俱伤! 如是想着,林华荣的心情好了两分。 林华荣在想什么没人知道,顾砚尘听到张成仁的话停下脚步,俊朗清隽的脸上平静无波,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在紫色官服的衬托下,更显清冷。 大家同朝为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他也有了解,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 就在大家觉得顾砚尘要呛张成仁几句,或者直接不理他那脸走人的时候,顾砚尘嘴角动了动,牵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吐出两个字: “多谢。” “......” “......” “......” 现场瞬间一片寂静,众人怀疑自己听错了,前后左右看看,发现大都是和自己一样,眼中不禁像见了鬼一样。 怎么回事,他们的首辅大人居然跟来找他晦气的死对头说谢谢? 还这么好脾气? 嗯,心情看着好像也不错。 不是啊,人张成仁是来找对他幸灾乐祸的啊,他难道没看出来? 根据以往的情况,他最少也应该说一句,羡慕的话找皇上去给他也赐个婚的啊,再不济也应该甩脸走人不是。 今天这是怎么了?天上下红雨了?还是他们的首辅大人被气糊涂了,亦或者是他们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不不不,肯定是他们听错了,至于他们首辅大人嘴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那肯定也是看错了。 顾砚尘是真心跟张成仁道谢的,毕竟这桩婚事他很乐意,是他心之所向,那别人恭喜他,他自然是要说声谢谢的。 那别人不信,他也没有办法。 “那首辅大人成亲的时候记得给下官送喜帖啊。” 张成仁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在顾砚尘的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看得众人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都为他 那只手担心不已。 就在大家都以为顾砚尘要废了张成仁的手,或者一脚将他踹飞的时候,顾砚尘只是抬手将肩上的手拍下,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语气更是超乎平常的“温和”。 “好说,御史大人记得随礼。” 张成仁拍拍胸口,“放心,下官一定给您备上一份厚礼。” 两人和平得超乎寻常,要不是他们早就认识他们,知道他们素来不和,是死对头,都要认为他们是好兄弟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众人努力想要从两人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但是什么都没有。 好像真的是这桩婚事首辅大人很满意,而张成仁又是诚心祝福一样。 可是,这可能吗? 看着众人吃惊的表情,张成仁轻叹一声,“唰”一声打开刚刚合上的折扇挡住脸,凑到顾砚尘耳边,“唉~这戏演多了,来次真的别人都不信。” “那不正好。”顾砚尘丢下这句话提步往前。 前边的林华荣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想看的画面,心里很是失望。 看到顾砚尘走过来,脑子一热,就凑了过去,不甘心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首辅大人看起来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顾砚尘轻轻扯了扯嘴角,不答反 问,“林侯爷不满意?” 林华荣瞬间无话可说,顾砚尘嘲弄地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开。 不知怎的,林华荣总觉得顾砚尘今天的步伐好像比往日里要轻快一些,看着看着,突然心灵福至,疾步追了上去,大着狗胆子拦住顾砚尘,然后又大着狗胆开口质问: “顾砚尘,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对不对?” 威胁林秋铭退婚,让他们自乱阵脚,然后他趁机而入,让陛下亲口解除林秋铭和云桑落的婚约,转而给他俩赐婚。 他之前怀疑是云贺亭,是因为云桑落唯一能接触有权有势的人只有他。 但是现在来看,顾砚尘的可能性更大,也更合理。 而且一言不合就切了林秋铭一根手指,这狠辣的行事作风也很像他。 不然昨天云桑落落水最后把他救起来的会是他而不是云贺亭。 明明云贺亭也下水了的,云贺亭身经百战,武功高强,哪怕回了京城,也没天都练兵,难道会不如他一个身上一大堆毒的人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云贺亭故意放水,他下水只是做做样子。 还有云桑落被救回来后也是顾砚尘抱着离开的,如果云贺亭真的对云桑落有男女之情,是不会允许的...... 第193章 侯爷,这里不让睡觉 林华荣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心中底气足了两分,还没等顾砚尘说话,又再次厉声开口:“顾砚尘,你故意设计陷害我儿,还伤他,我要到陛下面前告发你! 顾砚尘本是想一脚踹开他的,听到他的话又将脚轻轻放下,转身看着他,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 “林侯爷今天没吃药?” 林华荣没听出顾砚尘的话外音,听到他这话我以为他在转移话题,直接怒气冲冲地回怼,“本侯没病吃什么药?你别转移话题!” 顾砚尘收回目光,抬手弹了弹被风吹得差点儿碰到他的衣袖,淡淡的语气难掩嘲讽:“看来林侯爷真的如传闻中那样脑子长了包。” 话说这么直白,林华荣就算再蠢也知道顾砚尘在嘲讽他了,脸色很是难看。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林侯爷作为一个成年人,应当知道说话要讲证据,而不是凭着心中臆想就跟疯狗似的张口就乱咬,你说我设计陷害你那废物儿子,还伤了他,你有证据吗?” 顾砚尘觉得还是把话说直白一点,不然林华荣理解不了,还要解释,费事! 林华荣一噎,他要是有证据,早就去陛下面前告他了。 “本侯说什么你心里清楚,顾砚尘,是个男人你就敢做敢承认!”林华荣冷哼一声梗着脖子道。 若说刚刚大家觉得张成仁去顾砚尘面前幸灾乐祸是疯了,那现在林华荣三番两次大声直呼顾砚尘名字,还污蔑他,那就是纯粹老寿星上吊——找死! 哪怕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就算再生气,也要喊他顾砚尘一声顾卿,顶多就是语气不好一点,他林华荣倒好,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左一声顾砚尘,右一声顾砚尘,他是真的不知道花为什么这么红啊! 顾砚尘心里嫌恶,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没说话,林华荣却以为他心虚了,心中底气更甚,然后脑子一抽,直接抬手指着顾砚尘的鼻子。 “顾砚尘,你喜欢那云贺亭的妹妹,但是她被赐婚给了我儿,所以你就去逼我儿退婚,你说,是也不是?” 看着那根快要戳到自己脑门上的手指,顾砚尘眸色一寒,抬手捏住,语气冰冷,“看来,本官是给你脸了!” 说着手上微微使劲,“咔嚓”一声,掰断了他的手指,然后一个用力把他甩到一边。 十指连心,又是这样生掰,林华荣疼得发出了刺耳的猪叫声。 “啊. ....” 原本林华荣在这里吵吵嚷嚷就已经吸引了众多宫女太监和御林军的关注,现在他叫得跟杀猪一样,离得近的几个御林军忙走了过来。 能被安排到金銮殿在当差的都是脑子好使又会看眼色的,所以当他们看到顾砚尘面带薄怒,地上林华荣捂着手猪叫的时候,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看看林华荣,在心里骂了他一声作死,然后又看向顾砚尘,朝他行了一礼,“打扰了,首辅大人,您继续。” 末了又加了一句:“有需要随时叫卑职。” 顾砚尘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几人便躬身退下,原路回了自己的位置。 林华荣原本以为御林军过来会阻止顾砚尘或者去报告皇上,谁知道他们看都没看他一眼,还让他继续,有需要随时找他们?! 看着把他当空气的御林军,和纯看热闹,不帮他说一句话,脸上还一言难尽的同僚,林华荣觉得自己的手更疼了,简直疼入了五脏六腑,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顾砚尘嫌弃地拍了拍碰过林华荣的手,朝他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华荣,这次看在陛下和你们林家祖先的面子上本官饶你一 命,再有下次让你儿子给你准备棺材!” 被揍被骂被嘲笑无视,现在又被一个年纪可以当自己儿子的人威胁,林华荣心中感觉屈辱至极,于是恼羞成怒。 “顾砚尘,你凭什么嚣张?” 看着林华荣因为愤怒不甘而变得丑陋无比的嘴脸,顾砚尘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凭本官是首辅!” 顿了顿:“等你坐到本官的位置,你也可以嚣张!” 说罢不再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林华荣死死地看着顾砚尘的背影,眼中的恨意似要喷薄而出,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顾砚尘此刻已经万箭穿心。 看着顾砚尘头也不回地离开,张成仁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摇着扇子去给他擦屁股,哦,不对,去痛打落水狗。 “哟,这不是林侯爷吗?才一会儿不见,怎么就躺地上了?” 张成仁在距离林华荣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说着左右看了看,“不过这里好像不让睡觉,您老人家坚持坚持回家再睡呢。” “噗,啊哈哈哈.......” 张成仁的话引得众人一阵哄堂大笑。 林华荣无力说旁边那些笑话他的人,只能恨恨地瞪着张成仁,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 “蛇鼠一窝!” 张成仁脸上笑意不减,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林侯爷,都说了说话可是要讲证据,别像个疯狗一样张嘴就乱咬,这样真的很不好,您好歹是个侯爷,注意一下形象,咱们姜国可是礼仪之邦,可不能让别国看了笑话。” 说着腰身凑到他耳边,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现在别国的使者都还在,要是再让他们看了我们姜国的笑话,本官怕你们林家的爵位保不住啊。” 林华荣没说话,张成仁又继续道,“你们林家祖先拼死拼活,填进去了那么多人力物力,才得了个侯爵,要是因为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哦,不对,是没长个好脑子,给弄丢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气得连夜爬出来把你带走?” “你......!” 张成仁又是诅咒他们林家爵位不保又是诅咒他早死,林华荣被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张成仁才不管他死活,直起身子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别你啊我的了,留点力气一会儿去集市买点儿猪脑吧,下官听说缺什么补什么,咱们姜国不能吃人,您就用猪脑将就一下好了,反正对您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噗......” 第194章 报工伤,要赔偿 林华荣这次是真的被气了吐血了,围观的人怕他有个好歹,自己被殃及,走了几个,剩下没走的也往后退了退,离他远了些。 只有张成仁像是没看见一样,脚步没动,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小嘴继续叭叭,“侯爷,听下官一句劝,这玩意儿没长好之前您最好还是不要出来晃悠了,毕竟您消息落后,又自大,再没个好脑子,真的很容易把自己玩死。”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本官这么好脾气,比如首辅大人,你应该感谢你有几个好祖宗,不然就你今天对他大呼小叫,指手画脚,还无凭无据的污蔑他的这些作死行为,你儿子今天就可以给你选棺材了!” “你说别人顾首辅因为喜欢云安县主所以设计陷害你儿子,他喜不喜欢云安县主的先不说,咱就说你儿子和他的那个相好合谋推云安县主下水是他让的么?” 张成仁一顿猛烈输出,本来因为林华荣的话也生出同样疑心的众人听到这话心中的疑虑又打消了。 对啊,说一千道一万,推云桑落下湖这事林秋铭和孙雅茹合谋的,跟人顾首辅有什么关系?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顾首辅让他俩这么做,那他俩要是不愿意,他还能用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他们这么做吗? 要真是这样昨天在皇后娘娘 面前为什么不说? 再说了,哪个男人会舍得让自己喜欢的女人掉水里去陷害别人,还是这么冷的天! 人顾首辅要是真的喜欢云桑落,要设计林秋铭,也不会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也根本用不着好吗。 这种低段位的法子,他们都不屑于用,那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又位高权重的顾首辅就更不屑于用了呀。 污蔑人也要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啊,什么脑子! 看到周围众人的神色变化,张成仁悄悄松了一口气,与此同时也不由得在心中埋怨顾砚尘,衣袖一甩走得倒是潇洒,他却要在后面给他擦屁股! 他是喜欢怼人,但是不喜欢逮着同一个脑残怼啊,还是同一天内,全是他单方面的碾压,一点儿成就感都没有,没意思得很! 林华荣也知道自己的说辞站不住脚,他只是怀疑,没有证据,不过依旧硬着一张嘴,不甘心的问出自己最后的疑惑。 “那他为什么要下去救云桑落,把人救起来之后也不把她交给云贺亭,自己抱着去换衣服?” 张成仁听到这话直接笑了,“林侯爷你没事吧,人顾首辅要是不下去救人,云姑娘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现在就不是在这里嗷嗷乱叫,而是在给你儿子哭坟了!” “我......” 事实确实如此,林华荣语塞。 张成仁满眼鄙视,“你什么你,你们父子俩自私自利,行事恶毒,还不许别人心善有大局观么?云姑娘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云将军伤心之下一蹶不振,或者卸甲归田,你替他去打仗?” “你脑门上那两窟窿眼光盯着你儿子干坏事,没看到别人是在你那废物儿子没把人救上来之后才下水的,别人顾首辅也算救了你儿子一命,你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在这里污蔑别人,对别人哇哇叫,我要是顾首辅,一拳锤爆你的狗头!” 林华荣被连番攻击,身心都严重受伤,已经偃旗息鼓,张成仁还有话没说完的,看着他那要死不活的样子,想着要不别说了,真把人气死了晦气得溅他一身,不划算! 但是又想想,就他那猪脑子,还有那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德性,不说清楚吧,等他回去养养,手不疼了,心里不郁闷了,又得出来作妖了。 这个世道,不管是坏人还是蠢人,亦或者是小人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三者合一的那种。 而林华荣就刚好是。 虽然吧,他一个人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但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闲言碎语对他们来说不致命,但是麻烦。 又不能直接弄死! 烦死了! 张成仁在心里重重叹了 口气,又继续开口: “至于顾首辅为什么把人救起来后没把人交给云将军,下官觉得您要是实在想知道,就找点人熊心豹子胆吃一吃,然后去问问他。” “当然,要是找不到的话就动动脖子上那玩意儿,想想云将军今天的逼婚,以及当时他若走了谁留下替他妹妹讨公道?” 张成仁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还绕了弯子,林华荣脑子本来就不咋好,现在又被气成这样,又怎么可能想得通呢? 不过就算能想通,此刻的他也已经无力再纠结这个问题。 “云将军要是当时带着他妹妹走了,就没有人坚持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找出始作俑者,你和你和你儿子就不会被揪出来,你们爷俩现在就相安无事,说不定还在府中悄悄庆祝,不是你怎么一天天尽想美事情呢。”张成仁轻嗤一声继续道。 虽然云桑落落水这件事是一定会查清楚,但是如果云贺亭当时走了,就不会有这么快,起码现在还不会有结果,毕竟顾砚尘没有合适的身份。 没有结果,林华荣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惨样。 又一个小心思被戳穿,林华荣哑口无言,看看一身狼狈的自己,再看看摇着扇子清风明月的张成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牙切齿地问道: “张成仁,你不是和顾 砚尘不和吗,怎么处处替他说话?” “这个问题下官记得不久前才回答过谢尚书,下官记得您当日也是在的,这么快就忘记了?不然您问问其他同僚,我相信脑子正常的人都是记得的,不然那您一会儿去谢府问问也行,相信谢尚书很乐意和您一起交流这个问题。” 谢修齐自从上次被天顺帝勒令回家休息思过,就再也能回来上朝,职位虽然还在,但是大家都知道,这户部尚书要换人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好时机。 林华荣自然记得,很合理的解释,之前他是信的,现在觉得不太可信,于是道:“本侯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张成仁实在受了林华荣这头无脑的猪了,丢下一句,“不知道去死!”然后扬长而去。 他决定了,回去要去找顾砚尘报工伤,要赔偿! 还有商量一下,林华荣这人要么弄废,让他不能再蹦跶,要么直接弄死,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实在是,蠢得教化不了一点。 —————— 午时过后,宫中传三道圣旨,其中两道是赐婚圣旨,分别给云桑落和顾砚尘,林秋铭和孙雅茹。 另一道是让云贺亭五日之后带兵去南境平乱。 消息传到玉梦轩,气得姜雪宁把桌上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具扫落在地摔了个稀碎。 第195章 雷水瑶求见 “什么?父皇竟然给云桑落那个贱人和顾砚尘赐婚?”姜雪宁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情绪激动之下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具被震得叮咣跳起,里面的茶水也泼洒在了桌面上。 顾砚尘可是姜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辅,威高权重,又俊美无双,云桑落那个村姑哪里配得上? 要配也应该是她这个身份高贵,又备受帝后宠爱的嫡公主才是! 见到公主发脾气,流苏和玉簪二话没说赶紧跪地,齐声说道:“公主息怒。” 姜雪宁脸色阴沉如墨,咬牙切齿道:“息怒?你们要本公主怎么息怒?本公主因为送礼一事颜面尽失,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云桑落那个村姑却春风得意,不仅毫发无损地退掉了与林秋铭的婚约,现在居然还被父皇赐婚给了京中万千少女都梦寐以求的首辅大人——顾砚尘!你们让本公主如何息怒?!” 安定侯府可是她千挑万选给云桑落选的“好”婆家,撒娇卖萌,冒着发皇上发现她别有用心,坏了形象的风险区求的赐婚,她都想好了以后要怎么提点安定侯夫人,让她好好“管教”桑落了,结果那林秋铭连话都还没跟云桑落说上,这婚就退了! 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 还有,昨晚宫宴上众人对她鄙夷、嘲讽、幸灾乐祸,连天顺帝和谢皇后也对她有些失望。 一想到这些,姜雪宁心中的怒火便愈发旺盛,仿佛有一团熊熊烈火在燃烧。 其实对于别人的看法和评价,她并不是很在意。就算被人鄙视、嘲讽或者幸灾乐祸,那又怎样呢?大不了就是名声不太好而已,但这并不会真正影响到她的生活。 她是嫡公主,身份高贵,那些人也只是在背地里嚼舌根罢了,绝对不敢当面说三道四,听不见就不糟心。 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八卦趣事,只要有大的新鲜事出来,人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 而且关于名声这种东西,日后总有机会去挽回的,只要她仍然是皇帝和皇后最疼爱的公主,只要抓住一个恰当的时机,就能彻底改变现状。 但是坏就坏砸皇上和皇后都因为昨天的事情对她有些失望。 一旦他们感到失望,给予她的宠爱必然会减少,作为一个没有实权,只能依靠帝后宠爱的公主,如果失去了这份宠爱,那么日子将会变得艰难起来,至少肯定比不上现在这般风光。 况且宫中的人向来都是见风使舵,捧高踩低 的的主儿...... 越想,姜雪宁就越生气,内心的愤怒再也抑制不住,一把将桌上的茶杯茶壶全部扫落在地。 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一套价值千金的紫砂茶具瞬间变成了满地的碎片。 姜雪宁觉得还不够解气,又抬脚用力一踢,将自己刚才坐过的圆凳远远地踢飞出去,不过因为力度和角度没掌握好,把脚踢得生疼。 这下姜雪宁更生气了,手边没有东西可砸,唯有流苏触手可及,便狠狠掐上流苏的手臂。 指甲嵌进皮肉,流苏痛得泪水都在眼眶打转,但是硬忍着不让流下,也不敢呼痛。 因为那样只会换来更残忍的对待。 在把流苏的手臂掐出几个血印子之后,姜雪宁心中的火气终于下去了一些,走到窗前的罗汉床上坐了下来。 流苏和玉簪急忙一人去取新的茶具泡茶,一人把地上的碎片打扫干净。 看着两人依旧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的样子,姜雪宁的心情好了两分端起新泡的茶喝了一口,问两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云桑落怎么会和顾砚尘搅和在一起?” “回公主的话。”流苏欠了欠身,“昨晚去御花园放天灯的时候,云安... ...” 流苏下意识唤云桑落云安县主,看到姜雪宁不悦,又急忙改了口,“云桑落落了水,首辅大人将其救起,然后云将军就以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为由非要首辅大人负责。” “落水?”姜雪宁神情一顿,“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 看小说多年的经验以及直觉告诉姜雪宁,事情肯定不简单,云桑落绝对不会是因为没站稳,或者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的。 “据奴婢打探的消息,是安定侯府二公子不喜欢云桑落,不想娶她,所以和爱慕他的户部侍郎家的庶女孙雅茹合谋设计了她落水。” 姜雪宁一听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气得把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到地上。 云桑落落水,以她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有的是人愿意下水救她,就算没有,边上的侍卫以一定会去救,只要她被别的男子碰了身子,林秋铭就有理由退婚,毕竟在这个世道,女子的清白大过天,饶是比其他国家开放的姜国也是如此。 “那孙雅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她一个侍郎家的庶女,居然敢推父皇亲封的县主下水,而且云桑落身后还有得父皇看重的大将军云贺亭!” 姜雪宁是真的想不通,哪怕是她这个集 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嫡公主,她现在都不敢这么直接的去对付云桑落。 孙雅茹狗屁不是,却居然敢! 做就做吧,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云桑落没死没伤名声也好好的,还被赐婚给了顾砚尘,真是没用! 还有林秋铭,手握重权的将军府和不成气候的侍郎府,哪个好都分不清吗? 真喜欢那孙雅茹,以后抬个妾不就好了,实在不行养在外面啊,感情难道比前途还重要吗? 前途好了,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这么大的人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真是个废物! 果然,小门小户出来的人生的孩子就是不中用! 姜雪宁在心中把孙雅茹和林秋铭狠狠埋怨咒骂了一顿,全然忘了,孙雅茹和林秋铭的目的只是和云桑落退婚,现在成功退婚,也算是目的达成,并且对孙雅茹来说,还是梦想成真,毕竟若没有这次的事,她是做梦都不敢想能嫁给林秋铭做正妻的。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辞,林秋铭根本就不想和云桑落退婚,只是弄巧成拙,还让安定侯府在陛下面前讨了嫌,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正当姜雪宁心烦火大的时候,宫人来报: “公主,雷小姐求见。” 第196章 求公主再给臣女一次机会 “雷小姐?哪个雷小姐?她来做什么?” 姜雪宁正在气头上,听到宫人的禀报想也没想直接厉声质问。 小宫女之前就因为犯了一点儿小错被姜雪宁责罚打过板子,屁股上的疼痛现在的都还清晰无比,现在见她生这么大气吓的直接跪下认错请罪。 “奴婢该死,求公主恕罪,奴婢该死,求公主恕罪......” 看着该回话不回,却跪在地上哐哐磕头的小小宫女,姜雪宁的心中的火气更大了,下意识操起桌上的茶壶想要砸她,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刚刚才因为送礼的事情惹得父皇和母后不快,要是这个点再传出她苛待宫人,他们对她的印象会更差的。 姜雪宁深呼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起身走到跪在地上磕头的小宫女面前,抬脚接住小宫女就要往下叩的脑袋,平静的语气难掩不悦: “你这是干什么,想故意坏本公主名声吗?” 小宫女更害怕了,双腿开始打颤,险些就要跪不稳,看也不敢抬头看姜雪宁一眼,语无伦次地解释:“没有......不是......奴婢......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不是... ...” 她这个样子真的是怎么看怎么来气,姜雪宁怕自己控制不住打死她,闭上眼睛重重吐了一口气,“行了,赶紧滚下去,看见你就心烦。” “多谢公主,奴婢告退。”得了赦令,小宫女忙不迭磕了一个头起身,躬身低头退了出去。 “等一下。” 小宫女刚退了几步转身欲走,耳边又传来了姜雪宁的声音,心里一吓,迈出去的步子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中。 “公......公主还......还有什么吩咐?”小宫女转身颤颤巍巍地看着姜雪宁。 “去叫那什么雷小姐来见本公主!”姜雪宁忍着怒气道。 “是。”小宫女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转身快步出了屋子,生怕慢走了又再次被叫住。 不一会儿,一身绯红衣裙的雷水瑶在宫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雷水瑶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雷水瑶一进来直接跪下行了一个跪拜大礼,惊到了流苏和玉簪,也成功让看着窗外的姜雪宁转回了头。 姜雪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抬手,“起来吧。” “谢公主。”雷水瑶谢了一声抬起头,却依旧跪着没有 起身。 看清楚她的脸,姜雪宁也想起来了昨天让她们去找云桑落麻烦的事,然后欲再次说让她起来的话就生生堵在了喉咙里,脸也沉了下来。 “雷水瑶,本公主交代你做那么点事情都做不好,怎么还好意思来见本公主。” 要是她们在宴会之前收拾了云桑落,哪里还会有后面的事情? 一个个的,全是废物。 确实是她们没有把事情办好,所以雷水瑶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是认错。 “是臣女办事不力,请公主责罚。” 凭良心亮,雷水瑶的认错态度很诚恳,从进门到现在对她这个刚刚惹了地帝后生气很有可能会失宠的公主也足够恭敬。 她应该见好就收,毕竟雷水瑶再怎么说也是将军之女,而且她现在手中能用的人不多,她算一个,她以后也还要用得到她的地方。 但是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以及她将要面对的未知让姜雪宁实在没法冷静。 特别是因为她们没用才让云桑落有了嫁给顾砚尘的机会,一想到以后她的丈夫不去如云桑落的,姜雪宁心中的火气就噌噌噌的。 好在理智尚存,所以才没有对雷水瑶大发雷霆,只 是说话的语气变得阴阳怪气。 “你可是将军以后,本公主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怎么敢罚你?” 雷水瑶知道她在生气也没有在意,把头压得更低了些。 “公主息怒,此事确实是臣女之过,是臣女太过轻敌。” “轻敌?”姜雪宁秀眉拧起,“什么意思?” “臣女以为那云桑落只是一个有几分蛮力的村姑,却不想她居然会些拳脚功夫,臣女大意落了下乘,一个不察便让她寻了机会逃走。” 雷水瑶不敢说得太实太细,如果姜雪宁知道她们一群人被云桑落吊打,她甚至连云桑落的衣角都没碰到,姜雪宁是不会再用她的。 反正昨天在假山群里发生的事只要她们几个当事人不说,她也不会知道。 她,周馨雅,吴萦心,杜紫萱几个被云桑落揍的哪怕是为了面子,也不会说的,至于云桑落,应该也没有机会跟姜雪宁说。 不过按照姜雪宁对她的讨厌程度,就算有机会,说了姜雪宁也不会信。 姜雪宁知道雷水瑶肯定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当时的情况肯定比她说的要惨烈得多,不然她的脸上也不会用了那么厚的脂粉还看得出被打的痕 迹。 不过她也懒得计较,挨打的不是她,事情也已经过去,她纠结没有任意义,便只是道了句:“没想到她倒是不蠢,还知道跟云贺亭学点防身术,倒是本公主小瞧她了。” 姜雪宁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心里还是照样看不起云桑落。 因为在她看来,云桑落能有今天靠的全是云贺亭,她和她的爹娘都是什么都不懂的泥腿子,若云贺亭是真正的云家人也就罢了,可是他不是。 所以云家只是好运捡了云贺亭,他们本身是不行的。 雷水瑶一看姜雪宁的表情就知道她依旧没把云桑落当回事,想了想道:“公主,臣女觉得那云桑落可能真的跟教养嬷嬷还有云将军学了些东西,已经不似从前那般愚笨,您......” 姜雪宁知道她想说什么,不想听,所以没等她说完便不耐烦地抬手打断了她,“行了行了,本公主知道了,说吧,你今天来是想做什么?” 雷水瑶只好把剩下的话咽回去,重新组织了下语言,“臣女今天来一为认错,二为求公主再给臣女一次机会。” 姜雪宁一听便知道她已经有了计划,于是直接问:“说说你的想法。” 第197章 打算连云贺亭一起除掉 听到姜雪宁开口让她说自己的想法,雷水瑶终于暗自松了口气,“三日后是冬至,东大街会有灯会,公主只3需要在那天把云桑落约出来,剩下的交给臣女即可。” 姜雪宁不傻,一听就知道她想做什么,目光直直地看向她,“你想绑架云桑落?” “公主聪明。”雷水瑶轻轻一笑,“只要她被绑架,不管最后她是不是平安归来,她的清白和名声就都没有了,首辅大人那般尊贵,是绝对不可能要一个失了清白和名声的女子做妻的。” 顾砚尘和云桑落的婚事不成了,那其他人就有机会了。 比如,姜雪宁! 雷水瑶看得出来姜雪宁对顾砚尘是有想法的,喜不喜欢,爱不爱的先不说,那种对强者的仰慕和想要得到肯定是有的。 事实确实如此,姜雪宁确实对顾砚尘有想法,顾砚尘不管是气质还是长相都在她的审美点上,尤其是他还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人的尊贵身份,权倾朝野,连皇子公主都要礼让三分。 这些每一样拿出来都足以让她动心,更别说他全占了。 她原是想着等自己变优秀一点,把容貌养好,学好礼仪,利用在二十一世 纪学的东西打出名声,然后再去求父皇赐婚的。 昨天千秋节就是她为做自己扬名的第一个节点,只可惜被毁了,她得不偿失,顾砚尘也被云南桑落截胡。 她当然并不甘心那样好的郎君成了云桑落的,以后肯定是要筹谋破坏他们的婚事的。 却不想,雷水瑶竟然这么早送了机会来,而且她要做的只是约云桑落出门,其他什么都不用做。 这样轻松就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姜雪宁没有理由不心动,只是—— “我约她出去逛灯会,她被绑了,你觉得我能独善其身?” “所以到时候需要委屈公主一下。”雷水瑶道,“到时候我的人会把公主一起绑走,不过请公主放心,我会交代起清楚,不会让他们伤到您分毫,这样做只是为了摆脱您的嫌疑。” 说完,未等姜雪宁说话,又加了一句:“要是事情败露,水瑶和震远将军府会一力承担,绝对不会连累公主半分。” 雷水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可以说相当有诚意了,而且这件事,成了,她有多多好处,还可以彻底解决云桑落这个心腹大患,就运气不好失败了,她也没有任何损失。 不过姜雪宁相信天上不会无缘无故掉馅饼,秀眉微微蹙了蹙,“此事于本公主来说确实好处多多,成不成本公主都没有损失,可是于雷小姐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雷水瑶闻言轻叹一声,“我的父亲也是将军,也为姜国立下过汗马功劳,只因为初入朝堂不明局势,不懂规矩,犯了陛下的忌讳,便失去了被重用的机会,做了错事,父亲认,父亲本想着自己改过自新,等过几年陛下的气消了,陛下还是会重新给他机会的,却不想,在陛下已经重新开始慢慢看到父亲的时候,冒出了一个云贺亭。” 雷震的眼光虽然不好,还有些急功近利,但是真本事是有的,将军的位置是他凭本事得到的。 姜国北境和南境都不稳,特别是北境常年战乱让姜国损失了无数的人力和物力,将领也折损了好几个,如果不是云贺亭从万千人中突然杀出来,展现出了惊人的作战才能,凭一己之力扭转了姜国和戎狄的局势,天顺帝是真的要派雷震去了。 还有这次去南境平乱,如果没有云贺亭,雷震也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偏偏就是有了云贺亭! 云贺亭不管是战 绩还是武功都远超雷震,且在还没犯过错,惹过陛下厌弃。 不站队,不结党营私,家人也低调,草根出身,背后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和利益......简直就是天顺帝心中的完美臣子。 也就是说,只要有云贺亭在一天,近十年内又不发生,两个或者多个国家围攻姜国的事情的话,雷震是不会再有被重用的机会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十年的时间,足够新的将才冒出头,届时就算雷震还能再战,也没有地方给他发挥,更何况一个常年在京城养尊处优的将军,去了战场谁知道是助力还是拖累。 所以,雷震想要有机会,想要出头,只有云贺亭没了! 这其中的有缘姜雪宁并不是很清楚,所以一时半会会儿没有想到这个,觉得很是不解,“这和云桑落有什么关系?” “云桑落出事,云贺亭也一定会去救。”雷水瑶道。 听道这话姜雪宁也明白了过来,有些吃惊,“所以,你们是打算连云贺亭一起除掉?” 雷水瑶点点头,见姜雪宁拧着眉,试探性的问道,“公主可是舍不得云贺亭这个哥哥?” 姜雪宁没说话,雷水瑶又道, “我知道公主与云贺亭做了几年的兄妹,有些情意,可是公主,情意这种东西往往是最不靠谱,也最没用的,况且您念着,不代表别人也念着。” “恕臣女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现在的情况来看,您和云桑落同是云贺亭的妹妹,但是若是您和云桑落同时出事,他一定会优先选择救云桑落而非您。” 道理姜雪宁懂,她也相信雷水瑶说的会是真的。 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任何感情都变得淡薄,即使曾经再兄妹情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分离,也早就淡化了,更何况那时候还是那样的年纪小。 至于重逢之后感情如何,说句不好听的,全靠之后重新相处培养。 云桑落天天和云贺亭吃住在一起,感情培养自然容易,而她,一个月也与他见不了一次面,拿什么培养呢? 只是...... 姜雪宁从来没想过要云贺亭死,哪怕他对云桑落比对她好,一次也没有来看过她,或者关心她一下,甚至她主动去找他,他的态度也不冷不热的,只是面子上过得去...... 雷水瑶一看姜雪宁的神色就知道她在犹豫,在不舍,决定再添加一把火。 第198章 好言难劝该死鬼 “公主,臣女为您感到不值。”雷水瑶叹了一口气,故作惋惜。 姜雪宁正在努力寻找一个让自己毫无负担地同意除掉云贺亭的理由,听得到雷水瑶的话不禁面色一滞,“你什么意思?” 雷水瑶道:“公主殿下,您一直将云将军视作兄长,心中挂念着昔日的情谊,事事都为他着想,但他却从未为您考虑过。每次有好东西,他总是只想着留给云桑落,仿佛完全忽略了您的存在。就拿这次赐婚来说,无论从身份还是才情来看,您与首辅大人都更为相配,可他却非要逼迫陛下给云桑落和首辅大人赐婚 当然,雷水瑶前面所说的那些关于姜雪宁怀念过去、关心云贺亭之类的话纯粹是拍马屁讨好她而已,目的就是为了突出云贺亭的冷漠无情,好叫她快些下定决心同意除去云贺亭。 毕竟只要有心的人都知道,她姜雪宁认祖归宗后,对养父母一家就看不上了,只是碍于名声才不得不做做样子。 但是她自己做得不好,却不允许别人说她不好。 所以,雷水瑶这一通马屁还真拍到了点子上。 姜雪宁依旧没有说话,但是面色已经有所松动,雷水瑶知道她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只需要 再来一记重锤,叩了一个头,郑重无比地开口: “公主殿下,只要事成,我们雷家上下以后都供您差遣。”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管姜雪宁以后选择支持谁了,雷家都永远跟她站在一条线,利益共存。 不过雷水瑶很清楚,姜雪宁只会选择支持太子,毕竟他们两个一母同胞,感情总是比同其他人要深一些的,而且她回来后太子对她也很不错,她完全没有理由去支持除了太子以外的人。 其实他们雷家也是站队太子的,只是之前走的是谢家的路子,也是因此被皇帝厌弃。 不否认,这些年他们雷家在被皇帝厌弃,没有功绩和贡献的情况下过得还算可以,这其中多亏了谢家的暗中照拂。 他们看重她爹的能力,觉得只要遇到合适的时机,她爹就还能重掌兵权。 可是云贺亭的出现断送了她爹所有的所谓合适时机,而谢家没落也已经成定局,是不可能再有能力提携他们家了。 至于太子那边,因为支持他的人太多了,他们之前又是通过谢家和他联系的,加上这几年她爹没什么功绩,还有太子自己最近也有些麻烦,和他直接联系不上,只能来走姜雪宁的路子。 姜雪宁 虽然在乡野待了十多年,但是她眼里有欲望,有野心,还有他们家所欠缺的尊贵身份,是个适合的合作对象。 至于她心性薄凉,忘恩负义,连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养父母都嫌弃,也没有关系。 反正他们雷家要的只是重掌兵权,不跟她谈其他。 而且有了兵权,还有什么可怕的? 就像现在的云贺亭,压根就不鸟她,没有她,人家的日子依然过得红红火火,将军府依旧如日中天。 如是想着,雷水瑶的面色又恭敬了几分。 姜雪宁知道雷水瑶和雷家的心思肯定不会如此单纯,不过她也不在乎。 他们本就是因为利益才纠缠在一起的,老话都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两人之间,靠关系和感情或许走不远,但是靠利益可以。 关系和感情或许会不靠谱,但是利益不会。 只要利益不相悖,他们就可以一直合作。 实在不行,那就卸磨杀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云贺亭那种不为她考虑的所谓兄长,该抛弃就抛弃,不然万一他知道了自己不是真正的云桑落,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心中有了决断,姜雪宁起身亲自去扶雷水瑶,“雷小姐起来说 话吧。” 雷水瑶知道她这是答应了,心中的大石块终于落地,道了声谢顺势起身。 因为跪得有点儿久,雷水瑶的膝盖有些疼,起身时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姜雪宁见状忙让玉簪去拿医药箱来给她上药,雷水瑶又是一阵感激涕零。 就这样,两人在各怀鬼胎中达成了初步合作。 为了表示对雷府的信任以及自己对这次合作的诚意,姜雪宁还留雷水瑶用了晚膳,然后又象征性地送了她几样首饰。 送走雷水瑶,姜雪宁心情好,也还有精神,便去衣橱挑冬至那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流苏看着哼着小曲在挑衣服的姜雪宁,想提醒她好好考虑一下,毕竟将军府不管怎么说都对她有养育之恩,这是不争的事实,所有人都知道,万一事情败露,被人知道她参与其中,名声可就真的毁了,而且是再也无法挽救的那种。 你不感恩,别人顶多说你白眼狼,但你恩将仇报,那就是丧尽天良! 这样的人,谁敢和她相处来往? 那些大臣肯定也会上奏弹劾。 到那时,她一个除了帝后的宠爱什么都没有的公主,就算帝后有私心,也未必能把她全须全尾的保下来。 还有就是 ,她和云安县主做了那么年的家人和姐妹,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流苏觉得她现在只是被富贵迷了眼,终有一日会醒悟。 届时她回想起自己做的这些事,肯定会后悔。 流苏想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全,不过她没机会说,才叫了一声公主,就被姜雪宁不耐烦地打断。 “本公主现在要选衣服,你去库房挑几样合适的礼品和着前几天母后赏赐的那几株药材明天一起送去将军府,然后没什么大事儿别来打扰本公主。” 其实姜雪宁根本就不想往将军府送东西,只是昨天自己说出去了,而且云桑落落了水,她这个妹妹不表示一下实在说不过去,那她昨天的姐妹情深就白演了。 再者若什么都不做,冬至那天突然去邀请她出门逛街,有些突兀,万一她起了警惕心就不好了。 流苏本想再坚持一下劝劝,但是想想自己手臂上的伤,又把话咽了下去,应了一声退下。 罢了,好言难劝该死鬼,大慈悲难度自觉之人,跟了这样的主子,只能说她倒霉。 流苏的忧愁姜雪宁不知道,她翻了半个衣橱,终于挑了到了自己满意的衣服,试穿满意之后又让玉簪给她挑搭配的首饰...... 第199章 闻着味就来了 时光匆匆,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冬至如期而至。 清晨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在地上,阴沉了多日的天气终于放晴。 天气依然寒冷,不过有了阳光就觉得暖和了不少,云桑落也没有再睡懒觉,早早起了床。 冬至,在姜国,南方习俗吃汤圆,北方习俗吃饺子,上云村在南方,而京城则在北方,所以厨房饺子汤圆都准备了。 云桑落本想去满堂居陪云父云母一起吃早餐的,却被丫鬟告知二老在她还没起床的时候便和云贺亭一起去白鹭书院接云安年去了,便只能自己在落听轩吃。 冬至书院放假,云安年要回家过节。 可是之前明明说好了今天全家一起去接他的,怎么不等她就走了呢? 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夜澜笑着解释:“小姐,老老爷夫人和将军担心您落水后身体未愈,希望您能在家中好好休养,并非是不想您一起去,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奴婢们不要吵醒您,让您多睡一会儿呢。” 云桑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上次她因为落水昏迷了三天,所以阿爹阿娘对落水这个事情很是惧怕,这次她意外落水,哪怕她已经完好无损地站在他们面前,还 是给他们好一阵惊吓,让他们好一阵后怕。 不过这次落水她确实是有些伤到了,虽然她有内力护体,出宫后也及时服了驱寒的汤药,但是湖水终究是太冷了些,她又在湖中待的时间有些长,这两天身子总感觉有些不爽利。 恰好早膳摆好,云桑落叹息一声,走到桌前坐下准备吃早膳,见桌上不止有汤圆和饺子,还有几样她喜欢的小菜和燕窝粥。 觉得有些太多了,她肯定肯定吃不完,正想叫夜澜和夜清坐下一起吃,就听到外面的丫鬟给顾砚尘行礼问安的声音。 “见过首辅大人,首辅大人安好。” 丫鬟的声音落地,某人的大长腿便已经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云桑落抬眸看了过去,眉间染上淡淡的笑意,“你这是闻着味来的?” “落落说是就是。”顾砚尘语气揶揄,好心情丝毫不掩饰。 “见过首辅大人。”夜清夜澜看到顾砚尘来起身给他行礼。 顾砚尘抬抬手,解下披风挂到一旁的木架上,然后走到云桑落身旁坐下。 夜澜夜清很有眼色的退下,一人去拿碗筷,一人去又端了一份汤圆和饺子来。 顾砚尘接过碗筷,第一时间是给云桑落夹菜 ,然后又探了探两碗汤圆的温度,把适宜的那碗放到她面前,那自然娴熟的样子好像做了无数次一样。 云桑落拿起勺子吃了一口汤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将军府不差糖,厨娘没有省着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她觉得今年的汤圆比往年的要甜一些。 云桑落并不喜欢甜的,不过今天是节日,还是吃了小半碗应景。 顾砚尘见她一口接一口,还以为她喜欢吃,准备把自己那碗也给她,手刚碰上碗,就先她把手中的汤圆放到了一旁,一副不准备再吃的样子,又只好把手收了回去。 云桑落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觉得汤圆有些腻,夹了一块酸黄瓜放进嘴里,吃下去之后觉得口中没那么腻了,开口问他: “对了,你怎么来了?” “从大门来的啊。”顾砚尘咽下口中的食物道,笑意晏晏,“咱们两个现在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可以光明正大的走正门,以后都不用再翻墙了。” 云桑落:“.......我是问你来做什么,不是问你怎么来了!” 进将军府无非两种方式,要么走正门,要么翻墙,以他的身份,哪怕不是她的未婚夫,走正门也不会有人拦他,而 他武功高强,翻墙又不会被发现,没有一点儿危险和阻碍,她关心这个做什么? 顾砚尘像是才明白过来一样,恍然大悟道:“哦~你说这个啊,想夫人了来看看不行吗?” 明知他这话是随口就来的,但是那过于认真又满是爱意的眼神还是让云桑落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昨天不是才见。” “那也想。”顾砚尘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用低沉磁性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我想每天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和早上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落落。” 什情况下才会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和早上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她,那自然是同榻而眠,云桑落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脸颊有些微微发烫。 而他的声音又带着一丝蛊惑,让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眼睛闪烁着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不过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云桑落连忙低下头,试图掩饰内心的喜悦。 顾砚尘将她的所有反应都收入眼底,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愉悦之情。趁着她没有注意的时候,他悄悄地凑近她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亲完还说了句 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落落好甜,好想吃。” 房门并未关闭,顾砚尘的举动恰好被候在门外的夜清和夜澜看到,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捂着嘴巴轻笑出声。 这让原本就害羞不已的云桑落更加无地自容,她的脸色不仅变得滚烫,还泛起了一层浓郁的红晕。 愉快的笑声从顾砚尘的胸膛传出,整个屋子的温度似乎也随之升高,空气仿佛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粉色氛围,充满了甜蜜的气息。 多少人可望不可即的甜蜜幸福就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不知怎的,云桑落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好像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或者说只是昙花一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 想着想着,云桑落眼中的光彩就不觉暗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丝丝愁绪。 顾砚尘见状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事。”云桑落收回思绪摇摇头,“只是刚刚的汤圆有些腻。” 这种担忧没头没尾的,而且冷天人又容易多愁善感,所以云桑落觉得还是暂时不跟他说了。 要说,也要换个时间。 今天是冬至,阖家团圆,应该开开心心的过。 只是心中怎么那么不安呢? 第200章 冬至 为了不让顾砚尘发现自己的异样,云桑落倒了一杯茶饮下,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压住心中的异样。 然而顾砚尘何其敏锐,注意力又全在她身上,又如何会看不出来呢。 他也知道她刚刚的说辞并非真正的原因,不过他也没有戳破,而是顺着她的话,温柔地给她夹了一块酸黄瓜:“那吃这个缓解一下。” 她不是矫情扭捏之人,她现在不说肯定是有原因的,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实在不行他就自己去查。 云桑落轻轻点头,夹起黄瓜放入口中,黄瓜酸甜的口感,确实能够解腻,而且这是云母亲手制作的,是她喜爱的味道。 可是,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事,尽管与之前吃的那块来自同一盘,甚至可能是同一个黄瓜上切下来的,这块黄瓜在云桑落口中却变得异常酸涩,甚至心中还涌起一股想哭的冲动,娥眉也不自觉地蹙起。 好在,可以借故说是黄瓜太酸,否则云桑落真不知如何向顾砚尘解释。 “对了,今天冬至,你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云桑落觉得必须尽快转移话题。 甜甜腻腻的容易出事,这种天气又容易伤春悲秋。 “当然有。”顾砚尘又夹了一筷爽口的小菜放到她碗里,语带笑意,“白天在未来老丈人家蹭饭,和未来老丈人大舅哥喝两杯,晚上陪夫人出去逛灯会。” 对于他的这个安排,云桑落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笑着道:“你和阿兄喝还差不多,阿爹哪里敢跟你一起喝酒,再说他的身体也不宜多饮酒。” “那就和大哥喝,正好和他聊一聊南境的事情。”顾砚尘顺着她的话道,“等天色晚一些我们再出门,今晚的灯会据说有盒子灯,我们一起去看。” 盒子灯是一种由多层套灯组成的花灯,一层接一层,每层都可以独立燃放,少的几层,多的十多层,每一层都描绘着不同的图案或者故事,或是民间传说,或是戏曲名言,又或是各种代表祥瑞的动物野兽...... 各层的形状样子也是不同的,制作工艺非常复杂,有时候还会半途失败,所以并不是每次灯会都能看见。 云桑落前世见过一次,那绚烂多彩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今日能再见自然是想再去一睹盛景。 只可惜,今天的她连灯会都不能好好逛,也不能带她的阿爹阿娘去看。 唉....... 顾砚尘正舀了一勺汤圆准备吃,听到她叹气又重新放下,问道:“怎么好端端的叹起来了?” 云桑落摇摇头,“只是遗憾那么美的盒子灯今晚恐怕不能看了,本来还想带阿爹阿娘一起去逛逛灯会的。” 说来云父云母还从来没有逛过灯会,以前在上云村的时候没有机会,现在来了京城有机会了,上次他们忙着准备中秋节,加上他们觉得自己很多东西还不会,不懂,怕出门给云贺亭惹麻烦,所以没去,这次都商量好了,他们愿意出门,也期待灯会,又半路杀出个姜雪宁。 姜雪宁不可能平白无故地来约她逛灯会,就算演姐妹情深的戏码也不会用选择在大冷天的晚上邀她逛灯会,她一定会选择一种比较舒服的方式。 比如选个好天气大张旗鼓地来将军府坐坐,或者邀请她进宫玩耍。 所以,她这次八成是憋着坏的,那她自然是不可能再让她的阿爹阿娘和安年出门了。 顾砚尘刚想问为什么,想起姜雪宁约了云桑落一起逛灯会的事情,不悦地蹙了蹙眉。 “我安排人去给她找点儿事。” 云桑落摇摇头, “算了,她既然是想算计我,这次不成也还会有下次,不如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反正京城灯会多,我们下次再一起去看。” 顿了顿:“而且这次才这么几天,姜雪宁可能准备得没有那么充分周到,真有麻烦也好解决。” 见她打定主意,顾砚尘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那你到时候自己注意安全,我让无殇在暗中保护你。” 云桑落没有拒绝,软软的应了一声,“好。” 虽然她现在的武功也不弱,加上前世的暗卫经历,只要不遇到绝世高手或者被武功与她差不多的人围攻,她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谁知道姜雪宁那个疯子会不会出动皇家影卫,或者做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毕竟现在事情的发展完全偏离了她预想轨道,还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一世她的身边又没了前世的大智囊国师,这般情况下她失了方寸也在情理之中。 无殇她虽然没有与之交过手,但是他的大名她是听说过的,铁衣那样的高手都是他带出来的,传言江湖无敌手,有他在,就等于性命安全有了保障。 —————— 傍晚时 分。 云桑落刚收拾好,下人就来禀报说姜雪宁来了。 原以为姜雪宁既然都已经来了,多少会进来将军府坐一会儿,顺便看一眼云父云母,毕竟他们对她来说犹如再生父母,她也叫了他们十多年的爹娘,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看他们。 但是她却以着急去看灯会为由,只是让宫人拿了送给二老的礼物进去,并带话改日再来看望他们,然后自己就坐在门口马车里等。 这更加确定了云桑落的猜想,叮嘱云贺亭保护好二老,和顾砚尘一起出了门。 在外人眼里顾砚尘是被迫赐婚,所以快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云桑落就和他拉开了距离,落后他几步,到门口的时候还装作很生疏的样子给他行了一礼,“首辅大人慢走。” 为了配合她,顾砚尘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甩袖离开。 这一幕落在姜雪宁的眼里,确定顾砚尘是真的不喜欢云桑落,甚至是讨厌,不觉有些幸灾乐祸和庆幸,想下车去跟顾砚尘打个招呼,但是想着还是正是要紧又没有去。 等解决了云桑落,她有的是机会。 姜雪宁如是想着,笑意吟吟地起身下车去接云桑落上车。 第201章 赢取信任(上) “姐姐和首辅大人的感情很好吗?”才上车坐稳,姜雪宁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顾砚尘离开的方向,眼中的痴迷和势在必得一闪而过。 云桑落假装没看出她的心思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佯装伤感地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呢,首顾大人那样风光霁月的人,我一个村姑......” 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眼里,面上皆是伤怀之色,剩下的话也没有再说,好似自卑难过得说不出口一样。 其实云桑落是故意只说一半的,有时候话说太多太满会让人怀疑,像这样说一半,欲言又止的,反而能给人足够的现象空间。 果然,姜雪宁听到她的话,眸中瞬间燃起点点欣喜的光芒,但很快便被她垂眸遮掩住,然后做出一副同情知心之态,违心安慰道: “姐姐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如今可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又是父皇亲封的县主,身份尊贵,才情出众,配首辅大人绰绰有余。” “或许他只是对你不了解,不知道你的好,所以才会对你冷淡的,等他对你有所了解,就好了。” 云桑落心中冷笑,表 面却不动声色,一脸茫然地看着她,“可他都不愿意和我接触,甚至话都不愿意同我说,怎么了解呢?”她摇着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见此,姜雪宁心中欢喜和对云桑落的轻蔑更甚,为了不被看出,装模作样地拿出帕子挡着嘴巴咳了咳,然后又拧着眉想了想,继续开口: “常言道,男追女隔山隔海,女追男隔层纱,姐姐不妨试着和首辅大人接触的机会,然后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这样他既能了解你,又能看到你的好,自然就会喜欢你了。” 见到云桑落这般反应,姜雪宁心中的欢喜之情愈发浓烈,同时对云桑落的轻蔑也更深了一层。 不过她知道不能被看出,于是故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取出手帕掩住嘴巴轻轻咳嗽了几声,随后眉头微皱,似乎在认真思考什么,片刻之后再次开口道: “老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姐姐不妨尝试寻找与首辅大人接触的机会,然后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表现,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够更好地了解你,还能看到你的好,自然而然地就会对你产生好感了。” 姜雪宁的表情 充满了真诚,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云桑落出谋划策。 如果云桑落不了解她的真实面目以及顾砚尘的性格特点,那么或许真的会被她这番话语所迷惑。 只要稍微了解顾砚尘一些的人都会知道,他最厌恶的便是有人对他纠缠不休,尤其是那些带着目的,或者被他明确拒绝过的人。 倘若顾砚尘对她并无好感,甚至心生反感,那她再频繁地在他面前出现,无疑是自寻死路,到时候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上辈子她姜雪宁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去纠缠了一次,从此谈顾色变,鬼知道她那失踪的一夜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还真是每时每刻都想着把自己坑死啊。 若是她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是她,还有他们整个云家,都不曾有一人做过半点儿对不起她的事。 仅仅是因为害怕自己的真实身份曝光,就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可笑的是,他们却从未有人怀疑过她半分,一切都是源自她自己的心虚和自私残忍。 自私自利,天生坏种! 这是云桑落在心底对姜雪宁的评价。 云桑落沉默不语,姜雪宁见状,误 以为自己的心思已被识破,心中不禁一紧,但很快便恢复镇定,试探性地问道:“姐姐觉得这样不好吗?” 说罢,未等云桑落开口,她又摆出一副自责的模样,“姐姐你知道的,妹妹未曾谈过恋爱,甚至连能够与我交谈的男子都寥寥无几,因此对于男子的了解实在有限。” “方才所说的一切皆是从话本子中学来的,对其是否可行并未有深入的理解。若姐姐觉得我说得不对,就全当妹妹说了句废话吧,姐姐要是不喜欢听,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说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面上也是一片伤心自责之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欺负她了呢。 云桑落静静地看着她表演,心中冷笑不已。 姜雪宁一边假哭擦眼泪,哦,不,空气,一边用余光偷瞄云桑落,见她还是那样呆呆地坐在那里暗自伤神,在心里大骂她没用还逼事多。 同时也在心里暗自思忖,云桑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好忽悠了,明明以前她说什么她都会信的,单纯得像一张白纸一样。 难道真的如雷水瑶所说,她来到京城后真的跟着教养还有云贺亭学了些东西? 若真是如此,那今晚的行动要更加小心才是,她也要更加用心一些。 无论如何,在约定动手的时间之前,她必须要赢得她的信任,降低她的防备,不然半路被她察觉不妥,就坏事了。 对付云桑落倒还有别的机会,但云贺亭如果今晚不成,那可能就再没机会了。 云贺亭不死,那么就算她以后收拾了云桑落,也不会有安生日子。 所以,今晚必须成功,云贺亭和云桑落都得死! 姜雪宁心中百转千回,利用擦眼泪的动作遮住眼中的狠厉与决绝。 估摸着她快绷不住了,云桑落才慢悠悠地掀起眼皮,轻叹了口气,温柔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妹妹别误会,我并不是觉得你说得不好,恰恰相反,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我只是在想,要如何才能有与首辅大人接触机会,然后需要做些什么事情才能赢得他的欢心。” 云桑落露出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眼神里闪烁着那种传说中的清澈的愚蠢的光芒。 看到云桑落这个模样,姜雪宁不禁心生疑虑,但经过反复观察和确认之后,心中的疑虑逐渐减少了两分,同时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第202章 获取信任(下) “妹妹可有什么好的法子?”云桑落见姜雪宁不说话,一脸依赖地看着她。 姜雪宁心中的疑虑又打消了两分,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儿,道:“姐姐,这有何难呢?你可以带着精心准备的早餐去宫门口等待他下朝。这样一来,既显示了你对他的关心,又展现了你的贤惠,首辅大人看到你的好,自然就会喜欢你了。” “况且周围还有人看着,就算他再高冷,也不会不给你面子的。” 听到这话,云桑落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是什么破主意?简直就是馊得发霉发臭! 如果她真的按照这个方法去做,恐怕当天就会臭名远扬,成为京城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这个姜雪宁还真是把她当成一个白痴来戏弄! 不过云桑落虽然在心里虽然恶心得要命,但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丝毫情绪,依然保持着那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有些犹豫地问道:“这样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姜雪宁见云桑落没有怀疑,心中一喜,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胸口,“都说娶妻娶贤,男人都是喜欢贤惠的女人的,特别是像首辅大人那样是也有成的。” 云桑 落假装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头,“那我改天去试一下。” “如果有效果,姐姐一定好好谢谢你。” 姜雪宁笑着道:“姐姐说这话就太见外了,你我是姐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需要说谢谢。” 不过她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却在吐槽云桑落是小市民,她好心给她出主意,她都要等有效果才感谢她,一点亏都不能吃,抠搜,算盘精,抠搜,小气没格局,没高度...... 吧啦吧啦,只要是她能想到的形容词全被她说了一个遍。 云桑落心里冷笑一声,但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道:“那真的太感谢妹妹了!如果没有你的指点,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既然她要装,那她就配合她,横竖坐马车也无聊。 “你知道的,咱们女人嫁人就像二次投胎,如果婚后得不到夫君的喜欢,日子会过得很艰难,还好有你。” 看到云桑落如此天真无邪的表情,姜雪宁忍不住在心底暗自骂道:“真是个蠢货!”接着,她眼珠一转,继续给云桑落下套说: “姐姐,其实除了每天早上到宫门口等待他下朝外,你平时还可以派些 人手去留意一下他的行踪,看看有没有机会制造一些偶遇之类的情况。” “毕竟他上朝并不是每天都去,而且顾砚......顾大人作为首辅,他公务繁忙,经常会被父皇留下来商议国事。有时候,他可能因为有紧急事务需要处理而匆忙离开,这样一来,你未必能每次都成功堵到他。” “但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呢需要通过更多的接触来培养的,你得多方面想办法。” 云桑落听了之后,连连点头表示赞同,“妹妹所言极是,今晚回去后,我就去找一个机灵的小厮,让他在首辅府邸门前守着,只要首辅大人一出门就立马来报告于我。” “姐姐聪明。”姜雪宁皮笑肉不笑地夸道。 云桑落没接话,马车内的氛围变得安静下来,云桑落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反而乐得清静。 但姜雪宁却感到有些尴尬,因为她心中有鬼。 她担心沉默太久,好不容易与云桑落建立起的信任会崩溃,所以需要不断地交谈才能了解云桑落的想法和情绪。 “公主,东大街到了。” 就在姜雪宁努力想着要找点儿什么话题继续和云桑落聊天的时候,外面传来了 车夫的声音,暗自松了口气。 事实上,并不是每年的冬至都会举办灯会,而是要看京城的大商家是否愿意举办,而且有时即使举办,规模也不会太大。 但今年由于有外国使臣前来向谢皇后祝寿,这些商家得到了官府的指示,因此灯会的规模格外盛大,各式各样精美的花灯琳琅满目,让人眼看得花缭乱。 云桑落不是第一次来灯会,跟着姜雪宁她也没有心思欣赏,还要防着她使坏,所以还好。 但姜雪宁就不一样了,说理这是她第一次逛这么盛大正宗的灯会,从下车踏上东大街开始,激动的心情就没有停止过,要不是不想在云桑落面前丢份,早就激动得跳起来了。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姜雪宁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看到什么好看花灯或者物件都要过去看一看,然后喜欢的就直接买下,为了展现姐妹情深,也为了获取云桑落的好感和信任,给她也买了好几样。 因为不讲价,买东西爽快,出手大方,所以得了很多夸赞,而且基本都是夸她人美大方,听得姜雪宁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去过,高兴之下又买了更多的东西。 随行的宫人都往马车上拿了好 几趟。 要不是有宫人提醒她前面盒子灯快要开放了,估计还要继续买买买买。 也是宫人的提醒,才让她反应过来今晚的真正的目的,也就收了心思,用最快的速度带着云桑落前往放盒子灯的地方。 盒子灯难得一见,这倒也省了找借口。 云桑落给隐身在暗处的无殇使了个眼神,然后装出一副激动的样子跟着她快速前去。 两人带着丫鬟赶到的时候,负责燃放盒子灯的匠人正好拿着火点燃最下面的引线。 盒子灯悬于高处,从最底层开始燃放,燃完一层后随即脱落,上一层接着开始直至顶部。 因为每层都装有不同样式和图案的花灯,所以每一层脱落时都会展现出不同的景象,给观看的人带来层层惊喜,就像打开一个个“盲盒”一样,不仅让人充满了神秘感和视觉上的享受,还有满满的期待。 火药点燃时,不仅能显现出灯的外部轮廓,就连灯的内部也有火药点燃,真可谓火树银花,流光溢彩,让人目不转睛,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和目光全部都在盒子灯上的时候,靠近云桑落和姜雪宁的一个角落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第203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听到吵闹声,云桑落心中暗道:“终于来了。”随后给夜澜和夜清使了一个眼色,提醒她们小心。 夜澜和夜清心领神会,默默上前一步,分别站在云桑落两侧,将其保护起来。 姜雪宁深知这是雷水瑶的人即将动手的信号,她紧张地左右张望,然后假装害怕地向云桑落靠近,并试图去挽住她的手臂,却不想碰到的是夜澜的剑。 “姐姐,我好害怕。”姜雪宁故作娇柔,一边说还一边往云桑落身边挤过去。 夜澜察知道她心怀不轨,毫不退缩地站在云桑落身旁,让她不能靠近半分。 姜雪宁见状,心中暗自愤恨不已,脸上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委屈地对云桑落抱怨道:“姐姐,你这个丫鬟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我只是因为害怕想要挨着你,她竟然连这点要求都不肯答应,难道她以为我会对你不利吗?” 云桑落觉得她真是好笑,谁都没说她要害她,她们甚至一个字都没说,她自己就先招了。 姜雪宁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姐姐的丫鬟是不是怕我连累姐姐?” “公主恕罪。” 姜雪宁那拙劣的表演夜澜实在看不 下去了,冷硬的开口:“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出门前将军交代了,要寸步不离地保护小姐,特别是人多人乱的时候,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小姐,若是小姐出了意外,我们就不用活了,还望公主体谅。” 这话听得姜雪宁好生气,不过不是气夜澜的无礼,而是气云贺亭。 同样都是他的妹妹,为什么他只交代护卫保护云桑落,而对她半个字都不提! 亏得她还一直在为答应雷水瑶要一起除掉他而内疚不已,现在看来他是真不配,也真该死! 姜雪宁闻言伤心地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也是别人吗?我和姐姐做了十几年的姐妹,虽然不是亲的,但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已经不是亲生胜似亲生,怎么能把我当外人呢,你这样好像我会害姐姐一样。” 云桑落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安慰自己,姜雪宁心中有些着急,吸了吸鼻子,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姐姐也把我当外人了吗?你是不是怨我进宫之后与你亲近少了,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姐姐你是知道的呀,我......” 说到最后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这茶味十足,恶人先告状的样子看得夜澜好想一剑削了 她的狗头。 但是她只能强忍着,握紧手中的剑柄,用力到骨节泛白,然后又慢慢松开,如此反复多次后,终于将心中的冲动压制下来。 夜澜深吸一口气,冷冷地开口道:“公主误会了,您与小姐姐妹情深,自然不是外人,但您和小姐都不会武功,在这种情况下,最好不要两人挨在一起,这样会大.大降低逃生的概率。最好的做法应该是由奴婢和夜清护着小姐,而公主则由您的侍卫保护。” 夜澜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姜雪宁即使气得脸色发白,也无法反驳,只能继续佯装可怜,“我知道,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我的侍卫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冲散了,所以才过来的。 ”听到她的话,云桑落和夜清、夜澜下意识地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之前跟随着她的那些侍卫宫人们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一直扶着她的流苏还站在原地。 云桑落的眸色微微闪烁,然后抬眸看向夜澜,示意她让开一点。 夜澜收到讯号默默地向后退了一步,姜雪宁立刻趁机上前紧紧抱住云桑落的手臂,一副生怕慢了夜澜就会再次站回原位的样子。 夜澜对她的行为感到不屑 ,根本不想多看一眼,而是越过她盯着云桑落说道:“小姐,这里可能有危险,奴婢们先护着您和公主离开吧。” 云桑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也不废话直接向前迈步。 姜雪宁自然不愿意就这样跟着她们离开,毕竟原本计划就是要制造混乱将她掳走,如果她现在离开了,那到时候雷水瑶的人来了掳谁去? 等去了人少的地方,可就没有这么方便容易了。 双方谁也不甘示弱,谁也不愿认输,于是最初只是两人之间的推搡,很快演变成了两群人的互相攻击和殴打,围观人群相互推搡着远离,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越来越多的人往几人身边涌来,周围的空间变得异常拥挤,仿佛形成了一堵无法穿越的人墙,完全没有可以出去的路。 姜雪宁看到这一幕,心中的担忧渐渐放下,但她仍然紧紧地抓住云桑落的手,生怕稍有疏忽,她便会趁机逃脱。 其实离开这里对云桑落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她想知道姜雪宁究竟有何企图。 自古以来,风险总是伴随着巨大的利益,姜雪宁这次以身犯险,所图,或者说所能得到的东西必然不小。 她倒是要看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值得她这般做,又是哪条狗在为她尽忠。 还有,他们除了她,还有没有别的目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姜雪宁敢以身犯险,她同样敢。 看看到底是谁更胜一筹! 推搡互殴的人群如潮水一般很快蔓延到了云桑落和姜雪宁身旁,拥挤混乱之下连站立都有些困难,有人被挤倒,有人被踩到,有小孩被吓哭……现场又吵又乱。 看着犹如大乱炖的街道,夜澜觉得还是拉着自家小姐的手要保险一点。 然而,就在她伸手想要去拉云桑落的时候,一个小孩被人群挤撞到她身上,眼看她就要摔倒,夜澜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 等她把小孩扶稳站好,云桑落和姜雪宁已经被挤到了前面离她有些距离的地方,并且还在被人群推着继续往前走。开始的时候夜清还在身旁跟着,慢慢的夜清也被挤散了。 夜澜感觉大事不妙,一边紧紧盯着两人一边拨开人群朝他们走去。但是人实在太多了,并且大多数人都是慌乱的,行走毫无章法,她要想挤过去困难重重,轻功也不好施展。 等夜澜好不容易从最拥挤的地方出来,前方早已没有了云桑落和姜雪宁的身影。 第204章 失踪 “该死!”夜澜低咒一声,眉头紧紧皱起。 她焦急地环顾四周,试图从混乱的人群中寻找到云桑落和姜雪宁的踪迹,但周围的人们惊慌失措,四处逃窜,让她难以分辨。 夜澜心急如焚,直接提气飞身跃上附近的高楼,站在高处俯瞰整个街景,仔细观察每一个角落,但依然没有发现两人的身影。 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夜澜心中充满了担忧和焦虑,就在她打算下去继续寻找时,突然瞥见前方不远处,流苏正艰难地在人群中左顾右盼艰难前行,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夜澜毫不犹豫,直接飞身落到她身旁,一把抓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你家公主呢?” 在这混乱的街道,周围的人横冲直撞,还有人打架,流苏从未见过如此混乱的场面,内心充满了恐惧,她原本就对这样的环境感到害怕,再加上跟丢了公主,更是胆战心惊。 突然被夜澜抓住手,她的胆子差点儿吓破,尖叫声震惊得连周围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又恢复了吵闹混乱,生死关头大家都忙着逃命,根本无暇顾及她,更别说她身旁还站着拿着剑,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凶神恶 煞的夜澜。 尖叫过后,流苏看清楚抓住她的人是夜澜,心中狠狠松了一口气,然后想也没想,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的手。 夜澜是云将军派来保护云安县主的,功夫肯定不差,跟着她不但安全有保障,找到公主的机率也更高。 流苏如是想着,直接用了最大的力气抱住夜澜的手。 夜澜烦姜雪宁,自然也烦她的丫鬟,想也没想直接甩开她,然后冷着声音问:“我问你,你们家公主呢,你不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你扒拉我做什么?” 流苏本就不会武功,身材娇小的她,哪里经得起夜澜这一甩? 夜澜这一甩直接把她甩到地上,流苏屁股被摔得生疼,手上也因为与地面摩擦而擦破了皮,鲜血慢慢渗了出来。更倒霉的是,一个匆忙路过的人不小心踩到了她受伤的手,让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流苏心中充满了对夜澜的怨恨,但她不敢表露出来,她怕惹怒夜澜,遭一顿打,或者直接被杀。 夜澜会武功,而她手无缚鸡之力,夜澜若动手,她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而且现在这里这么乱,她杀了她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而她的生死,也没有人会在意。 想到这些,流 苏心里一片凄然,不觉感叹自己命好苦,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是伤怀感慨的时候,为了避免再次被人踩到,强忍着疼痛迅速爬了起来。 夜澜其实只是想摆脱她的纠缠,不想让她继续扒拉自己,并没有想要伤害她的意思,看到她摔倒在地并受伤哭泣后,原本打算伸手去扶她一下,但想起她是姜雪宁那个作妖绿茶白眼狼的丫鬟,又忍住了。 四处环顾了一圈,见她起身站稳,又再次问道:“你家公主呢?” “我也不知道。”流苏摇摇头,“刚刚一大波人朝我们挤来,把我和公主挤散了,我也在找公主。” 看着夜澜焦急的脸,流苏有那么一瞬间想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姜雪宁和雷水瑶设计的,云安县主暂时不会有危险,让她不要担心。 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她是姜雪宁的丫鬟,卖身契在她手里,背主死路一条! 而且姜雪宁面若观音,心如蛇蝎,在外面装得善良大方,其实表态狠辣,不顺或者生气的时候喜欢折磨人,她手臂上还有被她掐的伤口,如果让她知道自己背叛了她,那她接下来的日子怕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夜澜没注意到流苏的欲言又止, 听到她的话后皱了皱眉,然后一个字没说,直接大步往前走,流苏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周围的人流如织,夜澜走得太快,流苏很快就失去了她的踪影。恐惧和惊慌笼罩着流苏,她心急如焚,试图寻找夜澜,但却无济于事。 终于,在绝望之中,她再次摔倒在地,身体的剧痛和内心的委屈交织在一起,流苏忍不住呜呜哭出声。 不过没人在意,所有人都匆匆走过,最多只是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另一边。 夜澜心急如焚地沿着街道快步前行,目光不断扫视着四周,但始终不见云桑落和姜雪宁的身影,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整条街都已经找了个遍,却一无所获,只看到了同样在找人的夜清。 两人知道大事不好了,决定兵分两路,夜澜继续寻找,而夜清则返回将军府向云贺亭禀报情况。 得知云桑落失踪,云贺亭大发雷霆,派出了将军府所有的人去找,大张旗鼓,直接动用他所能用的所有特权。 皇宫中。 谢皇后收到姜雪宁失踪的消息,眼前一黑差点儿晕了过去。 虽然因为千秋节那天的事情对她些失望和迁怒,但是姜雪宁终究是自己十 月怀胎,险些搭上一条命才生下来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当初就因为没把她保护好,所以才让她流落民间十多年,吃了那么多她本不该吃的苦。 对于这个女儿,她终究是亏欠的。 上次丢了是运气好被云家捡到,所以才活了下来,健康长大,可是好运气不是次次都能有的...... 谢皇后越想越心慌,连忙派出人手去寻找,然后又匆匆去找天顺帝。 天顺帝得知消息,龙颜大怒,直接下旨封城,又下令京兆尹和五城兵马司全力配合云贺亭一起寻找两人。 然而,这么多人找了一整夜,计划将京城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云桑落和姜雪宁,只找到被人打晕在巷子里,身上所有值钱的的东西都被拿走的流苏。 如此,大家猜测云桑落和姜雪宁是被绑架了,而且极有可能人已经被带出了京城。 听了下面人的汇报,天顺帝气得把龙案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堂堂天子脚下,居然有人敢绑架公主,还是他放在明面上宠爱非常的公主! 简直无法无天,半点儿没有把他这个天子放在眼里! 就在他准备派出锦衣卫的时候,云贺亭收到了绑匪的信。 第205章 绑架 信上的字七歪八扭,还有一些字是错的,一看就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人写的。 信上说他若想救姜雪宁和云桑落,就独自前往黑风山,若天黑之前到不了,两人就会缺胳膊少腿,若明天早上见不到人,就把她们二人都杀了! 黑风山在城外十里坡往北约莫五百里的地方,山势险峻,峭壁林立,山上树木茂盛,山的后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黑风山上有个黑风寨,里面只一群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山匪。 不过之前因为收了钱参与了刺杀顾砚尘,还险些伤了云桑落,被云贺亭带兵给剿了。 黑风寨山匪众多,黑风山地势险要,有几个漏网之鱼逃脱也属正常。 原以为他们经历寨子被剿灭一事,自己千辛万苦才逃出生天,以后都会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了,却不想,他们居然还想着报复。 并且胆大包天地绑架了当朝公主和县主! 不过大家也明白,他们最终目的是云贺亭,而绑架云桑落和姜雪宁只是为了威胁他,让他投鼠忌器,束手就擒。 云桑落和姜雪宁性命攸关,云贺亭安排了一番之后一人一枪一马去了黑风山。 云贺亭一走 ,雷震就主动请缨暗中协助救人,然后把黑风寨余孽剿灭,以彰显朝廷威严。 天顺帝也觉得这些黑风寨余孽简直太嚣张,完全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居然敢在天子脚下绑架公主,若不加以严惩,日后岂不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人都会前来挑战朝廷的威严? 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雷震的请求,并派遣给他一支精锐的队伍。 至于雷震这个举动也没有人怀疑是不是别有用心或者什么,因为这些年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跳出来毛遂自荐,他想重新被重用的心思大家都知道。 只有张成仁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步伐,眯了眯眼睛,出了金銮殿想和顾砚尘说一说自己怀疑,才想起今天他告假没来,又只得暂时按耐住快步回府。 —————— 黑风山。 一间破败的屋子里。 云桑落缓缓睁开眼睛,环顾了屋子一圈,发现里面对着许多柴,判断大概是个废弃的柴房之类的,窗子已经破损的挡住一丝寒风,门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岁随时都会倒塌,许是觉得她们两个弱女子被绑着也逃不出去,那破门并没有上锁,只是随意地虚掩着。 旁边的姜雪宁还没 醒,睡颜安详的像个孩子,许是做了梦,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还呢喃了几个听不清发音的字。 云桑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正准备开口叫她,突然一阵冷风吹来,那破败不堪的门被吹得嘎吱嘎吱直响,像是在诉说天气的阴冷,又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凄惨。 在冷风的问候下,姜雪宁也醒了,只是还没睁开眼睛呢,就先骂上了: “流苏,怎么不关窗子,你想冷死本公主吗?” 说着本能地想要拢拢衣服,一动之下,才发现自己被绑着,猛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是在温暖舒适的宫殿,而是在一间破败阴冷的柴房,尖叫声直接冲破天际。 “啊......!” 声音刺耳,让云桑落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刚想让她闭嘴别狗叫,那扇还在嘎吱嘎吱响的破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了。 紧接着,一个满脸胡茬,身材瘦小,穿着破旧棉衣的男子走了进来,瞅了她们一眼,出声粗气地开口: “吵什么吵,给老子安静一点,不然老子割了你们的舌头!” 男子门牙缺了两颗,一说话唾沫横飞,得亏离得有些距离,不然云桑落都担心那唾沫会喷 到她们的脸上。 不过唾沫喷不到,那能熏死人的口气也把人给恶心吐了,偏偏风还从他那边往他们那边吹,云桑落只能暂时屏住呼吸。 姜雪宁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被吓得噤了声,呆呆地看着他,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来人,通过他的气息判断他的武功高低,再根据他的衣着和言行来猜测他的身份。 男子恶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和威胁。他的目光扫过云桑落时,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但并没有多做停留,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倒是在姜雪宁身上多停留了几瞬,一副对她极有兴趣的样子。 把姜雪宁吓得往后缩了缩,眼中的惊恐更甚至,嘴唇哆哆嗦嗦的,牙齿打架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云桑落的耳中,紧张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直到男子移开目光,也没敢2放松一点。 云桑落眸色微微闪了闪,没说话,只是垂下眸子,把头往下低了一些。 缺牙男子觉得她是害怕了,满意地冷哼一声,撂下一句:“给老子老实点儿!”然后摔门而出。 破门被摔得一边嘎吱嘎吱叫,一 边不停地摇晃。 就在云桑落觉得它要倒塌的时候,它稳稳的关上了,看得云桑落在心中直呼坚强。 可不就是坚强吗,破成这鬼样,先是被大风吹,后面又被缺牙男用力摔了两次,还依然坚挺着,尽着它的职责。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房间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又过了一会儿,姜雪宁从惊恐中回神,身子抖得厉害,脸色也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慌乱和无助,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想向云桑落靠近,但是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无法动弹。 最后只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云桑落,似乎想要她安慰一下自己。 云桑落当着没看见,又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那道残破的窗户处。 天气有些阴沉,云桑落无法通过天色来判断时辰,不过她能确定顾砚尘和云贺亭已经收到她被绑架的消息,并且现在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没有意外的话,无殇应该也在附近。 就在云桑落想着要怎么联系的无殇的时候,旁边终于缓过神的姜雪宁开口了:“姐姐,这里是什么地方啊,那些人是什么人,又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第206章 缺牙男 姜雪宁开口三连问,眼里的无辜和害怕,以及微微颤抖的语气,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迹,饶是前世已经看了她和后宫那些女人的无数次表演的云桑落也不由得赞叹她演技好。 云桑落心中啧啧称奇,她知道姜雪宁擅演戏,但不知道她的演技居然能这么好! 这一切明明是她安排设计的,却装得什么都不知道,仿佛她自己也是受害者,不管是眼神还是表情都看出破绽。 若不是她对她有了解,又提前知晓了她想算计谋害她的事情,云桑落都要被她这无辜可怜小白花的样子给骗了。 这等好功夫,不去戏台子上捞个角儿当当,真的太可惜了。 云桑落在心中感叹,落在姜雪宁身上的眼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姜雪宁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内心本就心虚和害怕,现在被云桑落这么一看,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慌乱。 “姐姐.......为什么这样看我,难道......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重要吗?”云桑落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露出一丝狡黠,让人捉摸不透,这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得姜雪宁越发心虚,也判断不出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思忖了些许决定直接问:“姐姐这话什么意思啊?” 云桑落 把她的所有表情变化和一些不经意间的肢体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冷笑,但面上依然保持着平静,声音也没有丝毫波澜,“意思就是,都这种时候,脸上有没有东西还重要吗?” 姜雪宁闻言尴尬地笑笑,“是妹妹愚钝了。” 云桑落没接她这话,屋子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呼啸的寒风吹拂着破败的窗户和摇摇欲坠的破门,发出阵阵刺耳的嘎吱声,使得本就阴沉的房间更加压抑。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狂风起,天气又阴沉了些,这让本就采光不好的屋内显得更加昏暗。 尽管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现在这样只是做戏,但是她从未待过这种地方,云桑落又不跟她讲话,还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一样,姜雪宁心中还是觉得有些害怕。 又沉默了一会儿,姜雪宁实在受不了了,又再次装出一副害怕极了的样子开口:“姐姐,你说那些人是什么人啊,为......为什么要绑架我们?” 姜雪宁瞪着一双无辜可怜的大眼睛,尽可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并往云桑落身边靠,说话的时候还小心翼翼地往门口看,似乎真的害怕极了。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意味不明。 姜雪宁被她看着心里直发毛, 忍不住又问:“姐姐,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说话呀,我.....我害怕。” 云桑落这才缓缓开口:“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我问妹妹吗?” 云桑落的语气很淡,很随意,仿佛就是那么随口一说,却让姜雪宁心里猛地一沉,险些连面上的冷静也维持不住。 好在云桑落把目光转移到了别处,没再盯着她看,这才让她能稍稍缓和,过了一会儿,心中平静了些后,颤着声音问:“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桑落假装没看出她方才的慌乱,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戏谑,“没什么意思,见妹妹紧张,缓和一下气氛。” 说话间,云桑落的眼神已经恢复了正常,细看之下还能发现其中隐藏着几许害怕,又在强装镇定,想要掩饰内心的不安,又被她略微颤抖的声音和粗重的呼吸声暴露。 这副模样非常符合一个姐姐在面对危险时,尽力压抑自己的恐惧,试图安抚妹妹情绪的情景。 仿佛刚才那个目光锐利、洞悉人心的女子,以及她说过的那些话语,都不过是一场幻觉。 姜雪宁紧紧盯着云桑落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但观察许久,却没有任何发现,她心中越发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 沉 默些许,姜雪宁决定试探一下,刚要开口,云桑落淡淡的声音就抢先传进她的耳中:“妹妹如果想问刚才那些愚蠢的问题,就不必白费口舌了。” “我和你一样,都是在灯会上被人迷晕后带到这里的,你醒来的时候,我也才刚醒过来。而且,绑匪也只在你尖叫时出现过一次,所以你那些问题我无法给你答案。” 昨晚人群把夜清夜澜从她身边冲散之后,推着她和姜雪宁往前走,然后又她们挤到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那里早有人拿着撒了迷药的帕子在等她们,见她们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把帕子往她们鼻子上一捂。 其实云桑落完全可以躲开并逃走的,但是她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也想趁此机会好好整治一下姜雪宁,收点利息,实在不行也要解决了这次为她办事的那条狗。 姜雪宁闻言面色一顿,心中泛起一丝不悦,不过很快想到今天之后云桑落就可以消失,那一丝不悦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妹妹也是太害怕了,所以才胡乱问,姐姐不要生气。”姜雪宁面上带着一丝讨好,“姐姐也不要理我,我.....我真的害怕。” 云桑落本来不想搭理她这话的,不过想了想,还是说了句:“我没生气,只 是你总问我也心慌害怕,我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 这话姜雪宁是不太信的,不过还是“哦”了一声,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说着往门口看了看,“姐姐,你说我们如果逃的话,成功的几率高吗?” 那天真的样子直接把云桑落给整笑了,云桑落知道她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相信她真的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还是忍不住挤兑。 “所以你是打得过刚刚那个男的,还是认识路?还有,你有本事解开绑着我们手脚的绳子吗?” 姜雪宁尴尬地摇摇头,“那我们怎么办啊?” 云桑落本不想理她,但是又烦她逼逼叨叨,于是道:“等着吧,阿兄和你父皇应该收到消息在来的路上了,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养足力气,一会儿他们来了别太拖后腿。” 末了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你也别担心他们会对我们做什么,要做早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云桑落说完就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柴上,一副不想再说话的样子。 姜雪宁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呆坐了一会儿,也学着云桑落那样,闭上眼睛靠在后面的柴上。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随着一声门响,缺牙男又来了。 第207章 刀疤脸 云桑落原以为是云贺亭或者顾砚尘来了,他要来带她们出去谈条件,却不想竟是来给他们送饭的。 伙食还挺好,两个大白馒头,一碗水,水看上去还很干净,馒头也干干净净,完完整整。 云桑落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沾了姜雪宁的光,若是没她,别说干净的水和大白馒头了,连他们吃剩喝剩的渣子都别想见到,除非他们打算多绑她们几天。 缺牙男进来之后扫了她们一眼,把东西放到地上,然后骂骂咧咧地给她们解开手上的绳子,恶声恶气地让她们赶紧吃。 云桑落没说话,拿起馒头闻了闻,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不过保险起见还是趁缺牙男给姜雪宁解绳子的时候,从袖口的暗扣里拿出一颗百毒丹丢进嘴里,然后开始吃馒头。 百毒丹,顾名思义,可以解百毒。 只要他们不是下的奇毒,基本都可以解,就算解不了,也可以让她多撑些时间。 馒头冷得有些发硬,缺牙男身上又难闻,口气更是一股恶臭味,这种情况姜雪宁根本吃不下东西。 但是肚子不争气,咕噜咕噜的在场空城计,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云上桑落,也拿起馒头咬了 一口。嚼吧嚼吧,正要咽下,缺牙男开口催促她别磨叽,难闻的口气直扑她的正面,姜雪宁当即“哇”的一声吐了。 缺牙男脸上闪过不耐和嫌弃,想要打骂她一顿,但是又忍住了,最后只是不耐烦地说了句:“真他娘矫情,不吃就饿着!” 说着起身走到一旁,满脸嫌弃,好似怕姜雪宁再次呕吐溅到他身上。 云桑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大概有了数,为了不被他们两坨影响食欲,把头转向一边,并且屏蔽掉五感。 根据她的经验和直觉,一会儿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所以就算是云贺亭和顾砚尘来救她,她自己也不能拖后腿。 她从昨天傍晚出门后到现在就滴水未进,不吃东西如何有足够的体力,没有足够的体力又如何战斗! 云桑落一边吃,一边在心中思索一会儿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很快馒头和水就都没了。 见姜雪宁还抱着馒头在小口小口的吃,咽一口皱一下眉头,咽一口皱一下眉,面色痛苦,跟吃毒药似的,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一会儿没力气受了伤可别怨别人。” 姜雪宁死不足惜,只是她是公主,若是受了伤 ,天顺帝和谢皇后又非要追究的话,前来营救的人会被扣保护不利的罪名。 听到云桑落的话,姜雪宁皱着眉头塞了半个馒头进去,又喝了半碗水,实在吃不下了,可怜兮兮地看着云桑落,“姐姐我吃不下了。” 云桑落觉得她脑XX病,没有理她,缺牙男见她们不吃了,又把她们重新绑上,然后收着碗和剩下的半个馒头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把姜雪宁吃剩的半个馒头往嘴里塞,那津津有味的样子像是在享受什么美味一样,看得得云桑落一阵恶寒,赶紧移开眼。 屋窗外传了几声鸟叫,给这阴冷的天气增加了几分凄凉之意。 姜雪宁害怕地缩了缩,云桑落用力清了一下嗓子,然后轻轻往后依靠,闭上眼睛,姜雪宁有些困,但是不敢睡,冷飕飕的也睡不着,想跟云桑落讲话,但是叫了她几声都没得到回应。 心中怨念万分,又没有办法,只好也闭上眼睛靠在身后的柴堆上。 突然,云桑落感觉柴房里多了一股陌生人的气息,猛然睁开眼睛,发现是无殇,悄悄松了口气,然后赶紧看向一旁的姜雪宁。 无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本就 冷凝的眸子沉了沉,弯身捡起一枚石子微微运起内力弹到姜雪宁的昏睡穴上,姜雪宁瞬间陷入了沉睡。 “夫人。”无殇走近了一些,拱手行了一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大人和云将军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大人查到这次绑架有雷家参与,大人和将军打算趁这个机会除掉雷家,所以还请夫人再忍耐一会儿,您放心,属下就在附近,不会让您有危险的。” 外面有人守着,无殇不能过多停留,噼里啪啦把要说的话说完,然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屋内。 云桑落心安了些,继续闭目养神。 过了约莫一个半时辰左右,柴房的门又再次被从外面推开了。 不,准确来说是踹开的,而那扇破门也终于不堪重负,嘎吱嘎吱摇了两下,倒塌了。 哐当一声倒在地上,惊起阵阵灰尘。 这次来的人不止缺牙男一个,一起来的还有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子。 两人一进来,就看见云桑落和姜雪宁两个人紧闭双眼,依靠着身后的柴火,仿佛已经入睡。 缺牙男见状,嘴角泛起一抹冷笑,发出低沉而嘲讽的笑声:“哼,在这样的环境下也能 睡得如此安稳?不愧是生活在富贵窝里的千金小姐,不知人间险恶,又缺心眼!” 说完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看得出他对有钱人恶意和敌意都很大,似乎曾经遭受过他们的欺凌。 云桑落缓缓睁开眼睛,见到屋内的光线明显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下意识望向窗外,原是乌云散开了,天空透露出了亮光。 分别从门口和窗外观察了一下天色,判断出此刻大概是傍晚时分,云桑落才把目光移到和缺牙男一起来的刀疤脸身上。 只见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宽度大约相当于一根手指,看上去十分狰狞骇人。加上他身材高大,目光凶狠,使得他在光线昏暗的屋内显得格外隐身恐怖。 除此之外,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仿佛只要不如他的意,他手中的鞭子就会狠狠落下来。 姜雪宁一睁眼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再次被吓出了猪叫,啊啊的尖叫声连外面树上的寒鸦都惊跑了。 “闭嘴!” 刀疤脸没有缺牙男那么还要的耐心,见她哇哇叫直接重重甩了一下手里的鞭子,厉声呵斥:“闭嘴!” “起来,走!” 第208章 黑风崖 云桑落知道这是顾砚尘或者云贺亭来了,乖乖起身,姜雪宁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回神,所以没动。 缺牙男见状想再叫她一声,刀疤脸却没有耐心,又是一鞭子甩在地上,紧紧地挨着姜雪宁的脚边,险些就打到她的脚。 有事责骂恐吓,又是差点儿被打到,如此这般,饶是姜雪宁知道是在做戏,也忍不住了,一脸怒容地看着刀疤脸。 “放肆,你居然敢打本公主!” 刀疤脸是黑风寨的三当家,在加入黑风寨之前,他本也是一个普通的良家百姓,虽然生活清贫,但一家人相亲相爱,日子过得也算幸福美满,充满希望。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 他的母亲因容貌出众,被县太爷相中,强行抢走做了妾室,父亲前去寻找母亲时不幸遇害身亡,他自己也险些命丧黄泉。 历经千辛万苦,他逃到州府,满心期待地向知府大人求救,希望能为父母讨回公道。可知府大人却无奈地告诉他,自己也爱莫能助,因为那县令有个表妹在宫中当娘娘,权势滔天,无人敢得罪。 走投无路之际,他遇到黑风寨的人,加入了黑风寨,寨子里有武 师傅,他每天跟着刻苦学习,因为要报仇的信念支撑和催促着,所以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一天除了吃饭睡觉的两三个时辰而外,其他时间都在练武。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二十岁那年,他手刃了仇人,报了血海深仇,脸上的刀疤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自己的遭遇都是因为官府权贵所迫害,所以刀疤脸恨极了那些人,特别是皇宫中的那些所谓贵人。 因为当时若不是那县太爷在宫里有个表妹,他也不至于求助无门。 所以,姜雪宁不说她是公主还好,一说她是公主,还是这般盛气凌人,一下子就让那刀疤脸想起了当年的事,心中怒火中烧,直接一鞭子甩在她的身上。 得亏现在天气冷,衣服厚又穿得多,外面还披了厚厚的披风,不然这一鞭子下去,姜雪宁怎么着也得皮开肉绽。 “公主?老子打的就是公主!” 说着又扬起手还想再来一鞭子,缺牙男赶紧拦住他,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些什么,他才把冷哼一声放下鞭子。 姜雪宁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刀疤脸,许是太震惊了,又许是太害怕,连疼忘了,没有大喊大叫。 不过 好在她震惊归震惊,不敢置信归不敢置信,倒没有傻乎乎地问那句‘你居然敢打我’的废话,也没有再搬出自己的身份来唬人。 刀疤脸怕自己忍不住再抽她,交代了缺牙男一句赶紧把人带出去,先一步离开了柴房。 一直到门口都没有了刀疤脸的身影,姜雪宁都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依旧呆呆地坐在地上。 看着姜雪宁身上被抽破的披风,云桑落在心中说了声活该。 什么叫做与虎谋皮,反被虎噬,这就是了。 黑风寨的大部分人虽然可怜,但是也是真的穷凶极恶,这些年烧杀抢夺的事情没少干,现在寨子被剿了,心中的怨气和恨意比之前只多不少,烂命一条,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的他们可控性太小了,这种人他们也敢合作。 她是该说他们蠢呢,还是说他们天真自大。 不过姜雪宁大概也不知道雷家会找这些人,要是知道绑架她们的是些什么人,她早就慌了,哪里能等到现在。 痛感上来后姜雪宁也回神了,许是挨了打,也不敢再矫情,再磨叽了,扭动着身子站起来,看了一眼云桑落,似乎想说些什么,嘴唇动了动,又什么 都没说。 不过心中却怨恨至极,怨恨云桑落不帮她挡那一鞭子,也不安慰自己,还怨恨雷水瑶找的人不靠谱,明明说好只是做戏,却让她挨了打,等她回去,她一定要让她十倍百倍地奉还。 姜雪宁在心中暗暗发誓。 还有这几个土匪,她要让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 缺牙男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等她站好走过去给她们解了脚上的绳子,然后道:“走吧!” 姜雪宁怕再被打,缺牙男的话音一落就赶紧跟了上去,因为脚被绑得太久,又一直坐在地上,脚有些麻,差点摔倒。 若是没挨刀疤脸那一鞭子,姜雪宁可能早就抱怨山了,但是挨了那一鞭子,再大的怨气也只敢压在心里。 出了柴房,风吹得更冷了些,云桑落环顾了一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破败景象:满地都是枯萎的树枝和落叶,几间房屋因长期无人居住而布满尘土,蜘蛛网纵横交错,无处不透露着萧瑟和凄凉。 刀疤脸带着两个人在左边的一道同样残破的小门处等着。 看到他们出来,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往外面走,缺牙男带着云桑落和姜雪宁跟了上去。 一行人沿 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往山顶走去,山路崎岖难走,云桑落之前就经常在山里行走,又有武功傍身,所以游刃有余,姜雪宁就不行了,一路磕磕绊绊,手和脸都擦破了,隐隐还有鲜血渗出,看上去狼狈极了。 所以她是每走一步,心中的怨气和恨意就多一分。 约莫走了两刻钟左右,到达山顶,山顶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到周围的山峦和山谷,若是换个季节来景色可能还不错,但是这个季节光秃秃的,只有一些乱石和枯木散落在地上,显得萧瑟又荒凉。 四周是陡峭的山坡和悬崖峭壁,让人望而生畏。 云桑落知道,这就是传说中崖底危险重重,掉下去无一人生还,下面堆着无数白骨的黑风崖。 刀疤脸和缺牙男把两人压到崖边,崖下深不见底,让人看一眼都觉得腿软,一阵风吹来,把两人吹得险些站不稳,姜雪宁吓得尖叫连连,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扒拉云桑落,但是因为手被绑着没能成功。 山顶地势开阔,风又大,声音很快被风吹走,所以也没人管姜雪宁猪叫不猪叫。 不多一会儿,又有人上得山顶来。 云桑落循声望去,是云贺亭! 第209章 谈判 云贺亭身穿银色铠甲,手持银月枪,看上去威风凛凛,气势逼人,爬这么高的山也依气息平稳,丝毫不见喘息,可见武功之高深。 看到云桑落和姜雪宁被绑在崖边,云贺亭心里一紧,想喊云桑落,但念头一转,又改了口成:“雪宁!” 虽然不知到云贺亭为什么会选择叫她而不是叫云桑落,但是被人第一个关心,姜雪宁心里还是很高兴。 “贺亭哥哥,救我!”姜雪宁看着云贺亭大喊,脸上尽是柔弱害怕之色,喊完还得意地看了云桑落一眼,眼中还有难以忽视的挑衅和炫耀。 似乎在说:你看,你平日里你和他再亲近又如何,危急时刻他选的还不是我!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淡淡地垂下眸子,把头低了几分。 在姜雪宁看来她这是难过了,她没看到的是,云桑落嘴角那抹浅淡的讽刺。 云贺亭带兵剿了黑风寨,黑风寨残党对他恨之入骨,这个时候他越在乎谁,谁就越危险。 这声‘贺亭哥哥’着实令人恶心,饶是云贺亭已经有了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还好天色昏暗,刀疤脸等人离他又有些距离看,不然搞不好就露馅了。 一边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朝她们走去,不过还没走两步就被 刀疤脸的手下的人拦住了。 “让开!”云贺亭面色一寒,眸中闪过杀意,把拦着他的两人吓到差点儿站不稳。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也没有退让半分,哪怕双手在颤抖,也依旧死死地拦着云贺亭不让他上前。 就在云贺亭打算动手解决他们的时候,刀疤脸从一旁的树丛后走了出来,声音漫不经心,“别来无恙啊,云将军!” 看清来人,云贺亭冷哼一声,“原来是你,黑风寨的三当家!” 刀疤脸的外貌太过有特征,加上他又是黑风寨的三当家,所以云贺亭对他还是有印象的,他原以为他早就逃到别的地方去了,却不想竟是没走,还和雷家勾搭上了。 对于云贺亭还记得自己,刀疤脸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啧啧了两声,“云将军日理万机,难为还记得我这等小人物,真是荣幸啊!” “当日念你身世凄苦,沦为匪寇也是被逼无奈,你大哥二哥又那般护你,有意饶你一命,你不去逃命,却回来送死。”云贺亭转了转手腕,眼神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刀疤脸,“怎么?就这么不想活?” 刀疤脸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加上那日大当家二当家拼了命的拖住他,只为给他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 所以当时是让他逃了的,不过他若是想追,在解决了大当家和二当家后也是可以把他追回来伏法的。 不过他没有那样做,一是真的怜他身世凄惨,二是被他们几个当家之间的兄弟情谊所感动。 还有大当家和二当家他也是没打算杀的,他原本是打算将他们带到南境战场上去将功折罪的,虽然他们罪大恶极,但是他们的身手确实很不错,也很有血性,一人可以顶很多个小兵,战场上需要这样的人。 只可惜,他们为了刀疤脸能逃走,与他殊死力博,招招想要他的命,那他也只好送他们下去了。 刀疤脸不知道这些,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有意饶我一命?亏我以前觉得云将军铁骨铮铮是条汉子,对你存了几分敬意,却不想才到京城半年,就学得跟朝中那些伪君子一样,虚情假意,油腔滑调!” “明明是自己技不如人,却还要找这么漂亮的借口。” 刀疤脸满脸讽刺,云贺亭不在意地呵了一声,“你说是,那就是吧。” “你......!” 刀疤脸原以为云贺亭多少会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不想他竟是直接认下,还是这种毫不在意的态度,让他有些气结,还有些失望,毕竟他是那样的敬佩 云贺亭,曾经何时他也想成为他这样的人...... 只是他也不想想,他是谁,云贺亭又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云贺亭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觉得他生气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也不想直达,抬起手中的银月枪指了指云桑落和姜雪宁,冷声道:“放了她们!”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理直气壮的要求也,没有半点求人的姿态,跟刀疤脸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又把他一阵气。 “放了她们?云将军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着回头看了云桑落和姜雪宁一眼,又把目光重新落到云贺亭身上,轻慢的语气带着浓浓的讽刺,“怎么,需要我为云将军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你想如何?”云贺亭看了看云桑落和姜雪宁,冷下眸子。 刀疤脸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道:“之前你带兵剿匪,灭了我黑风寨,又杀了我黑风寨无数兄弟,只要你肯自刎谢罪,我就放了你的两个妹妹。” “自刎谢罪?”云贺亭冷笑,“黑风寨烧杀抢夺,无恶不作,还参与刺杀当朝首辅,罪大恶极,本将军奉旨剿匪,为民除害,何罪之有?” 云贺亭义正言辞,声音铿锵有力,仿佛能摄人心魂,刀疤脸被震慑得愣了 一下,反应过来后脸色难看了那么一瞬,然后啪啪啪拍了几下手掌,阴阳怪气地开口:“云将军不愧是闻名天下的战神,都这种时候了,还是那样威风。” 说着给后面压着云桑落和姜雪宁的两个小弟一个眼神,两人会意,压着两人往后退了几步,离崖边更近了些,近得已经能感受到从崖底吹上来的风。 云桑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崖边的情况,然后在心里计算着一会要从哪个方向逃更好,被反剪到背后绑着的手也开始悄悄解绳子。 淡定如斯,只有刚刚被压着往后挪的时候为了迷惑看押她们的两个山匪,眼睛瞪大,倒抽了一口凉气,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云桑落是装的,姜雪宁却是真的被吓到了,又是一阵哇哇乱叫,“贺亭哥哥,贺亭哥哥救我,呜呜......贺亭哥哥救我,呜呜.....” 云贺亭皱了皱眉,再次询问刀疤脸,“说吧,你要如何才能放了她们?”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你自刎谢罪,我就放了她们。”刀疤皮笑肉不笑,“用你一条命换她们两条命,你不亏!” 说完没等云贺亭说话,想了想又道:“哎呀,我突然想到一个有趣的玩法,不用自刎谢罪,云将军要听听吗?” 第210章 二选一 云贺亭没说话,刀疤脸恨极了他这副淡定的样子,但是此时也不是生气发怒的时候,又只好压住心中的火气,转头看了看崖变的云桑落和姜雪宁,慢条斯理地开口: “云将军刚刚说之前我之所以能成功逃脱,是因为你有意饶我一命,我刀疤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这样吧,你放过我一次,我也还你一次,你的命我不要了,而且你的这两个妹妹你也可以选一个带走。” 刀疤脸满眼算计,说完还特意问了云贺亭一句:“怎么样?我刀疤够义气吧?” 虽然云桑落和姜雪宁都不是云贺亭的亲妹妹,和他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比起那些亲生的有过之无不及,但是分开八年,再深的感情也淡了。 好不容易得胜归来可以团聚,姜雪宁却成了公主,住去了皇宫,与云贺亭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此一来,本就因为八年未见而淡薄的亲情就更加所剩无几了。 而云桑落,因为与之一起住在将军府,每天都能见着,能交流,加上云父云母在,半年的相处,弥补了那八年的空白,所以现在兄妹二人的感情极好。 亲疏有别,按理来说云贺亭 只会选择救云桑落。 但是,姜雪宁是公主,若他不救她,皇上皇后必然不会饶他。 所以,云贺不管救谁都都落不了好。 救云桑落,会被皇上降罪,严重了可能可能丢官丢命,甚至连累把他养育长大的云父云母。 救姜雪宁,会遗遗憾心痛终身,对不起云桑落,也对不起云父云母。 这可比直接要他的命要有意思多了。 死了一了百了多痛快,遗憾痛苦,生不如死地活着才是对他最好的折磨! 刀疤脸如是想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疤脸畅快又得意的笑声响彻整个山顶,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震碎,再加上呼啸的冷风,那声音更是让人听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骤起。 姜雪宁害怕地缩了缩身子,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一副胆小可怜无助的样子看着云桑落,颤抖着声音说道:“姐姐,我害怕。” 姜雪宁是真的害怕,毕竟这刀疤脸疯得一批,完全无法掌控自己的行为,而且看上去似乎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不然,他之前怎么会有胆量打她,现在又和云贺亭叫板,他现在的样子完全就是不把 生死当一回事。 当一个人不想活,便会变得无所畏惧、毫无顾忌,任何疯狂的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比如,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 他烂命一条,是死是活无所谓,可是她还不想死啊,她才认祖归宗半年,荣华富贵的生活刚刚开始,她的抱负还没施展,她要名扬天下的。 可是现在...... 姜雪宁后悔了,后悔当初那么草率地就答应和雷水瑶合作,连后续安排都只是知道个大概,若是知道雷家找的人是黑风寨这些穷凶极恶,还不受管控的歹徒,她是断然不会答应的。 为了不被云贺亭和云桑落提前知道,有所防范,她连皇后都没说,除了雷水瑶就和她,就只有流苏和玉簪知道了。 可是昨日街上人流那么多,那么乱,哪怕是在治安更好,更文明的二十一世纪,遇到这种暴乱情况都会出现踩踏导致伤亡的。 流苏和玉簪虽然是下人,但是作为她的贴身丫鬟,那身子骨比很多小门小户的姑娘都要养得娇气。 所以昨天那种情况她们未必能平安。 如果她俩都没了,这件事情除了她就只有雷水瑶知道了。 也就是说,就算她今天死了,雷水 瑶也大可能会相安无事。 想着想着,姜雪宁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那就是雷水瑶可能就没打算让她活着回去! 因为只要她活着,他们雷家的头上就永远悬着一把刀,一把随时会要他们全家人性命的刀。 毕竟与山匪勾结,谋害当朝一品大将军,不管哪条都是死罪,他们一下子犯两条,按照姜国的律法,不诛九族也得诛个三族。 若她死了,这一切就没人知道了,他们就不必再日日提心吊胆。 至于那些同样知情的山匪,她不觉得雷水瑶和她爹会放过他们,反正如果换做她,她是不会的,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狠一点,不要留下后患...... 姜雪宁越想越后悔,越想越害怕,因为云贺亭的到来而镇定下的身体又重新颤抖了起来。 云桑落将她的神色变变化全部看在眼里,见她想着想着身子就发起了抖,嘲讽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语气淡淡地安慰她: “怕什么?你又不会死!你放心,若我们二人真的只能选择救一个,阿兄肯定会选择救你,也只会选择救你。” 说完见她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无奈地提醒道:“想想你的身份。” 姜雪宁脑子还没完全被吓跑,一听这话瞬间就明白了,她是公主,是君,而云贺亭是臣,君贵臣轻,若不想被她的父皇责罚,不想将军府一众人被连累,云贺亭只能救她, 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心,姜雪宁无比庆幸自己有个公主的身份。 只是云桑落眼中的情绪她看不明白,还有她有些太过淡定了,让她有些心慌。 刀疤脸已经不可控了,如果云贺亭和云桑落再出什么意外,那她今天可能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姜雪宁试图从云桑落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但是她已经转过头不再看她。 而另一边,刀疤脸终于笑够了,扬起手中的大刀指着云贺亭:“云贺亭,二选一,选吧!” 说罢又加了一句:“忘了提醒你,你只有一次机会,你可千万想好了!” 听到刀疤脸的话,姜雪宁紧张地看着云贺亭,满脸满眼写着:选我,选我! 云贺亭半天没动作,刀疤脸不耐烦地催促,“想好了吗,到底选谁?” “想好了。”云贺亭佯装痛苦地闭了闭眼,然后抬手指向云桑落和姜雪宁所在的方向,“我选......” 话还没说完,远空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破空声。 第211章 不是她认识的云桑落 “咻——” 一支利箭突然从山崖一侧疾射而出,如闪电般直冲向刀疤脸,速度极快且来势汹汹。 刀疤脸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本能地扬起手中的大刀试图抵挡。 “铮”的一声脆响,箭矢与大刀相撞,被弹开后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最终掉落地面。 刀疤脸正想让人看看是谁在那边,云贺亭的枪就从一侧刺了过来,又只能提刀应战。 这下刀疤脸不用叫人去看也知道那箭是谁的人射的了,云贺亭竟然暗中偷袭,这让他非常愤怒,一边与云贺亭激烈对抗,一边大声向手下命令: “杀了那两个女人,杀了她们,把她们扔到崖底喂野兽!” 其实不用他吩咐,那两个看押云桑落和姜雪宁的小山匪在看到他和贺亭打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对她们下手了。 只可惜,他刚一动,就被一根尖锐的发簪刺破了脖颈,疼痛袭来,小山匪本能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眉目冷凝,手上的绳子不知何时已经解开,此时正一手拽着姜雪宁的衣服,一手拿着簪子。 而簪子的另一头,正扎在他的脖颈上。 她的眼中尽是寒气和杀意,仿佛他已经是个死人。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村姑该有、会有、能有的眼神,闺阁小姐更是不可能。 “你......” 小山匪满眼不敢置信和疑惑,不过刚开口,云桑落就狠狠拔出簪子,然后又一脚把他踹开。 “砰!”的一声,小山匪倒地,瞬间没了呼吸,死不瞑目,只有脖颈处还有鲜血在不停的涌出。 山匪二号见自己的兄弟就这样死了,瞬间怒气冲天,大骂了云桑落一声,“贱人!”然后抄起手中的弯刀朝她砍去。 云桑落拉着姜雪宁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用内力把手中的簪子射出。 随着“泼呲”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响起,簪子又稳又准地刺进山匪二号的脖颈,山匪二号双目圆瞪,直直地跪了下去,然后身体摇了两下倒在地上。 和他的兄弟山匪一号一样,死不瞑目,眼里的震惊和怒气还清晰可见。 这是姜雪宁第一次看见杀人,而且这两个人还是云桑落在眨眼的功夫内杀掉的,甚至她都没有看出她是怎么出手的,那两个山匪就以同样的方式死了! 姜雪宁被吓得魂都飞了一半,哆哆嗦嗦地,看看地上的山匪二人组,又看看云桑落,本就因为被推到崖 边吓得颤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站都站不稳了。 云桑落感觉拽着姜雪宁的手越来越费劲,转眸一看,她正像条死狗一样往下坠,杏目圆瞪,眸子里尽是害怕和震惊。 情理之中,不意外,但是也不想搭理她,所以二话没说,直接手上一个用力把她甩到一个距离崖边有些距离,确保她不会掉下去的地方。 其实她是想趁机把她杀了丢下去一了百了的,但是如果她死了,她却活着,那么他们就有谋害公主的嫌疑,就算这个罪名扣不上,那云贺亭保护不利的罪名是怎么也跑不了的。 这个罪名可大可小,盯着将军府的人那么多,想搞垮云贺亭的人那么多,一旦被扣上,麻烦得很,如果解决不好,云贺亭前八年直接白干! 为了这样一个人不值得。 还有,她这具身体是桑荷的。 虽然那天在望神山,她亲眼看着她的身体一点一点消散,空闻大师也说她为了护佑这姜国的河山,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神魂。 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桑荷有一天还能回来。 她不知道她会以怎样的方式回来,所以她要保护好她的身体,万一她需要呢。 这样 想着,云桑落突然想起姜雪宁之前摔了几跤,脸被擦破了,赶紧看了一眼,见伤口不深,回去抹点药连疤都不会留,又放心来。 姜雪宁不知云桑落心中所想,她本来就害怕得要死,云桑落突然用力把她甩到一旁,还面无表情帝看着了她一眼,以为云桑落要杀她,吓得什么也不想闭着眼睛哇哇乱叫: “别杀我,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了,我以后好好跟你做姐妹,我再也不作妖了,呜呜......” 看着她你怂样,云桑落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姜雪宁却以为她是在冷笑,心中害怕更甚,要不是手还被绑着,她现在腿软得厉害起不来,她都要跪下给她磕头了。 她现在是真的怕云桑落。 上次雷水瑶说了之后姜雪宁就知道云桑落会些拳脚功夫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好,更没想到她敢杀人! 杀就杀吧,情急之下为了保命可以理解,问题是她从头到尾面不改色,下手干脆利落,又快又稳又狠又准,跟个杀手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云桑落! 那个从上云村那个小山村里出来的云桑落也不可能是这样的, 哪怕到了京城后见识多了,云贺亭请了先生和嬷嬷教导她,自己亲自教导她武功,短短半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变化的。 其他方面先不说,单说那眼神,除非云贺亭这半年是在把她当做暗卫或者杀手训练。 但是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别说云贺亭舍不得,就是云父云母也不会同意的,还有云桑落她都当上将军府大小姐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又何必再去吃那些苦,受那些罪? 难道她真的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 而且看她这身手,应该还是个特种兵或者雇佣兵什么的。 姜雪宁心中百转千回,一边颤抖不停一边死死盯着云桑落,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云桑落趁她闭眼那个瞬间就把她咔嚓了。 因为如果不是原来的云桑落,那么她对自己就没有感情,不会像原来的云桑落那样保护自己,搞不好还会嫌自己碍事送她去追那两个小山匪。 但是她又想从她身上探知更多的东西,这样才好判断她到底是不是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而来的...... 看出她的心思,云桑落觉得好笑,她要是想杀她,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又能如何呢? 第212章 高手对决 云桑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笑容讽刺又薄凉,让姜雪宁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如同筛糠一般,想要再次求饶,然而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云桑落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缓缓收回目光,走到山匪二号面前,蹲下身子,轻轻拔出插在他脖子上的簪子,擦干净上面的血迹,然后将其重新戴回到头上。 这支簪子看似普通,用料也寻常,不值钱,只是在外面镀了层银,但是却是专门打造的,长度比普通发簪更长,簪尾尖锐而锋利,非常适合作为防身武器。 只要看好位置和用点儿力气,杀人一杀一个准。 其实金簪也不是打造不起,但金子过于贵重,容易引起他人的觊觎,而且丢了或者坏了也心疼。 这话镀银的就不一样的,能接触到她的人基本看不上,稍微识点儿货的也看不上,不然早在她们昏迷的时候就被那些山匪和其他首饰一起顺走了。 思绪至此,云桑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腕上同样朴素无华的镯子。 和簪子一样,这镯子看着朴实无华,不值几个钱,但其实内藏玄机,是一只机关镯。 只需按下机关,便能弹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小刀,无论是 用来割断绳索,还是割破敌人的喉咙,都好使得不得了。 除了一把锋利的小刀,里面还藏着一枚见血封喉的毒药。 那毒药是顾砚尘从西域皇室得来的,剧毒无比,没有解药,中了毒,哪怕是高手榜第一,也只能躺在地上慢慢变硬,等着坟头长草。 云桑落刚把袖子放下来,又有一个山匪看到这边的情况攻了过来。 云桑落迅速环顾四周,发现刚刚山匪二号掉落的弯刀还在地上,敏捷地一脚踩住刀柄,将其弹起,并准确地接住。 正好山匪三号已经逼近眼前,云桑落毫不犹豫地挥刀而出。锋利的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山匪三号的喉咙瞬间被割破,鲜血喷涌而出,他惨叫着倒在地上。 姜雪宁目睹这血腥的一幕,惊恐万分。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恐惧让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不断发出尖叫声。 这已经是云桑落今天不知第几次听到姜雪宁哇哇乱叫,心中厌烦至极,转过头冷冷地看着她,厉声道:“闭嘴!” 姜雪宁瞬间被吓得大气不敢出,哪怕没有证据,她也确定现在这人不是原来那个胆小懦弱的云桑落了。 她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她不听话,或者妨碍到她,她也会像杀那些山匪一样,毫不犹豫地杀掉她。 云桑落才不管她怎么想,见又有山匪围攻过来,拿着弯刀就去应战,无殇和从云丛谷等人也趁乱加了进来,山匪人本来就不多,很快就只剩下缺牙男和还在与云贺亭打的刀疤脸了。 只剩下这两人,缺牙男也受了伤,没有再战之力,那边云贺亭和刀疤脸又打得难舍难分,高手对决除了可以看得畅快之外,还可学到东西,反正该来的人还还没有来齐,云贺亭也没有落下风,云桑落干脆停下来观看。 无殇吩咐丛云丛谷把山顶好好检查一番看看暗处还有没有藏着人,或是还有没有漏网之鱼,然后默默站在她身后。 云桑落回头看了他一眼,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你家大人呢?还没来吗?” 按理来说,顾砚尘应该是要比云贺亭要早一些到的,但是云贺亭都在这里和刀疤脸打半天了,也没见他的踪影。 不仅如此,她刚刚把所有能藏身的地方都看了一遍,都没有看到他,甚至连他的气息都没有感受到。 “大人已经到了,只是现在还没到现身的最佳时机,所以暂时还没有出现。”无殇语气恭敬,头颅微低,已然把云桑落当做自己的主子,这可是连张成仁和凌少辞都没有的待遇。 说完没等云桑落说话又加了一句:“夫人放心 ,属下定会护您周全。” “我不是担心这个。”云桑落抬抬手,“只是好奇怎么还不见他。” “对了,他把你派来保护我,那他身边除了铁衣还有别人吗?” 想要顾砚尘命的人比想要她的命的人要多得多,尤其是工龄那位也想要,所以他的每次出行都暗藏着危险,特别是出远门,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虽然他武功高强,但是对方派来杀的人也都是个顶个的厉害,人还多,所以他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更别说他身上还有没解的毒。 “夫人放心,马季,冰封,河迟他们前些日子已经回来了,都跟在大人身边呢,除此之外,还有一队新调来的暗卫。” 听到无殇的话,云桑落的心放了下来,铁衣,马季,冰封,河迟,作为顾砚尘的四大暗卫,武功都是过硬的,虽然比不了无殇,但是在武林高手榜上也是排得上号的了。 哪怕现在铁衣转暗为明,武功也没有落下。 有他们在,顾砚尘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云桑落不再担心,专心看起云贺亭和刀疤脸的对决来。 那刀疤脸不愧是从一个半路入伙的无名小卒坐到黑风寨三当家的人,确实有两把刷子,沉重的大刀在他的手里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破空之声,力道十足,要 不是云贺亭的银月枪足够结实,怕是早就被砍断了。 两人的战况越发激烈,转眼间,两人又过了上百招,刀疤脸有些体力不支,看着还一脸轻松,游刃有余的云贺亭,心里一横,加速了攻击,手里的大刀越舞越快,每一次斩击都带着风雷之势,似要将空气都劈开,发了狠地想要砍死云贺亭。 云贺亭不慌不忙,灵活地挥舞着手中的长枪,不断地变换着角度,或扫,或刺,或挡,逼得刀疤脸连退了好几步,肩膀也受了伤。 至此,胜负已经见分晓,但是刀疤脸不甘心,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后,又扬起手中的大刀发狠地朝云贺亭砍去。 完好无损的刀疤脸倒是能与云贺亭一战,但是现在的他,体力不支,又受了伤,哪里还是云贺亭的对手。 只见云贺亭一个巧妙的转身,长枪如流星划过,直指刀疤脸的命门,刀疤脸反应迅速,大刀一横,挡住了致命一击。 大刀和长枪碰撞的声音在山顶炸开,火花四溅。 就在刀疤脸准备舒一口气的时候,云贺亭的长枪重重打在他的腿上,骨裂声传来,刀疤脸痛呼一声倒在地上,手中的大刀也掉在一边。 刀疤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云贺亭,正要开口说话,山上的方向就传来了一阵巴掌声。 “啪~啪~啪~” 第213章 贴脸开大 “精彩,实在是太精彩了。”雷震一边拍着手一边不紧不慢地从小路走了上来。 “没想到我雷某人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么精彩的对决!” 雷震说着又啪啪啪拍了几下手掌,“云将军不愧是闻名天下的战神,不但武功高强,枪也耍得漂亮,佩服,佩服!” 雷震这话本是想嘲讽云贺亭,但是因为羡慕嫉妒恨,所以说出来酸溜溜的。 云贺亭淡瞥了他一眼,声音轻慢,“所以,雷将军这是死而无憾了?” “你......!” 云贺亭傲慢,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把雷震气得够呛,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稍稍缓和。 “云贺亭,你有什么好嚣张的,不过就是有几分有本事,又生在了好时候!” 雷震冷哼一声,扭曲的脸和带着酸味的语气诉说着他的不甘。 云贺亭本来是不想理会他的,听到他这话还是忍不住嗤笑一声:“你的意思是,你没像本将军一样立得战功无数,被陛下亲封为威武大将军,又得陛下重用,掌兵权,是因为生不逢时?” 雷震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云贺亭轻笑一声继续道:“ 所以雷将军现在是还在吃奶啊,还是一只脚已经踩到棺材里了?” “你......我......” 云贺亭一句话就将雷震堵得无话可说,再看看云贺亭戏屑嘲讽的表情,雷震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直接扭曲得不能看。 丛云看了自家将军一眼,开始浇油:“雷将军,您现在也不过知天命的年纪,往前数八年,您三十出头,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 顿了顿:“而且您在此之前已经上过战场,打过胜战,大小也算有了作战经验,怎么这些年不去战场杀敌立功了呢,是不喜欢了吗?” “是本将军不想去吗?还不是陛下......” 接连被嘲讽,而且句句字字都说在痛处,雷震被气狠了,一时忘记脑子,口不择言。 话都说了一半了,才反应过来不妥,然后急忙闭了嘴。 不过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又了解他的情况,已经明白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丛云继续贴脸开大:“雷将军的意思是我们的皇帝陛下不让您上战场?” 说着故作不解地皱了皱眉,“可是不应该啊,我朝由于早些时候重文轻武,很是缺武将,之前边关战 事吃紧,到处调兵遣将,您有作战经验,又年轻力壮,按理来说应该是被优先调派的才是,陛下怎么会不让您去呢?” 丛云故作不解,丛谷跟着帮腔:“有没有可能,是陛下看清楚了他到底有几斤几两,所以才不让去的,毕竟领兵作战也是需要脑子的,脑子不好的人,去了做了错误的战略决定,岂不是拖后腿又害人?” “有道理。”丛云认可的点点头,然后看到雷震的脸已经彻底黑成锅底,眼中更是燃烧着熊熊怒火,又不痛不痒地给他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啊雷将军,我们说着玩儿呢,如果说中了您,那纯属巧合,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放在心上。” 末了没等雷震说话,又贱兮兮的问了一句:“您也不会放在心上的对吗?” 丛云一口一个“您”,一口一个“雷将军”,语气恭敬态度诚恳,还特意这样问,雷震就算已经气得要炸了也不好以此发作。 因为一旦他那样做就是自己对号入座,小肚鸡肠。 雷震这死装的模样让云贺亭觉得很是好笑,他也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不得了,雷震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炸 毛了,指着云贺亭气急败坏地骂道: “云贺亭,你在笑什么,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要不是我在前面给你做了前车之鉴,你敢说你不会走我的老路吗?” “自己蠢就自己蠢,非要拉上别人做什么?”云贺亭轻嗤一声,然后将手中的银月枪转了一圈指着他,“说吧,你今天想怎么死?” “本将军杀人向来粗暴,怎么死得快怎么来,不过看在你我同僚一场的份上,给你开个先例,让你选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云贺亭张口闭口就是要他死,还一脸看‘我好吧,你荣幸吧’的神情,差点儿没把雷震怄得一口气没上来,当场享年。 “哈哈哈哈!”雷震怒极反笑,抽出手中的长剑指着云贺亭,“云贺亭,你狂妄也要有个度,想杀我,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着挥了一下手中长剑对身后的跟班道:“弟兄们,上,杀了云贺亭!” “杀了云贺亭,去南境的主将就是本将军了,到时候你们都跟着本将军去战场上杀敌立功,升官发财!” 雷震这些年不得重用,跟着他的人自然也没什么机会,他们都是有追求,有想法的人, 大好年华这样被蹉跎怎会甘心! 只是打压他们的人是当今天子,他们就算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本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却不想居然又有了机会,然后这个机会来得并不光彩,甚至可能会丢命,但是被蹉跎多年,想要有机会想得快疯了的他们,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所以,听到雷震的命令后,就一边挥舞着手的武器,一边大喊着朝云贺亭冲去。 “杀了云贺亭,升官发财!” “杀了云贺亭,升官发财!” 在一片响彻山顶的喊杀声中,丛云丛谷兴奋地拿起武器应战,而云贺亭则淡定地抬了抬手,然后往后退了几步。 暗中几个黑影飞出,二话不说直接加入战斗。 云贺亭的手下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满身热血,这些日子云贺亭又在为去南境做准备,对他们加强训练。 而雷震那些人,虽然也在训练,但是相对来说比较松散,加上已经很久没有实战了。 所以根本就不是云贺亭的人的对手,哪怕是人多,也很快就死得没有几个。 然而雷震的眼中却依旧没有半点儿担忧之意,也没有半点儿为那些死去的兄弟的心痛惋惜之情。 第214章 话越多,死的越快 云贺亭知道他这是还有后手,用上内力喊话:“雷大将军,天快黑了,有什么招数你就快点儿使出来吧,省得一会儿天黑了不好下山!” “下山?” 雷震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了两声,“云贺亭,你觉得今天你还能下山吗?” 云贺亭大笑一声,“北境十万尸山,戎敌八万机关都没能困住我云贺亭,小小黑风山你觉得它能困住我?” “小小黑风山自然困不住云大将军,不过云将军应该能明白我说的什么意思。”雷震道。 “雷将军话语高深,润之不明白呢。”云贺亭一边不紧不慢地朝雷震走去,一边淡淡道。 ‘润之’是云贺亭的字,是他及冠那年王大夫给他取了。 根据他的生辰八字来看,他命中缺水,所以取了‘润之’二字。 水是生命之源,王大夫想着给他补齐了,这样以后他不管遇到什么困难,走到何种困境,都能迎刃而解。 不过不管是云父云母还是王大夫都还是习惯叫他贺亭,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 雷震受够了云贺亭的狂妄和轻视,也没有再多说废话,抬了抬手,“雷家军听令,所有人一起上,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云贺亭! ” 其实说是雷家军,也不过是一些他曾经的手下,和一些他暗中招来的土匪,地痞流氓等,加起来也就几百人。 听着挺多,上了战场根本不够看。 不过再不够看,云贺亭一个人要应付也需要花些力气,且不会太轻松。 只是,雷震的话音都落了好一会儿了,他身后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雷震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跟着的根本不是他自己养的那些人,而是天顺帝派给他的那队精锐! 雷震简直不敢相信,左看右看,前看后看,没有一个他的人,全部都是天顺帝派给他的那些。 雷震慌了,“你......你们......怎么会......” 震惊和慌乱之下,雷震连话都说不利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雷震慌乱得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那一队精锐的后方传来了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雷将军看上去很意外啊,怎么,这些人不是雷将军带来的?” 话音落,一身玄衣,披着黑色大氅的顾砚尘信步走了上来。 雷震这下更加震惊了,“顾......顾砚尘?你怎么也在这里?” “怎么?这黑风山雷将军能来,本官不能来?” 顾砚尘淡瞥了他一眼,走到云桑落面前,把她上下看了看,然后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本来缩在云桑落身后的姜雪宁看到顾砚尘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还以为是为她而来,都已经做好装柔弱的准备了。 却不想顾砚尘为的的是云桑落,至于她,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姜雪宁不甘心,委屈地唤了他一声,“首辅大人。” 听到她的声音,顾砚尘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过还是没看她一眼,只是给了无殇一个眼神。 无殇会意,走过去直接一个手刀将她劈晕。 “有没有受伤?”尽管已经看到人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顾砚尘还是有些不放心。 “没有。”云桑落摇摇头,“许是他们觉得胜券在握,只想着抓我来威胁阿兄,把我们抓来后只是关在柴房,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还管了一顿饭。” 这已经是被绑架的最好待遇了,云桑落也是真的觉得没什么,因为她经历过比这更苦,更糟糕的情况,甚至好几次生死一线。 顾砚尘却心疼得不行,对雷震和姜雪宁起了杀心。 回头眼神冰冷地看了倒在地上跟死人一样的姜雪宁,脑子里快速思考着现在杀了她的利和 弊。 云桑落见状忙对他道:“我真的没事,你别生气,也别冲动,姜雪宁现在还不能死。” 说着把自己之前的想法和顾虑与他说了一下。 姜雪宁死了带给他们的麻烦顾砚尘倒是不怕,他能摆平,顶多就是天顺帝多找他几次麻烦。 无所谓了,反正他一直在找,刺杀也从未断过。 至于云贺亭那里,天顺帝现在需要他去南境打仗,也是不会对他做什么的,而且在他得胜归来前,也不会把将军府的人怎么样。 让他收起对姜雪宁的杀心的是云桑落说她感觉云桑荷还会回来,届时可能会需要她自己的身体。 云桑荷对云桑落多重要顾砚尘是知道的,所以只能暂时饶了她。 沉吟了些许,唤来铁衣吩咐道:“改变一下计划,把她带去恐吓一顿,让她以为是雷震的人干的。” 顾砚尘从来不大度,对他来说伤害云桑落的人更是罪无可恕。 所以姜雪宁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能伤害她的身体,那就恐吓她的灵魂。 他会让人给她一个终身难忘的经历,让她每每想起,都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只是恐吓一下,不那个了吗?” 云桑落方才说的话铁衣 没听到,所以不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明明之前是说找到机会后要给姜雪宁找一堆乞丐当新郎的。 他也很期待这个。 顾砚尘不欲与他解释,只是道:“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记住,别伤太过伤到她的身体。” “是。”铁衣拱手应了一声,扛起姜雪宁走了。 其实他是想直接拖着走的...... 另一边。 雷震在看到顾砚尘后,以及他走到云桑落身边做的一切之后,也明白过来了。 愤怒地看着转头愤怒地看着云贺亭:“所以,你刚刚跟我说那么多,是为了拖延时间解决掉我的人,再把他们换回来?” 说着指了指身后那队天顺帝给的精锐。 云贺亭实在想不通他的愤怒点在哪儿,两人斗法,各凭本事,技不如人,就输,这是多正常的事。 不过还是好心的回答了他,“不然你以为我很喜欢和你唠嗑?你以为你是什么香饽饽吗?” 他打了那么多仗,经历了那么多次生死,比谁都清楚,话越多,死得越快! 若不是需要,他一个字都不会跟他多说。 现在已经是不需要再废话了,所以云贺亭说完就挥着长枪朝雷震刺去...... 第215章 激将法 云贺亭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了面前,雷震忙拿起长剑抵御。 “铮~!”金属碰撞的声音在山顶炸开,火花四溅,云贺亭手上一个用力,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雷震连退了数十步,直到撞上一块巨石,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雷震被撞得五脏六腑生疼,狠狠吐出了一口血。 云贺亭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长枪一挥又再次朝他刺去。 云贺亭的枪快得如同一道闪电,枪尖发出的铮鸣声在山顶回荡,枪法灵动而精准,每次出枪都带着不可预测的轨迹。 雷震的剑法其实也是不错的,而且他的剑重,伤害力很强,但是在云贺亭如影随形的枪法面前,几十招都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合适的反击机会,只能一直防御。 随着云贺亭的招式枪法越发凌厉,雷震的防御也出现了破绽,云贺亭找准机会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随即长枪一扫,狠狠击中他的腿弯,雷震承受不住怦然跪倒在地,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等他抬头,云贺亭的银月枪已经指在了他的眉心。 山顶的风呼啸着,云贺亭的长发随风飘扬,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衣裳整洁,面色轻松 ,根本看不出刚才经过一场大战。 反观雷震,气喘吁吁,脸上和手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刺伤和划伤,衣服也破了,整个人看上去很是狼狈。 看着云淡风轻的云贺亭,雷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他知道云贺亭能从一个小兵做到有战神之称的大将军肯定有两把刷子,但是他没想到他在他手下居然连百招都过不了,并且他一直处于防御的状态,连进攻的机会都找不到。 刀疤脸还能和他过几百招呢...... 雷震越想越不甘,也越想越羞愤,脸色难看至极。 “我输了,杀了我吧!”过了好一会儿,雷震的肩膀颓然地垮了下来,一脸视死如归地看着云贺亭,死气沉沉地开口。 看着面前狼狈得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的雷震,云贺亭目光平静,声音也没有胜利者的得意和傲慢,平淡如水。 “杀害朝廷命官犯法,本将军向来遵纪守法,不做这种事。” 顿了顿:“你有不臣之心,本将军将你擒下,你那些反抗的部下全部就地正法,至于要如何处罚你,那是陛下的事情。” 听到云贺亭的话,雷震心中一阵绝望,绑架公主,囤养私兵 ,勾结山匪,谋害当朝一品大将军,这每一桩罪名都足够掉他掉脑袋了。 他现在全都犯了...... 按照天顺帝的脾气,他怕是连死都是奢望了,还有他雷家满门怕也是保不住了。 雷震心里又悔又恨,悔自己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恨云贺亭不给自己活路。 但是事已至此,他再悔再恨也没有用了,现在他唯一还能做的,就是为自己找一个痛快一点的死法。 思及此,雷震看着云贺亭大骂:“云贺亭,我绑架你的妹妹,让人虐待糟蹋她们,还想要你的命,你要是个男人,还有点儿血性,你就杀了我!” 云贺亭岂会不知道他安的什么心思,轻嗤一声,“雷震,本将军不是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激将法对本将军没用。” 末了没等他开口,又道:“你想死得痛快,本将军偏不让你如愿,生不如死才是你该有的待遇。” 心思被看穿,想法破灭,雷震开始用含娘量非常高的脏话问候云贺亭和他的祖宗十八代。 云贺亭也不惯着他,用手中的银月枪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大嘴巴,直接把他的门牙打飞两颗,为了防止他逃跑或者 再反抗,又废了他的武功。 然后抬了抬手,丛云麻溜地从离他最近的一个刚断气不久的雷震的手下身上划拉下一块布来,揉成一团塞进雷震的嘴里。 这下雷震别说骂人了,连呼痛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像滩烂泥一样趴在地上,嘴里呜呜哇哇的诉说着他的不甘。 脸上布满了汗水和血迹,头发乱糟糟的,鲜血混合着口水从嘴角流下,看上去狼狈又恶心。 云贺亭觉得倒胃口又伤眼睛,皱了皱眉,让丛云把他绑起来扔到一旁。 丛云看雷震不爽很久了,听到云贺亭的话,立马粗暴地把他连拖带拽地拖到一边。 没有绳子,又和丛谷从倒在地上那些人身上抽了一条裤腰带下来结在一起,最后把雷震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的,又踹了他一脚,然后回到云贺亭身边。 “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云贺亭没有回答他,只是指指一旁狼狈地坐在地上,被点了穴的刀疤脸,示意把他也绑了。 丛云应了一声,又去忙活了。 “你叫什么名字?”云贺亭看着天顺帝派给雷震的那队精锐的领队问。 领队拱手躬身,“回将军,末将叫向 阳。” 对云贺亭这个充满传奇的战神将军,向阳是敬佩的,所以语气格外恭敬。 云贺亭嗯了一声,然后看五花大绑的雷震和刀疤脸一眼,问道:“知道回去该怎么跟陛下汇报吗?” 向阳沉吟了些许道:“雷震心思不臣,绑架公主,勾结山匪,囤养私兵,还想谋害云将军,被云将军擒获,私兵也已经剿灭。” 向阳觉得自己说得够全面了,把他所看到,所知道的全部都说了,功劳也全部归在云贺亭身上,然而当他说完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向阳有些不懂了,但是又实在想不出,只得直接问他:“云将军,可是末将还遗漏了什么?” 云贺亭还是摇摇手,向阳更加不解了,正当他准备再次询问的时候,云贺亭开口了: “雷震是你们和本将军一起擒住的,至于他的私兵你看到全部被歼灭了吗?” “......没有。”向阳沉默了一会儿道。 “那末将先和兄弟们带雷震回去,那些雷震残党就辛苦云将军了。” 云贺亭嗯了一声,“我还有几句话想问黑风寨的三当家。” 第216章 求死 向阳一听,立马拱拱手,带着身后的弟兄往一旁走去,停在下风口处,这样只要云贺亭说话的声音不是特别大,他们就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清。 在京城混迹多年,向阳无比清楚,知道多了并不是什么好事,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而且以云贺亭的身份,跟他说一声,是给他脸,他若不接,是不识好歹。 云贺亭对向阳的表现很满意,收起银枪抬脚朝刀疤脸走过去,然后在他怨恨不解的目光中蹲下,语气清淡地问了四个字: “想活命吗?” 听到他的话,刀疤脸原本一片死寂的眼中瞬间泛起了一丝亮光。 “表现好了,本将军保你一命。” 云贺亭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他能不能听懂,或者知不知道要应该怎么做,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丢进他嘴里,又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咽下。 刀疤脸本能地干呕,想要吐出来,但是费了半天劲儿,只吐出来一些口水,抬起头眼神犀利地看着云贺亭,“你给我吃的什么?” “一点儿压制功力的药而已,放心,要不了命。”云贺亭说着拍拍衣摆起身。 刀疤脸对云贺亭本来就没有信任,也不认为他会对自己这么心善,加上他说话 的语气太过轻淡随意,所以根本不相信,一个字也不敢信。 云贺亭见状决定吓他一下,把刚刚收起来的小瓷瓶重新拿出来看了看,“嘶”了一声。 “哎呀,这好像是七日断肠散啊,这瓶子也没标注一下。” 七日断肠散,顾名思义,七日之内要是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刀疤脸在江湖混了这么多年,自然也是知道这东西的。 所以听到云贺亭的话,心顿时凉了半截,眸中那点儿光也瞬间暗了下去。 云贺亭啧了一声,“放心,有解药的,至于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说完重新收起瓷瓶不再看他,转身欲走,却看到雷震瞪着眼睛,浑浊的眸子里骗闪烁着一丝异样的光芒,神情也有些激动,似有话要说。 云贺亭思索了一瞬,用手中的银月枪挑开他嘴里的布团。 雷震吐了一口血沫子,恶狠狠地看着云贺亭,“云贺亭,黑风寨的三当家是朝廷通缉犯,你之前就放走了他一次,现在还想放他一次。” “按照姜国律例,私藏罪犯与其同罪,你私自放他两次,死罪跑不了,你就不怕我在陛下面前告发你吗?” 雷震满脸写着:弄死我,快点儿弄死我。 云贺亭觉得他很奇葩,之 前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也要来杀他,想取而代之,现在还没到最后一刻呢,又一心求死,跟有那个大病似的。 雷震见云贺亭不说话,扭头看了顾砚尘一眼,又道:“还有,你说要是陛下知道了你和顾砚尘早有勾结,你这将军之位还能做得稳吗?你的父母还能安享晚年吗?” 天顺帝多疑,总担心别人抢他的皇位,还孤傲自负,不允许别人挑战他的威严。 将军府和首辅府在他给顾砚尘和云桑落赐婚后来往密切,相互扶持,他是可以接受的,毕竟这是在他的允许下,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但是两家之间要是在此之前就有了密切的来往,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一个文官之死,权倾朝野,一个武将之首,手握重兵,家里人联手造反的成功率是很高的。 两人偷偷摸摸来往,哪个帝王会不多想?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届时别说云贺亭和将军府几十口人的性命了,九族恐怕也不能幸免。 雷震想着,如此大的隐患,云贺亭这次应该会杀了他了。 然而,他还是没等到云贺亭动手,就先看到了一枚眼熟的玉佩。 顺着玉佩往上看,看到顾砚尘那张清隽矜贵,如谪仙般清冷无华的脸,修长如玉的手指 随意的捏着他给他的幼子专门打造的玉佩。 还是在顾砚尘遇刺失踪那次,他就生了将云贺亭取而代之的心思,所三个月前他就以养病的名义将最小的儿子送出了京城,想着万一失败了,雷家还可以留下一丝血脉。 这玉佩是幼子出生时,他寻了好玉,亲自雕刻了他的生肖,六年来一直戴着从不离身。 可是此刻它却在顾砚尘的手里! 这说明,他的幼子已经不安全了。 这个认知让雷震的心里猛地一沉,顾不上嘴上的疼痛大喊:“顾砚尘,你把我儿怎么了?” 雷震缺了两颗门牙,说话不但吐字不清还漏风,口水到处喷,顾砚尘嫌弃往后退了两步,淡淡开口: “他现在很好,能吃能睡,还等着你去看他。” “你别杀他,他还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雷震一边说一边挣扎着给顾砚尘磕头,神情悲壮又绝望。 不过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人为之动容,哪怕是身为女子的云桑落。 做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可能独善其身,想做,决定做,就要做好全家,甚至九族陪葬的准备。 雷震的小儿子无辜吗,无辜! 但是他享受了家族带来的荣华富贵,就要承 担家族带来的风险灾祸。 不只是他,他们每个人都是。 如果云贺亭做了触碰底线,或者惹怒天顺帝的事,他们将军府的人也一个都跑不了。 顾砚尘国家覆灭,失去父母亲人,惨遭追杀的时候,也一样是什么都不懂的稚儿。 雷震如果安安分分的,哪怕不得重用,哪怕没有荣华富贵,光鲜亮丽,但是一家人衣食无忧是没有问题,但是他不甘心。 更何况一朝天子一朝臣,天顺帝又不可能一直坐在那个位置,以后事谁又说得好呢。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谋划,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钻着缝往上爬也能理解。 但是想拿他们将军府做踏脚石,那就只能等着被反噬。 “他的死活,不在本官,而在雷将军你。” 听到顾砚尘的话,雷震的身体微微一震,眼神中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他的头颓然垂下,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发出一声低沉而绝望的叹息:“我知道了……” 雷震的声音充满了死寂和无奈,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他的眼睛盯着地面,不敢再看顾砚尘一眼,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拳头,但又缓缓松开,无力感充斥着他的全身。 第217章 缠着你,给我生一堆孩子 沉默片刻后,雷震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而决绝,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还请首辅大人不要伤他,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与他无关,您发放心,不该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会多说的,只求您放他一条生路。” 雷震老泪纵横,悔不当初。不过没人同情他。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顾砚尘闻言,眼神冷漠地看着雷震,好半晌才缓缓开口“本官说了,他是死是活,全在雷将军你。” 丢下这句话转身和云贺亭说了几句话,约好明天回京的时间和地点,带着云桑落离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阴沉得仿佛要压下来一般,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整个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下山的路本就崎岖难行,这黑咕隆咚的更是难走,铁衣让人点了火把,只可惜风太大,刚点上就被吹灭了。 一行人只好摸索着下山,还好大家都是会武功,不娇气的人,能在黑夜中正常行走,不然等走到山下怕是天都要亮了。 到了山下,马季和冰封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在等候。 马车虽是从最近的县城 买的,但是里面茶水点心,靠枕毛毯一应俱全,而且考虑到天气寒冷,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小炉子放在车内,让茶壶一直保持着温热的状态,散发着袅袅的热气。 一进入车厢内,云桑落就感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的寒气瞬间被驱散不少。 除了这些,还有一个食盒,里面装几样云桑落喜欢的菜肴和两个馒头,因为食盒底部放了炭火,所以饭菜还是热的。 云桑落这一整天就吃了缺牙男给的那个馒头,喝了一碗冷水,之前注意力在其他的事情上,倒也不觉得饿,现在闻到饭菜的香味,才感觉碌碌饥肠,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似在提醒她该吃东西了。 顾砚尘那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递了一双筷子给她,“吃吧。” 云桑落用一旁准备好的毛巾擦了擦手,说了声谢谢,接过筷子开动。 饭菜是两人份,因为顾砚尘这一天都带着人在解决雷震的那些手下,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然而云桑落都咬了好几口馒头了,还不见他动,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好像看着她就能饱一样。 “看着我干嘛,吃饭啊。”云桑落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说完 想起之前他遭遇刺杀,机缘巧合之下和他一起去了桃源村,那个安置着他的族人的地方的那次,他也是不怎么吃,也不怎么休息,基本可以说只靠药和命扛着,又说了句: “你千万不要跟我说不饿啊,你再厉害也是凡人,需要吃东西,这些营养均衡的饭菜是最实在的。” 因为经常遇到刺杀,以及要外出办事,有时候一整天都找不到吃的,所以顾砚尘让人炼制了一些可以补充体力的药丸,这样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没有体力而丧命。 虽然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但是云桑落觉得,是药三分毒,能少吃还是尽量少吃的好。 看着面前的人儿脸上的担忧的关心,顾砚尘的心里泛起一阵阵暖意,嘴角也不觉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应了一声好开始拿起筷子夹菜。 许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顾砚尘吃东西的速度虽然不慢,但是依然不失优雅,骨节分明,修长如玉的手拿着筷子夹菜的时候更是赏心悦目。 什么叫做吃饭都透着贵气,这就是了。 不过想想他出生皇室,后面国破了也是去的月空山那种超凡出世的地方,养成这种习惯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 怎么了?”顾砚尘见她突然呆呆地看着自己,有些不解,咽下口中的东西问道。 “没什么。”云桑落回神,轻轻摇摇头,“只是觉得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听到她的话,顾砚尘看了看自己的拿着筷子的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嘴角的笑意深了两分。 “快吃吧,可以看一辈子的。” 按理来说他们两个现在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这种一辈子的诺言应该是让人感到开心和幸福的,也应该是会相信的。 可是不知怎的,云桑落心里却觉得很没底。 就好像是她和顾砚尘走不到最后一样。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有这样的担忧了...... “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顾砚尘见她转眼的功夫又呆上了,心中有些担忧,放下筷子看着她。 “阿尘,你说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吗?” 云桑落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个担忧跟顾砚尘说一下。 虽然这种担忧来得莫名其妙,毫无根据,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也不应该有。 但是她经历了两世,有了重生心中奇遇,她就不觉得是自己多心,而是觉得这或许是上天给她的一种警示或者提醒。 “那必须啊。”顾砚尘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落落,你只能是我的,我也只会是你的。”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们都要在一起”,一起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生同裘,死同穴。” 顾砚尘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么问,又是在担忧什么,但是还是毫不犹豫地给了她自己的答案。 顾砚尘语气认真,眼神坚定,所说的话没有半分作假,而且以他的性子和品行以及能力,说得出,那就必然会做到,也能做到。 云桑落也相信他能做到,现在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也没有了,也不会再有人能把他们分开。 可不知为何,云桑落还是没有觉得心安,不过为了不让他担心,把心中那股不安强行压了下去,给了他一个笑颜。 “那你可要记得自己说的哦,要是做不到,你就......” 话没说完,被顾砚尘打断,“想都别想,绝对不会有这种可能。” 说着把手放在她的左手上,用力握住,语气郑重,“落落,上天入地,我都要缠着你。” 末了还凑到她耳边,用低沉呢喃的声音说了句:“缠着你,给我生一堆孩子。” 第218章 不想去看看姜雪宁吗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脖颈处,说的话又是那样的让人脸红心跳,云桑落的脸成功染上了红晕。 “什么生一堆孩子?谁要给你生孩子?” 顾砚尘轻笑一声,“生一堆孩子绑住你,分走你的精力,省得你胡思乱想。” 末了还特意加了一句,“夫人放心,为夫会好好努力的。” 这话顾砚尘是笑着说的,温柔的语气还带着难以忽视的宠溺,不过云桑落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认真。 感动之余,脸更红了,“还没成亲呢,别乱叫。” “早晚的事,先叫着习惯一下,等大哥得胜归来,我们就成亲。” 随着话题的转移,云桑落心中那股不安渐渐淡去,两人继续吃饭。 吃完饭,顾砚尘把碗碟收回食盒,拿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待云桑落喝下,趁她不注意,抬手点了她的昏睡穴。 把人抱到腿上,看着她哪怕睡着了,眉间也有着藏不住的愁绪,墨黑深邃的眸子沉了沉。 些许之后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拿过毯子给她盖好,扬声唤了声:“无殇” “大人。”无殇进来,抱拳单膝跪下,头颅微低,眼眸向下垂,不该看的一点不多看。 顾砚尘给怀中的人拉了拉身上 的毛毯,然后抬“夫人被绑后你一直跟着吗?” “回大人,一直在暗中跟着,没有离开过。” 无殇以为他是担心云桑落被绑架后,黑风寨的人对她做过什么,说完没等他开口又继续道: “大人放心,夫人被绑架后一直在属下的视线范围内,黑风寨的人只是把她和姜雪宁关在柴房,没有对她做过什么。” “吃的也只是给过一个馒头和一碗清水,我看夫人吃之前检查过,还吃了一粒药丸。” 听完无殇的话,顾砚尘的眸子又沉了些。 云桑落有空就跟着王大夫学医,所以略懂医理,还有身上携带着百毒丹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云桑落向来谨慎,她既然吃那馒头喝那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她还吃了解毒丸。 “那姜雪宁呢,她可有同夫人说过什么?”顾砚尘沉吟了片刻问。 “她只是跟夫人装疯卖傻,又试探了一番夫人,不过夫人都没怎么搭理她。”无殇想了想道。 装疯卖傻不用说顾砚尘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这试探...... “试探?”顾砚尘剑眉轻拧,“试探什么?” “试探夫人是否知道这件事有她的参与。” 顾砚尘的眉头拧得更 紧了,无殇半天没听到他说话,轻抬眼眸看了一眼,见他看着怀中的人眉头紧锁,目光深沉,问道: “大人,是不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顾砚尘没说话,只是抬抬手示意他下去。 无殇下去后,顾砚尘盯着怀中人儿看了许久,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低下头,贴在她的耳边,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桑落,你是我的,谁都不能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哪怕是天王老子,地狱修罗都不行,要是有人把你抢走,上天入地,我都要把你抢回来。” 说完在她的耳垂,脸颊,额头等地方落下星星点点的吻,最后薄唇顺着鼻梁而下,停在她红润娇嫩的唇上。 犹豫了片刻,开始一点一点品尝,一直到那娇嫩的红唇变得水光潋滟,泛着诱人的光泽,才意犹未尽地放开。 与此同时,更加坚定了要与她早日完婚,然后跟她生一窝孩子的决心。 这些云桑落都不知道,这一觉她睡得特别沉,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而且是在客栈中醒来的。 习惯性的,云桑落观察了一下所处的环境,房间约摸五步见方,分里外两间。 其实说里外两间也只是用屏风和帘子隔开, 帘子拉着,外间的情况云桑落看不到。 里间陈设很简单,一张大床,床头有放东西的案几,旁边还有一个挂衣服的架子,上面挂着她的外衫和顾砚尘的大氅。 房间中间放着一张不大的圆桌,上面摆着烛台和茶具。 窗子开了一条小缝,看不到外面,不过不难判断今天的天气很不好,阴阴沉沉的。 观察完房间,云桑落的目光回到床上,发现身边的位置好像有人睡过,心里猛地一紧,本能地检查自己的衣服。 顾砚尘听完无殇汇报事情,想进来看看云桑落醒了没有,掀开帘子,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听到声音,云桑落眼神犀利低看了过来,甚至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看到是顾砚尘又放松下来。 顾砚尘把她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心中满满的心疼,若不是经历了那些残酷的事情,她一个姑娘家何至于此? 不过顾砚尘只是藏在心里没表现出来,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嘴角勾起淡淡的笑看着床上的人儿。 “怎么,怕我趁你睡觉了对你行不轨之事?” “不是。”云桑落本能否认,“只是看到身旁似有人睡过的痕迹,所以......” 她相信顾砚尘 不会做这种事,他也不是那种人。 听到这话顾砚尘更心疼了,长臂一伸把她揽入怀中,“落落,以后不必活得如此小心翼翼,有我在,谁也不敢动你,更不敢对你做这种事。” 云桑落轻嗯了一声,“那我旁边是你睡的?” 不过云桑落虽然嘴上这么问,心中却是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顾砚尘,还有谁敢跟她睡一个屋,躺一张床。 至于他为什么要跟自己一起睡,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没有多余的房间,毕竟小地方;要么是为了她的安全,毕竟出门在外,她又刚刚经历了绑架。 “落落觉得除了为夫还有谁敢?”顾砚尘不答反问,温言浅笑,有些勾人。 ‘为夫’两个字说得特别缠绵缱绻,云桑落听得耳朵发热,用力推开他,“时辰不早了,我该起床了。” 看着她慌乱害羞的样子,顾砚尘胸腔发出愉悦的笑声,然后在她刀人的眼神中乖乖起身,待她整理好衣服下床后把她挂在架子上的外衫递给她。 “我们是直接回京还是?”云桑落一边穿衣服一边问。 “也可以。”顾砚尘轻轻颔首,然后一边动作轻巧地帮她整理长发一边问:“不过夫人不想去看看姜雪宁吗?” 第219章 那你人还怪好的嘞 “姜雪宁?”云桑落手上的动作一顿,“她现在在哪里?” “城郊破庙。” 云桑落哦了一声,“那不是去不去都要顺便带她回京?” “是这么一回事。”顾砚尘颔首,“不过这种事情又不需要我们亲自去,你你若不想去看她的惨样,我就让铁衣安排人带她先走。” “去看看吧。”云桑想了想道。 姜雪宁昨晚想必过得很精彩,她若是不去看看岂不是对不起顾砚尘的精心安排。 顾砚尘温声应了一声“好”,然后出去让人送了热水进来进来。 洗漱完,早饭也送来了。 吃完饭下楼出门,云桑落才发现他们刚刚吃的饭其实已经可以算午饭了。 因为看天色已经快午时了。 还是马季和冰封赶着马车在等候,上马车坐好,云桑落才反应过来 一个问题。 就算昨晚下山吃好东西后已经是后半夜,按照她的习惯,她也是会在天亮的时候醒来的,就算是有身体原因需要多睡一会儿,也不可能睡这么久。 而且这其中顾砚尘不仅要把她从马车抱下去,还要抱她上楼,给她放到床上,给她脱外袍盖被子,完了他还躺她旁边。 可是她根本就没有醒过,这睡得也太死了。 还有昨天晚上,她好像是吃完饭喝了杯茶就睡着了,很突然的那种。 想到这里,云桑落转头狐疑地看着顾砚尘。 顾砚尘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突然地这样看过来,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 云桑落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你昨天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一听这话,顾砚尘就知道她是想到了 那些不对劲,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声,“夫人这么警惕,为夫有时候真的很难办。” “这么说你是真的对我做了什么了?”云桑落扬眉,“该不会是那茶水有问题吧?” 看着她满脸怀疑的样子,顾砚尘单手握拳放至唇边轻咳一声,然后故作委屈,“我在夫人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顾砚尘只好叹息一声如实交代。 “昏睡穴。” 听到他的话,云桑落下意识想反驳就算点了昏睡穴她也不可能睡这么死,又想起他内力深厚,如果点穴的时候用上内力,那完全是有可能的。 突然,云桑落想起和他一起睡山洞那次,她好像也睡得特别沉,于是问道:“那次在山洞你也点了我的昏睡穴?” 媳妇太聪慧,记性太好 ,顾砚尘表示有点儿无奈,不过还是大方承认。 “对。” 说完见她想说话,又接着道:“当时看你睡着了依旧眉头紧锁,睡得并不安稳,所以就......” 云桑落挑挑眉接过话,“所以就点了我的昏睡穴想让我睡个好觉?” 顾砚尘点点头。 云桑落笑道:“那你人还怪好的嘞。” 顾砚尘呵呵笑笑,“我就当是夫人夸奖我了。” 说着一把把她捞到自己的腿上,低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夫人放心,只是点了穴,其他并未对你做什么。” “我又不担心这个。”云桑落轻哼一声,“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我也说不上来。”顾砚尘紧了紧搂着她的手,“只是当时看着你那样觉得有些心疼。” 或许连顾砚尘自己都没 意识到,在云桑落先是见到他在水中沉下后奋不顾身地去捞他,后面又在暗箭袭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以身为他挡箭,他就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然后又因为她与传闻中,还有自己调查到的不一样,起了好奇心,被她吸引。 再后来,得知她的前世,又对她多了心疼。 或许这就是缘分。 也幸好他们之间有这样的缘分。 这样想着,顾砚尘低头含住她的唇瓣。 肌肤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云桑落瞬间清醒,想也没想赶紧挣扎着起身离开他的怀抱。 直觉告诉云桑落,崽让他整理下去肯定还会出事,不是她不相信他的人品,而是这种事情尝到甜头之后就会想要更多。 大冷天的,外面还有那么多双耳朵,实在是不合时宜。 而且一会儿还要去看姜雪宁。 第220章 送他去见他太奶 离开顾砚尘的怀抱,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衣服和头发,然后环顾了马车一圈,没发现其他可坐人的位置,又只得坐回原位。 不过为了防止他再动手动脚,把背后的靠枕拿了一个挡在两人中间。 看着避自己如洪水猛兽的人儿,顾砚尘失笑不已。 “落落,你这样好像我会吃人似的。” 云桑落没说话,给了他一个‘难道不是吗’的眼神。 顾砚尘也没再逗她,伸手拿过茶壶倒了一杯茶给她。 “来,润润喉。” 听到这话,云桑落脸上刚下去的红晕又“腾”的一下重新爬了上来。 但是喉咙实在是干,只好狠狠剜了他一眼后接过茶杯。 喝完一杯觉得还是不够,把杯子递过去刚想说再来一杯,马车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案几上的茶壶茶杯纷纷滑落,发出一阵杂乱的响声。 紧接着,马儿的嘶鸣声就传了进来,一起传进来的还有铁衣略带焦急的声音。 “主子,有刺客!” 顾砚尘眸色一沉,用最快的速度揽住云桑落的腰破窗飞身出了马车。 两人位刚在外面站定,雨点一样的箭矢就落在了马车上,但凡他们晚一步,又不会武功,就成刺猬 了。 刺客的数量不少,看上去最少有四五十人,顾砚尘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铁衣等人也非常有经验,一句废话没有,直接上去拼杀,无殇悄无声息地来到两人身后。 “大人,要先走吗?”无殇看了一会儿战况问。 “再等等。” 听到顾砚尘的话,无殇重新站直身子,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顾砚尘看着那些训练有素的刺客,武功路子又透着几分熟悉,眼睛危险的眯了眯,冷声吩咐无殇。 “去帮忙,一个不留。” 无殇知道自家大人的武功有多高,所以听到他的吩咐,应了一声,又说了句,“大人和夫人多加小心。”然后就提着剑飞身过去加入了战局。 无殇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才过去就刷刷刷解决了好几个刺客,几乎可以说是一剑一个,剑剑不落空。 无殇这切萝卜似的手法让刺客愣了一瞬,眼中迅速闪过震惊,害怕等情绪。 不过到底是专业训练过,也牢记着自己是来做什么的,刺客们很快便恢复了冷漠,相互对视一眼,拿起武器朝无殇围攻了过去。 其中有两人看到顾砚尘和云桑落身边无人保护,朝他们杀了过来,眼里似还闪 着兴奋的光芒,好像顾砚尘和云桑落的人头在向他们招手似的。 顾砚尘的人都知道他和云桑落都会武功,且不俗,所以大家都专心应对眼前的刺客,没有分心过来保护他们。 刺客兴奋,云桑落更兴奋,算起来,她好久没有畅快的同人交过手了。 虽然说顾砚尘和云贺亭有空的时候都会陪她过招,但是他们都是以给她喂招,陪练为主,跟这种奔着要命的打杀不一样。 也正好看看这些日子顾砚尘和云贺亭两大高手给她陪练教学的结果。 云桑落兴致冲冲,只可惜,她才刚抽出腰间的软剑,那两个过来送人头的刺客就被顾砚尘一剑挑了一个。 “给我留......”一个...... 话还没说完,剩下那个也成了剑下亡魂。 两人都没来得及出一招,甚至眼里那兴奋的光芒都还没下去,就这样去见了阎王。 他们该死,但是没祭一下她的剑,云桑落多少觉得有那么一丢丢惋惜。 顾砚尘一回头,便看到他的小姑娘眼里闪过的惋惜,觉得有些好笑。 为没有杀到人而惋惜,怕也只有她了,换成其他贵女遇到这种情况,不被吓得哇哇乱叫已经算 是表现好的了。 哪像她,这么危险,还这么兴奋。 不过顾砚尘还是决定满足一下她,走过去捏捏她的手心,“好了,等会儿再有人过来就让你动手。” 云桑落指指铁衣他们那边,“我可以过去一起吗?” “不行!” 顾砚尘毫不犹豫地拒绝,答应她再有刺客过来给她动手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加入到混战中那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他知道她武功不错,但是刀剑无眼,她划破点气他都心疼。 云桑落知道他的担忧,也没有坚持,他不同意去,就乖乖地站着观战,然后在心中默默祈祷再来两个送人头的。 没办法,她真的手痒。 而另一边的刺客头子看到顾砚尘眨眼的功夫就刀了他们的两个兄弟,被狠狠震惊到,他们没想到他的武功也这么高。 难怪在人数悬殊这么大的情况下,带着未婚妻也不选择逃跑,而是气定神闲地现在那里观看,原来是有底气。 不过让他更生气的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有心情哄美人开心! 这简直是一点儿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刺客头子那个气,在兄弟们的掩护下,摆脱顾砚尘的暗卫的纠缠 ,扛着大刀就杀气腾腾地朝两人杀来。 不,准确地来说是朝顾砚尘杀来。 因为哪怕云桑落手里拿着剑,眼神冰冷,他也压根儿没把她当一回事,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看不起她? 云桑落不高兴了,秀眉一蹙,二话不说直接提剑朝他刺去。 刺客头子因为以为她是个花架子,对她防备不足,加上云桑落这一剑用了七八成功力,又带着怒气,所以差点儿被削掉了一只手。 不过虽然没有被削掉,也废得没有治好的可能了。 看着鲜血横流的左手,刺客头子眼中染上浓浓的杀意和怒气。 云桑落深谙“趁你病,要你命”的真理,所以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趁他盯着自己受伤的手看的时候就再次提着剑攻过去。 刺客头子慌忙拿起大刀抵挡,金属碰撞的声音刺耳至极。 能当上这几十个刺客的头,是有几分本事的,只可惜,他因为轻敌受了重伤,失了先机,加上顾砚尘的加入,最后不过数十招就被二人彻底拿下。 “看不起女人是要吃大亏的,下辈子长点儿教训吧!”云桑落说着,手中的剑毫不犹豫地割破了他的喉咙,送他去见了他的太奶。 第221章 土地庙也是庙 擒贼先擒王,刺客头子一死,剩下的刺客仿佛失去了主心骨,一下子就松散了不少,本就已经死了半数人马,处于下风的他们此时就更加不堪一击了。 无殇等人开始切菜式收割人头,不到两刻钟,所有的刺客便已被全部解决。为了确保没有漏网之鱼,他们还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对于那些看起来死得不够彻底的刺客,再补上两 云桑落见一个活口都没留,不禁有些疑惑,“不需要留个活口盘问一下幕后主使吗?还是说你已经知道是谁派来的了?” 顾砚尘轻轻颔首,语气平静,“看他们的武功路子,应该是谢家训练出来的死士。” 其实顾砚尘还想说的是,就算不是谢家派来的,这笔账算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不冤枉,反正这种事他们也没少干。 他与谢家早已是死敌,早晚要决一死战。 不过若是两年前的谢家与他尚有一之力,现在的谢家,只有时机成熟了被清算的份。 谢家如今大势已去,做再多都是徒劳。 云桑落不知道顾砚尘心中所想,只是听到他的话后觉得有些感慨。 连武功路子都熟悉了,看来谢家这些年没有 少派人来刺杀顾砚尘,只可惜,花费了那么多的人力和物力,顾砚尘至今安然无恙,也不知道谢家老太爷有没有感觉到无力和挫败。 还有顾砚尘,年纪轻轻就坐到了首辅的位置,还不接受任何一方的示好和拉拢,行事手段又狠辣,都不知挡了多少人的路,影响了多少人的利益,想要他命的的的人太多了。 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刺杀不知道遭遇了多少波,若不是本事过硬,怕是早就坟头都长草了。 “大人,刺客已经全部被歼灭。” 两人说话的功夫,无殇已经检查了刺客的情况过来汇报。 顾砚尘轻嗯了一声,“处理干净,然后派人去给雷震带个话,让他把谢家咬出来。” “是。”无殇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安排了。 留下几个人处理现场,其余的跟着顾砚尘和云桑继续往前。 顾砚尘给姜雪宁找的破庙说是在城郊,其实已经算是下面小镇上的了,距离有些远,马车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因为位置非常偏僻,马车不能直接到,又下车走了差不多一刻钟,才看到地方。、 入眼一片荒芜,一路上云桑落都在好奇到底是 什么样的庙宇会在这么荒芜偏僻的地方,到地方那个看到那所谓的破庙后整个人都麻了。 “这是破庙?”云桑落指着面前跟他们家在上云村的灶房一般大的土地庙嘴角抽了抽。 这地方在土地庙中已经算是大的了,但是跟正儿八经的寺庙比就有点儿太可怜了,白云的柴房都比这大。 铁衣嘿嘿笑笑,“土地庙也是庙嘛,这是从黑风山下来最近的庙,黑灯瞎火的也不好去其地方找,而且属下觉得这个地方特别适合姜雪宁那种女人。” 阴险毒辣,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宽敞的大寺庙她哪里配待,破的也不行。 他没给她找那种连人都装不,一眼一览无余的土地庙就已经不错了。 这个地方小,可以藏身的地方少,只要人一进来就能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得清清楚楚,让刚刚经历了绑架恐吓,又亲眼目睹了杀人的姜雪宁自己待在这里一晚上,想想都刺激。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铁衣如是想着,脸上的笑容又荡漾了两分,看上去又傻又憨。 顾砚尘觉得没眼看,轻咳一声,“还不去把人带出来!” “哦,好的。”铁衣应了一 声,拔腿进了土地庙。 此时的姜雪宁正缩成一团藏在土地公公的泥像后面,怕被人发现,她还弄了一些杂物盖在自己的身上。 若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进来的人又只是单纯的来避个雨什么的,或许不会发现,但是若是来找人的,一眼就看得出来。 看着在杂物堆下一动不敢动的姜雪宁,铁衣再次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地方真好,简直好极了。 姜雪宁一直是醒着的,所以在云桑落他们来到门口的时候就知道有人来了,但是她听不清外面的人说话,无法确定来的是什么人,所以不敢乱动,心里还害怕得要死,满脑子都是要是进来的是坏人怎么办? 特别是铁衣走进来的时候,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儿,大气不敢喘。 若来的人是图财都还好,虽然她头上的金钗玉簪已经在黑风寨的时候被那些山匪还给拿走了但是她脖子上还戴着一块玉佩,也值不少钱。 若是贪色的,那她岂不是要被糟蹋了?! 其实贪色也还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贪财贪色,完了还要命的。 姜雪宁害怕得都要哭了,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想到发抖会增 加暴露的概率,极力想控制自己不要发抖。 但是这种情况下,她越想控制不发抖,身体就越是抖得厉害。 铁衣看着那些轻微抖动的杂物,心里爽极了,也就没有着急出声,直到估摸着她快撑不住了,才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后换上一副着急的面色开口。 “乐宁公主。” 姜雪宁对铁衣不熟,不熟悉他的声音,所以听到第一遍叫她的时候她根本不敢出声,一直到铁衣叫了三遍,她确定了这声音是昨晚听过的,才敢出气。 “我......我在这里。”姜雪宁费力地扒开她身上的杂物,气息微弱的开口。 铁衣像是才发现一样,忙过去帮她把身上的杂物拿开,又扶她起来。 说是扶,不如说是拽。 因为姜雪宁跟个死猪一样,一点儿力都不使,铁衣但凡松一下手,她就得在地上摔成一滩。 其实倒不是她不想使力,而是实在没力气可使,自从在灯会被绑架后,她就只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半碗水,而且那已经是昨天白天的事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天,身上哪还有力气。 若不是想活命的信念撑着,怕是早就晕过去了。 第222章 要做表面工作就做好一点 看着像死猪一样的姜雪宁,铁衣有些后悔刚刚太草率,自己大人让进来把人带出他就直接进来了,也没想着安排别人进来。 但是现在他人的都来了,再出去叫别人进来也不合适,毕竟大家都是兄弟,他们的命也是命,又只能认命地把人提溜出去。 云桑落看到铁衣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姜雪宁拎出来,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而姜雪宁,在看到云桑落那一刻,一直紧绷的身体和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然后头一歪就晕了过去, 得亏铁衣眼疾手快接了她一把,不然她的脑壳高低得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地上那么多石头,搞不好得磕出点儿什么问题来。 “她不会有事吧?”铁衣把她放到一边问。 云桑落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姜雪宁问:“你们昨天把她带走后对她做了什么?” 铁衣道:“没做什么啊,只是把她扔到这里,然后扮做雷震的人在周围转了转。” 说着顿了顿,又接着道:“本来还想假装要糟蹋她吓唬吓唬她的,但是她太菜了,只是扮做雷震的人在外面转了转了就差点儿吓破了胆。” 姜雪宁再怎么说也是公主,虽然千秋节那 天的表现让天顺帝和谢皇后失望,甚至有些生气,但是两人并未在明面上斥责过她,更没有对她有什么处罚。 说明帝后二人还是心疼在意她这个女儿的,哪怕不如之前,也不会太差。 所以,她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帝后是必然会降罪他们的。 特别是他们夫人和她一起被绑架,他们夫人没事,她姜雪宁却伤了傻了的,换谁都会怀疑的,届时肯定没法善了。 要对付她有的是办法,在这个时候惹上麻烦真的没必要,也不值当。 听到铁衣的话云桑落心里也有了谱,“那就没什么大问题,等她睡醒吃点儿东西应该就没事了。” 姜雪宁之前是因为害怕,所以精神高度紧张,就还能撑着,现在感觉安全了,就绷不住了,加上一整天滴水未进,晕过去也正常。 况且她之前还因为矫情,那个馒头才吃了一半,水也没喝完。 想到这里,云桑落从腰间拿出一个瓶子到出一粒药丸递给铁衣,“给吃下,等她醒后就近找个地方寻个大夫给她看看,然后再给她买身衣服。” 既然要做表面工作就做好一点,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不然就没意义了 。 说完想起到时候他们得一起进京,又改了口,“算了,衣服到时候我去买吧。” 铁衣哦了一声,接过药丸去喂姜雪宁,然后又把她搬到马车上。 只有一辆马车,云桑落不想和她待一个空间,就选择和顾砚尘一起骑马。 马车没有骑马快,顾砚尘才没有那个耐心,对铁衣交代了几句,约定好了碰头的地方,就带着云桑落先走一步了,无殇暗中跟上。 两人骑着马一路往京城的方向奔去,骑马骑累了就下来走走,或者停下来休息一下。 因为两人没走管道,所以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城镇,下午饭都是在路上自给自足的。 冬天动物大多都冬眠了,猎物不好打,不过对两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两人吃的又不多,随便抓只山鸡野兔的就够了。 两人走走停停,悠哉悠哉,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到达了约定碰头的小镇。 小镇名唤安宁,镇如其名,安享宁静,才天黑,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偶尔有几家小店还亮着灯,也是准备要关门了。 客栈也只有两间,而且都不大,一间也就五六个房间,铁衣直接包了一间。 姜雪宁已 经醒了,云桑落和顾砚尘到的时候正在客栈的大堂吃东西,铁衣不远不近地站着,其他人都藏到了暗处。 “主子,云姑娘。” 铁衣看到两人进来,嗖的一下窜过来给两人行礼。 本来姜雪宁看到铁衣好好的突然一个箭步离开,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勺子都没拿稳掉到了桌上。 听到的铁衣的话,又转头看到云桑落和顾砚尘,心才重新放下。 然后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看着云桑落一下子就委屈上了,“你怎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都害怕死了。” 说着泪珠子就掉了下来,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好吧,她确实受了委屈,还受了惊吓,可是这些跟她有关系吗?难道不是她自作自受? 还有,她们之间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云桑落表示有些不理解江雪宁的脑回路,不过还是随便诌了一个理由敷衍她。 “刺客太多太难缠,摆脱费了些力气。” 此刻的云桑落因为一路骑马头发被吹得有些乱,脸也因为天气冷冻得有红,风尘仆仆的,之前跟刺客头子决斗的时候衣服上又溅了血,所以看上去还真像 那么一回事。 加上之前铁衣也跟她说云桑落和顾砚尘是去引开刺客了,所以姜雪宁便没有怀疑,只是有些担忧地看了看门口的方向。 “那.......那刺客都被你们解决了吗?” 云桑落本来想已经解决了,但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有好几波,首辅大人本来就没带几个人,都留下来护送你了,光我和他怎么可能杀得完。” “我和他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能活着来这里跟你会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听到这话,姜雪宁放下还没多久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那那那,岂不是那些刺客随时都能找到这里来?” 云桑落沉吟了片刻,“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不过你放心,我和首辅大人来的时候很小心的,还特意绕了路,他们应该没那么容易找过来。” 末了还催促了一句,“赶紧喝完粥去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启程回京呢。” 云桑落说得轻松,但江雪宁哪里敢放心。 经过胆战心惊的昨晚,加上在山顶的时候亲眼看到前一刻还活蹦乱跳的人,后一刻就丧命在刀剑之下,她算是彻底有了阴影,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也这样丢了命。 第223章 还不如省点力气 云桑落才不管她害不害怕,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和顾砚尘一起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又吩咐铁衣去让店家随便上几样吃的。 姜雪宁端着粥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心里好啊,想过去和她一起坐,但是看到顾砚尘那冷若冰霜的脸又胆怯了。 云桑落不会,也不敢杀她,甚至都不敢把她怎么样,但是顾砚尘敢啊。 经历了昨晚,她已经清楚的认识到了,哪怕她是公主,身份尊贵,在顾砚尘那里也没有半分特权,他宁愿关心粗鄙不堪,不管是身份还是样貌都不如她的云桑落,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就因为他们之间有一道赐婚圣旨? 可是他不是一向不把这种东西放在眼里吗?况且就算圣旨不可违抗,有云贺亭的威胁,只要他到婚期把人娶回家就好了,其他的又没有规定,也没人会强迫他。 难道他真的对云桑落动了心? 云桑落凭什么? 顾砚尘又为什么? 一想到整个姜国最优秀的男子以后就是她处处看不起的云桑落的夫君,姜雪宁的心里就在不甘的叫嚣。 姜雪宁对云桑落的认知还停留在上云村那个天真淳朴的村姑,哪怕进京后云桑落成了将军府 的大小姐,又跟着教习嬷嬷和先生学习知识礼仪,千秋节上的表现也可圈可点,她依旧看不起她。 因为,她不觉得一个祖上翻三代都是泥腿子,出身卑贱,过去十五六年一天学都没有上过,大字不识的人能通过几个月的学习变得拿得出手,上得了台面。 她现在大家觉得还可以的表现不过是装的,而装,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 虽然过去十五年她也跟她一起在乡下生活,每天接触的都是同样目不识丁的村里人和不会说话的家禽庄稼。 但是她是在二十一世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身体里流的也是皇家高贵的血。 想到这里,姜雪宁突然想起她之前觉得云桑落的变化太大了,怀疑她也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之前还试探过一次,不过没有试探出来。 但是昨天她在黑风崖上,那干脆利落的杀人手法,已及冰冷蚀骨得眼神,真的不像几个月就能练出来的,就算云贺亭把她当做暗卫训练,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做得到。 况且云贺亭根本不可能那样做。 对了,她当时是怀疑她穿越之前是什么身份来着? 一时间想不起来,姜雪宁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对,特种兵或者雇佣兵! 如果云桑落也是被人魂穿了,且穿越之前还是很厉害的人,那么一切就说得通了。 姜雪宁如是想着,看了一眼旁边在淡定地吃着东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顾砚尘说着话的云桑落,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如果真是那样,那顾砚尘喜欢的就不是云桑落,而是那个从二十一世纪来的人。 她也是二十一世纪来的,除了不会武功,其他处处都比占了云桑落身体那个人强。 还有,云桑落如果已经不是原来的云桑落,那她就算以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姜雪宁,应该也不会说出去了吧,毕竟她自己也是个外来货,跟她一样,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搞不好会被当做妖怪给烧了。 如果这样,那她就只需要解决云家那两个老的,还有云安年那个小屁孩了。 姜雪宁如是想着,眼珠子转了转,心中有了计较。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冲淡了心中的恐惧,而且因为觉得云桑落也跟她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一直压在姜雪宁心中的担忧也减轻了不少,重新拿起勺子开始吃粥。 姜雪宁以为云桑落在吃饭,也没有看她,铁衣也站在她身后,所以刚刚想事情的 时候压根就没有注意隐藏表情,却不知她所有的表情动作都被云桑落和顾砚尘看了个清楚。 两人知道她这是心里又憋着坏了,相互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吃完饭,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云桑落率先进了安排给她的房间,姜雪宁本想和她一起的,这样有危险的时候她可以保护一下自己,而且有个人陪着她也能安心些,但是想到云桑落现在已经不是那个会保护她这个妹妹的人了,搞不好以前还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又不敢了。 有本事的人脾气一般不好,万一她哪里惹了她不高兴,她把自己刀了呢。 想到那种可能,姜雪宁立马打消了要和云桑落睡一个房间的想法,一步三回头的进了给她安排的房间。 顾砚尘眸色沉了沉,吩咐铁衣让人好好盯着她,提步进了云桑落旁边的房间,然后从窗子翻去隔壁。 云桑落刚脱下外袍准备简单洗漱一下,听到窗子有动静,回头一看,就看到从窗台上跳下来的顾砚尘,心中一阵无语,指指隔壁。 “不是有房间吗?” “那边没有夫人。” 顾砚尘脸不红心不跳,一脸理所当然,好似他们已经成婚了,应该睡在 一起一样。 “昨日与夫人同榻而眠,发现这种感觉甚好,今夜想再体验一下。”顾砚尘见她没说话,走过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语呢喃。 一种酥麻之感从耳后蔓延至全身,云桑落觉得顾砚尘在对她使用美男计,觉得好笑又无奈。 这般黏人,若不是亲眼所见,谁敢相信这是那个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杀伐果断,冷心冷情的首辅大人啊。 “我们还没成亲,回去之后还是不能在一起睡的,你还是不要再体验了,万一喜欢上了呢。”云桑落推了推他道。 顾砚尘一脸无所谓,“没关系,我可以半夜翻墙去将军府。” 云桑落:“......” “小心阿兄知道,提着银月枪满京城追你。”云桑落实在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挤出这么一句。 顾砚尘低低笑笑,“所以落落要帮我保密,千万别让大哥知道了。” 说完想起云贺亭不日就要出征,又道:“若是落落不想保密,那我等他离京了再去,届时就算他知道了,也鞭长莫及。” 顾砚尘一脸得意,云桑落彻底无语,不过也没再赶他走,反正就算赶他也不会走,还不如省点儿力气。 第224章 后悔又庆幸 不过顾砚尘虽然得逞留了下来,得以抱着想想软软的心尖小姑娘睡觉,却一大早天色微亮就被赶回了自己的房间。 顾砚尘把这一切都归咎在姜雪宁身上,若不是她在,他们何须这般遮遮掩掩。 所以,姜雪宁一大早刚起床,早饭还没吃,就先吃了几记顾砚尘的冷眼,吓得她以为自己又哪里做错了惹了他生气,或者是外面又有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吃饭的时候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又呼呼啦啦喝了一大碗粥,吃了两个包子,完了趁人不注意还往袖子里揣了两馒头,生怕半路顾砚尘不给她饭吃。 那种饿到全身脱力的滋味她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出门在外,不能矫情,她算是明白了,特别是身边没有一个自己人的时候。 在皇宫,有父皇母后的宠爱,有宫人伺候,她才是金尊玉贵的公主,多苛刻的要求都会有人满足,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不开心就会有人跪下来请罪。 但是在这里她什么也不是,她不能作死。 想明白这一点,姜雪宁暂时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收起来,吃完饭云桑落带她去买衣服也没再挑三拣四,云桑落挑选那件就要那件,尽管觉得衣服丑 爆了,还粗糙至极,也没有说一个不字,选好之后乖乖换上。 实在是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两天了,还待过柴房破庙,被打过,已经又脏又破,穿着难受。 收拾好,一行人启程回京,因为风大,也因为不好再和顾砚尘共乘一骑,所以云桑落和姜雪宁坐马车。 其实她也可以自己骑一匹马,但是她骑了,铁衣他们就要多一个人走路,还是算了。 一路上,姜雪宁都因为想明白了,和担心路上有刺客,没有作妖,乖顺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云桑落当然知道她是装的,不过她不找事,他们也省心,也就懒得去追究她这般变化的原因,她不说话,她也不开口,主打一个耳根清净。 马车一路走,一直到十里坡外的一个小镇和云贺亭一行人汇合才停下来。 吃饭的时候,看到姜雪宁不吵不闹,饭菜不好也没有挑剔,一声不吭吃了两碗,云贺亭觉得有些诧异,不过稍稍一想就明白了。 任谁被狠狠饿过也不会再挑剔,而且他不觉得顾砚尘的人把她带走后会好好对待,能四肢健全的活着都已经是沾了云桑荷的光了。 若她这身体不是云桑荷的,那别说云桑落和顾砚尘 了,他都想趁机弄死她! 因为天色已经不早了,所以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就继续赶路,云桑落还是继续和姜雪宁坐马车。 路上,姜雪宁几次欲言又止地看向云桑落,还故意弄出些动静想吸引她的注意力。 云桑落知道她这是有话想说,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或者说是不敢说,原因也很简单。 她之前杀人给了她震撼,她怀疑她不是真正的云桑落,不会惯她臭毛病,会给她大嘴巴子。 所以想让她主动开口,哪怕是问她一句想干嘛,然后顺势接话。 云桑落偏不让她如愿,任凭她做再多死动作,就是不开口,闭上眼睛,养精蓄锐,反正憋得难受的又不是她。 终于,在马车快到京城的时候,姜雪宁憋不住了,后退似的倒了一杯茶递给云桑落,然后贱兮兮地开口。 “姐姐,你和首辅大人昨晚去哪里了?” “不知道。”云桑落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也清清淡淡,听着有些敷衍。 姜雪宁对她的这种态度非常不满意,然后狗胆一大,就带着火气地开口:“姐姐若是不想回答大可不必开口,何必这般敷衍!” 云桑落闻言睁开眼,用一种‘你有病’的眼神把她 上下扫了一遍,似笑非笑地道: “前天在黑风崖,雷震想杀了阿兄取而代之,还想把我们灭口。” “是首辅大人的帮忙才没有让他得逞,最后雷震虽然被擒住,但是他的私兵有好几百,个个都穷凶极恶的,极难对付。” “你倒是晕了一了百了,被首辅大人的人提前送下山,我们被雷震的人追着到处跑,一直到快天亮才摆脱了他们,得以休息,你让我怎么跟你说?” “是把去过的地方都说一遍,还是说最后休息的小村子?” 云桑落开口就是一顿输出,姜雪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时她突然就晕过去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根本就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过她。 所以她哪怕是想反驳一下,或者怀疑一下云桑落话中的真伪都没有底气。 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前天是怎么晕过去的?” 无殇下手太快,加上当时姜雪宁的注意力又在别的地方,所以压根儿就没看到是谁动的手,又是怎么动的手,只感觉脖子一疼就晕过去了。 再醒来人已经在她藏身的那处破庙中,外面隐约还有追兵,铁衣只说了一句让她藏好,他去引开追兵, 然后就走了,一直到昨天白才和云桑落他们一起来。 “你觉得呢?” 云桑落不答反问,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她说话,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似乎有些为难,轻轻挑了挑眉梢,“怎么?你怀疑是首辅大人的人动的手?还是我?” 姜雪宁没说话,态度表明一切,云桑落轻嗤一声:“我说你是不是害人害多了,所以看谁都像害人的?” 姜雪宁这个时候脑子是在线的,所以听到云桑落的话立马反驳,“我什么时候害人了,姐姐不要乱说,我是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可能是谁才没有开口的。” 看着她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云桑落抬抬手,漫不经心地道:“只是打个比方,妹妹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你......”姜雪宁气结。 云桑落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吐出一口浊气道:“别你呀我的了,也不妨直接告诉你,动手的时间地震的人。” “他想把我们所有人都留在黑风崖,来个死无对证,自己再装作受了重伤的样子回京,过些日子对阿兄取而代之。” 虽然对这个结果之前已经有了猜想,但是此刻得到证实,姜雪宁心中还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后悔又庆幸。 第225章 投鼠忌器 到达京城,暮色已经降临,天顺帝派了人来传旨,把雷震和刀疤脸等黑风寨余孽关押天牢,其余人各自回府休息,至于明天要不要进宫,什么时候进宫,还有哪些人需要进宫,听候旨意。 这个旨意很合云桑落的意,劳累奔波了一天,她实在是不想去皇宫听人吵吵嚷嚷、应付皇帝皇后。 虽然这件事已经很明了,但是只要天顺帝不是直接下令处置雷家,一顿掰扯肯定是少不了的。 姜雪宁和雷水瑶合谋想要害她和云贺亭,但是这事姜雪宁是不可能承认的,而且她现在以为雷家想要把她一同除去,自然要把所有事情都推到雷水瑶和雷家身上。 雷水瑶自然不能全部认下,必然要反咬姜雪宁一口,哪怕要不死也要是撕下一块她的皮肉。 所以两人少不了要为自己辩解,甚至给对方泼脏水,光是想想都让人头疼。 还有雷震那里,顾砚尘要让他把谢家咬出来,到时候还得去尚书府传唤人...... 这一通折腾下来,没有一个半两个时辰根本结束不了,今晚都不用睡了。 宫里派了马车来,姜雪宁就不再和云桑落继续同坐一车,临下车前,姜雪宁突然 莫名奇妙地问了云桑落一句:“阿姐,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做姐妹吗?” 末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句:“就是在上云村的时候那样,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 这一声‘阿姐’不管是语气还是神态,都像极了桑荷,云桑落刹那间有些恍惚,若不是姜雪宁的眼里有着云桑荷没有的精明和算计,她险些都要以为是桑荷回来了。 毕竟她一直觉得桑荷不会彻底消失,或许哪天就突然回来了。 不过她很清楚,此刻她面前的是姜雪宁,不是云桑荷! 云桑落轻吐一口浊气摒弃心中的杂念,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们一直不都像那样子吗?” “还是说妹妹成了公主后就没把我们当一家人了?” 姜雪宁确实是如此想,也是如此做的,但这种事情向来能做不能说,更不能承认。 现在被这样直白地说出来,说不心虚是不可能的,而且除了否认其他也什么都说不了。 “怎么会,是阿爹阿娘给了我第二次生命,他们就是我的再生父母,这段时间我只是忙着适应宫中的生活,所以才......” “我知道。”云桑落不想再 听她说这些早就编好,且之前已经听过一次的借口,出声打断她,“阿爹阿娘也都理解你的,你不要多想。” 云桑落的语气淡淡的,很难判断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敷衍,不过姜雪宁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心安,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姜雪宁嗯了一声,一时无话,但是却依旧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云桑落没办法只能开口赶人: “外面宫人都在等着呢,妹妹赶紧和他们回去吧,陛下和皇后娘娘想必已经担心坏了。” 没办法,实在是不想再听到瞎叨叨了,若是说点儿新鲜事也就罢了,可是每次都是这些,不是试探她就是说些没用的废话。 陈年旧饭翻来覆去的炒,实在是无味至极。 而且明明漏洞百出,却偏偏觉得自己聪明绝顶。 应付她真的,很烦。 “那好吧,那阿姐回去也好好休息。”姜雪宁叹息一声,起身掀开车帘下车。 终于不用再看这张讨厌的脸了,云桑落舒了一口气闭眼往后靠,准备闭眼休息一会儿。 哪知她还没找好舒服的姿势呢,半个身子都已经出去的姜雪宁又转了回来,咬着嘴唇欲言又止。 云桑落 是不想理她的,大但是相比之下更不想看到她,于是主动开口询问:“还有什么事?” 姜雪宁深呼一口气,“阿姐,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生我气吗?会不会原谅我?” 敢情这才是她真正想说的话啊,刚刚直接说不就完了吗,非要绕来绕去的,反正她又不会跟她说实话,她心中真正的答案也不会是她想要的。 还是说她以为这样绕一下,她就会像以前在上云村那样对她有求必应,拿命疼她? 她是云桑荷吗她就敢这样想? 什么脑子! 真是一言难尽! 云桑落在心中冷嗤一声,淡笑着开口:“瞧妹妹说这话,你见过哪家姐姐会真正生妹妹的气?” 她确实不会生她的气,但是不是她想的那种。 她不生她的气是因为不值得,这件事情她是将计就计。 她算计她,她也算计她。 而不是,她姜雪宁做了伤害她的事,她也大度不跟她计较! 她的大度是留给值得的人的,对她,她只会睚眦必报! 姜雪宁想要一个准确的答案,听云桑落亲口说‘不会生她的气,会原谅她’,尽管知道就算云桑落说了也未必就是真心,但是她就是想要。 但是云桑落就是不说,而是模棱两可的说这么一句。 姜雪宁不甘心,但是外面的宫人已经在催了,又只好下马车。 待姜雪宁的马车离去,云桑落的马车才重新启程,随着车轱辘的转动,云桑落睁开了眼睛,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姜雪宁的马车离开的方向,目光渐渐变得幽深。 姜雪宁这两天的表现有时候真的像个傻缺,看着好像很好拿捏,但是她知道这不是真正的她。 而且这次经历,是真的让她成长了不少,以后可能会更麻烦。 如果这一世没有见到桑荷,不期盼着桑荷再回来,那她大可直接把她杀了,或者找个隐秘的地方将她囚禁起来,将她前世受的那些罪十倍,百倍地加注在她身上,等解气了,再送她下地狱。 可是现在她连捅她两刀解解气都不能。 这是桑荷的身体,在不确定她不需要这具身体前,她不能动,要动也只能小小动一下,扇个巴掌什么的。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 虽说精神攻击伤害也大,但是身体伤害也能让人心情舒畅,二者加起来效果翻倍,心情也会更加舒爽。 唉..... 这种投鼠忌器的感觉真是糟糕极了。 第226章 就这样水灵灵的给了 将军府。 云父云母还有云安年得知云桑落今天能回来,在下人来说马车进城的时候就在大门口等候。 三人明知从城门口到将军府最快也需要两刻钟,还是不停地往路口张望,怕他们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又过一会人就派人去看一下。 一直到,看到云贺亭骑着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一直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回来了,回来了,兄长和阿姐回来了。”云安年高兴得等不及马车走到门口,三两下跳下台阶,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 云父云母还有门口的吓得在后面直呼慢点儿。 云安年的声音将云桑落从思绪中拉回,为了不让他们担心,迅速调整了一下情绪和脸上的表情。 马车停下,云桑落不等小厮放好下车凳,直接掀开车帘就跳了下去,“阿爹,阿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云母一边抹眼泪一边把云桑落从上到下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看了一遍,确定她没有受伤,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 云父没说话,但是眼中的开心藏不住。 尽管云贺亭已经传信回来报了平安,但是没见到人,云父云母的心就一直悬着,没放下,也不敢放 下,现在看到人了,见到她好好的,才敢放心。 “阿爹,阿娘。”云贺亭把马交给小厮,走到云父云母面前行了一礼。 云父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还好有你在。” 算起来,这已经是来京城后云桑落第二次出事了,第一次是被追杀掉下了悬崖,这次是逛灯会被人绑架,两次都是云贺亭在周旋奔波。 如果没有他,事情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云父觉得这京城可能有点儿克他的女儿,不然在上云村十多年,也就姜雪宁回京的时候落了一次水,那还是姜雪宁有意谋害。 除此之外可没遭过什么灾,什么难,连大病都没有得过。 可是这来京城才半年,就遭了这么大的两次难。 可不就是京城克她吗。 难道他们真的享不了京城的富贵? 云父想着,暗暗叹了一口气。 云贺亭不知他心中所想,顺着他的话道,“阿爹客气了,这是儿子该做的。” 在云贺亭心中,早已视云父云母为亲生父母,所以在他们面前一直都是以儿子自称。 常言道,生而未养,断指可还;生而养之,断头可还;未生而养,百世难还。 所以他们对他来说早已不是亲生,胜 似亲生。 看着面前英俊挺拔,气宇轩昂的云贺亭,云父心中的郁闷淡了些,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桑落和云贺亭都下来后,云母往他们身后看了看,问: “对了,首辅大人呢?他不是也跟贺亭一起去救你了吗?” “他回府了,两天不在,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处理。”云桑落道。 顾砚尘身为首辅本就事务繁忙,这些日子南境战乱,云贺亭要准备出征,七杂八杂的加起来就更忙了。 还有她和姜雪宁被绑架这事,若是普通绑架案,自是跟他没关系,也不需要他来操心。 但是她和姜雪宁一个是皇家公主,一个是皇上亲封的县主,绑架他们的人又是朝廷曾经派兵去剿过的山匪和朝中的将军。 那他这个首辅就不得不过问几句了。 所以进了京城的大门,把皇帝的旨意听了个大概,他就回府了。 “这样啊。”云母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他会来府里一起吃饭呢,还特意让厨房做了几个他喜欢的菜。” “让人给他送去也是一样的。”云桑落不忍自家阿娘失望,出了个主意。 顾砚尘这人忙起来连睡觉都顾不上,吃饭就更不 用说了。 但是如果吃食是将军府送去的,那他是多少都会吃一点的。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他那你起来不吃饭,身体受不住了。 云桑落越想越是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云母也觉得这个法子甚好,忙吩咐丫鬟去把顾砚尘爱吃的那几道菜用保温食盒装好送去首辅府。 丫鬟领命下去,几人也相互关心问候着进了府。 府中下人早已备好饭菜,虽然没人说,但是云母知道这两天她肯定没吃好,所以不停地给云桑落夹菜,一直到她的碗堆成小山,再也放不下才罢休。 吃过饭,云母又让人去请了王大夫过来,给云桑落仔仔细细的诊了脉,确定她的身体真的没有一点问题,才把心彻底放下来。 王大夫因为要跟着云贺亭去南境,所以这些日子都在忙着整理清单和药材。 战场上每日都会有伤亡,所以对药材的需求大,加上南越挨着南疆,有一部地区也适合养蛊,毒虫毒蛇,需要的药材种类比之前在北境的时候还要多。 幸好这次朝中和武林都有人,药材粮草还有兵器衣服这些都不用担心。 南境战事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结束,所以王大夫给云桑落和云父云母他们都准备 了一些他们用得到的药。 还有顾砚尘那边,不但给他准备了几次用的药,留了药方,还把他给他治疗的法子都详细写下来了,以便让他找到靠谱的大夫的时候对方可以很好的帮他。 对比云桑落只能说一句无私大爱,心胸宽广。 他对顾砚尘的治疗方法可以说是独家秘方了,一般大夫根本就不会轻易说给别人,但是他就这样水灵灵的给了,也没有说不能给谁谁谁。 意思就是,顾砚尘想给谁就给谁,只要对方是个大夫,又有本事用他的法子帮顾砚尘就可以,压根儿就不怕别人偷师。 云桑落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 翌日。 云桑落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洗漱过后去满堂居陪云父云母一起吃早饭。 她到的时候早膳已经摆好,云安年已经早早的到了和父母一起在那里等她。 云贺亭去上朝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所以云桑落到了之后大家就开动。 吃过早饭,云桑落本想去校场练一会儿剑的,但是想着宫里应该会来旨意传她进宫,又没去,回了落听轩。 谁知她在落听轩等啊等,一直等到了快中午,传她进宫的旨意没等到,却先等到了雷家的判决。 第227章 杖腹之刑 “皇上怎么处置雷家的?” 夜澜道:“雷震绑架当朝公主县主,又和山匪勾结,意图谋害大一品大威武大将军,为一己之私置百姓安危和国家安危于不顾,心思不臣,雷家九族,男子流放边疆,女眷充作军妓,永世不回京。” “雷震午时三刻推到菜市门口斩首,以示天威。” “送到雷家的旨意是这样的。” 这个判决在意料之中,所以云桑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处置得也太快了,昨天人才押送回来,今天就判了。 而且一般像这种情况,斩首都是择日的,最少也会让其吃顿断头饭,像这般当天判当天就火急火燎拉去直接砍的,不能说没有吧,但是真的很少。 雷震也算是得到了一次特殊的对待,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情。 “对了,雷水瑶呢?” 虽然雷家的女眷被判了充作军妓,永世不得回京,让她一个千金大小姐去做军妓比杀了她还痛苦,这辈子如果没遇到大赦天下的话,她连军营都出了不了。 但是事事有万一,而且雷水瑶这人太过有想法,能屈能伸,胆子又大,谁知道她会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 云桑落不觉得天顺地会把她和雷家其他女眷一样对待。 果然,云桑落才说完就听到夜澜道:“雷水瑶教唆乐宁公主谋害您,挑拨皇家和将军府的关系,被陛下赐了杖腹之刑,现在已经行完刑送回雷家去了。” 杖腹之刑,是把人的四肢分开,成“大”字型绑住,然后用木棍击打腹部,女子受这个刑,结果往往是胞宫破裂,内脏碎裂,下面血流不断,血腥又残忍,比砍头还有骇人。 夜澜说完担心自家小姐问自己什么杖腹,快速地在脑海中想着要怎么说才不那么残忍,不然她怕她听了心里有阴影。 云桑落又哪里会不知道呢,她不仅知道,前世还亲眼见过。 那是天顺帝的一个妃子,因得罪谢皇后被其设计陷害进了冷宫,妃子进冷宫无异于被判了死刑,这辈子除非有天大的机缘,或者皇帝心中还挂念着她,不然是不会有再出来的一天了。 而那妃子凭借美貌进宫承宠封妃,高兴了玩赏逗弄两下,不高兴了,厌倦了,随时可弃如敝履。 所以那些在她受宠的时候被她欺负过的嫔妃在皇后的示意下纷纷对她落井下石,使各种手段为自 己讨债。 结果就是那妃子在冷宫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不说,还动不动就会挨打,吃的也是馊的臭的,就这样还不是每天都有。 为了活下去,她献身给了冷宫的侍卫,还一不小心造出了人命。 在姜国,祸乱宫闱可是死罪,哪怕是身后有强大靠山的妃子也逃不过,更别说她一个没有靠山冷宫弃妃。 给皇帝戴绿帽子就算了,还怀了孽种,这种情况死都是轻的。 那妃子虽然那进宫时间不长,但是这些还是知道的,她当然也害怕,但是冷宫没有打胎药,那些侍卫也没办法弄到,她用了很多法子没弄掉。 这一切谢皇后自是知情的,但是她并没有着急去汇报天顺帝,并且派人暗中给她保胎,一直到她的肚子藏不住了,才去跟天顺帝说。 后宫美人如云,只要他愿意,每天都可以有新鲜的美人陪伴侍寝,所以其实当时天顺帝都已经快记不得那位妃子了,但是她给自己戴绿帽子,还怀了孽种,天顺帝还是很生气。 然后在谢皇后的挑拨下赐了杖腹之刑,说是这样能杀鸡儆猴,让后宫嫔妃们安分不敢作妖。 当时那妃子头都磕破了,也 没能求得那个昔日给她无上荣宠的男人半分心软。 因为谢皇后特意交代,行刑之人用了极大的力气,选了刁钻的角度,一棒子下去,那妃子的孩子就掉了,是一个成型的男胎,血流了一地,很多观刑的人都看吐了。 那妃子也被疼的昏死过去,谢皇后让人泼醒,又继续,一直把她打得没有气再出来,才下令停下,然后叫人用草席裹着扔去乱葬岗。 而谢皇后之所以对那妃子这么狠,只是因为一次天顺帝陪她去御花园散步的时候,碰到了在御花园放风筝的她。 年轻的娇嫩颜色谁都喜欢,所以那妃子邀请天顺帝一起放风筝,天顺帝撇下谢皇后去了,当天晚上也宿在了她的宫里。 而那天,正好是十五,是天顺帝该去谢皇后宫里的日子。 谢皇后觉得她是仗着天顺帝的宠爱故意挑衅自己,害自己失了颜面,所以记恨上了她。 为了敲打众嫔妃,行刑的时候,她还特意下旨让她们都去观刑,一些胆小又没有强大靠山的嫔妃从那之后直接歇了争宠的心思,老老实实,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在自己的宫里过日子。 这个刑罚确实残忍,凡是 亲眼看到过的都不会忘,哪怕是云桑落这种经历了生死,见惯了血腥的人。 若是不提起也就罢了,一提起,那一幕仍旧记忆犹新,那妃子的惨叫犹在耳边。 谢皇后这人睚眦必报,手段残忍,姜雪宁差点儿被雷水瑶的挑拨和忽悠整个人都毁了,在外面还受了罪。 她对姜雪宁在这个女儿有愧,姜雪宁又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是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算计伤害自己的女儿的。 所以,这次雷水瑶被赐杖腹,其中若说没有谢皇后的功劳她是不信的。 云桑落不同情雷水瑶,但是听到她受了这样的刑罚,心中还是有些唏嘘和感慨。 她是可恨,该罚,甚至该死,但是作用这样的法子...... 唉...... 云桑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重重叹了口气。 本来夜澜还为自家小姐没对杖腹这个酷刑刨根问底而暗自松了一口气,却转头就看到她在唉声叹气,脸色也很不好,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她是自己想象之后吓到了,正想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或者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她就先开口了,“那谢家呢?” 第228章 谢家的处罚 “谢家?”夜澜脸上一丝歉意,“这个奴婢还没打探到。” 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谢家这两年虽然没落了,人丁也不兴旺,但是终究是存在数百年的家族,底蕴在那里,背后的关系和利益更是盘根错节。 更何况现在的皇后还是谢家出来的,又有太子这个未来的储君外孙,以及倍受宠爱的姜雪宁这个外孙女,不会这么快就处决了。 就算天顺帝这次想快刀斩乱麻,消息也不会这么快传出来。 所以夜澜没打探到很正常。 云桑落抬抬手让给她下去,“有消息随时来报。” “是。”夜澜福了福,转身出去了。 刚刚想起前世那些事情让云桑落有些不舒服,正想到贵妃榻上躺着休息会,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下人给顾砚尘请安的声音。 “见过首辅大人,首辅大人万安。” 下人的声音才落,一身月白衣袍的顾砚尘迈着长腿走了进来,见她脸色不是很好,走过去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云桑落摇摇头,“没有,只是刚刚听夜澜说雷水瑶被赐了杖腹,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心中有些唏嘘。” 一听这话,顾砚尘以为是她前世受活过这 刑,心里猛的一滞,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没事,都过去了,以后再无人能......” 顾砚尘声线柔和,低沉磁性,温柔缱绻,但是细听之下就会发现,其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意思。 云桑落知道他这误会了,抬眸看着他的眼睛出声打断,“我只是见过有妃子受这刑,觉得有些残忍。” 这刑罚顾砚尘只是了解,并未亲眼见过,但是光是根据书上和旁人口中的描述就已经可以感觉到它的血腥和残忍,而现实的情况,往往只会比书上描述的更加血腥残忍。 但是他的小姑娘却亲眼见过,至今记忆犹新,不用想当时的情况必然是血腥残忍至极。 “那也过去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那种场面都不会再出现了。”顾砚尘低头和她额头相抵,“前世的种种都过去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我们就忘了吧。” “嗯。”云桑落点点头,轻轻靠在他的胸前,心渐渐安定下来。 顾砚尘爱怜地亲了亲她的发顶,“等新帝上任,我就让他废除这条酷刑,还有其他一些过于血腥的也废掉。” 倒不是他圣母心发作,而是有些刑罚,不,酷刑,真的太过血腥残忍了,而且 早已成为了一些暴戾之人的发泄取乐之法,大部分受刑之人根本罪不至此。 甚至有些无辜之人,也因为施暴者的一句喜欢,或者心血来潮,就丧命于那些酷刑之下,成为供他们取乐的工具。 有些人确实该死,有的人也确实需要严刑逼供,有的人也活该被虐待,但是一些酷刑如果不明令禁止,遭难的只会是更多的弱者。 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口那么大一个伤口,若不是犯了天大的错误,真的不必这样对待他们。 做人吧,还是要多少有点儿底线,杀和虐杀完全是两回事。 再说那些底层百姓,弱小之人,他们活在世上本就已经够艰难的了。 云桑落的想法和顾砚尘差不多,所以对他说的这个自是赞同的。 世人都说顾砚尘心狠手辣,手段残忍,但是其实他心系百姓,一直在尽力为百姓谋福祉。 废除那些血腥没有一点儿人性的酷刑,其实也是给了最底层的老百姓多一层保障。 还有这些年赋税的降低,征兵必须要给每个家庭留一个男丁,贪官污吏惩罚力度的加重等等这些,都是他的功劳。 不过他从不居功,对于外界那些对自己不好的传言 也从不理会。 姜国的国君灭了他的国,但是他从未将这份怨气和恨意宣泄在姜国的百姓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他始终都很清楚,他的仇人,到底是谁。 越是了解,云桑落越是觉得顾砚尘人真的很好,也越心疼他,抬手环上他的腰,回应他的拥抱。 “怎么了?”顾砚尘不知道她的心中所想,觉得有些奇怪,和她拉开一些距离低头轻声询问。 云桑落摇摇头,“没事,就是想抱抱你。” 闻言,顾砚尘的胸腔发出了愉悦的低笑声,除了喝醉酒和他耍无赖,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主动,顾砚尘的心情很好。 相拥了好一会儿,两人才分开,到窗边的罗汉床上坐好,夜澜就掐着点送了茶水进来,顾砚尘早起就去上朝,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吃,将军府的午饭又还得一会儿才好,云桑落又让夜澜去端了一盘点心来。 顾砚尘不喜甜食,但是这是云桑落特意叫人给他端的,又亲自喂到了他的嘴边,所以还是吃了两块。 “对了,谢家陛下怎么处置?” “罢免谢修齐尚书之职,谢家所有嫡系官职降三级,旁系降两级,谢家女三代内不许嫁皇室宗亲。” 这个处罚,看 似很重,但是以谢家现在的情况来说,除了最后一条‘谢家女不三代内不许嫁皇室宗亲’其他的跟没处罚也没有什么区别,特别是对嫡系的处罚。 本来现在谢家这几代人丁不兴旺,所谓的嫡系其实也就谢修齐和他的两个儿子,谢修齐已经在家思过这么久,官位不保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两个儿子,嫡次子被送出去了,而他的嫡长子去年才进入仕途,现在不过是一个六品内阁侍读,这个官职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有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这个处罚对谢家嫡系来说有跟没有似的,不过对旁系来说,就有影响了,谢家旁系不在京城,但有在地方担任知府和督查。 哪怕是有谢阁老和在暗中操作,但天子打压他们谢家,所以知府和督察的职位也是他们费了老鼻子劲儿才爬上去的。 现在好了,什么也没干就被连降两级,几年的心血白费。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说到底天顺帝还是不想彻底收拾谢家。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谢家根深蒂固,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牵扯太多,还涉及皇后和太子,只要皇后和太子一日稳坐其位,谢家就一日不会倒。 “那谢皇后和姜雪宁呢?” 第229章 国师的线索 “姜雪宁禁足三月,抄写宫规和女德女戒各一百遍,宸妃协理后宫。” 听到顾砚尘的话,云桑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谢皇后只是被分了一半掌宫之权她倒是能理解,毕竟不管是谢家派人去暗杀顾砚尘还是姜雪宁和雷水瑶合谋,这两件事她都是不知情的。 她顶多就是管教不严,按照以往,管教不严这种小罪,又没有造成严重后果的话,最多闭宫思过几天也就完事了。 这次被夺走了一半的掌宫之权,真的算很严重的惩罚了。 更别说那一半的掌宫之权还是分给了同样有儿子,且儿子对皇位也是有一争之力的宸妃。 以前就算谢皇后和谢家做得太过,因着太子姜景轩的原因,皇后的尊荣和权力从未分过半点儿给别人。 这次天顺帝让宸妃协理六宫,明显是要抬举二皇子姜景然,这可比什么禁足罚俸禄抄经的要严重多了,毕竟现在不可能废后,对谢皇后这个一国之母的惩罚也就这些。 蛇打七寸,人捏痛处,姜宏天不愧是凭一己之力从流放之地回来,又在帝位上坐了这么多年的人。 但是姜雪宁的惩罚就...... “姜 雪宁参与谋害当朝一品大将军只是被罚禁足?这天顺帝对她是不是宠得太过了?满朝文武没有有意见吗?” 看着对面吃惊得眼睛都瞪大了的小姑娘,顾砚尘单手握拳放至唇边轻笑一声,“如果是这样,那自然不可能。” “什么意思?”云桑落觉得有点儿听不明白。 “姜雪宁拒不承认和雷水瑶合谋害大哥,坚持称自己是为了我,这件事只有除了她和雷水瑶,就只有她的两个贴身宫女知道,那两个宫女为了活命自然是要跟她一条心,所以她拒不承认,别人也没办法,而且姜宏天也有意袒护。” “......”云桑落:“你的意思是,姜雪宁说她是为了得到你,所以才和雷水瑶合谋,想要害死我?” 虽然她也是有封号,有阶品的县主,也一样是天顺帝亲封的,但是跟为姜国立下汗马功劳,手握重兵,现在又即将要奔赴战场的云贺亭是完全不能比的。 谋害她,只要人不死,也没有受太重的伤的话,罪名可轻可重,就算要重罚也重不到哪里去,因为她无足轻重,而姜雪宁是帝后喜欢的嫡公主,帝后现在对她还有愧疚。 但是谋害 云贺亭这个举足轻重的人,哪怕是备受宠爱的嫡公主,天顺帝也有意偏袒,也不可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姜雪宁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除非天顺帝想现在就尝试一下龙椅摇晃的感觉。 姜雪宁的脑子这是又好使上了?! 不过仅仅是如此,应该也不至于处罚这么轻。 突然,云桑落想起不久之前夜澜跟她讲的雷水瑶的罪名和处罚,于是未等顾砚尘开口,又接着道:“该不会是她还说她是被雷水瑶挑唆欺骗的,自己一时猪油蒙了心,才犯了错吧?” 顾砚尘闻言毫不吝啬帝夸赞出声:“我的落落就是聪明,那姜雪宁还是还真是如此说的。” 顿了顿:“不仅如此,她还说她已经真诚的道过歉,并且取得了你的原谅。” “取得了我的原谅?”云桑落指指自己,一脸懵逼。 随即,想不起昨日姜雪宁要换乘宫里的马车的时候,在那里磨磨唧唧,比比歪歪说的那些话,特别是最后一句,问她如果她做了错事,她会不会生她的气,又会不会原谅他,声音还不小。 她当时还奇怪她是抽什么风,原来是说给那些宫人听的,如此她就有了人 证, 而天顺帝都不叫她去问问确认一下,就草率的信了,明显是不想过分处置姜雪宁。 其实就算叫了她去,当众问她是不是原谅了姜雪宁,她还能说没有吗? 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难道是怕被人看到她脸上的不情愿,被迫的痕迹太明显,从而影响他们皇家的声誉? 可是他们不一向都是如此吗? 怎的现在又开始在乎上了? 云桑落表示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明明是帝王心才是。 说起姜雪宁,云桑落突然想到一个事情,端起茶抿了一口问顾砚尘,“对了,国师有消息了吗?” 前世的这个时候,国师已经成了姜雪宁身边的智囊和亲信,天顺帝也会经常和他商讨国事,虽然他没有经常活跃在大家的视野里,但是大家心中都是有他的一席之地的,谈论事情和闲聊的时候都会经常提起。 但是这一世却到一直没有露过面,除了之前天顺帝让人去找过他一次,其他并未有人提起过他,就好像是姜国没有朝堂没有这个人似的。 若不是有国师府在,天顺帝派人去找过一次,还有顾砚尘知 道他,云桑落都要怀疑姜国到底有没有这个人了。 顾砚尘轻叹一声,云桑落秀眉轻蹙,“你的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吗?” “只是查到他往南去的了消息,但具体是去哪里还没有消息。” 顾砚尘说完见云桑落的眉头似乎又蹙得紧了些,大掌覆上她的葇夷,“不要太忧心,我已经传信给少辞让他帮忙了,只要他还在姜国,开春之前应该就会有消息了。” “如果他逃去了南疆或者南越,那就需要多一些时间。” 凌少辞是武林盟主,武林盟的人遍布江湖,有他的帮忙效率会高很多,云桑落安心不少。 点点头,“不过找人重要,安全更重要,还是让他们以安全为重,特别是去了南疆和南越。” 一个合格的暗卫训练出来很不容易的,为找国师搭进去了,哪怕是一个,都不划算! 找一个早就逃之夭夭,又有意隐藏的人本就不易,而且国师又不是寻常人,虽然武功一般,但是他脑子好使,还会奇门遁甲和道术,找起来更是困难重重。 不过越是这样,云桑落越是觉得他的离开不寻常,像是在逃避或者躲避什么,也越是想要找到他。 第230章 白白辱没了修道之人的身份 除开这些,他前世作为姜雪宁的心腹和智囊,罪孽也不少,而且也是他告诉姜雪宁她和她八字相合,可以为她杀劫。 所以才有了她那十年的雨雪风霜! 国师必须要找到,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还有,她有些事情想问他。 听到云桑落的话,顾砚尘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他们要是知道他们的主母这么关心他们的安危,定会十分开心。” 这已经不是云桑落第一次听顾砚尘这样打趣了,所以也没像之前那样觉得不好意思了,娇嗔地瞪了他一眼,“又拿我打趣,让别知道了还以为我不知羞,不矜持。” “这里就我们俩,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顾砚尘轻笑出声,“再说了,我的人,谁敢议论?” “若真有不长眼的,舌头拔了便是。”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云桑落对顾砚尘已经很理解了,非常清楚这种话题她越是搭理他,他就越有劲儿,所以干脆不接话。 她不接话,顾砚尘也没再开口,安静地品着茶,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安静,不过心意相通的两人就算静坐在一起,气氛也不会尴尬。 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水,飘着香味的点心,以及 一旁散发着热量的炭火,还有眉眼带笑的两人,都为屋内增加了温馨和暖意。 顾砚尘昨晚忙到半夜,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去上朝了,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屋内温度舒适,云桑落在身边又觉得安心欢愉,所以困意就慢慢上来了。 “那个......” 云桑落刚想起一个关于国师,被他们忽略掉的问题想跟顾砚尘说,就看到他面染倦色,眼皮也在慢慢睡下。 知道他这是困了,云桑落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指指里间的方向,小声询问他:“要不你去床上躺会儿?等吃饭了我再叫你。” 本来云桑落是想让他去云贺亭屋子睡的,毕竟他们现在还没成婚,但是想想这两天在外面,他们都已经同床共枕过了,又何必矫情。 况且现在只是让他自己去躺一下。 落听轩的下人嘴巴都是很严的,又签的是死契,不用担心他们会出去乱说。 不止落听轩,整个将军府的下人都是如此。 再者,外面刮着冷风,等他从落听轩走到云贺亭的院子,瞌睡早就被吹没了。 云桑落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彻底说服了自己,将心中那一丢丢顾忌抛到了九霄云外,起身拍拍衣服上 的褶皱去给她铺床。 到自己心爱的姑娘的床上睡觉,这对顾砚尘来说简直是花钱都买不到的福利,自然也就没拒绝,起身拂拂衣摆跟了过去。 看着在窗前为自己铺被子的人儿,顾砚尘的眉间眼里尽数染上了笑意,越发期待两人成亲后的日子。 床铺她起床的时候丫鬟已经整理好了,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的,所以云桑落只需要把被子铺开即可,不过几个呼吸的事情。 “好了,上去睡吧。”云桑落把被子铺好,站起身之把位置让开对顾砚尘道。 “夫人真贤惠。”顾砚尘满眼笑意,趁云桑落不注意低头在她的唇上点了一下,然后迅速离开,解下腰封脱下外衫鞋袜上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云桑落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把他的腰封和外衫拿到一旁的架子上挂好。 “对了,你刚刚想同我说什么?”顾砚尘都要躺下了,想起刚才她似乎有话要说,又顿住。 云桑落本是打算等他睡醒再说的,毕竟这件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但是又怕他像自己一样,好奇心被勾起后就会一直记挂着,影响睡眠,又决定简单的跟他说一下。 “就是我突然想到,国师他既然选择逃跑 ,必然是会乔装打扮的,甚至可能还会做一些简单的易容,而且这些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那么你之前画的他的画像作用是不是就不太大了?” 顾砚尘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呢,轻轻笑了笑,“放心,那些派出去寻人的,都是学习过追踪的,他们有他们的法子,只要他没有换骨换脸,就不是多大的问题。” “可是他十年后和现在相貌变化就很大,不是熟悉之人,是不太好轻易认出来的。” 前世她刚来京城的时候见过国师,他的声音和说话的语气给人感觉他年纪应该不小了,偏偏黑发童颜,又不好判断他的真实年龄。 但是不过十年的时间,他就须发皆白,脸上也起了褶子,看上去七老八十。 不过他是修道之人,不对姜雪宁谄媚的时候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只可惜,芯子是个坏的,白白辱没了修道之人的身份。 云桑落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见顾砚尘没说话,突然来了一句:“对了,你知道他十年后长什么样吗?” 话说完,反应过来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玩意儿,有那么一瞬间,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这特么是人话吗?顾砚尘又不是和她一样, 也没有可以看到十年后的神力,怎么可能会知道十年后的国师长什么样? 顾砚尘也被她这话逗得好笑不已,“瞧落落这话说的,我要是知道他十年后长什么样,那我岂不是成了什么妖魔鬼怪?” 听到这话云桑落瞬间不乐意了,秀眉一挑眉,“你的意思是我是妖魔鬼怪?” 想到她重活了一世,顾砚尘才觉失言,不过这对才高八斗的首辅大人来说根本不是事,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想到了补救的说辞。 “夫人那叫奇遇,为夫没有,所以为夫若是知道,可不就是成了妖魔鬼怪了吗?” 云桑落本就因为说了不过脑子的话而羞恼,现在听到他故意左一声夫人,又一句为夫的,更羞更恼了,没好气地轻哼一声。 “不与你说了,你好好睡觉吧,等吃饭我再来叫你。” 说罢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停步回头,“等你睡醒了,根据我的描述重新画两张国师的画像。” “遵命,夫人。”顾砚尘宠溺的笑笑应道。 —————— 因为云桑落和姜雪宁被绑架一事,云贺亭带兵出征的时间又往后延了两天,正好是腊月初一。 不巧的是,那天也是药王谷谷主到达京城的时间。 第231章 那他这趟岂不是就白跑了? 药王谷谷主乔岿然是王大夫的师父,此次来京一是来看看顾砚尘身上的毒,二是为了他那他当初不得已赶出师门的徒儿。 其实在收到顾砚尘的信的时候他就想来了,但是恰缝弟子考核,谷中又出了些事,所以耽搁到了现在。 因为药王谷谷主并未提前来信,所以也就无人知晓他那天会进京城。 乔岿然素来低调,又因为自己有本事在身,所以只带了一个小徒弟池墨,这还是因为他从小在药王谷长大,他觉得他需要多见见世面,才带出来的。 小池墨不是第一次出谷,但来京城还是头一遭,所以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不过自小被师父严格教导,知晓京城不比药王谷,所以哪怕再好奇,池墨也只是用眼睛看看,没有到处乱跑,一直乖乖地跟在师父身侧。 军队出征,君王践行,百姓夹道欢送。 乔岿然带着小徒弟混在人群中,努力想往前走,但是人流实在太拥挤了,走一步都很困难。 池墨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不解地问道:“师父,今天是什么日子啊,怎么街上这么多人?” 药王谷不理俗事,加上池墨年 纪又小,所以很多事情不懂。 乔岿然点点头,“南境发生战乱,陛下派了将军去平乱,今日出征。” “是哪位将军去啊?”池墨一脸好奇,眼中满是对大英雄的崇拜和向往。 这乔岿然哪里知道,只好拉旁边的人问:“这位小友,不知这次去南境平乱陛下派了哪位将军前去啊?” 男子对云贺亭这位战神将军甚是崇拜,但是平日里有没有机会见到,今天能一睹风采,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大道,生怕错过了他过来的每一个瞬间,烟款队伍就要过来了,却突然被人拉了一把,心里本能地有些不高兴。 不过回头看到一声灰白衣袍,须发皆白,气度不像普通人的乔岿然,加上他也很有礼貌,压下心中的不高兴好言道:“老先生是刚来京城吧,此次陛下派去南境平乱的是云将军,圣旨前些日子就下来了。” 说完怕他不知道云贺亭是谁,又加了一句:“就是半年前从北境回来,单枪匹马取了敌军将领首级,被陛下封为一品威武大将军,有战神之称的云贺亭云将军。” 末了又小声嘀咕了一句:“朝廷早些年重文轻武,能用的武将不多,还好有云将军,不然 现在北境的战事怕是都还没平息,唉......” 朝廷早些年重文轻武,导致得力的武将少这些事情乔岿然是知道的,但是这不是他能管的,他也管不了,跟他更没有关系,所以男子最后一句吐槽他也就过过耳。 周围人声嘈杂,乔岿然怕自己的小徒弟没有听到男子说的话,又专门给他说了一遍:“是那位素有战神之称的云将军带兵出征。” “哇,那我今日可以一睹战神的风采了。”池墨满脸兴奋,向其他人一样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一会儿军队走来的方向。 乔岿然呵呵笑笑,满眼宠溺,突然有些疑惑,又继续问方才的男子:“既然圣旨前些日子就下了,那怎么今日才走?” 虽然那药王谷不理俗事,但是一些基本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不远千里从京城调派将军过去,说明南境的情况已经很不好,那边的将领已经不行了,所以一般圣旨下来,准备个两三日就该出发了。 毕竟拖得越久,受伤死亡的人也就越多,有时候城池丢失,也就是那一两天的事。 男子道:“嗨,本来是两日前就要走的,云将军的妹妹被人绑架了,绑匪点名要云将亲自去救,不 然就撕票,所以耽搁了两天。” “原来是这样。”乔岿然了然,捋着花白的胡须点点头,“多谢小友解惑。” “老先生客气。”男子说罢转过头专心看着一会儿军队来的方向。 乔岿然一把年纪了,世间的纷纷扰扰见过不知凡几,心中早已没有热血,所以对这种事情是没有兴趣的,但是池墨想看,加上人流拥挤,往前走也困难,便定下心来站着。 突然,乔岿然想起顾砚尘在信中说自己那不省心的徒弟当初也是去了战场做军医,战事停息后便跟那将军回了京城,在其附中和他们一家一起生活。 那将军他早有所耳闻,是个厉害的,当得一句少年英才。 等等。 北境! 战神将军云贺亭? 这不是他那不省心的徒儿跟着的那个将军吗? 他要去南境平乱,那他那徒儿岂不是也要跟着去? 啊......这......他刚来啊! 乔岿然突然有些后悔没有事先给顾砚尘来个信了,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半点儿不知道京城这边的情况, 本想给他那不省心的徒儿一个惊喜,现在好了,别说惊喜了,能不能见面都还得两说。 要是他今日见 不到人,那他这趟岂不是就白跑了? 此时的乔岿然满脑子都是自己那不省心的徒儿今日要随军出征,他很可能见不到人了,完全忘了,自己这趟来京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那就是顾砚尘身上的毒,作为一个医学爱好者和传承者,他喜欢研究疑难杂症,这些疑难杂症也对他的医学研究和医术的提升有重大帮助。 不过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有心情想这些了。 “师父你怎么了?”池墨回头见自家师父脸色很不好,有些不解地问道。 乔岿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叹了口气摆摆手,“无事,你好好看着,咱们能不能看到你师兄就看这一会儿了。” “师兄?”池墨眼中的不解更甚,眼睛都睁大了,随即想起来的路上自家师父同自己说的事,又道:“师父的意思是,那个......弟子那素未谋面的师兄?” 池墨本来想问是不是那个早些年因为犯了错被赶出师门的师兄,觉得不合适,话到嘴边又改了。 乔岿然有些无力的点点头,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池墨还想问什么,前方突然传了了人们的欢呼声:“来了,来了,云将军来了。” 第232章 师父来京城了 池墨够着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人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跟着整齐的队伍,正气势磅礴地朝这边走来。 不过距离还有些远,看不清马上的人。 但是自家师父说自己那素未谋面的师兄极有可能在队伍里,所以小池墨虽然看不清,还是眼睛都没敢眨一下。 他想看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被赶出师门十多年还让师父念念不忘。 看了一会儿,池墨才想起来他不知道他那让师父念念不忘的师兄长什么样,回头想问问自家师父,发现他看得比旁人还专注,又只好暂时歇了心思。 罢了,一会儿看师父看谁,应该也是能知道。 不过自家师父也十多年没见师兄了,还能认出来吗?池墨有些担心。 毕竟三年就能让人大变样,十多年就更不用说了。 但又一想,自家师父不是一般人,他有常人没有的本事,而且他对师兄如此念念不忘,当初师徒二人感情应该很好,记在心中的人,应该是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能认出来的。 池墨如是想着,又回头重新站好。 队伍越走越近,马背上的人也慢慢清晰,身边的呼喊声也越来越大。 “祝云将军早日凯旋而 归!” “祝云将军早日凯旋而归!” “祝云将军早日凯旋而归!” 欢呼声震耳欲聋,池墨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加上马上就要见到传言中的大英雄,心中激动,被周围的人感染,也跟着喊了两嗓子。 队伍越走越近,马背上的人已经全部能看清楚,乔岿然一眼就认出了自家那个骑马走在第二排的徒儿,心里一瞬间有些激动。 不过很快又担心自己认错了,毕竟过去了这么多年,那人的形象和样貌也跟记忆中不大相同,只是给他的感觉就是他。 王大夫醉心医术,不喜交际,除了看病救人和与其他大夫探讨医术,他平日里鲜少与人接触,所以有些不适应被众人围观欢呼。 好在大家的目光基本集中云贺亭的身上,他的两边也是熟悉的丛云丛谷,不然真的是坐如针毡。 突然,王大夫感觉到有一股热烈的视线盯着自己,疑惑地循着视线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儿连马都没骑稳。 乔岿然同十多年前相比,只是青丝换了白发,脸上多了些皱纹,所以王大夫一眼就认出了他,并且十分确定,他就是自己的师父,心中霎时间激动不已 。 师父来京城了,师父来看他了! 这是不是代表师父已经原谅他了? “师......师父......”王大夫颤抖着嘴唇,小声喊出了那个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称呼。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地下去和他相认,不过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军队出征接受百姓送行的途中是不能出意外的,而且师父身份特殊,若让有些人知道,对他不利。 这样想着,王大夫不舍地看了乔岿然一眼,转回了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只是泪水终究还是控制不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做梦都想再见师父一眼,再唤他一声师父。 如今见到了,却是这般情况,不能相认,更不能唤他一声。 他此去南境不知归期几何,他的师父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京城,而他没有师命也不能重回药王谷。 所以这一别,再见又不知什么时候,或许都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王大夫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丛云正好走在乔岿然他们站的这一边,见王大夫一直往这边看,脸上似乎还有泪痕,很是奇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人群中灰衣白发,气质不同于周围 人,眸中一样有激动之色的乔岿然。 丛云不认识乔岿然,但是根据他的年龄气度,以及王大夫的反应还是第一时间就猜测到了他的身份。 “王叔,那人是您师父吗?”怕自己猜错,丛云用口语和王大夫确认。 王大夫点点头。 丛云跟王大夫也认识好些年了,所以对于他的事是知道,也知道他对师父的感情,觉得两人好不容易见上了,却连一句话都说不上,那真是遗憾得不要不要的。 于是想了想小声道:“王叔您先别难过,等出了城,我跟将军说,将军是主帅,出了城就是他说了算,让您和您师父见上一面,说几句话应该是没问题的。” 听到这话,王大夫的心里舒服了不少,他知道,云贺亭若是知道了,就算不方便也会想办法让他和师父见上一面。 不过他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所以尽管心里很期待还是说了句,“若是为难就算了,别给贺亭惹麻烦。” “这什么为难不难为,惹麻烦不惹麻烦的,跟将军说一声,将军带着队伍继续出发。”丛云豪气地拍拍胸口,“我陪您跟您师父见完面咱再去追他们,一点儿事儿都耽误不了。” 王大夫一听觉得 有理,也不再纠结,心里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那就先谢谢你了。” “诶~咱们这关系,客气啥。”丛云摆摆手。 另一边。 乔岿然看到王大夫往他这边看,眼中难掩惊讶和激动的时候,也确定了他就是自己念了十多年的不孝徒。 见他好好的,心中放下一些,有些安慰,也为他骄傲。 他是自己的所有弟子中天赋最好的,当年急功近利差点儿误入歧途。 幸好,他重新走上了正道,也没有忘记自己学医的初衷。 也,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师父。 乔岿然觉得就算两人不能好好见上一面,掏心窝子的说几句话,这一趟京城来得还是值了。 出征的队伍渐渐远去,池墨收回目光询问自家师父,“师父,那个刚刚回头往咱们这里看的就是师兄吗?” “嗯。”乔岿然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池墨知道自家师父想见师兄,只是现在这情况已经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的了。 乔岿然叹了一口气,“走吧。” “去哪里啊?”池墨问。 “去.......” 乔岿然刚要回答他,身后就传来了一道陌生,但是透着几分客气的声音:“乔谷主。” 第233章 师父想他都想得哭了 “乔谷主,我家大人有请。” 来人一身黑色常服,眼神犀利,动作干脆干练,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池墨吓得往乔岿然身后躲。 乔岿然拍拍摸摸他的头,“别怕,为师不是教过你吗,在外面遇到坏人就用你身上的毒招呼他,什么厉害用什么。” 说完看向来人,“不知你家大人是?” 来人没说话,只是朝他拱了拱手,露出掌心的紫檀木令牌。 看到令牌上龙飞凤舞的‘顾’字,乔岿然身上的气势收起了些许,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既如此,那就带路吧。” “乔谷主这边请。”男子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前面带路。 乔岿然牵着池墨跟着男子走了大约三十丈左右,进了拐角处一间不起眼的茶楼。 京城作为姜国的都城,平日里来往的客商络绎不绝,本就人多,长安街又是京城的主干道,人更是多,两边的酒楼茶馆只要不是特别差的,生意都很好。 今日云贺亭带兵出征,不少百姓自发前来欢送,茶楼人满为患,客人进进出出的,所以三人进去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三人上了二楼,走过转角,来到最里面的雅间 。 男子对乔岿然说了句,“稍等。”然后上前去敲门。 三急一缓,很有节奏,很快,雅间的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来开门的人是铁衣,铁衣和乔岿然是见过的,看到他,乔岿然的心才放下来。 “乔谷主里面请。”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铁衣朝乔岿然拱手行了一礼,侧开身子让两人进去。 乔岿然说了一句,“有劳。”然后牵着池墨抬步进了雅间。 雅间很大,用屏风和帘子分成了里外两间,里间靠窗,外面正是长安大街,而且视野极好,能把长安街上的景色尽收眼底,顾砚尘和云桑落此时正坐在窗边。 面前的矮几上摆放着茶水点心,点心精致,茶香袅袅,茶是上好的铁观音,点心是芙蓉斋的招牌,不过今天两人都没有心情品尝。 “乔谷主。” 看到铁衣带着乔岿然进来,顾砚尘和云桑落起身见礼,云桑落双手交叠福了福,顾砚尘微微颔首。 “首辅大人。”乔岿然颔首回了一礼,然后拍了拍身旁的池墨,“池墨,叫人。” “首辅大人。”池墨朝顾砚尘拱手躬身行了一礼,随后看向云桑落,不知道该怎么 称呼她,心中满是疑惑。 云桑落正要说话,顾砚尘先一步开口为他解惑,“这是未婚妻,云桑落。” “姓云?今天出征的云将军跟你是什么关系啊?”池墨不过幼学之年,正是爱玩和对什么都好奇,脑子又活跃的年纪,一听云桑落姓云,瞬间忘了要行礼的事情,满脸好奇的看着她。 不过在场的人也没有人会责怪他,云桑落笑着道:“那是我大哥。” 云桑落的话一出,池墨立马,“哇~”了一声。 “你大哥好厉害,战神将军耶!” 看着他天真可爱的样子,云桑落想起了自己的弟弟,觉得他俩要是凑一起,一定有意思极了。 其实云父云母还有云安年原本也是要来送云贺亭的,但是出于安全考虑,三人还是只在将军府门口为他送行。 “你......” 云桑落正欲开口,池墨的声音再次响起, “对了,你大哥是这次领兵的大将军,你可不可以让人去跟他说说,让他停一下,让我师父和师兄见个面,说说话,我师父和师兄都好几年没见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师父想他都想得哭了。” 池墨一脸认 真,乔岿然一脸无语。 他什么时候想那个不孝徒想得哭了? 他是为他流过泪,但那是因为得知他活得好好的,回归了正道,没有忘记初心,还去战场上救了很多人,觉得欣慰。 欣慰呀,欣慰! 不是想得哭啊! 但这种事情又不好解释,乔岿然只好干咳一声不说话。 “可以吗?”池墨生怕军队走远了赶不上,所以比较着急,一时半会没听到云桑落说话,又抱着拳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了一遍。 问完云桑落,又看向顾砚尘,“首辅大人,可以吗?” “没问题。”顾砚尘道,“本来叫你们上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真的吗?谢谢首辅大人。”池墨一天高兴得蹦了起来,转头看着乔岿然,语气难掩激动,“师父,你可以和师兄见面说话啦。” 能和自己那不孝徒见上一面,乔岿然自然也是开心的,朝顾砚尘拱拱手,“多谢首辅大人了。” “举手之劳,乔谷主无须客气。”顾砚尘回了一礼,然后唤来铁衣,“去安排一下,送乔谷主和池小公子去见王大夫。” “是,大人。”铁衣躬身应下,转身下去安排了 。 现在军队还没全部出城,其他人是暂时无法进出城门的,顾砚尘本想让乔岿然坐下喝会儿茶,但是他着急,想先去城门口等着,那样等可以进出城了,第一时间就可以出去。 顾砚尘只要依他,待铁衣安排好了回来就让他带着他们师徒二人去了。 乔岿然和池墨师徒二人离开,云桑落和顾砚尘又重新回窗边坐好,看着楼下在铁衣的带领下,很快消失在人群中的乔岿然和池墨,云桑落不由得感慨: “乔谷主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嗯?” 之前倒的茶会已凉,顾砚尘将其倒掉之后又重新拿起茶壶给两人的杯子添了新茶。 云桑落收回目光,“之前听你的描述,还以为他是一个严肃古板的人,今日一见,倒像性情中人。” “若不是性情中人,也不会对王大夫这样离经叛道的徒弟念念不忘这么多年。”顾砚尘笑着接话。 “也是。”云桑落端起茶轻抿一口,“说来王大夫有这样的师父真的很幸运。” 说罢云桑落突然想起,顾砚尘也是有师门的,天阙覆灭后,他就被师父带回月空山,后面十多年就都一直在那里学习练武。 第234章 自作自受 月空山的掌门救了顾砚尘,又教他知识武功,说他是顾砚尘的再生父母也不为过。 而且一起生活这么多年,感情应该很好,但是她好像从来没有听顾砚尘提起过。 就连之前与她说他的身世,对于月空山的事情他也是简单带过,没有过多提及。 也不是不能提,而是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愿意提一样。 云桑落想起他身上的毒——剧毒幽冥。 这玩意儿炼制极其困难,而且现在方子已经失传,别说一般人家,就连谢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和姜国皇室都没有。 但月空山这种存在了几百年,底蕴深厚的江湖门派若是有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他之前说过,给他下毒的人现在还活着。 以顾砚尘的性子和行事作风谁敢算计谋害他,他是一定会让对方死得很惨,并且后悔来到这个世上的。 但那人现在还活着,他说不能杀。 他如今官居首辅,权倾朝野,不夸张的说,就算是皇后给他下这么阴狠的毒,他也能把皇后宰了,并且是逼天顺帝亲自动手,不仅如此,他还能把谢家也废了。 他有足够的理由,谁也不能说什么。 当然,他和谢家相斗肯定会多多少少损失一些,可能还会被天顺帝趁机下黑手 ,渔翁得利什么的。 但不管如何,他都一定会让对方及其家族付出应有的代价,让别人知道他顾砚尘不是好惹的。 没有手刃对自己下毒的人,这明显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但若是月空山的人,也就能说得通了。 还有,他说那人本事打算给他下强效迷情药——合欢的,是因为拿错了,才下成了幽冥。 同时拥有这两种药的地方屈指可数,顾砚尘又待过,并且会掉以轻心的地方,除了月空曾经被他当做家的月空山,也不会有别的的地方了。 至于给他下毒的人,能在对他这个月空山的大弟子下毒后还好好的活着,也不会是普通弟子...... “怎么了?”顾砚尘见她突然看着自己,眸中神色变了又变,觉得有些奇怪,问道。 “阿尘,你身上毒是你师门的人下的吗?” 顾砚尘不愿意提,肯定是因为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是心中之痛,但是云桑落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 因为,她想对他了解多一点。 听到她的话,顾砚尘倒茶的动作一顿,过了些许,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原本带着些许笑意的眸子瞬间变得幽深。 云桑落见状心中一痛,声音不觉轻了许多,“那......给 下毒的人是......” “师父的女儿。” 顾砚尘知道她想知道,若是得不到答案心中会一直惦记,叹息一声接过话。 他师父的女儿算起来不是他的师妹就是师姐,现在他只愿称其为师父的女儿,可见厌恶不是一点点。 云桑落也厌恶,用这么歹毒的东西害人,能是什么良善之人。 若是她和顾砚尘有深仇大怨也就罢了,可他们之间没有,她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云桑落没有说话,顾砚尘又接着道:“她心悦我,但是我对她无意,几次拒绝她,她不甘心,便借师娘之手给我下药,她本是想下合欢和我成就好事,但是拿错了,下成了幽冥。” “然后呢?” “然后?按照门规,残害同门是要受鞭刑一百的,鞭子名火云,是月空山的开山祖师留下的,极其牢固,饮过雪,泡过药,一百鞭,师父也未必能扛得住,就算不受鞭刑,最少也要废除全部修为赶出山门。” “但她是师父师娘的掌上明珠,这两种惩罚他们哪个也舍不得用在她身上,所以他们让我看在那十多年的养育之恩上原谅她,我负气,就离开了月空山。” 顾砚尘说得轻描淡写,其中的凶险和痛苦只字不提,云桑落却觉得心疼 不已。 中了这么厉害的毒,很难想象他当时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每月都还会毒发,每次都极其痛苦。 而他却连为自己报仇都不能。 顾砚尘看到她眼中的心疼和气恼,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不恼不恼,她虽然没有得到惩罚,但是现在活着并没有比死了轻松。” “她当初想逼我,所以给自己也下了合欢,想要解毒,只能与同样中了合欢的男子行欢交合,师父师娘为了救她,找了一个爱慕她的弟子给她解毒。” “这药霸道,就算解了,对身体也有伤害,而且余生她都只能和当初为她解毒的师弟行鱼水之欢,且不行还不行。” “本来她对师弟来说是天上的月亮,高不可攀,只能远远观赏,不敢走近亵玩,但是这事之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她想活命,就必须定期和师弟欢好,开始的时候没搞清楚自己的处境,高高在上,趾高气扬,师弟因为喜欢她,也愿意哄着她,宠着她,时间长了,师弟受不了,就不惯她的臭毛病,还狠狠惩治了她一番。” “据说那次她毒发,师弟就是不帮她,最后连师父师娘都惊动了,那之后乖了许多,小心翼翼地跟师弟生活,还要不时讨好师弟。” 云 桑落听完,给出两个字评价:“活该!” 顾砚尘深表赞同,他最开始的时候确实很愤怒,想杀了她,甚至还为此对师父有怨恨,因为他当初真的差点儿就死了。 现在想想,死多轻松啊,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惩罚! 身为月空山掌门之女,她生来就是天之骄子,骄傲,高贵,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她本应该嫁给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夫妻恩爱,幸福美满。 但是最后却只能和一个出身低微,自己不爱的人生活,甚至还要讨好他,这对她来说怎么不算一种折磨呢! 自作自受,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吃,怨不得别人! “都过去了。”云桑落将手覆在他的大掌上,想用这种方式给他一些力量,“以后我都陪着你。” 顾砚尘点点头,因为憋在心中多年的苦闷得以倾诉,声音都轻快了不少,“那落落可要说话算话。” 云桑落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窗外,借机擦掉眼角的泪水,顾砚尘看到了,心里泛起了暖意。 这一刻,他觉得,他好像原谅了之前所受的一些苦难。 两人又坐了一会儿,待街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 另一边。 乔岿然在铁衣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自己念了十几年的不孝徒! 第235章 药人之术 十里坡。 王大夫紧张又期待地看着京城的方向,焦急地来回踱步,在丛云面前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转得丛云头都晕了。 “哎呀王叔,刚刚首辅大人的人不是已经说了您师父已经在在来的路上了吗,一会儿就到了,您就定下心来等一会吧,转得我头都晕了。” “你不懂。”王大夫摇摇头叹息一声继续焦急地看着京城来的方向。 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丛云也没有过这种经历,所以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但他知道劝不动,也就没有再说什么,随他去。 四处看了看,跳到旁边的大石头上坐下,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过了一会儿,踏踏的马蹄声传来,两人循声看去,两匹马由远而近。 前面的是一身黑色劲装的铁衣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后面的是一个灰白衣袍的白发老者。 是师父来了! 王大夫紧张的搓手,衣服整理了一遍又一遍,哪怕已经问了丛云,丛云很肯定的告诉他没有任何问题,他还是觉得不妥,又重新整理了几下。 其实,因为要骑马,他今日的衣服都以方便为主,再加上他的衣服本就简单,以实用为主,没有任何装饰和花样,根本就没有什么 好整理的。 但是王大夫好久没见自己的师父了,他师父又是自己这一生最敬重的人,想以最好的状态见他。 丛云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出声打趣:“王叔,你有没有觉得,你这个样子像是即将要见心爱的姑娘啊?” 王大夫没有准备被他闹了个脸红,佯装嫌弃的摆摆手,“去去去,什么心爱的姑娘,王叔我这一生只爱医术,不爱姑娘。” 顿了顿:“这种话以后可别再乱说了,免得让丛谷他们误会,回头来烦我,再说你王叔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 军营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不打仗的时候,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训练,时间一长就会让人感觉无聊。 在这种情况下,哪里有点儿八卦他们可太有劲儿了,不刨根问底,问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决不罢休。 哪怕是假的,也能拿着你寻上一乐。 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住他们折腾,他的脸皮也没有他们成日在太阳底下晒的厚。 丛云被他认真为自己辩解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王叔,你真的是太逗了,开个玩笑的而已嘛,整这么严肃。” “还有你说你,还没到七老八十的年纪,也天天和我们这些年轻人在在一起,怎么还跟个老古 板似的。” 说着眉头微微蹙起,“我记得当初在军营你听我们讲浑段子也不像这般啊?” “难道是京城风水不好,所以把你养古板了?哈哈哈......” 丛云笑得欢快,王大夫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就你不古板!” “那当然。”丛云傲娇地抬起下巴,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我现在才二十出头,要是现在就古板了还得了?我还想娶老婆生孩子呢。” 王大夫没接他这话,不过经过他这么一打趣,他心中的紧张被冲淡了不少了。 铁衣和乔岿然也到了。 随着“吁~”一声,马还未完全站定,铁衣就抱着池墨从马上跳了下来。 简单粗暴,干脆利落。 相比之下,乔岿然就要文雅许多,勒住马,身体微微向后倾斜,待马站定后,抬起脚轻松跳下马背。 山风吹起他的衣摆,让他有些飘飘然,多了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不孝徒儿,叩见师父。” 乔岿然才下马,王大夫就“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未等乔岿然开口,就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 “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啊,这么多年也不回去看看?”乔岿然眼眶微红,用略显责怪的语气诉说这些年的思念和 担忧。 “徒儿心中一直惦念师父,只是不敢回去。”王大夫抬起头,声音哽咽。 他从小生活在药王谷,于他来说那里就是他的家,师父师娘,师兄弟们就是他的家人,他怎么会不想回去呢。 他是不敢啊! 被贬出门当日,师父就说了,让他这辈子都不要再回药王谷,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 师命如山,他已经没听他的话,惹他生气了一次,怎么还敢再犯? 王大夫是这样想的,但是乔岿然想的却是,自己这徒弟向来跳脱不守规矩,药王谷又是他的家,赶他出去他在外面玩几年就回去了。 到时候只要他诚心悔过,认错态度良好,认认真真认个错,写哥检讨书,他假装斥责两句就原谅他了。 实在不行他再撒娇卖萌装可怜一下,他还能不让他留下来不成? 他把他养大,又花了那么多的精力,把他当继承人培养,还能真丢了不要不成? 谁知他却...... 唉...... 乔岿然长叹一声,“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听我的话?” “你要是听我的话,会违背门规去研究那劳什子......哼,会被贬出师门吗?啊?” 药人之术,是药王谷的禁忌,也是药 王谷的催命符,乔岿然不能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说到这个,乔岿然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心有余悸。 药人之术缺德阴狠,是两百多年前药王谷的一位前辈钻研出来的。 药人若成,以一挡百,能让一个资质平常的人成为以一挡百的高手, 且药人不伤不痛不累,简直就是杀人利器。 这等秘术,不管是各大江湖门派,还是几国朝廷都是想要的。 也是因为这样,整个药王谷差点儿覆灭。 当初药人之术还差最后一步,消息泄露,药王谷遭到多方势力的围攻,那位前辈成了争抢的对象。 看到那些惨死的同门和那些人贪婪的嘴脸,他才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烧了手札后,带着药王谷内所有的毒药去和那些来围攻的人同归于尽。 后来药王谷重建,新任谷主将门规第一条改成禁止研习药人之术,违者逐出师门,永世不得回! 当时那位前辈的手札什么的也都烧了,但是太多了,药王谷经历那场浩劫之后很多东西都零零散散的,遗漏了一本。 他这孽徒,天赋异禀,竟靠着一本残缺不全,只有其中几个步骤的手札,就将那药人之术研究的有模有样,差点儿就成了! 第236章 这家没我得散 他在刚开始发现他研究这个的时候就提醒过他,看看知道一下有这么个东西就可以了,万不可以深入研究,并且收走了他找到的手札烧掉。 谁知他早已记下,并且表面答应他不会深入研究,暗地里却....... 等他发现的时候,都快成了! 他当时真的是又惊又气。 惊的是他居然有如此本事,气的是他不把这本事用在正途上。 真的是想打死他吧,又舍不得,不打死他吧,又实在生气。 得亏外面没人知道,不然现在药王谷怕是已经成了平地了。 这事只有他和几个长老知道,为了不让‘药人之术’这几个字重现江湖,给药王谷招来祸事,他们连把他赶出去都是寻了别的由头。 “弟子知错。”对于这件事王大夫也是后悔不已,差一点儿他就酿成了大错,成了药王谷的罪人。 乔岿然本想再责怪几句,但是看着面前一脸沧桑,身上个早已没了半点儿当初的桀骜的徒弟,责怪的话又说不出口了,最终只是长长叹了口气。 “你真是......唉......” “等你从南境回来后就回药王谷吧。” 王大夫本来还想着要说点儿什么,看看能不能让师父不再生气,原谅自己 的,毕竟自己当初真的犯了大错,让他气急。 所以哪怕他现在来见自己,还愿意认自己这个弟子,只要他没亲口说原谅,没有听到确切答案,他就心里没底。 结果他还没想好呢,就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瞬间喜上心头,而后有些不敢相信,激动得语气都带着颤意。 “师......师父您这是......这是原谅我了?” 乔岿然觉得他简直就是榆木脑袋,无奈又无语,不想说话,只是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不原谅他,他会不远千里来京城吗? 不原谅他,他会让他回药王谷吗? 他当初那个聪明伶俐,跳脱活泼的徒弟去哪里了? 是那次的事情让他收了性子?还是外面的风水不好,把人都呆傻了。 收性子只是性子变了,脑子可不会变笨,所以肯定是外面的风水不好! 嗯,肯定是这样的! 可不能再在外面待了,不然傻透了可就不好了。 乔岿然如是想着。 王大夫不知他心中所想,见他这样心中的欢喜戛然而止,心里开始突突。 两人一人因为犯了错心里彷徨没底,一人长个嘴不愿意多说,天气本来就冷,两人这样一搞气氛差点儿就僵住了。 池墨觉得两人这样 实在地有点儿毛病,实在看不下去,哎呀了一声,走到王大夫面前对他道:“师兄,师父早就原谅你了,不然怎么会来见你,还说让你等从南境回来后回药王谷?” “回呀,回,回家的回,你知道回是什么意思吗?” 王大夫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池墨现在不过幼学之年,当年王大夫离开的时候他都还没出生,所以不认得他。 “师兄好,我叫池墨,是师父最小的徒弟。”池墨知道他不认识自己,认认真真地给他行了一个同门礼,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 “师弟好。”王大夫起身回了他一礼,怕他笑话,趁机把眼角的泪水擦了擦。 池墨在心中“咦~”了一声,拉着他的手道: “师兄,我跟你说,师父这些年一直惦念着你,每次谷中有人出去历练,他都会悄悄叮嘱他们顺便寻寻你,只可惜没有一次有结果,他都怀疑你没了,伤心的哟,都后悔把你赶出门了。” 池墨说着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师父,见他快要黑成锅底的脸上闪过几许不自在,狡黠地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假装没看到,继续道: “上次收到京城传过去的信得知你还好好的,这些年是去了军营,他又哭又 笑的,可激动了,长老们都以为他疯了,还有今天......” 乔岿然觉得再让他说下去自己怕是连老底都要被掀出来了,急忙出声制止:“池墨!” 池墨觉得差不多了,调皮地吐吐舌头,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家没我得散啊。” 在场的人耳力都很不错,所以尽管他是小声嘀咕,还是被听了去。 铁衣觉得这孩子真是有趣得紧,之前在他们家大人面前说他师父想师兄想得都哭了,现在又是这番说辞。 还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们暗卫营要是有这么个小鬼头,定是有趣极了。 从云也觉得他有趣,不过他倒是不想让他加入军营,而是觉得他适合去给云安年作伴。 两人年岁差不多,之前的生活环境也都相对单纯,性格又刚好互补,简直再适合不过了。 不过这种事情只能想想,药王谷谷主的小徒弟,他的主意那可不能乱打。 池墨不知道几句话的功夫,自己就让人给惦记上了,看到自家师父和师兄不再僵着,觉得使命完成了,乖乖地站到了一边。 至于乔岿然和王大夫,过去的事情翻篇,两人心结解开,一会儿就要分离,抓紧时间说话呢 。 师徒二人感情本就极好,这些年心中又一直惦念着对方,心结解开后就跟没分开过似的,没有任何的尴尬和生疏,并且二人这个样子与其说是师徒,倒不如说是父子。 不,比父子还亲。 毕竟现实生活中能做到如此的父子屈指可数,说夸张点儿得打着灯笼找。 师徒二人这么多年没见,想说的话自然很多,不过两人也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所以只是简单的聊了几句,王大夫就委婉的提出告别了。 实在是他们此次去南境是要去打仗,不是去游玩,他选择跟着军队出发,就要遵军队的规矩,不然云贺亭会难做。 乔岿然为他如今的改变和作为感到欣慰,拍拍他的肩膀,“去吧,为师在药王谷等你。” “师父保重。”王大夫郑重地行了一个药王谷的弟子礼,然后转头看向池墨,“师弟,照顾好师父,师兄跟着云将军打了胜仗就回去。” 说罢和丛云一起翻身上马,不知道是不是丛云的错觉,他觉得王大夫好像年轻了许多,心态上的年轻那种。 池墨挥挥手:“师兄放心去吧。” 待二人的身影在道路上变成了一个黑点,直至完全看不见,乔岿然也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和铁衣回了城。 第237章 此举有风险 首辅府。 乔岿然看了王大夫留下的方子,再次被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徒弟震撼到,同时也为他感到骄傲和自豪,连连说好。 他研究医术毒术几十载,对顾砚尘身上的毒真的是束手无策。 光是幽冥已经很难解,而他身上除了幽冥还有皇帝暗中给下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毒。 那些毒倒是不难解,但是它们和幽冥结合催生了新的毒,虽然那催生的新毒对身体也有损伤,但是它对幽冥有抑制作用,虽然不大,但是能多少缓解一点顾砚尘毒发时的痛苦,减轻幽冥对他的身体的残害。 幽冥是剧毒,毒性强烈霸道,顾砚尘体内若不是有这幽冥和其他毒药催生出来的新毒帮忙压制,现在的他绝对不会有这么精神完好。 这毒不会一直存在,它很依赖催生它的毒物——幽冥和皇帝给他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毒。 所以轻易解不得。 而幽冥,除了服用解药,其他办法也不行。 他倒是知道药方,但是那些药材都是稀世之物,如是两百年前的药王谷倒是可以轻松拿出来,但是经历了那场浩劫,药王谷就一样都拿不出来了。 当年那场浩劫不仅让药王谷损失了几位医学天才,还丢了不少天材地 宝,让药王谷元气大伤,近几年才算完全缓和过来。 但是那些丢失的天材地宝却是再也找不回来了,这也导致很多疑难杂症,奇病怪毒他知道方法也治不了。 所以药王谷想回巅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之前投鼠忌器,没有办法,只能给顾砚尘开一些能帮助他恢复元气,滋补身体,延缓的药。 没想到他这徒弟居然研究出了可以缓解抑制的法子来! 当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他没让他失望。 顾砚尘的毒有了可行的法子,并且现在身体情况也没有那么严重,药王谷也还有很多事,所以乔岿然也就没有多留。 帮顾砚尘行了一次针,又带着自己的小徒弟在京城玩了几天,让他见识了一番京城的繁华,又去京城比较有名气的几处药堂转了转,就打道回府了。 其实京城医术最好的大夫在皇宫,特别是丁秋山,人品虽然不行,但医术是真的过硬,至少京城那些大夫没有任何人比他厉害。 同行强者,乔岿然自然也是想和他交流切磋的,但是他是皇家御医,并且深得天顺帝那个狗东西信任,还帮其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后,乔岿然就立马打消了和他交流切磋的想法。 当年洗劫药王谷,姜国皇室也有一份,且就属他们抢得最多。 不仅如此,他们明知那些关于药人之术的手札和记载已经被销毁,那位研究药人之术的前辈也身死,他们还想逼药王谷给他们做药人。 如此无耻之徒,药王谷的人别说与之相交了,关系都不想扯上半点儿,宫里的御医自然也就不在他的切磋交流范围。 那跟天顺帝蛇鼠一窝,阴狠毒辣的丁秋山他更是不会想见。 常言道:有才无德,小人也;有德无才,君子也;然德才皆具者,圣人也。 丁秋山就属于有才无德的小人,是世界上的人死光了也不可相交的。 乔岿然讨厌丁秋山这类有才无德的小人,讨厌姜国皇室,甚至可以说是讨厌朝廷。 就连顾砚尘,也是因为他要干姜国皇室,他才出手愿意出手的相助的。 乔岿然来得随性低调,走得也随性低调,觉得京城转得差不多了就带着自己的小徒弟走了,连招呼都没打一声,也不管那天天气好不好,说走就走了。 若不是顾砚尘派了人在暗中保护他们,连他们什么离开的都不知道。 “乔谷主这一去,怕是不会再来京城了,还有王大夫,等他从南境回来,也要回 药王谷了,那到时找齐了药材谁帮你炼制解药啊,我们去药王谷吗?”。 幽冥是剧毒,炼制麻烦,解药也麻烦,就算集齐了药材,也不是所人都能成功炼制出来的。 当今世上能炼制此解药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药王谷谷主算一个,王大夫算一个,再有就是鬼医和丁秋山。 鬼医人还没找到,药王谷距离京城数千里,而丁秋山,是天顺帝的人。 故此云桑落有这样一问。 “丁秋山。” “丁秋山?” 听到顾砚尘的回答云桑落疑惑地看着他。 顾砚尘这才想自己让人给丁秋山下毒,他被迫为自己办事的事情还没与云桑落说,又将事情说与她知道。 云桑落听完眉心蹙了蹙,“给丁秋山下毒?这能行吗?” 倒不是她不相信顾砚尘的手段,她也知道顾砚尘拿出来给丁秋山用的,肯定是极为厉害的毒,起码丁秋山轻易解不了。 而是丁秋山是真的有本事,前世她亲眼见证他解决了多少疑难杂症,又研究出了许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虽然有些方法不道德,没人性,但他能研究出来,也证明了他的本事。 所以那毒他现在解不了,不代表以后解不了。 若一直解不了还 好,就怕他哪天解了,但是却装作没解,然后暗中报复。 以一个会医会毒,并且很厉害的人要暗中报复,那真的可以说是,他轻而易举就可以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此举有风险。 “西域皇室的鸟语花香。” 听到‘鸟语花香’这个名字,云桑落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她知道这毒,她还知道,这毒还有一个名字叫百花百虫毒,顾名思义,就是是用一百种不同的毒虫子和一百种不同的毒花炼制而成的,而且每次炼的毒虫和毒花都不一样。 而它的解药,则是用当初炼毒药的毒花的叶子和毒虫的四肢来炼制。 想要炼制解药,必须知道用的是哪些花和虫,所以这毒虽然没有幽冥毒,但是却是比幽冥还要难解,甚至可以说是无解。 解幽冥的药材虽然难找,但是好歹知道是哪些药材,只要有足够的人力财力,总是有希望的。 但是这白虫百花毒,是真的没有办法。 不过云桑落还是觉得不能彻底放心,万一丁秋山直接摆烂,或者真的被他好运气的捣腾出了解药。 那就坏事了。 得找个能彻底拿捏他的法子,不然他这人还是杀掉为好,不然留着始终是个祸患。 “有了!” 第238章 丁秋山的软肋 “什么有了?” 顾砚尘正在倒茶,听到她的话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 云桑落杵着下巴看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一回神,就突然冒了这么两个字出来,没头没尾的,实在让人懵圈。 “彻底拿捏丁秋山的办法!”云桑落接过茶喝了一口道。 “彻底拿捏丁秋山的办法?”顾砚尘眸中有些不解。 云桑落点点头,然后把自己的担忧与他简单说了下。 “我觉得光是靠给他下毒,不全然保险,万一他摆烂不干,或者好运气最好是拿捏住他的软肋,这样他就不敢动歪心思了。” 这个想法顾砚尘很认同,不过她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放心,我安排了人盯着他,再者我也不会因为就信任他,就算解药是他当着我的面炼制的,我也不会等他亲自吃了没事再服用的。” 这个法子确实可以,但是—— “可他没有中幽冥。” “所以我已经派人去月空山取幽冥了。” 这样的话就没有问题了,云桑落觉得自己刚刚这是多余担心,顾砚尘做事向来周到,又怎么会想不到呢,这可是关心他的性命安全的事情,怎么会不万分小心呢。 他要是这么粗心 ,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顾砚尘假装没看见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懊恼,端起茶轻抿了一口,自顾自地道:“不过这丁秋山确实不安分,千秋节的时候他还想暗搓搓地跟西域的人接触,试图打探关于鸟语花香的解药。” “拿捏住他的软肋,让他老实一点也好。” “所以,落落可以告诉我他的软肋是什么吗?” 云桑落知道他的用意,心里泛起暖暖的甜,不过她是真心觉得拿捏住丁秋山的软肋要省心很多。 还有,双管齐下,有利无害,还有助于成事。 “他的儿子。” “他的儿子?”这个答案惊到了顾砚尘,“他有儿子?” 他是真的不知道丁秋山还有儿子,若是知道,他何必那么费劲。 云桑落点点头,“今年应该快六岁了,是他和天顺帝的嫔妃生的。” 早些年丁秋山也像其他御医一样为后宫的嫔妃们看病的,其中一个叫兰美人的,他与之看病的次数最多。 兰美人是小官之女,长得有几分姿色,小家碧玉,天顺帝对她只是一时喜欢,宠幸了一段时间,新鲜感过了之后就扔在后宫不管了。 原本兰美人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因为 承宠喝避子药,和其他嫔妃妒忌她被皇上宠幸,害她落过水,还被谢皇后罚跪过,一来二去,身子骨就伤了。 丁秋山给她看病,次数多了,两人慢慢熟络起来,两人一人想寻个依靠,一人贪图颜色和心疼。 然后,两人就顺理成章,半推半就地在一起了。 两人有了亲密关系后,丁秋山也尽心尽力为她医治,兰美人身体恢复如初,还有了身孕。 给皇帝戴绿帽子,还怀了孩子,这可是要杀头的,兰美人怎么敢要。 但是丁秋山早年试药试毒伤了身子,子嗣艰难,这个孩子可能是他唯一一个孩子,他自然想要。 为了保住兰美人和孩子,丁秋山在外面买好宅子和下人后给她设计了假死。 在姜国,美人这么低的位分是没有资格葬入皇陵的,加上兰美人死的时候还疑似染了瘟疫,谢皇后下令拉去乱葬岗焚烧。 瘟疫是会传染的,所以负责拉兰美人去乱葬岗的小太监已经被谢皇后暗中下了毒,等烧了兰美人,他也会死在乱葬岗。 丁秋山很放心的弄死了他,然后把兰美人带去了他买的宅子里安置。 为了不让他们被发现,也为了避免他万一出事来不了 ,兰美人和孩子没钱用,他把他所有的钱,一共五万多两全部给了兰美人。 这些钱,只要兰美人不花钱大手大脚,可以保她和孩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除此之外还给她准备了还很多平日里用得到的药品和防身的毒药。 丁秋山其实想过除去兰美人,然后说儿子是和别人生的,这样就可以把儿子光明正大的带在身边了。 但是看着为他拼死生下孩子,对他百般顺从,温柔小意,哪怕他三五个月,半年,甚至更久才去看他们一次,也没有半句怨言,字字句句都是对他的关心和依赖的兰美人,他又下不了手。 加上他也怕天顺帝和那些他得罪过的人知道他有儿子,用他来威胁自己。 特别是天顺帝,他疑心重,哪怕他已经为他卖命了这么多年,他依然对自己没有全然的信任。 外人都说他对他信任有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他有多防备。 所以就一直把兰美人母子俩藏在城南的槐花巷里养着,然后自己也很久才去看一次。 城南住的都是普通款老百姓,达官贵人基本不会去那边。 天顺帝一天稳坐皇位,他就一天不能和他们光明正大的生活,他也不敢 。 哪怕是给兰美人换个身份,他也不敢冒险。 所以其实丁秋山早就起了别的心思,只是一直隐忍着,在观望谁的胜算更大,谁更值得他付出。 顾砚尘听完不由得感慨,“藏这么好,又这么能忍,难怪铁衣他们一直没发现什么,为此我还让人着重调查他进京城之前的事。” 云桑落点点头,“丁秋山确实能忍,上一世最高记录有差不多两年没去看兰美人母子,还是他儿子发高烧,外边的大夫看不好,兰美人联系他,他才去的,我也是无意中才知道的。” “这样看来,他倒也还有几分人性。” 丁秋山有这么有人性的一面顾砚尘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还以为他跟天顺帝久了,害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早就没有了人性。 不过这样才好,捏住他的七寸,他就会老老实实为自己办事,不敢再起别的心思了。 槐花巷很大,云桑落也只知道丁秋山把人藏在那里,但具体是在什么位置她是不清楚的。 还有,也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跟上一世一样。 顾砚尘扬声唤来铁衣让他安排人去查,铁衣才下去,无殇就来了。 “主子,月空山那边的信。” 第239章 处处透着不寻常 无殇躬身递上两个小卷轴,卷轴两端封着封条,中间用细绳绑着,打结方式很特别,是顾砚尘的暗卫专用的。 顾砚尘养了一只鹰隼,鹰隼速度快,飞得高,不易被人发现,路远或者情况紧急的时候用它来传信。 封条完好无损,细绳也没有动过的痕迹,说明信件没人动过。 两封信一封是顾砚尘派去月空山的暗卫写的,一封是月空山掌门温方回的。 顾砚尘打开看了后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眉宇间甚至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不耐。 这还是云桑落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情,担心的问道:“怎么了,是暗卫去月空山取药不顺利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是。”顾砚尘把信纸扔到炉子里,“师父他们要来。” “就是师父一家,还有他们的女婿,以及几个门中的弟子。” “你师父他们要来?”云桑落吃了一惊,“他们来做什么?” “说是来看看我。” 顾砚尘嘴角扬起一抹轻嘲笑,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 云桑落也不相信。 因为有商铺地产,招收的一些弟子出自商户大户,无须为生活发愁奔波,所以月空山不理俗世, 也不怎么参与各门各派的斗争。 虽然没有明确规定门内弟子不准下山,但是除了师门安排的历练,门内弟子是很少下山的,就算下山也不怎么以月空山弟子的身份在外面行走。 主打一个低调,也因此多了几分神秘的味道。 他们不争不抢,安安静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别人也懒得搭理他们,因此外界对他们的了解也越来越少。 所以,这次顾砚尘的师父他们要来,怎么看都透着不寻常。 顾砚尘的师父温方回,师娘裴氏,他们的儿子温重明,女儿温乔韵,所谓女婿就是当初用来帮温乔韵解合欢毒的门中弟子,这就五个人了,再加上几个门中弟子,最少也十人左右了。 若只是来看看顾砚尘,哪里需要这么多人? 带温乔韵那个对顾砚尘图谋不轨,还差点儿害死他的凶手来就算了,毕竟是他们的女儿,理由也勉强说得过去。 再带几个门中弟子来是什么意思? 保护他们吗? 可他们几人,哪怕是被宠坏的温乔韵,也是个高手啊,根本不需要,一般山匪歹徒什么的遇到他们,倒霉的是那些山匪歹徒好不好。 还是说要带他们来见世面? 但是 掌门,掌门夫人,掌门公子千金全部一起出动,明显不符合他们低调的行事作风。 再者,他们若真有那个心,之前怎么不见来,甚至连一封问候的信都没有。 现在皇位之争正是激烈的时候,朝局混乱,京城并不是很安全,又临近年关,他们却拖家带口的来了。 这要是只是单纯地来看顾砚尘,她把名字倒过来写。 顾砚尘见她的眉头都蹙了起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别担心,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云桑落点点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跟我说,还有,你有什么烦心事,或者让你为难的之类的,也一定要跟我讲。” “阿尘,我是你的未婚妻,是和你并肩的人,我不是温室的娇花,我经得住风雨,也经历过风雨,不需要躲在你背后等着你保护。” 人的一生犹如在大海中航行,要经历无数的风雨和坎坷。倘若两人不能同舟共济、相濡以沫,相互理解、相互扶持,是很难走到最后的。 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管,只等着被爱,只享受被爱,就如同那温室中的花朵,经不起半点风雨的洗礼。 当某天对方累了的时候,这份爱就 如同那断了线的风筝,消失得无影无踪,而自己却如那迷途的羔羊,茫然不知所措,曾经的美好也如同那易碎的玻璃,瞬间化为乌有。 那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也做不了那种只等着被爱的娇弱女子。 “好。”顾砚尘知她心中所想,笑着应下,“以后我所有的事情都不会瞒着落落的。” 明珠蒙尘,就会失去它应有的光彩。 她是这世间耀眼夺目的宝藏,他怎么舍得让她失去她本该有的光彩。 “谢谢阿尘。”云桑落秀眉轻扬,杏眸熠熠生辉。 虽然知道自己选择的人是极好的,两人现在又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不管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的,但是听到箐门口说,又是这般认真,云桑落还是觉得很高兴。 顾砚尘被她的笑颜晃得心神一荡,电光火石之间,墨黑的眸子沉了又沉,晃了又晃,随后起身走到她身侧,然后未等她开口,便一把将人揽入怀中。 “干嘛呀?” 云桑落一脸懵逼,努力从他怀中抬起头。 顾砚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抬手捧着她的脸,和她额头相触,幽深的凤眸低垂着,音调低低地开口:“落落又忘了。” “什么忘了 ?”云桑落更加懵逼了,大.大的水眸里尽是无辜和迷茫。 顾砚尘眸色暗了暗,呼吸也重了几分,“要叫我的小字。” “你的小字?玄酒?” “对,乖,再叫一遍。” 顾砚尘低沉声线带着诱哄的意味,缱绻又撩人,搞得云桑落不止耳朵苏了,连脑子都苏了。 所以,他让再叫一次,便乖乖地叫了,“玄酒~” 软玉温香在怀,声音娇软甜糯,红唇诱人,看得顾砚尘口干舌燥,好想吃一口。 他也真的吃了,在云桑落要开口之际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唔......” 云桑落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以至于两人说话说得好好的,顾砚尘就突然变成了这样,不过还是习惯性地抬手环上了他的脖颈,慢慢开始回应他。 云桑落的主动对顾砚尘来说永远都是最好的催情药,所以,他唇上的力度在慢慢加重的同时,一只手也不安分地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 “嗯......” 两人的气息渐渐缠绵,屋内的气息也越升越高。 就在云桑落的身子渐渐瘫软,两人的理智快要失去的时候,门口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大人,晚膳好了。” 第240章 没事,他会当做没看见的 管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云桑落习武,耳力极好,理智也还在,所以听了个清楚。 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但是在云桑落的认知中,天没黑透就算白天,大白天做这种事,任她脸皮再厚,也是觉得有些害羞的。 “有人......来了......”云桑落抬手推了推顾砚尘,想让他放开自己。 这些日子事务繁忙,加上他毒发,两人已经好久没有如此亲密了,顾砚尘哪里愿意就此放开,所以他不但不放,反而把她搂得更紧了些,以为她是担心有些闯进来,还安慰了她一句:“别怕,不会有人进来的。” 云桑落想说她不是担心这个,声音却全部被他吞入腹中。 书房外,钟管家半天没听到回应,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两人没听见,又加大声音问了一遍:“大人,晚膳好了,是送过来还是摆在膳厅?” 还是没有回应,以为两人不在屋内,想着找个人问问,看了一圈,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自从那次顾砚尘把云桑落带回来,钟管家就亲自去挑选了一批丫鬟,亲自盯着培训学规矩,觉得合格了,才让她们开始做事。 其中最机灵稳重的两人被安排到了顾砚尘的院子里,不 过也只有云桑落来的时候她们才来,平日里顾砚尘是不要她们伺候的,连过都不让她们过来。 今天云桑落来,她们是该在门口候着随时听唤的,怎的此刻却一个人也看不见。 “不像话,实在是太不像话了。”钟管家不由得嘟囔。 然后,在心中打算等会吃了饭连夜重新培训一下,再给他们好好讲讲府中的规矩和该做的事,要是还不行的话就赶紧重新换一批。 钟管家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似有若无的呢喃声,瞬间猜到两位主子在做什么,也明白了为何伺候的人都不见人影。 主子感情好,做下人的自然开心,为了不打扰两个主子,钟管家咧着嘴麻溜地转身,然后马不停蹄的离开。 脚底生风,跟后面有恶犬在追似的。 由于走得太快,也没好好看路,还满脑子都是自己大人出息了,所以一个不注意,就和同样脚步匆匆的铁衣撞了个满怀。 “唉哟,谁啊,冒冒失失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钟管家人都没站稳,也没看清撞他的人是谁,扶着自己的老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铁衣有消息着急找顾砚尘汇报,待他站稳,松开扶着他的手,问了他一句, “大人还在府中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说了声抱歉,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钟管家这才发现原来是铁衣。 铁衣是自家大人的近身护卫,如此匆匆忙忙的肯定有急事找他。 可是自家大人此刻正和未来夫人在......培养感情啊。 他现在去会挨削的.....吧!? 钟管家有些不确定的想着,想叫住他,但是他已经跑出了好远。 要不,追过去提醒一下? 可是万一这一追就追到了自家大人的书房门口,惊扰了大人,那他岂不是要跟着一起挨削? 钟管家犹豫了一会儿,最终秉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想法,决定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铁衣年轻力壮,皮糙肉厚,不管是挨打挨骂都扛得住,他一把年纪了,全身都是老骨头,心灵也脆弱,可受不住。 再说他还要吩咐厨房先不要上菜,把菜温着呢,不然一会儿两位主子吃什么。 嗯,对,就是这样的。 钟管家如是想着,心里的愧疚感少些,加快步伐往厨房走去。 另一边。 铁衣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来到书房外,叫了一声,没人答应,又叫了一声,还是没人应声。 “钟叔不是说大人还在府中吗?”铁衣疑惑 地推开门往里面走了几步。 顾砚尘的书房虽然也分里外两间,但是没有卧房那么大,里间和外间也只是用屏风和帘子做隔断,加上两人又是在窗边的罗汉床上。 所以铁衣进去没走几步就透过屏风看到了相拥在一起的两人,急忙刹住脚步。 然后一边嚷嚷着,“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一边掉头往外走。 出了书房,铁衣想了想,觉得自己很可能会有危险,又马不停蹄地跑出了顾砚尘的院子,为了最快速度离开,连轻功都用上了。 出了院子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够保险,干脆出了府。 书房内。 云桑落一脸潮红地推开顾砚尘,“都怪你,这下被人看见了吧。” “没事,他会当做没看见的。”品尝了美味,顾砚尘心情很好,语气难掩笑意。 当做没看见,那不还是看见了? 云桑落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一旁去整理被弄乱的衣服。 顾砚尘想过去帮忙,但是看到她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一副不许他靠近半分的模样,又只好歇了想法。 整理好,简单的梳洗了一下,两人去膳厅吃饭。 云桑落难得来,基本都是顾砚尘去将军府,所以钟管家让 府里的厨子把拿手菜都安排了,除此之外还有云桑落喜欢的。 看着各式各样,摆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的菜肴,云桑落有些哭笑不得。 她知道钟管家这是重视她,但是这也太重视了,二十多个菜,就她和顾砚尘两个人,怎么吃得完嘛。 不过看着边上一脸期待求表扬的钟管家,云桑落还是给了肯定和好评。 钟管家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要堆起来了。 吃过饭,去槐花巷的暗卫也回来了。 兰美人,不,现在应该叫梦娘,她和她的儿子确实住在那里,一起生活的还有一个老嬷嬷。 老嬷嬷是丁秋山买了照顾母子两人的,不过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外说是祖孙媳三人。 丈夫去世,独自带着儿子和婆婆生活,梦娘在街坊邻居口中口碑还不错。 为了不让人怀疑,两人还不时拿一些绣品去卖,平日里也深居浅出,很是低调。 除此之外,丁秋山还雇了两个人在暗中保护他们,属实很上心了。 现在还不到用他们的时候,顾砚尘让人先监视着,其他等他命令。 ———————— 时间匆匆,转眼就到了腊月下旬,街上年味越来越重了,顾砚尘师父一行人也来到了京城。 第241章 温乔韵 在月空山掌门一行人到的前一天,顾砚尘在距离京城一天路程的华安城的据点出了点事,其实无殇或者铁衣都可以处理,不过顾砚尘不想太早见到月空山那些人,就自己亲自去了。 而月空山一行人则以为他们提前来了信,那么顾砚尘就算不到城门口接他们,也应该在大门口迎接。 可是等他们到了,却只有一个管家在府门口等着他们,这也就算了,来了三天都没见到顾砚尘得人影。 而首辅府的官家,对他们也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从他口中问不出半点儿关于顾砚尘的事。 不止钟管家是这样,首辅府所有的下人都是这样,对他们恭恭敬敬,吃穿用度有求必应,但是一问顾砚尘,不是装哑巴就是说要去忙,一个字不说。 尽管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看着顾砚尘这种已经全然把他们当做外人,甚至陌生人的做法,温方回还是觉得有些难过,以及,那么一丢丢不满。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吩咐月空山众人要安分低调,不要惹事情,自己也只是在来的第二天出了一趟门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给他安排的院子里,不像其他人一样问东问西,也不提什么过 分的要求。 这次月空山来的人,除了温家四人,及其女婿孙柘,其他几个弟子都是顾砚尘走后才拜入门下的,所以他们并不认识顾砚尘,只是从师兄们口中听说过一二。 因为掌门下了封口令,也不知道他离开的真正原因。 故此,他们对顾砚尘这个现在的首辅大人、曾经的月空山第一奇才凌风公子只是有一些好奇,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所以,对他们来说,什么时候能见到顾砚尘,是早是晚,其实一点儿关系的都没有。 反正他的家在这里,他是当朝首辅,又马上要过年了,他不可能一直都不回来,既然会回来,那就早晚能见到。 可是对温乔韵来说就不是这样说了,她从小就喜欢顾砚尘,偏偏顾砚尘不喜欢她,甚至只是把她当做门中普通师妹,没有一点儿偏爱。 但是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顾砚尘对她来说已经成了执念,这么多年没见,她想他都想得快疯了,若不是父亲母亲拦着,她早就下山来找他了。 好不容易来了,却又迟迟见不到人,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怎么让她不心焦。 温乔韵等得心浮气躁,侍女绿儿怕她憋坏 了,也怕她气没处撒最后倒霉的是自己,便建议她出门去逛逛。 得知她想出门,温方回和裴氏本想让儿子温重明陪着一起的,但是温重明之前出门历练的时候认识了几个京中之人,这些年也没有断了联系,一大早就出门会友去了。 其他弟子,包括孙柘都不在。 温方回夫妇就不太想让她出去,毕竟京城不是他们的地盘,但是想想主仆二人都是会武功的,且都还不错,还是同意了,叮嘱了一番,又交代绿儿好好照顾她,便让她们出门了。 京城本就繁华,又因为马上要过年了,街上的人特别多,不管是街边小摊,还是林立在道路两旁的铺子里都挤满了人。 春联,灯笼,年画,鞭炮,红纸,香烛等等各种过年用得到的东西琳琅满目。 节日带来的喜悦,加上过年家人可以团聚、可以休闲娱乐,还可以穿新衣,吃平日里吃不上,不舍得吃的食物,所以大街上的人,无论是老人还是小孩,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整条街上满满的节日气息和烟火气。 常言道,人间烟火,最抚凡人心。 饶是温乔韵心里再烦躁,看 到这样的场面心里也平静了不少。 因为之前犯了错,加上因为‘合欢’伤了身体需要调养,还不能长时间离开孙柘,所以温乔韵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下山了,又是第一次来京城。 所以看什么都觉得稀奇,看什么都觉得喜欢,主仆二人一路逛一路买,很快绿儿的手里就拿不下了。 但是温乔韵还没逛够,不愿意回府,便让绿儿把东西拿回首辅府再来找她。 绿儿哪里敢丢下她一个人回去,若是温乔韵好好的还好,若是她出了什么差池,掌门和夫人还不得把她的皮给剥了! 温乔韵是掌门和夫人的掌上明珠,当年凌风公子差点儿被她害死,他们都不舍得让他动她一下,要知道,当年顾砚尘可是月空山的大师兄,天纵奇才,掌门对他寄予厚望。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责任就是照顾温乔韵,温乔韵好,她就好,温乔韵不好,她会惨上十倍,最少。 绿儿的不听话让温乔韵刚好一点的心情又变坏了,当即冷下脸训斥:“连我的话都不听,绿儿,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京城贵人多,这种主子当街训斥下人的事情并不罕见,所以并未引起太多的关注。 包 括正好从旁边的路过的云桑落,也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走了过去。 不过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也不是没有放在心上,走过两人身边,她就用眼神示意夜清去查一下。 自从顾砚尘不在京城,云桑落就没有去过首辅府,自然也就不认识温乔韵,而京城来往客商本就多,临近年关回京城过年的人也不少。 所以在街上看到温乔韵训斥绿儿,也没有往顾砚尘师门那一堆人身上想,只是本着小心谨慎的原则,让人去查一查。 毕竟戾气这么大的女子,家中一定不简单,了解一下有利无害,有备无患。 哪怕最后没有用,对她来说也不过是浪费了一些人力,并没有其他损失。 大风大浪好过,阴沟里却容易翻船,所以,重生以来,她时刻秉承着‘小心驶得万年船’的原则。 夜清领命下去,云桑落带着夜澜往前走了些,进了一间名为‘玉宝斋’的首饰铺子。 温乔韵不知道刚刚从她面前过去的人,就是那个她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的云桑落,并且她已经将自己浑身戾气,扭曲阴狠的一面已经被她瞧了去。 还在不停那里地责骂绿儿,甚至还差点儿动了手。 第242章 玉宝斋 温乔韵讨厌云桑落的原因很简单,她喜欢顾砚尘,用尽了手段,不惜堵上女儿家的清白和名节,甚至损伤了身体,最后还是没得到,反而遭了厌弃。 而云桑落却轻而易举的就成了他的未婚妻,虽是云贺亭逼婚,皇帝赐婚,但是顾砚尘并未反对,光是这一点,已经足够温乔韵嫉妒得发狂了。 更别说顾砚尘还把他府中的院子改名成了‘落尘院’! 用他们两个人的名字为他们以后的居所取名字,说明顾砚尘心里有她,甚至是爱她。 所以,只是知道云桑落成了顾砚尘的未婚妻,温乔韵就恨上了她。 绿儿也不认识云桑落,所以也不知道刚刚从她身边走过去的人就是这些日子温乔韵在暗地里日日诅咒谩骂的人,只是为当街被主子如此责骂感到不堪和羞辱。 不过悄悄环顾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多少人看她们,也没有人笑话她,对她指指点点,又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解释: “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担心小姐的安全,出门前,掌......老爷和夫人也叮嘱了奴婢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 绿儿担心她是真,害怕被掌门和掌门夫人处罚也是真,但凡温乔韵讲点儿道理,稍微换位思 考一下,都应该明白。 但是温乔韵因为中了‘合欢’,只能憋屈地跟自己不喜欢的孙柘在一起,加上‘合欢’药效太强,伤了身子,还有孙柘着两年也不再事事顺着她。 反而她若不顺着他,他就会在她下一次毒发的时候故意折磨侮辱她,让她低下高傲的头颅求他。 这几年下来,她早已身心俱疲,心理也不正常了,哪里还会讲道理,会换位思考,特别是对方还是在她眼中低贱如蝼蚁的绿儿。 “少拿我爹娘来压我,你信不信,你现在若是不按我说的去做,我现在就让你去见你那短命的爹娘?” 绿儿的爹娘都是月空山的仆人,绿儿三岁的那年月空山遭过一次疫病,死了好几个人,绿儿的爹娘都在其中,幸得身在月空山,那么小的年纪就没了爹娘,她能不能平安长大都得两说。 这也是不管温乔韵怎么难伺候,脾气多差,掌门夫妇对她有多严苛,她都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地伺候她的原因。 温乔韵眼中的威胁显而易见,绿儿也知道她不是说着玩儿的,若自己真的不按她说的做,她是真的会杀自己的。 哪怕现在在街上不会,等回去了也会,她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又是月空山 的世仆,死了也不会有人为她鸣半句不平,顶多得到一句可惜。 就算她能侥幸留得一命,活罪也肯定少不了。 她不想死,也不想受那些折磨。 “那小姐您自己小心一些,奴婢把东西送回去就来,您不要走远。” “知道了,知道了。”温乔韵不耐烦地挥挥手,抬眼往前看了看,看见一间叫‘玉宝斋’的首饰铺,指了指,“我去那里等你。” 说完也不管绿儿什么反应,就提步走了过去。 绿儿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快速往首辅府走去。 玉宝斋是京城有名的首饰铺,也是京城最大的首饰铺子。 里面抹额,镯子帕子,簪子发钗,璎珞项圈,花钿步摇等等,所有女子用的到的饰品都有卖。 除了女子用的饰品,男子常用的一些玉佩,扳指,扇子,带钩等也有。 样式繁多,可以现买,也可以定制,有便宜的,也有贵的。 所以玉宝斋每天都有很多人光顾,特别是现在马上要过年,很多平日里不舍得买首饰的人也会去看看。 那客人更是多,说句客似云来一点儿也不为过。 为了每个客人都能尽快挑到自己心仪的饰品,也为了不同的客人不相互打扰,玉宝斋 不仅配备了足够多的伙计,还进行了分层管理。 价格便宜的摆放在一楼,当然,一分钱一分货,价格便宜,就意味东西品质没那么好,做工也没那么精致。 贵的在二楼,不管是做工还是品质都无话可说。 三楼接待定制,京城贵人多,那些夫人小姐经常参加宴会,不想和别人撞首饰的,可以选择定制。 不过为了保证质量,需要最少提前三个月来定,急单不接,给再多钱也不接。 云桑落今天来就是来取顾砚尘专门给她定制的头面的,本来之前顾砚尘是打算做好后他亲自来取了送去将军府给她的,刚好让她过年戴。 但是顾砚尘不在,又马上要过年了,便只能让云桑落自己过来取了。 除了定制,还可以求宝,比如有什么想要的珠宝玉石之类的,在其他地方买不到,也可以到玉宝斋的三楼来。 只要你出得起钱,什么宝贝都能给你弄来。 一样的,也是急单不接,因为找宝贝需要时间。 温乔韵对玉宝斋不了解,进去之后在一楼逛了一圈,觉得一楼的东西漂亮归漂亮,但是品质不够好。 毕竟身为月空山的大小姐,她也是见过好东西的。 问了伙计,得知二楼有更 好的,温乔韵提步上了二楼。 二楼的珠宝首饰比一楼的好了不止一个档次,温乔韵看的目不暇接,一口气挑了好几样,加起来快一千两银子了。 温乔韵身上自然没有这么多钱,不过她也不担心,她爹娘有钱,等会绿儿来了让她回去取就好了。 这样想着,温乔韵又挑了几件中意的。 等她挑得差不多,绿儿也来了。 绿儿见温乔韵好好的,没受伤,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没等她说话呢,就听到她让自己回去取银子来付首饰钱! 温乔韵买的多,所以一直有个伙计跟着专门服务她,伙计得知她没带够钱,想告诉她不用麻烦她的丫鬟来回跑,他们店内可以帮忙送货上门顺便收钱。 毕竟很少有人出门逛个街会揣几千上万两银票,但是有时候,一些夫人小姐买首饰会一时兴起,看到喜欢的,有价值的就买了。 上门的生意不可能不做,所以就有了帮送货上门顺带收钱的服务。 结果他刚要开口,就被匆忙上来的掌柜给叫了过去。 听掌柜的耳语了几句后,就立马掐灭了心中方才的想法,同时也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嘴快,不然他会想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的。 第243章 和顾砚尘的烂桃花碰上 刚刚掌柜的告诉他,他接待这姑娘是来首辅府打秋风的,并且是一大家子一起来,他们家大人不是很喜欢,如果东西送到首辅府,那最后出钱的肯定是首辅府。 这玉宝斋背后的老板就是顾砚尘,从首辅府的账中出钱,那不等于这东西白送她啊? 首辅府不缺这点东西,也不差这点钱,但是给老板不喜欢的人那不是膈应自家老板吗? 那怎么能行呢? 至于她让丫鬟回去取,丫鬟又找谁要,能不能拿到,那他就管不着了,反正见不到钱东西是不会让她带走的,他也不能直接坑自家老板。 伙计在心中暗自思忖。 本来他看温乔韵穿着不错,挑选东西眼光好,也很爽快,对她还另眼相看,现在知道她是来自家老板家打秋风的,对她的看法瞬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过作为一个经过了严格的培训,又在京城这个富贵风流地接待了无数贵人的合格伙计,他心中再嘟嘟啦啦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半分,依然笑脸相待。 其实掌柜的也不知道温乔韵具体什么身份,暗卫怎么说,他就怎么信。 要说这被派来监视温乔韵的暗卫也是个妙人,温乔韵的 真实身份不方便说,他就瞎编了一个—— 来打秋风的远房表妹,拖家带口来那种! 打秋风还拖家带口的来,怎么不让人讨厌呢。 这一切温乔韵不知道,打发了绿儿回去取银票之后,发现玉宝斋还有三楼,便想上去看看。 小伙计不想让她去,但是又不好直接拒绝,就委婉地告诉她,三楼是定制的,价格很贵,还需要等很长时间。 他不说还好,一说温乔韵更想上去了。 “我上去看看。”温乔韵说着就抬脚跨上了上三楼的楼梯。 伙计没有办法,只好跟了上去。 去得起三楼的,非富即贵,所以三楼都弄成了大小不一的雅间,不过为了避免人太多,雅间满了,上去的客人没地方坐,还是空了一块地方出来摆放了桌椅。 为了让客人坐得舒服,椅子上还铺了厚厚的垫子,这样客人就算稍微坐得久一些,也不会觉得累。 春节是姜国最重视的节日之一,所以为了这个节日专门定制头面的人很多,马上就是除夕了,这两天都陆续来取,所以楼上的雅间是满的,温乔韵只能暂时坐到休息区等候。 三楼有专门的伙计,所以跟着温乔韵 上来的伙计把她交给三楼的小伙伴,还有婢女,然后又对他小声交代一番后就下去了。 楼上雅间的爆满更加坚定了温乔韵想要定制一套首饰的心。 毕竟如果东西不好,不会有这么多人花大价钱来定制。 而花得起这个钱的,基本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再不济,家中也是家财万贯。 别人有的,她温乔韵也要有。 这样想着,温乔韵又多了几分耐心,正好丫鬟上了茶水点心,便一边吃喝一边等。 大剌剌地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一只手拿着点心,一只手端着茶,还翘着二郎腿,看上去很是“豪迈”。 若是她穿是清爽干练的衣服,这副样子,也无可厚非,反而还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迈爽朗,可偏偏她今天穿的是一套看上去很淑女的衣裙。 这样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云桑落从雅间出来,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认出她就是之前在街上责骂自己的丫鬟的那人,云桑落的眉头不由得蹙了蹙,不过也没说什么,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便准备下楼。 候在一旁的丫鬟看到她出来,朝她走了几步,恭敬地屈膝福礼,“云安县主慢走 。” 虽然刚刚丫鬟对她也很有礼貌,对她笑脸相迎,但是跟此刻对云桑落比起来,少了热络和恭敬,身为掌门之女,温乔韵自小就众星捧月,又怎么会受得了这差距呢。 不过她虽然觉得不满,但是还是记着出门前爹娘的交代,这里不比月空山,京城是扔一块石头都能砸到三品官的地方,不能由着性子来,不然容易闯大祸。 所以只是撇撇嘴,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其余的,就没做什么的。 玉宝斋作为京城最大的首饰铺,什么样的客人都有过,丫鬟也见怪不怪,只是微笑着说了句,“小姐,您再稍等一下,雅间马上收拾好。” 温乔韵没说话,捏了一块点心,都递到嘴边了,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丫鬟说的是:云安县主慢走! 云安县主? 那个被皇帝赐婚给她的师兄的女人不就是云安县主吗? 想到这里,温乔韵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看着云桑落的背影急声大喊:“等一下!” 此时的云桑落已经被走到了楼梯口,已经抬起一只脚要准备下楼梯,听到这急促的叫喊声,又顿住脚步,疑惑地回头看了 一眼。 她原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叫的也是别人,只是好奇停步回头看看,却不想,一回头,就看到刚刚还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温乔韵正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 云桑落更加疑惑了,她很确定,她和她不认识,连上辈子都没有见过,今天是她们第一次见面。 而且刚刚她也明显不认识自己,怎么转眼的功夫,就好像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你是云桑落?”温乔韵走到云桑落面前,目光不善地开口。 来者不善,而且听这口气,是早就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但是今天是第一次见,云桑落一边在脑婆海里快速搜索着相关信息,一边不动声色地开口: “我是云桑落,你是?” 温乔韵没有回答云桑落的问题,确认了眼前这人就是抢了她深爱的师兄,并且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偏爱和真心,眼中的妒火瞬间满得快要漫出来一样。 云桑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还是耐着性子道:“姑娘若是无事,我就先走了。” 面前这人一看就不正常,云桑落觉得还是暂时避开的好。 这是顾砚尘的铺子,今天客人又多,若是起了冲突,损失的可是他们。 第244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温乔韵还是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然后围着她转了一圈,又把她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最后评价了一句:“也不过如此嘛!” 候在一旁的小丫鬟见她一个不注意,温乔韵就舞到了云桑落面前,还对她无礼,吓了一跳,急忙过来想要把她带走。 “这位小姐,雅间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进去了。” 温乔韵此刻满脑子都是想云桑落凭什么得她师兄的喜欢,哪里还有心思定制首饰,所以对小丫鬟的话充耳不闻。 小丫鬟还想再说话,她直接一个满含杀意的眼神看过去,把小丫鬟到嘴边的话生生堵了回去。 云桑落挥挥手示意她先去一边,她自己会处理。 小丫鬟感激地行了一礼,低着头退下了,不过她没有真的躲到一边,而是绕到雅间后从另一条隐秘的楼梯下去找掌柜的去了。 云桑落可是她们未来的老板娘,要是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他们玉宝斋的人都别想好了。 温乔韵不知道小丫鬟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她一边下去搬救兵去了,以为她真的被自己这么一吓就怂了,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云桑落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她一向奉行,别人敬她一尺,她敬别人一丈,这人如此轻慢无 礼,也冷下了脸,把手中的锦盒递给夜澜,朝她走了几步。 “如我没记错,我和姑娘是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过姑娘,或者得罪姑娘的什么人,姑娘不若敞亮一些。” 言下之意就是有种就报上名来,别莫名其妙的,容易影响发挥。 云桑落说完,也像她方才那样,把她从上打下,从左往后打量了一遍,然后没等她开口,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当然,如果姑娘的身份实在见不得人,不说也可以。” 云桑落怕她不说,又不想和她多加掰扯,所以故意用的激将法。 温乔韵果然受不住激,重重冷哼一声,“谁见不得人了?我只是觉得你不配知道而已!” 说着又将云桑落上下扫了扫,语气傲慢,“不过,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大发慈悲告诉你好了,我是温乔韵,是......” 温乔韵本还想说她是顾砚尘的师妹,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听到‘温乔韵’三个字,云桑落瞬间明白了她眼中的敌意和妒火是怎么回事,心中对她多了两分厌恶。 不过云桑落虽然知道温乔韵是谁,面上还是装作第一次听说的样子,毕竟有些人惯会顺杆子往上爬,给三分颜色就能开染 坊。 温乔韵见云桑落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眼中依旧一片茫然,一副不用尽了全力,也不知道自己谁的模样,蹙起了眉,有些怀疑地问道: “你不知道我?” 她的神情和说的话直接让云桑落笑了,“我该认识你吗?” 云桑落说完,没等她开口,又悠悠加了句:“当然,若姑娘是什么名动天下的人,那是我孤陋寡闻,我给姑娘道歉。” 漫不经心的语气,高高在上的态度,每一样,都让温乔韵难受至极。 若云桑落是个出身高贵的,她还能接受一点儿,可是她就一村姑啊,只是幸运养妹成了公主,云贺亭这个养兄又成了大将军,所以才能来京城当大小姐,她到底有什么好高傲的! 温乔韵妒恨云桑落能成为顾砚尘的未婚妻,所以一来京城就把云桑落的身份打探两个清楚。 云桑落的身世并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她很轻易就得到了这些基本信息。 “别装了,云桑落,我知道你知道我是谁。” 温乔韵这话纯粹以己度人,她以为,她关注云桑落,那么云桑落也会像她一样关注她,毕竟她顾砚尘差点儿就......她作为顾砚尘的未婚妻,怎么会不在意? 却不想想,月空山远离京 城,半隐世而居,那段膈应人的过往,若顾砚尘不说,云桑落如何会知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顾砚尘说了,两人又没发生什么,云桑落需要在意吗? 而她,又哪里配别人给她眼神? 还有,她是怎么觉得,在她做那样不要脸的事,害的顾砚尘现在剧毒缠身,每个月都会遭受毒发的折磨,顾砚尘还会愿意提起她? 真的把自己当根葱了! “这位姑娘,出门左拐,那里有个叫回春堂的地方,那里的大夫医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我觉得姑娘现在应该去那里一趟。 ”云桑落语气淡淡,半点儿没有把温乔韵的话放在心上。 准确来说,是不仅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连她整个人都没放在眼里。 这让温乔韵很生气,加上云桑落还暗讽她有病,需要看大夫,就更气了,但是自己好像又没有发脾气的理由。 还有这里也不是月空山。 温乔韵恨恨地瞪着云桑落,若眼神可化做利箭,云桑落此时已经穿心透了。 云桑落不在意地挑了挑了眉。 在温乔韵看来却是对她的挑衅,心中怒火腾起,深呼一口气,正欲发作,旁边的几间雅间的门先后打开了。 是几个和云桑落一样来取首饰的官家小 姐。 首辅大人的未婚妻,大将军的妹妹,圣上亲封的云安县主,乐宁公主养姐,云桑落如今也算诸多光环加身,加上天顺帝把平南境的希望寄托在云贺亭身上,敢对将军府很是关照。 加上这几个官家小姐自知就算没有云桑落,也轮不到她们嫁给顾砚尘,交好云桑落等于交好将军府和首辅府。 所以这些官家小姐看到云桑落自然是一顿巴结。 “哎呀,真是巧了,居然在这里遇到了云安县主。” 其中一官家小姐看到云桑落,自来熟的笑着朝她走了过来,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然后盈盈一福。 “太常寺少卿之女梁书玉见过云安县主,县主万安。” 其余几人也跟着行礼问安:“见过云安县主,县主万安。” “几位小姐不必多礼。”云桑落抬抬手,笑意吟吟。 “你们也是来取定制的首饰的?” 云桑落不是很喜欢交际,跟这几个官家小姐也不熟,若是平时,打过招呼之后就会借口有事离开了。 但是今天温乔韵在这里,还故意到她面前来犯贱找不痛快,那她不回击一下,岂不是让她以为她很好欺负?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如今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失了礼数呢。 第245章 脑子大抵是被门夹了吧 那几位官家小姐没想到云桑落会和她们搭话,觉得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毕竟以她如今的身份,就算是不搭理她们,也不能说什么。 谁让她们与她差距太大呢。 不过与她交好有利无害,所以几人意外归意外,心中还是高兴的。 “是的,县主,这不要过年了嘛,就定了些首饰,今日正好得空了来取。”距离云桑落最近的梁书玉笑着回答。 梁书玉说着往看了看云桑落身后的夜澜,目光在她手中的锦盒上停了一瞬,又接着道: “没想到县主也喜欢玉宝斋的首饰,不知道县主定制了什么首饰?” 她语气有些自来熟,云桑落知道她这是想和自己套近乎,同时也想让别人误会她们关系不错。 云桑落假装没看出来,回头扫了一眼夜澜手中的锦盒,“一套头面。” 将军府如日中天,不差钱,过年了云桑落来定一套头面不奇怪,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她脸上那略带娇羞,像吃了蜜一样甜的笑容,就让人有得品了。 梁书玉脑子聪慧活络,看到她这神情,一下子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略带暧昧地笑了笑。 “哎呀,这头面不会是首辅大人送县主的吧?” 这个问 题云桑落当然不会回答,也不适合回答,夜澜知道该自己出场了,往前走了一步,又把手中锦盒捧高了些,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 “梁小姐还真猜对了,这套头面就是首辅大人为我们家小姐定制的,本来首辅大人是打算亲自来取的,但是他最近公务繁忙,人也不在京中,怕过年之前赶不回来,便让小姐自己来取。” 温乔韵本就因为那些人全部围着云桑落转,连眼神都没有给她一个而气不愤,脸上的嫉妒和不满藏都藏不住。 现在听到夜澜说她手中的锦盒里装的是顾砚尘专门为云桑落定制的头面,心底那股被压抑许久的妒火犹如火山喷发般骤然燃起。 这熊熊烈火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殆尽,她用尽了全力,指甲都掐断了,才勉强让自己保持冷静。 “首辅大人对县主可真好。” “是啊是啊,玉宝斋的一套定制头面可不便宜,我爹都不舍得给我定一套呢。” “首辅大人太有心了,县主和首辅大人真是郎才女貌。” “多希望我也能像县主一样遇到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 “我也是。” “......” 夜澜的话一出,几个官家小姐对云桑 落就是一顿奉承,夸她命好,夸她和顾砚尘感情好,甚至还夸她和顾砚尘郎才女貌,天造地设...... 总之能估计能想到的话她们都说了,也不管夸得干不干,尴尬不尴尬。 并且大家都很默契的没有提云贺亭的接风宴那天,顾砚尘当众拒婚她的事情。 云桑落一边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静静听着,一边暗中观察温乔韵。 见她脸上的表情已经因为嫉妒变得扭曲,眼中的妒火更是像要烧起来。 她今天穿的衣服衣袖宽大,看不见她的手,但是不用想,衣袖下的拳头肯定攥得死紧,指不定指甲都掐断了。 看着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的温乔韵,心里不由得冷笑,只是听到顾砚尘送她首饰就受不了,等顾砚尘回来后,还会跟她牵手,拥抱,甚至做更亲密的事,明目张胆的关心就更不用说了。 那到时候她不得疯了啊! 说实话,她真的和想不明白温乔韵,顾砚尘不喜欢她,说得很清楚,在月空山做师兄妹那些年对她对没有特别照顾或者偏爱,就拿当普通师妹。 她死缠烂打,用尽方法和手段,顾砚尘就是没有多看她一眼,甚至现在对她是厌恶的。 而她自己,也因为 当年的事,这辈子只能和孙柘绑在一起,两人也已经成亲,她还是不死心! 若是没有这事儿她都还能稍微了解那么一丢丢,因为有些人本就偏执,对得不到的东西和人会产生执念,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为之不惜不折手段。 但是她这辈子已经只能和孙柘绑在一起了啊,她的合欢毒发作只有孙柘才能帮她解,离开孙柘,她很可能性命难保。 这种情况下还对顾砚尘心存妄想! 若是顾砚尘很喜欢她,喜欢到愿意为爱当三,不介意她已经嫁做人妇,那还有得说。 可是顾砚尘厌恶她啊,若不是因为她爹娘对他有救命和养育之恩,她早就被顾砚尘刀了。 她和顾砚尘已经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甚至她若是再纠缠,顾砚尘很可能都不会再给她爹娘面子,对她手下留情的。 她还是要这样,一句脑子有病已经不足以形容她了,大抵是被门夹了吧。 云桑落摇摇头,眸子里的神色一言难尽。 云桑落先是在她面前秀恩爱,炫耀顾砚尘对她的好,现在又鄙视嘲讽她,温乔韵终于受不了,破防了。 “云......” “乔韵!” 温乔韵素手一抬,指着云桑落的鼻子 就要大骂,不过刚开口,一道夹杂着些许急切之意的男性嗓音骤然响起,硬生生地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给截断在了喉咙之中。 对于这道声音,温乔韵既熟悉,又害怕,以至于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那些斥责之词,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生扼住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那几位正在对着云桑落阿谀奉承的官家小姐们,也同样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所惊扰,纷纷循着声源处望去。 一名身着蓝色衣袍、相貌俊朗的年轻男子正脚步匆匆地朝着楼上走来。 他的双眸之中闪烁着明显的焦灼之色,其身后紧跟着一名身穿翠绿色衣裳的丫鬟。 云桑落瞟了一眼,正是之前在街上被温乔韵骂的那丫鬟。 看来这男子是她找来的。 就是不知道是来给温乔韵撑腰呢,还是来治她的。 事情好像更精彩有趣了,云桑落的兴致又高了几分。 温乔韵看到男子,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对上男子满含关心的眼眸,又匆匆移开,将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绿儿身上,眼中尽是狠厉与怨怼。 绿儿显然被温乔韵如此凶狠的目光给吓到了,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一眼。 第246章 真?脑子有病 而其他几个官家小姐,因为男子的这一声‘乔韵’才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一个人,而那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也才想起刚刚她们从雅间出来的时候云桑落好像在和这人说话。 不过看这情况,两人应是发生了争执。 “县主,不知这位是?”梁书玉视线在两人中间扫了,问云桑落。 她是一来就注意到了温乔韵的,不过她不认识,确定不是京中人,云桑落看她的眼神也算不上友好,所以她干脆也装作看不见。 云桑落摇摇头,“我也不认识,我拿了东西和丫鬟准备离开,她突然叫住我,问我是不是云桑落,然后对我评头论足,说我不怎么样,配不上首辅大人,好莫名其妙的。” 云桑落的语气满是无奈,好像遇到神经病一样。 梁书玉等人因她的话狠狠吃了一惊,随后齐齐把目光移到温乔韵身上。 云桑落和首辅大人的婚事是陛下亲赐,陛下亲口说的金玉良缘,谁敢说他们不配,那就是对陛下有意见。 对陛下有意见,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私下说说就算了,舞到人家主角面前来算怎么回事? 脑子有病吧! 自己想死悄悄找个地方死就好了呀,干嘛干会连累家族的事? 她们倒是要看看,这位胆大包天的 勇士是何许人也。 温乔韵是第一次来京城,今天又是第一次出门,所以几人盯着她看了半天,搜刮了脑海里所有的记忆,也没有半点儿和她有关的东西。 只得再次把目光移向云桑落,试图从她哪里得到答案。 云桑落摊摊手,表示自己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夜澜也站出来说道:“我们家小姐真的不认识她,我们也是第一次见她。” 云桑落说不认识,那就是不认识,不管她是真的不认是,还是假的不认识。 而且看她的态度也不想认识。 “原来是这样,该不会是暗恋首辅大人的吧。”梁书玉轻笑一声,“暗恋不成,跑到县主面前来撒野。” 末了还轻飘飘地加了一句:“还真是,不知廉耻呢。” 梁书玉严重的鄙视半点儿不掩饰,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 “你!” 温乔韵本就因为云桑落的添油加醋和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而气得不行,现在被梁书玉几无情嘲笑,心中更是一阵气结,下意识想抬手打人。 不过手刚抬起一半,就身旁的男子抓住了。 “乔韵,不许无礼。”男子语气轻哄,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眼里却满是威胁和警告。 温乔韵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男子这才放开她的手,换上一副温润的 面孔转身看着云桑落等人,抱拳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满含歉意的开口: “几位姑娘不好意思,我这妹妹之前受过刺激,这儿有些不太正常。”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原来是脑子有问题啊。”梁书玉闻言了然,看温乔韵的眼神也多了一丝同情和可怜,不过也仅仅如此,再多就没有了。 她不是烂好心的人,也没有那个功夫去烂好心,而且云桑落明显不喜欢她,她想交好云桑落,自然也不会去对她烂好心。 被说脑子有问题,温乔韵气得怒火中烧,气都不顺了,但是看了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又不敢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男子歉意的笑笑继续道:“首辅大人美名远播,所以她就幻想自己是首辅夫人,因为家里条件尚可,她容貌也还可以,便觉得除了她,谁都配不上首辅大人。” 温乔韵长得确实还可以,她的容貌就算是放在京城也可以算是中上的。 良好的家世,姣好的容貌,老天爷属实很偏爱她了。 只可惜,脑子不正常,把自己本该幸福富贵的人生给作没了。 “原来如此。”云桑落垂下眼帘,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不过公子以后还是管好自己的妹妹吧,本县主和首辅大人的婚事是陛下亲赐的,对这桩 婚事有异议就是对陛下不满,这罪责贵恐怕承担不起。” “多谢县主提醒,孙柘记下了。”男子从善如流的应下。 原来这人是孙柘,温乔韵那位她不爱,但是又不得不与之在一起的夫君。 她就说温重明怎么会用威胁警告的眼神看自己的妹妹,毕竟顾砚尘说他可是很宠温乔韵这个妹妹的。 是孙柘的话,就说得过去了。 在合欢事件之前,孙柘就一直暗恋温乔韵,两人在一起后哪怕知道她心里的人是顾砚尘,和自己在一起是不得已,他也宠着她,顺着她。 现在却对外说她是自己的妹妹,还说她脑子有病。 可见温乔韵这些年没少作,把孙柘对她的爱和耐心都给作没了。 “脑子不正常怎么还敢让她一个人出门,也不怕她伤了别人?” 见云桑落不说话了,站在梁书玉身旁的一个小姐道不赞同的看了男子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落在温乔韵身上。 “像她这种情况应该待在家好好看大夫,实在要出门也应该多派几个人跟着,不然容易丢了或者伤了,万一伤到别人,也麻烦。” “这位姑娘说的是,一直在治疗的,这次带她来京城也是为了治病,今天是疏忽,以后会注意的。” 孙柘态度如此良好,那小姐也不好再说 什么,收回目光闭了嘴。 有孙柘在,温乔韵是再起不了什么幺蛾子了,云桑落也就不打算再继续待这里了,拂拂衣袖开口: “没什么事的话本县主就先走了,孙公子记得看好自己的妹妹。” 说完,讥诮地看了温乔韵一眼,转身带着夜澜离开。 云桑落一走,其他几个官家小姐也纷纷带着自己的丫鬟离开。 很快,整个三楼就只剩下温乔韵,孙柘和绿儿三人。 所以得的脸也冷了下来,瞟了一眼站在那里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的温乔韵,不带一丝感情的开口:“还不走?” 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温乔韵恨极,但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又冷哼一声,转身咚咚咚下了楼。 回去的路上,温乔韵满脑子都是云桑落讥诮的眼神,以及孙柘对自己的嫌弃。 他居然说她是他的妹妹,而不是妻子! 妹妹是爹娘生的,无法选择,但是妻子是可以选择的! 他就这么嫌弃她吗? 他有什么资格嫌弃她? 他以为他是谁?! 温乔韵越想越气,回到首辅府,待孙柘一回房,就指着他的鼻子质问道: “孙柘,你今天为什么要对别人说我是你的妹妹?” 话音落,一个响亮的巴掌在屋内响起。 “啪!” 第247章 巴掌伺候 “啪!” 孙柘一路吹风回来,又将利弊在心中分析了一遍又一遍,好不容易才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去。 结果刚回来,就听到她这么一个让人火大的问题,那些被压下去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你还知道你是的我妻子啊,那你天天惦记着大师兄,还跑到他的未婚妻面前去撒疯是什么意思?” “水性杨花,放浪形骸,脑子有病,你出去问问哪个男人愿意要这种女人?” “啊!” 孙柘心中有气,所以这一掌用了力气,打得温乔韵头偏到一边,惨叫一声捂着脸,然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居然敢打我?” 质问的话刚说出口,另一边脸也挨了一巴掌。 “啊!” 温乔韵又是一声惨叫,本能地抬起另一只手捂上刚刚被打的脸 “有答案了吗?”孙柘甩了甩手,眼中满是不耐和冷意。 只要温乔韵再问一遍刚才的废话,他就再给她一巴掌。 巴掌都呼在她的脸上了,还问这种蠢问题,说明是没感觉到疼。 既然如,那他就只好打到她有感觉了。 温乔韵没说话,只是捂着脸,红着眼眶看着好他,眸中神色复杂难辨。 挨了打,居然没有跑去找她的掌门爹告状,这倒是让孙柘有些意 外。 要是早知道她不去告状,他就早点儿抽她了,这样或许就不会出去发疯了。 孙柘冷哼一声,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 茶已经凉了,有些冻牙齿,不过孙柘还是仰头一饮而尽。 又冰又苦,孙柘忍不住皱眉,不过心中的火气倒也被重新压了下去。 温乔韵还是捂着脸站在那里,孙柘把茶杯放回桌上,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 “温乔韵,我再提醒你一遍,你现在是我的妻子,而且你这辈子都只能跟我在一起,你跟大师兄已经没有一丁点儿可能了,而且他很讨厌你,你要是不想死,就安分一点。” “还有,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要是再像今天一样去做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我不保证还会不会对你动手。” “当然,你也可以去找师父告状,只不过后果你要自己承担!” 孙哲开口就是一顿猛烈输出,一点儿插嘴的机会都不给温乔韵。 许是觉得温乔韵碍眼,又许是心中还有火气,说完顿了片刻,起身摔门而去。 两人刚刚的动静不小,特别是温乔韵那两声惨叫声,住在他们旁边院子的几个同门师兄弟听了个清楚,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赶紧过来看。 不过到了之后见两人房 门紧闭,后面也没有再传出过打手或者争吵的声音,便没有敲门,但是回去吧友不放心,就在门口站着。 现在看到孙哲冷出来,想问问他是怎么回事,看到他那满脸的寒意和眼中压抑的火气,又不敢开口。 孙柘知道他们的来意,长长叹了口气,换上那副温和的面孔,“都回去吧,我和你们师姐闹了点矛盾,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今天在玉宝斋的事情除了云桑落和梁书玉她们,就只有温乔韵,孙柘和绿儿三人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所以孙柘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跟他客套了几句,然后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这次月空山算上绿儿的话一共来了十一个人,钟管家给他们安排了三个院子,温方回和裴氏,温乔韵和孙柘,分别住两个小一点儿的客院,剩下的全部安排到一个大的客院里。 绿儿要照顾温乔韵,所以跟他们住一个院子。 其实钟管家是想把他们全都塞在一个大客院里的,但是再怎么说,温方回夫妇对自家主子是有恩情的,那样做不适合。 至于那温乔韵,纯粹是怕她发疯,把首辅府闹得鸡犬不宁。 大过年的府里发生闹心事太晦气了。 为了不让温乔韵给到自家主子面前 晃悠,惹他心烦,钟管家特意挑了最远的客院——金杏园给他们。 金杏,也叫石榴,石榴寓意多子。 温乔韵因为中了合欢,这辈子都可能有孩子,就算能生,她也不会愿意跟孙柘生,所以钟管家特意给他们选了这个院子。 又为了不让他们察觉出来他是故意的,钟管家把月空山其他人也安排在了他们旁边的桂香园。 桂香园里种了许多桂花,现在虽然已经过了季节,但是一些开得晚的依旧开得很好,桂香扑鼻,住在里面很是不错。 所以也就没人发现钟管家的小心思。 其实首辅府面积大院子多,若不是温乔韵,他们是不用住那么远的。 温方回和裴氏住的海棠居就离前院要近一些,绿儿回来后先去找他们,跟他们汇报了今天出门发生的,然后才回金杏园。 “啪`” 绿儿刚进屋,脑门就挨了一茶杯。 温乔韵心中满是怒气,所以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茶杯直接在绿儿的脑门炸开。 瓷片碎落在地,绿儿的脑门也被砸破了,鲜血渗出,顺着她的脑门往下流。 绿儿顾不得脑门上的伤,连忙下跪请罪。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 “恕罪?恕什么罪,你也知道你有罪啊?我让你回来拿钱 ,你叫孙柘去干什么,你不知道我讨厌他吗?”温乔韵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质问着眼前跪地的绿儿。 如果孙柘没去,她就不会被扣上精神有病的帽子,也就不会被云桑落和她的狗腿子嘲笑,更不会被他打! “奴婢没有,是奴婢拿了钱要出门的时候孙公子正好回来,掌门和夫人叫他和奴婢一起去接您的。”绿儿忍着痛磕了一个头,战战兢兢地解释。 绿儿句句属实,但是正在气头上的温乔韵哪里会听,反倒因这所谓的“狡辩”愈发恼怒起来,声调不自觉地又抬高了些许。 “少拿我爹娘来压我,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丫鬟,本小姐要是不高兴随时要你命!” 温乔韵刚刚挨了孙哲结结实实的两巴掌,说话幅度小一点还好,动作幅度一大,就扯脸疼,屈辱家生气,让她怒火中烧,又抄起一杯茶杯往绿儿身上砸去。 好在这回绿儿有所防备,身子微微一侧,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飞来的茶杯。 然而,这一举动无疑彻底激怒了温乔韵,只见她快步上前,抬脚便是一记猛踹,直直踢向绿儿的身躯。 绿儿直接被踹翻,但是她觉得还是不够解气,还想再踹一脚。 门口却传来一声淡得听不一丝感情的声音:“温乔韵!” 第248章 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哥......哥哥?” 温乔韵循声看向门口,只见自己的兄长温重明正满眼失望和痛心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心里猛的一震,慢慢将抬起一半的脚放下。 “哥哥你怎么来了?” 面对温重明,温乔韵收起了身上的戾气,瞬间变回了那个温柔乖巧的月空山大小姐。 但是她方才浑身戾气,面容扭曲,对丫鬟拳打脚踢的样子已经被温重明看了去,加上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所以温重明一点儿都没有被她这副样子给迷惑,反而觉得有些恍惚。 他的妹妹,以前是真的乖巧温柔的,还是整个月空山的开心果,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可是如今,那个温柔乖巧的妹妹,再也看不见了。 哪怕像此刻她装得天衣无缝,也不是曾经那种感觉了。 其实她变成这样是有迹可循的,是他疏忽,没有太过当一回事。 她第一次跟师兄告白被拒,伤心难过了好久,他又是送礼物,又是带她到下山玩儿,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哄好。 第二次告白被拒,伤心难过了一晚上,又萎靡了几天,然后就好了。 第三次,只是浅浅伤心了一下,然后就没事了。 第四次,直接连伤心都没伤心了,前脚被拒 ,后脚就跟师弟们去捉鱼去了。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终于想通,决定放下了。 却不想,她后面还是过一段时间就去跟师兄表白一次,跟有某种目标似的,不达到誓不罢休。 那时候她已经偏执了,是他太过疏忽,才让她犯下了那样的错,毁了月空山和顾砚尘的情意,也毁了她自己。 当然,也差点儿毁了顾砚尘。 如果没有那件事,现在的月空山就是顾砚尘的家,他和顾砚尘也还会是这世间最好的师兄弟,哪里会像如今,连见一面都千难万难。 可是世上没有如果,在他选择妹妹的那一刻,他就永远失去了他这个师兄。 最可悲的是,失去了他,他那个温柔乖巧的妹妹也没有回来,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留住。 温重明月想越心痛,忍不住质问温乔韵:“韵儿,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温乔韵佯装不懂,一脸疑惑,“哥哥你在说什么呀,韵儿怎么听不懂?” 温重明本来有很多话想说的,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周身瞬间被一种无力感笼罩,然后就什么话都不想说了。 揉了揉眉心,长叹了一口气,丢下一句:“这里是京城首辅府,不是月空山,注意一下你的言行。”然后 拂袖而去。 温重明失望离开,温乔韵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样,跌坐在地上,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发了一会儿呆后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绿儿跪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孙柘本来都要出去了,听说温重明来他们院子,赶紧折了回来,结果看到的却是温乔韵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在那里哭,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觉得晦气,又掉头走了。 临走之前看了一眼屋内,见绿儿跪在那里,额头还受了伤,血淋淋的,看着很是骇人,把她也叫走了。 海棠居。 裴氏听说了金杏园的事,担心自己的女儿,想过去看看,不过被温方回阻止了。 裴氏好说歹说,温方回就是不让她去,裴氏无奈,只好拜托顾府的下人送些吃的过去。 温方回也心疼女儿,但是他也清楚,想要自己的女儿清醒,需要一记重击,这也是他这次带她来的原因。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是她自己要能想通,然后慢慢放下执念,以后好好和孙柘过日子。 今天所发生的事好不容唤醒她脑子里的一丝清明,这个时候是万万不能过去打扰她的,不然她今天那两巴掌就白挨了。 裴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便也不在坚持,叹息一 声回了屋子。 —————— 将军府。 因为明日是除夕,需要忙碌的事情好多,所以云桑落吃过晚饭陪自家阿娘在花园转了一圈,散步消食后就回落听轩洗洗上床睡觉了。 顾砚尘冒着寒风翻墙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她呼吸平稳,睡颜恬静的样子。 数日未曾相见,对她的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顾砚尘情难自禁,弯下身去,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被人打扰了好梦,云桑落不满地皱皱眉,嘴里发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嘟囔声。 紧接着,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她突然用力睁开双眼。当看清眼前之人竟是顾砚尘时,原本悬起的心立刻安定下来。 “阿尘你回来了?”云桑落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缓缓坐直身子。 嗓音充满倦意,宛如醇厚的美酒,又恰似轻盈的绒毛,悄然掠过顾砚尘的心间,使得他的心尖不禁为之颤动。 顾砚尘好想拥她入怀,但是又怕把身上的寒气传给她,害她受寒,只能按下冲动,帮她拉了拉被子。 虽然他进门之前已经运功驱散了身上的寒意了,但是跟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她比身上还是冷的。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 云桑落打了个哈欠,“明 天除夕有好多事要忙,怕中午没有时间午睡。” 这些日子在顾砚尘的监督下,云桑落也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哪天不睡就觉得整个下午都不是很有精神。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过年了呢。”云桑落瞌睡还没醒,又打了一个哈欠。 顾砚尘觉得她此刻迷迷糊糊,哈欠连天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语气也不自觉的更加宠溺了些。 “怎么会呢,说了要陪你一起过年,一起守岁的。” “答应落落的,不管是什么,都是一定会做到的。” 顾砚尘家里也没什么人,往年过年是张成仁偷摸跑去首辅府陪他一起过,但就他们两人,一个还不爱说话,怎么着都有些冷清,便说好今年来将军府一起过。 不过张成仁前几天悄悄离京了,说是要去看一个很重要的人。 顾砚尘的府中,也来了月空山那一大堆人。 那是对他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的师父师娘,顾砚尘再怎么样也不能将他们扔在府中不管。 什么叫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这就是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个时候来,很可能是安着别的心思。 看到她不高兴的撅起嘴巴,顾砚尘也想起了府中那堆人,幽深的眸中闪过几许不耐。 第249章 三天下不来床 “无妨,等吃完年夜饭我就过来陪你。”顾砚尘爱怜地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嗯。”云桑落点点头,随后想起来什么又赶紧摇摇头,“还是不用了。” “怎么了?” “大冷天的,跑来跑去多遭罪,你在府中好好休息,明年我们再一起过年,一起守岁。” 听到她的话,顾砚尘心里一暖,又????运功暖了暖身上,隔着被子将人搂进怀里,低沉暗哑的声线难掩温柔和欢喜。 “落落这是心疼我了?” 云桑落闻言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不心疼你了?” 说着想起在白云寺后山崖底那次,娇嗔地轻哼了一声,“我一直都对你很好好不好,不然那次就看着你淹水里了。” “后面还以身给你挡箭,再再后面还提醒你要好好休息,不要喝酒,这桩桩件件,哪个不是关心你,心疼你。” 在水里救他是出于本心,就算是别人,只要不是她的仇人,她都会救,当然仇人的话她会选择过去按着别让他起来。 给他挡箭是出于前世做暗卫的习惯和本能,这两件事都与他是不是顾砚尘没有关系。 但是后面知道他不好好吃饭,也不好好 睡觉,还不顾自己的身体喝酒,那些提醒和关心就是因为他这个人了。 其实在经历那次一起逃亡,在他带着她去了他的族人生活的地方后,他们在彼此的心中就有了不一样的位置,只是他们都没有发现罢了。 或许,在天顺帝第一次要给他们赐婚的时候,他们两人就注定要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顾砚尘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看着她明媚的笑颜,觉得心都软化了,顺着她的话连声应是,“是是是,落落最好了。” “也不知道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会遇到落落这么好的夫人。” “油嘴滑舌。”云桑落从他怀中抬起头,脸上笑容明媚,眸中漾着欢喜和爱意。 顾砚尘心中猛地一震,仿佛有一股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喉咙变得干涩,声音也不自觉地沙哑起来:“怎么会是油嘴滑舌呢,分明句句肺腑。”话音未落,他便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去,轻轻地覆盖住那张令他魂牵梦绕、难以自持的娇嫩红唇。 云桑落微微仰起头,嘤咛一声抬起双手环上他宽阔的颈项之上,主动而又热烈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此刻的两人如同两颗相互吸引的星辰,紧紧 相拥在一起,彼此的呼吸交织缠绕,心跳声此起彼伏。 两人嘴唇如火焰般炽热,舌尖灵活地舞动着,时而轻触,时而纠缠,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充满了无尽的柔情蜜意。 这热吻仿佛化作了一首无字的诗篇,默默地倾诉着这些日子以来的相思之苦以及对对方深深的眷恋之情。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二人,沉浸在这份甜蜜而又浓烈的爱恋之中。 许久之后,顾砚尘才恋恋不舍地放开怀中的人儿,此时的云桑落已经软成了一滩春水,檀口微张,用力地在呼吸着新鲜空气,好看宛如会说话的眼眸中也染上了些许迷离。 看得顾砚尘心尖又是一动,重重吐出一口气,重新抱紧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轻语呢喃:“落落,我们早点儿成亲好不好。” 云桑落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岂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红着脸抬手锤了他一下,“色胚。” 顾砚尘也不反驳,地笑着道:“食色,性也,谁让落落这么美好呢。” 说着故意凑到她耳边,用极度暧昧的语调轻语呢喃,“好想让落落三天下不来床。” 听到这话 ,云桑落的脸“腾”的一下就烧了起来,然后想也没想,用力一把推开了他。 让她三天下不来床! 这特喵的是什么虎狼之词? 这种话是能说的吗? 看着她羞得通红的小脸,顾砚尘好心情地低笑出声。 云桑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正想下逐客令,想起白日里见到温乔韵的事,又改口道:“先解决了你的烂桃花再来说成亲的事吧。” 其实他们什么时候能成亲,跟月空山那些人没有关系,他的婚事哪怕是温方回这个对他亦师亦父的人,也干预不了一点。 现在的顾砚尘连天顺帝都不能拿捏,温方回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什么时候成亲,主要看南境的战事什么时候能停。 毕竟云贺亭身为她的兄长,他在战场上生死拼杀,她京中欢欢喜喜嫁人总归是不合适的,别说她自己做不来这种事,就是旁人的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而且天顺帝也不会同意。 不知怎的,她总感觉天顺帝不止不会同意他们在云贺亭回来之前成婚,就算是云贺亭得胜归来,他也未必会让他们顺顺利利的成婚。 毕竟当初赐婚他就不是很愿意,而等云贺亭得胜归来 ,声望还要再高一节,届时光是云贺亭就足以让他坐立难安了,再加个顾砚尘怕是睡都睡不着了。 不过没关系,换个皇帝就好了,反正也该换了。 他要是不作,就让他和他的龙椅多好好相处几天,要是作,就让他们早点儿分开。 云桑落如是想着,脸上的热意褪去了不少,眼神也恢复了清明,不过想起自己还在因为顾砚尘的话感到害羞,又轻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 白天在玉宝斋发生的事情顾砚尘在进将军府之前已经听暗卫说过了,所以她一说就知道了她在说什么。 看着她傲娇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哎哟,这屋子里怎么有股酸溜溜的味道啊,让我看看,是不是有人把醋坛子打翻了?” 云桑落不说话,只是把脸又转过去了一些,看得顾砚尘好笑不已,抬手扶上她的肩膀,让她看着自己,低声轻哄。 “好了,不生气,我和她什么都没有,连逾矩的称呼都不曾有过,你不喜欢看见她,我回去交代一下,让月空山的人好好看着她,不让她到你面前来碍眼就是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连眼神都不值得多给一个。” 第250章 自己酿的果自己受着 提起温乔韵,顾砚尘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不过很快消失不见。 不值得多给眼神的人,多想一下都觉得恶心! 云桑落被他认真的样子搞得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心里也甜甜的,够起身子亲了他一下,“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今天碰到温乔韵了。” “我知道。”顾砚尘嗯了一声,“以后她在到你面前放肆,直接叫人把她扔出去,或者打一顿,有任何事我担着。” 温乔韵脑子不正常,武功又高,顾砚尘怕她被伤着,虽然她也会武功,身边伺候的人身手也不错,但是万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诶~”云桑落不赞同地摆摆手,“打.打杀杀多不好,争风吃醋的事而已,不至于,真不至于,只要她不怕醋死,受得了,尽管来呗。” 顿了顿:“再说了,你特意让人管着她不让她到我面前来,她还以为我怕了她呢,那样多不好。” 姜雪宁被禁足了,因为被赐婚还给了顾砚尘,还有云贺亭去了南境平乱,那些官家小姐也不来她面前找不痛快了。 因为过年,天顺帝也不搞小动作了,谢皇后挨了训,也老老实 实的,时间久了怪无聊的。 温乔韵正好能给生活增加几分乐趣,挺好。 看着面前的人儿脸上狡黠的笑容,顾砚尘知道她这是有了自己的安排,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叮嘱她,“那你自己小心些,我让无殇挑两个身手好的暗卫来跟着你。” 云桑落没有拒绝,虽然她对月空山不是很了解,也没有跟他们交过手,但是看顾砚尘,还有他们在虎狼成群的江湖中这么多年都安然无恙就知道他们有很厉害的武功。 所以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再有就是,之前云贺亭给她的那些暗卫,除了夜澜夜清和夜听和夜风,其他的她都让他们跟着他去南境了。 虽然云贺亭武功高强,作战经验也很丰富,但是战场终究刀剑无眼,多有一些人保护,总归是有利无害的。 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顾砚尘才依依不舍的回去。 回到首辅府的时候夜已经有些深了,不过钟管家得知他今晚会回来,一直在等他。 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些日子府里的情况详细汇报与他,特别是关于月空山一行人的,更是事无巨细,一点一滴都没有放过。 他知道暗卫也会汇报 ,但是他怕有疏漏。 细节决定成败,有些看着很小的事情也是不可以忽略的。 特别是在对方很可能别有用心的情况下。 顾砚尘听完沉吟了片刻,吩咐道:“明早去请师父和师娘来一起用早膳。” 说着顿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我记得前院有个膳厅吧?” “有的,大人。”钟管家恭敬回答,“老奴已经让人收拾好了。” 顾砚尘点点头,“就摆在前院的膳厅吧。” “是。” 首辅府刚建立的时候,管家想着顾砚尘身为首辅肯定少不了宴客什么的,特意在挨着小花园的地方设置了一间膳厅。 谁知这么多年一次也没有用过,他都以为要浪费了呢,好在总算派上用场了。 “记住,只请师父师娘和温重明。”顾砚尘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 “老奴知道了。” 钟管家下去后,顾砚尘本是打算沐浴一番后就寝的,但是沐浴完却半点困意都没有,又去了书房。 一直到黎明时分,把这些日子积压的公务全部处理完,才感觉困倦袭来。 回房间小憩了一会儿,便听到无殇唤他,起床洗漱后去前院用早膳。 顾砚尘到的时候,温重明已经等候在那里了,只见他静静地伫立在窗前,目光凝视着小花园中的景致,但显然他的心绪并未完全沉浸其中。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入耳际,温重明闻声转过头来,一眼望见来人正是顾砚尘。 刹那间,他不禁微微一怔,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紧接着,他迅速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恭恭敬敬地弯下腰,行了一个标准的礼节,并轻声呼唤道:“师兄。” 这一声“师兄”包含了太多的情感,有思念,有歉意,还有后悔和敬意。 在温重明的内心深处,始终将顾砚尘视为自己的师兄,因此他所行之礼乃是源自月空山的传统礼仪。 不过,面对温重明的举动,顾砚尘仅仅只是淡淡地轻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既没有按照月空山的规矩还礼,亦没有开口应答温重明那声饱含敬意的“师兄”。 尽管早就料到会是这种场景,温重明心中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不过他也知道,这是他自己酿的果,那么不管是苦是甜,他都得受着,怨不得任何人。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一个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一个是亲如手 足的师兄,当初无论选谁,他都不可能圆满。 温重明摇摇头,满眼苦涩和无奈。 顾砚尘不反对温重明叫自己“师兄”,但是他是不会再叫他师弟了,他们之间的师兄弟情意,在他选择离开月空山那一刻就断了。 不叫师弟,叫名字或者温公子都显得太过生疏和尴尬,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叫。 对温重明,顾砚尘并不讨厌,两人在山上的时候是很好师兄弟,温重明对他其实很好,也很信赖、尊重他这个师兄。 如果不发生那件事,他们现在依然是好兄弟,他会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 只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哪怕随着时间的消逝,那件事情已经慢慢淡去,也再回不到从前。 他是月空山的少主,是温乔韵一母同胞的哥哥,不管是月空山还是温乔韵他都放不开,放不下。 而他,对那件事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隔着这么多东西,又如何回到从前呢? 温方回和裴氏还没来,下人都候在外面,偌大的膳厅只有顾砚尘和温重明两人。 两人,一人坐在桌前淡淡喝着茶,一人站在窗前欲言又止。 第251章 一舞剑器动四方 无人说话,屋内气氛略显尴尬。 温重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同顾砚尘说,但是看着他冷淡疏离的样子,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顾砚尘看出来了,但是依旧自顾自的喝着茶。 他们都有着各自的放不下,彼此的立场也不会变,既如此,有些话说不说又有什么意义呢? “师兄这些年过得好吗?”温重明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了。 哪怕顾砚尘不答应,温重明也依旧称呼顾砚尘“师兄”,这是多年的习惯,亦是他想以此来抓住两人之间最后的那一丝情意。 尽管那一丝情意已经很淡很薄弱,他还是不想放手。 他也知道自己很可能是在自欺欺人。 听到这个问题,顾砚尘顿了一下,随后淡淡回了两个字:“尚可。” 其实话刚出口,温重明就后悔了。 朝堂上风云变化莫测,充满了尔虞我诈,一旦行差踏错就会万劫不复,而他又身中剧毒,每个月都要遭受毒发时犹如万蚁噬心的痛苦折磨。 如此境况,怎么能好呢? 怎么能好呢? 况且,他无依无靠,既没有强大的家族作为后盾,亦无可靠的靠山可以依仗,但就在这短短数年 之间,竟已登上那至高无上、仅居皇帝之下的首辅宝座。 不用想也知道,其必定历经了常人难以承受的苦楚,忍受了他人无法想象的罪责。 温重明都做好顾砚尘的搭理他的准备了,出乎意料的是,顾砚尘居然回应他了。 刹那间,温重明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欣慰,又有酸楚。 安慰的是,顾砚尘还愿意跟他讲话。 难过的是,他这样轻描淡写的回答,甚至情绪都没有半分波动,说明早已把他当成了外人。 “我.......” 温重明的眼眸中弥漫着无尽的苦涩,仿佛有一团阴霾笼罩其中,使得原本明亮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此刻,他的喉咙好似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扼住,每说一个字都异常艰难,声音低沉得几近不可闻。 见他这副模样,顾砚尘不禁轻轻叹息一声,准备说点儿什么,不过还没开口,门外就传来了钟管家给温方回和裴氏指路的声音。 “温掌门,温夫人,这边请,主子和温公子已经在等着了。” 紧接着,门口的帘子被掀开,温方回和裴氏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温重明见状,赶忙迅速调整好 了自己的情绪,转过身去朝着两人恭恭敬敬行礼问安。 “孩儿见过父亲母亲。” 温方回嗯了一声,表示知晓,然后视线直直地落在他身后正放下茶杯不紧不慢从容起身的顾砚尘身上。 “见过师父,师娘。”顾砚尘起身站定后,朝二人抱拳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虽然他依然称呼二人‘师父’‘师娘’,但所行之礼已非昔日师门之礼,而且也不再如往昔那般以弟子自居,什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相较于曾经在月空山之时,如今的顾砚尘显得愈发沉稳老练,那双眼眸更是深邃幽暗得如同无尽深渊一般,令人难以窥视其中真意; 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属于上位者独有的强大气场,仿佛任何阻挡在前的事物都会被轻易碾碎,同时又增添了几分清冷孤寂之意,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温方回盯着他看了些许,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复杂情绪,长长叹了口气,轻轻“嗯”了一声。 裴氏将他上下看了看,忍住心中的酸涩,像以前一样轻唤了一声:“凌风。” 顾砚尘身世敏感,不宜让旁人知晓,温方回给他取名‘凌风’,身份是战乱孤儿。 凌风公子,月空山掌门大弟子,天纵奇才,持剑“落尘”,一舞剑器动四方,武功高强,还精通五行八卦,十五岁崭露头角,十八岁名动江湖,却突然间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说是突发恶疾死了,有人说他是淡泊名利退隐江湖,也有人说他是遭奸人所害......反正各种说法都有。 甚至还有人亲赴月空山打探过,月空山的答复是他去隐姓埋名游历去了。 不过这个答案显然没有人信,什么游历需要隐姓埋名。 隐姓埋名就隐姓埋名吧,但是有必要整得跟死了一样吗? 然后就有人猜测凌风公子就是被月空山给害了,但是又想不出他们害他的原因。 毕竟凌风公子是月空山这几十年来天赋最好,也是最有名气的弟子,好好培养,不仅可以打响月空山的名气,还可以让月空山在江湖上的地位提升,并且未来不可限量。 只要温方回不傻,都不会允许有人害他。 毕竟身为一派之主,谁没点野心呢? 就算是真的淡泊名利,不理俗世,不想追求什么第一第二,但是门内有让人畏惧的高手,不敢随意去找麻烦,门中弟子外出历练安 全也更有保障。 毕竟门中有高手在,其他人想对他们动手也会先掂量掂量。 所以,这不管从哪方面讲,都是有利无害的。 可是曾经名动天下,被无数人看好,等着他顶峰出现的江湖新秀,就那样一夜之间销声匿迹,从此再没出现过,让那个无数人感到可惜和唏嘘。 而月空山,虽然大家没有证据是他们害了凌风公子,也找不到他们害他的理由,按照正常来说他们也不可能害他。 但是他们给不出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凌风公子也再无消息,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月空山的名声很不好。 好在他们在江湖中存在感本就不高,江湖新鲜事多,风头过了,就慢慢恢复平常了。 凌风! 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顾砚尘有那么一瞬间有些恍惚。 下药事件之后,他离开月空山,给自己弄了新的身份,取了新的名字,又设计意外救天顺帝,然后顺利进入朝堂。 新的名字,新的身份,新的人生,除了他的几个心腹暗卫,还有张成仁和凌少辞,没有人知道他就是当年名动江湖的凌风公子,也就无人唤过这个名字。 这么多年过去,他都快忘了。 第252章 他果然还是怨他们的 顾砚尘没应裴氏这一声‘凌风’,只是招呼他们落座。 关于凌风的一切,在他下山那一刻,已经全部埋葬,包括‘凌风’这个名字。 世上再无一剑动江湖的凌风公子,现在的他,是身居高位,心狠手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首辅大人——顾砚尘! 裴氏心生失望,不过她也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他们亲手将他推开的。 顾砚尘性子冷淡,也不想和他们嘘寒问暖,假意客套,落座之后便没有再开口,而温方回,裴氏和温重明三人则是有话想说,但是这种气氛之下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下人很快便把早膳摆好,有丫鬟在旁边布菜添茶什么的,时不时说几句话,气氛倒也没有太过沉闷尴尬。 用完早膳,下人又送来漱口的茶水和消食的茶。 看着价值不菲的茶被用来漱口,再看看优雅矜贵,宛如谪仙的顾砚尘,温重明心中五味杂陈。 也终于接受了一切都回不去的事实。 顾砚尘还有事,也不想陪他们在这里干坐,所以用完早膳,漱了口,象征性地喝两口消食茶便起身准备离开。 “师父,师娘,我还有事,就先去忙了,晚上再来陪你们一起吃年夜饭,你 们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下人说,想出去逛的话,可以叫管家给你们安排个熟路的人和马车。” “当然,你们自己自行出去也可以,注意安全,有事随时让人来找我或者管家。” 顾砚尘一口气把要交代的话说完,然后不等他们有什么反应,躬身行了一礼就匆匆离开了。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三人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是,他不打算陪他们,甚至不打算坐下来和他们好好说说话。 他们有事找他,他会帮忙,会解决,他们住在这里,他回让人照顾好他们,满足他们的要求,但是他自己不会主动为他们做什么。 连说话叙旧都不会。 裴氏看着门口的方向无声叹息,眼中满是哀伤。 早上听到管家说顾砚尘邀请他们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她以为他这是原谅他们了,就算没有彻底原谅,看在他们不远千里过来,以及那十几年的情意的份上,也愿意将那件事暂时放下。 然后,就算他再不善言辞,再性子冷淡,也会和他们多少寒暄几句。 只要他愿意开口,话题就可以聊开,有些想说的话就可以趁机说。 谁知道,他邀请他们来吃早饭,就真的只是处早饭,除了礼节 性的问候,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他果然还是怨他们的。 裴氏想着想着,眼眶就湿了。 不过温方回和温重明父子二人也在想事情,所以都,没注意到。 顾砚尘才不管他们怎么想,离开膳厅后就径直回落尘院,决定趁时间还早去将军府陪云桑落用早膳,然后顺便蹭顿午膳再回来。 却不想,走到半路竟碰到温乔韵那个疯女人。 两人相遇,顾砚尘觉得晦气不已,温乔韵却是满眼意外和惊喜,连声音都带着喜悦。 “师兄!” 那热切熟络又自然的样子,好像他们还在月空山,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 顾砚尘嫌恶地淡看了她一眼,收回目光从她身旁走过。 温乔韵是来找温方回和裴氏一起吃早饭的,到了海棠院却被告知两人被顾砚尘邀请一起去前院的膳厅吃饭了,一起的还有她的哥哥温重明。 她以为是邀请了他们全家,只是忘了通知她,欢欢喜喜地跑过去,却被守卫远远拦住,连膳厅都没能靠近,所以才到去落尘院的必经之路上来等他。 没想到真的让她等到了。 温乔韵也知道顾砚尘讨厌极了她,但是她真的好想见他,所以怎能会甘心只是这样打个照面,所 以见他忽视自己往前走,想也没想,直接抬起手排开,挡住他的去路。 看着挡住自己去路的温乔韵,顾砚尘满眼厌恶,想将她一脚踹开,但是又怕脏了鞋,于是只好呼叫无殇。 温乔韵不知道无殇是谁,甚至不知道是个人,等她看清楚的时候已经被他一脚踢到了一边。 身为月空山备受宠爱的大小姐,温乔韵何曾遭受过如此待遇?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她简直被气坏了,当即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怒容地指向无殇,准备破口大骂。 不过看到他身旁顾砚尘后,又硬生生把火气压了下去,然后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委屈地叫了顾砚尘一声。 “师兄~” 这声‘师兄’叫得太过恶心,顾砚尘差点儿连刚刚吃的早饭都吐出来了,好看的剑眉紧紧皱在一起,眉宇之间和脸颊之上尽是无法掩饰的嫌弃与憎恶。 厌恶,还是无尽的厌恶! “温乔韵,我是不是说过,你要是不想死就别到我面前来凑?” 顾砚尘的声音冰冷刺骨,犹如寒冬腊月里的三尺坚冰,让人不寒而栗。 温乔韵打了个寒颤,到嘴边的话也被吓了回去。 “看在今天大过年的,还有你爹娘兄长的份 上,我再饶你一次,若下次你再干到我面前来犯贱,我不介意用你的血,来给府里的灯笼上点儿颜色!” 顾砚尘说完,看也没看她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直到顾砚尘的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拐角处,温乔韵才虚软无力地“啊”了一声,跌坐在地上。 顾砚尘刚刚眼神是真的想杀了她,她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恨意应该已经没有那么浓了。 却不想,他还是那样厌恶自己,还是一样的想要自己的命...... 温方回,裴氏,还有温重明听到顾府的下人说温乔韵在半路堵顾砚尘,匆匆赶来。 不过他们晚了一步,等他们到的时候,四周已经没了顾砚尘的身影,只有一脸煞白的温乔韵瘫坐在地上。 温方回重重叹息一声,吩咐温重明送温乔韵回她和孙柘住的院子,自己叫着裴氏回了海棠居。 裴氏担心女儿,但是又不好违背丈夫的意思,走得一步三回头。 温重明现在正心烦着,加上温乔韵的这个举动让他失望至极,不想送她,便让人去叫孙柘。 孙柘来得很快,也不啰嗦,直接一个横抱把人带回院子。 然后,房门一关,把人扔在床上,大嘴巴子就抽了过去。 第253章 碗还没放下就想骂娘? “温乔韵,你怎么这么贱?大师......” 孙柘和顾砚尘是师兄弟,并且顾砚尘在月空山的时候他很是崇拜顾砚尘,所以纵使他已经离开了月空山这么多年,在心中依然把顾砚尘当成大师兄,脱口而出的也是以前的称呼。 说出口后,想起他如今跟月空山早已没了关系,又急忙改了口。 “顾砚尘厌恶你厌恶得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为什么还要往他面前凑?你他娘的不犯贱能死吗?” 温乔韵身为自己的妻子,心里一直惦记着别的男人也就算了,现在还一再做这种让他面上无光的事情,所以孙柘这一巴掌打得比昨天还用力。 不但把温乔韵的脑瓜子打得嗡嗡的,嘴角也出血了。 “孙柘!”温乔韵缓和过来后,狠狠瞪着孙柘,一脸怒气,“你又打我,你是不是不想在月空山待了?!” 孙柘本来想着大过年的,打她一巴掌,让她脑子清醒一下得了,谁知她不但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威胁他,刚下去一点的火气又“噌”的一下重新上来了,二话不说扬手又是一巴掌。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响彻整个房间,巴掌声 才落,孙柘满是嘲讽和不屑的声音就接着响起: “威胁我?你是不是没搞清楚咱俩现在是什么情况?” “咱俩现在是你离不开我,不是我离不开你,是你离不开我,我敢离开月空山你爹娘敢让我离开吗?你又敢让我离开吗?” 这一巴掌孙哲打的比方才那巴掌还用力,温乔韵躲避不及时,脸上生生挨了一巴掌,人也被打翻在地,头上的发簪也飞出去了两支,头发散乱,看上去狼狈极了,脸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而孙哲的话也让她想起了之因为惹怒了孙柘,孙柘在她毒发的时候故意不帮他,就算是她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求他,他也不帮,一直到他自己也毒发忍受不了,他才和她交合解毒。 那种精神上的屈辱和身体上的折磨,她至今记忆深刻。 等等,孙柘毒发? 噢,对,他当初为了给她解毒,也服了合欢,他跟自己一样,也中了这毒啊。 她离不开他,可是他也离不开自己啊! 想到这里,温乔韵轻轻地笑了笑,抬起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哼一声: “孙柘,你是不是忘了你也中了合欢,你这辈子也离不开我。” 温乔 韵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孙柘的心中积压许久的怒火直接被点燃,蹲下身子捏住她她的下巴,“老子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为了救你主动服下那破玩意儿,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老子救条狗也不会救你。” 说着顿了顿,目光又冰冷了几分,“我早就受够了你这个疯女人,与其每天被你恶心,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烂命一条,死了就死了,我敢死,你敢吗?” 孙柘的眼神和语气都不像是作假,加上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温乔韵对他也有些了解,知道他说得出就真的做得出,瞬间语塞。 “我......你......” “我什么我,你什么你,老子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你这么贱的人,老子当初真的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才会救你这个贱人!” 话音落,又是孙柘“啪啪”两巴掌甩了下去。 当初他因为喜欢温乔韵,所以在她中了合欢后,主动站出来为她解毒。 合欢不是一般的媚药,想要解毒,他也必须服下合欢,而且这个毒会缠着他一辈子。 这些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知道她之所以中这个毒,是想爬大师 兄的床,结果弄错了毒药,以至于她没办法和大师兄成就好事。 但是他喜欢她,喜欢了好多年,那是他唯一一次能靠近她,成为她身边人的机会,所以他义无反顾。 原本想着,就算她不喜欢他,觉得他配不上她,但是看在他帮她解毒的份上,会多少对他有点感激,会和他好好好过日子。 谁知道她醒来之后不但对他没有一丝感激,还怪他害得她和大师兄再也没了机会,甚至还想杀了他。 要不是师父师娘拦着,然后告诉了她,她这辈子都没办法离开他,他当日怕就已经命丧她的剑下了。 他理解她的心情,所以没有怪他,想着慢慢的就好了。 时间是治疗一切的良药,她终有一天会放下对大师兄的感情和执念,看到他的好。 可谁知道,越是得不到,她越是想要,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不但没有放下大师兄,反而对他的执念越深,时常念叨他就算了,还拿他和他坐对比。 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他真的倦了,也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孙柘心中带着无尽怒气和悔恨,再加上温乔韵此刻的嘴脸实在让人看着生气,所以孙哲这 两巴掌直接用上了内力,温乔韵被打得重重摔在地上。 温乔韵也不知道是被打懵了还是因为孙柘的话陷入了沉思,趴在地上半天没动。 孙柘看她那样本来是想去扶她一下的,但是想了想,又忍住了,转了转手腕,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温乔韵,你要是脑子再不清醒,我不介意再抽你几巴掌!” “还有,你要是再做出什么让我面上无光的事情,别怪我当着外人的面扇你!” 听到这话,温乔韵费力地抬起头,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脸,恨恨地盯着孙柘,“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大可以一试,你看我敢不敢!”孙哲拍拍衣摆起身,满眼嘲讽。 “温乔韵,我记得我同你说过,任何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 “自从来到京城,你已经已经两次因为顾砚尘发疯,让我这个你名正言顺的夫君脸上无光了,你是觉得我没脾气是吗?” “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父亲和母亲吗?”温乔韵满脸不服气,看孙哲的目光除了怨恨还有不加掩饰的轻轻蔑。 “孙柘,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的?怎么?端起碗吃饭,碗还没放下就想骂娘?” 第254章 学着做个人吧 孙柘没说话,温乔韵不屑的冷哼一声,用手撑着地慢慢站起身。 “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你那破资质和烂出身,别说成为掌门亲传弟子了,连被他指点的机会都没有!” 温方回年轻的时候也曾名响江湖,一套自创的温氏剑法江湖无敌,这也是月空山一个半隐世的小门派一直不缺人的原因之一。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成为他的弟子的,要天资质别好的才有机会。 要是资质不行,就算是带着巨资去也不行。 当然,对于那些带着巨资去的富商之子,他会抽空指点,偶尔开点小灶,毕竟人家真金白银的给了月空山。 而孙柘,身世和资质都不行,如果不是温乔韵,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在月空山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弟子。 但是他舍身救了温乔韵,所以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不但成了月空山掌门的女婿,温方回还特意为他定制了适合他的修炼计划,找了最适合他的武功秘籍,让他从一个资质平平的无名小卒变成了今天有名有姓的高手。 当然,他的武功在江湖中只能算中等偏上,跟顾砚尘这种从小天赋异禀,又勤学苦练,年纪轻轻就名扬天下的没法比。 温乔韵边说边观察孙柘的反应,见他的脸色由从容慢慢变得难看 ,拳头也是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便知道自己戳重了他心底的难堪,冷嗤一声又继续道: “孙柘,你有今天都是靠着我,没有我你狗屁不是!” “你帮我解毒,我父亲破格把你收做亲传弟子,亲自指导你修炼,给你你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资源,让月空山所有师兄弟都敬着你,让着你。” “如果不是我,你别说这辈子了,就算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你都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只能烂在泥里!” “你只是付出了一点身体,就得到了这么多东西,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你已经很赚了,就别整得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一样了!” 温乔韵说到这里把孙柘上下扫了一遍,“别告诉我你当初明知合欢有后遗症,你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服下它救我没有这方面的考虑。” 自己能有今天,确实是因为温乔韵,当初选择救她除了他喜欢她,还因为她是掌门之女。 孙柘很清楚,不否认,而且对于她看不起自己这事儿早就知道了,加上现在对她也没有了期待。 所以不在意,不反驳,只是松开紧握的拳头,轻轻笑了笑道:“然后呢,影响我现在扇你了吗?” “你......” 孙柘一句‘影响我现在 扇你了吗’直接把温乔韵给整不会了,到嘴边的话卡在喉咙里,气都不顺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然后干巴巴挤出一句: “孙哲,你别忘了,要不是我母亲,你早就横尸街头了,月空山养你这么多年,你不汇报就算了,居然还这样对我,你有什么资格?” 孙柘在入月空山之前只是一个乞儿,母亲是一个花楼娘子,被男人骗了,生他的时候坏了身子不能再接客被赶了出来,在孙柘四岁那边病逝。 当时怀着温乔韵的裴氏下山买小孩用的东西,碰到乞讨被欺负的孙柘,于心不忍把他带上了月空山。 温乔韵一直看不起他的身世,以前觉得跟自己没关系,所以没说什么,也不怎么表现。 跟他在一起之后又因为需要她,所以一直忍着。 今天两人撕破脸,就不想掩饰了。 “有没有,你说了不算!”孙哲语气和神色都淡淡的,好像真的什么都不在意一样。 温乔韵冷哼一声:“我说了当然不算,但我爹说了算啊,你猜,我爹要是知道你打了我,会不会生气?” “那你也不妨猜猜,师父和师娘他们知道不知道我昨天扇你的事情?”孙柘斜睨着她,眼里极尽嘲讽。 虽然这个院子里只住了他们两个人,但是院子不 大,和旁边院子也只有一墙之隔,外面还有首辅府的下人,加上温乔韵叫那么凄惨,跟杀猪似的,大家又不是傻子,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除此之外还有绿儿,温乔韵的所有事情,她每天都会如实报给他的师父师娘。 到现在,他的师父师娘没有任何一个人来找过他,或者让人给他带过话,说明他们对他打温乔韵一事不说赞同和支持,起码也是觉得他这么做没有错的。 温乔韵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他们不舍得打,那就只能让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来打了。 听到孙柘的话,温乔韵才反应过来,从昨天她被打到现在,她的爹娘和兄长都没有来找过她,也没找过孙柘,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已经一夜过去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她被孙哲打了的事,所以他们是不想管她了,还是打算直接不要她了? 想到这两种可能,温乔韵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不,绝对不可以! 离了月空山,没了月空山大小姐这层身份,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温乔韵浅浅想象了一下自己不是月空山大小姐后的日子,就吓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往下想,随即马上安慰自己。 爹娘一直那么宠她,对她有求必应,他们说过会一辈子将她当 宝的,怎么可能不要她?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 可是平日里自己磕碰了他们都心疼不已,这次孙柘打了她,他们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温乔韵的脸上精彩纷呈,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孙柘知道她这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再接再厉。 “温乔韵,学着做个人吧,师父师娘对你够好的了,你不回报他们也别作践他们!” 温乔韵闻言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作贱他们了?” 孙柘简直要被她给气笑了,“因为你,他们在大师兄面前永远抬不起头来,你告诉我这不是作贱是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们二人,包括咱们,在这座首辅府不会这么尴尬不自在!” 如果没有那件事,顾砚尘就永远都是月空山的大弟子,没有隔阂,没有仇怨,那么就算他性格再冷淡,也不会是找一下各种态度对他们。 现在顾砚尘明显不欢迎他们,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师父师娘不允许,他早就出去住了。 “不是因为我,你能来这里吗?” 所以说的是事实,温乔韵也知道,但是她接受不了,更不愿意当着他的面承认。 然后,脑子一热就说了句:“要不是我,你能有机会站在这里吗?” “......” 第255章 无可救药 望着眼前疯魔了一样的温乔韵,孙哲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与叹息。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女人为何如此执迷不悟,简直就是无药可救! 孙哲轻轻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包含着千言万语,但最终都化作了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猛地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虽然首辅府只有顾砚尘一个主子,但是它却是京城内数一数二的大宅子,占地广阔,府邸内建筑林立,雕梁画栋,美不胜收。 其中既有高耸入云的琼楼玉宇,又有精巧别致的亭台楼阁;既有曲径通幽的轩榭廊舫,又有错落有致的假山池塘。 大.大小小的花园更是随处可见,由于府中有专门用于养花的暖房,即使在这严寒刺骨的冬日里,依然能看到众多娇艳欲滴、争奇斗艳的花朵点缀于各个角落。 毫不夸张地说,仅仅是粗略地游览一下首辅府的景色,恐怕一整天的时间都难以走遍每一处角落;若是想要仔细品味欣赏,那么至少也需要数天时间才行。 今日除夕,按理来说如果没事的话基本都是不出门,在家准备过节的。 但是此刻的孙柘却感到 无比茫然失措,偌大的府邸竟让他找不到一个能够安心停留之所,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出去走走,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 孙柘会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恰好撞见了正准备出门的顾砚尘。 几年不见,如今的顾砚尘已成为权倾朝野的首辅,一句话便可以决定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生死。 尽管他仍和在月空山时一样清冷疏离,喜怒不形于色,但举手投足间更多了几分矜贵典雅和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之气,使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靠近。 “大师......首辅大人。” 看到顾砚尘,孙柘下意识想喊他大师兄,话说出口,觉得不合适,又急忙改了口。 他已经离开了月空山,名字也改了,他现在是手握重权的首辅大人,不是月空山的大师兄,曾经的凌风公子,在他下山那一刻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顾砚尘对孙柘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也就不知道他就是当年为救温乔韵自愿献身,现在和温乔韵日子一地鸡毛的那曾经的同门师弟,是铁衣告诉他才知道的。 “不必多礼。” 两人并不相熟,自然没旧可叙,加上顾砚尘又不是话 多的性子,所以丢下这么一句就径直迈出门槛走下台阶上了早已候在那里的马车。 孙柘本来还想再跟顾砚尘客套一句是不是要出门办事,但是他的速度太快了,他的话才到嘴边他就已经迈着大长腿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铁衣看着站在那里略显尴尬的孙柘,抬眸看了一眼自己那正在上马车的主子......的衣摆,暗叹了一声:活爹。 然后转头对孙柘道:“孙公子,您别介意,我们家大人就是这性子,除了云姑娘,对谁都这样。” “我知道。”孙柘轻轻颔首,“多谢。” 顾砚尘在月空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清冷疏离,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两个字,对于不熟的人礼貌回应对方已经是极限。 而他虽然和他师出同门,还因为温乔韵经常被联系到一起,但是两人也是真的不熟。 准确来说是他不配和他熟,以前不配,现在更不配,所以孙柘真的没有在意,毕竟这是早就知道事情,再说在意也无用。 铁衣也不欲与他多说,摆摆手说了两声“客气”,然后看了一眼门口的马车,“大人在等我,我就先走了哈,您在府中缺什么 短什么就跟钟叔说,玩得开心。” 说罢就大跨步出了首辅府的大门,三步并做两步跳上马车,拽了拽缰绳,赶着马车走了 孙柘提步走出大门,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五味杂陈。 凭心而论,哪怕顾砚尘对对人冷淡,总是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他也不讨厌他,他甚至是崇拜他,羡慕他的。 因为他长得好,天赋好,年纪轻轻就站到他这辈子跳起来都够不到的位置,就算说一副冷冷清清的样子,那些师兄弟也喜欢他,温乔韵这个掌门千金更是放下身段和女儿家的矜持对他穷追猛打。 轻而易举赢得了所有他羡慕的东西。 不过他也知道,人和人之间生来就是有差距的,他各方面都不如他,这种差距不是努力就能追得上的。 他们两人虽然在同一宗门,但是两人的前程是迥然不同的,出了月空山,两人连交集都不会有,他也接受自己的平庸。 所以,他对顾砚尘这个大师兄只是羡慕和崇拜,并没有嫉妒和愤恨。 只是,这些年,因为温乔韵,他总是被有意无意地拿来和他做对比,温乔韵更是三天两头说他哪里哪里不 如顾砚尘。 时间久了,他难免对他生出些许怨气。 他知道他是无辜的,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 顾砚尘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孙柘叹息一声,提步欲走,首辅府的大门内突然跑出来一个师弟,看到他后急忙大喊: “孙师兄,师父找你。” 听到这话,孙柘低下头,嫌恶地皱了皱眉,眼中流露出厌烦,不过等再抬头的时候,又恢复了正常,笑着和来找他的师弟道谢。 “有劳师弟。” “师兄客气了。” 两人并肩往府里走,孙柘不紧不慢,一路上,他的师弟几次想催他快一点,因为他来的时候师父看着好着急的样子,但是每次话都到嘴边了,想了想,又重新咽了下去。 孙柘假装没看出来,若无其事地和他聊天。 “不知师父这个时候找我什么事?” 他的师弟摇摇头,“师父没说,只说让我来找你,他有事同你说。” 意料中的答案,孙柘也不失望,淡笑着说了句,“这样啊。”然后就没再开口。 他的师弟侧目看了看他相比他们略显憔悴的面容,暗叹一声,小声说了句:“小师妹在师父他们院子里。” 第256章 一个大胆的猜测 一听这话,孙柘就知道是温乔韵那个疯女人去和她的爹娘告状了,心中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果然,一到海棠院,就听到温乔韵在哭哭啼啼,添油加醋地跟她的爹娘告状。 温方回没说话,裴氏在一旁温声劝诫安抚。 因为裴氏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无条件偏袒自己,温方回更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温乔韵大喊了一声: “娘亲,我才是你的女儿,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然后就生气地跑了出来,看到孙柘,慢下脚步,厌恶地看了她一眼,又重重地冷哼了一声,才快速跑着离开。 看着温乔韵愤然离开的身影,再看看屋里再等他的温方回和裴氏,孙柘第一次萌生了想离开月空山的想法,不然再待下去,他不死也会疯的...... 孙柘的想什么没人知道,今天是除夕,除了他们月空山一行人,所有人都在为过年忙碌。 另一边。 顾砚尘从首辅府离开后,径直去了将军府。 彼时的云桑落刚刚起床洗漱好在吃早餐,因为昨晚已经说好了等吃了年夜饭他再过来。 所以听到外面下人跟顾砚尘行礼问安的时候还以为是自己没睡 醒,出现了幻听。 一直到顾砚尘站到她面前,才确定是他来了,不过还是本能地揉了揉眼睛,好似怕自己眼花看错。 “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顾砚尘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揉眼睛以为她是瞌睡还没醒,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关心地问道。 云桑落摇摇头,“你怎么来了,不是说等晚上再过来吗?” “闲着无事便过来了。”顾砚尘说着撩开衣袍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 顾砚尘刚坐下,夜澜和夜清就端着一副干净的碗筷和几样顾砚尘喜欢的吃食走了进来,放下之后说了句:“小姐姑爷慢用。”然后就退了出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就好像做了千百遍般。 同时也还给了云桑落一种他们已经成婚很久了的感觉。 “看什么呢?”顾砚尘见她转眼又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觉得有些奇怪。 “没什么么。”云桑落收回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有一种我们已经成婚好久的感觉。” 这句话简直让顾砚尘心花怒放,心中因为月空山那一行人而聚起郁气也跟着烟消云散。 “等大哥 得胜归来我们就成亲,保证让落落感觉成真。”顾砚尘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满眼爱意的道。 顾砚尘的目光太炙热,眼中的柔情更是满得快要溢出来一般,云桑落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别开眼,夹了一个小包子放到他碗里。 “快吃吧,不然一会儿凉了。” 顾砚尘知道她脸皮薄,也就没有继续逗她,拿起筷子夹起包子吃了起来。 云桑落拿起碗勺盛粥,“对了,你师父他们都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你这好不容易才回来,怎么不在府里陪他们?” “至少也应该陪他们用顿早膳吧,毕竟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你的师父师娘。” 月空山那些人云桑落也不喜欢,特别是温乔韵那个疯女人,但是顾砚尘到底是因为被温方回带回去才在亡国之际得以活了下来。 除了温乔韵给他下药错下成至今还折磨着他的毒药这件事,其他的月空山也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都说养育之恩大于天,所以这份恩情不是温乔韵下药那件事能抵消得了了,就算心里有气,表面上的客套也最少要有一下,不失礼,才不会让别人有刺可挑。 不然谁知道他们会 不会出去乱编排什么,特别是温乔韵那个疯女人。 “已经陪他们一起用过早膳了。”顾砚尘咽下口中的食物淡淡道。 “啊?你吃过了?” 云桑落刚盛好粥要递给他,听到他的话动作顿住,然后把粥放到了自己面前。 “只是意思一下,没有吃饱。” 顾砚尘说着伸手把粥拿到了自己面前,然后又拿起另一个空碗盛了一碗放到云桑落面前。 这操作把云桑落看得一愣一愣的,两碗粥有什么区别吗? 他为什么不直接自己盛给自己? 难道是相互盛的要香一点? 云桑落表示不懂,不过她只是感慨一下,没有纠结,而是因为顾砚尘的话为他感到糟心。 明明是他的首辅府,现在却搞得他才是那个外人似的。 这就算了,那群人他还不能赶。 本来跟她在一起后他就不爱回去,现在有月空山那些人在,就更加不爱回去了。 “你师父他们什么大概什么时候回去啊?”云桑落想了想问。 “不知道。”顾砚尘轻轻摇了摇头,“应该没有那么快。” “没有那么快?什么意思?”云桑落闻言秀眉轻轻蹙了蹙,“他们要待很久 吗?” 顾砚尘还是摇摇头,“暂时不确定,只是感觉罢了。” 过年在外面的游子都要想方设法的要回家,他们却在这个时候拖家带口的下山来京城,从哪儿看都不寻常。 若说他与他们之间没有隔阂,那还勉强说得过去,那样他们来了也能过个好年。 可是他与他们之间关系早已破裂,只是因为曾经的恩情他依旧把他们当做师父师娘来看待,同他们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再多就没有了。 他们来这里过年肯定是过不好的,至少不会有在月空山上那么自在愉快。 这一点他们也是很清楚的,但是他们还是来了,在这个不是很合适的时间。 若真的只是想来看看他,完全可以选别的时间,哪怕元宵节前后来都比现在好很多。 “所以他们这次来是真的别有目的咯?”云桑落听完顾砚尘的分析问。 顾砚尘颔首,“八.九不离十,不过具体是什么暗卫还在查。”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早就预谋下山了,而你派人去取药刚好给了他们合适借口?” “应该是这样。” 顾砚尘也是自己一样的想法,云桑落心中突然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第257章 丈母娘看女婿 “你说,你师父他们会不会是已经跟某个皇子或者朝中某个大臣已经联系好了?” 听到云桑落的话,顾砚尘顿住手里夹菜的动作,抬眸含笑看着她,“落落怎么这么聪明。” “真的是这样?”云桑落只是猜测,没想到居然真的是这样,狠狠吃了一惊。 顾砚尘端起粥喝了一口,语气稍淡,“差不多吧。” 云桑落:“......什么叫差不多?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确定?” 顾砚尘笑笑没说话,但是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这把云桑落都整无语了,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那你夸我聪明,我还以为猜对了呢!” 顾砚尘宠溺轻笑,“因为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说完见她不说话,吃包子还吃出了狼吃生肉的感觉,好像跟那包子有深仇大恨似的,好笑地摇摇头继续开口: “离开月空山后我就没有怎么关注他们的情况了,一来是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牵扯,二来也没有精力,所以不知道他们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又打算做什么。” “师父他们下山后也没有跟其他人联系过,除了温乔韵发疯,其他人都挺正常的,没有任何不妥当的举动,所以 很多事情还无法确定。” 云桑落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感叹了一句:“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那你师父也挺能忍的。” “要是不能忍,又怎么会到我的人去了才下山来?” 顾砚尘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嘲讽一闪而过,不过云桑落还是看到了。 “你的意思是你师父他其实早就想下山了?” 顾砚尘轻嗯了一声,“我还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就不止一次在我们面前隐晦地表露过想要掺和俗事的心思。” “我是天阙遗孤,不管是文学还武功,都天赋斐然,又与姜国皇室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我是注定要下山来姜国的朝堂搅弄风雨的,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契机,他也是这样打算的,不过被温乔韵给破坏了。” 如果他们陪他一起下山复仇,那么事成之后他是一定会厚待他们的,他们若想像以前一样守着月空山,那他就护月空山百年无忧,如果想入世入朝,封爵赏璧,在不影响大局的前提下给他们优待和尊荣。 毕竟救命之恩,养育之恩,帮扶之恩,随便一个都是雪中送炭的大恩情,他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不会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只可惜,世 事无常,而他的师父,心也不够狠。 “为什么,月空山不是不问世事,半隐世而居吗?”云桑落不解。 顾砚尘叹息一声,“原来确实是这样,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富贵迷人眼,权力动人心,有多少有能力的人甘心平庸一辈子呢?” 他的师父温方回在武林中威望虽然不高,名气也不大,但是确实有本事,不但武功高强还懂谋略,平静的表面下藏着巨大的野心。 月空山数百年来半隐世而居,不争名,不夺利,偏安一隅,平安宁静。 数百年间,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多少豪门望族和所谓的名门正派,都在淹没在了时光的洪流之中。 唯有月空山,就一直静静的在那里,不兴盛,也不衰退,好像被时光给忘记了一样。 各门各派的兴衰迭起证明了月空山的先祖的选择是正确的,明智的。 可是他的师父似乎不甘心。 云桑落想想也是,“所以,有没有可能,他当初把你带回去,收做亲传弟子,除了是因为你根骨好而外,还因为你是天阙皇室遗孤?” 虽然温乔韵对顾砚尘做了那样的事,害得他现在还在受幽冥的折磨,但是对温方回 ,云桑落总归是有些感激和敬意在的,因为如果没有他,顾砚尘或许当年就已经随着他的国家灭亡了。 不管怎么说,他对顾砚尘的养育之恩都是不可磨灭的。 但,如果他一开始就是抱着别的目的,只是把顾砚尘当做一个工具的话,那她对他的看法就要改观了。 “或许吧。”顾砚尘沉默了一会儿轻叹。 感觉到他的情绪不高,云桑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夹了一筷子他喜欢的菜给他,岔开了话题,“菜快凉了,快吃,吃完我们去看看阿爹阿娘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今天是除夕,要贴春联,祭祖, “好。”顾砚尘笑着应下。 吃完早饭,两人并肩去了前院,云父云母已经在忙碌了。 虽然将军府有下人,刘管家也早把一切都安排妥帖,但是习惯使然,每到节日或者一些重要特别的日子,云父云母还是习惯亲自动手,哪怕只是做些小事。 云父在和下人一起清点一会儿要贴的春联,云母在和刘管家商量午饭和晚饭的菜色以及祭祖事宜。 将军府人少,也没有亲戚,所以事也少,不像其他高门大户一样,别的不说,光是安排一 大家子人的除夕宴就是个大工程,遇到家中不睦的,还要担心有人使坏什么的。 其他的,争吵算计,各种小心思就更不用说了。 他们跟在上云村的时候相比,只是换了个地方,小院子变成大宅子,又多了些下人,其他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他们今天只需要好好准备过除夕就好了,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而且因为有下人和刘管家这个得力干将,比之前还要轻松省事许多。 唯一遗憾的是,云贺亭和云桑荷不在。 云父云母没想到顾砚尘会来,有些惊讶,然后很是欢喜。 这么重要的日子,顾砚尘不在府中,却到这将军府来看自己的女儿,说明是真真把自己的女儿放在了心尖尖上。 女儿遇良人,哪个做父母的会不高兴呢? 更别说这个两人还是那样的优秀。 云父云母对顾砚尘这个未来女婿那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所以在得知他是来帮忙的时候,夫妻二人连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齐齐摆手拒绝,甚至手都差点儿摇出了残影。 速度之快,动作之默契,把云桑落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也就算了,完了还责怪云桑落不懂事。 第258章 除夕(上) “落落,不是娘说你,砚尘一天那么忙,今天难得休息过来陪你,你不带他去花园转转,或者两人在暖阁里喝喝茶,下下棋什么的,带他过来帮忙算怎么回事?” 云桑落:“......只是过来看看而已。” “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家又缺人手。” 看着生怕累到顾砚尘一点的自家娘亲,云桑落摸摸鼻子,在她说下一句话之前赶紧带着人离开。 不过两人既没有去花园,也没有回落听轩,而是去了云安年的院子。 白鹭书院春节有一个月的假期,为了避免一个月后学生对所学的知识生疏,先生给布置了课业。 云安年给自己做了计划,所以哪怕是大过年的也在学习。 云安年学习起来很认真,也很专注,也很自律,每天必须要完成计划的事情才会做其他事。 所以哪怕是看到云桑落和顾砚尘,也只是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就又继续埋头学习了。 看着有着超出同龄人沉稳和自律的云安年,云桑落有些怀疑空闻大师是不是没有把他的记忆封印全。 当初桑荷说云安年梦到了前世,有了前世的记忆,为了不让他小小年纪就背负那些他不该背负的仇恨和压力,她让空闻大师封印了他那些前世的记忆。 在他十五岁之前,他都不会再想起关 于前世的点滴,就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有一点同龄人该有的活泼与天真。 看来得找机会试探一下,不然他小小年纪心里藏这么大的事,不得把自己坏了。 想到这里,云桑落又想起了当日桑荷说她在白云寺的望月塔给她和云贺亭留了一封信,只让她和云贺亭看,让他俩找个时间去取一下。 从望神山上下来后,她沉浸在失去她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后面想起来,不是她没空就是云贺亭没空,然后这件事就耽搁下来了。 主要是云贺亭太忙了,每天都要练兵,处理军务,天顺帝还不时给他安排些乱七八糟的事。 所以云贺亭出征前她去白云寺给他求平安福,她特意去见了空闻大师,问他那封信能不能让她一个人取走,然后等到家了她再和云贺亭一起看。 空闻大师说不可以,必须得他们两人一起去取,然后两人一起在那里看,还要阅后即焚。 说是桑荷特意交代的。 不过他说不着急,等云贺亭从南境回来再去取也不迟。 不知怎的,云桑落突然有一种那封信和云安年有关系的感觉。 云桑落想着想着,就入了神,连顾砚尘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见,还是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有反应。 “怎么了?”云桑落以为他刚刚说了什么自己没听到,收回思绪问。 顾砚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道:“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都没听到。” “没什么。”云桑落摇摇头,“只是觉得安年沉稳得有些过分。” 顾砚尘闻言往云安年书房那边看了一眼,深表同感。 那天云桑荷说的关于云安年梦到了前世之事的话顾砚尘没听到,云桑落也没有跟他说过,所以他不知道,也就不知道云桑落在担心什么。 便只是道:“小小年纪就如此沉稳自律,未来不可限量。” 云桑落一点儿也不担心云安年的未来,有将军府在,只要他的学问不太拉胯,他的前程就怎么都差不了。 然后她也不指望他以后在仕途上有多大的建树,有她和云贺亭在,将军府还不需要他来撑门楣。 有她和云贺亭在,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选择自己喜欢的道路。 当然,如果他喜欢仕途,他们也会尽力为他保驾护航。 云安年不和他们玩儿,他们在那里也碍眼,云桑落本想带顾砚尘去花园走走的。 但是转眸看到他眉间有些许倦色,不用问他昨晚肯定是熬夜处理这些日子积压的公务没好好睡觉,又带着他回落听轩休息。 又能睡自己未来媳妇香香的软床,顾砚尘 自然乐意之至。 顾砚尘心情一好,嘴角就不自觉的扬起,眉宇间也难掩欢喜。 云桑落怀疑他刚刚是故意露疲惫之色惹她心疼,要不是知道他经常忙起来忘了吃饭睡觉,她都要反悔了。 放松舒服的睡了一觉,又在将军府吃了午饭,顾砚尘才慢悠悠的回首辅府。 相比将军府的喜庆热闹,首辅府就显得有些冷清沉闷。 虽然首辅府自从建府以来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往年是因为人少,就顾砚尘一个主子和张成仁这个半客半主的。 两人身上都背着沉重的仇恨,也不爱说话,所以府里自然冷清。 但是今年不是因为人少,而是因为人多,多了月空山那一群人。 彼此不熟,加上顾砚尘其实并不是很欢迎他们,所以多少有些尴尬。 在这种气氛的衬托下,首辅府的下人都没有了平日里的活跃。 顾砚尘倒是无所谓,进府之后让铁衣去吩咐管家年夜饭早点儿开始,就径直回自己的落尘院。 不过走到一半想了想,又转去了温方回和裴氏住的海棠院....... 年夜饭安排在前院的膳厅,膳厅提前放炭盆暖过,所以虽然没有地龙,里面也是暖暖的。 因为顾砚尘主动去找温方回和裴氏说了话,所以晚宴的气氛比早膳的时候好了许 多。 不过月空山的其他弟子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不是自己家,而且顾砚尘这个主人对他们的态度也算不上热情。 顾砚尘没功夫,也不想管他们,吃完饭,象征性地和温方回还有裴氏说了会儿话,铁衣就按说好的在门口大喊有事禀报。 然后他就顺利又合情合理的脱身去找云桑落了。 看着顾砚尘匆匆离去的身影,膳厅中众人神色各异。 有人觉得他虽然位高权重,但是辛苦也是真辛苦,连过除夕都不能安生。 当然也有人觉得他只是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所以借口离开。 比如温乔韵! 因为早上的事,整个年夜饭温乔韵都乖乖的没作妖,爹娘的态度让她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也想通了许多事情。 知道自己必须放下心中对顾砚尘的执念,所以想趁今晚再最后好好看看他,如果可以,等守岁的时候再和他好好道个歉,也好好道个别,然后就试着慢慢放下他。 哪曾想,顾砚尘却连这个微末的机会都不给她! 眼睁睁看着顾砚尘的最后一抹衣角悄然隐匿在门外,温乔韵那颗原本好不容易才被强压下去的心,瞬间犹如决堤之洪一般,汹涌澎湃起来。 而那份深深的执念以及满心的不甘,又再次如燎原之火般熊熊燃烧,愈发难以遏制。 第259章 除夕(下) 温乔韵怎么想得顾砚尘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从膳厅离开后就径直出府去了将军府。 坐在旁边的孙柘倒是注意到她脸上变来变去的神情,知道她肯定又是在暗自盘算着什么阴谋诡计,假装不经意的踢了一下她的椅子,然后在在转头过来看向自己的时候缓缓转了转手腕。 虽未发一言,未投一目,但其中深意已然不言而喻。 目睹孙柘这番举动,温乔韵顿觉面颊犹如火灼般滚烫难耐,那份曾遭受过的奇耻大辱再度涌上心间,使得她满心愤恨难平,但是又不敢对孙柘怎么样。 她一点儿都不怀疑,如果她现在惹他不开心,他一会儿回去肯定还会打她,甚至可能在这里动手。 虽然孙柘打骂她的事情父母兄长还有师兄弟们都已经知道了,但是心知肚明和亲眼目睹是两回事。 温乔韵只好暂时将自己的不甘和愤懑压下,换上一副乖巧的面孔转身同自己的爹娘兄长说话。 —————— 将军府。 知道顾砚尘要来,将军府的年夜饭特意吃得有些晚。 所以顾砚尘到的时候他们刚刚开宴一会儿,说是开宴,其实也只是在用一些垫 肚子的点心,菜肴一口未动。 看着在特意等他的云家一家,顾砚尘心头涌上一股久违的温暖,霎时间觉得鼻子有些酸,脚下的步子就不觉慢了下来。 “发什么愣呢,快来呀,就等你了。”云桑落看到他好像有些愣神,笑盈盈地同他招了招手。 云母也招呼他,“砚尘快过来坐。” 顾砚尘敛下心绪笑着应了声,“好。”然后解下披风递给一旁候着的下人,大步走了过去。 “伯父,伯母。”顾砚尘走到桌前给云父云母行了一个晚辈礼。 看着成熟稳重,有礼有节,样貌气质也是一等一好的顾砚尘,云父云母满意得不得了,他礼还没行完两人就急忙抬手齐声开口:“砚尘不必多礼,快来坐,快来坐。” “多谢伯父伯母。”顾砚尘礼貌道谢,然后慢慢站直身子,一举一动矜贵又优雅,光是看着都令人赏心悦目。 “姐夫好。”云安年适时起身给顾砚尘行礼。 其实行不行礼的顾砚尘并不在乎,不过这声“姐夫”算是叫到了他的心里,让人听着就欢喜。 顾砚尘瞬间决定把准备他的大红包再加厚一些。 将军府的膳厅 因为一家人经常在里面吃饭,所以有地龙,地龙烧了一天,屋里已经暖绒如春,菜品下面都放了保温的炭火和热水,所以哪怕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是热的。 随着顾砚尘落座,将军府的除夕宴正式开始。 桌上一共摆了了七副碗筷,可是他们才有五个人,顾砚尘有些不解,问云桑落:“还有人要来吗?” “没有了啊。”云桑落摇摇头,见他目光看向桌上的另外两副碗筷,解释道:“这是给阿兄和桑荷留的。” “这是我们老家的习俗,过年过节的时候都会给在外不能回家的亲人留一副碗筷,期盼他们来年能回来一起过节和家人团圆。” 这个习俗他们那个小村庄好多人其实都已经忘了,因为那一片的人走远谋生的很少,年节基本都能回去。 云贺亭远赴边关,一走就是八年,所以他们家一直记着这个习俗,在没有他任何消息的那八年,每次年节都依然给他准备着他的碗筷,祭祖的时候每年都不忘祈求云家先祖保佑他早日平安归来、 原本以为今年再不用给他留碗筷了,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他又去了战场。 至于桑荷那 副,其实她已经不在了,是不应该留的,但云桑落总感觉有一天她还会回来,所以坚持给她留了一副。 说到云贺亭和云桑荷,云母的情绪淡了些,忍不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贺亭他们今晚能不能安心吃个年夜饭,又能不能吃好。” “伯母别担心,这次大哥他们的粮草是管够的,然后朝廷也拨了银子,给他们除夕改善伙食,除此之外我还叫人给大哥另送了过年的东西,这样虽然跟在家里不能比,但也不会太差。” 顾砚尘让人给云贺亭送过年的东西这事儿云桑落是知道的,武林盟的势力他随便用,他在南境也有商队,这事儿对他来说并不麻烦。 但是朝廷给南境的士兵额外拨了银子过年这事儿她是不知道,也是没有想到的。 边境的将士特别是战乱区的,日子最危险,但是条件却是最差的,能吃饱穿暖,军饷能每月按时领到手都已经是顶天了。 吃好穿好加餐什么的,除非是打了胜仗,从敌方手里收缴了不少东西,那才能有,要不然就是自己打了猎改善伙食,朝廷给拨专款那本根就不敢想的,以前也从未有过。 不用想, 这次肯定是顾砚尘的手笔。 以前户部是谢掌管着,谢家中饱私囊,加上皇后太子,还有其他相关的一些官员也要分一杯羹,就算有银子拨下去,也没有多少能到得了将士们的手里。 云贺亭在北境的时候经常粮草短缺,能按时领到军饷的日子一半都没有。 现在户部换成了顾砚尘的人,那些蛀虫也基本上全部被清理,没清理那几个也只敢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再有任何小动作。 所以朝廷的拨款,是给边境将士的,就一文不会少的到达边境,拨了赈.灾的,也是一文不少的会到达灾区。 这是应该的,也是正常的,但是多年奸臣当道,蛀虫遍地,顾砚尘却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才将其掰回正轨。 不过这些事情顾砚尘不会说,云父云母也想不到,得知云贺亭这次在边关也能过个好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 至于云桑荷,云父云母都以为宫中的姜雪宁就是云桑荷,很默契的谁也没提,但是都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云桑落见状忙给大家夹菜,借着夸菜做得好,顺利引开话题,膳厅内的气氛慢慢重新活跃起来...... 第260章 若是今朝同淋雪 吃完饭,按照原先安排的,要到正堂去守岁,但是出门才走了几步,天空竟然飘起了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洋洋洒洒的,,仅仅走了一半路程,原本漆黑的路面已经被洁白的积雪所覆盖。 担心一会儿地面的雪积厚了不好走,所以云父云母决定不去正堂一起守岁了,他们带着云安年回满堂居,让云桑落和顾砚尘回落听轩。 末了还特意叮嘱云桑落一会儿给顾砚尘安排客房,说下着雪回去不安全,并且把压岁红包也当场分给了他们。 云母准备了四个压岁红包,云桑落,云安年,顾砚尘一人一个,还有一个是给云贺亭的,他不在,便让小厮拿去放到他的房间。 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压岁红包,顾砚尘感到有些惊讶与意外,云母会给他准备压岁红包,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情感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猛地涌上了顾砚尘的心间,看着着面前面容慈祥的云母,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自己那同样温婉柔情的母妃。 那种熟悉而又遥远的温暖感觉,就像是一道跨越时光长河的光芒,重新照亮了他内心深处 那些被岁月尘封已久的角落。 不过时间太久,母妃的形象在他的记忆中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拼命地想要回忆起更多关于母妃的细节,但无论怎样努力,脑海中的画面始终是那么朦胧,犹如隔着一层薄薄的轻纱,让人看不真切。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清楚地记得母妃曾经望着自己时的温柔,以及唤自己时那满含爱意的声音。 “尘儿,到母妃这里来。” “尘儿,这是压岁红包,一会儿睡觉的时候放到枕头下面,这样来年母妃的尘儿就能平平安安的了。” “尘儿......” “尘儿......” 泄洪的闸口一打开,那些被岁月尘埃所掩盖的记忆,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上顾砚尘的心头。 它们仿佛拥有着无尽的力量,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时间和空间的束缚,将顾砚尘淹没其中。在这一刹那间,他不禁有些失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那些遥远而又熟悉的画面。 一直到云桑落第三次叫他,才将他重新拉回现实。 “怎么了?”云桑落见他面色好像不太好,有些担心。 “无事。”顾砚尘瞬间收拾好情绪,给了 她一个安抚的笑容,“只是没想到伯母也给我准备了压岁红包,觉得有些意外和惊喜。” 说着微微躬身双手接过了云母递给他的压岁红包,“谢谢伯母。” 顾砚尘半天没有接红包,云母还以为他是不喜欢,或者是嫌小,毕竟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好东西见太多了,她的红包里只是包了六百六十两银票,图个吉利。 而这六百六十两,还不够买他今天穿的那身衣服。 现在听到他的话,又见他把红包接了过去,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以后一起过年,桑落和贺亭还有安年有的,你也有。”云母拍拍顾砚尘的手,满脸慈爱。 顾砚尘的具体身世云母不知道,她只知道他从小就没了父母,是跟着师父长大的,后面又被师妹算计,中了十分难解的毒,觉得他也是可怜,现在他成了自己的准女婿,爱屋及乌,就想着多关爱他一些。 “那就先谢谢伯母了。” 顾砚尘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厚厚的红包递给云安年。 其实这两个红包他是准备给云桑落和云安年一人一个的,但是刚刚吃饭的时候云安年那声姐夫叫得实在让他欢喜,就想再加厚 一点。 本是打算让铁衣再去取些银票来,加厚了等一会儿守岁的时候给云安年的,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不一起守岁了,没有了时间,便只好把云桑落那个也给云安年了。 云安年不笨,所以就算顾砚尘没说也知道有一个是给自己的姐姐的,便只想要一个,还是云桑落一番劝说才两个都收了的。 发完压岁红包,云母又叮嘱了云桑落几句,然后和云父就带着云安年回满堂居了。 目送他们离开,云桑落也和顾砚尘掉头往落听轩走去。 雪又比方才下大了些,担心他们湿了衣服,下人拿来了油纸伞,不过云桑落拒绝了,她想和顾砚尘就这样淋着雪走回去。 顾砚尘也随她,只是紧了紧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而行,脚下的积雪发出清脆的声响,宛如一曲优美的乐章,在轻吟着他们的故事。 走着走着,云桑落突然想起一句诗: 若是今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然后转头抬头看了看顾砚尘的头,上面果然落了许多白白的雪,她看不见自己的,但是想来也差不多。 想象了一下此刻身后丫鬟眼中的两人的样子,云桑落的嘴角忍不住泛起一丝甜蜜 的笑意。 “落落这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顾砚尘的注意力一直在云桑落的身上,所以她一笑,就发现了。 云桑落看着他轻声道“”“阿尘,你说,我们俩现在这样算不算一起白了头?” 本以为顾砚尘会说算,却不想他竟很认真地摇了摇头,“不算,我们也不要这种白头。” 顾砚尘的目光坚定而深情,紧紧凝视着云桑落的眼睛,“我要的是,和落落共同经历无数个春夏秋冬,一起走过漫长岁月,看着彼此的头发一点一点染上霜雪和岁月的痕迹。” 顾砚尘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爱意与承诺。 事实上,云桑落所期望得到的正是他口中所说的那般美好景象。毕竟她同样心怀贪婪之心,怎么可能满足落雪白头。 只不过此刻正好在下雪,而他们二人又恰好都被漫天飞雪落满了头,因而触景生情,有些感慨罢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这般郑重其事,所以也只得同样郑重地回应了他一句。 两人说话间,雪势愈发猛烈起来,狂风亦呼啸不止,刮得人脸生疼,两人只好暂且收敛住悠然漫步的闲情逸致,加快步伐赶回了落听轩...... 第261章 让云母也去参加宫宴 大年初一,清晨,将军府内静谧祥和。 云桑落悠悠醒来,耳畔隐隐传来隐隐的鞭炮之声,尽管听得并不真切,但是云桑落依然能感觉到其中的热闹和喜庆。 刚醒来脑子还有些迷糊,云桑落又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感觉脑子清醒了些许,才重新睁开眼睛。 抬眸望向窗外,只见雪已停,天地间一片银白,宛如画卷,庭院中的梅树傲雪而立,点点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娇艳欲滴。 远处,将军府的屋檐上挂着红红的灯笼,在白雪的怀抱中,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云桑落起身下床,披上披风,缓缓走到窗前。 微风拂过,带着丝丝寒意,却也夹杂着新年的气息。 望着被大雪覆盖的将军府,云桑落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和期许。 旧年已经辞去,不知道在这新的一年里又有怎样的故事和挑战等着她。 不过生死她都已经经历过了,还有什么是挺过不去的呢。 “吱呀~” 开门声响起,夜澜端着洗漱的东西走了进来,看到云桑落鞋温地穿就那样光着脚站在窗前。 “哎呀。”了一声,急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把靴子和袜子拿过去给她。 “小姐,您怎么鞋都不穿就下床了呀,着凉了怎么办?” 听到夜澜满含关心的小埋怨,云桑落转过身来,笑着接句: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再说地上都铺了毯子的。” 不过她嘴上这么说,还是接过靴袜坐到了一旁的矮凳上。 这话夜澜很是不赞同,“今天天气这么冷,铺了毯子也是会冻脚的,您要是生病了,首辅大人和夫人他们该心疼了?” 听她提起顾砚尘,云桑落才想起昨晚她是和顾砚尘一起来落听轩守岁来着,守着守着,她实在太困就睡着了。 后面自己是怎么到床上的,顾砚尘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半点儿印象都没有。 其实以她的警惕和戒备不该如此的,以前几天几夜不合眼,哪怕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她也不可能睡得这么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如此信任顾砚尘了,对他毫无防备,敢在他面前肆意沉睡,还敢把后背交给他。 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唉....... 云桑落想着想着,不自觉地轻叹了一声。 夜澜正在给准备漱口的牙刷和牙粉,听到她叹气顿住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着她。 “怎么了?小姐。” 云桑落自然不可能同她说那些,便摇摇头,说了句,“无事。”然后套上靴子过去刷牙。 夜澜见她 也不像有什么忧愁的样子,便打趣道:“小姐,您是不是想首辅大人了呀?” 听到她的打趣,云桑落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张口闭口首辅大人,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你就提了他两次,生怕我想不起他似的。” “冤枉啊,小姐,奴婢分明是为您与首辅大人感情好而高兴。”夜澜俏皮地道。 主子好,他们这些做下人的才能好,将军府的主子为人和性格都很好,从来不会刁难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反而对他们很好。 所有下人各司其职,活不多,像她和夜清她们,主要的就是保护云桑落自己照顾她的饮食起居,简直不要太轻松。 月银每月按时发,逢年过节红包比其他府邸的厚。 除了这些,还有平日里还会有赏赐。 毫不夸张说,像他们这种出身,能在将军府做下人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但她们被云贺亭送给了云桑落,是她的贴身侍女,她出嫁她们得跟着走。 如果她嫁去的人家不好,那她们就不会再有在将军府这般舒心的日子。 幸好,她们家小姐要嫁的人是顾砚尘,首辅府的人员比将军府还少还简单,纵使她们家小姐嫁过去了,也才两个主子。 而且他们 两人相互关欢喜,感情甚好,主子感情好,心情好,那她们就能好。 云桑落不知道夜澜的小脑瓜这么一会儿就想了这么多东西,只是因为她的打趣感觉脸有些热,刷好牙赶紧捧了一把水扑在脸上。 洗漱好,云桑落换了一身衣服去满堂居给自己的爹爹娘亲拜年。 顾砚尘因为没有没有长辈,没有亲戚,应付性的和月空山那些人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又来了将军府。 其实若不是想探一下温方回的口风,顾砚尘连午饭都不想陪他们吃。 年初三,宫里设了宫宴,要求所有五品及其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参加。 说实话,这大冷天的,云桑落一点都不想出门,去宫里要时刻保持警惕、应付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说,还连热菜都吃不上一口。 但是没办法,她现在既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又是县主,是必须要去的。 本以为她一个人代表将军府出席就可以了,却不想,虞宸妃特意让人传来口谕,让云母也去参加宫宴。 说是云母作为云贺亭母亲,身上又有诰命,进京这么久都没有正式露过面,也是该让大家认识认识了。 没办法,云桑落又只好准备带着自家娘亲一起去参加宫宴。 至于云安年和云父,则以身体 不适为由让他们待在府中。 自古宫宴什么的最喜欢出幺蛾子了,她没有办法时时刻刻都跟着他们,而且去了吃也吃不好,休息也休息不好,大冷天的,还是待在家里舒服些。 为了避免自己万一有事走开,有些脑子不清醒的人来找自家娘亲麻烦,云桑落特意让人把她的三品淑人的诰命服给找出来穿上。 那些夫人小姐不认识她娘亲,但是绝对认识诰命服。 穿着诰命服,她们就没有任何理由对她娘亲不敬,或者找她的麻烦了。 她娘亲三品淑人的诰命是天顺帝亲封的,诰命服也是宫中送去的,对她不敬就是对天顺帝有意见。 因为天气冷,宫宴设在了下午,午饭过后便要准备出门。 顾砚尘则堂而皇之地打着前来迎接她们一同进宫的旗号,顺理成章地跑到将军府来蹭饭。 云母是第一次参加宴会,也是第一次进宫,所以,即便云桑落在昨日已然好生宽慰过她,但内心的紧张情绪仍旧难以平复,以至于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就连今日的早餐与午餐,她也未能安心享用。 是在云桑落的连番哄劝加逼迫之下,才勉强吃饱,待登上马车之后,云母愈发紧张起来,双手始终紧紧攥住云桑落的手,不肯松开分毫。 第262章 终于下定决心 他们是看着时间出发的,所以他们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进去了。 宫门口等候的太监看到云桑落母女是和顾砚尘一起来的,还距离老远就小跑着过来给他们行礼问安。 其他和他们差不多时间到的官家小姐看到顾砚尘竟亲自接着云桑落一起来参加宫宴,一时间既羡慕又嫉妒。 而那些贵夫人看到身穿诰命服,被顾砚尘这个手握重权的首辅大人恭敬对待的云母的时候,心情更是复杂。 她们出身良好,从小读书认字,学习琴棋书画、女工,管家,学习待人接物,各方面都要很优秀才能嫁一个比自己身份要高一些的夫家,自己的身份地位也才能高一些。 可是云母,只是因为有云贺亭这么一个争气的儿子,就成了京城一等一的贵夫人,有了诰命,女儿也被封了县主,还被赐婚给了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 人生赢家也不过如此了。 关键是云贺亭还不是她亲生的,只是他们家捡回家养的。 哦,对了,他们家除了云贺亭还捡了乐宁公主回家养。 捡俩孩子回家养,一个成了名震天下爱的大将军,一个是皇家嫡公主,这运气简直逆天。 真是应了 那句话,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也,羡慕不来。 许是心中真的很难平,有两个夫人走到一起后竟然直接说了出来,虽然声音不,两人距离他们也有些距离,但是云桑落是习武之人,听力要比常人好上许多,所以听了个清楚。 然后不觉在心中冷笑,如果家破人亡也算运气的话那的确是的。 虽然上辈子害他们一家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公主,但如果她爹娘当初不把人捡回家,也不会有后面的事,上一世他们一家就能平平安安的。 可是世间没有如果,她的爹娘就是心善,哪怕时间重来,只要他们没有前世的记忆,依然会做同样的选择。 或许,这就是命吧。 云桑落暗叹一声,感觉旁边说话的夫人声音好像大了些,不想让自家娘亲听到那些让人不开心的话,轻咳一声引起她们的注意,顾砚尘很配合地给了她们一个眼神警告。 两人立即闭了嘴,然后放慢脚步和他们拉开了距离。 宴会还是在重华殿举办,因为天气冷,又是大过年的,大家进宫之后就直接去了重华殿。 许是因为顾砚尘在,又许是因为在边关御敌的云贺亭,又或许是两者都有,殿内 所有人看到他们都很客气,很友善,该行礼问安行礼问安,该打招呼打招呼,连让人不舒服的眼神都没有。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至于背后和私底下,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谢皇后还在禁足,这次宫宴是虞宸妃和被封为柔妃的戎狄和亲公主万俟绮思一起操办的。 连过年都没给解禁足,天顺帝对谢家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不过谢皇后没被解禁足,姜雪宁的倒是解了。 说好的进禁足三个月,这才一个月就解了,看来天顺帝对姜雪宁这个失而复得的女儿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真心这种东西,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在皇家都是稀有物,特别是帝王的。 姜雪宁才是真的好运,穿过来占具身体是金尊玉贵的公主,还得了皇家顶级稀罕物——帝王的真心。 虽然只有几分,但是总归是有了不是吗? 许是因为之前皇后的千秋节宴会出岔子,天顺帝发了好大的脾气,出处罚了好些人,杀鸡儆猴的效果很明显,这次宴会所有人都可可安分了,就连一向骄纵和三公主姜雪莹和爱出风头的姜雪宁都全程乖乖的。 上次和雷水瑶一起找云桑 落麻烦的那几个贵女更是跟鹌鹑一样,老老实实地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连眼睛都不带乱瞟一下。 看来雷水瑶被判杖腹之刑给了她们很大的冲击,以及,事情暴露后姜雪宁把所有的罪责全部推到雷水瑶身上,也让她们看清了姜雪宁的嘴脸。 当然,她们的爹娘肯定对她们狠狠进行了一番教育,就是不知道她们是以后都能记住呢,还是跟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样,过段时间就抛之脑后了。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只要她们不来招惹她,就算把天搅破了,她也懒得理会他们。 看着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以及两旁安静欣赏,就算要交谈也是很小声的重任,云桑落表示这是她前世今生见过最和谐,最让人省心的宫宴了。 气氛好得她都有心情欣赏歌舞了。 这些舞姬都是宫里养的,可以说是姜国跳舞跳得最好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平日里就算是花钱也看不到。 美人跳舞,赏心又悦目。 看着在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舞姬,云桑落心中因为大冷天要来参加宴会的怨气小了许多。 宫里歌舞升平,其乐融融,首辅府却冷清得跟没人一样,甚至吃饭的时候, 全部都是月空山的人,他们也没怎么说话,吃完饭也没像前几天一样坐着喝会儿茶聊会儿天,吃完就都迅速回了自己住的院子。 除了,温乔韵。 温乔韵每天都在找机会跟顾砚尘碰面,然而顾砚尘除了吃饭的时候会露个面,其他时间不是在自己院子里处理公务就是去将军府找云桑落去了。 今天更是吃过早饭就走了,让她连吃午饭的那一会儿也见不到了,气得她找别的借口在屋里发了好一通脾气。 至于为什么要找别的借口发脾气,是因为怕孙柘知道她还在惦记顾砚尘,等会回去关起门来揍她。 其实她是打得过孙柘的,但是孙柘趁她不注意,给她吃了压制武功的药。 那药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她在京城找了好多大夫都不能解。 所以她想解了那药,只能跟孙柘讨要解药,那她就不能太过惹他不高兴。 孙柘又哪里会不知道她那点儿心思,只是懒得理她那脸。 现在他对她已经没了任何期待和好感,只要她不做什么让自己的颜面无光的事情,他都不想多看她一眼。 回头看了一步三回头的温乔韵,孙柘终于下定决心,等顾砚尘回来了去找他一趟。 第263章 想将云桑落的一切抢过来 宫宴平顺无波的结束,因为还在过年,天顺帝和他的妃子们也没有留人商议事情和叙旧什么的,待他离开后,众人也陆续起身离开。 这种场合顾砚尘一向是离开最积极的,是以,当天顺帝刚刚转过身去,他便迅速站起身来,朝着云桑落和云母所在之处迈步走来,并且走到云桑落面前的时候还把手伸给她,眉宇间的神色也温柔了几分。 这可把一干暗中倾慕他的贵女艳羡嫉妒坏了。 而在这群人当中,尤以姜雪宁的妒意最为浓烈。 不过她倒不4是有多喜欢顾砚尘,她甚至对顾砚尘没有太多的好感和喜欢,只是嫉妒云桑落的能有比她好的姻缘。 顾砚尘是姜国最优秀的男子,除了皇家,就是他身份地位最高,也就是说,她以后不管嫁给谁,她的夫君都不如云桑落的。 这让姜雪宁怎么能接受? 只可惜事已至此,即便她心有不甘亦是徒劳无功。毕竟此乃圣上钦定婚事,若有人胆敢提出异议,无异于是公然对圣上的不敬之意,哪怕她是公主也要挨罚的。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破坏云桑落和顾砚尘的婚事,她绝对不能允许云桑落以后骑在她头上。 云桑落不过一介村姑,身份地位样貌和才情都不如她,姻缘凭什么比她好? 她配吗? 她不配! 姜雪宁看着身旁一脸甜蜜的云桑落,在心中暗暗发誓,不过她的脸上却半分不显,依旧是那副温婉端方的模样。 除了,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攥起,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云桑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她了解姜雪宁,知道她接受不了自己会比她嫁得好,于是当着她的面,一脸幸福地将手放到顾砚尘的大掌中,然后借着他手上的力起身。 顾砚尘对她何其了解,看到她狡黠的眼神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把她拉起来后,用另一只手轻扶着她的后背让她站稳,然后又低头在她耳边耳语了一句话,引得云桑落笑得花枝乱颤。 两人若无旁人的秀着恩爱,看得姜雪宁眼睛都疼了。 云桑落一定是故意的! 姜雪宁在心中怒骂,指甲用力掐进手心,好不容易才养长的指甲都给折断了。 心中怒气翻涌,面上却不能显露半分,姜雪宁忍得那叫一个辛苦,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怒气勉强压住。 云桑落用余光瞥了她一眼,觉得差不多了,转 头笑看着她跟她道别:“妹妹,那我我和阿娘就先走了,天气冷,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有时间到将军府去坐坐,看看阿爹和安年,他们都很想你。” “还有,新春快乐。” 云桑落一开口,就噼里啪啦把要说的话一次性全部说完,半点儿不给姜雪宁插嘴的机会。 说完给云母使了一个眼神,云母愣了一瞬,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红包递给姜雪宁,“桑......” 姜雪宁不是云桑荷的事情云母至今不知道,便一直以为姜雪宁是她养了十多年的女儿,所以还是下意识地想叫她以前的名字,话说出口发现不合适,又急忙杀主。 想了一圈不知道该叫她什么好,索性直接不叫了,“这是阿娘给你的压岁红包,新的一年开开心心的。” 之前的事始终让云母心中对姜雪宁有了隔阂,所以说出的话也不若以前那般亲昵。 对一个自己千辛万苦养大,却又几次三番想要害自己的亲女儿的人,虽然没有成功,她也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心里有杆秤,实在做不到待她如从前。 姜雪宁对云母更加看不起,也不知道以前的云桑荷跟她具体是怎么相处的,没有发 现她的不自然,也不在意,只是装出一副开心的样子接过红包,又怪乖巧地说了声:‘谢谢阿娘,也祝阿娘新的一年开开心心,健健康康。’ 姜雪宁巧笑倩兮,乖巧和煦的样子很像以前的云桑荷,云母的心中掀起丝丝波澜,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叹息,什么也没说。 时过境迁,眼前的人再也只是那个会跟她撒娇,会甜甜地叫她阿娘,还会心疼她劳作辛苦,努力帮她多干活的女儿了。 她现在是公主,金尊玉贵的公主,她的母亲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其实她也知道,自己和这个女儿的缘分,在她回京那日就断了,她也该放下了。 只是养了这么多年,她一直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疼,感情早已深入骨髓,哪里是能说放下就放下的。 虽然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们的事,现在跟以前相比也跟换了个人似的。 只是为人父母者,在面对自家孩子之时,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地选择多一些包容、再多一些容忍以及更多的谅解,期望着终有一日她能够幡然醒悟,恢复如初。 只可惜事与愿违,从目前的状况来看,那一天恐怕永 远也不会有了。 或许,这一次她真的必须要彻底放下这个女儿了…… 唉...... 云母心中暗自思忖着,不禁微微叹息一声。 殿内很吵,云桑落并未听到自家娘亲的叹息,不过她很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似乎有些异样,于是她轻轻松开了顾砚尘的手,转过身来关切地看着她。 “怎么了,阿娘?”云桑落轻声问道,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云母轻轻地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没事,只是感觉有些累,我们快些回家吧。” 自从昨日以来,云母便未曾好好休息过,饮食亦不规律,再加上此次乃是首次入宫参加盛宴,心弦始终紧绷着。 如此状况之下,任谁都会感到疲惫不堪,确实需要尽快带她回家好好休息了。 “那我们就先走了,妹妹!” 云桑落转头再次还跟姜雪宁道别,语调轻松明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看就是被人好好爱着。 姜雪宁再次被刺得双眼生疼,心中瞬间萌发了将云桑落的一切都抢过来的想法。 于是她想了想道:“要不,让阿娘先到我的宫中休息一会儿吧,等阿娘的身体恢复了一些你们再出宫。” 第264章 孙柘求见顾砚尘 姜雪宁的心思那么明显,云桑落自然不可能答应,便道:“多谢妹妹,不过还是不用了,安年和阿爹还在府中等着我们呢。” 说着顿了顿,看了顾砚尘一眼,“再说了,首辅大人一个男子去你宫里也不合适。” 就算姜雪宁没有阴谋,她也是不可能去她的宫里的。 那种肮脏的地方,去了浪费时间不说,还会沾一身晦气。 大过年的,沾了晦气可是要倒霉一整年的。 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在这种日子去她的宫里。 “他.......首辅大......” 姜雪宁刚想说首辅大人一起去也是可以的,反正有她和云母在,也不算单独相处,没关系的,但是刚开口,顾砚尘就出声打断了: “走吧,伯母,落落。” ‘落落’二字说得温柔又宠溺,再看看冷峻矜贵的顾砚尘,姜雪宁心中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妒火又“噌”的重新蹿了起来。 不过已经没人搭理她了,云桑落扶着云母已经迈步离开,顾砚尘紧紧护在她的另一侧。 姜雪宁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又重重吐了几口浊气,再次将心中的火气压下,提起裙摆追了上去。 “那我送你们出宫吧。” 这次云桑落没有拒绝,姜雪 宁想和她演姐妹情深,想修复一下她的形象,做回那个懂感恩,人美心善,人人喜欢的嫡公主。 正好,她也需要和她演一演。 只有她们感情好了,以后姜雪宁出了什么事,大家就不会随便怀疑到她的头上。 “那就有劳妹妹了。” 听到云桑落应允,姜雪宁调整好表情走到云母的另一侧搀扶着她,一路上也在变着法的找话题聊天。 云桑落也很配合,该回应回应,该笑笑。 所以,她还没到家,乐宁公主和云安县主姐妹情深,重归于好的消息就传遍了王公贵族之家。 而姜雪宁不顾天寒地冻,冒着寒风亲自搀扶着云母,将人送到宫门口的这一举动也让她的风评好了些。 当然,也有人觉得姜雪宁太有心机,而云桑落和她的娘亲太单纯太傻,以后怕是会被姜雪宁利用惨了。 不过他们也只是想想,不会去提醒云桑落,也不会做什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管是姜雪宁还是云桑落都与他们没关系,而且皇家之事不是随便能掺和的。 他们呀,隔岸观火就好了。 外人如何想,如何做云桑落不知道,也不关心,对她来说,目的达到就好了。 至于其他的,她本就没有奢望过, 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 首辅府。 顾砚尘回到自己的院子,一盏茶还没喝完,他让下去休息的铁衣就来了。 “主子,孙柘想见您。” “孙柘?”顾砚尘喝茶的动作一顿,好看的剑眉微微蹙起。 铁衣以为他是忘了孙柘是谁,提醒道:“就是那个温乔韵的夫君。” “我知道。”顾砚尘不紧不慢地端起茶轻啜了一口,“他来找我何事?” 铁衣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说,只是想见您。” 顾砚尘没说话,铁衣以为他不想见,便道:“主子不想见他,我去打发他走。” 顾砚尘抬抬手,“叫他进来吧。” 虽然对他不了解,接触也不多,但是他看得出孙柘这人对他并不喜,也不想攀附他这个位高权重的首辅。 现在却低下头来找他,有意思! “是。”铁衣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身寒气的孙柘就走了进来。 “见过首辅大人。”孙柘走到顾砚尘面前抱拳躬身恭敬行礼。 顾砚尘在喝茶,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他行的并不是月空山的师门礼,心中大概有了猜测。 “坐吧。”顾砚尘垂下眼帘轻轻吹了吹茶沫,淡淡地开口。 “多谢首辅大人。”孙柘道了谢,在他下首的位置坐了下来。 “什么事?” 孙柘才落座,耳边就又传来了顾砚尘的声音。 他正要开口,顾砚尘的声音又再次传来:“我一会儿还有事,还有,我耐心并不是很好。” 言下之意就是有事快说,并且直接说重点。 孙柘听到这话直接起身走到中间,撩开衣袍跪了下去,“求首辅大人助我离开月空山。” 闻言,顾砚尘拨茶盖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助你离开月空山?” “是。”孙柘语气坚定,回答得毫不犹豫。 顾砚尘端起茶抿了一口,语气淡淡,“据我所知,月空山好像并没有限制弟子去留吧,只需要废除修为就可以,这种事情何须来求我。” 说着掀起眼皮,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几许,“还是说,你舍不得你那一身武功?” “这人可不能既要又要!” 孙柘不知道顾砚尘为何这样说,因为他分明是知道自己的情况的,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情况与他说了一遍。 其他普通弟子当然可以选择废除一身修为离开,但是他不行,他现在是温乔韵每个月的救命药,没有他温乔韵会死,他的师父是不可能放他离开的 。 而顾砚尘,像是听到他说的才知道一样,淡淡地哦了一声,“这样子啊。” “可是你当初为了救温乔韵,也服了合欢,她离不开你,你不也离不开她吗?就算我助你离开,你又能活多久呢?” 说到这个,孙柘就悔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他当初真的是猪油蒙了心了,才会主动服下那后患无穷的合欢替温乔韵那个疯女人解毒。 搞得自己现在进退两难! 孙柘沉默了半晌,轻叹一声,像下定了某种决心,“那就当在死前过一个月的舒心日子吧。” 温乔韵如今越来越疯,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在消耗他的生命,但是又死不了,真的太折磨了。 与其生不如死的耗着,不如舒舒服服地过一段时间。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现在孙柘却宁愿死也不愿再和温乔韵纠缠,看来她真的不是一般的恶心人,连孙柘这个曾经愿意为了他以身试毒的人都受不了了。 还真是,一言难尽! 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顾砚尘淡看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为什么要帮你?” “首辅大人会愿意帮忙的。”孙柘肯定地道。 这让顾砚尘来了几分兴趣,抬眸看向他,“你的筹码?” 第265章 孙柘的筹码 孙柘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麻纸递给顾砚尘。 双手呈着举过头顶,态度很是恭敬。 麻纸略显陈旧之色,四角边缘亦出现些许残破之处,观之颇具岁月沧桑之感,而且看着像似乎从某本古籍上撕下来的。 顾砚尘凝视片刻后,微微垂首,轻轻拨了拨茶沫,茶盖和茶碗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 孙柘眼见顾砚尘毫无起身接取之意,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正欲启口问询之际,突然察觉到身旁有轻微的气流波动,下意识转过头去看,但见身侧竟凭空多出一人来! 来人是无殇,一身黑色劲装,全身上下被严密包裹其中,仅余一双透射出丝丝寒意的眼眸显露在外。 孙柘暗自心惊,刚刚门窗并未响动,说明此人是一直待在屋内的,可是他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虽然他天赋不算好,但是他勤奋,加上跟温乔韵成亲之后温方回给他定制了适合他的修炼方法和计划,亲自指导,还给他吃了不少好东西,所以他现在的武功其实也不算低了。 哪怕是在整个武林中,也算是中等偏上的了。 这人他半点儿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现在也探查不 到他的武功深浅,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无殇的眼神太过冷酷犀利,孙柘不敢与之对望,悻悻收回目光,顿了一会儿,把手中的折叠整齐的麻纸递给他。 无殇早不现身,晚不现身,在他有东西给顾砚尘的时候现身,很明显就是来拿他手中的东西的。 说拿也不合适,准确来说应该是检查,检查一下他这张纸有没有什么问题,特别是有没有毒。 顾砚尘高居首辅,想要他命的人数不胜数,加上之前被温乔韵下过毒,所以现在不管是吃穿用还是经手的东西,都要手下检查了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会给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他能理解,毕竟他与顾砚尘没有交情,更没有信任,他不信任他也好,对他有所防备也好,都是正常的。 孙柘如何想的无殇不关心,也不在意,抬手接过他手中的麻纸,打开仔仔细细检查了两遍,又等了些许,确定没有问题,上前两步把它递给顾砚尘。 顾砚尘放下茶盏接过麻纸,又看了孙柘一眼,然后打开,淡淡扫了一眼。 原本他是不太有兴趣,也没对这东西抱什么期望,毕竟以他现在的地位,什么得不到,但是当他看到“幽冥 ”两个字的时候,神色兀地开始变得认真起来,甚至连身子都不由得坐得比方才正了两分。 “这东西你从哪得来的?”顾砚尘看完后抬眸看着孙柘问。 孙柘道:“师父的书房。” 因为刚刚顾砚尘看麻纸上的内容的时候孙柘一直暗中观察他的神情,见他从淡然到认真,便知道自己的这个东西送对了,说话也比方才多了两分底气。 说完好一会儿没听到顾砚尘的声音,以为他不信,又解释道:“温乔韵看不起我,哪怕我已经和她成了亲,她余生都没办法离开我,她还是看不起我,占着自己的掌门之女,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还总拿我和你比较,整天对我没个好脸。” “开始的时候我想着她可能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等她想清楚,接受了就好了,然后我也没跟她计较,还纵着她,可是我的关心和纵容没有换来她的清醒和感恩,她觉得我卑劣懦弱,越发变本加厉。” “和她成婚后的第二年的一天,我给她解完毒后,她衣服还没穿好就开始骂我,各种看不起,各种侮辱,我心寒了,也后悔了......” 许是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太久,孙柘一开口就 没个停,顾砚尘听了半天没听到有用的东西,不悦地皱了皱眉,出声打断他:“讲重点!” 温乔韵是个疯女人,偏偏又有厉害的爹娘,谁沾上谁倒霉,她对孙柘不喜欢,看不起,但是又不得不与他在一起,能好好过日子就怪了,他没关注他们,不过想想也知道,两人的日子肯定是一地鸡毛,鸡飞狗跳。 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这是孙柘自己的选择,当初并没有人逼他。 他想要资源,想要美人,那就要付出代价。 现在虽然美人没有得到,日子也糟心得狗看了都摇头。 但是他得到了他之前跳起来都够不到的资源不是吗? 如果不是因为娶了温乔韵,就他的条件,现在也只能是月空山最末流的弟子。 所以,一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吃了多大的亏的样子来跟他大倒苦水真的大可不必。 人活于世,不可能既要又要还要! 退一万步讲,他就算真的想把心中的苦水往外面倒一倒,也不应该找他,毕竟他俩不熟! 耳旁传来顾砚尘明显不悦的声音,孙柘才意识到自己说偏了急忙说了声抱歉,说顾砚尘想听的。 “后悔之后,我开始寻找合欢的 解药,我想着,这毒这么霸道难解,当初炼制这毒药的人应该是炼了解药的,再不济也应该有个方子。” “因为温乔韵对我的态度,师父师娘对我有愧,所以给了我许多特权,允许我自由出入藏书阁所有的地方,还有其他一些别的师兄弟们不能去的地方我也可以去,有时候师父还会让我去书房帮他拿东西。” 月空山的藏书阁分两层,一层是一些寻常的书,像什么三字经,弟子规,和一些教学认字的书本,另外还有一些入门的武学功法。 二楼是一些秘籍包括但不限于,武功秘籍,医书古籍等,除此之还有一些有价值的兵器。 一楼的话只要是月空山的弟子都能去,二楼得有掌门的允许。 温方回许孙柘自由出入藏书阁所有地方之权,只能说温乔韵比他想象中还要作,还要过分。 不过让他最意外的是,温方回居然会对孙柘信任到能让他独自去他的书房。 是觉得他也服了合欢,这辈子注定和温乔韵绑死在一起,还是孙柘太过有本事了? 毕竟他对温重明这个亲儿子也不曾放心到如此地步。 思及此,顾砚尘看向孙柘的目光带上了些许打量...... 第266章 简直令人作呕 孙柘知道顾砚尘对自己不信任,会对他有别的看法和怀疑,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和顾砚尘的关系,自己没说谎,便大方的任由他打量。 “那你找到合欢的解药或者方子了吗?”顾砚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收获目光淡淡道。 孙柘摇摇头,“我翻遍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没有找到解药,也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只言片语。” 合欢这玩意儿真的没有解药,甚至那些医书古籍中都没有任何提及,孙柘真的悔得肠子都青了。 其实想想也该知道没有,不然温方回早拿出来给温乔韵用了,又何必让孙柘以身试毒给解,把好好的月空山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的。 合欢有没有解药,孙柘会后不后悔顾砚尘不关心,他又打开刚刚合上的麻纸看了一遍上面东西,问道:“你说这是你从师父的书房找到的?” “是的。”孙柘点了点头,语气认真。 “只有这一页吗?” 麻纸上写得是幽冥的解药配方和炼制方法以及解毒的步骤,不算详细,但是能看明白。 顾砚尘想的是既然有解药的方子,幽冥的方子也应该有才是。 有幽冥,这方子才 有用,不然就是一张废纸,只要不傻的人都会一起拿走。 “只有这一页。”孙柘道,“这并不是我从书上撕下来的,是夹在一本武功秘籍中的,那天温乔韵发疯,对我又打又骂的,闹得整个月空山的人都知道了,我提出要离开,师父为了安抚我,从他书房找了一本他珍藏的武功秘籍给我,让我在他的书房看。” 听到孙柘的话,顾砚尘从鼻腔发出一声讽刺意味十足的冷呵声,然后盯着手中的麻纸久久没有出声。 屋外寒风肆虐,那凛冽的寒风仿佛能穿透墙壁一般,光是听着那呼呼的风声,便能想象到外面究竟是何等的寒冷刺骨,屋内烧着地龙,放着炭盆,炭盆烧得正旺,门窗也只留了通风的缝隙,按理来说应该温暖和煦才是。 可此时的孙柘却毫无缘由地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股寒意犹如冰冷的毒蛇般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不禁浑身战栗。 这是顾砚尘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意,此刻的他尘面色阴沉,周身弥漫着令人胆寒的气息,显然已经生气到了极点。 不过这种事换谁会不生气呢? 温乔韵下错药导致顾砚尘当初差点儿 命丧黄泉,好不容易才从鬼门关逃出来,捡回了一条命,可是自那之后他每个月都要遭受毒发所带来的巨大痛苦与折磨。 为了寻找解毒之法,可谓是费尽心思,不仅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甚至还多次以身涉险,因为身中剧毒,在做许多事的时候也畏手畏脚。 如此这般,在这吃人的京城,所过的日子已经不是能用艰难二字来形容的了。 而温方回这个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的爹,他的师父呢,明明找到了解药的方子和解药的法子,却不告诉他。 任他每个月被毒发折磨,为了找寻解药四处奔波,劳心劳力,身心俱疲。 换做他,他都想现在就提着刀去砍了他们全家,再剁碎了喂狗! 孙柘也知道,温方回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给顾砚尘,肯定是想用这个方子换取些什么,或者别的什么考量,只是现在时机还没到。 但是,不管是有什么算计,又或者是想拿药方跟顾砚尘换取什么,既然找到了,就早点儿拿出来,要提要求也好,要什么好处也好,直接说,别人为了活命难道会不答应吗? 更别说这毒还是他女儿误下的,是他女 儿把别人害成这样的。 而不是为了等一个合适的时机,为了最大发挥其价值,让别人多受折磨。 而且对方还是跟自己有一场师徒情分的人。 这是人干的事吗? 简直令人作呕! 孙柘之前有多敬重温方回,现在就有多恶心他。 他要是温方回,现在都不好意思来找顾砚尘,还拖家带口,大摇大摆地住在人家家里。 真是应了那句话,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孙柘在心中腹诽完,抬头看了一眼顾砚尘,见他好像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想着自己要不要说点儿什么。 轻咳了一声正准备开口,顾砚尘的声音却先一步传来了。 “你先下去吧。” 孙柘哦了一声起身,拍了拍衣摆,要走不走,欲言又止。 顾砚尘见状问道:“还有何事?” “没有了。”孙柘摆摆手,然后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问道:“那我刚刚说的事......” 顾砚尘了然,打断他,“待我验过真假。”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方子和他说的都是真的,他会帮他,如果不是,那就不好说了。 孙柘理解,只是这 方子上需要的药材都极其难寻,有可能几年也寻不到的,他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啊。 再跟温乔韵纠缠几年,他不死也要疯了。 还是说他有别的什么办法? “不知首辅大人准备怎么样验?”孙柘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问,这样心里也好有个底。 顾砚尘把写着解药方子的麻纸叠好放在一旁,淡淡道:“本官自有法子,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又道:“你放心,在你们离开之前会给你一个结果的。” 有了承诺,孙柘放心不少,也有了希望,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那孙某就等首辅大人的好消息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有什么用得到的地方,首辅大人尽管开口。” 顾砚尘没应他这话,孙柘也不在意,见他没话要跟自己说了,就转身退了出去。 转身之际,孙哲才发现无殇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藏了起来,闭眼感受了一下屋内的气息,依然感受不到有第三个人的存在,心中再次暗暗心惊。 待孙柘的身影消失,无殇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内。 “主子,需要查一下他说的,以及派个人盯着他吗?” 第267章 强硬手段孙柘喜欢 “不用。”顾砚尘抬抬手,“让人传话给丁秋山,让他来见我。”= 不管孙柘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是像他说的那样,只是想单纯的让他助他离开月空山,还是还有别的目的,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确认这张方子的真假。 方子上说,想解幽冥,除了需要金羽梦莲,玉火云芝等药材按照炼制幽冥的办法炼制解药而外,还需要一味药引,若没有药引,解药效果会大打折扣,不能将体内的毒素彻底清除,以后就还会复发。 其他的,静观其变即可。 “去取一件他儿子的东西过来,不要打草惊蛇。”顾砚尘想了想又交代了一句。 “是。”无殇抱拳应下,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了,转身下去安排。 —————— 年初五迎接财神,按照姜国的习俗,要去财神庙拜一拜,以求财神保佑自己来年财运亨通。 所以,天色微明,姜国都城的街道上便热闹起来,人们身着盛装,怀揣着对新一年财富的期盼,纷纷朝着财神庙的方向涌去。 云桑落其实不太想凑这种热闹,人太多了,除了挤还是挤,而且人多的地方容易出事。 但是自己阿 娘想去,这是她遵守了几十年的习俗,以前在上云村的时候,每年年初五都是要去财神庙上香拜财神的,风雨无阻。 没办法,云桑落只好让人好好安排准备了一番带她去。 顾砚尘也不爱凑这种热闹,也不指望财神保佑他发财,他从来不信这些,不过得知云桑落和云母要去财神庙,还是换了一身合适的衣服去了将军府。 虽然之前温乔韵给他下毒,让他九死一生,现在还每个月都要承受毒发的痛苦和折磨,但是看在温方回救了自己,又把自己养育大,教他武功的份上,顾砚尘心中还是念着那份恩情,依然把他当做师父。 但是在得知他早就寻到了幽冥的解毒方子,却不给他,想留着在某个合适的时机,从他这里换取好处之后,在顾砚尘心中,那份师父情分就断了。 所以这两日顾砚尘都以公务繁忙为由没再和他们一起用膳。 他身为首辅,要处理的事情确实多,加上他的性子一向冷淡,所以温方回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还让人给他带话让他注意身体。 若是之前,顾砚尘可能还会觉得虽然温乔韵又贱又疯,让人厌恶万分,但是温方回这个师父还是不 错的,至于他当初拦着他不让他杀温乔韵,后面也没有处置她,还让他不要声张这些行为,他也理解他身为父亲想要保护女儿的心。 现在嘛,他只觉得虚伪,让人恶心至极!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若不是他们的纵容和娇惯,温乔韵又怎么可能养成了那样骄纵跋扈,偏执扭曲,目中无人的性子。 温乔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连两天没有见到顾砚尘,心里的想念疯狂滋长,但是孙柘将她看得很紧,而顾砚尘的院子她又进不去,府中的下人也不会告诉她任何关于顾砚尘的消息。 所以她再想见顾砚尘也没有办法。 本想着今天迎财神,按照习俗要去财神庙上香,顾砚尘也应该会去才是,这样她就可以借口想去看看,和他一起出门了,甚至还有可能一起吃早饭。 她很清楚,自己单独和他一起出门基本是不可能,但是若是加上她的爹娘或者他的哥哥与其他师兄弟,应该是没问题的。 毕竟她的爹娘对他有养育之恩,他离开月空山这么多年,也依旧把他们当师父师娘,而她的哥哥他们,他应该也不好拂面子。 可是谁知道,顾砚尘确实是要去,只是 不跟他们一路,甚至连问都没让人问他们一句,自己一大早就去了将军府。 温乔韵又气又嫉妒,咒骂云桑落的话都到嘴边了,被孙柘凉凉的看了一眼后又没敢说出口。 月空山半隐世而居,平日里,门中弟子除了师门安排的历练,很少下山,所以像年初五去财神庙拜财神这种事情他们基本上是没有参加过的。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一干弟子自然是想去看看。 温方回素来不爱凑热闹,裴氏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加上她也不爱凑热闹,也不信这些,所以也不想去。 本来她是不想让温乔韵去的,毕竟自己的女儿自己了解,也清楚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怕她去了惹是生非。 但是拗不过她的央求,还是同意了,出门之前再三叮嘱孙柘好好看着她,并且还特别说了一句,若是她不听话,手段强硬一点也是可以的。 这孙柘可太喜欢了,当场就觉得手有些痒,因为要陪着温乔韵出门而变得糟糕的心情也好了两分。 孙柘高兴了,温乔韵就不高兴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娘亲竟会说出这种话,怨恨地瞪了她一眼。 “娘,我才是您的女儿,您怎么能这样说,您 不知道......”孙柘真的会对我动手吗...... 因为这个女儿,裴氏这几日遭了温方回不少埋怨,加上身体不舒服,现在没有耐心哄她,所以没有等她抱怨完直接态度强硬地打断她: “你要是不想去就待在府里!” 见自己的娘亲生气,温乔韵悻悻地闭了嘴,满腹怨气地跟着孙柘还有其他师兄弟一起出了门。 看着自己的女儿冲门怨气和不高兴的背影,裴氏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是她的女儿,她如何愿意孙柘打她,但是她现在已经偏执疯狂得无可救药。 特别是面对顾砚尘的时候,就跟疯魔了一样,手段不强硬一点她容易犯糊涂,甚至惹祸。 因为早产身体不好,花了无数精力和宝贵药材才把她养大,当眼珠子疼了十多年,她实在下不去手打她,只能让孙柘来了。 反正有他们在,孙柘也不会把她打了怎么样,顶多就是受点儿皮肉之苦。 受点儿皮肉之苦,总好过以后惹祸丢了性命。 裴氏这样想着,心中稍微好受了一些,在院中坐了些许起身回了屋。 顾砚尘派了人盯着月空山的所有人,所以府中前脚发生的事,后脚暗卫就报告给了他。 第268章 其他人不配! 听到暗卫说温乔韵他们也去了财神庙,顾砚尘眼中不由得浮起一丝厌恶,虽然一闪而过,不过还是被正好朝他走过来的云桑落看到了。 彼时的云桑落刚刚把自家阿爹阿娘还有弟弟扶上马车,又对车夫和夜澜她们叮嘱了一番,转身过来便看到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厌恶,觉得有些奇怪。 “发生什么事了?” “无事。”顾砚尘轻轻摇摇头,“只是月空山那群人也去了财神庙。” 虽然顾砚尘没有明说,但是云桑落也知道,能让他露出如此厌恶的神情,肯定是温乔韵那个疯女人也去了。 毕竟若只是月空山其他人去了,他是断然不会如此的,除了温方回,裴氏还有温重明,其他人对他来说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而清冷自持的首辅大人是不会对一个陌生人有如此大的恶意的。 知道温乔韵要去,云桑落也觉得晦气,但是也不能因为她去了选择不去。 “走吧,待会让铁衣他们看着些,不让他们靠近就是了。”顾砚尘道。 云桑落点点头,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虽然不管是将军府的马车还是首辅府的马车都足够大,坐五个人完全 没有问题,也不会觉得拥挤,但是考虑到云父云母和顾砚尘坐在一起会不自在,还是赶了两辆车。 云父云母还有云安年一辆,云桑落和顾砚尘一辆。 姜国民风相对开放,云桑落和顾砚尘是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还是皇上赐婚,婚事板上钉钉,所以就算被人看见两人共乘一辆车也是没什么的,顶多就是有些想吃葡萄却吃不到的人酸几句。 财神庙在京郊的财神山上,许是因为之前云桑落和姜雪宁被绑架的时候天顺帝用雷霆手段处理了雷家和谢家,又敲打了一些蠢蠢欲动的人。 所以不管是太子还是二皇子,以及其他心怀鬼胎的人,这段时间都很安分,从将军府到财神山下,一路上都十分顺利,连只拦路的野猫都没有。 他们出门不算早,所以到的时候山下已经停了许多马车,好的位置都没有了,一行人拿着东西下车,车夫去找位置。 财神庙在山顶,马车上不去,只能靠步行。 财神山说高不高,说矮不矮,估摸200丈左右的样子,就是路有些不太好走。 其实按照财神庙香火的兴旺程度,上山的路是完全可以修得很好走的,但 是不知道是谁说的,说是修太好了财神就不灵了,说什么连走山路这点儿挫折都抵抗不了,还求什么财! 所以就一直没好好修一修,得亏建庙的时候就零零散散铺了一些石板,在一些不好下脚的地方垫了石头,不然这路真的可以用难走来形容。 放以前云桑落觉得有道理,现在嘛,只觉得多少有点儿没苦硬吃。 路好与不好跟心诚与不诚有什么关系? 云桑落真心觉得这路可以修一修,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人都觉得不好走,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天气不好很容易摔倒的,所以转头跟顾砚尘说了自己的想法。 “确实该修一修了。”顾砚尘深以为然,“等到过完年我跟工部尚书提一下。” 顾砚尘身为首辅,既然开口,这事儿就百分百能成,云桑落就仿佛已经看到了平整好走的石板路,转头笑意吟吟地说了句:“首辅大人真好,那我就替老百姓们先谢谢首辅大人了。” 路修好了,所有上山的人都能受益,所以云桑落这话也不算托大。 财神庙这地方她一年可能也就来这么一次,而且她有武功傍身,前世比这更难走的路都 走过,所以修不修对她来说其实都无所谓。 眼前的人笑容明媚,声音婉转,‘首辅大人’四个字从她的口中说出竟有一种别样的情调,顾砚尘眸色微暗,目光定在了她笑容明媚的清颜上,心中也有些悸动。 两人在一起也算有段时间了,云桑落对顾砚尘这种眼神简直不要太熟悉,怕他当众胡来,急忙收起脸上的笑容,对他道:“阿娘他们已经上前了,我们也赶快走吧。” 看着面前一瞬变脸的人儿,顾砚尘不由失笑,原本想逗她两句,但是看看周围的人群,又只好作罢。 她娇羞懊恼,茫然无措的样子只有他能看,其他人,不配! “走吧。”顾砚尘吩咐铁衣等人保护好云父云母和云安年,牵起云桑落的手两人并肩往山上走。 顾砚尘身姿挺拔,俊逸非凡,目光满是温柔,云桑落一袭素衣,风姿绰约,巧笑倩兮,两人都是长相不俗之人,走在一起本就亮眼得很,加上两人的身份,更是引得路上频频侧目。 两人并肩而行,时不时轻声交谈几句,微风拂过,扬起他们的衣角,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 财神庙求财,所以平日里这里 便香火旺盛,善男信女络绎不绝,今日初五迎财神更是人山人海。 众人怀着虔诚之心,沿着蜿蜒的山路拾级而上,只为在财神面前许下自己的心愿,保佑自己来年财源广进,生活顺遂。 财神庙庙宇庄严肃穆,飞檐斗拱,琉璃瓦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庙里庙外都人山人海,香火缭绕。 欢声笑语与虔诚的祈祷声交织在一起,在这热闹的氛围中,人们仿佛看到了新一年的美好愿景,那是一个充满财富与幸福的未来,而这年初五迎财神的习俗,也成为了姜国百姓心中最温暖的寄托。 人实在太多了,云桑落和顾砚尘本也没打算拜财神,所以便没有去财神殿,只是让铁衣和夜澜她们护着云父云母还有云安年过去,两人则找了一个相对人少一点的地方等待。 这财神庙建得很是讲究,据说当初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这座风景和风水都很好的山,然后又将其改名为财神山。 所以尽管冬天万物枯败山上的风景也别有一番风味,加上积雪还未化完,就更有感觉了。 两人漫步赏景,好不惬意。 只不过这份惬意没多一会儿便被人打断了。 第269章 字典里没有不打女人这一说 “师兄!” 一声带着几分欣喜和急切,又有几分熟悉声音传入云桑落和顾砚尘的耳中,两人下意识回头,不远处台阶上的温乔韵正在一边跟他们招手一边绕开身边的人朝他们走过来。 看到那张讨人厌的脸,顾砚尘厌恶地皱了皱眉,正要责备铁衣怎么连这点儿事都办不好,又想起他把人派去保护云父云母他们了。 幸好今天带的人多,除了无殇和铁衣,河迟和冰封他们也来了。 除此之外,无殇还安排了两队暗卫跟着,一队扮成香客,一队隐在暗处,不过跟无殇一样,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现身的。 在温乔韵距离云桑落和顾砚尘还有五六步距离的时候,冰封从一旁的大树上一跃而下,横起手中的挡住她的去路。 温乔韵不认识冰封,看到他挡了自己去路,语气很不好地说了句:“让开,别挡着本小姐的路!” 冰封不为所动,也就横着剑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句话不说。 温乔韵着急去找顾砚尘,不想和他掰扯,便往一旁挪了挪,打算绕过去。 却没想到,不管她走哪边,冰封都拦着她不让她上前半步。 温乔韵本来脾气就不好,脑子还有病,刚刚没 有第一时间发作,又试图绕路几次已经是她的极限。 所以,在她又一次绕路被冰封拦下的时候,生气了,停下脚步狠狠瞪着他,“好狗不挡道,你还有完没完?!” 说着就想撞开冰封直接过去。 冰封的字典里没有不打女人这一说法,所以看到她闯过来,二话不说握剑的手一个用力,直接把温乔韵推得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先是被挡,现在又被推,还差点儿就摔倒了,温乔韵哪里还能忍,特别是顾砚尘和云桑落已经朝前面走去了,心中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本能想拔剑,不过手摸过去却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在山下的时候,孙哲把她的剑给收走了。 若是正常人,自己没带兵器,武功又被药物压制了,而对对方手持兵器,武功也明显在自己之上,这个时候就算有再大的气也应该暂且忍下,不然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但是温乔韵不是正常人,加上骄纵蛮横惯了,现在心中堵着一口气,是怎么着都要发泄出来的。 没带剑就直接用手,拳脚功夫她也会。 只可惜,她那点儿功夫在冰封面前根本不够看,加上冰封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看到她动手,直接给 了她一脚。 温乔韵被踹倒在地,得亏冰封没有太过用力,不然她不残也得伤。 “你......” 温乔韵没想到冰封竟敢对她动手,怒气冲冲地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她本是想质问冰封竟敢打她,话说出口,又想起之前孙哲第一次打她,她遮掩质问之后得到的是狠狠的两巴掌,又急忙住了嘴。 冰封不想听她逼逼赖赖,也终于舍得开尊口,“大人和未来夫人在赏景,闲杂人等请勿打扰!” 冰封说话的语气跟他的名字一样冰冷,特别说的话还扎温乔韵的心。 被拦,被踹,被扎心,温乔韵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理智也一点点崩散,一边恨恨地瞪着冰封,一边用手撑着地面爬起来。 冰封见她还想再次对自己动手,手腕一翻,手中的剑直直地指着她的眉心,冷声开口:“这位姑娘,我刚刚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若再执意往前,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还有,我是当朝首辅的护卫,你动手之前最好想清楚!” 温乔韵在他死活拦着自己不让上前去找顾砚尘的时候就猜到他是顾砚尘的人了,她原本也想着跟他好好说 话,不跟他起冲突,给顾砚尘留个好印象的。 但是他冷着一张脸,看着她的眼神更是像看什么脏东西一样,还几次拦着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反正顾砚尘的人是不可能真的将她怎么样的,而且只要有她爹娘在,他就不会追究。 这样想着,温乔韵心中刚歇了一点的火苗又重新窜了起来。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你不知道我是你们首辅大人的师妹吗?”温乔韵怒瞪着冰封,语气不屑。 冰封本来不想理她那脸的,毕竟跟疯狗对着互吠是一件很拉低格调的事,但是她那自诩高贵的样子把他给整笑了。 “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跟我们家大人攀亲戚!”冰封鄙夷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说你是我们家大人的师妹,你有证据吗?我家大人认识你吗?你看他想理你那脸吗?你要是我们大人的师妹,他为什么不回应你?” “我......” 冰封开口就噼里啪啦一顿问题输出,把温乔韵问得哑口无言。 她没有证据,顾砚尘也确实不想理她。 本来她是想着,这地方人这么多,顾砚尘碍于面子肯定是会多少回应她一下的,这样的话她就有可以光 明正大地靠近他了。 只要能靠近他,哪怕是被他漠视,甚至嫌弃,她都能无所谓。 可是顾砚尘根本就并不理她,连眼神都没有给她多一个,他的手下对她也是这般态度。 两人的动静引起了其他香客的注意,本来他们见冰封一个大男人对女子动手,还对他颇有微词,指指点点。 现在听到他说温乔韵是想去接近顾砚尘,为此不惜不要脸面,死缠烂打,乱攀亲戚,又觉得他做得好,改为对温乔韵指指点点。 “哎哟喂,现在的小姑娘为了攀高枝,真的的一点儿脸面都不要了,大庭广众之下就想往人家首辅大人面前凑,被侍卫拦住了也不走。” “可不是嘛,人家首辅大人还带着未婚妻呢,她跟看不见似的。” “搞笑的是她还说自己是首辅大人的师妹,谁不知道首辅大人孑然一身,没有父母亲朋,要真有什么师兄妹,为何这么多年都不见来看他一下?” “就是,想攀附首辅大人就直接说呗,非要编造个狗都不信的身份干什么?” “这你就不懂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立牌卖婊还是什么?” “嗨,瞧你说的,什么立牌卖婊啊,那叫当了婊X还要立牌坊!” 第270章 也是个疯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温乔韵又羞又怒,脸一下白,一下红的,想骂他们几句。 说时迟,那时快,冰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弯腰从地上捡了两粒石子,用内力将其中一粒朝温乔韵弹去。 石子正中温乔韵的哑穴,温乔韵瞬间发不出声音,只能气鼓鼓地瞪着她。 冰封挑衅的挑挑眉,冷哼一声将手里剩下的石子随意扔在地上,然后抱着手站在那里。 周围香客的讥讽嘲笑还在继续,并且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温乔韵知道她现在最正确的选择是赶紧离开,这样还能给自己留最后一点脸面,但是她不甘心啊。 这是她这些日子唯一能见到顾砚尘的机会,过了今天,下次再见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自从上了出城的道路,她就一直在寻找首辅府和将军府的马车,试图从那些出城的车马人流中寻找到一点儿半点儿顾砚尘的踪迹,可是她一路找到财神山下,连影子都没看到。 她以为他们早就来了财神庙,一路没停,用最快的速度一边寻找一边上了山,进了财神庙、 财神庙人山人海,香火缭绕, 拥挤不堪,她忍着不适,耐着性子找了好几遍,鞋子裙摆都被人踩脏了,才终于在这里找到想见的人,又哪里甘心离开。 不远处的回廊下,月空山的几个弟子看着下面被众人围观指点的温乔韵,有些心生不忍,毕竟温乔韵再怎么说也是他们的师妹,对他们也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而且她还是掌门之女,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跟回去跟师父师娘也不好交代。 但是孙柘这个名正言顺的夫君都无动于衷,他们也不好有什么动作。 再想想出门之前师娘的叮嘱,又按捺住想下去帮忙解围的心思,静静地等着孙柘的动作。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下面那些人的话已经说得很难听,温乔韵也因为不能说话,想走也走不掉,快哭了,孙柘还是没人任何动作。 其中一个弟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孙师兄,你还不下去帮师妹吗?” 孙柘置若罔闻,又盯着下面狼狈不堪的温乔韵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回了句:“你着急你去!” “你......我.......”那弟子没想到孙柘会是这种态度,一时语塞。 下面的围观的人 越来越多,另一个弟子也加入了劝说行列,“孙师兄,我知道温师妹平时有些骄纵,您受苦受委屈了,但是她毕竟是您的夫人,您看......” 话还没说完被孙柘打断:“我说了,你们谁看不下去谁去!” 那弟子见孙柘油盐不进,听到他的话当即转身要下去给温乔韵解围。 不过刚走两步,身后就又传来了孙柘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师弟现在可以下去英雄救美,但是一会儿若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可别找我,我不会管!” 闻言,那弟子的脚步瞬间顿住,然后想想发起疯来连路过的狗都会给两巴掌的温乔韵,叹息一声,转身折了回来。 孙柘见状,语带嘲弄地轻嗤一声,转身继续眼神淡漠地看着下面快被围观香客用唾沫淹没的温乔韵,一直到场面快要失控,才转身慢慢地朝她所在的地方走去。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借过一下。”孙柘装出一副像是找人找了很久,焦急又匆忙的样子,一边说着借过一边努力往前挤。 “费劲”地挤到温乔韵面前,先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然后将她上下扫了一遍,转身 对围观的人抱拳鞠了个躬,语带歉意: “不好意思,各位,我这妹妹之前受过刺激,这儿有些不太正常。”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如果有冲撞到各位的,我代她跟大家赔罪。” 说罢又对众人抱拳鞠了一躬,然后轻车熟路地搬出之前在玉宝斋那套说辞:“首辅大人美名远播,所以她就幻想自己是首辅夫人,因为家里条件尚可,她容貌也还可以,便觉得除了她,谁都配不上首辅大人。” 围观的人群中正好有那日在玉宝斋三楼取定制首饰的两个贵女,其中一个还是那天讽刺了温乔韵几句太常寺少卿之女王梦柔。 她那天没太注意温乔韵的长相,加上今天温乔韵又换了一身与那天完全不同的装扮,然后她又没说话,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认出她来,现在看到孙柘,又听到这熟悉的话,便想了起来。 当即不满的说道:“这位公子,上次你这妹妹在玉宝斋胡乱攀咬云安县主,我记得我有提醒过你,让你看好她,别让她乱跑的呀。” “今天这里这么多人,你怎么还带她出来呢?也不怕她伤到别人或者得罪贵人?” 听到王梦柔的话,众人的目光纷纷转移到她身上,七嘴八舌的询问她什么情况。 王梦柔也没有藏着掖着,三言两语把当日在玉宝斋发生的事情给大家说了个清楚。 听完,大家看温乔韵的眼中顿时多了些鄙夷,末了又满是责怪地看着孙柘。 孙柘也不气不恼,依旧好脾气的跟大家赔不是,并且保证以后会看好她。 还顺便解释为什么明知她精神有问题还让她在人这么多的今天出门。 说是她这些日子因为治病吃了不少药,扎了不少针,爹娘心疼,加上她这几天也乖巧,便让他带她出来散散心。 然后他本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的,只是方才遇到个朋友交谈了两句,她就跑这里来发疯了。 孙柘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来,那歉意无奈又心累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动容,也不忍心再责备他。 有病的妹妹,不靠谱的爹娘,疲惫的他,任谁看了不说声造孽。 在众人的安慰和同情中孙柘半拖半拽地把恨不得吃了他的温乔韵带走了。 附近一处阁楼上,看着强硬带温乔韵走的孙柘,云桑落不由得感叹:“这也是个疯的。” 第271章 会越来越好的 孙柘可不就是疯吗,为了够到心中的明月,为了向上爬,明知合欢无解,后遗症伴随终生,还是毫不犹豫地服下。 现在发现他心目中的明月其实是一坨臭不可闻的大便,实在受不了,就想离开,也不管自己的身体可不可以,说是想去过一个月舒心日子...... “阿尘,你说,他是真的想离开,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待孙柘和温乔韵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云桑落转过头问顾砚尘。 “都无所谓。”顾砚尘低沉的嗓音难掩温柔,“只要是狐狸,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 云桑落想想也是,便也不再担心。 月空山存在久归存在久,但是实力真的不算特别强,别说是在这顾砚尘势力遍布的京城了,哪怕是在江湖,现在月空山也斗不过顾砚尘。 哦,对了,江湖的势力也可以算是顾砚尘的。 毕竟武林盟主都是他的人,现在江湖的势力他也可以随意调动。 说到江湖,云桑落突然想起之前顾砚尘说凌武林盟主凌少辞会在年前回来,可是现在都年初五,也还没见人影。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凌盟主会在年前回来吗,怎的现在还没有消息?” 顾砚尘没想到他只是提了 一嘴的话她都记在了心里,嘴角不弯起,忽的风起,吹得有些凉,他抬手帮跟前的人儿拢了拢披风,温声道: “路上出了点意外,说是要晚几天,顺利的话元宵之前会到。” 听到顾砚尘说凌少辞路上出了点人意外,云桑落本能有些担心,想问问他严不严重,但是见顾砚尘面色轻松,没有半分担忧之气,便知道凌少辞没有大碍,甚至这意外可能还不是她想的那种,于是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不管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见过凌少辞,只是听说过。 前世没有交集,相互不认识,所以他的死活跟她没关系,但这一世,她和顾砚尘夫妻一体,利益与共,他又是顾砚尘的人,且对顾砚尘来说很重要,自然是要关心一下的。 顾砚尘看出来了,捏了捏她手心的软肉,“别担心,不是遇到危险。” 云桑落轻嗯了一声点点头,正好瞥见自家阿爹阿娘他们从财神殿那边走过来,便催着他下了楼。 因为这个点上下山的人很多,山路拥挤,云桑落觉得还是不要那么着急下山的好,至少等过了午时。 拜财神,大家都是赶早的,午时过后基本没了上山的人,就算有也只是零星几个,可以忽略不 计,而且那时候大早上山的也走得差不多了。 人不那么拥挤的话终归是要安全一些的,不然这山路陡峭,又那么多人,发生个踩踏什么的,都要波及不少人。 对于云桑落想做的事情,顾砚尘一向是支持的,云父云母和云安也没有意见,一家人便漫步去了后山。 冬日的财神庙后山,银装素裹,宛如一幅宁静的水墨画,未化完的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树梢挂着的冰棱是水晶般剔透。 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与这白雪皑皑的世界融为了一体。 景色如画,连一向不怎么有这种闲情逸致的云父云母都看得入了神,平日里沉稳得不像小孩子的云安年也开心得蹦蹦跳跳,走到路平坦一些的地方还会小跑一段,然后停下来催促云父云母快点。 “慢点儿,小心路滑。” 云父云母一边提醒叮嘱,一边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看着前面开心幸福的爹娘和弟弟,云桑落眼中不觉漾起了笑意,“真好。” 阿爹阿娘都在,她没有被姜雪宁欺骗利用去做帮她挡劫难的暗卫,弟弟也没有被下毒关在一方院子,还有云贺亭这个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有兄妹缘分的哥哥也还好好的活着。 虽然 他又去了边关,但是相比之前孑然一身去北境,情况要好很多,兵器粮草充足,他也不再是孑然一身,他身边有足以在任何情况下护他平安的亲卫和暗卫,还有火药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他一定能平安回来。 一家人整整齐齐,平平安安的,真好。 虽然云桑落没有明说,但是顾砚尘知道她的这声‘真好’说的是什么,将她微凉的下手包裹进自己的的大掌中,温柔又郑重地说道:“会越来越好的。” 云桑落点点头,“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的脚步不知不觉慢下,与前面的云父云母和云安年拉开了距离,走到一处风稍小的拐角处,两人索性停了下来。 寒风吹来,带来丝丝清冷,顾砚尘给她拢了拢披风,又抬手环上她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静静相依,看着山下风云莫变。 午时左右,云父云母和云安年转了回来了,夜澜和夜清已经找好一个平坦避风的地方,布置好,烧好茶水等着他们了。 出门前云桑落考虑到人多没那么快下山,让人准备了一些充饥的点心,财神庙虽然也是寺庙,但不像其他寺庙那样有素斋可以吃,也没有可以供香客休息或者小筑的厢房小院 所以要吃东西得自带,庙里可以供人休息的地方也只有一些回廊和亭子以及树下的石桌之类的。 一行人在山上用了点心,又休息了一会儿,启程下山。 此时已经末时过了,来来财神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上山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下山的也只有零星几个。 相比早上来的时候人山人海的场面,显得格外冷清。 才下山,云桑落便听说有两个人因为发生争吵,相互推搡,从山上摔下来,还连累了走在他们前后的几个香客。 幸亏已经快要到山脚了,距离并不是很高,然后有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又不顾危险去拉他们,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云桑落听完无比庆幸自己选择等人少了再下山。 她和顾砚尘有武功在身倒是没关系,但是她的阿爹阿娘他们没有,虽然明里暗里都安排了有保护的人,但是万一呢。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一世,任何风险她都要帮他们隔绝在外。 上车回城,马车很顺利地来到了城门口。 正值过年,进城的马车都要检查,所以云桑落和顾砚尘一行人到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口还排长长的队。 让人意外的是,早早就下山的温乔韵和孙柘他们也还在队伍中。 第272章 疑似抽巴掌的响声 云桑落和顾砚尘一个是县主和将军府大小姐,一个权倾朝野的当朝首辅,有特权,不用排队。 而且这操作铁衣已经很熟了,所以到了之后只是看了一眼长长的队伍便招呼着将军府的车夫直接从另一旁把马车赶了过去。 两辆马车分别挂着首辅府和将军府的牌子,大家也都知道这些达官贵人是有特权的,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甚至心中满满的羡慕。 当然,也有人心中不满,不过他们再不满也只敢在心中嘟囔几句,其他的是决计不敢的。 月空山的人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所以对这些不了解,看到首辅府和将军府的马车不排队直接从旁边过去,之前在山上劝孙柘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早点儿去给温乔韵解围那个弟子——苏俊,有些不解地问他前边儿的人。 “这位兄台,那两辆马车怎么不排队啊?” 被问到的男子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又看看他身后的马车,问道:“你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苏俊点点头,“是的。” 男子了然,“难怪你不知道。” 说着,抬手指了指刚刚从他们旁边经过的马车,问他:“你刚刚看到马车前挂的牌子了没?” 苏俊闻言回想了一下,点 点头,“看到了。”随即满脸疑惑,“这有什么关系吗?” 男子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是什么很小的地方来的,对有些事情不了解,甚至可能都没有听说过,觉得还是直接跟说比较好,不然他整不明白。 “刚刚那两辆马车前挂的牌子上分别着‘顾’和‘云’,也就是说这两辆马车是首辅府和将军府的,顾首辅和云将军都是一等一的权贵,有特权,自然也就不用排队了。” 听到男子的话,苏俊心中了然,客气地道了谢,又抬头看了一眼慢慢远去的马车,心中浮一丝别样的感觉,眸中也染上了些许羡慕。 不过很快他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给压了下去,轻吐一口气,继续老老实实地牵着马排队。 各人有各人的命,很多事情是羡慕不来的。 再者,站得越高,手中的权利越大,肩负的责任也就越大。 也,越危险! 首辅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坐上去的,更别说还稳坐这么多年。 这是顾砚尘的本事! 他付出了常人不能付出的,那么享受一些常人没有的待遇,也是应当的。 云贺亭这个大将军也是一样的,他付出了血汗,几经生死,伤痛无数,和家人八年的分离,才换得今天的殊荣。 有 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子!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那么大的志向,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只是运气好一点儿,入了月空山,习得一身武艺,认了几个字,除此之外,别无所有。 苏俊这样想着,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而他身后的马车中的温乔韵,因为听到男子说首辅府的马车有特权,可以不用排队直接入城,一时激动,想也没想,直接掀开车帘对他道: “快快快,苏师兄,我们也是首辅府的马车,赶紧从旁边过去,这队排得烦死人了。” 温乔韵的声音不小,刚刚和苏俊说话的男子听到她的话下意识回头,见他们的马车不管是样式还是材质都普普通通,车上也没有任何标记和牌子,眼神瞬间一言难尽。 男子虽然不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但是在京城讨生活也有十几年了,形形色色的人见了太多太多,想攀龙附凤、攀高枝的人更没少见。 甚至还见过因为想攀权贵或者想嫁/娶某个高门贵女/贵公子而得了癔症的,还有攀高枝失败后脑子变得不正常的。 所以在没看到温乔韵所乘坐的马车上没有任何首辅府的标记,也没有因为她说的话感觉有什么奇怪的。 只当她是想嫁顾砚尘想疯了,说了句, “有病。”然后又转头回去继续排队。 男子的声音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但温乔韵是习武之人,耳力很好,所以还是听见了。 因为这些日子被说多了,温乔韵现在对‘有病’这个两个字特别敏感。 孙柘骂她脑子有病,是个疯女人,她爹娘觉得她有问题,连出门都要让人看着,她哥哥自从来了京城,也不像在月空山上的时候那样宠她惯她,还几次让她脑子清醒一点...... 他们骂她说她也就罢了,毕竟他们是她的亲人。 可是这排队在他们前面的人算什么东西,也敢骂她? “你谁啊你,你说谁有病呢?”温乔韵怒气冲冲地瞪着站在苏俊前面的男子。 “师妹!”苏俊责备地看着温乔韵,“赶紧回马车坐好!” 温乔韵不为所动,依旧一脸不善地盯着男子。 男子没想到自己的小声嘟囔会被她听到,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样大,被她吓得愣了一瞬。 缓过神来之后本来想道歉的,毕竟他说人不对在先,但是看着温乔韵怒火中烧,嘴脸扭曲的样子,又打消了道歉的想法,冷哼一声,“我又没说你,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 温乔韵没想到男子会这样说,一时间 继续发作也不是,不发作也不是。 继续发作,等于对号入座,承认自己有病,但不继续发作,心中又憋着一股火气,让她心梗难受。 思索了一会儿,温乔韵觉得还是继续发作吧,不然这股气堵在心里她今晚会睡不好的。 然而,她刚准备开口,就被孙柘一把拽回了马车里,然后人探了出来,歉意地看着站在苏俊前面的男子。 “不好意思,这位兄台,我这妹妹这有点儿问题。” 跟前几次一样,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正准备带她来京城看大夫呢。” 男子不是不讲理之人,犯不着跟一个脑子有病的人计较,加上孙柘道歉的态度很好,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摆摆手,说了句,“没事。”然后就转过了身去。 孙柘跟苏俊说了几句话,重新进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里就响起了疑似抽巴掌的响声。 这些事情云桑落并不知道,也没空去关心,因为温乔韵在哇哇叫的时候她正被顾砚尘按在怀里亲。 脑子被亲得晕乎乎的,衣服也在他不安分的大手下变得有些凌乱。 车外寒风凛冽,车内暖流涌动,男人逐渐粗重的喘息声和不时从女人嘴角溢出的嘤咛声给车内增添了几分暧昧的气息...... 第273章 凌少辞 转眼正月十四,之前说年前会回来的凌少辞终于回来了,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南疆圣女——塔丽娜,以及,她手中的那一味顾砚尘解毒需要的药材——极地赤果。 首辅府,落尘院,顾砚尘的书房。 凌少辞把一个上面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寒玉盒递给顾砚尘,“诺,极地赤果。” 顾砚尘接过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鸡蛋大小,形似栀子,浑身通红,仿佛正在燃烧的果子。 “辛苦了。”顾砚尘将寒玉盒盖上放到一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极地赤果和金羽梦莲还有玉火云芝一样,都是有市无价的珍稀药材,当今世上也只有南疆圣女手中有一枚,想要弄到手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 凌少辞接过茶喝了一口,摆摆手,“还好,还好,都是兄弟,不用说这些。” 顾砚尘心中感动,不过也没再说什么,两人相识多年,情谊深厚,有些话确实不必说。 突然,顾砚尘想起之前云桑落说的,南疆圣女喜好美男,然后看看面前剑眉星目,轮廓分明,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慵懒不羁的气息,因为过了而立之年,身上又多了一份成熟的魅力的凌少辞,眸 中神色异动。 “怎么突然这样看着我?”凌少辞喝完一杯茶,正欲把手中的杯子递给顾砚尘,让他再倒一杯,一抬眸,便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顾砚尘轻咳一声,“听说南疆圣女喜好美男,你该不会是......”牺牲了色相吧...... 话还没说完,便被凌少辞有些不自然地打断:“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如此,顾砚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怪这么不好脱身,南疆圣女还追了过来。 “那你和她?” 凌少辞知道他想问什么,叹息一声,“不过是为了极地赤果。” 说罢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连日赶路都没有睡好,我去休息了,一会儿晚饭也别叫我,不饿。” 顾砚尘知道他这又是想逃避,看着他的背影重重叹了一口气,在他即将跨出书房门槛的时候,喊了他一声: “越哥。”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凌少辞向前的脚步一顿。 “姐姐已经离开十八年了,若投胎转世,现在也到了成婚生子的年纪了,或许孩子都会叫娘亲了,你该放下她开始自己的生活了。”顾砚尘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 凌少辞,也 就是曾经的凌越,将门出身,与顾砚尘的姐姐君怡然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两人自小就定下了婚约,如果没有发生意外,两人会在他十七岁,君怡然十五岁及笄那年成婚。 只可惜,在君怡然即将及笄的时候,天阙和姜国开战,天阙节节败退,死伤无数,君怡然以公主之尊和凌越这个将军之子带兵上阵。 天阙溃败,为了屠尽天阙皇室,姜国追兵紧追不舍,君怡然为了让凌越活下去,让所剩无几的亲卫带着受了伤的他离开,她自己则从相反的方向逃跑,最后死在了姜国追兵的乱箭之下。 而凌越当时还没有走远,亲眼目睹了她为了给自己争一线生机,被万箭穿心,尸体被悬挂在城墙上示众。 姜国为了以绝后患,对天阙的皇室权贵穷追猛打,不把他们斩尽杀绝不罢休。 凌越身为大将军之子和君怡然的未婚夫,也在他们的追杀之列,他拼了半条命才逃出生天,休养好后,改名凌少辞,几经波折加入了当时武林中最强的黑暗势力——血刀门。 八年之后,手刃了想用他练功的血刀门门主上位,成为新的血刀门门主。 血刀门门主修炼邪功,武功深不 可测,一直是武林中鲜少有人敢惹的存在,却死在了自己的徒弟手中。 大家对此感到震惊异常的同时,也对凌少辞起了忌惮之心。 江湖中的各大名门正派怕他日后威胁到自己,联手对血刀门进行围剿。 那场围剿之战持续了三年之久,最终以凌少辞杀了当的武林盟主和重伤了几个势力相对较强的门派掌权人告终。 自那之后,凌少辞便成了新的武林盟主。 因为他是所谓的歪门邪派出身,所以尽管他已经坐上了盟主的位置,依然有很多人不服他。 他又用了两年的时间来肃清武林,不服气的都杀了,太过过分的,直接整个门派都给灭了,手段残忍狠辣,比起顾砚尘有过之无不及。 现在的他在武林盟说一不二。 君怡然死在了他们最相爱的那一年,又是为了给自己争一线生机而死,所以哪怕过了十八年,马上就是十九年,他对她依然忘不了,放不下。 “这是我的事。”凌少辞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丢下这句话大步离开。 “如果姐姐在天有灵,她一定不会希望你这样,她若知道,指不定有多自责,她当初舍命救你,肯定也希望你好好生 活,而不是一直困在过去。”顾砚尘起身对着他的背影大喊。 这番话成功让凌少辞再次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些许,转身定定地看着顾砚尘。 “阿尘,你该知道,如果没有那场浩劫,天阙没有覆灭,你现在应该叫我姐夫。” 凌少辞的语气平静无波,但是顾砚尘依然听出了其中浓浓的悲伤,闭上眼睛重重吐了口浊气。 “我知道,如果天阙还在,你和姐姐一定是天下最令人艳羡的夫妻,可是她已经不在了,人死不能复生,你不应该一直困在过去。” 末了,又加了一句:“就算不为自己,为了伯母,为了凌家,你也应该走出来,放下那些姐姐,开始新的生活了。” 十八年真的够久了! 一个人的一生,又能有几个十八年? 凌少辞也是凌家唯一存活下来的血脉,如果他一直困在过去,凌家的香火就要断了。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动到了凌少辞,让原本冷静沉着的他突然变得有些激动起来。 “放下?你说得倒是轻巧,换做是你,你能做到吗?” 顾砚尘一下被他给问住了,凌少辞见状继续道: “如果你是我,云桑落是怡然,你待如何?” 第274章 他们的婚期从此遥遥无期 顾砚尘还是没说话,凌少辞悲伤地抬头望了望有些阴沉的天空,语气满是哀伤。 “你看,你和云桑落相识不过半年,你都觉得自己没法放下她,我和你姐姐从小就认识,她有多大,我们就相识多久,十五年的陪伴和欢喜,你让我怎么忘?” 将军府和太子府交好,他的母亲和太子妃又是手帕交,太子妃怀君怡然的时候他母亲经常带着他去看望太子妃。 太子妃生君怡然的时候他也在产房外等着,君怡然平安降生后,他也是第一个冲上去看她的。 后面她洗三,满月,翻身,爬,坐,学走路,学叫人......所有她成长要经历的事情,他都全部参与。 他甚至知道她的初潮,她的月事他比她都记得清楚,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喜好和理想抱负...... 他们相互欢喜,互许终身。 三书六聘,明媒正娶,婚书已送,日子已定,只有一个月,她就是他的新娘了。 只差一个月,就只差一个月! 可是这一个月成了永远,永远也到达不了的永远。 姜国来犯,天阙国危,他们的婚期从此遥遥无期...... 他现在一闭上眼睛,就是她为了给他争 一线生机,孤身死在乱箭下,浑身是血的样子。 让他怎么忘?! 他又怎么能忘?! 过往种种在脑海中不断浮现,君怡然明媚的笑容仿佛又出现在眼前,凌少辞痛苦地仰面闭上眼睛,一滴浊泪悄悄从眼角滑落而下。 顾砚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对此时的他来说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但是想到两鬓霜白,满面愁容的凌母,又只得叹息一声继续开口: “你和南疆圣女成了事,我还以为你......” 凌少辞知道他想说什么,睁开眼睛打断他,“我说了,那只是为了拿到极地赤果。” “可是你不是......” 顾砚尘以为,凌少辞愿意和南疆圣女共夫巫山云雨,心里多少是有点儿接受她的,毕竟他不是贪欢之人,若不是愿意接受,是不会碰对方的。 凌少辞轻叹一声,“我确实放不下怡然,也对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子没法动心动情,但是为了你的命,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用非常之法,也在所不惜。” 说着顿了顿:“你是怡然的弟弟,怡然想要你好好活下去,所以只要能救你的命,别说牺牲色相了,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 顾砚尘是君怡然的弟弟,也就是他的弟弟,现在君怡然不在了,那他自然要替她好好守护。 幽冥解药需要的药材极地赤果只有南疆圣女手里有,但是她武功高强,又擅长使毒用蛊,还有点儿偏执疯批。 被逼狠了宁愿玉石俱焚也不让别人如愿。 他试过强取,试过让手下去用美男计,但是都没用,还险些将她逼得自爆。 塔丽娜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他娶她,说只要他娶她,她就把极地赤果双手奉上。 他不愿,纠缠了一个月,她降低了要求,改为与他做一夜夫妻,还急不可耐的给他下药。 他权衡利弊之后假装不知,让她得逞。 她也很守信用,第二天就把极地赤果给了他。 他不耻自己,对不起怡然,但是只要能救顾砚尘,都没关系。 十八年前他护不住怡然,十八年后,他哪怕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保住她的弟弟。 而且,这也是他身为凌家人的使命。 凌少辞如是想着,刚刚还有些涣散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无比。 见顾砚尘因为他的话变得沉默,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尘,你是天阙皇室仅存的血脉,凌家人的使命,就是守护你们君家, 我祖父是,我父亲是,我也是。” “你不必为此感到愧疚或者有什么心里负担,这是我们两家的宿命,虽然现在天阙没了,但是你还在,我也还在,我们两家的宿命就还在。” 顾砚尘凌少辞这一番话狠狠震撼到了,他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无条件的好和帮助,把自己看得比他还重,只是因为他姐姐的关系。 却不想,虽天阙已经亡国了,他还记着他们凌家和君家的约定和宿命,用他的方式,在守护着他这个天阙遗孤。 “我和成仁都愿意为了你,为了天阙的血海深仇付出一切,我们心甘情愿,你无需自责愧疚,这是我们的选择。” “同样的,抱着和怡然的过去,沉困其中不愿意出来,也是我的选择,你莫要再劝。” “我知道你是受我娘的所托才来劝说的,她那边我会亲去跟她说清楚,你专心应对朝堂上的事。” 凌少辞丢下这句话,又拍了拍顾砚尘的肩膀,转身大步离开。 凌少辞离开后,张成仁扶着凌母从后面走了出来。 看着还愣在那里没有回神的顾砚尘,凌母眼中浮起愧疚,拒绝了张成仁的搀扶走过去拍了拍他的手。 “让你为难了,尘儿。” 听到凌母满是歉意的声音,顾砚尘收回思绪回神,朝她行了一个晚辈礼,“伯母,对不起,没有劝动越哥。” 凌母摇摇头,“是越儿自己不愿意走出来,你已经尽力了,或许,这也是他的命。” 说着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只要他好好的就好了,其他的,随他去吧。” 什么血脉,什么香火,都没有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来得重要。 那一场浩劫,君凌两家,只有她和顾砚尘还有凌少辞这两个孩子侥幸活了下来,都经历了生死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 之前是她迷瘴了,总想着要为凌家延续香火,不然百年之后无颜面对凌家列祖列祖。 列祖列祖要责怪,就责怪她吧。 顾砚尘还想再说些什么,凌母摆摆手,“我有些累了,先下去休息了。” 看着她脸上的倦色,顾砚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唤来丫鬟扶她下去休息。 凌母当年受了重伤,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身体受损严重,能活到现在全靠这些年用名贵的药材精养着。 现在受不了一点儿累,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 看着凌母苍老佝偻的背影,顾砚尘突然觉得心口堵得有些难受。 第275章 身上的重担被一层一层剖开 书房外,顾砚尘沉默伫立,寒风吹过,他缓缓闭上眼睛,仰面朝天,试图用这种方式寻得片刻的宁静。 可是一闭上眼,刚刚凌少辞说的那些话就不停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一遍又一遍。 幼时的记忆他已经很模糊,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他身负血海深仇,知道自己是天阙遗孤,他的仇人是姜国的国君——姜宏天。 而姜国,是周边这些国家中国力最强的,想要杀了姜宏天,他必须要变得很强大很强大。 所以他一刻都不敢松懈,别人一天练武两个时辰,他就练四个时辰,练完武还要去看书学习,策论,谋略,兵法,五行八卦,诗词歌赋......所有用得到的,他全部都要学。 在月空山十多年,他从来没有睡过一个懒觉,贪玩过一天,丝毫不敢松懈。 这些年,家仇国恨这个沉甸甸的重担一直压在他的肩上,许是时间久了,又许是他已经把这个当成了自己的目标,所以好像也习惯了这种重压,也就忘了这个担子到底有多沉重。 家仇和国恨,每一样都沉重不堪,稍有不慎就能将他的肩膀压塌。 他是天阙遗孤,他要报的仇不是他一 个人的仇,是整个天阙的仇,是他的父王母妃,兄长姐姐,还有凌家这些世代忠良,为天阙流干了最后一滴血的所有人的仇。 天阙没了,但是凌少辞这个凌家后人还在守护他,张成仁这个他兄长的伴读,也为了他,为了天阙的血海深仇,放弃独善其身,以身入局。 除了这些,他还有族人,那些都是他的父王母妃用生母保护下来的天阙血脉、 他们都需要他,都等着他...... 当身上的重担被一层一层剖开,清晰地呈现在眼前,顾砚尘才深刻地意识到这份仇恨竟是如此沉重。 重得,他好像有些要担不住了...... 风慢慢变大了,寒风无情地拍打在顾砚尘的脸上,衣袂翻飞,似要将他心中的烦闷一并吹散。 不过要是能如此轻易就被寒风拂去,又怎么还叫烦闷。 脸被风吹得有些疼,顾砚尘眉头微微蹙起,棱角分明的面容在寒风中显得越发冷峻。 夕阳西下,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孤独又倔强。 站在一旁的张成仁看得心酸又心疼,轻叹一声提步朝他走过去,陪着他在那里站了半晌之后开口轻唤了一声,“阿尘。” 听到张成仁的声音,顾砚尘收回思绪,缓缓睁开眼睛,不过瞬间的功夫,幽深的眸子里尽是冷然和清明。 刚刚无措仿徨的天阙遗孤已经不见,他又变回了那个姜国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我们是谁成功的。”张成仁拍拍顾砚尘的肩膀道。 顾砚尘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转身朝书房走去,“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告诉少辞明天再给他接风,晚饭也不必喊我。”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伯母身体不好,从桃源村来舟车劳顿,你让钟叔安排人去请一下回春堂的章大夫。” 张成仁看他这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应下他的话。 “那你好好休息,伯母那里你不用操心,有我少辞在呢,至于少辞的接风宴,本来就是安排在明天。” “是吗,差点儿忘了。” 顾砚尘丢下这句话,脚步沉重地进了书房。 张成仁盯着他有些孤独背影重重叹了口气,待到书房的门合上,唤出铁衣叮嘱了几句,离开了落尘院。 —————— 另一边。 凌少辞从落尘院离开后,走在路上想了一下自己方才对顾砚尘说的话,觉得有些太过了,他现在压力已经够大了,再给他增压,怕他会受不了。 准备重新回去找他,不过掉头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自己久未见面的娘亲。 凌少辞没想会在这里见到自己的母亲,吃惊了一瞬,随即躬身行礼,“母亲。” 凌母“嗯”了一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见他精神气色都尚可,身上也没有外伤,放下心来,“此次出去可还顺利。” “劳母亲挂心,一切顺利。” 凌少辞说着看了看她来的方向,便知道了她刚才应该也是在顾砚尘的书房内,那他刚刚对顾砚尘说的话,她也全部听见了。 他对顾砚尘放心,所以方才在他的书房他也就没有探查还有没有别人。 看着面前两鬓霜白,眉间布满沧桑的母亲,再想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会伤到她的心,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母亲,我......” 云母知道他想说什么,摇摇头叹息着打断他,“我有些累了,你先扶我去休息吧。” “好。” 凌少辞看了一眼落尘 院的方向,扶着扶着她往他在首辅府的栖云院走去。 母子二人一路无言,气氛显得有些沉闷和压抑,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所笼罩。寒风四起,呼啸而过,寒冷的气流吹拂着他们的脸庞,带来一丝凉意。 这寒风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之间的沉重氛围,肆意地吹打着周围的一切,发出阵阵萧瑟之声,仿佛在为这段沉默的旅程伴奏。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像是一种无声的诉说,让人心生寂寥之感。 看着身旁沉默不言的母亲,凌少辞心中后悔极了,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凌家只剩下他一个了,他知道,他母亲想要他娶妻生子,为凌家延续香火。 只要不是松口成亲,其他任何话都安慰不了她。 可是,他最想娶的人已经不在了,他真的做不到娶别人。 那样不管是对她还是对那个和他成亲的女子来说都是不公平的。 可是...... 凌少辞越想脑子越乱,心中几度挣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样,一个音也发不出。 云母瞥见他的样子暗暗长叹,快要走到栖云院的时候,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第276章 是没办法还是不想 “少辞,阿尘如今虽然已经高居首辅,但是他在你和成仁面前,依然是那个年纪最小,最需要被保护的弟弟。” “事发那年,他还那么小,有些事情对你们来说或许记忆很深刻,但是对他来说不是,可是他从小就背负着这血海深仇,没有过过一天轻松愉快的日子,这对他来说真的很残忍。” 凌母说着执起凌少辞的手,用力拍了拍,语气变成有些沉重。 “虽然天阙亡了,我们的家也没有了,但是你和他不一样,你享受了十七年的父母疼爱,现在母亲也还在你身边,而他,从小就没有了父母,经历生死,颠沛流离,好不容易习得一身功夫,却又中了那样阴狠的毒,现在还要月月饱受毒发的折磨,他比你可怜。” “复仇的事情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是他如今做到了首辅,手中的势力越来越大,现在还和将军府的小姐定了亲,就说明他已经全力以赴了。” “你和成仁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朝堂上的阴谋诡计并不好应对,他也是人,也会累,你们两个做哥哥的,要多帮他分担,这也是我们凌家人的,咳咳......的使命 ,咳咳......” 凌母的身体不好,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息有些不稳,忍不住咳了起来。 “母亲。”凌少辞担心地扶住她,“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屋吧。” 凌母摇摇头,等缓过一些来后,重新站直身体,转身看向落尘院所在的方向。 须臾之后轻轻叹了口气,“如果阿月知道自己的小儿子活着这般辛苦,也不知道会有多心疼。” ‘阿月’是顾砚尘的母亲的闺名,凌母和她是手帕交,在闺中之时两人感情就很好,成婚后两家又是同一阵营,利益与共,来往密切,加上凌少辞和君怡然又定了亲,两人的感情就更好了。 本以为两人可以一起儿孙满堂,却不想,终究是世事无常。 凌少辞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道,“这里风大,儿子扶您进去休息吧。” “您放心,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这次凌母没有拒绝,收回目光由扶着进了进了栖云院。 栖云院是凌少辞在首辅府的休息落脚的院子,比其他客院要大上很多,连里面的布置都是按照他的喜好来的。 虽然他一年到头也不来住几天,但是钟管家依然安排了 人每天来打扫。 昨天得知他今天会回来,还有凌母也要来,钟管家又让人里里外外好好打扫整理了一遍,把该添置的东西全部添置齐全。 凌母住的屋子更是着重布置了一番,不管是熏香还是装点的花卉,都是对她身体有利的,还早早就摆了炭盆,将屋里烘得暖洋洋的,这样凌母一来就可以舒舒服服的休息。 凌母身体不好,今天舟车劳顿,还被自己儿子的那番话伤了心,已经没有精力再坐着,到了房间便直接躺到床上休息。 没过一会儿,张成仁也带着大夫来了。 因为凌母这是老毛病了,也一直在吃药,所以大夫看了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之后,也没开药,只是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离开了。 凌少辞见自家娘亲闭上了眼睛,在床边守了一会儿,听着她逐渐平稳的呼吸声,以为她睡着了,帮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当他走到门口,一只脚跨出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自家娘亲有些虚弱的声音: “少辞,娘尊重你的所有决定,人生苦短,按照自己的喜欢的方式吧,想做的事可以不做,但不想做的事, 就一定不要去做,不要为难自己,娘希望你活得开心一些。” 凌少辞闻言脚步一顿,收回步子欲回头,凌母却下了逐客令:“去吧,我要睡了。” “那母亲好好休息,儿子一会儿再来看您。” 凌少辞关上门出去,看到张成仁环抱着手靠在廊下的柱子上,看到他过来,慢悠悠地站直身体朝他走过来。 “此去南疆还顺利吗?”待离云母的房间远了一些,张成仁开口问道。 凌少辞点点头,“还行。” “你和那南疆圣女......” 犹豫了一下,张成仁还是决定问一问,不过话还说一半,就被凌少辞打断了。 “只是交易!” “她想和我春风一度,我想要极地赤果。” 睡一觉就能得到万金难求的极地赤果,若说那南疆圣女对他没有情,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南疆圣女塔丽娜,长相妖媚,武功高强,毒蛊双修,说句长她威风的话,这天下的男人,她如果想要,没有几个不是她得不到的。 她想要美男,真的是想要多少都可以,虽然过程可能有些不太光彩。 凌少辞虽然长得也很好看,面容斧凿刀刻,长 期混迹江湖,身上还有一股放荡不羁的气质,是很容易让人动心,但也绝对没到让人愿意为了与他春风一度就双手奉上极地赤果这样有钱也买不到的珍稀药材。 塔丽娜又不是恋爱脑,而且现在人都已经追到姜国来了。 “少辞,你就那么放不下怡然郡主吗?”张成仁沉默了一会儿问。 “那你呢?”凌少辞不答反问,“你能放下珩哥吗?” 张成仁一下子就被问住了,沉吟了些许,轻叹一声,大方承认,“自然放不下。” 凌少辞摊摊手,“你看你自己都......” 话未说完,张成仁话锋一转打断他,“可是我们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顾砚尘顿下脚步看向他。 “我是个孤儿,我的命是阿珩救的,我曾发誓这辈子只为他而活,可你不一样,你有家族,有亲人,凌家等着你延续香火、延续传承。” 凌少辞知道他想说什么,长叹一声,“我都知道,我只是没办法勉强自己。” “是没办法还是不想?”张成仁不信他这套说辞,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所在。 “我......”凌少辞语塞。 第277章 少辞,向前看向前走吧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凌少辞沉默半晌看着张成仁问。 “找个合适的人,成亲,生子。” 张成仁回答得干脆利落又毫不犹豫,以至于凌少辞直接愣住了。 “什么?” “我说,如果我是你,我就找个合适的人成亲生孩子。”张成仁无视凌少辞震惊的脸色,一字一顿语气平静地将刚才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末了,又特意加了一句:“把放不下的人放在心的一角,然后,担起自己该担的责任,这并不重提。” 如果他像凌少辞一样,也有家族,有父母,也享受过家族的荣光和照拂,享受过爹娘的疼爱,那么,他就算是心里有再忘不掉、放不下的人,也会成亲生子。 无关感情,只是责任。 毕竟人生在世,除了情爱,还有很多也重要的人和事,那些都是他们为人子,为人臣必须要做的。 人可以深情,但也要理智。 凌少辞因为君怡然在他们最相爱的那一边死去,还是为了给他挣生机,死得又是那样的惨烈,所以他念念不忘,耿耿于怀。 但是十八年了,春夏秋冬已经交换了十八次,花开花落也轮回了十八载,月亮都圆了两百 多次了。 再深的伤口,也该抚平了。 张成仁说完好一会儿,见凌少辞依然愣在那里不说话,又道:“少辞,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你又是凌家仅存的血脉,你身上有为凌家延续香火的责任。” “刚刚伯母那样说是无可奈何,是因为她爱你超过一切,但是她心中真正如何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因为爱你,所以选择退让,那你呢?你就不能为她退让一次吗?” “我......”凌少辞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少辞。”张成仁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忘不掉,也放不下怡然郡主,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生活就要继续。” “你的肩上有着推卸不掉的责任,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做,不管你愿不愿意,想不想,都是必须要做的。” “我们这种人,生来就身不由己,命也不是单纯是自己的,你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让伯母遗憾终身,让凌家断了香火。” 说到这里,张成仁悲哀又无奈地发出一声轻笑。 人活于世间,只要有欲望,有在乎的人和事,就不可能任性而为,甚至还要做自己 不喜欢,也不想不愿做的事。 凌少辞是,他也是。 凌少辞身为凌家的后人,凌家在世上仅存的血脉,他就必要为凌家延续香火,这是他的责任,亦是他母亲的心愿。 而他,从君慕珩救他,给他赐名那天起,他就发誓,这一生,只为君慕珩而活,所以,在君慕珩殉国后,其实他是想随他去的。 但是他不能,因为君慕珩嘱托他,要照顾,保护顾砚尘这个弟弟,还有,他要为他报仇。 所以,他只能继续在这世间苟活。 还有顾砚尘,他从记事开始,就背上血海深仇,然后所有做的事情都是在为复仇做准备,为了复仇,伤痕累累,连个安稳觉都不能睡。 他没有问过爱他,对复仇这件事怎么看,但是想想知道,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想过这种劳心费力,勾心斗角的日子,安逸稳定的日子不香吗? 可是他们都身不由己,都没有选择。 这些凌少辞又何尝不知。 “我知道。”凌少辞缓缓睁开眼睛,重重叹了口气,“我只是......” 张成仁知道他想说什么,没等他说完出声打断他,“就像阿尘说的,若怡然郡主泉下有知,也不会希 望你沉困在过往,耽误一生。” “少辞,向前看向前走吧,你和怡然郡主当初虽然还没有拜堂,但是更帖已经交换,婚书也定了,天阙的官府是承认你们的夫妻关系的。” “现在她斯人已逝,你就当为了凌家的香火续弦,或者纳妾,你不需要跟她们谈感情,你只需要给够她们钱,或者她们想要的东西就好了。” 在张成仁看来,他们这种从出生就注定不能只为自己活的人,成亲生子和谈感情是不冲突的。 凌少辞爱君怡然,放不下她,对她的死至今不能释怀,跟找个人成亲生孩子,担起自己身为凌家子孙的责任是不冲突的。 还有,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可以用钱来解决的,如果解决不了,就是钱还不够,特别找人生孩子这种事情。 更何况凌少辞本人条件也不差,身材颀长,英俊帅气,身为武林盟主,武功高强,财力雄厚,这些条件足以让很多女子心甘情愿地跟着他,为他生孩子了,哪怕只是做妾,哪怕一辈子得不到他的心。 张成仁说完,没等凌少辞说话,最后丢下一句,“我言尽于此,少辞,你自己好好想想,诚然,我也像伯母一样,不 管你的决定是什么,都会尊重你。”然后就离开了。 张成仁离开后,凌少辞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想去给君怡然上炷香,跟她说说话,又想起这里是首辅府,不是武林盟。 为了避免横生枝节,顾砚尘的首辅府没有摆放任何人的牌位,甚至连祠堂都没有,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无父无母,无亲无故的孤儿。 没办法给君怡然上香,凌少辞想了想,往门外走去,不过还没走到门口,听到手下说塔丽娜蹲守在首辅府外,又折了回去,然后让钟管家给他搬了几坛酒,去张成仁的院子拉着他喝到了大半夜。 这边两人喝到大半夜,另一边顾砚尘自从进了书房就再没出来过,房门紧闭,灯一直亮到天明。 不吃不喝不休息,这可把管家和铁衣他们给急坏了,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叫顾砚尘都不出来,要不是他偶尔还能有声回应,他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了。 但是这样光出声,不出来吃喝休息也不行啊,天气这么冷,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有那么一瞬间,铁衣真的想破门而入,但是想想,觉得自己狗胆没那么大,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同样担忧的无殇身上。 第278章 毫不犹豫地给了她巴掌 无殇觉得铁衣肯定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想着让踹主子的门,完了自己不敢干,又想让他干。 他看着像敢踹主子门的人吗? 还有,是什么让他觉得他会这么傻? 他都知道不能做的事情,他会不知道? 无殇一言难尽地看了铁衣一眼,然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了落尘院。 “你干什么去啊?”铁衣一脸不解,“主子不管了?” 无殇头也没回,丢下两个字,“找人。”然后施展轻功出了首辅府。 无殇没有说要去找谁,铁衣以为他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办,因为以前他也经常这样。 不过‘找人’两个字倒是给了他启发。 他不敢踹自家主子的书房门,但是有人敢啊。 比如凌少辞和张成仁,这两人都算他们家主子的兄长,且他们家主子很敬重他们。 铁衣这样想着,快步去了张成仁的院子,然而,到了才知道,张成仁和凌少辞两人昨天酗酒到半夜,现在还没醒。 其实凌母也是能叫得动顾砚尘的,而且张成仁和凌少辞的话他可能不会全听,但是凌母的话他是一定会听的。 但是铁衣不敢去,因为凌母身体特别不好, 惊扰了她,后果比踹自家主子的房门还严重。 凌母不能找,凌少辞和张成仁又宿醉未醒,那就只有去云桑落了。 其实铁衣也不是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云桑落的,而是觉远水解不了近渴,正好府中也有能让自家主子听话的人,就没必要去将军府了,今天元宵节,云桑落怕也是不得闲。 但是现在,他不得不去将军府找着远水了。 担心自家主子,铁衣也没有多做耽搁,直接就去了,不过才走到半路,就被突然出现的无殇给叫了回来。 —————— 将军府。 云桑落听说顾砚尘从昨天傍晚把自己关进书房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没吃饭,也没有回屋休息,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匆匆洗漱完,连早餐都没吃,用食盒装了一碗元宵,带着夜澜匆匆去了首辅府。 云桑落不是第一次来首辅府,加上之前顾砚尘很郑重地跟附中的下人介绍过她,所以不管是门房还是小厮婢女,全部都是认识她的,她很顺利就进了首辅府,甚至连她带来的食盒和也没有检查。 因为是元宵节,府中挂了不少灯笼,大.大小小,形状不一,很是好看,除了灯笼,在一些 显眼的位置还摆放了应景的花卉。 不过因为地方有限,而首辅府的面积又太大,新鲜的花卉不够,钟管家便让人用绢布丝绸等物做了一些假的掺杂在其中。 做花的人手艺很好,花朵做得精致漂亮,以假乱真。 除了灯笼和花卉,几堵墙面上还贴着应景的剪纸画...... 总之,整个首辅府被装扮得喜气洋洋,充满了节日的气息。 就是,或许是因为主子心情不好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府中住了一些扫兴的外人的原因,亦或者两者都有,气氛略显冷冷清。 没有欢声笑语,下人甚至还压低着声音说话,跟热闹欢乐的将军府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过云桑落此时也没有心情关心这些,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砚尘。 顾砚尘是一个冷静自持,理智克制的人,像这种把自己关在书房,不吃不喝,让人担心的事情他一般是不会做的,以前也从未做过。 可是这次他却把自己关了一夜,还是凌少辞和张成仁都在首辅府的时候,而且昨天早上他明明还说今天晚上要带她去京城附近的云溪镇游玩的。 云溪镇是一个在北方的江南小镇,那里 的元宵灯会每年都特别又热闹,距离京城约莫五六十里,吃了午饭慢悠悠地过去正好。 顾砚尘向来说到做到,尤其是承诺她的事情,像他会提前做准备,像这种出游,他绝对会休息好,以保证出门有充足的精力。 而且他已经答应过自己每天都会好好休息。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他一时难以承受的事情,他才会这样做。 云桑落心里惦记着顾砚尘,走起路来脚底生风,管家本事给她带路的,结果还没走一半,自己就彻底跟不上了,又只好叮嘱丫鬟机灵一点,然后继续去忙了。 “站住!” 云桑落快要走到落尘院的时候,一道骄蛮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喜下意识循声看去,只见披着火红披风的温乔韵正满脸不悦地站在那里,其中一只手还指着自己。 被人用手指着谁都讨厌,云桑落亦然,若是平时,她高低也得过去将她那根指着自己的手指给折了,但是今天她担心顾砚尘,不想和她计较。 所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可是谁知,她不打算和温乔韵计较,温乔韵反倒管起她来了。 “我叫你站 住你没听到吗?”温乔韵见云桑落无视她继续往前走,一个空中翻身直接落在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云桑落没功夫与她纠缠,打算叫人来将她拖走。 谁知她刚打算叫人,温乔韵就先一步指着她的鼻子骂了起来。 “云桑落,你聋了吗,我叫你你没听见?” “不好意思,对于狗叫,本小姐一向都是不理会的。”云桑落满目嘲讽地看着她。 温乔韵本来就精神有问题,脾气暴躁,而且因为云桑落是顾砚尘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的原因,对她不是一般的讨厌,现在被她骂是狗,当场就炸了毛,恶狠狠地瞪着她。 “你说谁是狗?” “谁对号入座就是谁咯。”云桑落一脸嘲弄的摊摊手。 云桑落虽然没有明说,但是话里话外,还有眼神都是在说自己,温乔韵受不了,脑子里仅存的那一丝理智瞬间溃散。 “你这个贱人,你居然敢骂我是狗?!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温乔韵说着就举起手朝云桑落攻来,云桑落一个侧身避让,与此同时伸手快狠准地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后一拽,又一个转身移到她面前。 抬手,毫不犹豫地给了她两巴掌! 第279章 嘴巴跟淬了毒一样 本来暗处的暗卫看到温乔韵动手是准备出手的,不过看到云桑落很轻易地就躲过了温乔韵的攻击,并且在温乔韵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给了甩了他两巴掌,又没动。 改为一人继续盯着,看情况不对随时准备出手,一人去报告自家主子。 一旁的下人看到一边大声呵斥温乔韵,一边过来想要制止她,云桑落怕温乔韵伤到他们,抬手阻止了他们。 温乔韵本以为云桑落只是一个只会织布种田,养鸡养鹅,然后有几分好运气的村姑,从没想过她竟然也会武功,而且看上去还不差,狠狠被惊了一下。 脸上的疼痛将她拉回现实,温乔韵反应过来自己被云桑落打了,怒不可遏,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打回来,狠狠的打回来,加倍打回来,所以一句话没说就再次再次扬起手朝云桑落攻去。 若温乔韵没被孙柘下了压制功力的药,要对付云桑落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毕竟她从小习武,练了这么十多年,天赋不错,又有温方回这样的高手亲自指导和适合她的武功秘籍。 云桑落就算再天赋异禀,再有前世的经验,也不可能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追赶上她。 不过现在她精神有问 题,又被孙柘下了压制武功的药,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哪怕她这一攻击用了全力,云桑落亦然很轻易地躲过她的攻击,然后打了她一掌,又一脚踢在她的腿弯处,将她踢得跪在地上,为了避免她再发疯,又点了她的穴。 温乔韵动弹不了,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云桑落,然后言语攻击。 “云桑落,你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你我奉劝,你赶紧给我解开,不然我跟你没完!” “是吗?”云桑落嗤笑一声,“不知道温小姐要怎么跟我没完啊?” “是要打我一顿呢,还是让你那掌门爹直接将我打杀?亦或者,找顾砚尘给你做主?” 云桑落面上的嘲讽和不屑半点儿不掩饰,温乔韵被刺激得怒气冲天,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云桑落说的这三条,无论哪条她都是做不到的。 “我......你......” 云桑落看着她难看至极的脸色,又一声嗤笑,“你什么你,我什么我?” “温乔韵,说实话,我真的很好奇你的脑子里到底装的的是什么,以至于让你记吃不记打,没有半点儿自知之明,白日梦做了几年都不清醒,还像个疯狗一样到处整天到处 乱吠乱咬!” 云桑落是真的很好奇,历经两世,形形色色的人她也见过不少,但是像温乔韵这样的,真的还是第一次见。 明知顾砚尘不喜欢她,非要死缠烂打,不择手段,甚至为了绑住他,还想给他下合欢这种阴狠的媚毒,结果下错了,下成了幽冥,让顾砚尘差点儿就丢了性命,现在每个月还在受毒发的折磨。 顾砚尘已经恨死她了,没杀她完全是看在她爹娘的面子上。 但凡脑子正常的一点的人,知道自己犯了这么大的错,对方又如此憎恶自己,不说离得远远的,至少也不会再往人家面前凑。 可是她不,她就是要往顾砚尘面前凑。 哪怕被打,被骂,顾砚尘对她的厌恶溢于言表,也要去,跟魔怔了一样。 完了还对她这个顾砚尘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满是敌意,逮着机会就来找不痛快,好像她抢了她男人一样。 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又是以什么立场! 也是,她要是有脸,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想到这里,云桑落一言难尽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没等她说话,继续道:“还有,你说我不知廉耻,你是不是不知道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 一没给男人下药试图爬床,二没在别人厌恶我的时候还死皮赖脸的死缠烂打,三没有成了婚还不和夫君安分过日子,心里想着别的男人,然后到处作妖。” “但是这些事情你可是全都做了一遍,所以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那个不知廉耻的贱人!” ‘不知廉耻的贱人’这几个字云桑落咬得格外重,而且说的时候还一脸讥讽地看着她。 自己的丑事被当众一件一件毫不客气地揭露出来,温乔韵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不过云桑落觉得应该是气的,因为温乔韵但凡还有那么一丢丢羞耻心,就都不会再出现在顾砚尘面前,还像和变态一样有事没事来人家院子门口盯着。 也就是仗着她爹娘对顾砚尘有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不会杀她,不然她这样的,早就坟头草都有三尺高了。 “你说我?呵!云桑落你又有什么脸面说我,你说我纠缠师兄,你还不是不要脸的往人家家里跑!”温乔韵气结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 云桑落直接被她这话给整笑了,她也真的笑了,没半分掩饰地讥笑出声。 “温乔韵啊温乔韵,说你脑子有病,你还真的要展示一 下,说实话,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又作又蠢,还不知道礼义廉耻,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我要是你,早就找根绳子吊死了,哪里还好意思活在世上。” 云桑落这话跟嘴上淬了毒一样,一句比一句狠,一句比一句扎心,把温乔韵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当真是从小在月空山那个象牙塔里生活,被保护得太好,又没受过什么挫折,听过几句恶言,几句难听的话都受不了。 呵!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 云桑落不屑在心里呸了一声。 见她要说话,又抢先一步开口:“我是顾砚尘的未婚妻,我们的婚事是陛下亲定,我来看他,名正言顺,合情合理,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呢?” “还有,你说你纠缠顾砚尘,纠缠,那是建立在你们有过往,或者他搭理过你的情况下,可是据我所知,他对你,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什么逾矩的言语和举动,并且对你十分厌恶。” “一直以来都是你自己仗着你爹娘对他有恩,舔着个脸往他面前凑,这种叫骚扰,不是纠缠,懂吗?”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云桑落的话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道略显威严的声音。 第280章 冒犯云桑落的下场 云桑落闻声转头一看,一个身穿棕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正迈着沉稳的步子,不徐不疾地朝她们这边走来,身旁还跟着一个身着绛色衣裙,披着灰白色毛领披风,看上去比他稍微年轻几岁的妇人。 两人的眉宇间和温乔韵都有些相似,特别是那妇人的脸型,和温乔韵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相比温乔韵,多了几分温婉和岁月的痕迹。 不过饶是如此,也不影响她的美貌,反而因为这些岁月的痕迹,让她多了几分温乔韵这个年纪没有的韵味。 加上他们眼中的对温乔韵的袒护和担心太过明显,云桑落没等他们做自我介绍就确定了他们的身份。 “温掌门,温夫人。”云桑落轻轻颔首,算是给二人行礼。 声音平静无波,行礼的动作跟恭敬更是没有关系,不过她是县主,身份摆在那里,而温方回虽然是月空山的掌门,但是这一不是官职i,二不是朝廷给的封号。 所以在云桑落面前他只是一个平民老百姓,而他一不是云桑落的长辈,二对云桑落没有恩情,甚至连认识都算不上,真要较真起来,他还得给云桑落行礼。 云桑落主动叫他,给他 行哥点头礼,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温方回不是温乔韵那个无脑货,这些他是知道的,所以哪怕心中有所不满,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走到温乔韵面前把她的穴道给解了,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云桑落静静地看着,既没阻止,也没说一句话。 温乔韵以为她爹来了就万事大吉了,所以一得自由,就立马用她的爪子指着云桑落哇哇大叫。 “爹,这个贱人不但骂我还打我,你快帮我教训......啊......” 温乔韵的话还没说完,就捂着嘴痛呼起了。 紧接着,一块鹌鹑蛋大小的碎银子“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几人循着银子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顾砚尘一脸寒霜地朝这边走来。 “没事吧?”顾砚尘走到云桑落面前将她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温声问道。 许是一宿没睡,然后心情又不好的原因,顾砚尘的眼底藏着几许疲惫,他削瘦的下巴冒出了青色的小胡茬,黑眸幽深,涌动着几分冷冽。 云桑落看到他这个样子心尖涌上心疼,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不想让他担心,扬起笑颜对他道:“我没 事。” 顾砚尘“嗯”了一声,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眼中是化不开的温柔,声音满是心疼,“府中到处是下人和侍卫,暗处还有暗卫,以后这种事情别亲自动手了,脏了手,万一受伤了我也心疼。” “我知道了。”云桑落乖顺地应下,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下人,“你别怪他们,是我不让他们上前来帮忙的。” 顾砚尘不苛待下人,也从不乱责罚他们,对下人一向宽容,但是事关她,他就会格外的苛刻,刚刚下人确实是想来帮忙的,是她自己不要,所以云桑落觉得还是跟她解释一下。 “我知道。”顾砚尘揉揉她的发顶,“我说以后。” 说完顿了片刻,又改了口,“你放心,不会有以后了。” 月空山这些人是时候滚了,以后也再不会有不相干的人住进来。 云桑落不蠢,和顾砚尘又默契,所以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温乔韵那个脑子又病的蠢人就不明白了,她因为顾砚尘对云桑落毫不掩饰的关心和爱意给刺激到,满脑子都是妒火,当即不管不顾地指着云桑落质问顾砚尘。 “师兄,这个贱......” 温巧乔韵妒恨云桑落,脱口而出‘贱人’不过再看到顾砚尘冷若冰霜的眼神后,又急忙改了口: “云桑落在你的府中对我又打又骂的,你都不管一下吗?” 顾砚尘没有搭理她,只是侧头看向铁衣,语气淡淡:“冒犯夫人,该当何罪?” “言语冒犯,掌嘴二十,对夫人动手,重打二十大板,若伤了夫人,直接杖毙。”铁衣板着脸,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 顾砚尘点点头,“那去吧!” 铁衣应了一声,转头吩咐人去取老虎凳和板子。 温乔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呆呆地看着顾砚尘看,仿佛想跟他确认,只不过顾砚尘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想开口问,但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滚动了半天,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温方回没说话,只是沉重脸看着从出现到现在,既没给他行礼,也没跟他问好,甚至连看都没正眼看他的顾砚尘,眸中神色难辨。 倒是裴氏,见顾砚尘来真的,又看看自己那满是震惊和破碎的女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砚尘,你真的要打乔韵?” 顾砚尘没回答她,不过 有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这还是顾砚尘第一次对自己如此态度,裴氏脸色有些不好,不过也知道是自己的女儿理亏,只好强笑着继续道: “砚尘,乔韵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云小姐也没有受伤,这次你就别跟她计较了,回头我会好好教训她的。” 顾砚尘现在是真的不想理会裴氏,但是她的话又实在让人恶心,便只好转眸看向她。 “但凡桑落身上哪个有半点儿伤,现在温乔韵已经是具尸体了!” 顾砚尘说这话的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面色都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没有怀疑他说这话的真实度。 裴氏没想到顾砚尘云桑落的维护竟是到了如此程度,还有他对自己的女儿已经厌恶得想要她死,愣了一瞬,“砚......” 顾砚尘不想听她说那些没用的废话,直接打断她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至于你说她不是故意的,我就想问这话你自己信吗?” 温乔韵对云桑落满满的恶意,刚刚还想让她爹替她出头,说不是故意的谁信?! 再说了,动手打人,动手了就是动手了,还分故意和无意吗? 第281章 不知师娘有没有也心疼过我 “我......”裴氏语塞。 顾砚尘继续道:“还有,您若真的有心管教她,哪怕一次,她也不会成为今天这副模样。”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裴氏和温方回,二人身为温乔韵的父母,因为她是女儿,自小身体不好,对她宠多教少,以至于让她养成了骄纵跋扈,无法无天的性子。 她是月空山的大小姐,所有人都宠着她,让着她,多的是人讨好她,从小到大她想到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哪怕是做错了,也有人替她顶包受罚。 所以在他那件事上才会那么激进偏激。 事发后,温方回和裴氏痛心归痛心,但是依旧没狠下心来教育她。 因为顾他离开了,而温乔韵也跟孙柘成了亲,并且因为合欢的特殊性,她一辈子都只能和孙柘在一起了,那她就算有再多不不甘和想法,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和孙柘过日子了。 所以他们以为事情就过去了。 可是他们忽略了,或者是说他们对自己的女儿不够了解,温乔韵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更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会罢休的,只有一丝机会,就会不停的作妖。 因为没有在她犯下大错的时候对她严惩或者好 好管教,这就让她觉得那点儿错误无足轻重,而他们会无尽的包容她,让她有恃无恐,更加无法无天。 这些年她和孙柘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经常拿孙柘和他做对比,很明显的,她心中还惦记着他。 这些,温方回和裴氏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们还是把温乔韵带来了...... 思及此,顾砚尘看裴氏的眼神又凉了几分。 裴氏被顾砚尘的话堵得一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看到他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心里猛的地一沉,想要说点儿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很苍白。 确实是她没把女儿教好,对女儿管教不够,才让她犯下那样的大错。 其实在她给顾砚尘下药后,她是想着狠狠管教她一番的,但是看着被合欢折磨得没了人样的她,她又狠不下心。 那时她自我安慰,反正一辈子在月空山,有他们和孙柘看着,她也没什么机会再去招惹祸事。 原本来京城她是没想带她来的,可是她跟她爹软磨硬泡,在她爹面前装怪卖巧,然后她爹就同意了。 不管是下山之前还是踏进首辅府的大门之前,她都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再犯糊涂,不要再去招惹顾砚尘, 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阳奉阴违。 孙哲为此对她又打又骂,可是她也只是记吃不记打。 裴氏真的不想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这么疯癫,也十分后悔自己对她娇宠太过,没有好好管教她,还有没有竭力阻止她爹同意下带她来京城。 “砚尘,是师娘的错,是师娘没把她教好,你看在师娘的面子上,饶过她这一次的,她的身体因为中了合欢,上了根本,经不住二十大板的。” 裴氏后悔归后悔,但是为自己的女儿求情还是没忘记。 二十大板,温乔韵现在的身体是受不住的。 只可惜,她不提合欢还好,一提,顾砚尘就想起了当年他身中幽冥险些丧命,为了活下来,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罪的那段日子,面色一沉。 “合欢只要阴阳交合便可暂解,可是幽冥毒发只能靠硬扛,当年更是险些就没了命,不知道师娘有没有也心疼过我一瞬?” 听到这话,裴氏的脸上瞬间浮上愧疚,声音也低了许多,“有的,你也是师娘看着长大的孩子,师娘怎么会不心疼?” “是吗?”顾砚尘讽刺地看了她一眼,“您若心疼,当时我离开月空山的时候,身中幽冥,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 险,怎么没见您跟着去看看呢?” “哪怕您派个人去看看也行啊,可是您有吗?还是说您不知道当时身中剧毒的我只身离开会有生命危险?” 顾砚尘一连串的质问让裴氏再次语塞。 “我......我......” 顾砚尘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当年他中着毒离开,她怎么可能放心,自然是想跟着去看看的,但是她的丈夫不允许。 因为顾砚尘不走他给的台阶,执意要他们惩罚他们的女儿,不然就离开,软硬不吃,当时温乔韵也不好,他们下不了狠心惩罚,他就真的离开了。 她的丈夫觉得他忤逆自己,下自己的面子,心中有气,便下令任何人不去看他,若有违背,废除修为赶出月空山,试图以这样的方式逼他回去。 身为月空山的掌门,她的丈夫在月空山有着绝对的权利,他的话没人敢不听,当时就真的没人敢去看顾砚尘。 等到他消了一些她带着人去下山去找的时候,顾砚尘早就没了踪影,她派人四处去打听,一连三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她以为他不在人世了,自责难过了许久,那段时间她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 一直到得到他还活着的准确消息,心 中的罪孽感才消散了一些。 裴氏心中痛苦,但是这些话又不适合说给顾砚尘听,他不会听,也没有意义,毕竟她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在,后面也没真的为他做过什么实际的事情,空有不值钱,也没有任何意义的愧疚。 顾砚尘轻嗤一声,“当年您或许有心无力,我可以不怪您,但是现在呢,您明知道我厌恶温乔韵,恨不得她去死,你们还是带着她住到我的府中,住进来也就算了,您还不看好她,让她几次到我面前碍我的眼,现在还对我的未婚妻出言不逊,大打出手!” “师娘,您如真的心疼过我,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落尘院在首辅府最好的位置,而温乔韵和孙柘住的金杏院则在整个首辅府最偏僻的地方,两个院子亦不在同一个方向,但凡裴氏看好她,不让她乱跑,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也就不会发生在这些事情。 “不是的,我......师娘......” 顾砚尘的眼神和语气越来越冷淡,裴氏心中愧疚又心慌,本能想解释,却又觉得说什么都苍白无力,好容易想好了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说辞,耳边就传来了铁衣响亮的声音: “大人,老虎凳和板子拿过来了。” 第282章 道德绑架失败 顾砚尘随意看了一眼,然后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那就开始吧!” “是。”铁衣抱拳应了一声,转身吩咐两个侍卫去把温乔韵架到老虎凳上去。 看着面前的老虎凳和板子,再看看朝自己走来的首辅府的侍卫,温乔韵才相信顾砚尘是来真的,他是真的要打自己二十大板! “师兄,你真的要为了这个女人打我?”温乔韵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砚尘,用手指着他身旁的云桑落。 看着温乔韵这个样子,云桑落十分确定她是有精神病了,并且病得不轻,不然怎么会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搞清楚自己的情况。 云桑落一言难尽地看看温乔韵,又看看裴氏和温方回,然后收回目光,未置一词。 顾砚尘则连眼神都没给温乔韵一个,只是微皱着眉看了铁衣一眼,铁衣会意,大步走到温乔韵面前,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手起掌落,干脆利落地给了她两巴掌。 “你!” “乔韵!” 谁也没想到铁衣会突然动手,温乔韵和裴氏几乎同时惊呼出声,温方回依旧没说话,不过微眯的眼眸已经体现了他的不悦。 铁衣才不管他们,甩了甩打得有些疼的手,冷着声音道:“ 不敬夫人,该打,与当朝首辅乱攀关系,该打!” 说完,见温乔韵依旧捂着脸,呆呆地看着他,以为她没听明白,怕她一会儿还乱叫恶心人,忍着恶心给她解释: “温小姐,我想,你应该高清楚一件事,从我们家大人离开月空山那一刻起,他和你的师兄妹关系就已经结束了,并且,因为你做的那些事情,他对你厌恶至极,留你一命也是看在温掌门和温夫人的份上。” “所以,还请你以后不要再乱攀关系,乱叫人,没得让人听着恶心!” 说着顿了顿,“至于云小姐,她是我家大人的未婚妻,是首辅府未来的当家主母,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在府中吃的用的都是她未来的家产,所以还请你放尊重些!” 其实铁衣想说的是要饭就要有要饭的样子,上人家家里要饭,还骂人家未来的女主人,真是不要个碧莲,不过碍于温方回和裴氏在场,还是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你......” 温乔韵被铁衣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绿的,胸脯也被气得一颤一颤的,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又是只会这一个字,铁衣无语翻了个白眼,“你什么你,说实话,我要是做了那 样下贱不要脸的事,根本就不会好意思再出现在大人面前,哪里像有些人,明知别人厌恶自己,还舔着个脸往人家面前凑!” “以前经常从那些贵夫人口中听说恬不知耻这四个字,一直以来都不太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算是彻底明白了!” 铁衣这话不可谓不难听,脸色变得难看的不止温乔韵,还有温方回和裴氏。 说温乔韵下贱不要脸,恬不知耻,那就是在说他们没教育好自己的女儿,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被人这样当众赤裸裸地说出来,跟被当众打耳光有什么区别。 温方回也终于再沉默不下去了,只见他轻飘飘地看了顾砚尘一眼,然后带着些许怒气地开口:“砚尘,这就是首辅府的侍卫的规矩和教养?” 顾砚尘闻言轻轻一笑,“师父,我府中侍卫的规矩和教养,就不劳您操心了,再说他只是阐述事实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温方回没想到顾砚尘会这样跟他说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先是一阵气结,然后连说了几个好。 “好,好,好,如今你翅膀硬了,我这个做师父的管不了你了。” 温方回一脸悲愤,好像做错事的是顾砚尘,顾砚尘背 恩忘义一样。 简直让人恶心! 不过云桑落也知道,他这样主要是想用过去的恩情对顾砚尘进行道德绑架。 对,就是道德绑架! 只可惜,顾砚尘已经不是对他怀着感恩之情的凌风公子,现在的他,是姜国心狠手辣的权臣首辅,并且已经知晓了他这个所谓师父的嘴脸,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只见他转了转手腕,眼中尽是薄凉和嘲讽,“翅膀不硬的话又怎么能当上首辅呢?” “你......” 温方回这次是真的被气到了,指着顾砚尘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顾砚尘也没等他,直接开口让铁衣对温乔韵用刑。 铁衣等着打温乔韵等很久了,听到自家主子让动手,立即麻溜地招呼人动手。 两侍卫二话不说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温乔韵就往老虎凳上拖。 温乔韵害怕了,一边挣扎一边跟温方回和裴氏求助,“救我,爹,娘,你们快救我,我不要被打板子。” 铁衣嫌她吵,直接封了她的哑穴, 眼看板子就要落下,裴氏急了,想也没想直接跑过去趴在温乔韵的身上。 裴氏是会武功的,加上又是护女心切,所以动作很快,要不是行刑的两人都是练 过的,在千钧一发之际收了力气,那板子就砸她身上了。 虽然裴氏也不让人喜欢,但是她毕竟是自家主子的=的师娘,是长辈,若打了她,不占理的就是他们了。 裴氏没有脸再跟顾砚尘求情,打算替温乔韵受过。 而温方回,因为顾砚尘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脸色已经难看至极。 “砚尘,今天你师妹这顿板子你非打不可是不是?”温方回直直地看着顾砚尘,忍着怒气问道。 顾砚尘坦然和他对视,语气淡淡:“刚刚铁衣说的话您若没听清楚,我可以让他再跟您重复一遍。” 言下之意就是别特么再乱攀关系了,他跟他那神经病女儿早就不是师兄妹关系了。 温方回没接话,只是一脸不悦的看着他。 顾砚尘才不管他,瞟了温乔韵和裴氏一眼,继续道:“至于其他的,不过是替您教训一下女儿罢了!” 温方回怒道:“我自己的女儿何须你来教训?” 顾砚尘满不在乎地摊摊手,“谁让您舍不得呢,离开月空山的时候我就说过了,她若再犯到我面前,我是一定会动手的,我记得当时还让您好好教育教育她来着。” 说完,示意铁衣把裴氏拉开继续打。 第283章 心中又酸又涩 裴氏听到顾砚尘叫人把她拉开,死死地抱着温乔韵不肯松手,她不跟顾砚尘求情,也不用武功挣脱,只是紧紧地抱着温乔韵,想要自己代替她受罚。 拉扯间,裴氏的发髻,衣裳都弄乱了,看上去有些狼狈。 裴氏出身好,自小也是奴仆成群,锦衣玉食,长大后嫁给温方回又成了月空山的掌门夫人,在外人眼中,她一直都是得体大方的,何曾这般狼狈过。 温乔韵看到自己的母亲为了自己先是低头道歉,现在又不顾形象的任由别人首辅府的侍卫拉扯,上顿有些迷茫的眸子晃了晃,然后呆呆地看着她,脸上情绪难明。 温乔韵被封了哑穴不能说话,裴氏以为她还怕,笑着安慰她:“韵儿别怕,娘会保护你的。” 听到这话,温乔韵的心中似狠狠一震,泪滴滚落而出,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此刻,她的脑海里思绪万千,以前温馨幸福的一幕幕在自己的脑海中闪过,那一声声满含爱意的呼唤也不停地在脑海中响起。 “韵儿,到娘这里来。” “韵儿,小心一点。” “韵儿,过来喝汤。” “韵儿。” “韵儿。” “......” 身为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女儿,加上自小身体不好,她从小就被爹娘和哥哥捧在手心悉心爱护和照顾。 随着她的身体一天天变好,爹娘哥哥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家中欢声笑语不断。 可是他们家中好像已经好几年没有笑声了,取而代之的是叹气声,不止他们家中,整个月空山也沉闷了许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了,好像是从她给顾砚尘下药后开始,家中就没有往日的欢声笑语。 保养得当的娘亲这几年肉眼可见地衰老地许多,现在还为了她受这种屈辱。 她,真的做错了吗? 可是,是他们教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取得到,必要的时候可以不择手段。 她喜欢顾砚尘,想得到他,所以按照他们教的,用了一些非常手段,没有得到,她不甘心,不想罢休。 除此之外,他们还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对与错,都是强者说了算。 可是现在这样子,真的没错吗? 温乔韵的脑子乱成一团,刚刚因为看到裴氏不顾一切护着自己的样子而清醒了几许的眸子又再次变得迷茫起来。 裴氏见状又安慰了 一句,让她别哭。 若是不了解其中情况,云桑落肯定是会被这一幕感动的,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无语,还有,‘慈母多败儿’这句话说得一点儿没错! 温乔韵之所以养成现在骄纵跋扈,无法无天的样子,裴氏功不可没。 就像顾砚尘说的,但凡她好好管教过温乔韵一次,她都不会成现在的样子。 惯子如杀子,如果他们不是生活在无人打扰的月空山,就温乔韵这德性,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裴氏和温乔韵上演着母女情深,温方回一脸不悦地看着顾砚尘,顾砚尘恍若未觉,就那样神色淡淡,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一副今天温乔韵这顿板子必须打的样子。 钟管家见事情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担心自家那一宿未睡的主子受不了,让人就近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顾砚尘拉着云桑落坐下,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温方回看看神色冷淡,定定地坐在那里的顾砚尘,又看看那边和首辅府的侍卫拉扯的妻女,脸色又沉了沉,暗叹一声准备开口。 也是这时,昨夜宿在外面的温重明回来了。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到自己的妹妹被押在老虎 凳上,自己的母亲趴在她身上护着她,旁边还站着两个拿着行刑的板子的侍卫,自己的父亲黑着脸站在那里。 不远处,顾砚尘和他的额未婚妻神色淡淡地坐在那里。 这一切,让他不解又震惊,急忙拉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小厮询问。 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温重明看着温乔韵,无奈又疲惫地看了温乔韵一眼,好想上去扇她几巴掌,看看能不能把她扇醒。 与此同时,他也在心中埋怨孙柘没把自己的妹妹看好,环顾了一圈没看到他的人影后,心中的埋怨更甚。 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让顾砚尘放了自己的妹妹。 温重明闭眼轻叹一声,走到顾砚尘面前一撩衣袍直直地跪了下去,“师......” 多年的习惯让他脱口而出‘师兄’这个称呼,喊到一半,觉得不合适,又急忙改了口,“首辅大人。” “家妹冒犯了您的未婚妻,是她不对,我代她向您和她道歉,还望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这一次,我跟您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会让她再出现在您面前。” 温重明也怨自己,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对顾砚尘 贼心不死,现在同处一个屋檐下,她不可能不做些什么,还不好好地看着她。 因为前些日子孙柘制住了她,他就觉得有孙柘看着,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可是想想,孙柘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看着她,而且她若跑去他爹娘的院子里,孙柘也没法看着她,管着她。 再者,她和孙柘现在相看两厌,孙柘面对她也已经疲惫至极,哪里愿意在她身上多浪费功夫。 他不该把希望都寄托在孙柘身上的,更不该把本该自己做的事都丢给他。 想到这里,温重明又悔又心累,身心俱疲的驱使下,原本笔直的腰板不觉弯了些许,头也更低了些。 看到自己的风光霁月的哥哥为了自己的给顾砚尘下跪,温乔韵才止住的泪水又重新从眼角流了下来。 心中又酸又涩,还有钝钝的痛感。 不过眼中依旧迷茫浑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有什么想不通的,带着几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温重明背对着温乔韵,所以没看到她的反应,也不知道方才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挣扎和迷茫,他此刻的心思全部都在顾砚尘身上,见他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沉吟了片刻,又道: 第284章 来讨债的也不过如此了 “首辅大人,没教好妹妹是我的失职,若她今天这顿打非挨不可,我愿意代她受过。” 说完,见顾砚尘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加了一句:“若您觉得不解气,加倍也行。” 这话一出,顾砚尘终于给了温重明一个眼神,温乔韵也因为这话眸底再次一震。 “温少主对妹妹的一番爱护之心还真是让人感动。”顾砚尘盯着温重明看了看道。 顾砚尘的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脸上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温重明判断不出他的想法,只好低着头,略带卑微地说了句:“还请首辅大人高抬贵手,最后饶她一次。” 温重明说完,就静静等着顾砚尘说话,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顾砚尘有什么动静,一颗心一点一点往下沉。 如果这样顾砚尘都不愿意的话,他就真的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挨打了。 她固然有错,该教训,但是她因为中了合欢,这几年她的身体每况愈下,二十大板,可能得她的半条命。 他怎么能忍心看着她受这份罪! 就在温重明的心快要沉到谷底的时候,顾砚尘弹弹衣袖缓缓站了起来。 “说来本官和温少主 曾经也是相互欣赏,并肩齐驱,若本官没记错,曾经的温少主,天资聪颖,心高气傲,可如今,却在本官这个曾经与你齐肩的人面前低头屈膝。” “还真是,让人唏嘘!” 温重明是温方回和裴氏的儿子,生来就注定以后要掌管月空山,也是天之骄子。 从小,月空山最好的资源就往他身上堆,而他也很争气,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过人的武学天赋,除了武功练得好,其他的诗书礼仪也都学得不错。 名门出身,天资聪颖,努力上进,待人温和,让他成了月空山众弟子心中的完美少主,整个宗门上下,所有人都尊着他,敬着他,从来没有被人冷待或者羞辱过。 相比之下,性子冷淡,不爱说话,从不多管闲事的顾砚尘就没有那么受欢迎了。 不过因为他是掌门的嫡传大弟子,武功又是除了温方回这个掌门之外最厉害的,所以大家也一样的敬着他,只是相比对温重明,少了些亲近。 在月空山的时候,顾砚尘和温重明师兄弟二人关系还是不错的,虽然偶尔温重明会嫉妒顾砚尘学东西比他快,练武比他好,但是这份嫉妒他始终压在心底,从未表现出来过,也没有因 此做过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两人相识多年,除了当年温乔韵给顾砚尘下毒那次,他没有站出来替顾砚尘说话,反而在顾砚尘要杀他妹妹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劝着他饶了她,还隐晦的试图用月空山十几年的养育之恩来情感绑架他之外,两人之间没有闹过任何的不愉快。 当然,这也跟顾砚尘性子冷淡有莫大的关系。 虽然如今的温重明身份比不上的顾砚尘,但是只要月空山不倒,他就永远不必与人屈膝低头,在顾砚尘面前更是不用。 因为顾砚尘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不喜欢在不值得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和感情,也就不会去计较他他当年的所作所为。 可是现在,因为温乔韵,他屈膝跪在了顾砚尘这个曾经与他比肩的师兄面前,卑微哀求。 又怎么不让人唏嘘呢! 若是为了值得的人也就罢了,可是为了温乔韵,真的很难评。 不过话说回来,但凡他之前能好好管教一下温乔韵,今天也不必跪在这里。 云桑落表示真的不理解温家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的爹娘也很爱他们,但是是非对错还是会教的,他们做了事情该说就说,该骂就骂,严重了还会 挨打,甚至她的阿娘怕他们同样的错误再犯,还把其中的道理掰开揉碎,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上好多遍。 但是在温家人这里却...... 可能是因为他们家人穷势微,犯不起错,惹不起人,所以她的阿爹阿娘才会对他们严厉管教,而温乔韵,她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她的爹娘哥哥也有能力为她收拾残局。 云桑落思索了一会儿,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不过这样,温乔韵是过得舒服了,但是作为她的爹娘兄长,温方回,裴氏,温重明,就遭老罪了。 来讨债的也不过如此了! 云桑落看了一眼眼中虽然有震惊,但是明显还没有醒悟的温乔韵,暗自在心中说了声造孽。 而温重明,听到顾砚尘自称‘本官’,知道自己与他的师兄弟情谊在这一刻已经彻底结束,今日之后再见,他们就是陌生人了,心中一阵酸楚和钝痛。 可是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世间之事,有得必有失,人生在世,不可能既要又要。 想清楚了这点,温重明的内心坦然了一些,不过因为不好判断顾砚尘说的那句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也就没有贸然开口,只是静静地垂首跪在那里。 顾砚尘 也没想要他说些什么,顿了片刻之后继续道:“温少主一片护妹之心真是感天动地,若是不给温少主这个面子,传出去,别人怕是要说本官不近人情。” 说着故意顿了一下,“再再者,若是外人知道了我与温少主一家曾经的关系,本官可能还会被骂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让本官本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 顾砚尘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不过其中的嘲讽之意还是很容易听出来的。 而温重明,也因为顾砚尘这番话心里猛地一惊,忙抬头跟他解释: “首辅大人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温重明着急地看着顾砚尘,眼神真挚,想跟他解释自己没有想要算计逼迫他的意思。 顾砚尘不想听,所以没等他说话便打断了他。 “都不重要。”顾砚尘摆摆手,“看在曾经的情意上,本官愿意给温少主这个面子。” 听到这话,温重名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如此,那就多谢首......” “顾砚尘!” 温重明很满意这个结果,抱拳和顾砚尘道谢,只是,话还没说完,他那刚刚一直沉默的爹却突然开口,语气不明地叫了顾砚尘一声。 第285章 不要脸 “顾砚尘,你当真一点过往的情谊都不念,非要把你的师弟师妹打一顿不可?”温方回一脸不悦地看着顾砚尘。 “师父说错了。”顾砚尘平静的与温方回对视,“我早已离开月空山,跟温少主还有其妹早已不是师兄妹关系。” 说着扫了在场的月空山弟子一眼,“如果我不念过往的情谊,您和您的弟子们连首辅府的大门都进不来。” “你......” 顾砚尘轻飘飘两句话堵得温方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 “不要叫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忘恩负义的徒弟!” 顾砚尘求之不得,听到他的话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温掌门。” 自从从孙柘那里得知温方回找到了幽冥的解药方子却不给他,在顾砚尘心中那点儿仅存的师徒情分就尽了,师父自然也不愿意再叫了。 但是现在还不适合让温方回知道他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正愁没个理由不叫他师父呢,他自己就送上来了。 真是瞌睡了就来个枕头! “你......”温方回再次气结。 许是被气得狠了,又许是顾砚尘的态度大.大超 出了他的意料,温方回这次沉默了好半天,才神色不明地开口: “就算你如今翅膀硬了,不认我这个师父,可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你总该认吧,难道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都不能换你饶我的女儿一次?” 许是觉得自己占理,又许是被自己的说辞说服,温方回原本听有些底气不足的声音到后面慢慢大了起来,到最后竟还带了几分义正言辞的味道。 而顾砚尘,听到他的话直接一点儿面子不给地嗤笑出了声。 “温掌门是不是上了年纪,记性不好了?自己才说的话就忘了,不是您说没有我这样的徒弟,让我不要叫您师父吗?” 说着顿了一下,“至于您说的对养育之恩,需要我帮您回忆一下是什么时候用掉的吗?” 当年顾砚尘被温乔韵下毒,性命垂危,按照门规,温乔韵是要受鞭刑,然后后山思过的。 一百二十鞭,打完后如果死了就直接埋了,如果命大没死,就医治休养三天去后山思过三年,期间不允许离开后山一步。 后山环境恶劣,上面临崖,只有一个山洞可供休息,去的时候也只允许带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 至于吃的,一天两餐由人送去,除了逢年过节会加一个肉菜而外,其他时间都只有两个馒头,一碟素菜,主打一个清苦,水的话,后山有一股泉水,想喝热水自己烧,懒得烧的话就喝凉的。 可以说,在后山,除了水管够而外,其他东西都只能保证勉强活着。 温乔韵从小锦衣玉食,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这种苦,温方回和裴氏又哪里舍得她去受那有可能会死人的鞭刑。 哪怕行刑的人会放水,下手尽量轻一些,但是一百二十遍下去,也够受的了,至于去后山思过,哪怕他们在暗中照拂,跟在家里也是完全没法比的。 于是他们就游说顾砚尘,让他不要跟温乔韵计较,只要得到他的原谅,温乔韵就可以免去受罚。 其实月空山并取得受害人原谅,犯错的人就可以免去受罚这个说法,但是也没有明确说没有,温方回和裴氏就是钻的这个漏洞,并且为了不让人诟病,还特意在门规中加上了这条。 现在想想,他们当时的说辞真的好笑又恶心。 说什么温乔韵不是故意想伤害他的,只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才犯了错,还说反正事 情已经发生,就算把温乔韵打一顿关去后山,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给他寻找解毒的法子。 还说什么等温乔韵好一些后,一起帮他寻找解毒的法子和药材,将功折罪,怎么都比把她关去后山要实在得多。 他知道温方回和裴氏对温乔韵有多宝贝,所以当时也没有指望他们会真的按门规惩罚她,所以其实他当时想要的只是他们的一个态度,哪怕他们只是做做样子,象征性的罚温乔韵一下,他都会用那十几年的恩情来说服自己,不要去计较。 但是他们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他差一点儿就死了,以后也不定什么时候毒发身亡,他们却连惩罚温乔韵一下都不愿意。 他心寒至极,不愿意原谅,他们就用恩情裹挟他,为了让他同意,甚至说出,只要他不跟温乔韵计较,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和救命之恩一笔勾销。 这话也是让人心寒的,所以他同意了,也离开了。 “当年您说,只要我不计较令爱犯的错,您对我的救命之恩和那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就一笔勾销,这这话是您亲自说的,我也按您说的做了,怎么现在又反过来说我忘恩负义 了?” “还是说,您真的记性不太好,若真的这样,那我可以勉为其难帮您回忆一下当年的事情?您记性不好,我记性好着呢。” “我不仅记得当初您说的话,还记得我说这份恩情只可以保她一次,您也答应了。” 温方回不说话,顾砚尘又继续道:“亦或者,是您现在看到我不仅没死,还成了大权在握的首辅,后悔当初的决定了?” “毕竟若是若是有恩情在,我就算不对您有求必应,也不能做得太过,那样的话,您就可以从我的手中得到很多您自己努力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被说中了心思,温方回的脸色变得一阵青一阵白,难看至极,本能地反驳:“胡说八道,你休要给我乱扣帽子,顾砚尘,就算我们之间师徒情分已经尽,我也算你的长辈,恶意揣测长辈,这不是你该有的教养吧!” “呵呵呵~” 顾砚尘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过也没有跟他争辩,只是淡淡地说道:“您说是,那就是吧。” 可是这句话还不如跟他争辩一下呢,而且他那种满不在乎地语气,还显得他无理取闹。 温方回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第286章 恐怖如斯 “温掌门,言出无悔这个道理,我想应该不用我教您,那十几年的恩情既然被你们用去保你们的女儿,那我们之间自然就不相欠了,不可能因为过去了几年,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想反悔,试图道德绑架我,亦或者,威胁我,都是不存在的,我怕您承受不住那样的后果。” “你们不远千里来京城,我不计前嫌地让你们住进首辅府,好吃好喝的招待着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若还想要别的,那就是逾矩了。” 顾砚尘面色和语气都非常平静,好像在话家常,但是说出的话却每个字都重重地敲打在温方回的心头。 一下一下,又一下,撞的他的心脏发颤,发疼发麻。 也是这个时候,温方回才真正意识到,顾砚尘已经不是当年月空山的凌风公子了,在他心中,月空山的一切,早已成了过去,还是他不到迫不得已不愿意提起的过去。 他现在是姜国手握重权的首辅,什么阴谋,什么算计,在他面前通通无处遁形。 他也,不会再被他用恩情裹挟绑架。 他不敬他,也不惧他,现在的他,已经长成了他踮起脚也够不到枝叶的苍天大树,惹急了他,落 不着好的是他和月空山。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他们兄妹这一次?” 认清楚了现实,温方回不再端师父的架子,压下心中的万千思绪和算计沉默了片刻,语气平静地和顾砚尘谈条件。 哦,不,准确来说是商量。 毕竟现在的他可是没有资格,也没有本钱和顾砚尘谈条件! 只是他这商量的态度,终究还是不够诚恳。 若真有心,应该自己提出解决方案,然后再询问顾砚尘满不满意,而不是询问别人到底想怎样,整得好像别人多不讲理一样。 明明是他们的错,到头来却整得好像他们才是受害者一样。 还真是,让人恶心! 也不知道他是习惯使然呢,还是对顾砚尘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认知不够。 在朝臣的排挤和帝王的忌惮不满中稳坐首辅之位这么多年,并且手中的权势越来越稳固,他要是不愿意,别人是决计在他面前占不了一点儿便宜的。 哪怕只是情感上或者口头上的。 若温方回刚刚不拿那些已经被用掉的恩情说事,不说他忘恩负义,他也就让了。 可是现在,他不想让! 有些人,就是喜欢蹬鼻子上脸,稍微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 “那就,看温掌门的诚意了。” 见顾砚尘他都已经退让了,他态度还是这么强硬,温方回才好了一点点的脸色又重新变得难看。 但是事情还是要解决,于是想了想,又道:“算我拉下这张老脸来求你,再饶她这一次,只要你饶她这一次,我立马带着大家离开,以后也不会让她再出现你面前。” 虽然顾砚尘没说,首辅府的下人对他们也很恭敬,但是温方回很清楚,不管是顾砚尘还是他里的下人,都很不欢迎他们,希望他们赶紧离开,只是碍情面才什么都没说。 所以他才拿这个来跟他谈条件。 虽然有点儿无耻,但是他现在真的没有别的办法。 他有的顾砚尘都有,他没有的顾砚尘还有。 突然,温方回想起了那个他在古籍中找到的那个关于幽冥的解药的方子,不过只是一瞬,这个想法就他压了下去。 顾砚尘不知道这个事情,而且他现在最想是他们搬出去,所以这个事情不着急说。 有价值的东西,肯定要留着在合适的时候换取最大的利益。 现在,还是时候。 温方回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分毫不显,然而一抬眸,却发现顾砚尘正定 定地看着他,深邃的黑眸好像能洞穿万物一样,心里一惊,以为是他发现什么了。 不过转念一想,觉得应该不可能。 这件事他连自己的夫人和儿子都没说,幽冥没有解药又是公认的,他怎么可能会知道呢。 他应该是对他说的不满意。 嗯,应该是这样的。 温方回这样想着,心里又重新安定下来,默了片刻又加了一句:“曾经对你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也彻底勾销,以后再不会有人提起。” 这话说得真是脸大,云桑落没忍住笑出了声。 本来就是早已一笔勾销的事情现在还拿来说,还好像什么恩赐一样。 脸大如盆说的就是这样吧! 听到嗤笑声,温方回脸上一阵难堪,温重明更是头低得快要埋进胸口。 就在温重明想着要不要说点儿什么的时候,顾砚尘开口了:“好!” 简单一个‘好’字,让本来不报任何希望的温方心里瞬间一喜,正欲说话,又听得顾砚尘继续道: “不过温掌门的口头上保证我信不过,毕竟上一次您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她还是出现在我面前了,不仅如此,还跟疯狗一样,几次三番到我未婚妻面前挑衅,恩情一 笔勾销的话也说话,您这次还是提了。” 被自己曾经的徒弟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信不过他的人品,温方回觉得难堪极了,怒火中烧,不过此时也只能压抑着怒火,“那你想怎样?” “立个字据吧,白纸黑字总比空口无凭要好!”顾砚尘淡淡道。 铁衣听到自家主子的话,立马飞奔进落尘院,不但把笔墨纸砚带了过来,还扛一张方便写字的小桌子。 这一番操作简直看呆了在场的人。 看着一脸惊呆的众人,铁衣差点儿骄傲了起来,不过他心中记挂着主子的事,把桌子放下后就马不停蹄地铺纸研墨,没有心思想其他。 待铁衣研好墨,顾砚尘提笔刷刷刷三两下把方才温方回说的写上。 写完看了看,又加了一条:不得对任何人泄露他天阙遗孤的身份,若他的身份被人知晓,这笔账就算在月空山上!写完之后递给温方回。 “温掌门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字画押吧!” 温方回看到最后一条,心里又是一惊,有些恐怖地看着顾砚尘。 怎么他心里想什么他都能知道? 是他没有隐藏好自己的心思吗,还是顾砚尘的能力已经恐怖到了这个地步? 第287章 算盘落空 “怎么?温掌门是觉得有哪里不妥吗?”顾砚尘见温方回迟迟没有动静,问道。 “这最后一条是不是有点儿太过分了?”温方回指着纸上最后两行字道,“那要是别人说出去的,我们月空山岂不是冤枉死。” “怎么说那也是你曾经的师门,你就这么想毁掉它?” 说到最后,温方回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也满是质问。 而在场的月空山的弟子,包括温重明,听到他的话,满眼震惊的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只是因为温乔韵惹了顾砚尘不快而已,怎么就严重到要毁灭月空山了呢? 温重明和他的一干师兄弟们不知道温方回手中的纸上到底写着什么,满腹疑惑,不过没人给他们解惑。 而顾砚尘,面对温方回的质问和心虚的无能狂怒,也只是淡淡道:“温掌门言重了,我顾砚尘虽然心狠手辣,但那也只是对跟我作对的人,只要您安分一点,我不会对你们做什么的。” 说着顿了顿:“另外,也请温掌门放心,这件事不该知道的人一个都不知道,毕竟我很惜命,但是现在我和您撕破脸了脸,难保您不会为了报复我 而说出去,所以还是写出来,让您签个字,画个押。” “也顺便提醒您,不要想着用这个来报复我,一旦有不该知道的人知道,那月空山,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 “摧毁一个千年门派,想来应该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而且有这么一个千年门派陪葬,我就算死了,也不亏!” 顾砚尘这番话又让月空山一众弟子心里再次一惊,心中疑惑更甚,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抵得上一个月空山! 裴氏是知道顾砚尘的真实身世的,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当初捡他回来的真正目的以及他最近的打算。 所以她虽然没看到顾砚尘到底写了什么,但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听到顾砚尘的话她没有心惊,也没有害怕,反而是在看到自己的丈夫脸上的不悦和顾忌之后偷偷松了一口气。 她劝不动自己的丈夫,不想看着他把月空山带入深渊,毁了温家先祖千年的基业。 顾砚尘将话挑明,让他知道若按照自己的想法来行事会有什么后果。 他实力不如顾砚尘,斗不过他,承担不起这个后果,就会三思而后行,不会莽撞行事。 如裴 氏所想,温方回确实因为顾砚尘这番话感到了心惊,对他有了忌惮,也清楚今天这个契约他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除非他不想要温乔韵这个女儿。 说实话,现在还跟魔怔了一样,几次三番让他丢脸的温乔韵,温方回是一点儿也不想要了,但是没了她,自己的夫人会疯,夫人疯了,家就不成样子了,再说自己也在她身上投入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如果不要,那之前的一切不就白搭了。 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温方回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进退两难,心中也憋屈得要死。 再看看一身矜贵清隽,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着上位者的气势和威严,但是看他却像看陌生人的顾砚尘,温方回心中又多了几分懊悔。 他知道自己当初选择袒护包庇的给他下毒的温乔韵,他心中肯定不满,肯定会有怨恨,但是亲生女儿和捡来的徒弟,亲疏有别,他做不到惩罚同样也中了毒的女儿,所以只能委屈他。 而后他负气离开,也是自己下令不许任何人去帮他,为的就是逼他妥协,可是他没有。 其实在他离开的当天他就后悔了,怕他死在半路,让自己 十几年的心血白费,毕竟他捡他回去,又倾力培养是有目的的,所以他趁夜黑一个人去找了他。 不过他也没有带他回去,只是暗中跟着他,因为他很清楚他的性子,如果不惩罚温乔韵,就算把他带回去了,他也还会离开,再者他也拉不下面子,看到有人发现晕倒在路边的他之后,他就回去了,后续也只是暗中打探过他的情况。 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怨气也会慢慢淡了,加上他是一个重情义的人,他对他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不可能还记恨那件事。 然而,事与愿违。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那件事在他这里还是没有过去。 加上温乔韵总来惹他嫌,他对他,连面子也不给了。 如果他当初象征性地惩罚一下温乔韵,或者来京城后把她看管严一点,一次也不让她出现在顾砚尘面前,现在应该是另外一种局面吧。 就算不是,他们之间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那么他就依然可以利用师父的身份,从他身上得到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差一步你死我活,还要签订这种让他颜面全无的契约,他之前的计 划也全部被打乱,有的甚至只能终止。 温方回越想越后悔,手中的笔也就迟迟落不下。 “老爷。”裴氏见温方回半天没动,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走到他身边轻唤了他一声。 温方回回神,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顾砚尘,心中百感交集地在契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才放下笔,铁衣又立马递上了封泥。 名字都签了,也不差再按个手印,所以温方回这次倒是没有磨蹭,很爽快的在契约上按上了手印。 契约一式两份,顾砚尘看了一眼温方回的签字和手印,给了他一份,自己留着一份。 事情到此算是告一段落,温方回把自己安分契约揣进袖子里,见月空山的弟子还在那里看着,不悦地冷哼一声。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收拾东西准备搬走,难不成还等着别人给你们扔出去?!” ‘别人’两个字,温方回说得格外重,颇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好似要将顾砚尘当做那两个字咬碎一样。 这种没有实际伤害的无能狂怒顾砚尘一向不在乎,不过看着摔袖欲离去的温方回和月空山众人,还是说了句:“等一下。” 第288章 又现异样和心慌 “还有什么事?”温方回转头不耐烦地看着顾砚尘。 顾砚尘道道:“也没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今天不能走。” “为何?”温方回忍着怒气问。 顾砚尘不答反问,“今天是元宵节,温掌门觉得你们离开合适吗?” 月空山这些人来了这么久,虽然没有到外面大肆嚷嚷,但是只要有心的,早就知道他和他们的关系了,他和他们闹翻这事外人不知道,也不会让他们知道,所以他们若是在今天离开,少不得要引起很多猜测,还会被人拿着大做文章。 他不怕麻烦,但是不代表他喜欢麻烦。 温方回不傻,而且他也有这个想法,所以闻言冷哼一声,“若我今天非要搬出去呢?” 顾砚尘轻笑一声:“我想,温掌门可能还没搞清楚,首辅府是什么地方!” 只有菜市场,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而首辅府,是守卫森严堪比皇宫的地方! 顾砚尘也不是跟温方回商量,只是告知他,至于他愿不愿意,开不开心,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达到目的,其他都不重要。 顾砚尘今日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把温乔韵打一顿 ,而是借机让月空山一行人搬出去。 虽然首辅府地方很大,但是他们住的院子和顾砚尘的都不在一块,但是家里一直住着一群讨厌的人也很糟心而且因为还没有完全撕破脸,偶尔还得触控应付一下。 这也就算了,温乔韵这个疯女人还不时出来恶心人。 现在目的达到,自然也就不再跟他们浪费时间。 所以说完后不等温方回说什么,交代钟管家招待好他们,就带着云桑落进了落尘院。 经过温重明身边的时候,温重明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 顾砚尘本是不想理他的,但是想想在月空山的时候,两人关系还不错,他对自己也算关心,便顿住脚步。 “温少主,有情有义是好事,但是,不要把不属于自己的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跗骨之蛆,若是不剔除,早晚有一日,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你本前途无量,何必画地为牢。” 温乔韵就是个祸害,如果不是她,顾砚尘不会受这些罪,温方回,裴氏不用在这把年纪还受这些屈辱,温重明这个天之骄子也不用给自己曾经的师兄下跪,尊严碎了一地。 但她是温方回和裴氏生的,也是他 们把她养成这个样子,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这些该他们受的。 而温重明,温乔韵一不是他的责任,二不是他把她养成这样的,虽说作为兄长,他也该对妹妹进行教导,但是他们父母健在,哪里轮得到他。 如果他非要把温乔韵这个不属于他的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注定被拖累,届时别说前途了,连亲事都是个问题。 毕竟有这么脑子不正常,嚣张跋扈,蛮横无理,却又全家都护着的小姑子,哪个姑娘敢嫁呢? 顾砚尘也不管温重明能不能明白他的意思,明白之后又会如何抉择,说完就带着云桑落头也不回的进了落尘院。 温方回眼神不善地盯着落尘院的大门看了看,然后甩袖离开。 不过才走了没几步,耳边又再次传来了顾砚尘的声音:“忘了提醒温掌门了,这是最后一次,若下次令千金再到本官或者本官的未婚妻面前发疯,你就等着给她收拾吧。” 末了,又加了一句:“这不是威胁,本官说到做到!” 顾砚尘人没出来,用的内力传音,温方回再次又气又惊,但是只能自己受着。 现在的他,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能做。 ———————— 进了落尘院,云桑落才想起来自己给顾砚尘带了汤圆,不过此时,汤圆已经冷了,坨在一起,不能吃了。 虽然说她带的食盒底层是放了炭保温的,但是本来天气就冷,刚刚耽搁的时间又有些长,用来保温的炭都熄得差不多了。 这温乔韵还真是个晦气玩意儿! 云桑落在心里吐槽一声,吩咐夜澜去跟钟管家说,让首辅府的厨子新做一份,然后再做一份易克化的粥。 顾砚尘昨天没有好好吃饭,汤圆只能尝几口应应景,现在容易消化的粥才是最适合他的。 看着身旁处处为自己着想的云桑落,顾砚尘心中每的疲惫瞬间消散了大半,执起她的手放到自己的掌心,贪恋地一点一点握紧。 “这么突然过来了?” “无殇说你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不吃不喝,也不睡觉......” “让你担心了。” “所以,可以告诉发生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顾砚尘轻叹一声:“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好重,压得有些透不过气。” 顾砚尘的过去和要做的事情云桑落都知道,所以就算他没有多说,她也 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家仇国恨的担子又怎么会不重呢,他也不过才过弱冠之年,换别人可能早就垮了。 但云桑落也不可能说让他累了就放下,毕竟他是不可能放下的,而且最难的时候已经过了,只要再继续往前走几步,他们就能成功。 所以只能道:“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现在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发展,成功是早晚的事情,一会儿吃了东西睡一会儿,我在这里陪着你。” 顾砚尘点点头,随即有些歉意地开口:“本来说好要带你去云溪镇看元宵灯会的......” 云桑落摇摇头,“灯会哪有你的身体重要,再说了,元宵灯会年年都有,我们可以明年再去,还有后年,大后年,大.大后年,甚至以后的每一年都可以去,不着急在这一年。” 云桑落说完这话,心中又升起之前她每次畅想和顾砚尘的未来的时候的那种异样和心慌。 两人并排走,所以顾砚尘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顺着她的话道:“好,以后每一年,我都带你去不同的地方看元宵灯会。” 云桑落压下心中的异样,温声应了一声好。 第289章 贴脸开大 昨天白天忙碌了一天,晚上又一宿没睡,刚刚又和温方回掰扯了这么一气,顾砚尘是真的累了,加上云桑落在身边很安心,吃了些东西简单的洗漱过一番后,躺下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另一边。 凌少辞宿醉醒来,听手下说了早上落尘院门口发生的事,暴脾气一上来,端到嘴边的粥都没喝,“砰”一声将碗放下,杀气腾腾地去了温方回和裴氏住的海棠院。 彼时的温方回正坐在海棠院的屋子里生气,而裴氏则在里间默默地收拾东西。 本来,他是想和裴氏抱怨顾砚尘几句的,但是裴氏从在路上就一言不发,他叫她也不理会,不仅如此,她看他的眼神还让他有些难懂。 不过温方回现在正在气头上,也没有过多在意。 因为被被顾砚尘又赶又威胁,温方回觉得很是没面子,不想最后一点志气也没有了,所以回来的第一时间就把钟管家安排在海棠院伺候的下人赶走了。 顾砚尘对下人很好,不仅月例比别的府邸高,事情还没那么多,逢年过节赏赐丰厚,也从不刁难他们,所以首辅府的下人心全是向着他的。 知道温方回这所谓的师父和他那颠婆一样的女儿差 点儿害了自家主子,现在还腆着个脸拖家带口的来首辅府住着,就对他们心生不满,不想伺候他们了。 但是主子的命令又不得不从,只得忍着不爽在这里伺候。 现在他亲口说不要他们伺候了,当即就麻溜地走了。 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头也不回地走了,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温方回见状又是一阵气结,不过没人管他。 然后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不仅连热茶都喝不上,还连凌少辞大摇大摆地进来都没人通知他一声。 一直到,凌少辞快走到他面前,他才知道有人来了。 不过他因为闭着眼睛在想事情,心中又烦躁,没有仔细辨别来人的气息,本能地以为来的顾砚尘,所以头也没抬,直接不耐烦地开口:“还有什么事?” 这个态度凌少辞不喜欢,所以便没有出声,就那样站在那里,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在里间收拾东西的裴氏听到声音出来,看到是凌少辞,本想提醒一下自己的丈夫的,但是沉默了一会儿,又一个不说重新折回去收拾东西去了。 而温方回,等了半天,没听到声音,眉头皱了皱,才察觉这不是顾砚尘的气息,猛地睁开眼睛,看到来人 居然是凌少辞,狠狠吃了一惊。 虽然月空山不怎么掺和江湖中的事情,一直以来也是深居浅出,但再怎么说也还是江湖门派,所以凌少辞这个武林盟主他还是认识的。 “凌盟主,你怎么来了?” 对于凌少辞这个年纪轻轻就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小辈,温方回是很不喜欢的,甚至对他羡慕嫉妒,所以语气也算不上多好,不过比对顾砚尘好多了。 “听说有个小门派的掌权人在首辅府耍威风,本座来看看。” 凌少辞一开口就夹枪带棒的,语气里还满是讽刺,半点儿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温方回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凌盟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温某就不招待了。”温方回心里烦躁,不想和凌少辞掰扯,直接下了逐客令。 凌少辞本就是特意来找他的,又岂会这么轻易离开。 “招待?”凌少辞嗤笑一声,“温掌门还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说罢没等温方回开口,又继续道:“别逗了,你在这里吃喝住都是人家顾首辅的,你拿什么招待?拿你那二尺厚的脸皮吗?” “你.......” 实在看不惯温方回那张虚伪的嘴脸,凌少辞直接贴脸 开大。 温方回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被人如辱骂,当即气得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 为了避免他真的气晕过去,自己的想说的话说不完,凌少辞好心在他的背上点了几下帮他顺气,完了活该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温方回本不想喝的,但是胸口实在堵得难受,又只好黑着把那杯早就凉透的茶喝了下去。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咽下,温方回总算感觉舒服了一些,不过心中的怒气依然半分未减,然后情绪一上头,直接指着门口让凌少辞滚。 “温掌门态度这么嚣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武林盟主呢。”凌少辞也不在意他的恶劣态度,轻笑一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完了没等温方回说话,又状似后知后觉地道:“不过也是,敢在首辅府耍威风,不厉害怎么能行呢?” 凌少辞一次又一次地提方才的事情,温方回就算此刻脑子再不在线,也明白了他的来意,冷哼一声: “这好像不关凌盟主的事吧,你虽然是盟主,但是只要我没危害江湖,或者做了什么引发江湖动乱的事,你也管不着吧!” “你和别人的私人恩怨,本座自然是管不着的,也 没有有兴趣管。”凌少辞拿着折扇敲了敲手心,“但你这私人恩怨要是和我兄弟结的,那我就不得不管上一管了。” 温方回正在气头上,听到凌少辞这话下意识反驳,“又关你兄弟什么事,我连你兄弟都没见过,连他是圆设计扁都不知道,能跟他有什么恩怨?” 话说完,温方回踩反应过来是凌少辞那番话的意思,瞬间愣住,然后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顾砚尘是你兄弟?” 凌少辞“唰”的一声打开扇子摇了摇,“你说巧不巧?” “不可能!”温方回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厉声反驳,“天阙皇室的人当年就全死完了,只剩他一个,他哪里来兄弟?” 凌少辞本来想讽刺他,亏得还是个混江湖的,连结拜兄弟都没听说过,但是看他反应这么大,觉得有些不正常,又改了口: “天阙是灭国了不错,但你怎么就那么确定天阙皇室的人都死完了呢?天阙虽然是小国,但是举国之力护下两个皇子,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温方回也不知道是脑子抽还是怎么滴,听到凌少辞的话,想也没想在,直接脱口而出:“我亲眼见到的,我能不知道吗?” 第290章 当年救顾砚尘的原因 听到温方回的话,凌少辞好看的桃花眸危险地眯了眯。 “你亲眼所见?” “据本座所知,温掌门是在外出回月空山的路上碰到被最后一个护卫护在身下的天阙小皇子的,那个地方,距离天阙皇城,已经上千里,你是怎么看到天阙皇室的人全部都死完了的呢?” 凌少辞平静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危险气息,温方回才反应过来自己的一时激动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瞬间一僵,急忙快速转动脑子找补。 不过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说辞,于是干脆沉默以对。 虽然他现在已经和顾砚尘闹翻了,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因为按照顾砚尘的性子,哪怕他们如今闹成这样,但是如果未来某一天,他因为一些原因落到了他的手里,或者做了什么让他不可饶恕的事情,顾砚尘还是会饶他一命的。 顶多就是让他付出一些代价,但终归是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若是让他知道了他当年救他是带着目的的,并且他在救他之前还看到他还有一息尚存的哥哥,不过他没有救他,并且为了不让他有活下来的机会,还引了姜国的士兵过去。 他只需要一个天阙遗孤,多的不需要! 月空山是千年 门派又如何,什么名气都没有,别人争抢都不屑来争抢,这样的掌门他当过了。 他想要名扬天下,想要荣耀加身,他要改变,甚祖训通通去见鬼! 但是他一个人做不到,他没有那个能力,所以他需要找一把刀,一个跳板。 而身负家仇国恨的天阙遗孤最合适不过了。 天阙遗孤,注定是要为天阙复仇的,他只要成为他的恩师,将他养大,教他本领,他日他复仇成功,他就是他最大的功臣。 届时,他们月空山就不会再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门派。 而他,身为月空山的掌门,自然也荣耀加身,成为被人奉承仰望和忌惮的存在。 其实当初姜国还没打到天阙皇城,他就已经在那里了,他在暗中观望天阙皇室的弟子,想寻找一个满意的。 天阙的洪熙太子文韬武略,德才兼备,他的儿子无疑是最合适的,但相比已经长大懂事的君慕珩,还是幼童,显然连事情都还不记的,又根骨不错的君慕尘更为合适。 所以,他一直在等合适的机会,年幼无知,毫无自保之力的小皇子身边的护卫都死完,孤立无援的时候,机会再好不过。 他等到了,很顺利地将人带了回去。 安抚他,陪伴他,像父亲一样给他安全感, 为他改名,收他做徒弟,教他读书认字,教他武功,再在合适的时候通过别人的嘴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 他也像自己的想的那样对自己信赖有加,习武比其他弟子都用功刻苦,不过舞象之年便在江湖上小有名气。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预想发展。 如果不是出了温乔韵给他下毒那事,他现在绝对是顾砚尘身边最得他信任和倚重的谋士和恩师,他依然对自己信任有加,感恩戴德。 只可惜,当初他太自负,选择袒护女儿,伤他的心,逼得他离开,以为他无亲无故,又身中剧毒,肯定会回去求他。 但是他没有! 然后一步错,步步错,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后悔吗,当然后悔! 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凌少辞是个聪明人,所以,就算温方回没有说话,也从他的脸上的神色变化大概猜到了一些,不由得冷笑出声。 “所以,你当初根本不是恰好路过,而是有意为之,并且你还亲眼目睹了君家其他人的死亡,是吗?” 是事实,但是温方回是不会承认的,也不能承认,但是凌少辞的目光又太过凌厉,仿佛要洞穿他的内心一样,所以干巴巴地说了句: “温某不知道凌盟主在 说什么。” 看着狐狸尾巴都露出来还在嘴硬的温方回,凌少辞冷嗤一声。 “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温掌门自己心里清楚,如果本座没猜错,当年你应该是还可以救君家其他人的,但是他们都已经记事了,不好操控,所以便只救了年纪最小的砚尘。” “是,也不是?” 凌少辞越说,温方回越心惊。 自己只是不小心说漏了一句嘴,并且没有透露太多的东西,他就能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又是一个聪慧程度不输顾砚尘的人,难道他真的是顾砚尘的兄弟? 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顾砚尘的亲哥哥——君慕珩。 当年他的心思都在年纪最小的君慕尘身上,对他的哥哥君慕珩没多过多关注,他看到他的时候他满脸是血,脸上身上多处受伤,倒是没有注意他长什么样。 但如果他活下来的话,算算也差不多是凌少辞这个年纪。 可是他和顾砚尘好像也不太像...... 温方回在心里猜测着凌少辞的身份,看他的眼神也不觉的变了又变。 凌少辞看到他如此反应,便知道他没有猜错,见他不说话,起身朝他慢慢朝他逼近。 “温掌门怎么不说话?是天生不爱说吗?” “还是说,是 被本座说中了,无话可说?” 凌少辞气势逼人,温方回本能想往后退,可是他是坐着的,椅子又靠墙,退无可退,脸上狼狈尽显。 见他如此模样,凌少辞越发确定了心中的猜想,冷下眸子停下脚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幽幽开口: “温方回,救谁或者不救谁,都是你的自由,本座没有理由,也不会怨你,但是,既然你当初救顾砚尘是带着目的的,那就不要装高尚,更不要整天把恩情挂在嘴边,没得让人恶心!” 说着顿了一下:“虽然说你救了顾砚尘,也把他养大,但是当年他身中幽冥,本座用尽天材地宝,求尽名医,才保住了他的命,现在他依然每月还要受毒发的折磨。” “毒是你女儿下的,你纵容你女儿,也算是还了你一命了,加上今天的事情,你们之间已经彻底两清。” “本座希望,明天踏出首辅府的大门,你就不要再提顾砚尘,你们之间从此是陌生人!” 实在不想再看着温方回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凌少辞说完就直接转身往外走,温方回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目眦欲裂,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 温方回瞪着瞪着,就见凌少辞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以为是被他发现了,不知怎的心中突然有些慌乱。 第291章 内心再次动摇 “若是让本座知道你阳奉阴违,或者把他的身份泄露出去,本座不介意亲带人去灭了你的月空山!” 凌少辞最后警告了一句,头也不回的离开,温方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恨意迸发,广袖下的拳头攥得生紧。 待凌少辞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温方回缓缓坐下,倒了一杯茶水想要喝杯茶缓释一下心情,然而茶水早已凉透,冰冷的液体顺着喉咙滑入胃里,冻牙齿不说,还刺激得他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这下心情不仅没有得到缓释,反而更加糟糕了。 温狠狠地瞪着那杯冷茶,仿佛要将它生吞活剥一般。接着,他又转头看向房间内的布置,只见炭盆里的炭火即将燃尽,屋内的温度逐渐下降,而窗外的寒风正吹打着院子里的树木,发出呜呜的声音。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和烦躁,他温方回堂堂月空山的掌门,什么时候受过如此屈辱? 顾砚尘和凌少辞一个二个真是好样的! 温方回心中的愤怒终于无法抑制,猛地伸手一挥,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瓷器破碎的声音清脆刺耳,回荡在整个屋子里,地上洒满了碎片,显得一片狼藉。 里间的裴氏 听到声响,手中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又一言不发地继续收拾东西。 若是往常,温方回遇到烦心事或者什么不顺的地方,裴氏就算有再要紧的事都会先放一边,先过来安慰他,开导他。 可是今天,裴氏别说安慰他了,连看都没有出来看他一眼。 非常反常! 温方回察觉到了,不过现在的他自己也在气头上,心情非常糟糕,所以没有去管。 而裴氏,因为温方回的无动于衷,心中多了几分对他的失望。 —————— 落尘院。 顾砚尘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云桑落靠坐于窗前,手中紧握着一本医书,聚精会神地翻阅着,阳光斜斜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散发着金色光芒的薄纱,远远看去,给人一种温柔又神圣的感觉。 醒来阳光正好,入眼即是心爱的人,顾砚尘心情大好,嘴角也不觉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贪恋地看了片刻,顾砚尘起身下床。 云桑落看得太过专注,而顾砚尘为了不打扰到她,动作也极尽轻巧。 所以,一直到顾砚尘穿戴好走到她身边,云桑落才发现。 “你醒了?” 云桑落感觉身旁似有人靠近,一转头,就看到 顾砚尘正带着浅浅的笑意朝她走过来。 “有没有感觉好一点?”云桑落将书中的书插上书签放在案几上。 顾砚尘轻嗯了一声,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辛苦你了。” 云桑落轻轻摇了摇头,“我只是在这里陪着你而已,什么也没做,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那也辛苦。”顾砚尘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温柔的声音满是霸道。 云桑落娇嗔地瞪了他一眼,没再接这话,转而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不了。”顾砚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今晚是少辞的接风宴,一会儿一起吃吧。” 云桑落这才想起凌少辞回来这事,又想想早上温乔韵和她爹在落尘院门口闹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他,于是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不住首辅府吗?” 早上的动静不算小,可以说是这个府中能惊动的人都惊动了,凌少辞跟顾砚尘关系这么好,把他当做亲弟弟来关心爱护,怎么能忍受温方回“欺负”他呢? “在的。”顾砚尘知道她的疑惑,饮了一杯茶给她解惑,“他和成仁昨晚喝酒喝到大半夜。” 云桑落明了,原来是宿醉未醒,难怪这么大动静都没出来。 虽然经过早上的时候现在不管是温方回还是温乔韵都安分得不了,特别是温乔韵,回去又被孙柘打了一顿,脸都肿了,不过为了不被打扰,凌少辞的接风宴还是摆在落尘院的花厅。 人也不多,就云桑落,顾砚尘,凌少辞,张成仁,凌母几人,因为今天也刚好是元宵节,顾砚尘让人去把云父云母和云安年也接了过来。 八个人,刚好坐满一桌。 也是这个时候,云桑落才知道,凌少辞的母亲还活着。 凌少辞的母亲曾经也是高门大户的嫡女,从小受大家闺秀的教育,很多习惯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子里。 所以哪怕经历了生死逃亡,现在又疾病缠身,看上去依旧端庄大气,因为这些年一直在桃源村那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休养了这么多年,身上又多了一股娴静和淡然。 云桑落落落大方、举止得体,又是顾砚尘未过门的妻子,凌母对她甚是喜爱,云母性子温和,为人和善,和凌母两人相处起来也很融洽。 饭后,顾砚尘见凌母精神尚可,又与云母和云桑落聊得挺好,便让下人在一旁的暖阁摆了茶水点心,大家移步去了暖阁。 话说这暖阁自从建起来还是第一次用,因为顾砚尘 自己一个人的话一般都是待在书房,书房也有地龙,足够暖和。 今天云桑落来了,还有凌母和云母也在,钟管家考虑到吃完饭她们或许要聊会儿天什么的,所以才叫人好好打扫了一遍,把地龙烧起来的。 为了让人在里面待得舒服,不但熏了味道清淡的香,还从花房挑了几盆开得正好的花过来。 不可谓不用心。 云桑落知道云母的过往,也知道她的心病,所以尽量挑一些有趣的事情说,云母几次被她逗的哈哈笑,三人聊了好一会儿,脸上也未见任何疲态。 自从受伤以来,凌母就没这么精神过,脸上也没再有过这么多笑容。 望着与云桑落还有云母相谈甚欢,不时欢笑出声的母亲,凌少辞恍若回到了年少的时候,心中的愧疚犹如潮水般汹涌,昨天因张成仁的话而动摇过的内心,此刻又再次动摇起来。 于是,将自家娘亲送回栖云院休息后,稍作思考,他便换了身衣裳,出了首辅府。 半路碰到跟顾砚尘说完事情回自己院子的张成仁,张成仁见他要出门,还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南疆圣女塔丽娜还在外面。 凌少辞一句话没说,只是脚步微顿了一下,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第292章 南疆圣女塔丽娜 南疆圣女塔丽娜追着凌少辞从一路从南疆来到了姜国的都城,发誓一定要将他拿下,可是凌少辞回来后一直待在首辅府不出,而首辅府守卫森严,她又不敢擅闯。 所以只能一直在外面守着,保险起见还前后门都安排了人。 而她自己,也在距离首辅府的大门不远,可以看到首辅府大门口的茶楼茗香居定了雅间,为了能第一时间抓到出来的凌少辞,她这两天吃住都在那里。 其实人家茗香居晚上是要打烊关门的,但是她出手就是几张百两银票,茶楼的掌柜只好上报东家后,“勉为其难”地让她住在那里。 茗香居走的是高端路线,所以雅间里是有可以躺着休息的软榻的,这样塔丽娜倒也不用担心睡觉问题,不过她怕错过凌少辞出门,只有特别困的时候才浅眯了一会儿。 凌少辞出来的时候塔丽娜正好睡了起来,听到手下说凌少辞出来了,也顾不上打扮,随便套了件衣服,胡乱用湿毛巾擦了一下脸就飞奔下楼了。 不过塔丽娜年轻,长得又好看,不打扮也好看,因为没有化妆,衣服也偏素净,脸上的妖媚感少了许多,给人一种清纯妩媚的感觉。 凌少辞看到她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认错了人。 平日里 的塔丽娜一身红衣妖艳,妆容也偏妖媚,看上去很是勾人,跟现在一身素衣清颜的样子反差有点儿大。 凌少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你这又是闹哪出?” “什么闹哪出?”塔丽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转了一圈,“我这样不好看吗?” 长得好看的人披麻袋都好看,所以凌少辞沉默了些许,说了两个她喜欢听的字:“好看。” 果然,塔丽娜听到后又开心地转了两圈,正要说话,肚子忽然传来“咕噜”的响声。 塔丽娜瞬间尴尬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怨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这是第一次,凌少辞没有拒绝她的靠近,不仅没有赶她走,还主动跟她说话,夸她好看,街道上华灯初上,气氛正好呢,居然来这么一出。 这不是破坏气氛吗? 塔丽娜懊恼地跺了一下脚。 凌少辞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想着她正尴尬,轻咳一声:“去加件衣服,我带你去吃东西。” “你......你说什么?” 凌少辞不拒绝自己的靠近,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塔丽娜觉得已经很惊喜了,根本就没有想过能和他一起吃饭什么的。 所以现在听到他说要 带着自己去吃饭,简直不敢相信。 凌少辞见状轻又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说,让你去加件衣服,我带你去吃东西。” 塔丽娜这下确定自己没听错,连夜蹲守的疲惫瞬间烟消云散,眉眼间也染上了化不开的笑意,不过她并没有听话地回去加衣服,而是对凌少辞道:“我不冷,不用加衣服,我们现在就走吧。” 其实不是她不冷,而是怕凌少辞不等她。 冷算什么,扛一扛就好了,而且她有内力护体,冻不伤的,而吃饭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 凌少辞和她认识也有些时间,之前为了拿到她手中的极地赤果还对她做了了解,又岂会不知道她的想法,轻叹一声。 “快去,我在这里等你。” 凌少辞温和的声音里满是不容拒绝,塔丽娜怕他生气,立马应了一声,转身飞奔上楼。 她订的雅间就挨着路边,其实她完全可以让侍女丢件披风下来,不过此时的塔丽娜只顾着开心,哪里想得起这些。 虽然凌少辞说了会在楼下等她,但是塔丽娜还是担心他走了,所以飞快的上去,所以速度很快,夸张一点说,只是眨几下眼睛的功夫,她就上去下来了。 “好了,我们走吧。”塔丽娜一遍为喘着气一边 系披风带子。 凌少辞的目光在她难掩开心的脸上停留了几许,点点头,提步往前走去。 塔丽娜高兴地蹦跳着跟了上去,她的侍女在楼上看到,心里一惊,忙扬声提醒:“圣......小姐,你小心一些,不要蹦蹦跳跳的,很危险。” 听到侍女的话,塔丽娜想起什么,立马停止蹦跳好好走路。 凌少辞看到她这个反应,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她一向我行我素,从来没有这么听话过,不过也没有深究。 元宵节是姜国的大节日,处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节日氛围。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整个都城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街上人来人往,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塔丽娜虽然以前也偷偷来过姜国,逛过姜国的灯会,但是姜国的都城却是第一次来,元宵灯会也是第一次逛。 满街的灯灯笼,各式各样的都有,有栩栩如生的动物造型,有色彩斑斓的花卉图案,还有寓意吉祥的文字灯笼,看得塔丽娜目不暇接,还不时哇几声。 若不是凌少辞认识她,根本就不想跟前这个满眼天真无邪,宛如不谙世事的少女就是传言中那个样貌妖媚,武功高强,喜好美男的南疆圣女。 街市上热闹非凡 ,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元宵的摊位前挤满了人,白白胖胖的元宵在锅中翻滚,散发出阵阵诱人的香气。 孩子们提着小巧玲珑的花灯,在人群中穿梭嬉戏,欢声笑语回荡在空气中。 塔丽娜被元宵的香气吸引住了,指着一个卖元宵的摊子对凌少辞道:“我想吃那个。” 说完看看一身锦衣华服的凌少辞,怕他不喜欢这种地方,又急忙改口,“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凌少辞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走过去让摊主来一碗元宵。 塔丽娜闻言不解地问道:“怎么才来一碗啊?你不吃吗?” 凌少辞嗯了一声,走到一张刚刚收拾出来的空桌前坐下,塔丽娜哦了一声,走到他对面坐下。 很快,摊主便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元宵过来。 塔丽娜拿勺子舀起一个随便吹了几下,便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结果被烫得直吸气,不过最后还是忍着烫意将元宵一整个的吃了下去。 吃了几个元宵垫肚,塔丽娜觉得自己满血复活了,开始找话跟凌少辞聊天。 凌少辞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沉默对待,偶尔应几句,这让塔丽娜非常高兴。 于是直接问了一句:“你今天出来找我,是想好要和我成亲了吗?” 第293章 凌少辞:那不然我走? “咳咳......” 凌少辞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问这么一句,一个不察被口水给呛到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问你是不是想好了要跟我成亲啊。”塔丽娜水说着又往嘴里塞另一个元宵,语气含糊不清,“不然你出来找我干嘛?” 凌少辞有些一言难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那不然我走?” 说着还准备起身欲走。 “啊?” 凌少辞这回答也着实出乎塔丽娜的意料,直接被她给整得呆愣住了,口中的元宵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凌少辞见状说了她一句重新坐好。 塔丽娜“哦”了一声,把嘴里的元宵咽下,然后又快地吃完了碗里最后几个元宵。 凌少辞付了钱,两人继续往前,走到一个卖米糕的摊子前,塔丽娜觉得挺香,要了一份,见凌少辞要付钱,她急忙拒绝。 “你不和我成亲的话还是别给我付钱了,省得牵扯不清,本圣......本小姐又不是没有钱。” 塔丽娜说着伸手去腰间那钱袋,结果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刚刚出门的时候光顾着高兴,压根就没想到要带钱袋。 前一刻才放出 “豪言壮语”,后一刻就被现实狠狠击溃。 塔丽娜不死心,又把手中的米糕递给凌少辞,让他帮忙拿着,把两边袖子翻个遍。 结果还是连一个铜板都没翻出来。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凌少辞一言不发地拿出钱付了,又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 “哎,我的米糕!”塔丽娜大呼一声,对买米糕的大娘说了声谢谢,然后拔步追了上去。 “算我借你的,等回去了还你。”塔丽娜从凌少辞手中接过米糕道。 “不用。”凌少辞看了她一眼,“极地赤果够抵了。” 说事实话,极地赤果价值连城,他只是跟她睡了一觉就得到了,怎么算塔丽娜都是亏的。 可塔丽娜不这么想,“那个东西你已经付过“钱”了呀。” 塔丽娜特意咬重了“钱”这个字,说话的时候还将凌少辞从上到下扫了一遍,最后又特意在中间某个位置停留了了一瞬,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顶着一张清纯妩媚的脸做这种登徒子才会做的动作,偏偏毫无违和感,凌少辞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些许,然后移开了目光。 因为光线问题,塔丽娜没有注意到凌少辞眼底翻涌的不 明情绪,只因为他没有像预想中那样羞涩脸红而有些失望,用竹签叉了一块米糕塞进嘴里,带着几分负气的样子,吃米糕的时候也咬得特别用力。 塔丽娜是想以此引起凌少辞的注意,然后说些什么,结果凌少辞硬是一句话不说。 “哼~” 塔丽娜不满地轻哼一声,带着几分傲娇的意味,“说好了,今天所有的花费都算我你的,不然显得我好像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一样。” “当初说好你跟我......那个一晚,我就把极地赤果给你,其他绝不多要,我塔丽娜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说好是什么就是什么。” “既然你坚持,那就如你所说。” 凌少辞终于开口了,也顺着她的话说,可是塔丽娜听了却还是不开心,但是话是自己说的,也找不到生气的理由。 “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又香又甜的糖葫芦。” “糖葫芦~” 就在塔丽娜自己的生闷气的时候,前面传来了糖葫芦的叫卖声,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住了,立马放下情绪跑了过去。 “老板,给我来两串糖葫芦。”塔丽娜看着红彤彤,上面还撒着芝麻的糖葫芦咽了咽口水。 随着小贩一声,“好嘞~”,塔丽 娜手中多了两串糖葫芦。 塔琳娜拿到鼻前闻了闻,然后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道大.大满足了她的味蕾,一口咬下一整颗。 小贩见她只顾着吃,半点儿没有要付钱的意思,正想提醒一些,手中突然多了一块碎银子。 “不用找了。” 凌少辞的声音平静无波没什么感情,但是在小贩耳中却犹如天籁,以至于小贩原本还有些愁苦的脸立马变得喜笑颜开。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看了一眼买下自己手中所有糖葫芦还用不完的银子,小贩忙不迭鞠躬道谢,脸都差点儿笑烂了,祝福的话也一句接一句往外蹦。 “祝公子和夫人元宵快乐,百年好和,早生贵子。” 听到这话,塔丽娜因为糖葫芦变好了些许的心情更加好了,眉宇飞扬,一口一个糖葫芦。 很快,第一串糖葫芦就被吃了个精光。 “京城的糖葫芦果然比其他小地方的好吃,还好我买了两串。” 塔丽娜笑眯眯地感叹了一句,举起来第二串糖葫芦。 就在她要咬下去的时候,想起了前几日看大夫,大夫说的话,又没咬下去,见凌少辞有些奇怪看着自己。 半是掩饰,半是解释地说道:“算了,留 着肚子吃点儿别的吧,这串明天再吃。” 凌少辞也没有在意,和她一起慢慢往前走。 路上,塔丽娜又买了几样吃的和一个花灯,凌少辞帮她提着灯,她捧着吃的一路走一路吃,偶尔见她快要撞上别人还拉她一把。 这种场景是塔丽娜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可是现在已经真真实实地在发生。 看着一旁一手提着花灯,一手掏银子付面具钱的凌少辞,塔丽娜想,就算最后跟凌少辞真的没有结果,她也无憾了。 就是,有点儿舍不得。 “这般看着我作甚?”凌少辞付完钱,转身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眼神复杂难懂,有些奇怪地问道。 “看你好看不行吗?”塔丽娜收回思绪轻哼一声,接过他手中的面具戴上,见前面又有一个卖元宵的摊子,摸了摸肚子。 凌少辞见她要往元宵摊子走去,微微蹙了蹙眉,“吃了这么多东西,你还没吃饱?” 这一路上,塔丽娜一共吃了一碗元宵,一根糖葫芦,一盒米糕,五串烤肉,一碗米酒,和一个有她脸那么大的饼。 而其中的元宵,米糕和饼都是饱肚子的东西。 可是她却说还没饱! 她是比寻常女子要吃得多一些,但这是不是也太能吃了?! 第294章 我心里有别人你也不介意吗 塔丽娜也知道自己已经吃了不少东西了,可是自己现在真的还饿,想在他面前保持一下淑女形象,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对自己好一点,毕竟自己的都对自己的好的话,谁又会对自己的好呢? 况且她现在也不能饿,于是诚实地摇摇头,“没有。” 说着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元宵摊子,摸摸肚子,“我感觉我还能再吃两碗元宵。” 凌少辞闻言眉头蹙得更深了些。 塔丽娜见状怕他多想,或者想了不该想的,急忙开口:“我这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相当于一顿吃两天的,多吃点儿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这两天为什么不好好吃饭?”凌少辞总感觉哪里不对,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里面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塔丽娜借拨头发的动作避开他的注视,轻轻撇了撇嘴,“因为要蹲守你啊。” 这连路边的狗都哄不住的借口把凌少辞给整无语了,“蹲守不能吃东西?” “怕分心,然后一个不注意你就跑了。”塔丽娜哼了一声,“要不是你之前看到我就跑,我至于这样吗?” 凌少辞武功个高强,跑起来贼快,又因为侦察和反侦察 的能力又都不错,她堵他很是不容易。 所以确定了他人在首辅府,她自然是不敢松懈的。 不过这两天她除了没睡好而外,其她的并没有亏待自己,衣服穿得暖和,肚子也吃得饱饱的,饿着肚子蹲守,这是得多傻才能干出来的事? 凌少辞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不过也没有深究,只是抬眼往前面看了看,见前面有一家酒楼,对她道:“别去吃这些路边的东西了,带你去吃点儿正经东西。” 塔丽娜听到这话下意识想反驳,问他路边的东西哪里不正经了? 话到嘴边想想自己现在确实需要吃得好一点,光是这些路边的小吃确实不行,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跟着他去了前面的酒楼。 才走到酒楼门口,店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 “楼上雅间还有空余,二位是去雅间还是坐大堂?” 凌少辞本来想说坐大堂就行的,但是看了看一旁长相扎眼,身份又敏感的塔丽娜,还是要了一间雅间,并且加钱要了一间位置好的。 这种不差钱的主哪个做生意的都喜欢,店小二满面笑容地将两人迎到雅间,上了茶,又给两人 点了菜,说了句稍等,就下去了。 雅间临街,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街景。 看着外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叫卖声,说话声,讨价还价声,还有看表演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满满的烟火气的街道,又看看坐在对面,面容俊朗,带着几分慵懒和不羁的凌少辞。 塔丽娜忽然生出一种‘人间值得’的感觉。 凌少辞从窗外收回目光,见她又在看自己,不过这次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茶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塔丽娜接过茶喝了一口,想起大夫的话,又重新放下,刚好小二送了做得快的菜上来,便让他给自己上一壶白水。 凌少辞本来看着窗外在思考事情,听到她的话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面前的清炒菜心和一品豆腐,都是口味清淡的菜,眸色闪了闪,意味不明地问道:“你什么时候也吃这么清淡了?你以前不是无辣不欢吗?” 刚刚点菜的时候凌少辞在想事情,所以也没注意到塔丽娜点了些什么东西。 南疆气候偏潮湿,辣椒有祛湿御寒的作用,所以那边的人多喜辣,塔丽娜也不例外。 清淡口味的菜也不是说不吃,只是很少很少,一 大桌菜能有一盘已经顶天了,就这样最后也是吃不完了,最多夹几筷子,哪里像今天一样点了两样。 不,也许不止这两样。 不知怎的,凌少辞突然有一种预感,就是今天塔丽娜点的菜可能都是清淡的,就算不是,也不会是像她之前吃的那样重口。 果不其然,等店小二把剩下的菜端上来后,凌少辞看了一下,红烧狮子头,当归乳鸽汤,松鼠桂鱼,没有一个是她之前喜欢的麻辣重口的。 “这些菜没有一个辣的,你确定你吃得下?” 塔丽娜假装没看到他眼中的探究,夹了一块鱼肉,若无其事地道:“人家烧这么好吃,怎么会吃不下呢,偶尔换换口味挺好的。” “是吗?”凌少辞有些不信。 “那不然呢?”塔丽娜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初来京城,尝尝这边的特色菜不可以吗?” 很合理,没有毛病。 但是直觉还是告诉凌少辞,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因为这松树桂鱼并不是京城的特色菜,而是江南那边的,之前她在江南,她的侍女点了一个尝鲜,她吃了一口说难吃,然后就再也没有碰过了。 “还是说我不可以换口 味,亦或者,要先找你报备?”塔丽娜见凌少辞不说话,喝了一口汤,笑吟吟地看着她,“凌少辞,你是我什么人呐,我换个口味都要跟你报备?” 说完不等他说话,又继续道:“不过你想要管我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娶我,然后你就可以用夫君的身份,名正言顺地,光明正大地管我了。” “届时我保证,连衣服换什么颜色都提前跟你报备,你觉得怎么样?” “你,真的想嫁给我?” 没想到凌少辞会回应她这话,塔丽娜呆愣住了,咬了一口的狮子头也没夹稳,“啪嗒”一声掉到碗里,溅起些许汤汁。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要凌少辞娶她的话,但是却是他第一次有回应。 嗯,以前也算是有回应的,不过他说的是,妄想症也是病,让她有病就去治。 塔丽娜不知道凌少辞想干什么,或者是打什么主意,不过还是顺着自己的内心回答:“想。” 说完觉得不够,又强调了一句:“特别想。” 她要是不想嫁给他,何从南疆追到这里来?她的身份要是被发现了也很危险好不好。 “我心里有别人你也不介意吗?”凌少辞沉吟了一会儿问。 第295章 爱人先爱己 “我心里有别人你也不介意吗?” 听到这话,塔丽娜沉默了,虽然早已猜到他有喜欢的人,但是亲口听到他说,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不过他有喜欢的人,如今却依旧独身一人,说明他们两人没有办法在一起。 如果真是这样,那一般有两种情况,要么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两人阴阳相隔;要么对方门第太高,看不上他这个混迹江湖的人。 可是他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啊,武林盟主,能号令整个江湖,连皇帝都要给三分薄面,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和他撕破脸的,反正在他们南疆是这样的。 如此想着,塔丽娜喝下碗中最后一口乳鸽汤,抬眸看着他问道:“冒昧问一下,她还......” 塔丽娜本是想问凌少辞心中的那个人还在不在人世,话说到一半觉得这样太直接了,有些不太好,有急忙改了口。 这下换凌少辞沉默了,他转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过往的种种一一浮现在眼前,不过还没等他看清,那些场景就像泡沫一样,一个接一个破灭了。 过了些许,凌少辞收回思绪,轻叹一声,“或许她已经重新回了人间。” 凌少辞的目光依旧看向窗 外,那毫无焦点的眼眸中,满溢着怀念与哀伤。 如此,就算凌少辞没有说得很直白,塔丽娜也知道了,他心里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还是已经不在了好多年。 知道这个,塔丽娜的心悄悄放下来了一些,毕竟对方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他们两个就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在一起了,那么她就还有机会。 但转念一想,这么多年,凌少辞都还惦念着她,并且因为她一直没有娶妻生子,甚至连个妾室都是没有,那他应该是很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那种。 很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深情固然值得称赞,但是这也让塔丽娜感觉有些无措和无力。 凌少辞都三十多岁了,各方面的条件又优越,不可能没有感情经历。 她不介意他有过去,她介意的是他过不去。 毕竟在感情里,活人,是永远争不过死人的。 不在的那个人样样都好,一旦有比较,活着的人必输, 都说白月光拥有致命的杀伤力,可比白月光更有杀伤力的是死去的白月光。 一个能让凌少辞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甚至因为她一直没有娶妻生子的人,塔丽娜没有信心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 位置。 不,准确来说也不是取代,这属于妄想,根本不可能,只要凌少辞能把心分给她一半,她就心满意足了。 可是现在她连这个都没有信心了。 塔丽娜再次沉默,她不知道此时的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或者能说些什么,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食物好像也不香了。 凌少辞见状知道她心里是介意的,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道:“快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塔丽娜哦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吃东西,不过此时的她已经全然没了胃口,所以只是食不知味地吃了一些,待腹中感觉不到饥饿了,就放下了筷子。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周围纷纷扰扰的声音也恍然不觉。 两人默默地走着,明明距离近得只要微微伸手,就可以牵到彼此,却感觉距离好远好远,好像隔着天堑一般。 凌少辞把塔丽娜送回他们落脚的客栈,本想说一句让她好好休息的,不过最后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给不她想要的,那又何必给她徒增希望和错觉。 看着凌少辞头也不回地离开,塔丽娜的心里有些说不 出的难受,站着吹了一会儿风,才转身慢慢走进客栈。 等到了房间,她才发现,这里不是她在首辅府门口的那间茶楼,而是她刚刚来到京城时住的客栈。 凌少辞因为去了一趟武林盟,她没跟着去,所以比他早两天到京城,对于他和顾砚尘的关系她知道得并不多,毕竟他们都瞒得太好,而他的人脉和势力又都在南疆,只知道他们两人有交情。 但具体有多好,好到什么程度,她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他每次到京城来都是住在首辅府,在京城连个自己的宅子都没有。 她的身份敏感,姜国京城藏龙卧虎,所以她便隐藏行踪和身份在城中心的地方定了一间各方面条件都还不错的客栈,想着这个位置不管是去东西南北哪个方向都方便。 哪想他居然是住在首辅府! 那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地方,甚至想都没有想过的地方。 要不是她在他身上下了千香引,追踪几次的结果都显示他人在首辅府,又看到他的手下进出首辅府,她都不敢相信。 可是她并没有跟他说过她是住在这里的啊。 他怎么会知道呢? 难道说,他这两天虽然人没有露面,但是暗中也 是在关注自己的? 嗯,肯定是这样的! 不过,他这番举动是在意,还是监视呢? 亦或者,两者都有。 想到这里,塔丽娜的心中浮起一丝欣喜,不过很快,这欣喜就淡了下去。 就算他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的,但是他那逝去的白月光还是在他心中占着最重要的位置,其实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怕他拿她们两个做对比。 那她怎么比得过嘛。 还有,她真的能做到半点儿不在意他行踪一直住着另一个人吗? 一个无论她怎么做都比不上的人。 她是喜欢凌少辞,也费了很多心思才得到了他,可是这还不足以让她赌上后半生,若早知道他心中有那样一个白月光,或许她都不会追着过来。 她的阿嬷告诉她,爱人一定要先爱己,再爱一个人也不能比爱自己多,只有保留几分,才有余地,才不会一败涂地。 这是阿嬷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经验,也是教训。 她的阿嬷,因为爱得太满,飞蛾扑火,最后遍体鳞伤,不过二十多的年纪就香消玉殒。 她,不想走阿嬷的路。 可是....... 塔丽娜摸了摸小腹,心中纠结万分。 第296章 要不咱们还是回南疆吧 塔丽娜越想,脑海中的思绪越乱,仿佛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她试图理清这些思绪,但却越理越乱,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感到了疲倦,最后,疲倦战胜了思考,她的眼皮渐渐沉重,直至再也抬不起来。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喧闹声已经完全听不见,两个在茗香居等待她的侍女也回来了。 窗外依旧是一片漆黑,想来还是大半夜,塔丽娜放弃起身的念头,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她的思绪依然混乱,像散落在地上的拼图碎片,无法拼凑出完整的画面。 目光移向床头,那里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她的脸庞,着光线的变化,她的面容忽暗忽明,忽暗忽明,很有节奏,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掌控。 守在床边的多雅正在杵着下巴打瞌睡,脑袋不时地点头,显然正在打瞌睡。她的双眼紧闭,身体微微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 突然,多雅的脑袋重重地撞在了床沿上,猛地惊醒了过来,原本还沉浸在睡意中的她,一抬头,就看到了床上睁着眼睛的塔丽娜,立马清醒了过 来。 "圣......小姐,您醒了?"多雅揉揉眼睛问道。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她仍然不太习惯称呼塔丽娜为小姐,总是下意识地想要称她为"圣女"。 当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后,多雅不禁懊恼起来。 若是之前,塔丽娜或许会有心情调笑她两句,不过此时的她心中烦闷,哪里还有心思管她。 “给我倒杯水。”塔丽娜看着帐顶发了一会儿呆,坐起身子对她道。 “好的。”多雅应了一声,给她身后塞了一个枕头,转身去倒水。 因为塔丽娜有半夜醒来喝水的习惯,所以一直用小炉子温着水,倒也不用担心没有热水。 一杯温水下肚,干涸的嗓子得到了缓解,脑子也跟着清明了些。 “小姐,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多雅见塔丽娜喝了水后又继续靠在床头发呆,眼中没有焦距,还不时皱皱眉头,以为她不舒服,关心地问道。 说着还伸手过去探她的额头。 其实塔丽娜身为南疆圣女,从小吃了很多好东西,加上常年习武,身体是很好的,只是她现在情况特殊,多雅不得不小心一些。 塔丽娜体温正常,多雅 稍稍放心,不过她一言不发,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是让她担心不已。 “我没事,别担心。” 正当多雅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塔丽娜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样,开口了。 不过尽管听到她亲口说自己没事,多雅的心也依旧没能放下来,毕竟她这个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而且她以前可是从未有过这种情况。 哪怕是在被凌少辞连番拒绝,并让她有病就去看的时候,她也依然乐呵呵的,并且越挫越勇。 今天凌少辞带她去吃东西,两人一起逛了灯会,这都是以前她梦寐以求的事情,按理来说她应该很开心才对。 可是却是这副样子。 难道是凌少辞又一次拒绝她了? 可是之前凌少辞就拒绝过她很多次了啊,她应已经习惯了才是,又怎么会为此伤怀呢?并且按照她的性格,她现在应该是在思考下一次和凌少辞见面该如何做。 还是说她肚子里有小宝宝的事情被凌少辞知道了,而凌少辞不让她要,所以她才会让她如此难过。 想到这种可能,多雅那点儿仅存的困意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姐,您是不是遇到了什 么不开心的事情?”多雅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问道。 塔丽娜没说话,只是微微叹息了一声,不过她的反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小姐,是不是凌公子知道了您有孩子,不想您要?”多雅怕自己拐弯抹角的问,问到天亮也问不出个结果,所以思索了一下干脆直接问。 这下塔丽娜终于有了反应,不过也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然后语气低落地说了句:“我还没机会跟他说。” 没跟凌少辞说怀孕的事,也就不存在他让不让要的问题。 多雅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让那个她如此伤怀。 “那您这是为何?” 塔丽娜沉默了一会儿,把凌少辞有个去世的白月光的事情还有自己的纠结跟她说了。 对于凌少辞心里人这个多雅倒是没有多意外,毕竟谁还没情窦初开过,谁还没喜欢个人,但是最后两人没有在一起,那就说明两人有缘无分。 让她意外的是自家圣女竟会这般在意。 “你不懂,多雅。”塔丽娜看出她的疑惑,开口解释:“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已经不在人世了,而且根据他说的应该已经不在好些年了,这么多年他都对那个 女子念念不忘,说明他真的爱得很深,深到可能一辈子都忘不了,放不下。” “那样的话,日后他若拿我和她做比较,那我必输无疑,时间一久,两人就会就会相互怨怼,最后相看两厌,终成仇人,届时我们的孩子也不能快乐无忧的长大。” “多雅,我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也不想和他走到那一步。” 塔丽娜原以为多雅会说几句宽慰自己的话,谁知她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来了句: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南疆吧?咱们不缺钱,南疆又是咱们地盘,就算没有凌公子,我们也能把孩子好好养大的。” 多雅的父母都不是南疆人,但是她在那里出生,在那里长大,虽然她的父母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他们一家人曾经居住的小院还在,她还有个弟弟,虽然已经成婚,但是嫂子开明,加上她是圣女身边的人,能给他帮助,姐弟两的感情还不错。 所以对她来说南疆就是她的家。 受伤了,或者遇到困难了,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回家。 不过话刚说出口,想起她们来姜国的另一个原因,又赶紧摇头,“不行不行,不能回南疆。” 第297章 这世上总有人无条件爱她 身为南疆圣女,塔丽娜的孩子如果是女孩的话,要在她及笄的时候继承她圣女的职位,如果母子活不到孩子及笄,那她的葬礼,就是孩子的接任礼。 ‘南疆圣女’,听着好听,外表光鲜亮丽,但是在外人看不到的背后,每一个成功坐上圣女的位置的人,都是吃了常人吃不了的苦,受了常人受不了的罪。 读书习武只是最基本的,读书的话,倒是没有什么要求,只要能认得字,看得懂一些简单的书籍,不是连书信都看不懂的白痴就好。 可是习武就不一样了,要求非常高,必须要达到高手级别才算过关。 先天条件好的还好,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武功,勤加练习,成为高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若是先天条件不好,那就要遭罪了,那些长老会给用非常之法,过程极其痛苦不说,还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而且没有选择放弃的权利,除非死。 除了读书习武,还要学医术蛊术。 一样的,医术要求不高,只要能应对一些简单的病症,能辅助学蛊术就好。 但是蛊术就要求必须要学到最高级,而学到最高级,必须要以身饲蛊,这个过程不 但痛苦还危险,操作不当,会要命。 南疆短短二百多年的历史上,就有十余位圣女死在了以身饲蛊这个环节,还有几个是因为先天习武的条件不好,用非常之法替她们做改变的时候药下得太猛,没抗住。 除了这些,因为圣女受万民朝拜,那就要随时准备为百姓奉献,哪怕是性命,也不得有半句怨言。 塔丽娜各方面的条件都好,所以倒是没有受一些额外的罪,不过饶是如此,她也好几次都和死神距离非常近。 作为过来人,她比谁都清楚其中的痛苦和折磨。 她的阿嬷怀她生她都在南疆,在那些长老的眼皮子地下,所以她还没出生,就成了南疆圣女的既定继承人,她没有选择。 现在她怀孕的事,除了多雅和慢若两个近身侍女而外,南疆还没人知道,所以她想为她的孩子重新选一条路。 所以在凌少辞要回姜国的时候,她就借口追他,跟了过来。 当然,想追他也是真的,只不过这并不是她唯一的目的。 “小姐,那不然咱们去南越?”塔丽娜没说话,多雅想了想又继续道: “南越和南疆地理位置差不多,气候和饮食这些也差不多, 咱们去那里,不用担心不适应,这样您怀孕也能舒服些。” 跟之前一样,话刚出口,又立马自己否了:“不行,南越和南疆离得太近了,两国的百姓来往密切,容易被认出来,而且那边还在打仗,不安全,不能去。” “西域和戎狄,距离都太远里,您不适合长途奔波,而且它们一个在沙漠里,一个在草原上,气候饮食什么的都和南疆相差太大,也不合适。” “那就只剩东莱了,可是东莱在海上,要坐船才能过去,存在晕船的情况不说,万一途中遇到狂风大浪,咱们可能就得去海里喂鱼了,太危险了,嗯,也不行。” 多雅自己在那里叽叽咕咕半天,最后却觉周边几个国家没有一个适合去的。 “唉~”多雅叹了一口气,“这里也不行,那里也不行,天下这么大,找个合适的地方怎么就这么难的?” 说着,突然福至心灵,“有了,我们可以去姜国的江南,奴婢听说那里气候好,景色好,富庶,所以各方面的条件也不错,非常宜居。” “小姐,咱们就去江南吧,等孩子生下来后或者孩子差不多要出生的时候,找个理由让奴婢假死,以后奴婢 留在江南照顾小主子。” 塔丽娜是南疆圣女,南疆无事,出来玩个一年半载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不可能一直不回去。 而她又不可能把孩子带回去,不然这一番折腾就没有意义了。 所以,她假死留下来照顾孩子是最好的选择。 她双亲亡故,弟弟也已经成了家,夫妻和乐,儿女双全,因为她的关系,圣女也帮他们脱了奴籍,现在日子过得很安稳,她没什么牵挂和担心。 塔丽娜没想到这短短几句话的时间,多雅就考虑到了这么多,并且还自愿假死留在姜国帮她照顾小孩。 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虽然多雅是她的侍女,可是她从自己接任圣女一职就开始陪着自己,最艰难痛苦的那几年只有她陪在身边,自己以身饲蛊差点儿被冻死的时候是她紧紧抱着她,用她的身体给自己取暖,自己才熬了过来了。 十几年的陪伴,两人之间早已超越了主仆情谊。 现在她为了自己的孩子,还愿意假死,从此离开她从小生长生活的家乡和亲人。 塔丽娜因为凌少辞而难过的心得到了些许安慰。 看吧,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无条件爱她的。 “多雅,你 怎么这么好。”塔丽娜吸了吸鼻子,扑进她的怀里。 “因为圣女很好啊。”多雅拍拍她的背,语气真挚,“圣女是多雅见过最好的人。” 其实在塔丽娜成为圣女之前,多雅就见过她了,并且还受了她的恩惠。 彼时的他们一家还是身份低贱的奴隶,因为走路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贵族小姐的裙子,被那个贵族小姐让人打了一顿,她的阿嬷为了保护她,背上被抽得皮开肉绽。 而后他们像垃圾一样被扔到一旁,所有围观路过的,没有一个敢或者愿意对她们伸出援手。 最后和她的阿嬷出门上街的塔丽娜看见,央求她的阿嬷帮帮她们。 她的阿嬷大概是身体不舒服,脸色很不好,一开始并不想多管闲事,不过拗不过她,最后还是答应了,找了人送她们去医馆,并且帮她们付了医药费。 临走的时候,她还悄悄塞给她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她的零用钱,说是给她后续看病换药用。 她至今记得,那天的她扎着蝴蝶双髻,穿着七色彩裙,灿烂明媚的样子,还有她偷偷塞给自己荷包时的俏皮模样。 那天的南疆很冷,但是这束来自她的光,却很暖,很暖很暖。 第298章 横竖寡妇她也是能当的 在塔丽娜出现之前,多雅一直觉得那些贵族和富人都是坏的,心中对他们满是厌恶仇视。 认识她之后,才知道,原来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有好有坏。 她是后来才知道她的阿嬷就是南疆圣女,而她,是下一任南疆圣女。 那份恩情她铭记于心,为了报答,她想办法进圣女府做了丫鬟,不过她因为身份低贱,又是新去的,只能做杂活,进府半年,连她的面都才见过一次,接触她更是没有机会。 一直到她的阿嬷去世,她要继任圣女的前一晚,她一个人藏在假山里哭,她才终于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那天晚上,她陪着她在假山里待了一晚,天亮的时候,她叫她跟她走。 就这样,她成了她的侍女。 圣女的侍女跟其他丫鬟不一样,要求能认字,会武功,规矩也要比其他丫鬟学得多。 不过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人教,她就能学,她拼命学,把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拿来认字习武,最终成了那一批一起训练的侍女中最优秀的一个,也终于成功地站在了她的身边。 保护她,照顾她。 这些事情塔丽娜不知道,多雅也不打算跟她说。 她曾赠她阳光 ,那她便回赠她余晖。 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而且她是一个很好的主子,虽然对外人高冷,但会对她们这些丫鬟是真的好,月银丰厚,还他们的家人都脱了奴籍。 父母生养之恩已报,弟弟也不再需要自己,余生,她只为她而活。 “小姐,那我们去江南吗?”塔丽娜久久未言,多雅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又考虑得怎么样,试探地问道。 “容我考虑一下。”塔丽娜轻叹一声从她的怀中起身。 她要生下这个孩子,去江南确实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但是就这样走,又觉得有些不甘心。 这一走,不但意味着她放弃了凌少辞,同样也意味着她的孩子以后没有爹。 虽然她一个人也有能力把孩子养大,能让他锦衣玉食,但是孩子没有父亲,终归是有些欠缺的。 她从小就没有爹,其中的心酸和苦楚她比谁都清楚,她难道也要让自己的孩子也走自己曾经的路吗? 可是一个不爱他,甚至不期待他出生的爹,还不如不要。 就像她那个作用还不如一条看门狗的爹,本来他要是一直安静得跟死了一样还好,可是偏生他时不时就要出来叫两声,然后引得 她那恋爱晚期的阿嬷伤怀。 想到这里,塔丽娜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那不然孩子不生了? 不过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就被她迅速掐灭了。 这是她的孩子,不管凌少辞要不要都是她的孩子,她养得起,为什么不要呢? 而且她和凌少辞基因都这么好,不要多可惜。 大不了她以后跟孩子说他爹不在了,横竖寡妇她也是能当的...... 塔丽娜想着想着,就想远了,甚至想到了去江南以后的生活。 多雅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垂眸沉默,以为她在考虑去不去江南的事情,便道:“小姐您慢慢考虑,也不着急这两天,咱们从南疆过来奔波了那么些天,也需要好好休息休息。” 说着转头看了一眼窗外,见外面依然漆黑一片,“时间还早,小姐您再睡一会儿吧,” 塔丽娜也有些累了,嗯了一声,躺下闭上了眼睛。 待她的呼吸平稳,多雅帮她掖了掖被角,把蜡烛稍稍挪远了一些,轻手轻脚地去了外间。 —————— 另一边。 凌少辞回到首辅府,正好碰到刚送了云桑落回将军府回来的顾砚尘。 两人相互打了招呼,顾砚尘 问:“去见南疆圣女了?” 顾砚尘虽然是在问,但是他的语气却是肯定的。 凌少辞知道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他,也没想过要瞒,便点点头。 得到他的肯定,顾砚尘又问:“所以你这是想好了?” 具体想好什么顾砚尘没有明说,但是两人都心知肚明。 凌少辞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从昨晚凌少辞拉着张成仁喝酒,还有今天吃饭的时候看到凌母和云桑落聊的那么开心,他那满是愧疚的眼神,顾砚尘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并没有多意外。 “那就找个时间把婚事办了吧,我在京城内还有好几处宅子,位置都不错,你看看有喜欢的选一座,让钟叔带人过去布置布置,若没有喜欢的,看上哪个直接买,搞不定跟我说。” 顾砚尘这一番话把凌少辞都给整无语了,“你以为是买东西吗,这么快!” “准备房子,婚服,筹备宴席这些事情i以为一天两天就能搞好吗?”顾砚尘也无语,“按照你的身份,最少得准备个一两个月。” “再说了,你们又不是刚认识,需要培养感情,你们的感情早培养好了,人家也追你追到了这里,她有心,只 要你有意,成亲不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吗?” 如果一切顺利,确实可以照着这样的节奏。 但是问题是现在...... “我不能娶她。”凌少辞沉默了一会儿,叹息一声道。 顾砚尘闻言轻轻蹙了蹙眉,“为何?她不愿?” “不是。”凌少辞轻轻摇了摇头,“她对我有真感情。” 顾砚尘是个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所以,你是怕你带着目的跟她成亲,心中又有其他人,伤害了她?” 凌少辞点点头,“她什么都不图,只图感情,我怕我给不起,我觉得如果真的要成亲生子,还是找一个对我有所图的比较好,图钱,图势力,什么都可以,这样的话我们属于相互利用,谁也不亏欠谁。” “你确定你要这样做?” 张成仁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你确定要放着有感情,并且喜欢你又和你有了夫妻之实的人不娶,去娶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听到他的话,凌少辞下意识反驳,“我什么时候对她有感情了?” “你怕她受伤害,这不是在意她,对她有感情是什么?”张成仁也无语了,用一种‘你还好吗’的眼神看着他。 第299章 别到时候追妻火葬场 “我......”凌少辞语塞。 细细想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如果他不在意塔丽娜,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为什么会怕伤害到她呢?为什么不能像利用其他人一样,毫无负担地利用她呢? 明明之前拿极地赤果的时候,他还是可以的啊。 也不对,那时候其实也不是毫无负担,只是相比之下,顾砚尘的生死更重要。 而现在,虽然怡然在他心中也重要,但是她跟顾砚尘一个生,一个死,是不一样的。 怡然已经不在人世,而顾砚尘还活着,身上肩负着他们的复仇重任,且他们凌家的使命就是保护君家。 所以为了顾砚尘,别说是对不起塔丽娜,哪怕是牺牲他自己的命都可以。 难道说这几个月的相处纠缠,她已经慢慢走进自己的心里了吗? 可是他...... 凌少辞心中千头万绪,越理越乱,英气的额剑眉也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张成仁见状,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奉劝你一句,感情的事别作死,省得到时候追妻火葬场!” 末了,又加了一句:“到时候我们可帮不了你,你也别来我们面前哭。” 本来凌少辞觉得他说得挺对的,但是最后这一句怎么听都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就多少让他有些无语。 “你很开心?” 追妻火葬场这样的戏码张成仁当然觉得有意思,但是自己的兄弟很可能马上要面临这种情况,所以还是要装一下。 “怎么能呢?”张成仁呵呵笑笑,“你和砚尘两人成亲生子,是我这辈子除了报仇以外最大的心愿。” 这确实是张成仁的真心话,凌少辞知道,顾砚尘知道,因为君家和凌家只剩他们两个了,如果他们不成亲生子,血脉就得不到延续,届时才是真正的消亡。 其实这是君慕珩的心愿,只不过如今君慕珩不在了,所以由他来替他完成。 只是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找对象晚,凌少辞之前至少还有过喜欢的女子,君怡然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离开了,还是为了给他争一条生路,他走不出来也能理解。 可是顾砚尘,在遇到云桑落之前他愣是连一个相熟的女子都没有,也不愿意接触,这让他一度怀疑他是不是断袖。 还好云桑落出现了,并且顾砚尘坠入爱河坠入得还挺快, 顾砚尘不用操心了,又得操心凌少辞。 这两人真的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张成仁想到这里忍不住摇头叹气,他这都是什么命啊! “好好想想,余生还很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才不会觉得难熬。”顾砚尘也拍拍凌少辞的肩膀,“姐姐若在天有灵,她也希望你能幸福,不会怪你。” 说话间,兄弟三人走到了花园中的水榭,顾砚尘让下人上了茶叶茶具和净水炉子等泡茶工具,然后走到矮桌前盘膝坐下烧水泡茶。 张成仁和凌少辞一左一右在他的两边坐下,张成仁抓了一把下人上茶具的时候顺便给他端来的瓜子,百无聊赖地嗑着,而凌少辞则靠着身后的柱子,看着池面发呆。 水面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在这清冷的夜晚,那薄薄的冰层在灯光的温柔映照下,二者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宁静而又无比美丽的画卷。 不过此时却无人欣赏。 张成仁比凌少辞好操心他的婚姻大事,从进水榭之前顾砚尘说完就一直在等着他着他说点儿什么,结果等了这么半天,顾砚尘连泡茶的水都快烧好了,他愣是一个字没冒出来,忍不住伸脚踢了踢他。 “不是,你这到底怎么个想法多少跟哥们儿说两 句啊,你一句话不说是什么意思?” 说着想起了什么,有些一言难尽地里看着他,“你该不会是介意她的身份,不对,应该是是在为她的身份发愁吧?” 说完不等凌少辞说话,又道:“你堂堂武林盟主,还有我和砚尘这两个在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兄弟,你为这事儿发愁,脑子有病?” 南疆圣女一辈子都属于南疆,哪怕是与别国男子成了亲,生了孩子,她也不能跟着她的夫君到他的国家生活,并且如果生的是女孩,他们还会将孩子也带走,因为那是下一任圣女继承人。 不但如此,圣女在成婚生子是可以出门游历见识的,但是成婚生子后就不允许了,如被发现,会有很严重的惩罚。 不过这些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给塔丽娜安排一场足以以假乱真的假死,或者用足够多的筹码去跟南疆换塔丽娜自由身,这些对他们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 实在不行还可以来硬的,正好云贺亭在南境跟南越打仗,带的炸药有点儿多,拉两车去南疆边境给他们看一看,也不费事。 一个他人可替,甚至没有也行的圣女,和国家安危,相信南疆王就算是毒虫毒药 吃得再多,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楚的。 “不是”凌少辞看着五倍灯光映衬的五彩斑斓的冰面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介意我心中有别人。” “啊?”这个回答有点儿超出张成仁的意料,让他稍微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有些不相信地问了一遍。 “她介意你心中有别人?” 凌少辞点头轻嗯了一声。 “不是吧?”张成仁往嘴里丢了一颗瓜子,“这她不是应该早就猜到了吗?” 说着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毕竟你又不是二八年华的纯情小伙,这么大年纪,有感情经历才正常吧!” 凌少辞没说话,正好顾砚尘的茶泡好,端起一杯轻啜一口,茶香袅袅,喝一口清爽回甘,张成仁连连称赞,凌少辞却品不出其中滋味。 “对了,她知道怡然郡主已经不在了吗?” “我觉得她应该能猜到。”凌少辞沉默了一会儿道。 这话把张成仁都给整无语了,“所以,你并没有跟她说,而是觉得她能猜到,然后她表现得不高兴,你就觉得是她在意你心中有别人?” 相比张成仁的激动,顾砚尘就淡定多了,不过他说的话却让凌少辞差点儿摔了手中的茶杯。 第300章 准备跑路 “既然长个嘴,又不想就这样错过,那就去把该说的说清楚,该问的问清楚,不然等孩子认了别人做爹,追悔莫及!”顾砚尘给两人添了茶,淡淡开口。 张成仁听到这话毫不留情地呵呵两声,“你也知道长个嘴就要该说说,该问问啊,也不知道谁开始的时候......” 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自己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急忙打住,然后转头看着顾砚尘,“不是,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的是塔丽娜怀孕了,是少辞的孩子?” 顾砚尘没说话,不过此时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怀......怀孕了?塔丽娜怀孕了?”凌少辞一整个惊讶住了,喃喃自语,手中的杯子差点儿没拿稳摔了。 顾砚尘倾过身子把他手中的茶杯拿了放到桌上,“塔丽娜进京之前在河清县看过大夫,大夫说是有身孕了,两个月,算算时间,应该是你的。” 塔丽娜一进姜国的地界,行踪就被他的人掌握了,并且全程暗中有人跟着。 虽然她和凌少辞交情不错,还把她手中价值连城的极地赤果给了他们,但是她身份毕竟特殊,而且人心难测,为了 以防万一,该做的还是要。 只要她没有别的心思,他的人不会现身,更不会伤她半分,并且如果她有难,看在凌少辞的份上,还会出手相帮。 河清县是他的地盘,连给她看诊的大夫都是他的人。 所以塔丽娜前脚出医馆,后脚她有孕的消息就飞鸽传书到了他的手中。 凌少辞突然想起今晚带塔丽娜出去吃东西,她的一系列反常动作。 先是侍女提醒她不要跑,说什么危险,她也听了,后面是买了两串糖葫芦只吃了一串,孕期山楂只能适量,不能多食,比平时能吃,还有那一桌口味清淡的菜...... 对了,还有衣服也是宽松的舒适为主的,不像在南疆的时候,衣服不但色彩鲜艳,多半还是显身材的,不时还露出她那不盈一握的小腰。 他只当她是入乡随俗,加上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原来是有身孕了。 难怪她问是不是决定要娶她了,他没有给她答案,虽然她依旧像以前那样乐观,但是眼底却多了一抹失落。 还有在他告诉她,他心里有人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眼中的难过也比想象中要多得多...... 塔丽娜有了孩子,以凌少辞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放她走的,他们这婚成定了,而且小孩都有了,直接一步到位。 那自己这心愿也算是了了! 张成仁的心情瞬间好得飞起,想叫下人拿酒来庆祝一下,又怕凌少辞也跟着喝,然后误了事,又只好以茶代酒,连灌了两杯。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点儿问题,急忙把茶杯放下,看着顾砚尘,“你确定这孩子是少辞的吗?” 不是他要多想,而是塔丽娜对外的传闻有‘喜好美男’这么一条,而且她也确确实实强取豪夺了很多美男。 谁知道她和凌少辞成好事那几天有没有也和别人那个啥。 万一孩子不是凌少辞的,那他不是白高兴了。 “我没说啊。”顾砚尘拿起茶壶往他的茶杯里倒了些茶,“我只是说按照时间来推算,应该是他的。” “应该的意思,就是不确定,懂?” “......”张成仁,“不是,什么时候没有把握的消息你也往外说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那这万一要不是少辞的,你不是让我白高兴一场啊。” 如果塔丽娜的孩子是凌少辞的,那么凌少辞就 是做两件事:安排塔丽娜假死,然后成亲,八个月后抱孩子。 但如果塔丽娜的孩子不是他的,两人之间就不可能了,而且成亲这事很可能会继续耽搁。 他果然是个命苦的,老天也就见不得他好一会儿。 唉...... “孩子是我的。” 就在张成仁唉声叹气的时候,丢魂半天的凌少辞终于开口说话了。 “跟我那一晚,是她的初次。” 其实这事凌少辞也很震惊,毕竟不管是他还是顾砚尘查到的关于她的消息,都是有‘喜好美男’这一条,她的府中也养着不少,而且她行事说话一向大胆开放。 谁曾想,外面她的艳事传得满天飞,实际上却还是个黄花大闺女,霸王硬上弓还要喝酒壮胆。 想到她现在很可能自己躲在被窝里伤心难过甚至哭鼻子,凌少辞猛然站起来。 “干什么去?”张成仁见状忙问,“你不会是想现在去找塔丽娜吧?” 凌少辞轻嗯了一声,抬脚欲走。 “不是,咱能不能别想一出是一出。”张成仁起身挡住他的去路,“大半夜翻窗闯人家女孩子的闺房,你想吓死谁啊?” “人家怀着孩子,两个 月,胎都没坐稳,把人吓出个好歹来,你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张成仁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他,凌少辞听到他的话才觉得自己考虑不周,又重新坐了下来,唤来心腹,让他安排些人暗中去保护塔丽娜。 为了避免他们被塔丽娜发现,还特意叮嘱他们不要靠太近。 —————— 另一边。 塔丽娜思考了一晚上,还是决定采纳多雅的主意,去江南。 至于其他的,等孩子生下来安顿好再说。 此时的她还不知道凌少辞已经知道了她怀了他的孩子的事,还想着临走前去请他吃顿饭,就当是道别。 不过想想,又觉得还是算了,相见不如想念,况且昨晚他陪她一起逛了灯会,又一起吃了饭,还将她送回来,她已经很满足了。 人是贪心的,见面了可能就不会满足于只是见一见,可能还想要个拥抱,拥抱了之后又会想要其他,然后没完没了。 越见面越不舍,既然决定离开,不如干脆一点。 为了避免自己反悔,塔丽娜决定今天就走。 多雅得知她决定听自己的去江南,并且今天就出发,急忙去买路上需要的东西。 第301章 跑路了 塔丽娜的两个近身侍女多雅和曼诺一大早就出门买买买,什么吃的用的都有,种类非常丰富。 凌少辞安排在暗中保护塔丽娜的暗卫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女孩子都喜欢买买买。 相比南疆,姜国更加发达,不管是衣服饰品还是吃的,都要比南疆的更精致。 她们初来姜国,觉得新鲜,买一些也很正常。 但是慢慢的,他们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买雨伞就算了,买干粮是怎么回事? 客栈就有吃的,出门不远就是各种酒楼饭馆,随时可以吃新鲜的,现在又不闹饥荒,需要干粮吗? 凌少辞的暗卫觉得不对劲,急忙回去禀报他。 首辅府。 栖云院。 凌少辞本来是打算一大早就去找塔丽娜的,不过临出门前武林盟那天突然传来了紧急信件,又只好先处理。 处理完,想着如果光是他和母亲,那么住在首辅府是没有问题的,他一年大半时间都不在京城,他母亲住在这里还能有人照料。 但是若再加个塔丽娜,那就有点儿不合适了,顾砚尘和塔丽娜都会不自在不说,以后很多事情也不方便。 于是又安排人 去选宅子,然后拜托钟管家帮忙挑选下人。 完了之后想着既然都耽搁了一早上了,现在过去午饭时间也过了,不如把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了,这样接下来几天就没那么多破事,晚一点过去带她去吃晚饭正好。 反正她一时半会儿又不会去哪里,暗中也有人看着,有事会来禀报他。 于是又跟几个心腹商量了一下给塔丽娜制造一场假死的事情。 这还没商量好呢,安排去保护塔丽娜的暗卫就匆匆忙忙地来了。 听完暗卫的汇报,凌少辞第一反应是塔丽娜要跑路,当即也顾不上事情了,马上披风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才走到首辅府的大门口,另一个暗卫也来了,说塔丽娜带着人往城门方向去了。 凌少辞暗骂了句粗话,叫人牵了马,用轻功翻身而上,然后用力拽了一下缰绳,疾驰而去。 动作之迅速,速度之快,看得首辅府的门房急忙大喊:“凌公子,闹市区不能纵马啊,您注意着点儿。” 凌少辞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门房的话还没喊完他们一人一马就没了踪影。 栖云院。 张成仁有事去找凌少辞,却被告知他在 半刻钟之前出了门,得知塔丽娜疑似跑路,凌少辞去追,啧啧两声。 “追妻火葬场的戏码终究还是上演了,小爷这嘴啊,果然是开过光。” 这话怎么听都带点幸灾乐祸的味道,听到凌少辞的几个手下嘴角直抽抽。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好巧不巧,这话刚好被出来透气的凌母听到。 “什么追妻火葬场,谁追妻火葬场了?” 凌母第一反应是顾砚尘,因为他们三个人中只有他有对象。 随即又觉得不可能,因为两人昨天还很好,而且就两人如今那甜蜜劲儿,就算是因为一些事情吵架了,也还到不了追妻火葬场的地步。 而自己的儿子,前天还因为放不下怡然,不肯成亲被顾砚尘和张成仁两人轮番说了一顿呢。 排除了自己的儿子和顾砚尘,凌母把目光落在张成仁的身上,然后略带几分小心翼翼地开口。 “观澜啊,你追妻火葬场了?什么原因啊?还有,你什么时候有了喜欢的姑娘了?瞒这么好,跟伯母见外了是不是?” 凌母开口三连问,张成仁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嘴角也不自觉的抽了抽。 “怎么可能呢?”张 成仁干笑两声,“伯母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什么情况。” “那你说的追妻火葬场是?” 张成仁很不想同凌母说,怕她空欢喜一场,但是想想凌少辞的性子,还是对她说了。 以凌少辞的性子,想做的事情是一定能做成的,更别说那南疆圣女本就喜欢他。 “你说什么?少辞?”凌母被震惊得手中的帕子都差点儿掉了,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你确定你没说错话?” 看着凌母满是怀疑的眼神,张成仁有些哭笑不得,“哎哟,伯母,我现在脑子清醒,舌头也没有问题,怎么会说错话呢?” “真的真的说的是少辞。” 得到确定,凌母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呀,少辞他真的又有喜欢的姑娘了?” “真的,给你保证,比珍珠还真。”张成仁说着举起书做发誓状,说完叹了口气,“不过现在那位姑娘因为知道他心里住着别人,以为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他,跑路了。” 这个凌母倒是不担心,毕竟自己的儿子的性子和本事她还是知道的,只要他有心,肯定能把人追回来。 若真的追不回来,那就只能说他命该如此,这辈子 注定孤身一身。 “不过他既然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前个儿为什么不跟你们直说,你和砚尘苦苦婆心轮流劝他,他还是一点儿都说不通,还拉着你喝了一晚上的酒。”凌母对此十分不解。 自己的儿子不是那种有了喜欢的人不敢承认的人,那天他跟顾砚尘说他放不下君怡然的时候,眼里的悲伤和痛苦她在后面看到很真切。 所以...... 想到某种情况,凌母突然敛起笑容一脸狐疑地看着张成仁。 搞得张成仁一脸懵逼,“伯母,您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凌母没着急说话,还是那样看着张成仁。 张成仁更加懵逼了,脑子快速转着,回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结果在脑海里搜索了两遍,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凌母还是不说话,张成仁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最终还是受不了,再次开口:“伯母,不是,有话您直接说,您别这样看着我,怪吓人的。” “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凌母收回目光,“成仁,你说少辞有了喜欢的姑娘,但是那姑娘现在因为介意他心里有别人,跑路了,该不会是你为了哄我开心骗我的吧?” 第302章 没追上 “啊?”张成仁一脸问号。 凌母这思维跳得有点儿太快了,张成仁有点儿没跟上。 不过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她为何这样说,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不是?”凌母朝张成仁走了两步,“我这两天因为少辞不肯成亲的事情伤神伤怀,大夫说我若继续这样下去身体会越来越差。” “所以,你们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来哄我开心,让我心中有个盼头,之所以弄个追妻火葬场的名头,就是等到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就说没追回来。” 凌母不愧是百年世家培养出来的嫡女,又做了那么多年的将军夫人,头脑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张成仁佩服得五体投地。 只是事情真的不是这样的啊...... 张成仁无语扶额。 凌母见他不说话,又向他逼近了一步一步,问道:“是也不是?” “不是。”张成仁无奈叹息一声,“伯母,虽然您分析得很有道理,但是这次您真的想多了,少辞真的有了喜欢的姑娘,之前是他自己迟钝没发现。” 张成仁说完,见她还是一脸不信的看着自己,有些脑壳疼。 思索了片刻,决定直接来点狠的。 “伯 母,我要是骗您,就让我再也见不到阿珩,做梦也梦不到那种!”张成仁举起手发誓道。 看着手尚未放下,一脸认真严肃的张成仁,凌母呆愣住了。 他们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君慕珩对张成仁来说有多重要她很清楚。 现在他为了让她相信,却用再也见不到君慕珩来发誓,也就是说,他方才说的是真的。 她的儿子凌少辞,终于走出来了,愿意放下心中的执着,开始新的感情,担起他该担的责任。 所以,真的是她想多了。 倏尔,凌母心中有些愧疚。 君怡然是凌少辞的痛,君慕珩同样是张成仁的痛。 “抱歉,成仁,伯母......” 张成仁见她一脸愧色,知道她想说什么,豁达的笑笑,“好了,伯母,我没事的。” 说着长长吐了一口气,“少辞走出来了,您以后也不用再担心了,您呀,就等着少辞带媳妇回来见您吧。” “然后您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等少辞成了亲,您说不定很快就能当上祖母了,我听人说,这带小孩可是个费精神,费力气的活,所以您得把身体多养好一些。” 凌母是长辈,自己小时候也 没少受她照顾,张成仁实在看不了她一脸愧色的看着自己,急忙转移她的注意力,噼里啪啦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本来张成仁还想告诉她,塔丽娜已经怀了她的孙儿的事情,但是想想这种事情还是让凌少辞和塔丽娜自己跟她说比较合适。 而且今天知道凌少辞已经在尝试着走出曾经那段感情,开始接触其他女子,对她来说已经够让她惊喜了。 要是再知道自己马上要做祖母,他怕惊喜一下子太多,她受不了。 像凌母这种曾经元气大伤,又常年缠绵病榻的人,大喜或者大悲都是不可以的。 看着凌少辞成亲生子,含饴弄孙是凌母这些年的,也是她这一生最大心愿,所以张成仁的话顺利转移走了她的注意力。 “对了,不知让少辞动心的姑娘是谁家的啊?” “呃......这个......” 张成仁纠结了一下,决定实话实说。 “南疆圣女。” “南疆圣女?”凌母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便了然。 自己的儿子混迹江湖,又是武林盟主,这些年为了帮顾砚尘寻找解药,东奔西走,认识南疆圣女,两人之间产生了感情也并非什 么奇怪的事。 她只担心一个问题—— “如果少辞把人追回来,他们俩能顺利在一起吗?” 她这些年虽然因为养病不问世事,但是关于南疆圣女的一些事情还是知道的。 她出身百年世家,自小门当户对的观念深印脑海,但是经历了生离死别,国破家亡,她心中早已没有了门第观念。 特别是自己的儿子这些年怎么都不愿意从和君怡然那段感情中走出来。 现在好不容易又有一个姑娘能走进他的心,别说是南疆圣女了,就算是个乞丐,她也没有意见。 “哎哟,伯母,这您就别操心了,少辞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吗?” 说着顿了顿:“再说了,还有我和砚尘呢,小问题,您安心等着当婆婆和祖母。” 凌母想想也是,便不再忧心,又问了张成仁一些别的问题,觉得有些累了,才让丫鬟扶着去休息。 —————— 另一边。 凌少辞一路追到城门口,也没有追上塔丽娜,甚至连她们主仆的影子都没见到。 不仅如此,安排去了她身边还剩下的两个暗卫也没有联系上。 这也太不寻常了,想到塔丽娜的身份,凌少辞不敢耽搁 ,急忙调派人手去寻找。 同时也去找顾砚尘,让他去帮忙打听一下,京城里那些大臣有没有谁家有什么大动作,特别是皇室。 有条不紊地安排好一切,那两个最后跟在塔丽娜身边的暗卫也出现了。 原以为他们能带来点好消息,却不想,得到的却是还没出城,他们就把人跟丢了的糟心消息。 凌少辞骂了一句废物,继续亲自去寻找 这一找,从天亮找到了天黑,凌少辞也从京城找到了距离京城八十里的宁阳镇。 结果还是连塔丽娜的影子都没见着。 按照时间和脚程算,再考虑一下她们现在的情况,宁阳镇已经是她们今天内能到达的最远的地方了,毕竟塔丽娜还怀着孕,不可能走得太快。 在宁阳镇没找着人,凌少辞二话不说连夜折返回京。 一路马不停蹄,辛苦奔波回到京城,此时城门早已落了锁,要不是顾砚尘提前打过招呼,他估计还费一番功夫才能进城。 奔波了一天,人还没找到,凌少辞心力交瘁,疲惫不堪。 却不知,在京城某看起来不是很繁华的街上,一间不起眼的客栈里,他苦苦寻找的人儿此刻在里面睡得正香。 第303章 逆天运气 没错,塔丽娜根本就没有出城,才离开客栈,她就发现有人跟踪了,她不知道是谁的人,保险起见,决定暂时先不出城,把人甩开后到这个不繁华不起眼的地方住下。 至于出城的事,则打算等第二天看看情况再说。 没办法,她身份敏感,若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她一个南疆圣女偷偷摸摸地来姜国都城,那她可能就会有麻烦了。 若再被姜国皇帝知道,那不止她,整个南疆都可能会有麻烦。 所以一切还是小心为上。 这个地方相对偏僻,相比繁华的路段安全性相对要差一点,不过多雅和曼诺两人的武功都很好,她自己又布置几处简单的机关,所以塔丽娜睡得安心。 一夜安稳,塔丽娜趁吃早餐的时候在周围转了转,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暗中跟踪的人也没有了,二话不说带着多雅和曼诺出城。 为了避免发生不要的意外,三人还乔装打扮了一番,换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为了遮住自己的绝艳容颜,塔丽娜还戴了面纱。 看着镜中自己都快认不出来的自己,塔丽娜满意又放心地带着两个侍女出了门。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们连马都没骑。 城门 口附近有一条街,是专门出售租赁马匹马车之类的,塔丽娜打算去那里买。 原以为这次出城会很顺利,却不想,才走出两条街,就看到了凌少辞。 凌少辞似乎在等人,看到他,塔丽娜本能想调头绕路,不过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和装扮,连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她觉得凌少辞未必能认出来。 再想想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自己也不是凌少辞出逃的娇妻小妾之类的,觉得没什么好跑的,又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 平心而论,能在临走之前见见到凌少辞,塔丽娜是开心的,如果她情况允许的话她还想跟他打个招呼,不过此时自己乔装打扮,又着急出城,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塔丽娜还是没有那样做。 见面的机会以后还有,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离开这里。 不过走着走着,却发现凌少辞好像是在朝自己走来。 塔丽娜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凌少辞只是单纯地往自己这边走,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毕竟这个时候调头或者做一些别的举动反而会更加引人注意。 塔丽娜想得很好,只可惜,下一刻,路就被凌少辞挡住了。 塔丽娜想也没想,绕开他继 续往前走,可是凌少辞又再次挡住了她的路。 很明显,他是冲着她来的。 塔丽娜不知道自己怀孕的额事情已经被凌少辞知道了,更不知道他昨天疯找了自己一天,所以对他此刻的举动不是很明白,满脸疑惑。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正在塔丽娜疑惑的时候,凌少辞开口了。 “去......” 不知怎的,看着凌少辞好整以暇的样子,塔丽娜突然莫名有几分心虚。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完全可以在他面前装陌生人,而且他又不是她的谁,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就算是去上天,又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 “这位公子是有什么事吗?”塔丽娜挥去心中的心虚,变着声音开口。 “这位公子?”凌少辞轻呵一声,“才一天未见,就不认识了?” 其实昨天晚上他就有她的消息,毕竟京城是观察的地盘,眼线遍布,塔丽娜到了昨夜歇脚的客栈后就没离开过,并不难找。 只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他也趁机休息一下,所以昨晚才没来。 今天早上为了让她放松警惕,避免像昨天那样一发现不对劲就藏起来,也没敢靠近,而是选择在她的必 经之路上等她。 等了大半天,结果等来她装作不认识! 凌少辞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塔丽娜此时还不知凌少辞昨天找了她一天的事,也不知道他已经知道自己揣着他的崽准备跑路的事,所以也就不知道他来来这里的目的。 只是因为自己被他认出来而感到有些懊恼。 明明她这身装扮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而且她还戴着面纱,凌少辞是怎么认出来的。 他火眼金睛吗他? 还是说他是诈她? 抱着侥幸的心理,塔丽娜看看自己的装扮,又看看凌少辞,看到他那一双洞穿一切的眼睛,心中一片哀嚎。 不过这种事,她一直都秉承着,只要对方没有明确说过认出自己的话,就不能承认,万一对方是诈自己的呢。 “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塔丽娜礼貌一笑,“小女子与公子素不相识。” 末了,没等凌少辞开口,又急忙道:“小女子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说完就想再次绕过他离开。 看着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嘴硬”,跟他装不认识的塔丽娜,凌少辞直接被她给气笑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塔丽娜,你真是长本 事了,先是给我下药睡我,后是打算带着我的孩子跑路,现在还装作不认识我,真是欠教训。” 凌少辞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塔丽娜也不好再继续装了,听到他翻旧账,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什么下药睡你,那不是你半推半就,咱俩各取所需的事情么,还有......” 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凌少辞刚刚都说了什么,喉咙仿佛瞬间被遏住,发不出任何音节,瞪大双眸死死地看着他。 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开口,“我......你你你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怀孕的事情除了多雅和曼诺两个近身侍女兼心腹而外,谁都没说的,甚至她在京城连大夫都没敢看。 大夫? 对,她在进京之前在一个叫河清县的县城里看过大夫。 多雅和曼诺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而且她们也没有机会跟凌少辞接触。 所以,凌少辞只有一个途径可以知道她怀孕的事。 那就是,河清县给她看诊的那个大夫! 随便找个大夫诊个脉都能找到凌少辞的人,也不知道该说她运气好呢,还是说她运气不好。 这逆天运气居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塔丽娜都对自己无语了。 第304章 你打算抛夫弃子? “在河清县给我诊脉那个大夫是你的人?”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和判断,不过塔丽娜还是本能地问了凌少辞一嘴。 凌少辞当然不会告诉他那个大夫是顾砚尘的,当然也没有说是自己的,便只是但笑不语。 在塔丽娜看来却是承认了,无语望天,哀嚎一声。 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凌少辞拉着她离开。 塔丽娜还惦记着出城,一边挣扎一边问他:“不是,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我没说要跟你走啊。” “回家!”凌少辞言简意赅。 也不知道是‘回家’两个字触动到了塔丽娜还是凌少辞此刻的脸太冷太严肃,她没再挣扎,任由他带着自己离开。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凌少辞没有带塔丽娜回首辅府,而是带着她去了昨天让人给他挑选的宅子。 宅子是四进的,跟古言的首辅比小了许多,但是地段好,去哪里都方便,距离首辅府和将军府都不远,里面也布置得非常雅致。 就算加上凌母,也才三个主子,所以也不用担心住着会挤。 看着乖乖被自己的带回来的塔丽娜,凌少辞的心情好了,也心安了。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塔丽娜屁股还没坐热 ,就后悔了,闹着要离开。 听到她说要离开,凌少辞才转晴的脸瞬间就变得阴沉无比。 “离开?你要去哪里?你要带着我的孩子去哪里?” 凌少辞开口三连问,问一句朝塔丽娜逼近一步,问一句逼近一步,脸上一片寒意,仿佛塔丽娜的回答要是不能令他满意,他就会动手锤她一样。 塔丽娜从未见过这样的凌少辞,下意识往后退,可是她身后便是墙,退了几步便退无可退。 “怎么不说话,你以前话不是很多的吗?”凌少辞把人逼了靠墙,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冷着脸的凌少辞太可怕了,塔丽娜不自觉的结巴,“说......说什么?” “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你打算去哪里?” 说话间,凌少辞见塔丽娜的眼睛在咕溜溜左右转,知道她这是想寻找逃跑的机会,索性伸手抵在墙上,挡住一边的去路。 塔丽娜已经知道凌少辞已经知道了她准备离开和肚子里揣着他的崽的事情,也知道了他是专门去找自己的,自然不会跟他说自己打算去江南养胎偷偷生孩子的事情。 本来想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一下他,但是想想,他是她什么人呢,他凭什么管她,自 己去哪里跟他有关系吗? 于是到嘴边话就成了:“这好像不关凌盟主的事吧?” 凌盟主? 凌少辞再次被她对自己的称呼给气笑了。 “你肚子怀着我的孩子,你说关不关我的事?” 听到他这话,塔丽娜本能想说这是她的孩子,跟他没有关系,但是转念一想,凌少辞是武林盟主,又有顾砚尘这样位高权重的兄弟,孩子跟在他身边比多雅独自带着在外面生活要安全得多。 以他和顾砚尘的本事,就算以后南疆那边知道她在外面生了孩子,想要抢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那她的孩子就可以摆脱她的命运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塔丽娜收起了身上的锋芒,看着凌少辞平静地开口。 “你想要这个孩子吗?” 凌少辞不答反问,“我的孩子为什么不要?” 听到他的答案,塔丽娜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之前一直怕凌少辞不愿意要她的孩子,毕竟当初是她给他下了药,他们才行了鱼水之欢,才有了这个孩子。 虽然他也半推半就,但是他是为了得到她手中的极地赤果,并不是对她有情。 “不管是男是女你都会喜欢他吗?”塔丽娜微微沉默了一下又问。 “当然,都是我的孩子啊。”凌少辞这次回答的很肯定,他没有重男轻女的想法,这是他的真心话。 塔丽娜也听出他此话并非敷衍,一颗心放下了大半,“那我把孩子生下来,你要好好照顾他,把他养育长大。” 这话乍一听不觉得有什么,好像很正常,但是稍微一品,就发现有问题了。 “不是,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打算抛夫弃子?”凌少辞黑着一张脸,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前天她还缠着自己,问他要不要娶她,怎么才过了一晚,她就对自己避之不及。 哦,对了,她知道了自己心中有别人。 可是这种事情以她的聪慧应该早就猜到了啊。 再说她什么时候变得连争都不争一下,就认输了? 还有,她大老远从南疆追到姜国都城,就因为听他说了他心中有人,然后就准备走人,玩儿呢? 这可一点儿都不符合她的性格。 塔丽娜不知道凌少辞心中的疑惑,只是顺着他的话道: “什么抛夫弃子,我们又没有成亲,我们那顶多叫露水情缘,只是运气太好,有了一个崽而已。” 塔丽娜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故作轻松, 却依旧有那么一丝藏不住的苦涩。 凌少辞听出来了,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语气也放软了许多,“成亲的事情我已经让人去安排了,等安排好了,我们就成亲。” 塔丽娜正为自己难过呢,听到凌少辞说成亲,瞬间瞪大了双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说什么?成亲?” 凌少辞颔首,轻嗯了一声。 塔丽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再次跟他确认,“你和我?我俩成亲?” 凌少辞笑:“那不然还能是谁和谁?” 若放在之前,塔丽娜是很高兴的,因为她真的很喜欢凌少辞,跟他成亲,做他名正言顺的凌夫人,是她一度做梦都想的事情。 可是现在她不愿。 “你不愿?”凌少辞见塔丽娜半天不说话,脸上也不见丝毫欣喜之色,剑眉轻轻蹙了蹙,问道。 塔丽娜深呼一口气,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回道,“嗯,不愿。” 尽管刚刚已经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些端倪,但是这个答案还是让凌少辞感到有些意外,这个答案也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为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凌少辞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第305章 坦诚(上) “我是想嫁给你,但是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嫁给你。”塔丽娜看着窗外的精致的布景轻叹一声道。 说完没等凌少辞开口,又继续道:“我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不想孩子走我的路,原本我是打算找个安全的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安排好人照顾他,然后再回南疆。” “但是现在你愿意要这个孩子,你是武林盟主,有权有势,是一个负责任的人,又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孩子给谁照顾都不如给你照顾来得让人放心,而且有你的庇佑,他一定会人生顺遂,这是我对他最大的期许。” “所以,孩子我会生下来给你,至于其他的......” 剩下的话塔丽娜没说,不过她觉得凌少辞应该是能懂的。 他想和她成亲,不是因为他喜欢她,而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 她可以对凌少辞穷追猛打,放下姑娘家的矜持大张旗鼓地追求他,甚至为了和他春风一度,用些特别的手段,但却不会用孩子绑住他。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知道自己怀孕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的他的原因。 孩子生不生在于她,不想生有很多法子可以让他现在就消失,生了她自己也养得起,不需 要靠任何人。 是她自己想要这个孩子,所以选择了留下来。 但是用孩子去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绑在自己身边,那样太过自私,她不会做这种事。 爱一个人,是希望他更好,而不是绑着他,困着他。 她塔丽娜,爱得起,输得起,不屑于用这种手段。 而且这种强行凑在一起的婚姻,结局往往都不太好,最后不是相看两厌,就是分道扬镳。 与其让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消磨掉两人之间最后的情意,不如相忘于江湖。 她真的不想有朝一日,和凌少辞两人在彼此面前皆变得面目可憎,甚至恶言相向。 那不是她想要的。 凌少辞不知道塔丽娜想了这么多,这么远,但是他知道她说的‘这种情况’指的是什么。 确实,他决定跟她成亲,是有她怀了他的孩子的原因,但并不全是,他心里也是有她的。 只是之前他自己并没有发现,因为心中一直念着君怡然,困在她的离去,以及他们之间那些美好和遗憾中,一直以来,也没有重新整理和正视过自己的内心。 但是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开始对塔丽娜担忧和关心,这说明他已经打开心扉让 她走了进来,在开始慢慢接受她、甚至已经在适应她。 若不是张成仁点醒他,他还没意识到。 凌少辞想和塔丽娜解释,但是想想现在这般情况,说了她怕是也不会听,就算听了也不会信,便想着不如改天找个好时机再说。 但是又想到张成仁说的,既然长个嘴,那么就要把该说的、该问的都说清楚,问清楚,还有打铁要趁热,又改变了主意。 想了想,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跟她说了。 “丽娜,我承认,我决定娶你,确实有你怀了的孩子的原因,但是这不是全,我......” 话未说完,被塔丽娜打断,“你不要告诉我,你决定娶我,除了因为我怀着你的孩子,还是因为你也喜欢我?” 凌少辞颔首。 塔丽娜沉默片刻,抬手覆上凌少辞的额头,些许之后自言自语。 “也没发烧啊,怎么说起了胡话?难道是喝酒了?” 说着凑近凌少辞用力闻了闻,没闻到酒味,眼中满是疑惑。 “凌少辞,你中邪了?” 塔丽娜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了,毕竟这真的太不寻常了。 看着面前秀眉轻蹙,满目疑惑的塔丽娜,凌少辞有些挫败,又 有些哭笑不得。 轻叹一声,抬手扣住扶住她的肩膀,微微垂眸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丽娜,我没有发烧,也没有喝酒,我很清楚我自己在说什么,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些你不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还说?” 凌少辞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塔丽娜打断。 “凌少辞,我说了,我会把孩子生下来给你,我说话算话,不会同你抢,毕竟孩子跟着你我真的很放心,我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所以你没有必要为了孩子草草决定自己的婚事。” “我不是,丽娜,我真的是因为心里有你,才想要......” 凌少辞想解释,但是塔丽娜不想听,直接丢下一句,“我累了,想休息。”然后甩开他的桎梏转身走开。 凌少辞忙跟了过去,然后秉承着打铁要趁热,饭要趁热吃的原则,一边走,一边巴巴地解释。 “丽娜,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因为心中有你,才最终决定和你成亲的,并不只是因为孩子。” 塔丽娜冷哼一声,“那元宵节那天,我问你是不是想好了要娶我了,你让我听 听我在说什,明明头一天都还不愿意,第二天知道孩子的事了,就愿意了,还说不是因为孩子。” “是因为孩子。”凌少辞道,“但不止是因为孩子,也因为你。” 凌少辞言语恳切,塔丽娜听了轻飘飘回了三个字:“我不信!” 凌少辞继续解释:“之前我困在过去,不愿意走出来,也不愿意去整理和正视自己的内心,所以忽略了很多事情,其实在这几个月的相处中,你已经慢慢走进了我的内心,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我的性格你应该很清楚,如果我对你一点儿感情都没有,我不会妥协,哪怕为了孩子,去母留子,或者两者都不要,你知道的,只要我想,轻而易举。” 其实这点塔丽娜很清楚,但是凌少辞他有一个在他们最相爱的时候死去的白月光啊,她怎么敢呢。 “那你心里那个人呢,你能放下吗?”塔丽娜问。 没想到塔丽娜会问这个,凌少辞愣了些许,脑海中闪过君怡然的音容笑貌,以及那一声声亲切又满含爱意的呼唤。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没有像往常那样陷进回忆不愿出来,很快便敛下乱飞的思绪跟塔丽娜坦诚。 第306章 坦诚(下) “我承认,我心中忘不了怡然,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这一辈子,她依旧会在我心中占有一席之地。” “但我可以给你保证,我不会在你面前提她,也不会拿你和她做对比,然后以此来磋磨你,消耗你的感情。” “你是你,她是她,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这一点我很清楚。” 听到凌少辞说他心中那个人可能一辈子都会在他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塔丽娜突然对她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让凌少辞念这么多年,爱得这么深。 “可以和我讲讲你和她的故事吗?” 塔丽娜的这个要求有些出乎凌少辞的意料,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答应了。 “好。” 本来塔丽娜是对君怡然有些嫉妒的,嫉妒她能那么早和凌少辞相识相爱,嫉妒她死了这么多年,还被凌少辞牢牢地记在心中。 但是听凌少辞讲完他们之间的故事,心中对她的那点儿嫉妒就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佩服。 对,就是佩服。 她佩服君依然身为女儿,却志向不输男儿,身为公主,千金之躯,在国家危难之际,不退不惧,勇敢地站出来,挡在百姓面前。 更佩服她对凌少辞的爱。 生死存亡之际,她把唯一的生机给了凌 少辞。 虽然就算不给,她最后可能也活不了,毕竟姜国要对他们天阙皇室赶尽杀绝。 但是求生是人的本能,不到最后一刻,谁愿意放弃。 可她为了凌少辞,毅然决然放弃了。 最后还死得那样惨。 不怪凌少辞忘不了她,如果她有这样一个曾经的爱人,她也忘不了。 塔丽娜听完沉默不语,凌少辞闭眼轻吐一口浊气开口:“丽娜,我知道你介意我心中有她,我......” “我不介意你心中有别人,君怡然这么好的姑娘,换做我,我也会念她一辈子,相反,如果你忘了她,我反而看不起你,并且以后都不会再喜欢你。” “凌少辞,我不介意你有过去,我介意的是,你过不去。” “你能敞开心扉同我说你们之间的事,又决定和我成亲,我相信你是真的在试着走出来,试着接受我,我也相信你心中真的有我。” “凌少辞,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说好过,也好过,说难过也难过,所以但成亲一事我希望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塔丽娜一口气将心中的话说完,然后也不管凌少辞什么反应,直接转身离开,并且吩咐多雅和曼诺,不要再让他跟上去。 凌少辞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塔丽娜不知道,她 回到给她安排的房间后吃了些东西就睡着了,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时分。 正月的天黑得还很早,不过傍晚时分就差不多要黑透了。 凌少辞没来,塔丽娜很是舒服自在的一个人用了晚餐。 很奇怪,在之她天天想着跟凌少辞一起吃饭,一起生活,但是现在凌少辞愿意了,她却又不愿意了。 塔丽娜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不在意君怡然,不因为她被凌少辞念念不忘而吃醋妒忌了,他也跟她保证不会拿她和君怡然相比。 多雅听了自家主子说的后,得出了一个总结,“圣女,您呀,这是作!” 说完见她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捂着嘴笑了笑,给自己找补,“不过您现在怀着身孕,之前又被凌公子拒绝了那么多次,作一下也是应该的。” “娶媳妇哪有那么容易,就应该让他吃点儿苦,不然太容易了会被以为不值钱的。” 多雅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很郑重地叮嘱自家主子:“圣女,您一定要多晾一下凌公子,让他知道您也是有脾气的,甚至不高兴了还可以不要他,您不是话本子里那种男人虐我千百遍,我待男人如初恋的那种软骨头女主。” 看着一脸认真,小拳头捏得紧紧的多雅,塔丽娜忍不住 笑出了声,这两日有些郁结的心情也得到了舒展。 多雅以为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头一扭,哼了一声,“跟您说认真的,您却不当一回事,生气了。” 末了又重重哼了一声,并且尾音拉得很长,要多傲娇就有多傲娇。 塔丽娜见状忙道,“好好好,都听你的,多晾晾他,让他多吃吃苦头。” 其实她都还没想好要不要和凌少辞成亲呢。 之前虽然一直期望,但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又有些不知所措。 唉...... 心中思绪烦乱,塔丽娜长长叹了口气,趴在窗边看夜景。 多雅也没再说话,静静地退到一旁,不远不近地守着。 —————— 接下来的日子,凌少辞每日来看塔丽娜一次,陪她聊天,陪她吃饭,却不再提成亲的事情,也没再问塔丽娜愿不愿之类的。 不过府中该布置的,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府中看起来一日比一日喜庆。 塔丽娜将一切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似乎默认了凌少辞的行为。 但凌少辞却不觉得心安,反而有些莫名的慌乱和不安。 当顾砚尘将这些事情讲给云桑落听的时候,云桑落只是笑着淡淡说了句:“凌公子应该是婚前焦虑。” 当年凌少辞和君怡然两 人欢欢喜喜的等着成亲,结果却等来灭国,等来生死离别。 虽然这次和那次不一样,但是那次终究给他留下了阴影。 加上塔丽娜并没有很明确的答应要嫁给他,所以他难免觉得心里不安。 不过这种事情别人帮不上忙,就算能帮上,也轮不到她这个他兄弟的未婚妻。 顾砚尘也知道这个,所以没有继续和他说这些事情。 不过他突然发现一个问题,就是云桑落从来没有说过关于塔丽娜的半个字,就算是说凌少辞的时候说到了,她也会刻意避开不提,除非实在避不开。 想到她之前说过,她前世被姜雪宁下了毒,种了蛊,姜雪宁那个半吊子公主肯定是不懂这些的。 而塔丽娜身为南疆圣女,这两样,她恰好很精通。 两人一个得帝后宠爱姜国嫡公主,一个南疆圣女,要认识也不是什么难事。 莫非...... 想到某种可能,顾砚尘好看的剑眉微微蹙了蹙。 “怎么了?”云桑落见他好端端的突然皱起眉,觉得有些奇怪。 “落落,你和南疆圣女前世是不是有过节?” 顾砚尘本是不想问她的,毕竟前世的事情提一次,就是揭一次她的伤疤,但是这种事情他又没办法查。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问一问。 第307章 想和云姑娘交朋友 “怎么突然这么问?”云桑落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因为你好像一直在刻意避开她,就算不得已提到,也不会多说。” 若塔丽娜是普通人也就罢了,可是她不是,她是南疆圣女,所以云桑落对她的反应有些不太符合常理。 听到顾砚尘的话云桑落微微一怔,没想到他的心竟这么细。 顾砚尘见她如此反应,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心头一紧,“所以,前世她真的对你做过什么?” 云桑落沉默了些许,然后摇摇头轻叹一声,“其实也算,她只是......” “小姐,南疆圣女登门拜访。” 云桑落的话未说完,被匆匆过来的夜澜打断。 没想到塔丽娜会来将军府,云桑落愣了一下,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见,但是人都已经进来了,再把人赶出去也不合适,况且她和凌少辞好事将近,而凌少辞,和顾砚尘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 于情于理,她都得去见上一见。 顾砚尘见状对她道:“如果不想见,那就不见,少辞那里我会去说。” 她是他认定的妻,要和他过一辈子人的,那他就不会因为任何人而让她受委屈。 一 点儿也不行! 任何人都不行! 云桑落摇摇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表示自己的没事,然吩咐夜澜。 “先将人请到花厅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她连姜雪宁这个害了他们全家的凶手都能面对,又怎么会面对不了塔丽娜呢。 “是。” 夜澜领命下去,云桑落拍拍衣服上的褶皱起身,顾砚尘走到她身边将人轻轻揽入怀中,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声音温柔, “若聊得不开心,就随便找个借口将她打发,不必强迫委屈自己。” “我知道。”云桑落仰头笑着回应,心中满是幸福。 顾砚尘忍不住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无殇在暗处,有事叫他。” “好。” “还有......” 看着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的顾砚尘,云桑落感动又觉得有些无奈,“好了,我只是在自己的家里,见一见客人,虽然这个客人有些特,但这里是我们的地盘不是吗,没有必要搞得像如临大敌一般。” 顾砚尘想想也是,便不再说什么,帮她把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到耳后,又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回府去处理些事情,晚上过来陪你 吃饭。” 云桑落嗯了一声,目送他离开,然后换了一身轻便又不失礼的衣服去前院见塔丽娜。 将军府前院招待客人的花厅后面是一个池塘,里面养了一些做观赏用的锦鲤,现在天气逐渐回暖,锦鲤也慢慢活跃了起来,欢快地水里游来游去。 许是等得无聊,云桑落到的时候塔丽娜正趴在窗边掰着糕点喂鱼,一边喂一边指点没吃到的鱼儿该往哪边去吃,几次没吃到后还骂它们笨,孩子气十足。 若是不了解她的人,定会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了。 但云桑落知道这只是她的伪装,或者说她的其中一面。 历经千辛万苦才成为南疆圣女,又怎么可能只是如此单纯和女儿心性。 况且,她还亲眼见过她杀人的样子。 一身红衣,眉眼勾人,邪魅妖孽,轻笑间,锋利的指甲就划破了对方的喉咙,瞬间毙命。 她也不全是把人直接杀了,有时候会留一口气,让她那些以活人血液为食的蛊虫去饱餐一顿。 什么时候蛊虫把血液吸干,人什么时候死,过程极其痛苦。 看到塔丽娜,云桑落的灵魂深处仿佛传来了蛊虫撕咬的痛苦,疼痛感太过清晰 ,以至于她微微踉跄一下。 夜澜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没事吧,小姐。” 云桑落摆摆手,“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不碍事。” 听到主仆俩的说话声,塔丽娜转过头来,目光在云桑落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明媚一笑,“弱柳扶风,杏眸春水,难怪把顾首辅迷得天天往将军府跑。” 塔丽娜说完咯咯笑着放下手中的糕点,若不是神色淡淡,眼中也没有半点儿妒色,加上知道她和凌少辞的事,云桑落都要以为她是喜欢顾砚尘,所以上门来挑衅了。 说实话,她方才这番话无礼无礼得很,毕竟两人并不相熟,甚至这还只是第一次见面,如此说话属实不妥,但是云桑落知道她的性子,便也没有同她计较。 只是拂开夜澜的手走过去,“不知圣女前来所为何事?” 云桑落面露浅笑,大方得体,却也客气疏离,塔丽娜知道两人之前素不相识,云桑落这种态度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心里却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圣女?”云桑落见她盯着自己,半天没开口,唤了她一声。 “噢~”塔丽娜回神,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 。” “无妨,圣女来此是有什么事吗?”云桑落说着走到前面的主位上坐下,夜澜给她和塔丽娜两人分别倒了茶和白水后,默默站到她身后,并且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塔丽娜现在怀着孩子,不宜饮茶,所以云桑落让人给她准备了白水,很小一件事,却把塔丽娜感动坏了,当即在心中觉得交云桑落这个朋友。 所以到嘴边的话就成了,“也没什么事,就是无聊,听少辞说顾首辅的未婚妻是个有趣的人儿,所来看看,想和你交个朋友。” 这回答倒是让云桑落有些意外,塔丽娜目光澄澈,也不好判断是真心还是假意,云桑落轻轻抿了一口茶,徐徐开口: “凌盟主说的是圣女吧,我这个人,无趣得很,性子又冷淡,宴会,逛街,游玩,衣服首饰这些都不喜欢,连我阿娘都嫌弃。” 云桑落的婉拒很明显,但是塔丽娜却像没听出来一样,笑得爽朗,“没关系,有些我也不喜欢的,我知道你喜欢看书练武,我也喜欢,所以我们如果成了朋友,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的。” 说完见云桑落不说话,又道:“还是说云姑娘嫌弃我,不想同我交朋友。” 第308章 欲意何为 这是,不交上她这个朋友不罢休了? 然后,是纯想和她交朋友,还是别有目的呢? 塔丽娜的到访是云桑落没有想到的,所以她也想不明白她的意图,此时也不允许她多想,便借喝茶的动作敛去目中思绪,笑着说道: “怎么会,圣女身份尊贵,桑落哪敢嫌弃,我只是怕自己性子冷淡,让圣女一腔热情扑了个空,到时候您不快,那我可就罪过了。” 塔丽娜听到这话直接起身走到云桑落面前拉起她的手,高兴地道:“这么说,你是答应和我做朋友了?” 云桑落轻轻一笑,“我若不答应,圣女会就此作罢吗?” “当然不会。”塔丽娜俏皮眨了眨眼睛,“你要是今天不答应,那我就明天再来,明天还不答应的话,后天再来,后天再不答应的话就大后天再来,一直到你答应为止。”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浅浅一笑,算是答应了她。 她倒是要看看,她这么想和她“交朋友”,到底欲意何为。 “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那我可以叫你桑落吗?”塔丽娜一点儿都不在意云桑落的冷淡。 “圣女喜欢就好。” 听到云桑落还是叫自己圣女,语 气也与刚才一样,客气疏离,塔丽娜不高兴地皱了皱眉。 “你别叫我圣女了,这样多生疏啊。” 为了安她的心,云桑落顺着她的话道:“那我叫你丽娜?” “不要。”塔丽娜摇摇头,“我已经不打算做这破圣女了,以前的名字自然也就不能叫,我给自己取了一个姜国的名字,叫兰香雪,你叫我向雪吧。” 听到这话,云桑落知晓她是做好了选择,在南疆圣女和凌夫人之间选择了凌夫人,并且以后都不再和南疆有关系,等于是抛弃自己过往的一切,奔赴凌少辞,以及一个未知的未来。 心中对她的敌意少了些,不过该提防的还是要提防。 毕竟人心隔肚皮,还有有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是不择手段的。 掉以轻心,是会吃大亏的,不可取。 不过有一说一,她的这番举动云桑落是佩服的。 佩服她的勇敢,也佩服她敢这样热烈赤城地去爱一个人。 不过想想南疆圣女的命运,心中的佩服,又淡了些。 如果是她,她可能也会和她做同样的选择。 南疆圣女,外表光鲜亮丽,其中的痛苦和不堪只有自己知道,还有那非死不能摆脱的命运。 现在 有机会摆脱,当然好好抓住。 塔丽娜见云桑落半天没说话,有些疑惑地问道:“你觉得这个名字好不好?” 云桑落收回思绪笑道:“东篱香雪正娇艳,邀到琼芳兆瑞年,是个好名字。” 兰香雪,确实是个好名字,只不过和塔丽娜的气质和样貌都不太搭。 兰花清雅高洁,而塔丽娜是风情妩媚那一挂的,一双狐狸眼,媚态横生,哪怕没有妆容点缀也勾人得很,再穿上明艳大胆的大红衣裙,妥妥一个祸国妖姬。 不过她今天素衣素裙,连首饰也只戴两支样式简单的玉簪和两朵绒花,耳坠也是和发簪一样,是玉的,看着和玉簪是出自同一套头面,看上去素雅大方。 手上也没有像前世她第一次见她那样,叮呤咣啷戴了一把各种各样的镯子,只是戴了一只朴素的银镯,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清丽,身上那股妩媚之气被盖住了不少。 如此打扮,再叫这个名字,倒也贴合了不少。 突然,云桑落注意到塔丽娜,不,现在应该叫兰香雪,她手上的那个银镯并不是新的,上面岁月的痕迹很重,样式也不是当下流行的。 云桑落不着痕迹地又看了两眼,认出是她 前世一直戴着的那支,默默记在心中。 兰香雪不知云桑落心中所想,也没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只是因为她说出了自己名字的出处而感到高兴。 “哇,桑落你居然还知道这句诗,我翻了好久的书才找到的呢。” 说着皱了皱嘴巴,“外面说你粗鄙无知,不通文墨,谁跟你有仇这么传你啊?” “这种坏心嘴贱的人,就应该将她的嘴打烂,舌头割掉,然后丢进蛇窟喂蛇。” 看着一脸义愤填膺的兰香雪,云桑落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两分,不过没有说话。 兰香雪以为她被自己说的话吓到,怕她不跟自己做朋友了,急忙给自己找补,“桑落你别害怕,我一般不这么凶残的。” “我不怕呀。”云桑落轻轻莞尔,“因为我也这么凶残。” “你?凶残?”兰香雪一脸不信。 云桑落自然不会为了让她相信当场证明给她看,便只是道:“这种事情骗你做什么,以后你就知道了。” 她只是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吃饭睡觉,加上被上世的事情困扰,所以瘦得厉害,加上天气冷害懒,没有精神抖擞的。 还有顾砚尘的陪伴让她多了几分温 柔,所以可能给了别人弱柳扶风的错觉。 但是她跟这个词真的没有关系。 “那你为什么没有把乱传谣言,坏你名声的人收拾了?”兰香雪不解,如果是她,谁敢这么坏她名声,她一定让她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云桑落淡淡道:“又不影响我,反而还给我省了好多麻烦,再说了,我之前确实大字不识,也不懂礼仪规矩,这些都是进京以后才学的。” 坏名声不影响什么,反而还能省麻烦,兰香雪不是很理解,但是表示尊重,便也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 接下来两人都没主动说话,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安静,略微有几分尴尬。 兰香雪似乎受不了这种氛围,走到窗外看了看外面对云桑落道:“今天天气不错,现在天色也还早,不如我们去街上转转吧,我来到姜国后还没好好去街上逛过呢。” 云桑落其实并不想去,一来她是真的不喜欢逛街,也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二来两个不熟的人一起逛街多少有些奇怪。 不过她也知道,兰香雪想约她去逛街,或者准确来说,想把她约出去,今天不成,明天还会来的,明天不成后天,她不可能一直借口身体不舒服,便应了下来。 第309章 小心思 云桑落让人套了马车出门,目的地——长安街。 因为兰香雪想一路走走看看,马车在街头便停了下来,待两人下车带着丫鬟离开后,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供停车的的地方,准备一会儿云桑落派人来传话再去接她们。 长安街是京城最繁华的街道,犹如一条璀璨的玉带横卧于皇城之下。 街道两旁的商铺,那装潢堪称一绝。朱红色的雕花门窗,在阳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金色的匾额上镌刻着各家字号,字体苍劲有力。 踏入店中,更是一番别样天地,柜台上铺着锦缎,摆放的货物皆用丝绢包裹,尽显华贵。无论是绸缎庄里的绫罗绸缎,色泽鲜艳如同天边的云霞,还是首饰店里的珠翠金银,在烛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芒,都令人目不暇接。 而街边的小摊,虽无商铺的阔气,却也自有一番别致。 卖糖人儿的小贩,手中的糖稀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他灵巧的手指下,转瞬间就变成了活灵活现的孙悟空、憨态可掬的猪八戒等人物形象,糖人儿色泽透亮,栩栩如生。 还有那卖糕点的摊位,一块块糕点小巧玲珑,有梅花形状的,花瓣纹理清晰可辨;有玉 兔形状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蹦跳起来。糕点上还点缀着些许蜜饯、果仁,光是看着,便让人垂涎欲滴。 街道上行人如织,达官贵人坐着华丽的轿子,轿帘上绣着精美的图案,随着轿子的移动轻轻摆动。文人墨客手持折扇,踱步赏景,时而为街边的奇景发出赞叹。 小贩的吆喝声、行人的谈笑声、车马的辘辘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长安街独有的繁华乐章,仿佛一幅流动的盛世画卷在此徐徐展开,诉说着京城的昌盛与辉煌。 兰香雪是第一次来,看什么都好奇,见什么都想买,而她是个行动派,手中也不缺钱,所以想买便买了。 没多一会儿,她的两个侍女多雅和曼诺的手中就提满了东西。 虽然她在南疆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是在南疆都城生活的,南疆的经济发展远低于姜国,他们的都城自然也没有姜国这么繁华。 加上两国人文风情不一样,街上卖的东西也大不相同,就算同样的东西,长安街上的也要精致一些。 说句不夸张的话,放眼周边几国,繁华程度能和姜国都城比的,只有江南苏杭一带。 江南之地,水网密集,物产丰富,交通便利 ,湖光山色,商贸繁荣,苏杭金陵之地富商云集。 戎狄,西域这些地方的达官贵人喜欢的茶叶,瓷器,丝绸等物也几乎都是从江南过去的,所以才惹得他们眼红,总想着来攻打姜国。 看着长安街繁华的街道,云桑落想起了云贺亭。 不管是之前和戎狄一战,还是现在和南越的交锋,都多亏有他,不然姜国的百姓现在哪里还能这么安逸自在的生活。 说来不知具体情况的人可能都不信,这偌大繁华的姜国,因为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重文轻武,以至于现在能用的将才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而其中最顶用的居然是云贺亭这个草根出身的少年将军。 若是没有他,和戎狄的拉锯战可能都还没结束,甚至可能会败给戎狄。 前世他在班师回朝的路上被害身亡,所以姜国后面的战事都打得艰难,能用的将军一个接一个牺牲,以至于顾砚尘复仇上位后,诸国来犯只能御驾亲征。 虽然空闻大师说是姜国气运已尽,灭亡是注定的,但是如果云贺亭没有早早就去了的话,应该也不至于亡得那样快。 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南境怎么样,有没有受伤,那边的 瘴气毒虫身的有没有对他造成困扰或者伤到他,虽然他每半个月就有家书传来,战报也都是捷报,但是他这人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顾砚尘在那边有人,具体情况他肯定是知道的,但是为了不让她担心,如果情况不是特别严重,顾砚尘也是不会和自己说的。 唉...... 想到这里云桑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此时两人恰好走到一个卖饰品的摊子前,饰品用的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材料,但是做工精巧,发钗簪子这些不但精致,样式也很特别。 兰香雪挑得眼花,正想问问云桑落哪个好看呢,耳边就先一步传来了她的叹气声,不禁有些疑惑。 “好好的怎么叹起气来了,是陪我逛街太无聊了吗?” 云桑落本是不打算和她说实话的,但是想到她的身份,又改变了主意。 “自是想起了我阿兄。”云桑落满脸担心,说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阿兄?”听到云桑落的话,兰香雪下意识想问她的阿兄是谁,不过话说出口,就想起了昨天多雅报给她的关于将军府的情况。 又道:“是那个在南境打仗的云将军?” 云桑落轻轻点头,嗯了 一声。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南越实力不如姜国,纯属人菜瘾大,而且云将军可是有名的战神,南越那些人奈何不了他的。” 兰香雪说着抬手拍了拍云桑落的肩膀,“放心吧,他一定会平安归来额。” 云桑落还是一脸担忧,“阿兄的本事我知道,只是南越那边有毒虫瘴气什么的,而且南越也有人会蛊,这些他别说了解了,连接触都没有接触过,我怕他在这些事情上吃亏。” “嗨,多大点儿事。”兰香雪恍若没听出云桑落的小心思,目光重新移到手中的簪子上,语气也稀松平常。 “回头我送你点儿东西,你派人送去给你阿兄,保证不会有一点儿问题。” 兰香雪从小生活在南疆长大,又经历了圣女的严格考核,毒虫瘴气蛊虫这些,在南疆来说她可能并不是最了解的,但是对姜国人来说,无人能及她。 所以云桑落也没有客气,“那我就先谢过圣......香雪了。” 兰香雪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真是晦气,出个门也能碰到脏东西。” 云桑落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传来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第310章 新仇加旧怨 这贱兮兮的声音有点儿耳熟,云桑落收起脸上的笑意循声望去。 果然看到了温乔韵那张和她的嘴一样又贱又刻薄的脸。 也不知道是来开了为他们的生活兜底的首辅府手头银钱不顾宽裕,还是因为她几次三番害她爹丢脸,还坏了她爹的计划,她爹不愿意给她花钱了。 温乔韵今天的打扮相比之前朴素了许多,不仅身上没有了绫罗绸缎,头上的发饰也是年前的款式,看样式和做工,应该是上次在玉宝斋买的。 京城富贵风流地,衣服首饰这些几乎每个月都会出新的款式,像温乔韵这种爱臭美又爱显摆的人,如果手头宽裕,是绝对会戴当下时兴的首饰的。 自正月十六那天月空山一行人搬出首辅府,云桑落就再也没见过月空山的人了,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却不想,今天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 云桑落如是想着,又环顾了四周一圈,没看到孙柘,下意识蹙了蹙眉。 离开首辅府那天,孙柘可是跟顾砚尘保证了以后会好好看着温乔韵,绝对不会让她再出现在他们面前的。 之前在首辅府的时候之所以放任温乔韵乱窜,主要是为了让她作死,好让顾砚尘顺利和温方回断绝师徒关系。 如果孙柘是真的想离开月空山 ,想彻底摆脱温乔韵,那他应该不至于连看住温乔韵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可算是现在温乔韵却自己带着丫鬟跑了出来。 那就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他被温方回或者裴氏给留住了,第二,他并不是真心想离开,和顾砚尘合作别有目的。 至于是什么,云桑落暂时想不到,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她细想。 见温乔韵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云桑落收起思绪,阴阳怪气地开口: “哟,这不是温小姐吗,几日不见,怎么感觉好像有些落魄呢。” 说着满脸满脸嫌弃地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完了又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价值千金的华胜和前些日子顾砚尘送的玉宝斋的新款步摇。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本来呢,要是温乔韵不来找她面前找存在感,她哪怕是看见她,也不会多给她一个眼神,跟她炫耀,刺激她就更加不会了。 毕竟她还不值得她多费口舌。 可是她犯贱啊! 挨了那么多次打和羞辱,都一点儿记性不长,每次见到她还是要凑上来,跟有受虐倾向似的。 云桑落都怀疑她娘生她的时候是不是把人扔了,养大了胎衣,不然怎么会这么一言难尽。 温乔韵果然被刺激到,看云桑落的眼神变得满是嫉妒,若不是丫鬟绿儿拉着,怕 是要冲上来挠她两下。 如果她和顾砚尘在一起,那么不管价值千金的华胜也好,还是最新款式的步摇,都是她的! 温乔韵不甘心的在心里怒喊。 绿儿怕她闹事,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温乔韵听后脸色一变,狠狠地看了云桑落一眼,准备走人。 不过这里虽然是大街上,但是招惹了人,哪里那么容易离开呢。 她想走,也得别人愿意才行。 兰香雪本来在试戴挑好的簪子,听到云桑落阴阳怪气地怼人,当即也顾不上试戴了,急忙将簪子从头上取下来。 转身看到脸一脸刻薄的温乔韵,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然后像云桑落那样将她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十分嫌弃地“咦~”了一声。 其他的一句话没说,但是这已经够羞辱了。 温乔韵刻薄的脸上多了几分难堪。 云桑落和她有仇,看她不顺眼,嫌弃她,羞辱她,可以理解,可是她身旁的人凭什么,她们认识吗? 她又算老几,敢这样羞辱她?! 兰香雪戴着面纱,加上温乔韵也从来没有见过南疆圣女,不认识,加上兰香雪今天穿的衣服是以轻便舒适为主,看上去并不华贵。 其实那是上好的桑蚕丝缝制的,但是温乔韵认不出来,加上两人在路边小摊买首饰,便把她归类为了 云桑落的穷酸朋友,准备阴阳两句。 不过还没等她开口,兰香雪嫌弃的声音就先一步响起了。 “桑落,你怎么会认识这种满嘴喷粪的神经病?” 说完拉着云桑落往后退了一步,“这种东西可晦气了,沾上会倒大霉的,得离远一点。” 温乔韵这种人确实谁沾上谁倒霉,云桑落认同的点点头。 两人的举动险些将温乔韵气炸,怒气冲冲地瞪着兰香雪,语气不善,“你说谁晦气?” “谁狗叫说谁咯。”兰香雪无辜地摊摊手。 兰香雪是在说她没错,但是从头到尾没点过谁的名字,温乔韵气急, “你!” “我怎么了?”兰香雪挑挑眉,“自己上赶着对号入座还怪我咯。” 说着转头小声问云桑落是怎么跟她结的怨。 “我们家小姐才没那个闲功夫跟这种东西结怨呢。” 夜澜知道有些话自家小姐不方便说,所以听到兰香雪问,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得到她的同意后便主动给兰香雪将她们之间的恩怨简单地说了一下。 兰香雪本来以为温乔只是因为嫉妒云桑落,看她不顺眼,或者是以前闹过矛盾,却不想,背后的原因竟然是这样的。 当即看温乔韵的眼神都由嫌弃变成了嫌恶,嫌弃又厌恶。 “本小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 ,见过各色各样的人和牛鬼蛇神,但是贱得没有词形容,脑子里又全是屎的人还是第一次见,也算是开了眼了。” 贱得没有词形容,脑子里全是屎! 一句比一句脏,一句比一句毒。 温乔韵本来就是个没脑子的炸药包,被人这样羞辱哪里还忍得住,“贱人,你竟敢骂我,我撕了你的嘴!” 说着就想冲过去打兰香雪,绿儿在拼命拦着她,让她不要冲动,不要惹事,甚至把温方回和孙柘都搬出来了,可是依旧没能阻止她。 温乔韵用力将绿儿甩开,满眼恨意地朝兰香雪冲过去。 绿儿用最快的速度爬起来,但是想要再来拉温乔韵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焦急地四处寻找孙柘。 兰香雪怀着孕,现在胎才刚刚坐稳,打架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让她来的,云桑落把她拉到身后,然后瞄准时机朝着过来的温乔韵一脚踹了过去。 云桑落想踹她很久了,只是之前顾砚尘还没跟温方回断绝师徒关系,她作为顾砚尘的未婚妻,对他师父的女儿动手,到底有些不合适,便一直忍着。 现在顾砚尘已经和温方回断绝了师徒关系,还彻底闹翻,那她就没什么可顾忌了。 新仇加上旧怨,云桑落这一脚踹得十分用力,甚至还用上了内力,直接把温乔韵踹了飞出两丈外。 第311章 我也很凶残的 重物落地的声音和惨叫同时在街道的上空响起,不管是落地的声音还是惨叫声,都很响亮,云桑落很满意。 温乔韵和地面亲密接触惨叫的同时,眼里还满是震惊,似乎没想到云桑落敢对她动手。 唯一不好的是几个行人因为躲闪不及时被撞到了,幸好没有受伤,还能自己站起来,不然云桑落要愧疚自责死。 不过她还是让夜清上去道歉并且给他们一些银两让他们不舒服就去医馆看看。 本来围观群众见温乔韵被踹飞,还以为她是遇上恶霸了呢,然而云桑落这一番操作,瞬间让大家改变了想法。 毕竟连几个摔了一下的行人都会道歉赔偿的人,能坏到哪里去呢。 同样震惊的还有兰香雪,她知道云桑落在练武,还以为她只是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没想到身手竟是这般好。 刚刚那一脚踢得干脆利落,又踢在点上,而且还用上了内力,这可不是简单的会点儿拳脚功夫就能做到的。 毕竟云桑落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并没有机会接触,是到京城以后才开始跟着云贺亭学的,到现在一年都还没有,而且她看起来这么娇弱。 就 这还是凌少辞告诉她的,她自己查的,可是半点儿关于这方面的消息都没查到。 云桑落理解的兰香雪的震惊,毕竟她看起来确实不太像会武的,而她练武知道的人也不多,除了将军府的人就只有顾砚尘和他的暗卫知道了,对外也没有什么战绩。 “没想到你功夫也这么好的?”兰香雪欣赏又惊讶地对云桑落道。 她不喜欢娇弱不能自理的女子,那样万一哪天遇到危险会成为拖累,有时候生死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求能帮忙,只要能自保不拖累,是她交朋友的基本要求。 凌少辞和顾砚尘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她既然决定和凌少辞在一起,那以后两人也少不得接触,一起出门什么的。 不管是凌少辞还是顾砚尘,都树敌不少,想要他们命的人很多,遇到刺杀埋伏的时候,如果队伍中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连独自逃命都做不到的人,真的很拖后腿,也会增加危险系数。 云桑落不知道她心思这么活络,说句话的功夫就想了这么多,轻轻一笑,“刚刚就跟你说了,我也很凶残的。” 说罢拂拂衣袖提步朝前躺在地上的瞪着 她的温乔韵走去。 兰香雪见状忙快步走到她前面,“刚刚动手已经被你抢先一步了,这下可不许再跟我抢了。” 怕云桑落还跟她抢,说完又加快脚步往前走了两步。 见她兴致冲冲,云桑落也就没再跟她抢,只是提醒了一句,“小心一点,你现在情况特殊。” 兰香雪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潇洒地挥挥手,“不用担心,我自有秘方。” 听到她这样说,云桑落也就不再说什。 只要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兰香雪身为南疆圣女,会医懂蛊,她说有秘法保护孩子,那应该就是真的有的。 而且根据她得到的消息,她对这个孩子很看重,如果没有把握,是不会冒险的。 至于用肚子里的孩子算计她,可能性极低,甚至可以说是没有,毕竟她俩无冤无仇,就算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要和她为敌,也还不至于让她做到如此地步。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又有凌少辞这个武林盟主做靠山,再大的事情也不需要多做如此牺牲。 其实云桑落也不想想这么多的,实在是前世在皇宫真的见了太多太多的肮脏事, 那些妃子为了陷害别人,拿独自的孩子做棋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不过云桑落虽然这样想,还是加快步子跟了上去,以防万一。 虽然她俩还谈不上相熟,她对她接近她的目的也还存疑,甚至她是怀疑她别有用心的,但是凌少辞和顾砚尘是好兄弟,现在兰香雪并未对她展露过什么恶意,并且收拾温乔韵还是为了给她出气。 要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哪怕凌少辞不追究,这件事也会在他和顾砚尘兄弟俩之间的感情上留下一道划痕。 说话的功夫,兰香雪已经走到了温乔韵的身边。 温乔韵这些年被合欢折腾得亏空了身子,现在武功又被孙柘给封住了,加上云桑落那一脚踹得很实在,所以还趴在地上没能爬起来。 兰香雪又嫌弃地“咦”了一声,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就能耐还学别人找不痛快?出门的时候脑子被门挤了吧?” 温乔韵这一摔本来就受了些内伤,现在又被兰香雪无情嘲讽,心中又恼又气又恨,胸膛剧烈地起伏几下后,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得亏云桑落和兰香雪反应快,迅速往 后退了两步,不然身上的衣服怕是多少得沾点儿,届时不能要了毒可惜,这可都是好料子做的,还没穿几次呢。 绿儿本来在周围的人群中没有看到孙柘后想出去找一找,因为现在只有他能管住温乔韵,有他在,温乔韵再蛮横也只敢老老实实的,不过脚还没迈出去呢,就看到温乔韵吐血了,又急忙去看她。 “小姐,您没事吧?”绿儿一边说着一边扶她。 只是温乔韵这人向来不识好歹,加上刚刚嘲讽她不行的兰香雪和云桑落还站在旁边,用力甩开绿儿。 绿儿没有设防,被甩得向后退了几步,而温乔韵自己也因为失去平衡再次摔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摔倒的姿势比方才还要难看,兰香雪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温乔韵又羞又气,连骂了绿儿好几句废物。 不过饶是如此,绿儿还是没有不管她,站稳身子后就再次上来想要扶她。 温乔韵不领情,再次甩开她,顺便骂一句滚。 再上,再次被甩开,让她滚。 如此反复了几次后,绿儿低眉敛下眼中的屈辱,然后心一横,走到云桑落面前,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 第312章 也可以成全他们永远留在京 “云安县主,我们家小姐言语不当得罪了您,我代她同您道歉,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她这一次吧。” 说完还哐哐磕了几个响头。 云桑落看她们主仆表演看得好好的,绿儿突然给她来这么一出,眸子瞬间就眯了起来。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兰香雪就先一步开口了。 “不是你这人有病吧,我们又没有拦着她不让她走,也没有要对她做什么,是她自己不愿意走的好吗,你别上下嘴皮子一碰就给我们乱扣帽子啊!” 可不就是不愿意走嘛,不然怎么会在自己受伤的情况下还几次三番拒绝丫鬟的搀扶呢。 绿儿被兰香雪一句话就堵得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能跪在那里低着头。 而围观的群众也终于有人因为绿儿那句‘云安县主’认出了云桑落,其中几个初五那日在财神庙见过温乔韵的人也认出了她。 “哎呀,这不是那个有臆想症,觉得只有她自己才能配得上首辅大人,把云安县主当成敌人的那个姑娘吗,怎么又在纠缠云安县主啊,她那个哥哥呢,不是说来京城就是带她来看大夫的吗,怎么看着比之前还严重啊。” 说话的是一个大 娘,一边说着还一边转头在人群中寻找她口中那个温乔韵的哥哥。 虽然吧,她已经不记得孙柘具体长什么样了,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做这些动作。 大娘的话瞬间引起了其他围观百姓的好奇心,本来要跟云桑落行礼的他们当即也顾不上了,纷纷询问她到底是怎么一个事。 大娘是个热心肠,有人问自然不会藏着掖着,立马唾沫横飞,不,眉飞色舞地讲当天在财神庙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别看大娘爱凑热闹,嘴巴还快,但人家很实在的,那天在财神庙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就说什么,半点儿没有添油加醋。 不过饶是如此,也足够让大家知道温乔韵到底“病”得有多严重了,纷纷指责她,嘲讽她,甚至还有人对她进行谩骂。 有说她不知廉耻的,有说她没有自知之明的,还有让她有病了赶紧去看的。 甚至有人还骂起了刚刚大娘口中温乔韵那个哥哥,说他明知自己的妹妹有病,还不看好,让她出来发疯。 当然,也有人说云桑落倒霉,什么都没干,却被这么个疯子缠上。 听着众人一句又一句对温乔韵的谩骂羞辱,绿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不过很快 就掩了下去,似怕人发现,头还比方才低了两分。 云桑落把她的一切动作看在眼里,觉得有趣,也明白了她刚刚为什么那么做。 看来这温乔韵对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好,不然她怎么会在明知温乔韵名声很臭的情况下还故意引导大家认出她。 温乔韵也是有本事的,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都被她逼疯。 先是孙柘,现在是绿儿。 也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呢。 会是裴氏呢,还是温重明,或者是温方回。 不过只要不闹到她面前来,他们是疯是死都跟她没关系,摊上这么一个伥鬼女儿/妹妹,是他们倒霉。 既狠不下心惩治,也舍不得放弃,那就受着。 也不知道是被骂多了已经免疫,还是觉得麻木了,亦或者是伤得太重,以至于有心无力,面对围观人群的各种谩骂和羞辱,她这次倒是很平静。 云桑落微微意外了一下,温乔韵这般情况已经不能再继续作妖,她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拉了拉兰香雪的衣袖,示意她走了,之前绿儿遍寻不见的孙柘会却在此时拨开人群焦急地走了过来。 孙柘都没开口问,只是看了一眼面前的场景,便大概知道 发生了什么事,低眉掩下眼中的厌恶,先过去扶起温乔韵,然后走到云桑落面前躬身道歉。 “实在抱歉,云安县主,在下没有看好家妹,给您造成了困扰,我代她向您道歉。” 说着,原本就躬着行礼的身子又向下弯了几分,并且云桑落没有开口,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起身,诚意十足。 孙柘是真的对温乔韵讨厌到了极点,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半点儿都不愿意承认他和温乔韵的真实关系。 而且云桑落还注意到了,他刚刚扶温乔韵的时候还趁机点了她的哑穴,以确保她不能再乱说话。 云桑落也没有为难他,抬抬手,“孙公子请起吧,不过令妹脑子有疾,就应该积极配合治疗,并且在她没有大好之前,不要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跑,以免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 当然,云桑落这话只是场面话,为了给围观的百姓留一个好印象,温乔韵是死是活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要是因为冲撞了不能冲撞的人被处死,她还会拍手叫一声好。 “云安县主教训的是,其实今天是在下带着她出来的,只是在下方才碰到一个友人,交谈了几句,一个不注意她就自 己带着丫鬟跑开了,却不想竟惊扰了郡主,实在抱歉。” 孙柘说着又躬身给云桑落行了一礼。 孙柘言辞恳切,诚意十足,赢了许多好感,连带对温乔韵的指责声都小了许多。 云桑落也没功夫去纠结他说的到底是真是假,摆摆手,“既如此,那孙公子尽快把令妹带回家吧,以后可千万看好了,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本县主一样好脾气。” 最后一句话是忠告,也是警告,孙柘若还想摆脱月空山,温乔韵跑到她面前来犯贱这种事这次就是最后一次。 若还有下次,那他就只能自己的想办法了。 孙柘不傻,自然听得出,也知道她的态度就是顾砚尘的态度,又躬身行了一礼,用保证的语气道:“谨遵县主教诲。” 云桑落没再理他,拉着兰香雪走了。 至于孙柘能不能做到看好温乔韵不让她再来她面前找存在感恶心人,她一点儿也不在乎,能做到,那她眼不见心不烦。 若不能做到,也正好给顾砚尘一个理由,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月空山那一群人彻底赶出京城。 当然,如果他们实在不想离开,舍不得离开,也可以成全他们,让他们永远留在京城。 第313章 下蛊 没错,月空山那些人从首辅府搬出来后并没有回月空山,而是在城南租了一间二进的宅子住了进去。 城南住的多是一些小商户和条件尚可的老百姓,因为环境和交通也都还可以,房子大到四进,小到只有一间屋子的都有,可以满足不同人的需要,很多外地来京城需要长时间居住的人都会选择来这里租房子。 所以城南那一块,外地人居多,京城本地的人只是少数部分。 像他们这种拖家带口十几人的租户虽然不多,但是也不是没有,加上他们租的宅子和别人没有挨着, 是以他们住过去倒也没引起旁人的过多注意。 距离首辅府坐车最快也要一个时辰,城南那边不是有天大的事顾砚尘也不会去,他们现在连去首辅府门口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顾砚尘也没管他们。 但贼心不死,那就另说了。 本来他们离开的那天温方还想用顾砚尘的身份威胁他,以求能在首辅府中继续住下去,因为他并不相信顾砚尘有灭掉月空山的能力,也不相信他真的会做那样的事。 毕竟月空山再怎么说,也护了他十多年,让他安然无恙的长大。 温方回就是这么恶心,都闹得这么难看了,还想用 情感绑架顾砚尘。 只能说他太不了解顾砚尘了,顾砚尘重情义不假,但是不值得的东西,他连多一个眼神都不会给,决定的事情就再无更改的可能。 让他们自己走,而不是把他们扔出去已经是他给他们最后的体面了,又怎还会满足他们其他的幻想。 还有,以顾砚尘如今的能耐,要灭一个小小的月空山,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 温方回知道只要自己不做什么,顾砚尘就不会对他动手,至少不会下死手,所以见威胁不成,便想赖着。 结果顾砚尘一句:月空山作为一个存在千年的门派,有可以长生的秘方不过分吧! 然后就老老实实地走了。 只要稍微有点儿心,都知道天顺帝在求长生,若这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那月空山只要拿不出长生秘方,那就只能等着被灭。 可是他们哪里有这种东西。 因为顾砚尘曾经是自己的徒弟,现在也被帝王猜忌,很多事情放不开手脚,所以温方回会怀疑他的能力。 但是他不会,也不敢怀疑天顺帝。 天顺帝当初为了回京能背叛好友,灭掉天阙,那么现在为了长生灭掉月空山,也不是不可能、 也是那一刻,温方回对顾砚尘 这个曾经的徒弟,现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才真正有了新的认识。 也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文臣的嘴,杀人的刀,上位者一句话可以让一个家族/一个门派覆灭...... 云桑落心中的这些弯弯绕绕兰香雪不知道,自己连手都没动一下,热闹就没了,她表示很不高兴。 临走前皱着眉头看了温乔韵一眼,然后指尖翻飞,一只肉眼难见的蛊虫落在了温乔韵的手臂上,蠕动了一下之后快速钻进了她的皮肤。 兰香雪满意地拍拍手,挽着云桑落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云桑落其实很不习惯和别人如此亲密,特别是她和兰香雪认识还不到半天的时间,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也没有拂她的面子。 一直到走出了方才的热闹范围,才借整理头发的动作抽出被她挽着的手。 兰想雪不知道云桑落是故意的,待她整理好后又想去挽她的手。 不过她的手还没碰到云桑落的手臂,耳边就响起了云桑落的声音:“你刚刚,给温乔韵下蛊了?” 闻言,兰香雪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眸中闪过震惊之色。 她刚刚的动作分明很隐秘,连跟在她身后的多雅和曼诺都没有看到 ,云桑落居然看到了! 要知道,她可是和自己并排走的。 看来她真的是太过低估云桑落了。 不过这样才有趣,不管是朋友还是爱人,她都喜欢势均力敌的。 “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兰香雪收起心中的思绪问道。 云桑落假装没看到刚刚她脸上快速变化的神色,轻轻一笑,“我没有看到啊。” “啊?”这个回答太过出乎意料,兰香雪眼睛都瞪大了。 “我猜的。”云桑落主动为她解惑。 不过看兰香雪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很相信。 云桑落摊摊手,“不信算了。” 她才不会告诉她,她是上一世见过几次她下蛊,所以知道她下蛊时的一些动作。 刚刚就是看到她手上的动作,所以猜的。 本来是不确定的,但是她的反应给了她答案。 云桑落不说实话,塔丽娜也不继续纠结,反正纠结也没用。 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离开的方向,冷哼一声,“这种恬不知耻,又脑子有大病的人,活着简直就是污染空气,死了世界才能干净。” 说实话,如不是亲眼所见,兰香雪根本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会有这种人。 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不要一点儿脸,好赖话更是 听不进一点! 做了那么恶心人的事情,人家厌恶她的话也说的那么直白,甚至都想要她的命,她还是没有一点儿羞耻心,还是不醒悟。 话本子里的满级恋爱脑都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简直就是奇葩中的极品。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撬开她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东西。 也就是命好,有对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实力和运气的父母。 不对,也不能说是运气,应该说是会谋划,毕竟救顾砚尘这事儿是他有意为之。 不然就她那脑子有病又听不进人话的样子,早就不知道死了多了次了。 “其实就算你不给她下蛊,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云桑落道。 中了合欢本就有损寿数,温乔韵还不修身养性,动不动就发脾气,再好的底子也经不住她这样折腾,更别说她原本身子骨就不好,是靠着那些天材地宝才和正常人一样。 折腾了这么些年,她的身子骨早就亏空了,加上这些日子孙柘又是打她,又是给她下药的。 乐观的说,她也没几年好活了。 “那又如何?”兰香雪眉梢轻挑,张扬又肆意,“谁让她到你面前来犯贱!” “所以你给她下蛊是为了给我出气?” 第314章 问一个问题 “不然呢?”兰香雪一脸奇怪地看着她,“我和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好端端的,我给她下蛊干嘛,那些蛊虫可是我花费了很多心血才养成的。” 看着满脸真诚的兰香雪,云桑落心里有些许触动,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了句谢。 “不要这么客气。”兰香雪摆摆手,“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除了曲初然,兰香雪还是第二个说跟她是朋友的女子,两人都一样,都是在有事的时候无条件的站在她这边,一样的坦然和真诚。 云桑落心中对她的怀疑和防备又减少了几分。 但是上一世蛊虫撕咬的痛苦,只要一想起还是清晰无比。 看到她,总是不自觉地想起上一世她给自己下蛊,配合姜雪宁用她的身体做实验的场景。 她被绑在架子上,意识清醒,但是四肢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蛊虫放到她的手臂上,然后眨眼的功夫钻进她的体内,她像看蝼蚁一样看着她,肆意操控她体内的蛊虫。 面对她的挣扎和惨叫还有乞求,她置若罔闻,只有在最后引出蛊虫的时候,许是觉得她太可怜,手段温和了些。 姜雪宁坏,她罪大恶极,是她一手酿造了她和家人的悲剧,但是她不怕她,她不过是仗着在异世学了些东西,用那些得了君恩圣宠,没了 这些,她什么都不是。 况且她会的那些,她都学会了。 这一世,那些东西已经不能为姜雪宁添砖加瓦,让她名扬天下,让她成为人人称颂的长公主,得各方势力争抢庇佑。 这一世的她,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才艺加分,只能是一个普通的公主,顶多就是占了个嫡出的身份,比姜雪莹之流尊贵一些,以及她因为流落民间这么多年,天顺帝和谢皇后对她多了一份愧疚。 对付她,最大的阻碍是皇权。 而皇权,是可以颠覆的,现在一切都在按照他们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 若是姜雪宁不甘平凡,看不清现实,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想染指权力,那可能都不用等到天顺帝倒台,就可以收拾了她。 可是塔丽娜不同。 不管是医术,毒术,还是蛊术和武功,这些都是她自己本身会,并且精通的,不管她做不做南疆圣女,这些东西她都会。 她不用仰仗任何人,不需要依靠谁。 她的武功和医术不是最顶尖的,但是蛊术是,她可以在你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你下毒下蛊,等于想要你的命轻而易。 而且她还有本事让你到死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武功和毒术可以防范,但是蛊虫真的防不胜防。 这才是她最可怕的地方,也是她忌惮的地 方。 她医术只是懂一点儿皮毛,蛊术一窍不通,若她给自己下蛊,她真的防备不了点。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她并不知道前世姜雪宁是用了什么做交换,让塔丽娜这个南疆圣女亲自给她帮忙。 如果知道,她手中也能多一个筹码,面对她的时候也不必如此多心不安。 可问题就是她不知道,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云桑落想着想着,不觉想得有点儿多,脑子里也有些凌乱。 兰香雪见她半天不说话,脸色还不是很好的样子,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不开心,还是身体不舒服?” 云桑落当然不会告诉她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快速整理了一下表情,摇摇头,“没事,只是昨晚没睡好,头有些不舒服。” “那你不早说。”兰香雪叹息一声,抬起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聚起内力抚上她的太阳穴。 她的动作太快,快到云桑落想要阻止都来不及。 兰香雪的手指在她的太阳穴游走,一股温和舒服的力量慢慢进去云桑落的头部,原本有些发晕犯疼的脑袋立马舒缓了不少,眉心也不自觉地舒展。 觉得差不多了,兰香雪收了手,“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舒服多了,谢谢你。” 舒服是真的,所以云桑落的道谢也是真心的。 兰香雪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谢什么,我说了,我们是朋友啊,还有,是我缠着你出来的,若不把你好好的带回去,我怕顾首辅找少辞的麻烦哦。” 最后一句有几分打趣的意味,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兰香雪说完就自己捂着嘴笑了起来。 许是她笑得太过明媚灿烂,云桑落也不觉被感染,脸上染上了几分笑意。 笑罢,兰香雪看着云桑落真诚地道:“桑落,你笑起来真好看。” 说完没等云桑落说话又道:“都说爱笑的人运气你不会太差,你应该多笑笑。” 云桑落嗯了一声,“对了,你刚刚用的是什么法子?” 话音落,觉得有些冒昧,解释道:“我睡眠不好,时常头疼,婢女学了许多按摩法子都效果不大。” “当然是我的独家秘法啊。”兰香雪眨眨眼睛,神秘一笑,“不过你要是有需要,我改天可以教你的侍女。” 云桑落没想到她会这么大方爽快,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香雪却以为她不信,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我说的真的,我这人向来说话算话,骗你不得......” “我信。” 为了不让她说出那个两个不吉利的字,云桑落急忙打断她。 “我只是感 动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吗?” “真的。” 兰香雪开心,又拉着云桑落继续往前逛。 一路走,一路买,到最后,不止多雅和曼诺的手上拿满了东西,就连夜清和夜澜的手上也拿了不少。 没办法,云桑落只好找了一间首辅府的铺子,让掌柜安排人把东西送去凌府。 丫鬟的手空了,兰香雪又继续买买买,一直到把身上的最后一文钱都用完了才罢休。 不过后面的几乎都是买了送给云桑落的。 天色已晚,两人也饿了,云桑落请她吃饭作为回礼。 随意进了一家看着生意还不错的酒楼,要了一间雅间,点了一些孕妇能吃的菜。 等上菜的空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大部分都是兰香雪在说,云桑落附和。 日落云霞,绚丽如织,云桑落不由得看得入了神。 逛了大半天,兰香雪有些累了,便也没有叫她,倒了杯水靠在椅子上休息。 突然,云桑落转过头看着她,“香雪,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兰香雪点点头。 云桑落轻吐了一口浊气,“如果,我说如果,有人用足够大的利益,或者说是一件你苦寻不得的东西跟你做交换,让你给我下毒或者下蛊,你会吗?” 闻言,兰香雪喝水的动作瞬间顿住。 第315章 你在质疑我的人品 “你说什么?” 兰香雪不解地看着云桑落,好端端的云桑落突然问自己这种问题,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听错了。 “我说,如果有人用足够大的利益,或者说是一件你苦寻不得的东西跟你做交换,让你给我下毒或者下蛊,你会怎么做?” 云桑落很想听听她会怎么说,所以不管她是真的没听清还是假的没听清,一字一句地把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本以为她会问一句自己为何这样问,却不想,她听完之后直接拍案而起。 “啪!”的一声,厚实的桌子被拍得颤了颤,云桑落刚倒好的水也被震得洒出来许多。 云桑落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怕她伤到肚子里的孩子,也顾不上擦桌子上的水,急忙对她道:“别激动,别激动,坐下说话。” “你都质疑我的人品了,我能不激动吗?”兰香雪一脸不高兴,也没听话坐下。 “我没有质疑你的人品啊,我只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然后问问。” 兰香雪本来都要坐下了,听到云桑落这话,又重新站直了身体,直直地看着她,语气满是不开心,“你问这种问题难道不是质疑我的人品?” 说罢没等云桑落说话,又继 续道:“我塔丽娜虽然被人称作妖女,在外面名声也不怎么好,但我有的原则和底线,我认定是朋友的人,是怎么都不会对其下手的。” 激动之下,兰香雪报出了自己以前的名字。 “如果咱俩不认识,对方手里的有我的在外面用尽办法也得不到的东西,那我会对你下手,但是我把你当朋友,那就绝对不会,就算对方加筹码也不会。” 顿了顿:“你也不要觉得我残忍或者心狠,这个世界,自古以来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有时候不心狠一点,死的就是自己。”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想这一点你应也是清楚的。” 云桑落微微一笑,算是回应她。 兰香雪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揉了揉自己刚刚拍桌子拍疼的手坐下,些许之后想了想说了句: “就算我们做不成朋友,看在顾首辅的份上,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所以以后别再问这种问题了,也不用有这种担心。” 凌少辞和顾砚尘是好兄弟,凌少辞为了顾砚尘可以命都不要,她又怎么会做让他为难的事。 别说她喜欢云桑落,想和她做朋友,就算对她没有好感,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如果云桑落 有什么事,顾砚尘会不开心,不乐意不说,还会影响他们复仇的进度。 复仇,不光是顾砚尘的愿望和目标,也是凌少辞的。 她,不会做任何拖他后腿的事情! 看着坦然的兰香雪,云桑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魔障了,低眉敛了敛神色,笑着举起重加添了水的茶杯,“是我狭隘了,我以茶代酒给你赔罪。” 因为她的重生,这一世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不一样。 上一世她被困于姜雪宁身边,没有靠山,没有自由,也不认识顾砚尘,生死掌握在姜雪宁的手中。 可是这一世,她是自由的,身后有将军府,又和顾砚尘定了亲,别说姜雪宁了,就算是天顺帝也不能随意决定她的生死。 她已经不是上一世那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还受人牵制的小可怜了。 现在的她,谁也不敢随便欺负。 而姜雪宁,她也不是上一世那个名震天下,被百姓奉若神明的公主了,这一世的她,平庸坎坷,圣宠不如上一世,手中也没有什么厉害的筹码,自然也没有那么多人愿意跟她交好,帮她护她。 还有现在坐在她面前的人,上一世的现在她叫塔丽娜,身份是南疆圣女,而 是这一世的她叫兰香雪,现在的身份是凌夫人。 她不像姜雪宁,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想置她于死地。 这一世的她,不仅没有做任何伤害她的事情,还对她释放了极大的善意。 她可以对她有防备,但是不应该被上一世的事情影响和困扰。 兰香雪不知道云桑落在想什么,见她不再纠结这个事情,也举起茶杯跟她碰了碰,“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再有下次的话我就要生气了哦。”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生气可是很难哄的,糖葫芦要这个数起步。” 说着伸出五个指头在云桑落面前晃了晃。 云桑落被她逗笑,应了一声好,仰头喝下了杯里的水。 云桑落没看到的是,在她仰头饮水的时候,兰香雪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心疼和愧疚。 两人吃完饭,云桑落本打算送兰香雪回去的,毕竟她一个孕妇,对京城又不熟悉,不过才出酒楼,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凌少辞和顾砚尘。 看到云桑落出来,顾砚尘第一时间上来紧紧牵住她的手。 从暗卫来告诉自己云桑落被兰香雪约着出门了,顾砚尘就一直在担心,现在看到她精神和心情都还不错,才终于放 心来。 —————— 另一边。 孙哲在她们走后也带着温乔韵离开。 为了维持自己好兄长的形象,在有人的地方,孙柘忍着心中的厌恶温柔又耐心地扶着温乔韵,但一走到没人的地方,就连拖带拽,温乔韵但凡反抗一下或者让他不满意,就大耳刮子伺候。 所以,等他们回到月空山的人租住宅子的时候,温乔韵的脸已经被打得麻木了。 不过表面看不出来伤痕,绿儿也不说,温方回和裴氏倒也没发现什么,只是看温乔韵脸色不好,让她赶紧去休息。 是夜。 待所有人都睡着了,孙柘给温乔韵喂了一些迷药,又去温方回和裴氏的屋外听了听,确定没什么异样,悄无声息地去了首辅府。 首辅府。 落尘院的书房灯火通明,顾砚尘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单手握着一本卷宗在看,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随意搭在案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声音在安静得可以听见烛火燃烧的书房内显得有些突兀。 突然,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顾砚尘没说话,只是敲击桌面的动作顿了顿。 须臾之后,门外响起了铁衣的声音:“主子,孙柘来了。” 第316章 那他就送他一场空 顾砚尘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铁衣转身离去,不一会儿,两道身影来到门外。 紧接着,书房的门“吱呀”被推开,一身夜行衣的孙柘在铁衣的示意下走了进来。 “见过首辅大人。”孙柘跪下恭敬行礼。 然而,顾砚尘的目光一直在手中的卷宗上,连一丝一毫都不曾分给他。 顾砚尘不说话,孙柘也不敢起来,便一直这么跪着。 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烛火偶尔发出的炸响,在这安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每一次炸响都让孙柘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知道,顾砚尘是因为白天温乔韵跑去云桑落面前出言不逊的事情生气。 可是这事他真的很冤枉,从首辅府搬出去之后,温方回就下令不许她出门,将她关在家中,她这段时间装乖卖巧,终于让温方回和裴氏心软,征得他们的同意出门逛逛。 他是反对的,但是反对无效啊,温方回和裴氏都不听他的,他只好跟着出门。 原想着就是在街上逛一逛,离将军府和首辅府都远一些,应该就遇不上云桑落和顾砚尘了。 可是谁知事情就是这么巧,云桑落今天也出门逛街,还很不幸地被温乔韵给碰上了。 他是一直跟着温乔韵的,半路碰到认识的人说了会儿话。 谁知 道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温乔韵就到云桑落面前作妖了啊。 要是知道云桑落今天也到长安街上逛街,那么他是就算把温乔韵打晕,也不会让她踏上长安街半步的。 不,连靠近都不让她靠近!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顾砚尘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压抑感和上位者的威压四面八方地朝孙柘袭来。 他想解释,但是想想,顾砚尘既然知道了温乔韵到云桑落面前撒野,事情的来龙去脉肯定也是调查清楚了的,所以也没有解释,只是静静地跪在地上等他消气。 可是一直等到他脚都跪麻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水,蜡烛都矮了一节,顾砚尘还是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为了不前功尽弃,孙柘不敢有丝毫动弹,只是低垂着头,眼睛盯着地面上那一小片光影,那是烛火跳动时映出的微弱光亮。 在孙柘感觉自己快要被这压抑的氛围吞噬的时候,顾砚尘终于大发慈悲开口了。 “起来吧。” 轻飘飘三个字,听在孙柘耳中却犹如天籁。 “多谢首辅大人。”孙柘如释重负,谢恩起身。 顾砚尘没有跟他废话,也没有拐弯抹角,直言道:“今日之事,本官不希望再有下次。” “知道。”孙柘垂首恭敬应道。 现在是孙柘有求于他 ,有些话不需要多说,不然他不高兴了他什么也得不到,所以顾砚尘便也没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他今日来的目的。 “一是请罪,而是同您说一下温方回这几日的一些动作。”孙柘如实道。 顾砚尘“嗯”了一声,抬抬手示意他继续。 开始,孙柘说的都是一些顾砚尘已经知道的,所以本来就不高的兴致又淡了几分。 不过当他听到温方回正在试图通过太子党的一些官员和太子搭线,并且已经和其中一个官员联络上了的时候,握着卷宗的手一下就紧了不少。 “太子?胃口可真不小!”顾砚尘轻嗤一声,“还有别的吗?” 孙柘又说了些,不过都无关痛痒,顾砚尘便挥手让下去了。 临走前,顾砚尘将案桌上的一个青色小瓷瓶丢给他。 “噬欢蛊,在合欢发作最烈的时候服下,它会吞噬掉大部分合欢的药性,届时你忍一忍就能熬过去。” 言下之意就是不用再和温乔韵阴阳交合,他也不会因为合欢爆体而亡了! 这可是孙柘梦寐以求的东西,没想到顾砚尘就这样轻飘飘地给他了! “多谢首辅大人,多谢首辅大人,首辅大人大恩,孙柘感尽不激......”孙柘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跪下一个劲儿道谢,因为 太过激动,有些语无伦次,话也说得颠倒。 顾砚尘抬抬手示意他起身,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地喝下,“不过噬欢蛊虽然可以暂缓你身上的合欢,但也有个弊端,三日之内若是不能让它休眠,它会啃噬你的脏腑。” “这......” 顾砚尘的话像一盆冷水,将孙柘浇了个透心凉,他是做好了早死的准备了没错,但是没想死这么早啊。 起码也得等他彻底摆脱温乔韵,摆脱月空山,舒服自在地活一次,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只是一个月,甚至半个月都行。 这么快就要因为蛊虫啃噬脏腑而死,那他还不如什么都不做,直接合欢发作爆体而亡好了,那样还少受些罪。 不过很快,孙柘就想通了,顾砚尘既然把噬欢蛊给他,又告诉他其弊端,那肯定就是有解决办法的,就是需要他付出些什么才能得到,不然他完全可以不说的。 “请首辅大人明示。”孙柘重新跪下,双手抱拳,语气恭敬。 顾砚尘放下手中的卷宗起身,“上次你说的关于幽冥的那个解毒方子,后面应该还有一些,你回月空山找找,将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带来给我。” 那个方子丁秋山看了可行性很大,但是不全,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也没有,想 要成功率高,最好都了解清楚。 炼制幽冥的解药的药材十分难寻,必须要保险一些。 方自是温方回找到的,那剩下的或者其他相关的记载也应该还在月空山,孙柘这些年得温方回信任,他能去很多他的人去不到,甚至都不知道的地方。 让他去找最合适不过。 孙柘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爽快应下,“能为首辅大人效力是在下的荣幸,只是师父师娘那里.......” 顾砚尘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本官自会给你安排好。” “如此,那在下回去准备一下就动身回月空山。” 孙柘的表现顾砚尘很满意,嗯了一声,拿出一个黑色小瓷瓶给他,“这是两次压制合欢蛊的药。” “多谢首辅大人。”孙柘双手接过,等了片刻,见他没有话要说了,躬身退了下去。 孙柘离开后,顾砚尘唤了铁衣进来。 “去查一下,温方回和太子一派的哪个官员搭上线了,找一下他作奸犯科的证据呈给吏部。”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朝中做官的,有几个是清白的? 太子自己连赈.灾银都贪,跟着他的那些人又怎么可能干净,随便找几样就可以让他们滚蛋! 温方回想搭上太子,想要博从龙之功,那他就送他一场空! 第317章 花朝节——包不愉快的 二月十五,花朝节至。 跟往年一样,宫中举办了盛大的赏花宴,要求五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参加。 花朝节的赏花宴,不仅是对花朝节的庆祝,更是宫廷中一场欢乐祥和的盛会,彰显着皇家的威严与恩泽。 云桑落对这种宴会很排斥,特别是宫里的,因为每次都会有人整些幺蛾子出来,导致不管是什么宴会,都很难顺利结束。 最后基本都是吃也吃不好,玩也玩不好,还糟心得不得了! 特别是她一个村姑不仅一跃成了将军府的大小姐,还跟京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顾砚尘定了亲,许多人嫉妒她,对她不满,对她没个好脸就算了,还总想给她找不痛快。 加上宫里还有一个时刻都想着让她丢脸,甚至要她的命的姜雪宁。 这宴会真的是包不愉快的。 但是没办法,她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又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不去不行。 倒是可以称病不去,但是那样的话她的阿娘就得去了。 毕竟偌大的将军府一个人都不去的话不合适,也会让那些盯着将军府,看将军府不顺眼的人兴奋的。 她的阿娘比她更不喜欢这些乱七 八糟的宴会,也应付不来。 所以,只能她去。 兰香雪没有参加过姜国的宴会,也没有去过姜国皇宫,兴致倒是很高,才知道宫里要举办宴会就吵着要去了。 不过凌少辞不是朝臣,她没法以官眷的身份参加,只能扮做云桑落的侍女。 顾砚尘有事不在京城,云桑落带着夜澜和兰香雪直接从将军府出发去皇宫。 依旧是宫门口下车,然后步行去御花园。 沿着蜿蜒的宫道前行,处处可见精心布置的花景。粉色的桃花如天边云霞,轻盈地绽放在枝头;洁白的梨花似雪海银波,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 除了这些,蓝铃花、星花木兰、垂丝海棠、筋骨草、紫罗兰、紫藤、紫荆、杏花等也竞相开放,整个宫中繁花似锦,一片烂漫。 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也不失为一个赏花的好地方。 宴会设在御花园的开阔之处,亭台楼阁间皆装饰着五彩的花卉,宫女们身着彩衣穿梭其中,宛如花间蝴蝶,桌上摆了茶水点心,皆以花为点缀,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云桑落来的不算早,很多小姐夫人已经落座,甚至现在后宫 中风头最盛的虞宸妃和她的几个狗腿子妃子都已经到了。 环顾了一圈,没看到姜雪宁,这倒是让云桑落有些奇怪。 这种宴会姜雪宁最喜欢参加了,一来是可以享受别人对她的追捧和奉承,二来可以显摆她的学识。 难道是因为之前被禁足和被天顺帝训斥,要开始走低调路线了? 这段时间姜雪宁都乖得很,也没做什么事,所以云桑落不太好判断,只能多注意一些,然后随机应变。 不知道是前两次找云桑落不痛快的人都被收拾了,让有些人长了教训,还是他们家里人交代过,这次居然没有跳出来说她架子大,比虞宸妃还来得晚之类的。 甚至不少人还主动跟她打招呼问好,笑脸相迎,给云桑落都整得有些不习惯了。 应付完那些贵女,云桑落跟虞宸妃等人行了礼,然后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兰香雪站在她身后,趁没人注意小声跟她吐槽。 “要不说你们姜国有钱呢,皇宫金碧辉煌,巍峨气派就不说了,一个花朝节也布置得这么精美华丽。” 说着环顾了四周一圈,“名花名草还不少,真是踩一脚都是哗啦啦的银子 ,简直就是铺张浪费。” 这一点云桑落是认同的,宫里的东西都是好的,花草也是,不但购买的时候要花费大量的银钱,后续养护也是,只是为了点缀一下生活。 不过她也无力改变什么,至少现在还没有。 花朝节对姜国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所以每年花朝节的赏花宴都是由中宫皇后主持的,以示对花朝节的重视,同时也是代表皇上对皇后的尊重和看重。 除非皇后有特别的原因,比如生病,禁足等。 谢皇后之前确实是因为谢家和太子的事情被禁足了,也因为各种不顺病了些时间。 但是现在禁足已解,病也好了,但是这次的花朝节却不是她主持,而是由虞宸妃主持。 能进宫参加宫宴的大臣绝大部分都是人精中的人精,看到天顺帝此举,便知道谢皇后和谢家不行了,然后许多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因为谢家和谢皇后背后是太子,太子素来得宠,因为他,之前谢家犯再大的错天顺帝都是轻轻揭过,包括谢皇后这些年能一直稳坐后位,也是因为太子。 可是这一次,天顺帝先是罢免了谢修齐的尚书职位, 后对谢皇后禁足,现在虽然解禁了,但是后宫的掌宫之权却没有回到她手中...... 就在大家感叹京城要变天的时候,天顺帝带着太子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谢皇后和姜雪宁。 随着太监一声:“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太子殿下到,乐宁公主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天顺帝身着明黄龙袍,那耀眼的黄色如同一轮璀璨的烈日,散发着至高无上的威严。龙袍之上,栩栩如生的五爪金龙仿佛随时都能腾空而起,张牙舞爪间尽显王者之气。金色的丝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一片龙鳞都刻画得细腻入微,仿佛承载着整个天下的荣耀与威严。 天顺帝昂首挺胸,步伐沉稳,眼神中透露出坚毅与睿智,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太子姜景轩穿着四爪蟒袍,落后半步跟随,蟒袍的颜色虽也鲜艳夺目,但相较于皇帝的龙袍,少了那份至高无上的霸气。 姜景轩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看上去精神和心情都还不错,仿佛之前的禁足以及谢家和谢皇后的事情半点儿没影响到他一样。 第318章 花朝节——找事 父子俩边走边聊,也不知道姜竟然说了什么,惹得天顺帝哈哈大笑,完了还停下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到这一幕,刚刚想着太子失了圣心和谢家这座大靠山,恐好景不长,打算另谋出路的大臣心里又动摇了。 看到天顺帝和姜景轩父慈子孝,虞宸妃心里一阵气恼,代替谢皇后主持花朝节的欢喜都冲淡了一半,看向姜景轩的时候,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和虞宸妃一样心生怨恨,对姜景轩起了杀心的还有二皇子姜景然。 他很不明白,姜景轩到底哪里好,让天顺帝这么偏爱他,连贪污赈.灾款这种事情都能轻轻揭过。 同样是皇子,姜景轩很轻易就能得到父皇的夸奖和喜爱,而他呢,做得再好,天顺帝看他的眼神也永远没有看姜景轩那样慈爱。 同样的东西,姜景轩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他要付出比姜景轩多十倍的努力才能得到。 以前他可以安慰自己,是因为他们两个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谢皇后和父皇两人之间情谊比较深厚,还有谢家实力不容小觑。 还有姜景宣是嫡长子,父皇对他寄以厚望。 可是现在谢皇后已经失宠,谢家也快要倒台了,姜景轩也连续几次 没有把差事办好,甚至还犯了大忌——贪污赈.灾款! 如此种种,姜景轩的太子之位稳固如初不说,他们的父皇对他的宠爱好像还更胜从前。 姜景轩凭什么? 他的父皇又是为是什么? 姜景然在心中嘶吼,心中的不甘都快要从眼中溢出来了。 得亏他们母女俩的位置都在最前面,现在大家都转过去看天顺帝和姜景轩他们,没人看她,而天顺帝和姜景轩他们离得又有些距离,所以没人发现。 云桑落一直在注意他们俩,倒是看见了,不过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垂眸掩住眸中情绪,和大家一起给天顺帝和姜景轩行礼。 “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乐宁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匍匐在脚下,恭敬地高声喊万岁场景,不管什么时候,对天顺帝来说都是受用的,所以本就心情不错的他心情更好了。 也就难得的没让大家跪太久,话音一落就挥手让大家免礼起身。 待天顺帝和谢皇后落座后,姜景轩和姜雪宁同虞宸妃等人行了礼,也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云桑落注意到,谢皇 后坐下的时候还特意看了虞宸妃一眼。 那一眼充满了挑衅和轻蔑,似乎在说:你就算得宠,能代替本宫主持花朝节又怎么样,有资格和陛下并排坐在一起的还不是本宫! 给虞宸妃一顿好气。 姜雪宁落坐后,亲昵地跟云桑落打招呼,关心了她几句,完了还问了云父云母的情况,听云桑落说云母病了还一脸担心,立马转头吩咐丫鬟去她的库房取些药材补品送去将军府。 好妹妹好女儿的姿态十足,如愿赢得了夸赞。 她想演,云桑落也就陪着她演,兰香雪以为她不知道姜雪宁的真面目,怕她被骗了,趁姜雪宁不注意的时候小声跟她说道: “那个姜雪宁虚伪做作得要死,你这种姐妹情深的戏码你演演就得了,可千万别当真啊。” “这人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靠近会倒霉,建议远离。” 云桑落没有直接应她的话,只是道了句:“眼神这么好,你也跟孙悟空一样在八卦炉里炼过?” 听到这话,兰香雪知晓云桑落早就知道姜雪宁是什么人,不再担心,想自夸两句,但是情况不允许,便只是傲娇地轻哼了一声,重新站好。 花朝节虽然是以赏花为主,不过还是准备了节 目的。 君臣共饮过后,丝竹之声响起,舞姬们身着绣着繁花的舞衣入场,开始翩翩起舞。 宫里的舞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容貌秀丽,功底扎实,舞姿轻盈优美,仿佛与周围的花朵融为一体。众人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品尝着美酒佳肴,欢声笑语回荡在花园之中。 舞姬表演完,就到各家小姐展示才艺的环节。 宫宴上的才艺展示可不仅仅是展示才艺,更是在表现的好机会。 今天来的都是京城的权贵,随便入了某个夫人或者公子的眼,那么她们的婚事就不用愁了。 一干贵女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有的抚琴,琴音悠扬婉转;有的作画,笔下花朵栩栩如生,还有人耍了一段剑舞。 姜雪宁跳了一支自己编的舞,虽然跟宫中的舞姬没法比,但胜在新颖。 天顺帝带头鼓掌夸赞,一干大臣贵妇自然也跟着捧场。 成了婚和定了亲的是不用表演的,正好省了云桑落找借口不表演。 才艺展示完,就是真正的赏花环节了,这个环节也是一众贵女贵公子最喜欢的环节,因为不需要和皇帝皇后还有自己的爹娘待在一起了,不必再这样拘着,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年轻人自己 玩自己的,可以和好友一起散步谈心,一起下棋,一起吟诗作画,还有投壶等娱乐活动,要是都不想,也可以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坐着。 今天的御花园花团锦簇,风景如画,随便做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开得正艳的花。 当然,也有些小姐公子趁机见一见自己的心仪之人,说上几句话,倾诉一下相思,互赠一下礼物之类的。 不管是吟诗作画,还是投壶下棋,云桑落都没有兴趣,之前还算聊得来的曲初然这一次也因病没有来。 秉着远离人群,就是远离是非的真理,云桑落打算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然后等差不多了就走人。 但是,她想远离人群,远离是非,是非和人群却都不想远离她。 在她经过一处摆放着许多艳丽花卉的花坛的时候,上次挨了她打的大理寺少卿家的庶长女——吴萦心叫住了她。 “云安县主,我们大家在这里以花作势,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一起来参加啊?” 众所周知,云桑落在进进京之前没有读过书,连字都不识,进京之后是请了夫子,学认了字,看了几本书,但是也还远没到能作诗的地步。 所以,吴萦心的话音刚落,就有人“扑哧”笑出了声。 第319章 有脑子,但不多 听到嗤笑声,吴萦心似乎才反应过来,然后一脸歉意地看着云桑落:“抱歉,我忘了县主不擅于此。” 说罢没等云桑落说话又道:“不过臣女听闻县主自进京后就一直在跟着夫子学习,算一算,这也有大半年了,如此,就算不会作诗,念几句应该会吧?” 说着抬手指了指四周,“今日这御花园春光无限,花团锦簇,常见的不常见的花都有,不知云安县主能否念几句应景的呢?或者是描写某一种花的也行。” 看着吴萦心满是挑衅的眼神以及迫不及待想看她笑话的嘴脸,云桑落的第一感觉是上次扇轻了。 但凡上次多扇几巴掌,把她的嘴给扇烂,让她疼得刻骨铭心,她现在看到她绕着走都来不及,哪里还会来找她的不痛快。 云桑落看了一下,上次和她一起挨打的,除了把自己作死了的雷水瑶,另外两个,杜紫萱,周馨雅都在。 不管是杜执紫萱和周馨雅,看她的眼神都是带着恨意和不满的,但是两人都没有开口,甚至见她朝她们看过去,还收敛了些许神色,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果然,这姨娘和主母教出来的孩子就是有差 距。 杜紫萱和周馨雅都是嫡女,由主母教养,两人的爹一个是礼部侍郎,一个是刑部侍郎,能做侍郎府的主母,必然也算是有点儿东西的。 所以两人就算脑子不好使,曾经做过一些没脑子的事,但是有她们的母亲提点教育,也能好上很多,至少不会再像之前一样,不管不顾地冲在前面做那出头鸟,惹祸而不自知。 而吴萦心就不一样了,他在家虽然得宠,但是她的生母是姨娘,读书少,见识也有限,只会一些后宅争宠的手段,教不了她太多有用的东西。 “怎么?云安县主是不会吗?还是不屑于和我们一起玩?”吴萦心见云桑落不说话,以为她怕了,担心她不顾面子的拒绝,届时自己看不了她的笑话,再次开口,并且把火拱到了其他在场的人身上。 在场的人都是京中的贵女贵公子,云桑落粗粗看了一下,他们的爹官职最低的也是从四品,最高的从一品,和太子定了亲的礼部尚书之女梁书玉也在其中。 吴萦心这话一出,云桑落要是不答应,就是看不起她们,那就等于把这些贵女贵公子都得罪完了,届时等待她的下场就是被这 些小姐少爷针对排挤。 所以,云桑落若不想落得那样的下场,就只能应下来。 虽然她本身也没有想要和这些少爷小姐有多深的交情,现在和他们当中也没有交好的人,但是也不想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差,在以后的日子里被他们这么多人针对排挤。 三个女人一台戏,毁誉出自他人口舌,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无端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处理起来也很费事。 所以,吴萦心这一招激将法用得不能说不好,不管是谁,只要还想继续在京城混,除了应下来,别无选择。 至于说把话说开,跟在场的人解释自己没有这个意思,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场的这些人,都是想看她的笑话的,谁让她这个出身卑贱的村姑一朝得势骑在了他们的头上,不但抢了他们的风头,还要嫁他们跳起来都够不着的顾砚尘。 又怎么会愿意听她的解释呢? 就算她说了,他们也是会说别的话让她参加的。 只是他们不像吴萦心那样冲动无脑,不会去做那个容易被打的出头鸟。 毕竟将军府和首辅府无论哪个都是不好惹的。 不出头,不 挑事,静静地吃瓜看戏,这样就算到时候事情闹得难看,账也算不到他们的头上。 所以吴萦心这人啊,有脑子,但不多。 其实就算吴萦心不用激将法,云桑落也是要答应的。 没别的原因,就是想打她的脸,打肿打烂,顺便让那些想看她的热闹的人歇了心思。 不过她既然戏这么多,就让她再演一演,看看她那装了废水的脑子还能想出什么招来。 吴萦心原以为自己都那样说了,那云桑落肯定就会答应了,毕竟把在场的人都得罪完对她并没有什么好处。 可是她还是神色自若地站在那里,不说拒绝,也不说答应。 没办法,吴萦心只好给一个平日里玩得还可以的小姐妹使眼神。 两人的关系虽然还没到无话不谈,掏心掏肺的地步,但是一起玩了许多年,默契还是有的,对方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即用帕子捂着嘴笑了笑,“哎呀,吴小姐,你就别为难云安县主了,这学习的事情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半年的时间,要是脑子......”不够灵活...... 吴萦心的小姐妹也看不上云桑落,想贬低她,说她脑 子不够灵活,话说到一半,觉得不合适,又急忙改了口:“如果没有任何底子的话,能把一些长用的字认全就不错了,哪里还能读什么诗词。” 此话一出立马有人附和,“就是,而且诗词这种东西也不是谁都能读得懂学得会的。” “没错没错,咱们呀,就别为难云安县主了。” 云桑落看了一眼后面附和的这两人,都是平日里跟吴萦心玩得还可以的。 要不怎么说她们能做闺蜜呢,脑子都一样的不好使。 在场的人哪个不想看她出丑,不想她的笑话,但为什么其他人一句话不说,就他们几个在那里咋呼。 真是蠢而不自知,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不过她们说来说去也都是一些刺激她的话,看了也没有别的招数了。 云桑落啧啧两声,准备说话,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就传来一道十分不友好的声音: “若是记忆力好的孩子,死记硬背几首还有可能,但这上了年纪,记忆力不行,就未必了。” 这智X的发言直接把云桑落个整笑了,她下个月才满十七,十七八岁,正是大好的年华,跟上了年纪有什么关系吗? 第320章 又是一个找事的 云桑落轻笑一声走到说她年纪的那个管家小姐面前,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开口:“敢问这位小姐,你们家是不是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啊。” 云桑落本以为她既然都能拿她的年龄说事开玩笑,那她应该也不介意别人这样说她才是。 却不想,她的话音刚落,她就炸了毛:“什么叫我们家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你在诅咒我们家早死?” “云桑落,虽然你是县主,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又是未来的首辅夫人,但是你也不能这样诅咒我们家人吧?” 说到最后,满脸屈辱,眼眶里还蓄着泪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云桑落刚刚羞辱了她祖宗十八代呢。 不愧是大宅院里出来的,演戏手拿把掐。 “我怎么诅咒你了?”云桑落略带嘲讽地看着她,“不是自己先说的吗?” 此话一出立马遭到那人的反对,“我什么时候说了?这里这么多人,云安县主还想污蔑我不成?” 又是一个找事的! 云桑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实在没想起她是哪家的,又什么时候和自己结了仇怨,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云桑落的话题跳跃得太快,那人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有些傻愣地看着云桑 落。 云桑落没指望她回答,看了一旁候在一旁的小宫女一眼。 小宫女会意,走过来福了福,语气恭敬地开口:“云安县主,这是安国公府的表小姐白茶茶” 安国公府,虞宸妃的娘家! 上一世,谢家没有被问罪,太子贪污赈.灾银一事也没有被捅出来,姜雪宁也一路顺风顺水,所以谢皇后不但没被训斥和禁足,反而因为姜雪宁的关系天顺帝对她还更好了些。 虞宸也就没有像这一世一样,有机会压谢皇后欧一头。 她便想着通过联姻的方式来给姜景然拉助力。 但是虞家姑娘不多,只有一个嫡女,并且早已成婚,便只能从虞家的旁支和表亲中挑人。 所以虞家旁支的姑娘,还有几个表姑娘云桑落都是见过的,其中被虞宸妃挑中联姻的还了解过。 可是眼前这一位却没有半点儿印象。 云桑落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衣服首饰虽然都是新的,看上去也不便宜,但是跟旁边的梁书玉的比起来,就要次上许多。 虽然梁书玉是尚书嫡女,又是未来太子妃,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是虞宸妃现在得势,虞家也不缺银钱,给一个表姑娘添置几套能撑起牌面的衣服首饰,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上 一世被虞宸妃挑中的那几个姑娘,参加宫宴的时候,不管是衣服还是首饰,都是在能穿戴的范围内最好的。 可眼前这一位白茶茶,穿戴都只是还过得去。 再结合她方才没脑子的发言,云桑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表得比较远,不是京城的,并且没被虞宸妃看中。 白茶茶见识和认知都有限,对京城这个权贵云集的地方以及各家情况也没有足够的了解。 她只知道虞宸妃最近得势,风头都盖过了谢皇后,她身为虞家的表小姐,与有荣焉,甚至还生了旁人应该巴结她的错觉。 所以听到宫女跟云桑落介绍她的时候,骄傲地抬了抬下巴。 看得云桑落无语,难怪没被虞宸妃挑中,就这脑子,选她去联姻,不出三天,就能把婆家人得罪完,届时结亲可就变成了结仇。 “安国公府的表小姐?”云桑落挥手让笑宫女下去,目光在白茶茶身上停留了些许之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白茶茶带着几分傲慢地嗯了一声。 她原以为云桑落知道她的身份后高低也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却不想,下一刻云桑落直接嗤笑出声: “你说我污蔑你,就是不知道你一个不知道拐了多少道弯的虞家表姑娘,我污蔑你做什么,于 我有什么好处吗?” “你!” 云桑落轻飘飘的将白茶茶的底揭开,语气中的不屑和轻蔑让她又羞又恼,一阵气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什么?”云桑落挑了挑眉梢,“我说的不对吗?不然你告诉我,我污蔑你有什么好处?” 白茶茶语塞,脸上神色变来变去,好一会儿之后,气愤又可怜兮兮地看着云桑落:“是,我是身份低微,不如云安县主高贵,可是这也不是你诅咒我家人早死的理由吧?” 不愧是叫白茶茶,是有点儿茶艺在身上的,不过是真的不聪明。 别说云桑落了,就是爱看热闹的兰香雪也看不下去了。 “桑落,你什么时候又惹了这么一个蠢货。”兰香雪轻轻扯了扯云桑落的衣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 云桑落无奈轻叹一声,“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和她第一次见面。” “那她这是有病?”兰香雪一言难尽地看了白茶茶一眼。 “可能吧,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地逮着我咬。” 云桑落无奈地摊摊手,然后转眸看向白茶茶,“我白小姐,你喜欢出风头也好,喜欢演戏也罢,但是想给我乱扣帽子,踩我两脚,就有点儿过了。” 说着顿了顿,“你一会儿说我 污蔑你,一会说我诅咒你们全家,我和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没事诅咒你们全家做什么,你当我跟你一样无聊?” 白茶茶冷哼一声,“云安县主是敢说不敢认吗?你刚刚问我,我们家的人是不是平均年龄不超过三十,这不是诅咒我们家是什么?” 云桑落直接笑了,“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白茶茶怒目圆瞪。 云桑落往前走了两步,绕着她转了一圈,淡淡的语气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 “我今年满打满算不过十七岁,连双十年华都还不到,你却说我一把年纪,刚开始我觉得你在骂我,后来我悟了。” “双十年华对于能活六七十,七八十的人来说是还年轻,但是对于活不到三十的人来说,确实也算一把年纪,白小姐你说呢?” 白茶茶没想到云桑落竟然如此能言善辩,被刺激到,直接脱口道:“才不是呢,我那是......” 说到一发现不对,急忙收了话。 云桑落不想就这样放过她,朝她逼近一步,“那是什么,辱骂我?” 白茶茶当然不会承认,只好不说话。 她不说话,云桑落就那样站在她面前,不退不让。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姜雪宁来了。 第321章 看清为人 “本公主就说别处怎么都不见人影儿,原来是大家伙儿都聚到这儿来了呀!”只听得一声娇柔婉转的话语传来,姜雪宁在一群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笑吟吟地款步走来。 只见她身着一袭华丽的宫装,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一般。 “见过乐宁公主,乐宁公主万福金安!”众人见到姜雪宁到来,连忙齐声向她行礼问安,动作整齐划一,态度恭敬至极。姜雪宁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要说这姜雪宁,还真与那当今天顺帝有几分相似之处,皆喜好他人对自己俯首帖耳、卑躬屈膝的模样。 此刻看着眼前众人恭恭敬敬地给自己行礼问安,她心中不禁暗自得意起来,嘴角也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 过了些许,才轻轻抬起手来,缓声道:“大家不必如此多礼,快快起身吧。” “多谢乐宁公主!”众人赶忙道谢,然后纷纷站起身来。 姜雪宁美眸流转,环顾四周,好奇地问道:“本公主方才一路行来,远远便听到此处甚是热闹,不知诸位在此所为何事啊?” “回公主殿下,我等见御花园的花开得这般好,正在此以花为题作诗呢 。”听闻姜雪宁发问,人群中的吴萦心顿时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开口答,生怕有人跟她抢似的。 说话间,她的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仿佛急于在姜雪宁面前展现自己的才情。 但云桑落知道,她这是想通过姜雪宁逼迫她参加,进而等着看自己出丑闹笑话罢了。 毕竟如果姜雪宁开口要她一起参加,那么于情于理,她都是不太好拒绝的。 这般针对她,逮着机会就找事,恨不得她出丑丢脸,最好名声尽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怨,她把她怎么了呢。 好吧,若要硬算的话,也算有吧,毕竟上次她在假山中扇了她。 虽然是她犯贱主动来找打,但她确实是扇了她的脸,当时还很用力,连手都扇疼了。 不过这吴萦心如此记吃不记打,看来上次是真的扇轻了。 还有,她给姜雪宁当狗是真的当得称职,连姜雪宁的两个心腹宫女,流苏和玉簪都得往后站。 “以花作诗?”姜雪宁闻言,轻轻抬起眼眸,视线悠悠扫过四周那些开得正艳丽无比、争奇斗艳的各类花卉。 此时正值花朝节,御花园内可谓是繁花如云般聚集在此处,到处弥漫着醉 人的花香和缤纷绚丽的色彩。姜雪宁不禁微微颔首,浅笑道:“今日花朝节,御花园里百花盛放,以花作诗倒确实是极为应景之事,只是不知道具体是怎样一个玩法?” 站在一旁的吴萦心连忙上前一步,恭顺地答道:“回公主殿下,这玩法其实甚是简单。咱们大家轮流着来,轮到哪个人时,那人便从中挑选出一种花儿来作诗即可。” “这花嘛,可以是任意一种,并无特殊要求和限制,至于作诗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所作之诗能够通顺流畅,让人读得过去也就行了。而且对于字数方面也并没有什么严格要求哦,能作出几句便是几句,哪怕仅仅只有两句也是完全可以的!” 这吴萦心深知姜雪宁的喜好,她清楚地晓得姜雪宁喜欢听到旁人毕恭毕敬地称呼她为“公主殿下”,于是每次开口说话之前,总是会先这般尊称她一句。 果不其然,姜雪宁听后脸上笑意更浓了几分。只见她轻摇着手中那把精美的宫扇,姿态优雅而从容,缓缓说道:“照你这么一说,看起来似乎并不难呢,听起来倒也颇有风趣。你们不介意本公主也一同参与进来吧?” 吴萦心赶忙再次躬身行礼,带 着几分谄媚道:“公主殿下愿意屈尊与臣女们一同玩乐,那可是臣女等众人的无上荣荣幸,又怎会介意呢?” 吴萦心的话音落下,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对啊,乐宁公主您愿意一起参加,是我等的荣幸,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可不是,乐宁公主来参加,让我们的活动多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我们太荣幸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姜雪宁对于众人对她的夸赞显得十分满意,但还是佯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娇羞的笑容。 “多谢大家的抬爱,那我们继续吧,现在轮到谁了?” “呃......”吴萦心装作为难得样子看了看云桑落。 而姜雪宁也像是才发现云桑落也在场一样,惊呼一声,“哎呀,原来姐姐也在这里啊,害我一顿好找。” 说罢还没等到云桑落开口回应,她便又立刻满脸歉意地接着说道:“今日乃是花朝节,各家小姐们皆打扮得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动人、花枝招展。妹妹我这眼睛都快被晃花啦,以至于方才竟没有留意到姐姐您在此处。” “姐姐你今儿个穿着有些素雅,虽 然好看,很衬你,但是与其他姐妹们相比着实有些不太起眼儿,妹妹我一时疏忽未能及时瞧见,姐姐不会怪妹妹吧?” 这话简直就是屁话,今天花朝节,为了应景,也为了能入各家夫人公子的眼,来参加宫宴的贵女基本上都穿得鲜艳夺目,打扮得花枝招展。 云桑落穿戴得也不算素,丁香色对襟齐胸襦裙,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外层则披着一件象牙白色的外衫,衣袂飘飘,宛如仙子下凡。 佩戴的首饰也是精心搭配的,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当属那支海棠花步摇。此步摇以晶莹剔透的水晶雕琢而成,中间镶嵌着一颗璀璨夺目的红宝石,在明媚阳光的映照之下耀眼夺目。 不过与身旁那些艳丽似花蝴蝶的各家小姐相比,还是显得有些素雅低调。 但正是因为素雅,在这种情况下,她才是人群中最突出的那一个,一眼看过来最先看到的就是她。 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能听出她是故意的,当然,也因此明白了她对云桑落的态度。 所谓的姐妹情深不过因为有需要,装一装,给外人看一下。 大家看清姜雪宁对云桑落的态度的同时,也看清了她的为人。 第322章 想不想看打脸 连做了十几年家人,和她姐妹相称十余载的云桑落她都如此对待,那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有用的时候跟你做姐妹,没用的时候就弃如敝履。 这种人绝对不能深交,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大家都装作没听出来,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只是在心里有了计较。 云桑落也懒得和她计较,没有戳破她的虚情假意,笑着道: “妹妹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姐妹不是吗,姐妹之间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儿小事计较责怪呢,再说我也确实打扮得不起眼。” 云桑落那明亮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对方,宛如能够洞悉一切,直抵人的内心深处,令姜雪宁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根本无处藏匿。 姜雪宁面色一僵,略带慌乱地道:“姐姐说的是,是妹妹狭隘了。” 话音落,便急忙将视线转移开来,不敢再与云桑落对视,而是假装若无其事地环顾起四周那些争奇斗艳的花朵来。 稍作停顿之后,再次把目光转向云桑落,只不过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对了,姐姐也一同参加这以花作诗的活动吗?” “公主殿下您有所不知,您来之前我们正是在邀请 云安县主,不过云安年县主好像不太乐意。” 云桑落还没来得及说话,吴萦心就迫不及待地先开口了。 “我们知道云安县主在进京之前是没有读过书的,连认字都是来到京城之后云将军给请了夫子才开始的,作诗这种事情对她来说有些难度,但是她也在家学习了这大半年,想来也是读过一些不少诗词的,所以我们就想着她借用先辈们作的诗也是可以的,只要应景。” “只是不管我们怎么说,云安县主都迟迟没有答应,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和我们一起玩,还是她还没有接触过诗词,如果是这样话,倒是我们有些强人所难了。” 吴萦心说到最后满脸歉意,但是云桑落却知道,这只是她和姜雪宁唱双簧的戏码。 果然,吴萦心的话音刚落,姜雪宁那原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得阴沉下来,只见她秀眉紧蹙,小嘴微嘟,满脸不高兴。 “吴小姐这话本公主就不爱听了,你学东西慢,不代表别人学东西也慢,我阿姐聪慧,不管学什么都学得比别人快,在村里的时候,我和她一起跟着阿娘学做衣服,她都能独立完成一件衣服了,我还连针脚都缝不整齐。” “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 短,却已足够她认字和学习诗词歌赋了,作诗这种事情是需要些天赋和积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才情,也不是读了几首诗词就能做得出来的。” “但是借用一下前辈们作的,来应应景,娱乐一下,这又有何难呢?” “你做不到,但是我阿姐却是做得到的,你休要抹黑她,给她扣上不通文墨的帽子,阿姐只是之前没有条件学,并不是她蠢笨。” 姜雪宁一脸义愤填膺,好像吴萦心碰了她的什么禁忌一样。 但是聪明人都听得出来,她这番话看似在维护云桑落,实则确实在逼迫云桑落,并且没给她留退路。 毕竟姜雪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云桑落要是不答应,那就是她自己坐实自己胸无点墨又蠢笨。 那以后别人拿这个说她,她要是猴急白脸,别人也可以拿今日之事反驳。 怎么不算好算计呢。 “这就是你们家捡回去养了十几年那个妹妹?这是仇人吧!”兰香雪看了半晌,终于看清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实在恶心姜雪宁,忍不住扯了扯云桑落的衣袖小声吐槽。 姜雪宁当然不是她的妹妹,而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但是云桑落也不可能跟她说这些,只能无奈地叹 息一声以作回应。 忘恩负义之辈兰香雪最是讨厌不过,当即恨不得抽姜雪宁一顿给云桑落出气。 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能乱来,不然最后倒霉的还是云桑落,只好暂时忍下心中的恶气。 兰香雪说话的声音极小,只有她和云桑落能听见,加上她是丫鬟打扮,其他人便也只是以为丫鬟在跟她出主意之类的,这种事情在他们当中很常见,所以也就没人过多在意和关注。 吴萦心不愧是姜雪宁的好狗,面对姜雪宁这般说她,面上也不见半丝不悦,依然狗腿地道:“是是是,是臣女失言了,还望公主殿下不要怪罪。” 姜雪宁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云桑落面前,亲昵地拉起她的手,“姐姐,这种活动我们以前也没有接触过,今天我们也一起参加,见识见识吧。” “好啊。” 在姜雪宁“期待”的目光中,云桑落笑着应了下来。 似是没想到云桑落会答应得这般爽快,姜雪宁愣了一下,到嘴边劝说的话就那样噎在了嘴边。 云桑落轻笑一声,“妹妹怎么这副神情,是觉得我不会参加吗,还是不想我参加?” “怎么会呢?”姜雪宁很快反应过来,“我只是太惊喜了。” 云桑落 笑笑没说话,姜雪宁不想面对她,便招呼大家,“好了,现在姐姐也答应了,我们开始吧,谁先来。” 没人愿意抢先,都纷纷让姜雪宁打头阵。 姜雪宁想要用别人来衬托自己,又怎么会愿意第一个来呢,一番推让之后,大家一致决定从左往右顺着来。 早晚都要轮到,站在最左边的几个公子小姐也就没有推辞矫情,大.大方方地选了其中一种花作诗。 在场的都不是什么大才子,加上即兴所作,所以作的诗基本都是中规中矩,平平无奇,甚至有的根本就不能算诗。 跟姜雪宁在二十一世纪所学的那些千古名句根本没法比。 姜雪宁想象了一下一会儿开口惊艳全场的场面,嘴角不觉流露出了一丝笑意,带着几分兴奋,又带着几分胜券在握。 兰香雪不知道姜雪宁想做什么,以为她又想搞事情,轻轻捣了捣云桑落,“她这是又在憋什么坏?” “可能是想着一会儿要出风头提前高兴吧。”云桑落淡道。 “就她,出风头?”兰香雪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就她那虚伪做作的样子,丢人还差不多!” 云桑落也没有给她解释,只是道:“你想不想看打脸,把脸打烂那种。” 第323章 打脸进行时(一) 打脸!还要把对方的脸打得稀巴烂!这光是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 兰香雪瞬间两眼放光,兴奋得像只小兔子似的,连连点头应道:“想想想,本姑娘特别想呢!” 话音未落,她便迫不及待地在那些尚未轮到展示才艺的公子小姐们中间来回扫视着,那模样就像是一只正在寻觅猎物的猎豹。 “嘿嘿,快告诉我,你究竟打算打谁的脸呀?”兰香雪一脸好奇地凑到云桑落身旁问道。 只见云桑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却并不急于回答,反而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想要打谁的脸呢?” 兰香雪眨了眨眼,稍作思考后说道:“难道是你那个被你养了十几年的白眼狼妹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从她那笃定的语气便能听出,答案显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毕竟,不论是吴萦心还是白茶茶,都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罢了。 吴萦心充其量也就是别人身边的一条好狗,除了忠心,别的都不够看。 而白茶茶则是个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没搞清楚的小绿茶,不仅脑子不好使,而且手段也极其幼稚低劣。这样的两个人,实在不 值得费什么心思去对付她们。 俗话说得好,打狗还得看主人,反过来其实也是同样的道理,与其去教训那些无关紧要的走狗,倒不如直接狠狠扇其主人一巴掌来得更痛快! 所以,如果要打吴萦心这个狗腿子的脸,那还不如直接给姜雪宁来个下马威呢! 至于白茶茶那种自视甚高、段位又低得可怜的小绿茶,多看她一眼都是给她脸了。 云桑落并未言语,仅仅是稍稍颔首示意。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已然轮到姜雪宁登场作诗了。 只见她于众目睽睽之下,款步轻移,徐徐前行数步后,在一棵桃树跟前止住脚步。 凝视着桃树枝头那灼灼绽放、娇艳欲滴的桃花,煞有介事地沉思片刻之后,方才缓声吟道: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姜雪宁的诗句甫一出口,立刻便有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之情,率先鼓掌喝彩起来。 紧接着,叫好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好诗!实在是一首绝妙好诗!”人群之中,一名姓张的世家公子高声赞叹道。 此人向来喜好舞文弄墨,在京城 之中可谓是声名远扬。 他对书籍的热爱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若是邀他去跑马游玩或者登上画舫逍遥一番,他或许未必会应允;然而倘若听闻哪家书铺上新了好书,那他必定会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至。 与林秋铭那般惺惺作态之人截然不同,张公子凭借自身真才实学,于科举考试中名列二甲第六十八名,被赐予进士出身,当真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 不过他不喜欢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觉得自己应付不来,加上家业有兄长继承,便没有入朝为官,而是去了白鹭书院做教书先生。 尽管迄今为止,他尚未教导出任何声名远扬或是成就斐然之辈,但众人对于他的满腹经纶和卓越才华却是有目共睹,一致予以高度认可。 故而,当姜雪宁的诗作能够获得他的首肯时,实际上已然算得上是一种巨大的成功。 当然,前提得是这首诗确确实实她亲自所作,而不是心安理得的拿着别人的劳动成果来换取掌声。 “真没想到啊,乐宁公主不仅生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竟然还拥有这般出众的才情,实在令我等自惭形秽呀。”人群中不知 是谁率先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可不是嘛,这已经仅仅只是有才而已了,分明就是天赋异禀,说是文曲星下凡都不为过。”另一个声音紧接着附和道。 “诸位想想看,乐宁公主回宫之前,生活环境艰苦,连读书认字的条件都没有,接触诗词这些就更没有机会了,可如今呢?短短大半年的时间过去,便能创作出如此精妙绝伦、令人拍案叫绝的佳作来,实在是让人由衷地钦佩不已!” “刘兄所言极是,依小弟之见呐,这京城之内的第一才女之名号,非乐宁公主莫属了。”又有人高声喊道。 “没错没错!” “乐宁公主大才,未等自愧不如啊。” “......” 随着张先生的“认证”,在场之人也像是受到了某种鼓舞一般,纷纷开始毫不吝啬地对姜雪宁大加赞赏起来。 一时间,赞美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起初,姜雪宁微微低垂着头,脸上带着一抹谦逊的微笑,似乎对于众人的夸赞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随着大家此起彼伏、热情洋溢的称赞声不断传来,她那颗原本平静的心逐渐被捧得越来越高。 她的嘴角便 渐渐上扬,原本压抑着的笑意再也无法掩饰。 慢慢地,她嘴角的弧度变得愈发明显,笑容也越发灿烂,眸中也不自觉地流露出骄傲自得的神色。 不过“实力”摆在那里,倒也没有人觉得不妥。反而还有人暗自思忖道:若是自己能够创作出如此精妙绝伦的诗作,恐怕会比乐宁公公主还要骄傲得意。 众人仍在不遗余力地夸赞着姜雪宁,而她则沉浸在这一片赞美之声中,心中充满了欢喜与得意之情。一时间,灵感如泉涌般喷发而出,她忍不住再次吟诵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当姜雪宁的声音落下之后,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仿佛时间都停滞了下来。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静静回味着这首美妙的诗篇。紧接着,如同春雷乍响一般,现场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妙,妙,妙,实在是太妙了!”第一个忍不住站出来点评夸赞的依旧是张先生。 只见他摇头晃脑,一脸陶醉。 如此这般,不用他再多说什么,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对这首诗有多满意,又有多喜欢。 第324章 打脸进行时(二) 与此同时,大家对于姜雪宁所展现出来的惊人才华,已经从钦佩变成了惊叹。 不过,在这众多的目光之中,并不全都是赞赏和羡慕,还有一些充满了嫉妒与羞愧的眼神。 要知道,姜雪宁可是在被寻回之后方才开始学习读书认字的,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就能够创作出如此精妙绝伦、令人拍案叫绝的诗作来。 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创作不出一首这样绝妙的诗,她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里就创作了两首。 这样的天赋和才情,说句世间少有,也是不为过的。 相比之下,那些从三岁起便开始了启蒙学习,家中各类书籍应有尽有,只要他们想看,随时都能拿到手。 所用的笔墨纸砚更是无一不是价值不菲且品质上乘之物,更别提还专门聘请了声名远扬的名师来悉心指导的公子小姐们,就显得很垃圾了。 这样鲜明的对比下,又怎么让人不嫉妒,怎么让人不羞愧呢! 当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以桃花盛开时的娇艳动人以及繁茂旺盛来比喻新娘的美丽容貌和青春活力,同时还巧妙地蕴含着对婚姻幸福美满、家庭和谐和睦的深深祝福,真是一 首不可多得的好诗啊!” 张先生陶醉了片刻之后,对姜雪宁新作的诗做了简单的分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乐宁公主就创作出了两首这般精妙绝伦、巧夺天工的诗作,张某佩服。” 张先生满脸钦佩之色,忙不迭地朝着姜雪宁躬身作揖,并恭敬说道:“乐宁公主,请受张某这一拜。” 姜雪宁心中早已欢喜雀跃到仿佛要飞起,不过面上还是装出一副谦逊模样。 “张公子过奖了,今日在场的皆是京中的才子佳人,本公主这点微末才华,不过是在各位面前班门弄斧罢了,实在担不起如此夸赞。” “这么能装,是属麻袋的吧!”兰香雪见状忍不住啧啧两声,“不过你这便宜妹妹肚子里居然还真的有点儿墨水。” 云桑落没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露出一抹略带讽刺意味的轻笑。 见云桑落如此反应,兰香雪不由得皱起眉头,“怎么?难道你觉得这首诗不好?还是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云桑落缓缓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回应道:“诗,当然是一首好诗啦,堪称千古名句呢,怎么可能不好!” 兰香雪本就是个头脑机敏之人,听到云 桑落这般回答,立刻便领会到了其中暗含的深意。 “千古名句?你的意思是说,这首诗并非出自你那位便宜妹妹之手,而是她借用别人的?” “聪明!” 得到确定,兰香雪瞬间变得激动起来,脸上的表情满是嫌弃与厌恶,她偷偷地瞥了姜雪宁一眼。 “恶盗用他人的劳动成果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这般心安理得、神态自若地接受旁人的称赞,这也太不要脸了!” 云桑落轻嗤一声,“但凡要脸,还会盗用别人的东西?” “也对!”兰香雪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完全赞同,一双美眸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所以你刚刚说的要打她的脸,就是要彻底揭开她所谓的才女真面目吗?” 云桑落沉默不语,但微微颔首的动作却表明了她的态度,也算是默认了兰香雪的说法。 兰香雪摩拳擦掌,声音难掩激动,“那画面想想都精彩,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了。” 相比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兰香雪,云桑落就冷静淡定得多了。 云桑落抬眸看一眼在享受大家的吹捧和夸赞的姜雪宁,轻轻地抬起手,优雅地弹了弹自己的衣袖,微微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 毛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嘲讽之意。 随后红唇轻启,语气不紧不慢、波澜不惊,“别着急,先让他们把她捧得更高一些。” 捧得越高,才能摔越狠! 从树上掉到地面没什么好看的,从云端跌落泥潭,这样的戏码才有看头。 兰香雪想想也觉得那样更有意思,认同地点点头,“对对对,那我就再等等。” 达成共识之后,两人便不再多言,静静地站好,耐心地等待着那个最合适的时机到来。 不过没多一会,那边正被众人簇拥着、享受着无尽赞美之声的姜雪宁,也不知是听够了,听爽了,还是方才两人举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见她缓缓抬起一只白皙如玉的纤纤细手,随意地摆了摆,“多谢大家的抬爱和捧场,拙作能得到大家的夸赞,是本公主的荣幸。” “本公主也知道,你们是给本公主面子,多谢大家,我们还是继续游戏吧,本公主后面还有许多公子小姐等着展示他们的才华呢。” 姜雪宁说着左右看了看,“对了,下一个该谁了?” 没有人说话,有了姜雪宁的朱玉在前,谁也不想再出来献丑,给她做陪衬。 “大家怎么都不 说话?”姜雪宁佯装不知道原因,满脸不解地环顾四周一圈,“还是说本公主坏了大家的兴致,不想继续玩这个游戏了?” 说到最后,语气中还带上了一丝委屈和难过,听得兰香雪直想吐。 要是在南疆,谁敢在她面前这么矫揉造作的卖弄茶艺,她绝对赏她两个大逼斗,亲自教教她到底该怎么说话。 只是现在只能忍了这恶心。 没人注到,姜雪宁的目光转到吴萦心身上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作为姜雪宁的头号狗腿子,吴萦心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假装回想了一下,然后带着几许不确定的开口: “回公主殿下,臣女记得刚刚站在您右侧的好像是云安县主。” “你确定?”姜雪宁故作不信。 不过很快便有人附和了,“臣女记得好像也是。” “好像真的是云安县主,您和她寒暄完就开始游戏了,她那时候确实是站在您的右边,公主您上前观花作诗,才乱了位置。” 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就算刚刚站在姜雪宁右边的不是云桑落也是了。 其实根本就没有人注意的,只是不推她出来,那要出来货真价实的献丑的就是他们了。 第325章 打脸进行时(三) 在这么多人的“证实”下,姜雪宁终于相信了下一个轮到作诗的人是云桑落,款步轻移,身姿婀娜地朝她走了过去。 “姐姐,你看看,这里的这些花有没有你擅长的。” 话音落,没等云桑落开口,又接着道:“如果这里没有的话,我们就去别处看看,今日御花园百花云集,我相信总有一种,姐姐是读过相关诗词的。” 此刻的姜雪宁笑得格外甜美,语气更是无比亲昵,一言一行之间仿佛都充盈着对云桑落深深的关怀与无尽的包容。 当然,如果她在说到‘擅长’两个字的时候没有故意停顿下,也没有特意将这两个字咬重的话。 还有,云桑落什么都还没说,她怎么就知道眼前这些花她没读过相关的诗词。 要知道,此时此刻呈现在她们面前的皆是些极为常见的花卉品种,且向来深受文人墨客们的喜爱。有关这些花卉的诗词可谓数不胜数,既有通俗易懂之作,亦不乏高深晦涩之篇。 现在在他们面前的,极为常见的花卉品种,且向来深受文人墨客们的喜爱。有关这些花卉的诗词可谓数不胜数,既有通俗易懂之作,亦不乏高深 晦涩之篇。 其中那些简单的特别适合初学者学习,可以说是学习诗词的入门必修。 倘若连这些最为基础、浅显的部分都未曾涉猎过,学习其他更为高深复杂的就更加不可能了。 所以,姜雪宁这番话,看似是在为云桑落考虑,实则是在贬低云桑落。 在场的诸位公子小姐们大多自幼就在京城的社交圈中摸爬滚打,对于这种明面上关怀备至、暗地里却心怀叵测的手段可谓是洞若观火。 心中不解她为何这般针对云桑落的同时,对于她这种行径也是颇为不齿 毕竟再怎么说,没有云家,她可能早就死在路边了,哪里还能等到皇家将她寻回,过上如今的好日子。 再者,据他们所知,云家那十几年可是把她当亲女儿对待的。 现在她被皇家寻回,成了金尊玉贵的公主,不说对云家千金回报,也不应该这样对待人家云桑落。 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最是薄凉无情帝王家! 不过,事不关己则高高挂起,对于眼前这场即将上演的好戏,那些公子小姐们即便心中思绪万千、念头频生,脸上却未显露出丝毫端倪,更是缄口不言。 一干公子小姐安静地伫立原地,目光齐刷刷地聚焦于云桑落身上,静候着她接招应对。 确切而言,众人皆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眼巴巴地等待着观赏她的窘态与笑话。 毕竟姜雪宁虽然不太厚道,但无可否认的是,其真才实学确实令人望尘莫及。 云桑落除非是真的文曲星下凡,不然根本比不过她。 哦,不对,本来也没让她比,只是让她念几句读过的,只要应景,就算她过关了。 但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她似乎也做不到。 不然怎么先是开始的时候没有爽快应下他们的邀约,此刻依旧犹豫不决,半晌未曾开口应答。 此种种迹象推断,或许她当真从未涉足过诗词领域,即便是想要借用前人之作来蒙混过关,恐怕对她而言亦是难如登天。 其实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关于她的情况,在场之人大多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要她不硬撑面子,大.大方方地坦承自己未曾学习过诗词,那么最多也就是在当下遭受些许人的冷嘲热讽罢了。 赏花宴结束,踏出皇宫大门,此事便会如同过眼云烟般迅速消散,除却 个别存心与她作对之人外,往后怕是再也无人提及这段小插曲了。 但坏就坏在刚刚姜雪宁把她夸了一顿,捧在了一个比较高的位置。 她要是一句说不出,那就是打姜雪宁的脸,同时也告诉所有人,她云桑落是一滩扶不起的烂泥,废物玩意儿一个。 毕竟姜雪宁都亲口称赞她学习能力超群,甚至不惜拿自己来作为对比,以此烘托出她的优秀。 如今,姜雪宁这个学习速度相对较慢的人都能够创作出如此精妙绝伦的诗篇,而云桑落这个向来被赞誉为学东西迅速的人,若是连一句与之相关的诗句都未能铭记于心。 又怎么不是废物呢?! 云桑落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下周围,将在场每个人的各异表情与反应尽收眼底。 接着,在众人纷繁复杂的心思以及各色目光的聚焦之下,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着姜雪宁缓缓开口: “妹妹这般善解人意,着实令姐姐心生感动,那姐姐就依妹妹所言,先在这里的这些花中看一看。” 话音刚落,也不顾及姜雪宁是否有回应,便提起裙摆,稳步向前迈去。 看着云桑 落,不知怎的,姜雪宁突然有一种她事情好像要脱离她的掌控的感觉。 但是看着云桑落在那些花中看来看去,犹犹豫豫,好半天也没有拿定主意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大家知道的云桑落的情况,所以也没有人催促,反正她再磨蹭也磨蹭不了多少时间,他们等得起。 混迹京城,吃瓜看戏也是讲究技巧的,若是把握不好分寸,不小心惹祸上身,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小门小户出身,又不是京城人的白茶茶就不懂这些了,她见云桑落在那些花中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有最终确定下一个来,以为她是在装模作样,死撑面子。 想到方才受到云桑落的冷嘲热讽,白茶茶觉得一雪前耻、报仇出气的绝佳时机终于来临了。 只见她微微眯起双眸,嘴角上扬,露出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接着阴阳怪气地“哎呀”了一声。 那声音拖得老长,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她吸引了过去,满是不解地看着她。 这是白茶茶想要的效果,她得意地笑了笑,带着几许嘲讽意味地缓缓开口:“云安县主,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第326章 打脸进行时(四) 云桑落对于白茶茶这个人知之甚少,但眼前她那副贱兮兮的模样与之前吴萦心故意找茬时简直如出一辙。 所以,她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本来她完全可以不理她的,但是她既然想唱戏,并且已经把戏台子都搭好了,她不配合一下的话岂不是就要错过了。 就当是给这无聊的宴会添几分乐趣吧! 云桑落这般想着,悠然地挺直身躯,仿若恩赐一般,将视线轻飘飘地投到白茶茶身上,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什么话?” “死要面子,活受罪!” 白茶茶说完,。想象了一下云桑落当众出丑、遭人耻笑、颜面尽失的场景,越想越是得意,终于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咯咯咯地娇笑起来。 “死要面子活受罪?”云桑落似笑非笑地将白茶茶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语调平淡如水,让人难以捉摸其中蕴含的真实情感。 稍作停顿后,她又接着说道:“倒是一句很有意思的话,以前没听说过,不过现在听说了,就是不知道白小姐这个时候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到云桑落这样问,白茶茶第一反应是想笑。 笑她连这么简单的话都听不出来,不过看到她脸上似笑非 笑的神情,以及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的时候,便知道了她是故意这样问的。 几乎本能地,白茶茶将笑声憋了回去,然后接下来的话也在犹豫要不要说,以至于半天没有开口。 找事找到一半突然长了脑子,这倒是让云桑落很意外。 不过这唱戏哪有唱到一半就不唱的道理? 更何况这戏台子还是她自己搭的,那就更加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了。 如是想着,云桑落看着白茶茶轻笑着开口:“白小姐怎么不说话?” “对啊,白小姐,你什么意思赶紧说啊,云安县主还等着吟诗呢,后面也还有那么多人。” “就是,时辰也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宴会就要结束了,这花朝节一年才有一次,我们一年也只有这一天能欣赏到这么多漂亮的花。” “我还想着一会儿作诗结束了,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呢。” “我也是。” “我还想去作幅画......” 在场的这些公子小姐,吃瓜看戏向来都是一场两场不嫌少,三场四场不嫌多,加上白茶茶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却仗着跟虞家有点儿亲戚关系,把自己当个人物,让他们很不爽。 所以有人开了头后,就 一个接一个催促她。 他们何尝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出意外的话是会得罪云桑落的。 但是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白茶茶耳边全是催促她的声音,看她的眼神也像看猴一样,让她感觉有些崩溃,也更加确定接下来的话不能说。 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已经不是她不想说就可以不说的了。 白茶茶很是想不通,这种场景不是应该发生在云桑落身上的吗,怎么在她身上上演了。 那些人不是想看云桑落的笑话吗? 怎么她在制造让云桑落出丑丢脸的机会,他们却都不站在她这边,反而还让她难堪? 众人催促的声音还在继续,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帮白茶茶说话。 白茶茶知道自己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了,心一横,重重吐了一口浊气,闭上眼睛,一脸视死如归地开口: “我的意思是,您要是实在不会,就直接跟大家坦白,在场的都是通情达理之人,想来都是会理解您的,也不会笑话您,死撑没面子真的没有必要。” 白茶茶原以为话说完之时,就是她小命休矣之际,都做好迎接云桑落的怒火的准备了。 却不想,云桑 落只是轻轻地笑了笑,“所以,你的意思的是,我根本就没学过诗词,不会看花吟诗,只不过碍于面子,不敢承认,所以假装半天没选好要吟诗的花?” 其实不止白茶茶这么想,在场的人,几乎都是这样想的,只不过他们不像白茶茶这样没有耐心,也不像她那样没有脑子,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一点儿都不懂。 白茶茶没说话,不过她脸上的神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云桑落也不恼,脸上带着浅浅笑意环顾了四周一圈,红唇轻启,“我知道,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也都在等着想看我的笑话。” 说着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不过呢,这次要让大家失望了,很不巧,前些日子顾首辅送了我一本书,上面有许多精彩的诗词,其中就有不少描写各种花草的。” 云桑落这话一出,立马就遭到了吴萦心的嗤笑,“真的假的?那县主既然才学了诗词,怎么这么半天都没有选好一种花来吟诗呢?” 说完未等云桑落说话,又继续道:“你可千万别说,你学的那些诗词,都没有一首是描写这里的这些花草的啊。” 面对吴萦心的冷嘲热讽,云桑落轻轻一 笑,“这么低劣口,本县主不屑于用,吴小姐自己留着以后有机会的时候用吧。” “你......”嘲人反被嘲,吴萦心一时气结。 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了情绪,冷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云安县主就赶快给我们展示一下你学习诗词的成果吧!” “好啊。” 该上的戏都上,气氛也烘托得差不多了,云桑落也就没再找借口拖延,爽快应下。 “不过......” 就在众人屏息凝气等着的时候,云桑落突然话锋一转。 吴萦心以为她要找理由不继续了,嗤笑一声问道:“又怎么了?云安县主该不会是要找借口不展示了吧?” 云桑落也没有生气,只是淡道:“以己度人不可取,本县主说了,本县主不是你,这种低劣的借口本县主不屑于用,吴小姐要是喜欢就自己留着!” “那你是?”吴萦心的语气满是不耐烦和嘲讽,让本就面相寡淡的她看上去多了几分刻薄和尖酸。 云桑落不想看她那张丑陋的嘴脸,移开目光抬起衣袖,轻轻弹了弹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语气依旧清淡。 “打个赌如何?” 说这句话的时候,云桑落假装不经意地看了姜雪宁一眼。 第327章 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毫无来由地,姜雪宁被云桑落那轻飘飘的一眼看得心中突然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慌乱,刚刚那种事情即将脱离她掌控的不祥预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而且比之前来得更为强烈、汹涌。 这太不寻常了,姜雪宁想阻止吴萦心应下与云桑落的这场赌约,可是,还未等她有机会向吴萦心递个眼色示意,吴萦心就已经开口了、 “赌什么?” 吴萦心的语调中充满了不屑一顾和不耐烦,细细聆听之下,甚至能察觉到其中蕴含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傲慢之气。 云桑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轻轻眨眼,敛住眸底深处闪烁的暗芒,轻启朱唇缓缓说道:“那就赌,如果我能够吟诵出描绘此处这些花草的诗句,你便自扇耳光怎么样?” 末了,又加了一句:“我也不占你便宜,一首诗一个耳光,怎么样?” 吴萦心闻言没有立刻答话,只是紧紧皱起眉头,目光凌厉地盯着云桑落,让人猜不透她究竟是没有听清对方所说的话呢,还是单纯对这番言辞感到极度不满。 云桑落也不管她,稍稍停顿了片刻,见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嘴角不禁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紧接着又慢条斯理地道。 “当然啦,如果 吴小姐若是怕疼,跪下来叫两声狗叫也是可以的。” “你......” 听到这话,吴萦心顿时气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怒视着云桑落,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没你出个其所以然来。 只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涨红的脸色看得出她很生气。 吴萦心确实很生气,她怎么也没到,云桑落竟然会提出这般带有严重侮辱性质的条件来跟她打赌! “怎么?吴小姐是不敢吗?”云桑落恍若没看见,对她步步紧逼。 云桑落眼中的轻蔑和嘲讽半点儿不掩藏,吴萦心受不了刺激,当即冷哼一声应了下来。 “赌就赌,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意料之中的回答,云桑落抬抬手,“你说。” “如果你吟不出来,那也跪下学狗叫,如何?”吴萦心看着云桑落咬牙切齿地道。 “没问题。”云桑落爽快应下。 吴萦心本以为云桑落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之所以会抛出如此苛刻且充满侮辱意味的条件,无非就是企图借此蒙混过关、躲避眼前的局面而已。 正因如此,刚才的她才有恃无恐地一口应承了下来。 可是现在见她答应得这般爽快,心中瞬间没了底。 难道云桑落真的有能耐? 那她之前为何一直扭扭捏捏的,先是面对邀约不肯答应和他们一起玩,后来迫不得已勉强答应之后,却又是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任凭大家怎样冷嘲热讽,愣是半晌憋不出一个字来。 可她若是不会的话,又怎么敢答应她呢? 虽然她出身低微,以前为了生活卑贱惯了,但是现在她已经是将军府的小姐,还被封了县主,做了这么大半年的人上人,应该已经习惯和喜欢这种日子了才是。 再者,就算身份低微,也不会有人愿意跪在地上学狗叫吧! 难道是...... 一时间,吴萦心的心中百转千回,想着想着,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抬起眼眸死死地看着云桑落,语气不善地开口。 “云安县主,这是我们两人的打赌,既然答应,那就输赢都要自己承担,不可以使别的手段。” 这是担心她输不起,到时会用将军府的权力或者用顾砚尘来赖账? 云桑落轻轻一笑,“吴小姐放心,本县主玩得起,自然也就输得起,若本小姐输了,立马跪下学狗叫,还给你磕个头。” 说着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在场所有公子小姐皆可作证,要是吴小姐觉得还不够, 也可以去请一个你信得过得,又有威望的人过来。” 云桑落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 玩这么大,还把话说这么死,一点儿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云桑落是疯了吗? 不过很快就想明白了,云桑落既然敢这样说,那肯定是肚子里有几滴墨水的。 不然就算再要面子,也不至于如此。 毕竟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若真的一首诗都念不出来,那只会比刚才更加丢脸。 这一点,就算读书再少,脑子再笨也应该想得清楚才是。 姜雪宁本来就因为云桑落要和吴萦心打赌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听到她把话说这么绝,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便越发强烈了。 直觉告诉她,如果不想事情闹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应该阻止她和吴萦心打赌,最好是终止这场所谓的以花作诗的游戏。 可她要用什么理由呢? 再者,事情到了这一步,又岂是她说终止就终止的? 而且刚才她还那样给云桑落挖坑下套。 但凡她刚刚没有那样做,事情都还有回转的余地。 可她偏偏...... 第一次,姜雪宁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云桑落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人,将他们的反应 全部看在眼里,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见吴萦心抿唇不语,笑盈盈地问道: “吴小姐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本县主的意见不好吗?还是你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在场的基本都是京中排得上号的官宦人家的公子小姐,且大部分身份都比她高,吴萦心就算对他们有所怀疑,也不会当面说信不过他们,更不可能真的去请个所谓的她信任,又有威望的人来。 便道:“有各位公子小姐作证,臣女自然没有顾虑,我希望县主真的能说到做到。” “同样的话,本县主也送给吴小姐。”云桑落笑得云淡风轻,“吴小姐还有没有别的要求,有的话赶紧说,说了我们好开始。” “没......” 吴萦心脱口而出没有,话说到一半,想起一个事情,又立马改了口。 “对了,得说明一下,一种花一首诗,重复的不算。” 云桑落颔首,“这个当然。” “如此,那就请县主开始吧。”吴萦心道。 云桑落没再应她的话,提步走到花丛中,目光在那些娇艳夺目的花上一一掠过。 最后,停留在了之前姜雪宁看着作诗的那株桃树下。 姜雪宁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达到了顶峰,一颗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第328章 在姜雪宁的心头蹦迪 大家见云桑落在桃树下停下,第一反应都是她自不量力,有了姜雪宁那两首精妙绝伦,足以流传千古的诗朱玉在前,她只能自取其辱。 不过很快就又想到了她并不是要自己作诗,而只是借用一下前辈们的,并且没有说要比姜雪宁作的那两首好,神色又恢复了正常。 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清风拂过,送来缕缕醉人的芬芳,同时也吹落了数片娇艳欲滴的花瓣。 云桑落素手轻抬,精准地接住了其中一片,将其置于鼻端轻轻嗅了嗅,随后缓缓闭上双眸,静心感受着这股迷人的香气,脸上逐渐浮现出几丝陶醉之意。 “装模作样!”一旁的吴萦心目睹此景,忍不住轻声嗤笑道。 云桑落置若罔闻,觉得差不多了,悠悠然睁开双眼,然后红唇轻动。 “桃......” “姐姐。” 云桑落刚开口,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姜雪宁急声打断了。 “怎么了?”云桑落故意摆出一副茫然不解的模样,满脸困惑地凝视着姜雪宁,仿佛真的不知道何会在此刻出声阻拦自己。 姜雪宁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情急之下出声叫了云桑落。 在场的其他人也同样不明白姜雪宁为什么在 这个时候叫住云桑落,也跟云桑落一样,满脸疑惑地看着她。 姜雪宁很想对云桑落说别念诗了,此事就此打住,可是看着在场的公子小姐,也只能挤出一丝笑容,言不由衷地道:“没事,只是想对你说,妹妹相信你,加油!” 云桑落闻言向她投去一个感激的笑容,“多谢妹妹,姐姐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姜雪宁心中有苦难言,却也没有办法。 云桑落看着笑得勉强,精神高度紧张的姜雪宁,突然想要折磨一下她,不想让她死得那么痛快,轻轻将手中的花瓣吹落,然后移步到了一株二月兰前。 端详了片刻之后,启唇轻声吟道:“花开二月舒四瓣,庭前阶下尽紫蓝。不与他芳争高下,乍暖还寒意恬然??。” 云桑落语气流畅没有一丝停顿,并且富含节奏与情感,一看就是熟记于心。 众人虽然在刚刚她与吴萦心打赌的时候就猜到了她定会一些的,但是这般情况他们是没有想到的,属实让他们意外。 本来将雪宁见云桑落从桃树下走开,微微松了一口气,却怎么也没想到,下一刻,云桑落便看着二月兰丝滑流畅地吟了一首诗。 一首她也学过的诗! 姜雪宁才放下些许 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脸色也受控制地变得难看。 脸色同样难看的还有吴萦心。 云桑落是真的会,她输了! 这下她要自扇耳光或者跪下学狗叫了...... 诗是好诗,不过因为不是云桑落自己作的,所以也没有人鼓掌叫好,只有那位爱书如痴的张先生陶醉似的重复了一遍,然后低声说了几声好诗。 云桑落也不在意大家的态度,看了姜雪宁和吴萦心一眼,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在墙角的一株杏花树下站定。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姜雪宁的身子晃了一下,得亏身边的丫鬟流苏及时扶了她一把,不然就站不稳摔倒了。 不过此时此刻,姜雪宁倒是希望能摔倒,这样的话她就可以趁机晕过去。 只要她晕过去,这作诗游戏就会结束,就算不结束,她人不在这里,那接下来发生的事,哪怕是牵扯到她,她也可以暂时不用面对。 有了缓冲的时间,她就可以补救。 可是现在...... “公主,您没事吧?”流苏不知道姜雪宁心中在想什么,待她重新站稳后关心地问道。 姜雪宁很想骂 她没有眼力见,但是现在情况不允许,并且连冷脸都不能,不然她苦心经营的形象就毁了。 姜雪宁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告诫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要保持微笑,对丫鬟态度要好。 不过到底心中憋闷,火气再压,语气还是有些不善。 “无事!”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云桑落身上,倒也没人注意他们主仆二人的举动。 姜雪宁迅速调整好了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云桑落。 她之前就怀疑过云桑落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不过没有没有证据,云桑落后面也没有别的表现,这个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现在她念的两首诗都是她在二十一时候学过的,姜雪宁心中的怀疑再次被掀起。 不,准确来说她现在不是怀疑,而是确定了。 所以她现在十分害怕云桑落念了她刚刚说的那两首诗,那样的话她真的就身败名裂了。 刚刚被捧得有多高,真面目被揭露的时候就会摔得有多惨。 姜雪宁光是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都觉得全身恶寒,整个人如堕冰窖。 云桑落将她的反应收于眼底,心中泛起一丝冷笑,不过面上分毫不显,继续在花丛中寻找适合的花。 姜雪宁因为心中有鬼, 所以云桑落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一样,让她忍不住颤抖。 其实云桑落现在已经赢了,但是她怕吴萦心选择自扇耳光,两个耳光,有什么意思! 所以她在花丛中挑挑拣拣,又选了几种常见的花吟了诗。 云桑落每吟一首,姜雪宁的心都向上提一分,生怕她吟了她刚刚说的那两首。 第一首也就罢了,第二首她后面的记不清,刚刚只说了一半,要是云桑落全部念出来,那她的人设就崩了。 幸好,云桑落一直都结束,都没有提过她刚刚说的那两首诗,甚至都没有吟过跟桃花相关的。 云桑落刚刚吟的诗,每一首都精妙绝伦,所以她的话音刚落,张先生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敢问云安县主,您吟的这些诗是在哪儿看的呀,不知可还有其他的?” 张先生爱书如痴,但凡新书好书都要看上一看,所以他这样问也没人觉得有什么。 相反,他要是不问,大家才会觉得奇怪。 云桑落没有着急回答他,而是看了一旁的夜澜一眼。 夜澜会意,拿出揣在怀中的诗集递给云桑落。 看到‘诗词集’三个字,姜雪宁的眉头一跳,刚刚放下一大半的心瞬间重新提了起来。 第329章 蠢笨如猪 “姐姐怎么来参加宴会还带着诗词集呀?”姜雪宁强压着心中的不安,挤出一丝笑容朝云桑落走过去。 “说来惭愧。”云桑落不好意思地低头掩唇笑了笑,声音清脆如银铃。 “因为以前从未参加过花朝节的宴会,身边也没有个相熟的人能够询问指点一二,不知道具体都是些什么流程,又需要做什么。” “担心做不好丢了将军府的颜面,所以便着人打听了一番这花朝节通常都是怎么什么样的,又有些什么环节和活动。” 说到此处,云桑落稍稍停顿了一下,抬眼环顾四周,见众人皆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方才继续说道: “这不问不知道,一问才晓得原来以往的花朝节大家都会吟诗作画,以助雅兴。只是我这才艺方面实在是有所欠缺,不论是作诗还是作画,皆是一窍不通。” “思来想去,觉着若是能背上几首好诗,待到与大家一同玩耍之时,也好念出来应应景,不然若是因为自己什么都不会而不敢参与其中,万一因此被旁人误会我摆架子、不合群,那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平白受了这冤枉气。” 云桑落笑意浅浅,语气温柔却又坚定有力,虽未指名道姓,但在场之 人皆心知肚明,她这番话所暗指的正是那眼高于顶,几次对她找事嘲讽的吴萦心。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云桑落的话语朝着吴萦心身上移了移。尽管此时没有一人开口说话,但每个人的眼神似乎都在传递着相同的信息,仿佛在无声地质问吴萦心过往那些不当之举。 一时间,整个宴会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吴萦心只感觉仿佛有无数个巴掌狠狠地抽打在了自己的脸颊之上,那股火辣的痛感瞬间传遍整张面庞。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要开口辩解或者反驳些什么,但最终所有到嘴边的话语都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能用充满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云桑落。 云桑落半点儿不在意,反正她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刚刚她一共念了十首诗,就是十个耳光。 十个耳光下去,吴萦心的脸皮就算再厚,也得多少肿起来一些。 当然,脸肿事小,让她颜面尽失,被人嘲笑,对她来说才是最要命的。 今日不管她是选择学狗叫还是选择自扇耳光,以后她在京城的社交圈都难混了,这份耻辱将永远伴随着她。 不止是她,还有她的好主人——姜雪宁! 才女? 天赋异禀? 文曲星下凡? 也不知道等一会儿真相揭露的时候,刚刚这样吹捧夸赞姜雪宁那些人会是什么脸色? 还有姜雪宁,刚刚被捧得有多高,一会儿就会摔得有多惨! 想到这里,云桑落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原来是这样。”姜雪宁勉力笑了笑,“没想到姐姐这么爱学习,连来参加宴会的时间也不放过。” 姜雪宁这话听着是在夸云桑落勤奋好学,不肯浪费任何一点时间,但其真正的意思却是在说云桑落装模作样,毕竟别人就算再爱学习,哪怕是爱书如痴的张先生,也从没像她一样过。 还有,什么样的场合,就要做什么事,这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教养和礼貌。 云桑落又怎么可能听不出姜雪宁话里有话?可她却故意装作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依旧面带微笑,仿佛根本没有领会对方的言外之意一般。 “妹妹误会了,姐姐并不争分夺秒地学习,而是指望勤能补拙。” “勤能补拙?”姜雪宁秀眉微微一蹙,美眸之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似乎对云桑落所说的话感到十分费解。 只见云桑落嘴角含笑,耐心地解释道:“方才妹妹提及我学习女红技艺 进展迅速,咱们一同开始学习,而你的针脚尚且无法缝制得规整均匀,我却已经能够独自缝制衣服,确实如此,可是读书识字与从事女红却是截然不同之事。” 说着轻功叹了口气,“或许是因为我自幼便跟随阿娘操持这些事务,时间久了,自然也就熟能生巧,故而在学习女工等方面能够较快地上手掌握要领。但对于读书认字,我着实感觉颇为艰难,往往需要反复温习好几遍方可铭记于心。” 说话间,云桑落轻轻地晃动着手中那本精美的诗词集,神情略显苦恼地道:“这本诗词集落入我的手中时日尚短,其中诸多优美的诗词篇章我都尚未牢记于心。” “怕到时候只能说个一句半句的惹人笑话引人耻笑,所以才带着在路上抓紧时间看了会儿。” 说罢,云桑落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吴萦心,“适才未能即刻回应吴小姐您的邀约,实乃我希望寻一处静谧之所再潜心研读一番,之后再前来与诸位共同玩乐。”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吴萦心皱着眉头,满脸不悦地瞪视着云桑落,眼中闪烁着怒火。 她心里暗自思忖,如果云桑落一开始就直言相告,那她也许就不会这般刁难和嘲讽 对方了,事情自然也就不至于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 吴萦心越想越是气愤,心中对云桑落的怨念愈发深重起来。 看穿她的心思,云桑落只觉得好笑。 这一切明明是她自己自作自受,但凡她嘴巴能放干净些,不要那般尖酸刻薄地想看别人出丑;亦或是给姜雪宁做走狗时不要如此卖力卖命,事情都不会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 可她非但不知反省自身过错,反倒将所有责任一股脑儿全推到自己头上。 这种愚蠢的玩意儿也不知道是怎么在京城活到这么大的! 难怪她那位嫡母从未刻意去打压她,就凭她这般蠢笨无脑、肆意妄为的性子,只需任其自由生长,便能轻而易举地达成嫡母所期望的结果。 无需亲自动手沾染血腥,更不必担心自身名声受损留下任何污点。 这种说她蠢笨如猪都侮辱了猪的玩意儿,确实不值得多费心思。 姜雪宁这一世是当真无人可用了。 要知道,上一世,吴萦这样的货色,是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不过这样也好,姜雪宁要是有太聪明能干的帮手,那她对付起来还费劲。 思及此,云桑落眨眼敛去眼中的思绪,似笑非笑的地看着吴萦心。 第330章 登高跌重 “瞧吴小姐这话说的,我难道就不能稍微顾及一下自己的颜面吗?”云桑落看着她,笑意未达眼底。 说完没等她开口,又接着道:“再说了,我直接说了,吴小姐就不对我用激将法,不嘲讽我了吗?” “我......” 吴萦心语塞,她很清楚自己的德性,就算云桑落直接说了,她也会说别的。 看到吴潆心如此不堪一击,姜雪宁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声废物。 吴潆心靠不住,姜雪宁在脑海中快速思索可行的办法,目光不由自主在云桑落手中的诗词集。 几乎一瞬间的功夫,姜雪宁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借口想要看看,将云桑落手中的诗词集拿到自己的手中,不给她继续翻阅,也不给她传给别人看。 这样的话就算她那本所谓的诗词集里面有她之前念的那两首诗,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也就不会身败名裂了。 姜雪宁的想法很好,这个办法也确实可行。 只可惜,事情并不是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她就算想,也得云桑落愿意才行。 更别说想要云桑落手中那本诗词集的还不止她一人。 所以,姜雪宁刚准备开口,那边张 先生的声音就先一步传入了耳中。 “云安县主,不知您手中这本诗词集可否借给在下翻阅一番?” 张先生一脸期待地看着云桑落,眼中满是对知识的渴望。 云桑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所以也没故作姿态,当即爽快地把手中的诗词集递了过去。 “多谢云安县主。”张先生赶忙拱手道谢,随后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接过了诗词集,下一刻,他便如获至宝般迫不及待地翻开来看。 动作之迅速,速度之快,以至于姜雪宁‘等一下’这三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 这本诗词集中所收录的诗词,每一首都堪称是流传到后世的千古名作。 它们或是意境深远、引人入胜,或是情感真挚、动人心弦,无一不让人拍案叫绝,无一不让人心生欢喜。 张先生越翻越觉得惊喜万分,心中的喜爱之情更是难以抑制,那欢喜的表情早已溢于言表,就连他的眼睛里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兴奋的光芒。 这样一本绝妙好书,如果能够带回去仔细研读一番,必然能让自己收获颇丰,受益无穷 张先生如是想着,打算问问云桑落能不能借他拿回家看。 然而,就在他正欲张 嘴之时,却突然发现刚刚翻过的一页上,有几句诗看起来竟有些熟悉。 定睛一看,“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不是刚姜雪宁作的诗吗?! 并且还比她作的多了后半部分! 张先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自己刚刚那样夸赞姜雪宁,并且还是带头的,张先生瞬间羞愧得无地自容。 自从诗词集到了张先生手中,姜雪宁的视线就移到了他的身上,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动作,一颗心也提得高高的。 本来她看到张先生准备合上书,都已经松了一口气了,可是下一刻,张先生的眼睛就瞪大了,像是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紧接着,他的眼神从意外到震惊,再到失望和愧疚...... 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变换了数种。 姜雪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是又不好有什么动作。 因为她还不确定到底是不是里面有她刚刚念的那两首诗,贸然行动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 此时的她,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 在场众人现在的注意力都在张先生身上,加上他并未隐藏自己的情绪,所以大家也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当即有好事者忍不住问道:“张先生,可是这诗词集有什么问题?” 张先生叹了口气,看看手里的诗词集,眉间纠结,欲言又止。 这下更加勾起了大家的好奇心,刚刚那人忍不住再次问道:“到底怎么了,张先生你倒是说啊!” “唉~” 张先生长叹一口气,没说话,犹豫了片刻,把手里的诗词集递了过去。 因为书没有合上,所以那人接过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几个大字。 他那震惊的模样比起张先生方才,有过之无不及,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一般呆立当场。 由于年龄较小,还不懂得如何隐藏情绪,下意识地便将看到的内容大声读了出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然而刚念了两句,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闭上了嘴巴,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众人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全都听进了耳朵里。 “这不是乐宁公主刚刚作的诗 吗?怎么会在这诗词集上?”又是一个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的。 话一出口,此人立刻后悔不迭,赶紧用手捂住嘴巴,并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试图将自己藏起来。 不过已经没有人在意她了,此时此刻,大家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姜雪宁的身上。 尽管现场没有人再开口说话,但那些投向姜雪宁的目光却饱含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有深深的鄙视,仿佛她是一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有极度的失望,好像对她一直以来抱有的期望瞬间破灭;还有毫不掩饰的嘲讽,似乎在嘲笑她不自量力、弄虚作假。 每一道目光都犹如锋利的刀刃,无情地凌迟着姜雪宁的心。 姜雪宁只觉得自己的脸颊如同被烈火灼烧一般滚烫发热,无尽的羞愧感涌上心头,让她根本无法抬起头来面对众人。 曾经那高高扬起的骄傲头颅,如今也只能无奈地低垂下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以逃避这令人难堪的局面。 什么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这就是了。 沉默,在御花园中蔓延。 半晌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了,“乐宁公主,这首桃之夭夭不是您作的吗?” 第331章 身败名裂 “对啊,乐宁公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姜雪宁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又一道声音响起,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疑惑与探究之意。 “乐宁公主,这首《桃之夭夭》真的是您所作的吗?可它为何会出现在云安县主手中的诗词集上呢?”紧接着,另一个人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话语中的质疑愈发强烈。 “乐宁公主,您能不能给我们解释一下这其中的缘由呀?”第三个声音紧跟着传来,仿佛生怕被别人抢去了先机一般。 “乐宁公主……” 一时间,各种询问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这些人方才还因为顾及姜雪宁的公主身份,而不敢贸然开口说什么,毕竟枪打出头鸟,但不说两句又不甘心。 所以,有人带头起了个头后,便纷纷按捺不住,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 毕竟,法不责众嘛,就算天顺帝和谢皇后对姜雪宁再如何宠爱有加,总不能将他们所有人都一并处罚了吧?更何况,他们自认为自己并没有做出什么太过出格的举动来。 事实上,在场的众人心里都已经清楚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个情况,只是像这样能够光明正大地挤兑姜雪宁这位受尽万千宠爱的嫡公主的机会 实在是少之又少,故而谁都不愿意放过这个难得的良机。 面对大家一句接一句的质问,姜雪宁的心中唯有两个字不断回响——“完了!完了!” 以至于她根本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任何问题,就连面对众人那接连不断的质问,也是全然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我......” 姜雪宁呆立原地,嘴唇微微颤抖着,然而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瞪大了眼睛,眼神空洞而迷茫,脑海之中仿佛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将所有思绪都席卷一空,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苍白。 她原本精心策划着这一次的赏花宴,满心期待能够凭借自己的才情和表现一举夺得才女之名,从而彻底洗去上次千秋节香皂事件留下的污点。 为此,她这些日子都在精心准备,练舞,背诵诗词,甚至还学了下棋,只为能在这个重要的场合大放异彩。 可谁曾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现在她的一切努力都化为了泡影,所有的希望瞬间破灭。 那巨大的落差感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口上,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姜雪宁就这么愣愣地站着,身体僵 硬得如同雕塑一般,周围人的目光和议论声仿佛都与她隔绝开来,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她那颗破碎不堪的心。 看着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姜雪宁,以及旁边幸灾乐祸的众人,云桑落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快意,嘴角满意地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冰冷而嘲讽的笑容。 上一世,姜雪宁凭借着从她所在的那个世界所学来的知识与技能,摇身一变成为众人交口称赞、声名远扬的才女,不仅收获了无数赞誉,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名利双收。 那这一世,就让她用这些东西将她打入万劫不复之地,令其身败名裂吧! 她倒是要看看,一个已经毫无价值可言,却还屡屡不知羞耻地做出丢人现眼之事,而且品行恶劣的公主,天顺帝和谢皇后究竟能够庇护她到何时? 一个人内心的愧疚之情终究是有限度的,总有被消磨殆尽的那一天。 倘若姜雪宁没有其他值得称道之处,反而一味任性妄为、胡作非为,那么因愧疚而生的偏宠必定会日益减少,最终彻底消逝无踪。 如果皇室之中再无其他的皇子公主,情况可能还不会如此糟糕。 可偏偏,皇室最不缺的皇子和公主们。 不管是天顺帝 还是皇后都有别的选择,而姜雪宁则会在其他优秀的皇子公主的对比映衬之下,显得愈发丑陋不堪。 届时,就算是血脉亲情,也挽救不了她了! 杀人诛心,人她要杀,心她也要诛! 她要一点一点,毁了姜雪宁,让她万劫不复,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 姜雪宁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然而众人的质问声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反而一浪高过一浪,那一声声尖锐刺耳的质问,如同密集的雨点般不停地砸向姜雪宁。 大有一副若她今日不给个满意的解释便绝不善罢甘休之势。 吴萦心急如焚,看着眼前被围攻的姜雪宁,心中满是焦急与担忧。 她很想站出来替姜雪宁辩驳几句,只是这般情况,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加上其他人的声音太大,气势汹汹的,便只能站在那里干着急。 姜雪宁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疼痛难忍,仿佛有无数根钢针正一下下地扎进她的太阳穴里。那些喧闹不休的质问声更是令她心烦意乱、几近崩溃。 终于,她忍无可忍,想大声呵斥这些人闭嘴。 可当她张开嘴试图发声时,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发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声音!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的咽喉,不仅让她难以出声,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起来,窒息感涌上心头,脸色也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不过没人注意,此刻的众人只想要她给大家一个解释。 不,准确来说是只想揭下她虚伪的外衣,让她跌落泥潭。 就这样,大约过去了半盏茶的工夫,众人的声音才渐渐地低了下来,但仍有一些细碎的议论声不时传来。 正所谓“三人成虎”,随着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话题不知不觉间竟牵扯到了上次千秋节的香皂事件。 当时明明是旁人率先研制出了香皂和肥皂,且市面上已有不少店铺开始售卖,可姜雪宁却厚着脸皮宣称是自己的发明。 而如今,她居然再次面不改色地盗用他人的诗作据为己有,并且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们的夸赞和吹捧,简直不要脸至极。 两件事一集合,大家都一致觉得姜雪宁是一个擅于弄虚作假,好大喜功,虚伪不实,品行不端的人。 看她的眼神都开始变得嫌弃和不屑,说的话也难听了起来。 不过姜雪宁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始终呆呆地站在那里。 吴萦心见状,觉得自己的表现的机会来了。 第332章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你们别吵了!” 只听得吴萦心猛地大吼一声,那声音如同平地惊雷一般,震得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刹那间,原本喧闹嘈杂的场面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似的,瞬间安静了下来,鸦雀无声,一干公子小姐们的目光也齐刷刷地移到了她的身上。 吴萦心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非议皇族可是大罪,乐宁公主乃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最为喜爱的掌上明珠,平日里受尽万千宠爱。你们这般口无遮拦地议论纷纷,难道就不怕陛下知晓此事之后降罪于你们吗?” 姜雪宁盗用他人诗作,还厚着脸皮坦然接受旁人的夸赞与吹捧,这早已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的事实,他们这般并不算非议。 不过姜雪宁现在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帝后的心头肉,过多谈论总归不太妥当。 原本大家都认为吴萦心所言极是,甚至有不少人心底暗自感激她能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及时给予提醒。 但是,大家感激的话音还没说出口,就听得她又来了这么一句: “就算云桑……云安县主带来的诗词集上面有刚刚乐宁公主所作的那首诗,那又怎样?难道就不能是乐宁公主的佳作被人窃取了去吗?” 此言一出,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就连一向处变不惊的云桑落,此刻也是满脸惊愕之色 ,一言难尽地看着吴萦心。 她知道姜雪宁现在身陷困境,作为好狗腿的吴萦心肯定会出来为她挽尊,但是说出这种话是她怎么也没想到的。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之间,众人看向吴萦心的目光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原本充满感激之情的眼神,眨眼间便化为看待傻瓜一般的戏谑与不屑,有人甚至抑制不住内心的嘲笑,直接发出阵阵刺耳的笑声。 更有甚至直接出言讽刺:“整理诗词集的人盗取了乐宁公主的佳作?吴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且不说他们今日以花作诗的游戏玩的就是现场创作,实在不擅长的,就像云桑落那样提前说明。 就说一本诗词集整理印刷或者抄录出来售卖,那上面的内容肯定是早就有了的,保守说也得十天半个月。 姜雪宁刚刚并未说是借用他人作品来助兴,并且她也享受了他们的夸赞,这就等于她在告诉大家,那两首诗都是她亲自创作的,还是现在现场创作。 所以,谁才是那个盗取别人作品的人还用说吗? 那饱含着嘲讽之意的嗤笑声如潮水般涌入吴萦心的耳朵里,她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究竟都说了哪些蠢话。 刹那间,懊悔如同汹涌的波涛涌上心头,她真恨不能扬起手来狠狠地给自己两记响亮的耳光。 耳畔 回荡着众人毫不留情面的讥笑声,吴萦心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仿佛被无数道灼热的目光炙烤着。此时此刻,她只想立刻找一个地缝一头扎进去,永远不再出来见人。 所谓的丢人丢到姥姥家,恐怕也莫过于此了吧! 回想起刚刚输给云桑落的那场赌约,再加上此刻口不择言所带来的尴尬局面,吴萦心深知从此以后,自己怕是要沦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吴萦心后悔万分,心中一片哀嚎,不过相较于成为他人的笑料,她更为担忧的却是姜雪宁对待自己的态度。 姜雪宁再怎么说,也是姜国唯一的嫡公主,当今陛下和皇后皆对她心怀愧疚,即便她偶尔做出一些不妥之事,或是闹出什么笑话来,短时间内陛下和皇后依然会一如既往地宠溺于她。 顶多就是相比之前会少一点,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地位,至少短时间内不会。 所以,只要抓住姜雪宁,她就算成了笑话,今天在这里丢脸,她的父亲也不会放弃她,那她在府中就能过得好。 至于以后,再慢慢想办法。 想到这里,吴萦心小心翼翼地看姜雪宁一眼,见她还是像刚才那样呆愣在那里,并没有什么反应,微微松了一口气。 云桑落将她的动作看眼中,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提起步子 朝她走了两步。 “吴小姐,知道你着急表现,但是说话之前最好先过脑子,你或许不要面子,觉得成了笑话也无所谓,但我相信令尊是要面子的。” 听到云桑落的话,吴潆心的脸色瞬间一白。 她一个庶女,之所以能得到她爹的喜欢,除了有她姨娘的原因而在,还因为她会讨人欢心。 之前因为哄了三公主开心,得了丽妃和皇帝的赏赐,她爹很开心,把她姨娘抬了贵妾。 后来姜雪宁回宫,她入了姜雪宁的眼,她爹更是给了她嫡女的待遇。 所以,她爹对她好,是因为她有用,能给他面上争光。 反之亦然。 而刚刚她的言行闹了大笑话,他们这种人家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她被笑话,她爹面上也是无光的。 若是传到她爹耳中,那么就算姜雪宁以后依然亲近她,一顿责罚也是免不了的。 而她爹罚她,从来都不心软。 上次她犯了错,足足让她跪了三天祠堂,那三天,一天只有一顿饭,还吃不饱,晚上也没有被子。 初春的天气,春寒料峭,她又冷又饿,出来后病了差不多一个月才好。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当年那种饥寒交迫的滋味,现在想起仍旧清晰无比。 这两年的好日子让她忘了当初受过的苦,这几父亲的和颜悦色也让她忘了 他其实是个薄情的人。 刚刚她只想着只要她还有价值,她爹就会继续对她好,可她忽略了她爹爱面子。 吴萦心欲哭无泪,心慌意乱,再也没有心思管姜雪宁。 达到自己的目的,云桑落不再给吴萦心眼神,不动声色地看了姜雪宁一眼,见她还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心下觉得奇怪,眸子闪了闪,看了一眼重新回到张先生手中的诗词集,又继续开口: “这本诗词集是首辅大人听闻我在学习诗词特意寻来赠与我的,据首辅大人说是几位隐世大儒收集整理的,花费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才整理好。” “几位大儒都觉得这些诗词极好,读了能让人受益匪浅,应该让更多的读书人看到,现在首辅大人已经安排人在抄录和印刷,现在一些书铺已经少量有在售卖,用不了多久,就能大量上市。” 一年前姜雪宁还在上云村,大字不识,而诗词集上的诗词,最晚的也是一年多前就问世的。 如此,别人又如何盗取姜雪宁的呢?上她梦里盗吗? 云桑落故意把话说得这样直接直白,想看看姜雪宁的反应,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呆愣在那里。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云桑落暗自思忖,打算走近看看。 不过她还没来及迈步,就看到姜雪宁的身体晃了晃,紧接着就直挺挺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第333章 仿佛姜雪宁是什么灾星一样 “公主!” “公主殿下!” “乐宁公主!” 随着几声惊呼声,姜雪宁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她正好站在花坛边上,要不是站在她身后的丫鬟流苏反应迅速,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不然脑袋高低得在石头上磕一下。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大家怀疑她是为了逃避大家的质问和不想面对现下的情况而装晕。 云桑落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想她刚才的反应还是上前去看了看。 “妹妹,妹妹,你怎么了?”云桑落声音焦急地拨开人群挤到姜雪宁身边,借扶她的动作把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没发现什么不对,又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借助衣服的遮挡用力拧了她一把。 云桑落扶着姜雪宁,一边用力地拧着,一边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着姜雪宁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而一旁的流苏早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她满脸焦灼之色,一边心急如焚地大声呼唤着姜雪宁的名字,一边伸出手指狠狠地掐住姜雪宁的人中,试图将其唤醒。 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紧张,流苏的声音带着十分明显的颤抖。 云桑落仔细看了一下,没有丝毫表演痕迹,全是真情 实感。 与此同时,姜雪宁的另一个心腹丫鬟玉簪也没闲着,只见她神色慌张地扯着嗓子大喊大叫,让周围的人赶紧去请太医前来诊治。 然而,不管云桑落和流苏怎么掐,姜雪宁却始终宛如沉睡一般毫无动静。 别说是皱一皱眉头了,就连眼皮都像是被粘住了似的,愣是没有丝毫颤动。 姜雪宁没有这么能忍,她这人一身公主病,娇气得要死,手擦破点皮也能哇哇叫半天,跟要死了一样。 虽然有装的成分,但是现在面对如此疼痛的刺激,她竟然能够纹丝不动,也不寻常了。 难道说……她真的已经晕厥过去 还是说,这一世的各种不顺,身边可用的人也不多,不但让她改了娇气的毛病,还让她连忍功都增长了这么许多? 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升起就被云桑落给否了。 姜雪宁要是有这觉悟,事情也就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了。 联想了一下刚刚姜雪宁的反常反应,云桑落眉头微微蹙了蹙,心里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好像要有什么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一样。 为了保险起见,云桑落又悄悄再次用力掐了姜雪宁一下。 她手都掐痛了,姜雪宁 还是没有一点反应,云桑落这下基本确定她是真的晕过去了,眉头又蹙紧了两分。 御花园地面除了部分小道铺了鹅卵石而外,其他基本都铺的是石板,二月的天气,尚余春寒,石板又硬又冷,按理来说姜雪宁晕倒了,应该把她移到最近的厢房,这样能让她舒服些。 不过她晕倒得毫无征兆,大家便不敢随便乱动她,只能太医过了看了再说。 幸好以前每次这种宴会都会多多少少出一些意外,有了经验,宸妃早早让太医在御花园候着。 所以不多一会儿,太医便来了。 经过一番仔细地诊脉,并认真翻看了姜雪宁的眼皮以及舌头后,太医面色凝重地得出了结论: 姜雪宁晕厥过去了,但至于具体是何缘由导致的,目前尚不明晰,还需作更进一步的诊断方能知晓。 太医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娴熟地从随身携带的针包中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轻轻地刺向姜雪宁纤细的指尖。 银针刺下,颜色鲜红的血珠流出,姜雪宁依旧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脉搏,大家都要以为她死了。 本来大家是不信姜雪宁是真的晕过去了的,但是见她被太医用针扎都没有半点儿反应 ,这才信了。 看着毫无反应的姜雪宁,太医皱了皱眉,一边吩咐流苏找人把姜雪宁抱回她的寝宫,一边吩咐自己的药童去请院正。 若是换作平日,抱公主回宫的这样的美差必定会引得众多男子趋之若鹜,毕竟有了肢体接触,成为驸马的概率就大了,就算成不了,也是功劳一件。 但是,如今的姜雪宁不仅有忘恩负义之嫌,更是有着弄虚作假、盗取他人作品这般令人不齿的行径。 盗用就算了,她还心安理得地接受着众人的夸赞与奉承,没有半分羞愧和不好意思,其虚荣且虚伪的本质展露无遗,实在是品行恶劣。 像这样的女子,即便贵为公主,那也是绝对不能迎娶进家门的! 毕竟,贫穷之人尚有机会翻身致富,但倘若人品败坏不堪,哪怕今日能够端坐于高台之上,来日也必定会重重跌落至泥潭之中,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再者,姜雪宁此番突然晕倒着实有些莫名其妙,谁知道半路上会不会出现其他什么症状导致病情愈发严重,若是这笔账最终要算到他们这些人的头上来,那可真是吃大亏啦! 所以,此刻在场的那些公子少爷们非但没有一人挺 身而出,反而离姜雪宁较近的几个人还悄悄地往后面退了几步,一个个都唯恐这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落到自己的头上。 唯二两个和姜雪宁有肢体接触不会被要求负责,也不用担心被讹的成年男子:太子姜景轩和二皇子姜景然又都不在。 结果就是太医说完好一会儿,都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仿佛姜雪宁是什么灾星一样。 太医和姜雪宁接触少,也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所以看到没有一个人愿意送姜雪宁回宫觉得很是奇怪,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皇家薄情,少沾为妙。 流苏和玉簪作为姜雪宁身边的心腹丫鬟,知道她的为人,清楚她的德性,所以对现在无人愿意帮忙,心中虽然有那么一丢丢怨言,但也理解他们,便没有强求和道德绑架,转身去叫了两个看上去稍微高大强健一点的太监来帮忙把姜雪宁背回去。 看着一干宫女太监和太医护着姜雪宁离开,云桑落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想要细想,却又没有半点儿头绪。 “吴小姐,你要去哪儿?” 在云桑落蹙着眉努力回想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的时候,耳边传来了白茶茶带着几分夸张的惊呼声。 第334章 战斗士——白茶茶 随着白茶茶的惊呼,云桑落的思绪被拉回,其他的人的目光也从被太监背着离开的姜雪宁身上收了回来,齐刷刷地落在吴萦心的身上。 吴萦心本来想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姜雪宁的身上悄悄溜走的,这样虽然会被说赖皮输不起,但怎么也好过当众自扇耳光或者跪在地上学狗叫。 只可惜,天不遂她愿。 不,是白茶茶这个贱人不遂她的愿。 若不是她多嘴,她现在已经悄悄溜走了。 吴萦心恶狠狠地瞪着白茶茶,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随后满心怨念地重新站直身子。 而白茶茶毫不示弱,同样回敬了一记凌厉的眼神,还从鼻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嘴角挂着一丝嘲讽,毫不留情地说道:“吴小姐,该不会是赌输了就耍赖皮,不想遵守赌约,打算趁乱溜走吧?” 听到这话,吴萦心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但她还是强装镇定,尴尬地干笑了两声,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怎……怎么会呢?只是乐宁公主突然晕倒了,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想着跟过去瞧瞧情况。” 这么拙劣的借口,连路边的狗听了都不信,白茶茶自然也不买账,她没好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尖也变得有些尖酸。 “这和你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啊?你去了她是能快点醒过来是怎么的?还是说你是太 医,去了能帮忙?” “再说了,如果真的是因为担心乐宁公主才想去探望,那光明正大地去就是了,何必如此鬼鬼祟祟、遮遮掩掩的?” “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亦或者在你看来去看望乐宁公主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白茶茶像是连珠炮一般,开口就是一顿猛烈输出,不给吴萦心丝毫喘息的机会。 吴萦心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想要辩解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能支吾其词。 “我……我那是……我......” 绞尽脑汁半天,吴萦心支吾了半天,依旧没能想出一个能够自圆其说的合理理由。 白茶茶是第一次来参加宫宴,本想借着虞家表小姐的身份大展风采,从此在京城打响名声。 却不想,风头没出成,反而因为对京城的一些情况不了解,和不懂这些公子小姐的玩法规则而出尽洋相,颜面尽失。 这简直让她羞愤交加,心中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火,所以此刻的她满心只想着要拉个人来给自己垫背,以挽回些许失去的面子和尊严。 因为在这个世上,无论何时何地,第一名总是会成为人们谈论得最多的那个人。只要能找到一个比自己出丑更甚、更丢脸的人,那么大家关注和议论的对象就不再会是她。 而无萦心,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谁让她也跟自己一样蠢,一样的说话不过脑子呢。 不对,应该说吴萦心比自己还要愚蠢得多! 自己初来乍到京城,对于这里的种种规矩和社交礼仪尚不熟悉,偶尔犯错或者闹出笑话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吴萦心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从小就在这个圈子混,对于京城里的大小事务以及社交场合需要留意的细节理应了如指掌。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屡屡犯下低级错误,甚至一点眼色都没有,这不是纯粹的愚蠢又是什么! 白茶茶这样想着,原本阴霾密布的心情也逐渐透出一丝光亮,总算是稍微好了那么一点儿。 不过想要看到吴萦心自扇耳光或者跪在地上学狗叫的念头却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一般,愈发炽烈起来。 这种想法仿佛具有一种魔力,深深地扎根在了白茶茶的心间。 她几乎能够想象出那副场景:吴萦心满脸羞愤与屈辱地挥动着手掌抽打自己的脸颊,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回荡; 又或是吴萦心卑微地跪倒在地,四肢着地,汪汪汪地学着狗叫,引得周围众人侧目而视、指指点点。 只要一想到这些画面,白茶茶就觉得心中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正在不断升腾。 她敢肯定,只要亲眼目睹这一幕,她那颗受伤的心绝对能得到真正的慰藉和满足。 嗯,对 ,一定会的! 白茶茶如是想着,目光紧紧地盯着吴萦心,不给她逃跑和狡辩的机会,直接让她履行赌约。 “吴小姐,你刚刚同云安县主打赌,输了要自扇耳光或者跪在地上学狗叫,现在你输了,是不是该兑现赌约了?” 世人向来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人不论何时何地都是不缺的,加上想看吴萦心履行赌约的人也不止白茶茶一个。 所以白茶茶的话音刚落,就有人也跟着催促。 “没错,吴小姐,既然你已经输了,那咱们就得愿赌服输嘛,还是赶快把赌约给履行了吧!”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喊道。 话音刚落,另一人紧跟着附和道:“吴小姐,事到如今,你可别再拖延啦,速速履行赌约才是正理呀!” “吴小姐,愿赌就要服输哦!” “吴小姐……” 众人七嘴八舌地催促着,那一句句紧逼不舍的话语如同一波波汹涌澎湃的浪潮,不断冲击着吴萦心本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 吴萦心的脸色已然是难看到了极点,煞白得没有半点儿血色,嘴唇也止不住地颤抖着,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顺着她那姣好的面庞不停地滚落下来。 “吴小姐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想要耍赖吧?”见吴萦心半天不说话,又有一人阴阳怪气地叫嚷起来,脸上还满是鄙夷之色。 吴萦心 向来是受不了这种刺激的,当即呛了回去,“谁想耍赖了,我只是在做准备!” “在做准备?”白茶茶见缝插针,“所以吴小姐的意思是做好选择了是吗?” “就是不知道吴小姐选的自扇耳光还是跪地学狗叫啊?一首诗一个耳光,刚刚云安年县主一共念了十首诗,也就是十个耳光,如果你选择自扇耳光的话记得别打少了哦。” 白茶茶说着故意停顿了一下,满眼嘲讽地将吴萦心上下扫了扫。 “当然了,你要是觉得自己受不住十个耳光,也可以选择跪在地上学狗叫,跪在学狗叫有点儿屈辱,但是不用受皮肉之苦,也可以快速完成。” 白茶茶的眼中的和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太明显,吴萦心一阵气结,狠狠瞪了她一眼。 她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惹了她,以至于她要这样针对自己。 白茶茶无所谓的耸耸肩,嗤笑一声催促道:“吴小姐快点儿吧,大家都等着呢。” 吴萦心随着她的话环顾了四周一圈,果然看到一双双期待(幸灾乐祸)的眼睛。 这么多人围着,根本逃避不了一点! 罢了,早死晚死都是死,早死还能早超生! 想通这一点,吴萦心心里一横,闭上眼睛重重吐一口浊气。 正当她准备有什么动作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太监的高喊声:“柔妃娘娘到!” 第335章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柔妃? 大家面面相觑,对她此刻来这里感到十分疑惑不解。 万俟绮思做为战败国送来和亲的公主,肩负两国和平的重任,虽然很得宠,但是很低调,不凑热闹,不出风头,也不站队,始终安守本分,一心一意做个让皇帝顺心如意的宠妃罢了。 平日里没什么要事的话一般都是待在自己的宫里,或学做女红,或学做菜,偶尔去御花园转转也是挑人少的时候去。 不仅如此,她还很有分寸,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从不奢求自己不能要的东西,比如孩子和贵妃后位这些,她所求只是能保住两国和平以及自己在尔虞我诈后宫能过得好些。 因为和姜国长达十余年的这场拉锯战,耗了太多的钱财和物资以及年轻儿郎的性命,即便彼时的戎狄称得上兵强马壮,可历经这般漫长且残酷的战事消磨之后,亦是元气大伤。 如今更是因战败之故,向姜国赔付了诸多财物珍宝,致使当下的戎狄已无力承受任何一场战争。 若是姜国此时发兵攻打,戎狄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等着被灭国。 自古以来,但凡战火燃起,遭殃受苦最深重的永远都是无 辜百姓,所以,即便是单纯只为了保护戎狄国内千千万万的黎民苍生免受战乱之苦,她也要安分守己,小心翼翼,不给姜国找到任何向戎狄发兵的理由。 至少不能是因为她。 她是和亲公主,身后没有可倚仗的家族和势力,帝王的恩宠就是她生活的保障。 为了打消天顺帝和皇后皇后宸妃等人的疑虑,万俟绮思还在承宠的第二天就喝了绝子汤,从此断绝了自己成为母亲的所有可能。 帝王的宠爱如镜花水月,今朝或许拥有,明朝也许就会烟消云散,仅仅依靠着帝王的宠幸度日,实在太过凶险。 姜国几百年的历史,能单纯仰仗帝王的宠爱就能过一辈子的妃子几乎没有。 唯有诞下子嗣,尤其是皇儿,方能确保往后余生无虞。 不仅如此,倘若有幸育得皇子,甚至还能心存更大的奢望——皇位! 所以,柔妃万俟绮思绝嗣一举,让所有人都放了心,也让她得以在后宫安然生活。 据说这次花朝节,天顺帝是有意让她把虞宸妃一起操办的,但是她婉言拒绝了,刚刚节目表演的时候,她也是带着丫鬟选了一个合适的时间低调到场, 然后便安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打扮既不张扬夺目,亦未刻意出挑 不像曾经得那些得宠的妃子一样,不仅打扮得雍容华贵,珠光宝气,还要跟着皇帝一起来,坐的时候也要尽可能地挨着皇帝,以此来彰显自己的盛宠。 万俟绮思低调得根本就不像一个宠妃,反而像被皇帝冷落了几年,甚至都已经忘记了的妃子。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要不是她现在正得盛宠,就她的行事和打扮,压根儿就不会有人注意她。 按照她往日的行事风格,这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关乎姜雪宁这个皇后之女,她就算是无奈碰上了,也应该是尽可能的选择避开才是,又怎么会特意过来,还是这般的高调。 柔妃此番举动,不单是其余在场的各位公子和小姐们深感诧异,就连云桑落也是满心狐疑、大惑不解。 就在众人暗自嘀咕揣测之际,柔妃已然率领着一大群宫女与太监声势浩大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见过柔妃娘娘,娘娘万安金福!”众人异口同声地躬身施礼问候道。 万俟绮思平日里低调,刚刚表演节目的时候大家也没怎么注意她,加上她 的位置又比较靠前,初来那日她因为献舞,妆容比较浓,以致于众多人士对于她真实的容貌模样并不是特别清晰明了 身为战败国的和亲公主,却深得帝王宠爱,在后宫有一席之地,不少人心底都对她的容颜长相以及她本人充满了好奇之心。 因此,在行礼拜见之时,便有好些人悄悄地抬起头来窥视打量着她。 然而柔妃却佯装对此毫不知情一般,只是面露浅浅笑意,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免礼。 “诸位公子小姐不必多礼,快请起。” “谢柔妃娘娘。” 待大家起身站好,万俟绮思又是浅浅一笑,“老远就听着这边热闹非常,陛下让本宫过来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说着环顾了四周一圈,“不知诸位小姐公子围在这里是?” “回柔妃娘娘的话,我们在这里......” 白茶茶爱表现,所以听到柔妃问话就立马站了出来,巴拉巴拉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当然,她自己犯蠢的那些,她一个字没提,吴萦心赌输了,扭扭捏捏半天不行履行赌约,甚至还想逃跑的事情被她添油加醋好一顿说。 万俟绮思从小也是在皇宫生活的,加上来姜国这段时间在后宫也没少看戏,所以白茶茶那点儿小心思小动作她一清二楚。 不过因为不影响什么,加上没人挑破,柔妃也没说什么。 吴萦心心中自是愤愤不平,恨不得撕了白茶茶的嘴,想要辩驳数句以替自己申冤叫屈,并让柔妃看清白茶茶的真实面目。 可无奈她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毕竟白茶茶所言之事的确属实,只不过经过她的渲染加工后显得夸张了些。 这般情况下,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想通这一点,吴萦心狠狠瞪了白茶茶一眼,什么也没说。 不过因为柔妃的到来,原本心如死灰的她看到了一丝曙光,心中暗自思忖着,只要柔妃愿意出手干预此事,那么自己和云桑落之间那场荒唐至极的赌约或许就能轻松揭过。 毕竟无论是自扇十个耳光,还是屈辱地跪下学狗叫,只是玩游戏,这样的惩罚实在是过于苛刻和过头了。 柔妃素来待人宽和,想必绝不会坐视不管,更不会容忍有人竟敢在这深宫内苑中如此肆意妄为、嚣张跋扈。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第336章 是个高手 就在吴萦心满心欢喜地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美梦中时,却冷不丁听柔妃说道:“虽说是游戏,但是规则既然定好,就不管是谁都应该遵守,吴小姐既然输了,那就应该愿赌服输,兑现赌约。” 末了,又特意加了一句:“倘若因为本宫的出现,便贸然中断了你们这场有趣的小游戏,那本宫岂不成了罪人?” 柔妃如同她的封号一般,轻柔而又温和,仿佛一阵和煦的春风拂过人们的心间,她那张绝美的面容之上,始终挂着一抹浅浅的、温和的笑意。 吴萦心却觉得冰冷刺骨,仿佛一把锐利的寒剑直刺她的心脏。 她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从最初满心的绝望,到突然出现的一线曙光,再到如今希望的彻底落空,吴萦心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看上去宛如失去了灵魂一般,只剩下一脸的灰败与无助。 柔妃将吴萦心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上笑意温和,心底却泛起不屑与轻嘲。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柔妃也认为这两种惩罚着实有些过分了,毕竟说到底,这只不过是大家闲暇之余用以消遣娱乐的一个小小游戏,差不多就行了,没必要弄得下不 来台。 可是当她得知与白茶茶打赌之人竟是云桑落,而且这个吴萦心此前曾多次故意刁难并嘲讽于她之后,她的想法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觉得这所谓的惩罚不仅丝毫不显得过分,甚至还有些轻了。 云桑落再不济,也是云贺亭的妹妹,将军府的大小姐! 云贺亭为姜国出生入死,为他们的安稳生活在前线浴血奋战,她不对云桑落以礼相待,敬着捧着也就算了,反而还三番两次的为难,简直不知所谓,不是个东西! 柔妃也支持吴萦心履行赌约,白茶茶更加来劲了。 所以,柔妃的话音一落,她就再次催促起了吴萦心。 “吴小姐,快点儿吧,柔妃娘娘和大家都等着呢!” 白茶茶说话时的语气充满了嘲讽与戏谑,就连脸上的表情也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 看着白茶茶这般得意忘形的模样,吴萦心简直恨得牙痒痒,真恨不得冲上前去一把将她那张令人憎恶的嘴巴给撕个稀巴烂。 但是她不能,也没那个本事。 走投无路之下,吴萦心怀着最后一线渺茫的希望,可怜巴巴地再次望向柔妃,眼神中满是哀求之意,期盼着她能够 心生怜悯,出手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倘若柔妃当真愿意伸出援手,今生今世都会对她感恩戴德、将这份恩情铭记于心,吴萦心暗暗发誓。 只可惜事与愿违,纵使吴萦心装得再可怜,柔妃的态度依旧没有半点儿松动的迹象,就好像是没有察觉她眼中的哀求一样。 吴萦心彻底陷入了绝望之中,她无奈地闭上双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要将内心所有的委屈与不甘都随着这口气一同吐出。 紧接着,只见她紧咬嘴唇,强忍着心头的屈辱感,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啪——” 清脆的耳光响起,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一些公子小姐瞬间闭了嘴,场面安静了下来。 自扇耳光和跪下学狗叫,相较之下,自扇耳光虽然有些肉疼,但总好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下学狗叫那般叫人屈辱。 所以,大家对吴萦心选择以自扇耳光这种方式来兑现赌约并没有感觉有什么意外和吃惊。 大家看戏似的看着吴萦心强忍着泪水一下又一下地打自己的脸,除了白茶茶在用不大不小刚刚好的声音为她计数而外,现在再无人发出任何声音。 所以,尽管吴萦心 的巴掌打得并不重,但是听着却格外的清晰。 白茶茶倒是想让吴萦心打重一点,但是柔妃都没说话,她也不敢胡乱开口。 吴萦心之所以现在在这里当众自扇耳光,就是因为脑子不好,嘴上还没个把门,她可不想跟她一样,也不想给柔妃留下一个刻薄的印象。 柔妃现在正得圣宠,皇帝一个月大半时间都在去她的宫里,她要是哪天不小心在皇帝面前说一句她的不是,那她可就完了。 届时会被送回老家也不一定。 虽然她的老家也不差,但是跟繁华热闹、纸醉金迷的京城相比,还是差太多太多了,她才不要回去。 吴萦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结束这令人倍感耻辱的惩罚,然后赶紧离开这个让她屈辱的地方。 所以她咬着牙,一下又一下地扇打着自己的耳光,哪怕中途脸疼得厉害,也没有停顿过一下 吴萦心也是娇养的小姐,细皮嫩肉的,所以尽管她打得不是很用力,十个巴掌下来,脸是上还是有了很明显的红肿和巴掌印。 不过在场没有一个是同情她的,谁让她作呢! 如果输的是云桑落,以她那刻薄刁蛮的额性子,还知道要怎 么为难人家呢。 想到此处,众人看向吴萦的眼神中不仅没有怜悯,反而更多了几分鄙夷和不屑。 此时的吴萦心已然是屈辱难堪至极,只想赶紧逃离这个地方,但是柔妃却迟迟不说话,便只好强忍着脸上的疼痛,硬着头皮开口询问: “柔妃娘娘,臣女已经兑现完赌约,不知可否容臣女先行离开?” 柔妃也没有为难她,挥挥手示意她赶紧滚。 “多谢柔妃娘娘。”吴萦心如蒙大赦,道了谢就马不停蹄地带着丫鬟离开了,生怕晚一步柔妃或者其他人就会叫住她。 吴萦心离开后,柔妃询问了大家一些问题,便带着人离开了。 云桑落注意了一下,那些问题大多都无关痛痒,既能跟天顺帝交差,也不会得罪任何一个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家族和势力。 是个高手! 云桑落暗自在心中评价,看向柔妃的目光多了几分深思。 柔妃经过云桑落身边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笑看着她说了句,“云安县主倒是个妙人。” 这话太过莫名其妙,云桑落一头雾水。 正当她在思考柔妃为何这样说的时候,皇后宫里的太监来了,说是皇后请她过去一趟。 第337章 罚站 走到拐角处的柔妃听到太监说写谢皇后找云桑落,脚步微顿,眸色闪了闪,随后加快脚步带着人离开了。 在场的其他公子小姐听到小太监的传话,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对她表示同情,也有人为自己担忧。 姜雪宁前脚刚走,谢皇后就派人来宣云桑落,因为什么事还用说吗? 虽然姜雪宁晕倒主要是因为被云桑落带来诗词集戳穿了真面目,颜面扫地,急火攻心,但是刚刚他们也跟着一起起哄了,谢皇后和天顺帝向来偏宠姜雪宁,谁知道会不会连他们一起责罚。 特别是刚刚质问过姜雪宁那几人,此刻更是吓得脸色苍白如纸,甚至吓得心尖都开始发颤了,纷纷后悔刚刚多嘴,有的甚至还怨上了云桑落。 心想若不是她非要掏出那本该死的诗词集,他们又怎会知晓姜雪宁的弄虚作假之事? 不知道,他们就不会起哄质问她,把她逼得晕倒,现在他们还在一起开开心心的玩耍,至于有其他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 他们怎么想云桑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给他们一个眼神。 遇到事情不反思自己,只会把错误推到他人身上的人,今天不栽,明 天也得栽,能活到寿终正寝算他们八字硬。 云桑落带着夜清和兰香雪淡定地跟着来传话的小太监离开。 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想法,一路上云桑落都很淡定,脸上丝毫不见忧虑或惶恐之色。 同样淡定的还有兰香雪,她心里跟明镜似的,深知谢皇后此番传召云桑落,必定与姜雪宁之事脱不了干系。 眼下姜雪宁昏迷不醒,谢皇后定然免不了要对云桑落发难。 她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谢皇后只是嘴上说几句,撒撒心中的气也就罢了,若是要动手,那她就用蛊虫招呼她,要是她太过分,她就直接毁了她那张脸。 看她还有没有别的心思? 她敢动云桑落一根手指,她就剁了她整只手! 总之,云桑落受的罪,她都会翻倍还给谢皇后。 夜澜就没有云桑落的心态,也没有兰香雪的本事,加上她是云桑落的侍女,责任就是照顾保护好她,谢皇后来者不善,她自然忧虑万分,一颗心始终悬在空中难以落地。。 她们家将军远在边关,鞭长莫及,顾首辅有事出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若谢皇后发难,要对她们家小姐动刑,连一个能救她的人都没有。 谢皇后本来就不喜欢她 们家小姐,如今姜雪宁更是因为她们家小姐丢尽了脸面、名誉扫地,甚至当场晕厥过去。如此一来,谢皇后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极有可能会对她动刑,甚至会命人在暗中耍弄一些阴险手段。 届时她们家小姐的身子还不得毁了呀。 夜澜满心愁苦,焦虑之情溢于言表,双眉紧紧地皱在一起,几乎连成一线。 突然,她想到了一个人。 张成仁! 张成仁和顾首辅是好兄弟,若知道她们家小姐有事肯定不会坐视不管,而且他身为御史,不仅说话颇具分量,更是深得天顺帝的信赖。只要他肯伸出援手,那么解救小姐必然有望! 不过夜澜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要怎么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呢? 还有,他与顾首辅二人在外人看来可是水火不容、势同仇敌,就算知道了,又方便出手吗? 想到这里,夜澜那刚刚略微舒展开来的眉头便又如麻花一般紧紧地拧在了一起,且瞧上去比之前还要紧绷数分。 云桑落余光瞟见她的脸色变来变去的,眉头更是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知道她此刻所思所想么,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 可是他们即将要面对是谢皇后 的怒火,那谢皇后本就对他们心存不满,而如今他们更是孤立无援,连个可以从中周旋、帮腔说话之人都寻不得,夜澜又怎么能不担心呢。 所以夜澜不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担心了。 前后都是谢皇后的人,云桑落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再次拍了拍她的手。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云桑落等人在小太监的带领来到姜雪宁的玉梦轩。 主殿外面跪着刚刚陪姜雪宁一起去御花园的流苏和白茶,还有几个太医愁眉不展地站在那里,旁边的宫女和太监也低着头,站得板正。 一看这架势,云桑落就知道姜雪宁还没醒过来,而且太医连她晕倒的原因都还没找到。 宫里这些太医,虽然平日里一个简单的风寒他们都要治好久,但是能通过层层考核成为太医,医术肯定是过硬的。 平时因为不敢用猛药所以一个小病都要治好久,但是这种紧急情况肯定是要把看家本领多拿出来的,不然皇帝皇后一个不高兴,脑袋就很可能保不住了。 可是现在却这么多太医都没把姜雪宁弄醒。 不正常,实在太不正常了! 云桑落眉心微蹙,把姜雪宁晕倒之前的症状在脑海中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试图寻找 到一点蛛丝马迹。 可是什么都没有,姜雪宁晕过去之前除了呆呆地站在那里而外,什么反应都没有,也没做过什么。 云桑落更加觉得奇怪了,之前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也明显了许多。 带云桑落过来的小太监不知道云桑落在想什么,把她带到主殿外后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云安县主稍等,杂家进去给您通报。”然后就自己进去了。 云桑落等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来叫她进去,便知道谢皇后这是故意将她晾这里,以此让她吃些苦头,给她一个下马威。 就这样静静地直挺挺地站立着,对于那些娇生惯养千金大小姐们而言,或许是一种酷刑和折磨,但是云桑落这样一个自幼便习惯了田间劳作,入京以后,只要不是遇到极为特殊的状况,都会雷打不动地每日坚持习武之人来讲,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横竖这春日的阳光也不晒,就当是练功了,正好她今天还没练武呢。 她倒是要看看谢皇后能罚她站到几时。 只要她敢超出她的忍受范围,她就让她们母女明天成为茶楼说书先生口中的主角! 想到这里,云桑落的身上顿时增添了好几分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的气度神韵来。 第338章 交锋 兰香雪也是个聪明人,一眼便看穿了谢皇后的险恶用心,脸上露出鄙夷之色,轻轻撇了撇嘴,凑近云桑落耳边压低声音嘟囔道:“你们这个皇后可不是个善茬。” 云桑闻言落轻嗤一声,“她要是个山茶,这后位早就轮不到她坐了。” 谢婉如确实因为养了姜景轩才被封为皇后的,但是这么多年,若没有点些狠辣的手段,这后位她也坐不稳! 更何况,谢家之前妄图染指龙椅,小动作不断,而谢皇后更是积极参与其中。 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但凡稍微有点儿良知,根本就下去手做。 不仅如此,她暗地里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皇嗣性命。 桩桩件件,无一不显示出她心狠手辣、恶毒至极。 用歹毒两个字来形容她,一点儿也不为过。 跟“好”这个字,那是半点儿边都不带沾的。 “也是。”兰香雪想了想确实如此,点点头,接着,她皱起眉头,面露不平之色,“但是此次姜雪宁突然晕倒,她要不分青红皂白地将责任归咎于你,这也欺人太甚了,哪怕她是皇后,是不是也得多少要讲点儿理?” “姜雪宁晕倒是她自己作的,但凡她不爱慕虚荣,不弄虚作假,哪有这些事情?” 本来兰香雪就因为姜 雪宁在个忘恩负义,虚伪做作对她没什么好感,经历刚刚的事情,现在她娘又整这一出,对她的印象更是差到了极点,以至于说话的语气都带上了浓浓的鄙夷,眼中的嫌弃更是隔着二里地都能感受得到。 除了嫌弃和鄙夷,兰香雪的语气里还有着隐隐的怒气。 要是在南疆,谢皇后这样的人就算没惹到她,她也得抽她两鞭子。 没有云家,姜雪宁早就重新投胎了,哪里还有她们母女重逢的机会? 光凭这一点,她谢婉如都应该把云桑落一家奉为座上宾。 她倒好,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各种为难云桑落。 这种东西活着纯粹就是恶心人! 兰香雪越想,心中的火气越大,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弄死谢婉如和姜雪宁这对白眼狼母女。 云桑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为是为现在的事情愤愤不平,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这皇宫还不是她一个人说算的。” “再说了,有顾砚尘和我阿兄在,她就算再生气,再想弄死我,也不敢轻易动手的。” 云贺亭为了姜国的安稳,为了姜国百姓,为了姜国的国土,不惧危险远赴边关,连过年都不能和家人团圆,她若这个时候在皇宫出事,寒的可不就只是云贺亭的心。 千千万万浴血奋战的将士以及翘首期盼和平生活的黎民百姓。 甚至一些如今在京城安享荣华富贵的朝堂大臣们,恐怕内心深处也难免感到悲凉与失望。 毕竟,如果连保家卫国的将军家属都不能得到妥善照顾和保护,那么对于其他普通民众而言又将如何呢? 如此一来,军队的士气必然受挫,军心难以稳定;与此同时,广大民众对朝廷的信任度亦会大幅下降,民心浮动不安。 这个险,姜宏天冒不起,也不敢冒,因为后果他更承担不起。 除非他想遗臭万年! 而她背后的靠山,除了云贺亭而外,还有顾砚尘。 ‘首辅大人权倾朝野’这不只是一句话,更是对顾砚尘的真实写照。 以顾砚尘的行事作风,谢皇后今天敢动她,明天谢家就会从京城彻底除名! 所以,谢皇后但凡还有一点儿脑子,不想让谢家彻底消失在京城,她就不敢凭着气性来。 所以,罚她站在这里晒太阳,已经是谢皇后目前能给她的最大惩罚,并且不会让她站太久。 想到这里,云桑落心中又轻松了几分, 原本慌得不行的夜澜听到云桑落的话后也终于把心放了下来。 不远处的角落里。 一个小太监见云桑落站在门口 半天,谢皇后没有叫她进去,纠结了片刻,趁没人注意悄悄溜出了玉梦轩。 如云桑落所料,谢皇后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对她做什么,连苛责她都要拿捏着分寸。 约莫一炷香之后,之前带她来的小太监便出来了,虽然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不过语气比方才好了许多,甚至还有几分恭敬之意。 “云安县主,皇后娘娘有请。” 云桑落活动了一下脚踝,提步朝殿内走去。 兰香雪和夜澜自然跟上,不过两人刚抬起脚,就被小太监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只宣云安县主进去。” 此话一出,气得兰香雪忍不住在心中骂了一声路边的野生绿色植物,夜澜则满脸担忧。 云桑落轻叹一声转头安抚两人:“那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进去看看乐宁公主,和皇后娘娘说几句话就出来。” 说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皇后娘娘是宽厚之人,我和乐宁公主又有十多年的姐妹情谊,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这句话云桑落特意拔高声音,让候在回廊下的太医们和屋内的谢皇后都听得清清楚楚。 高帽子一戴,旧恩情一提,那么就算她刚刚站在那里晒了半天太阳还没让谢皇后消气,她也只能忍着了。 事情确 实如云桑落所想,谢皇后看到她进去,满脸怒火,端着茶盏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也不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把那茶杯砸过来。 谢皇后不爽,云桑落就爽了,行礼的时候语气都轻快了不少。 “桑落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自己的女儿在里面昏迷不醒,连个原因都还不知道,云桑落这个罪魁祸首没有半点儿担忧和悔过之心就算了,还这般开心,简直不可饶恕! 谢皇后更气了,若是平时,她定叫人打她几十耳光。 可是今天她什么都能不能做。 “起来吧。”谢皇后盯着云桑落看了一会儿,拉丧着一张脸道。 “谢皇后娘娘。”云桑落谢恩起身,然后假装担心地看了看屏风后面,“皇后娘娘,雪宁她怎么样了呀?” 云桑落不主动说这个还好,一说,谢皇后的火气“噌”的一下就起来了,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桌上,然后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雪宁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怎么了?”云桑落一脸无辜。 “你......云桑落你.......” “皇上驾到~” 正当谢皇后想要发作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太监的高喊声。 第339章 天顺帝对姜雪宁的态度 天顺帝的到来让谢皇后始料未及,原本正欲责骂云桑落的话语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生生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令她如鲠在喉,呼吸都变得不畅起来,心中更是烦闷难捱到了极点。 谢皇后狠狠瞪了云桑落一眼,那眼神中的怨毒与愤恨几乎要溢出来似的。 云桑落轻轻挑了眉梢,满是挑衅,又把谢皇后好一顿气,恨不得冲上去亲自抽她几巴掌。 但她此刻别说抽云桑落了,连对她黑脸都不可以。 谢皇后深呼一口气,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并竭力让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然后缓缓起,步履轻盈而不失庄重地去迎天顺帝。 “臣妾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谢皇后福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仪态万千,尽显雍容华贵之姿;面上的微笑也是恰到好处,既不过分谄媚,又能让人感受到她对皇帝的敬重之情。 可谁又知道,她此时此刻内心的愤怒犹如汹涌澎湃的波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那熊熊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饶是早已知晓谢皇后是什么人的云桑落,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在心中暗自惊叹:不愧是在这深宫内院摸 爬滚打了二十多年,且牢牢坐稳后位的人,这演技,杠杠的! 与天顺帝一同前来的还有柔妃,柔妃轻轻跟在天顺帝身后进到殿中之后,先是不着痕迹地扫视了整个殿内一圈,见云桑落完好无损,不像受过刑的,心中那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下了一些,随后才移步向前,给谢皇后行礼问安。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柔妃那如秋水般温柔的眉目微微垂下,身姿婀娜多姿,仿佛风中摇曳的柳枝一般轻盈而又优雅。她的语气更是恭敬到了极致,宛如潺潺流水,轻柔而动听。 自从踏入这宫门之后,柔妃始终恪守本分,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对自己也是毕恭毕敬,没有丝毫怠慢之处,而且如今的她深得圣上宠爱,风头正盛。 所以所以谢皇后哪怕此刻心情糟糕至极,也没有给她摆脸色,淡淡嗯了一声。 天顺帝已经知道了姜雪宁昏迷的事情,他此番过来也主要是为了看望姜雪宁。 所以,当他抬手示意谢皇后起身之后,便不再多言其他无关紧要的话语,而是直截了当地询问道:“乐宁现在状况如何?” 听闻天顺帝此言 ,谢皇后瞬间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容,眼眶微红,泪水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只见她故作悲伤地拿起手帕掩住口鼻,轻轻抽泣起来,声音之中充满了无尽的忧虑: “回陛下,乐宁至今尚未苏醒……” “竟然还未醒来?”天顺帝闻言,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脸上流露出一丝关切之意,紧接着追问道,“太医怎么说?” 谢皇后神情恍惚,悲痛欲绝地摇了摇头,哽咽着回答道:“太医已经用了所有能用的法子,可是乐宁还是没有半分要苏醒的迹象,陛下,乐宁她……” 说到最后,谢皇后已经泣不成声,肩膀微微颤抖,看上去伤心极了。 闻言,天顺帝的眉头又蹙紧了几分,“太医用了能用的办法都没让乐宁醒过来?他们是是干饭的吗?” 说罢,大步去了屏风后面。 此时的太医院院正王崔太医正在给姜雪宁诊脉,看到天顺帝进来急忙起身跪下行礼。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 崔太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天顺帝不耐烦地打断了,“好了,别整这些有的没的了,公主什么情况。” “陛下恕罪,微臣医术 不精,尚未找出乐宁公主昏迷的原因。”崔太医垂首道。 “一群废物!”天顺帝看了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姜雪宁,转身怒斥,“这么半天,没把公主救治醒就算了,还连她晕倒的原因都没找到,朕养你们有什么用!” 崔太医混迹皇宫多年,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之前甚至还遇到比这凶险的情况,他都平安无事,所以不慌不怕,从善如流地跪下请罪: “臣该死,陛下恕罪。” 看着老油条一样的崔太医,天顺帝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有那么一瞬间,想叫人进来把他拖去斩了,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除去丁秋山,崔太医的医术就是最好的,自己的身体一直以来都是由他和丁秋山一起负责的,他们两人相互监督,相互制约,这样他才放心。 所以,催太医还有用,不能杀! 再者,因为这么点儿事就杀了他,传出去他还不成了暴君? 他为这个皇位付出了那么多,这些年也是兢兢业业的,他可不想落这么一个名声。 “行了,赶紧去给公主看诊吧!”天顺帝不耐烦地挥挥手。 听到这话,催太医知道自己危机解除,恭敬 谢恩,“多谢陛下。” 然后起身继续去给姜雪宁诊脉。 过了好一会儿,催太医还是没检查出个结果来,并且眉头紧锁,天顺帝一看这情形便知道姜雪宁的情况有些棘手,沉默了片刻,让人去请丁秋山。 听到天顺帝让人去请丁秋山,一直担忧不已的谢皇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丁秋山的医术在崔太医之上,平日里又爱研究疑难杂症,而且他不止会医术,还会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毒术蛊术和五行八卦这些皆有涉猎。 他若出手,只要不是特别复杂的病症,基本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而云桑落听到天顺帝让人去请丁秋山,却不由得蹙了蹙眉。 丁秋山虽然医术高超,但是平日里只为天顺帝看诊,为数不多的几次为别人看诊也是天顺帝下令的。 这段时间丁秋山因为被顾砚尘用他的妻儿逼迫,要想办法拿到玉火云芝,所以谎称寻到了炼长寿丹的方子,正在闭关炼药。 为了避免打扰到他,这段时间天顺帝连自己身子不舒服都没让人去叫他。 可是现在,他却为了姜雪宁,让人去叫他。 他这么宠姜雪宁这个半路回家的女儿的吗...... 第340章 茶言茶语 在云桑落腹诽盘算的时间,天顺帝身边的心腹太监领着丁秋山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丁秋山才进去坐到床边给姜雪宁诊脉,就听到外面的太监高喊:“首辅大人到~” 太监的话音才落,顾砚尘就迈着大长腿跨进了殿门,殿内所有人的都不约而同地朝他看去。 顾砚尘进了殿内后习惯性地环顾了一圈,见云桑落跪在地上,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若是之前,谢家还没出事的时候,谢皇后才不会管顾砚尘冷脸不冷脸,他大权在握,但他们谢家也不差,而且她还有太子。 可是现在,谢家虽然还在,但是经历了之前的事,势力折损了半数以上,天顺帝还把任要职的几个谢家子弟全部都找理由贬了。 太子和她也都被禁足斥责过,她在后宫的地位也没有之前那么稳了。 至于太子,虽然表面上看着天顺帝对他一如既往,但是谢皇后很清楚,很多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太子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是天顺帝唯一中意的继承人了。 不然今日的花朝节就不会让虞宸妃来主持! 而事情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顾砚尘没少出力, 不仅如此,他还挖出了谢家不少不为人知的事情和秘密。 所以,谢皇后现在对顾砚尘是又恨又惧,见他冷下脸,心里也跟着一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云桑落还跪在地上! 顾砚尘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扶起云桑落,然后冷眼看向谢皇后,“不知臣的未婚妻犯了生错,皇后娘娘要罚她跪在此处?” 谢皇后哪里知道云桑落为什么跪在那里? 她是想罚云桑落,可是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动手,所以心中的火气是忍了又忍,忍了又忍。 甚至云桑落刚刚进来的时候给她行礼,只是福了福,她都没说什么,不然身为皇后,要求一个跟皇室没有半分关系的县主下跪行礼,是谁也不能说什么的。 但是她考虑到现在的情形,并没有那样做。 哦,对,她是天顺帝进来的时候跪下的,因为以她的身份,如果没有特赦,见到皇帝是需要下跪行礼的。 天顺帝是为他们的女儿而来,进来就直接问她的情况,也不知道看到她没有。 而她也因为担心他们的女儿,也没顾得上她,所以也没注意她是跪着还是站着。 谢皇后想起来了,无语又生 气地瞪了像个小可怜一样站在顾砚尘身侧的云桑落。 又没人叫她跪着,行完礼,没人管她就自己起来呗,傻跪在那里做什么? 好像她把她怎么样了似的! 谢皇后想跟顾砚尘解释不是自己让云桑落跪的,但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这样解释显得自己矮了他一头。 她就算再落魄,现在也还是姜国的皇后,一国之母,而顾砚尘,再厉害,他也是臣子。 堂堂皇后畏惧臣子的势力,巴巴给他解释,传出去她脸面往哪儿放? 如是想着,谢皇后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顾砚尘身上的气压又低了几分,连带着周围的空气都好像下降了几个度,眼看他要发火,云桑落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娇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和可怜。 “不关皇后娘娘的事,是我做错了事,惹了皇后娘娘生气,她罚我是应该的。” 虽然知道她是装的,但是看着她她那副泫然欲泣、委屈至极的模样,顾砚尘心中还是不禁泛起一阵怜惜,要不是场合不对,他已经将人拥进怀中细细安慰了。 谢皇后听到云桑落这番言辞,惊得一双美目瞪得 浑圆,满脸不可置信之色,她怎么也没想到,云桑落居然给她来这么一出! “做了错事?”顾砚尘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冰冷如霜的眼眸再度直直地朝着谢皇后投射过去,语气之中更是充满了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怒与不满。 “不知道臣的未婚妻究竟做了什么事,要让皇后娘娘如此罚她?” “休要胡言,本宫......” 面对顾砚尘咄咄逼人的质问,谢皇后气得脸色铁青,她贵为一国之母,何时曾遭受过这般当众指责和冒犯?当下便按捺不住心头怒火,想要开口反驳几句。 然而,就在她刚刚张开嘴巴准备说话的时候,却被一旁的云桑落迅速出声打断。。 “首辅大人,你别生气,真的不怪皇后娘娘,我害乐宁公主晕倒,皇后娘娘素来疼爱乐宁公主,关心则乱也正常,并没有什么错,=。” “要是我不把你送我的诗词集带来宫中,或者任凭其他人怎么挖苦讽刺,也不参加他们以花作诗的游戏,就不会这些事了,都是我的错。” 云桑落的茶言茶语言一出,谢皇后再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中那强压下去的怒火又再次“噌 ”的窜了起来。 想怒斥云桑落,将真实情况揭露,但是顾砚尘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你害乐宁公主晕倒?”顾砚尘冷哼一声,“你是碰她了还是打她了?亦或者是说了什么刺激她的话?” 云桑落摇摇头,“都没有。” 顾砚尘没好气地道:“那她晕倒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云桑落语塞,纠结了半天,才又结结巴巴的继续开口。 “因为.......因为......因为我把你送我的诗词集带来,让......让......” 顾砚尘抬手打断她:“你的意思是,因为你带来诗词集,戳穿了她姜雪宁的真面目,让大家知道她弄虚作假,品行不端,并不是什么才女,导致她受不了晕倒,所以皇后觉得这是你的错?” 云桑落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诗词集是我带来的,不过我并没有把乐宁公主“作”的那两首念出来,是其他人对诗词集感兴趣,借过去翻阅翻到的。” 顾砚尘满是嘲讽地轻呵一声,嫌弃又鄙视地再度看向脸已经黑成锅底的谢皇后。 “所以,皇后娘娘就是因为这个罚臣的未婚妻?” 第341章 臣绝不善罢甘休 说罢,顾砚尘没等谢皇后说话又道:“臣倒是想问问,臣的未婚妻何错之有?发生这种事情,皇后娘娘不去责怪那弄虚作假,令皇室蒙羞之人,反而将所有过错都归咎于臣的未婚妻身上。” “臣的未婚妻,一没逼您的女儿作假,二没有当场戳穿她,三也没有讽刺挖苦她,您却不由分说地将她传唤至此加以责罚,敢问皇后娘娘,这又是何道理?” 末了,态度强硬地加了一句:“还请皇后娘娘给臣一个说法,不然此事臣绝不善罢甘休!” 谢皇后已经被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地给说得脸都绿了,眸中更是燃烧着熊熊怒火,还给他说法? 向来只有她给别人泼脏水,诬陷别人,今天居然被云桑落一个小小的村姑给反将了一军。 谢皇后一边面色不善地瞪着云桑落,一边在心里不停地骂她贱人。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云桑落就是故意跪在那里等着给她泼脏水,诬陷她的! 事情确实不是她戳穿的,但是那本什么劳什子诗词集是她带去的啊,也是她一步一步引导别人翻看的。 真是好深的心机! 她还真是小瞧她了! 借着顾砚 尘的遮挡,确定不会有别人看到,云桑落还不畏惧地迎上谢皇后那满含怒火的目光,然后略带挑衅地轻轻挑了挑眉。 没错,她就是故意跪着不起的。 不过不是为了和顾砚尘一起唱双簧,毕竟她不知道顾砚尘今天会回京,还会来宫里,她是跪给天顺帝看的。 她要让天顺帝看看,他的好皇后是私底下是怎么对待她这个将军之妹的。 云贺亭为保姜国安安危在边关奋勇杀敌,浴血奋战,谢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却在背地里这样苛待刁难她这个云贺亭的妹妹。 事情一旦传出去,他这个皇帝还不得被人用口水喷死啊! 现在姜国正是需要需要云贺亭的时候,别说她没有什么错了,就算是她真的有什么错,只要不过分,天顺帝都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训斥两句。 可是谢皇后却在私下责罚她。 这不纯属添乱吗? 天顺帝能不生气吗? 本来谢皇后就已经买过惹了天顺帝的嫌,如今再闹出这么一档子事儿来,天顺帝对她的反感势必会与日俱增。 而她又是姜雪宁的亲生母亲,母女二人感情极好,正所谓爱屋及乌,反之亦然,天顺帝 自然也会因为谢皇后的关系慢慢开始讨厌姜雪宁。 这一世的姜雪宁到目前为止,都是仰仗圣宠生活,没有了圣宠,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的目的是这个,可是没想到顾砚尘居然来了,然后就有了这意外的收获和效果。 至于天顺帝那里,他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跪下了,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时候跪的,又是因为什么跪的,他根本就不知道。 在他来之前,殿内的人除了崔太医,其余的不是姜雪宁的就是谢皇后的,他们的生死都掌握在姜雪宁和谢皇后手中,说的话自然不作数。 天顺帝了解她的为人,也不会信。 而崔太医,能在宫中安然无恙地待了这么多年,自然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该站在谁的那边,他心里门清。 所以,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给谢皇后泼脏水,诬陷她。 谁让她总想着给她找不痛快呢? “皇后娘娘,请您给臣一个说法!”谢皇后半天没说话,顾砚尘又冷着脸催促了一句。 面对顾砚尘的连番逼问,谢皇后终于忍不住了,语气不善,“顾砚尘,本宫敬你是首辅,为国为民,殚精竭虑,所 以一直对你好脸想待,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指着本宫的鼻子骂,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顾砚尘轻笑一声,“那你把你女儿的错误算到我的未婚妻的身上,还把她叫过来责罚,就不过分了?” 顾砚尘的声音并不重,但是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锤般,一下一下地重重砸在谢皇后的心尖上,砸得她心尖一颤一颤的,好一会儿,才冷着脸梗出一句。 “本宫没有责罚她!” 顾砚尘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样,“所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臣的未婚妻自己跑到这玉梦轩来,自己在那里跪着的?” 云桑落也适时地再次轻轻扯了扯顾砚尘的袖子,瓮声瓮气地开口:“首辅大人,皇后娘娘真的没有责罚我,我在外面等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的,进来没多一会儿皇上和柔妃娘娘就来了,他们也还没来多一会儿呢。” 云桑落这一番话乍一听像是在极力跟顾砚尘解释谢皇后真的没有怎么责罚她,但实际却是告诉他,谢皇后在罚她跪之前,还罚她在外面站了半天。 果不其然,听到云桑落的话,顾砚尘本就看着不太好的脸色直接黑了,“皇后娘娘还让臣的未婚妻 在外面罚站?外面太阳这么大,皇后娘娘,这就是你说的没责罚她?” 故意让云桑落在外面等了半天再进来,确实是想谢皇后想借此惩罚她一下,所以对于这个谢皇后辩无可辩,说无可说,只是想去撕烂云桑落那张嘴。 顾砚尘见此,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腕,“罚跪罚站不算责罚,那臣想请问一下皇后娘娘,在您眼里,到底什么才算责罚?打板子吗?还是夹手指?亦或者直接把人送进慎刑司?” 顾砚尘步步紧逼,一点儿面子不给她,谢皇后的脸色已经难看至极,怒火中烧,但是碍于顾砚尘现在的势力,以及天顺帝也还在里面,只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着脸道: “顾首辅还是不要乱给本宫扣屎盆子,这些事情本宫没有做过,本宫也没有想把你的未婚妻怎么样?” 挂一刹那满脸嘲讽地看着她,“是不想,还是没机会?如果陛下没来,本官也没来,那您现在是不是就在对她用刑了?” “你!” 顾砚尘油盐不进,谢皇后又一阵气结,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正想说些什么,天顺帝威严的声音就先一步从屏风后面传了出来。 “好了!” 第342章 谢皇后母女二人的惩罚 随着声音落地,身着明黄龙袍的天顺帝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屋内众人又是一阵行礼。 顾砚尘意思意思拱了拱手,并且一把拉住准备下跪的云桑落,强势地扣住她的手,不让她下跪。 动作太过明显,天顺帝想不注意到都难,不悦地微微皱了皱眉,不过他知道顾砚尘心中有气,便装作没看见,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他和云桑落十指相扣的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主位上坐下。 谢皇后知道他这个时候出来就是来处理所谓她责罚云桑落一事,所以见他坐下,没等他开口,便主动上前福了福,为自己解释: “陛下,臣妾真的没有责罚云桑落,云将军为了姜国安危,现在还在战场杀敌,臣妾关心他的妹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无端责罚她呢?” 说到这里,谢皇后微微顿了一下,悄悄观察了一下天顺帝,见他的脸色没什么变化,又继续道: “臣妾只是见乐宁这么半天都没醒,心中担忧,问了宫人御花园发生的事后叫她来问问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她来的时候太医正在给乐宁施针,本宫在旁边看着,便一时半会儿没有顾忌到她,所以便让她在外面多等了会 儿。” 这一番话谢皇后如果早点儿说,也算合情合理,并且还能给天顺帝留下一个好母亲,好皇后的印象。 但是经历了刚刚顾砚尘的那一番质问,这番话就只是漂亮的借口了。 天顺帝本来是很担心姜雪宁的,因为亏欠她,所以哪怕她犯了错,也只是小惩大诫,对她格外纵容,怕她有个万一,还把正在给他炼药的丁秋山都给叫了过来。 但是刚刚顾砚尘那样毫不避讳地说她弄虚作假,品行不端,让皇室蒙羞。 此举无疑是在打天顺帝的脸,但是事情又确实是姜雪宁做的。 然后天顺帝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千秋节时的香皂肥皂一事,那一次姜雪宁不仅让皇室蒙羞,还让他们姜国丢脸丢到了其他国家面前。 而姜雪宁之所以敢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犯这种错,是因为第一次犯的时候没有得到惩罚,然后他们也一如既往的宠爱她,让她觉得犯错没关系。 天顺帝之前只想着补偿她,没有想这么多,我就不觉得她究竟有多不堪,现在被点破,稍稍一想,便觉得这姜雪宁实在不堪。 这一看清,天顺帝心中对江雪宁这个女儿那份愧疚就少了大半。 所以现在面对谢皇后这番 漂亮的说辞也就没了什么耐心和心情。 “好了!”天顺帝不耐烦抬抬手,“乐宁公主弄虚作假,败坏皇室名誉,禁足一月,抄写女德女戒和宫规各二十遍。” 天顺帝的话一出,整个殿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别说谢皇后了,就连云桑落都觉得诧异无比。 毕竟他前一刻还为了姜雪宁把连自己身体不舒服都没舍得叫出来的丁秋山给叫出来给她看诊。 现在却....... 这些惩罚若是放在别皇子公主身上,是真的不算重,但是对自回京后就一直被扔在手心娇宠的姜雪宁来说,已经算重了。 而且这些惩罚的背后,还意味着帝王的恩宠流失,这对姜雪宁来说才是最要命的。 现在的她没有自己的势力,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力,名声还被自己给作臭了,要是再失去帝王的宠爱,那她的日子就真的要难过了。 这简单的道理,云桑落能想到,谢皇后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短暂的惊讶过后,谢皇后便赶紧给姜雪宁求情。 只可惜,她刚酝酿好说辞还没来得及开口,耳边又再次传来了天顺帝的声音。 “皇后教女无方,苛待官眷,处事不公,罚俸禄半年,禁足思过一月 。” 谢皇后这下傻眼了,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天顺帝会因为云桑落而惩罚她,而且他还连问都不问一下,只凭云桑落的一面之词就定了她的罪。 此时的谢皇后无比后悔,也恨极了云桑落。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让皇上收回成命。 罚俸半年对她来说但是没什么关系,横竖她也不缺那点钱,但是禁足一月就不行了,特别是皇上还特意勒令让她思过。 这个惩罚对她来说不仅意味着颜面尽失,还意味着在以后的日子里,她这个中宫皇后的威信和威望会降低。 那她这个皇后还怎么统率后宫? 思及此,谢皇后急忙将为姜雪宁求情的话咽回腹中,整理好情绪,跪下给自己求情。 “陛下,臣妾......” 天顺帝心意已决,又怎会因为她的求情而改变主意,所以谢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不耐烦地打断了。 “好了,朕心意已决,求情的话就不要说了,免得惹朕心烦。” 天顺帝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皇后又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得压下心中地不甘领旨。 “臣妾遵旨。” 看着面前表面皿恭顺温良端庄大方,但是心中却不知藏 了多少肮脏心思的谢皇后,天顺帝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面上的神情也变得意味不明。 谢皇后被看得心慌,但是又不敢贸然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只得表现得更加恭敬一些。 些许之后,天顺帝收回目光,拍拍衣摆起身,说了句:“等乐宁醒了,给她安排个教养嬷嬷和先生,她可以无才,但不能无德,一个公主该有的品质更不能缺!”然后就带着柔妃走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又顿住脚步,“今天这种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天顺帝这话就差直接说姜雪宁人品不行,丢人现眼。 在此之前,天顺帝可是从来没有这样说过哪个皇子或者公主。 所以,天顺帝现在可以说是对姜雪宁很失望了。 天顺帝和柔妃走了,云桑落和顾砚尘的目的也达到了,两人也没在继续待下去的必要,相互对视了一眼,准备携手离开。 谢皇后见两人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走,半点儿没有把自己的放在眼里,不悦地冷哼了一声,满眼怨恨地瞪着云桑落。 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云桑落此时怕是已经万箭穿心。 云桑落觉得谢皇后这般不回赠她点礼物实在说不过去,眼珠子微微一转,计上心头。 第343章 她是演上瘾了吗? 谢皇后见被准备和顾砚尘一起离开的云桑落眼睛好似倏地亮了起来,眉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下一刻,云桑落身形猛地一晃,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向前倾倒而去,要不是一旁的顾砚尘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就摔倒在地上了。 “怎么了?”顾砚尘急切的话语脱口而出,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之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关切。 顾砚尘没看到她刚才的小动作,不知道她是故意摔的,所以严重的担忧和关心没有半点儿演的成分,全是真情实感。 也因为如此,谢皇后的眉头又跳了跳,心中对云桑落的愤恨又多了几分。 临走还要给她整这么一出,她是演上瘾了吗? 还是说她觉得今天坑自己坑得还不够? 她已经又是被禁足,又是被罚俸,失去了圣心,她还不满意吗? 谢皇后心里的怨气不受控制地向外散发,甚至已经冲到了云桑落的身上。 她不高兴,云桑落就高兴了,秀眉轻扬,挑衅意味十足。 成功地看到谢皇后要吃人的眼神后,佯装害怕地缩了缩肩膀,然后看着顾砚尘委屈巴巴地开口:“没 事,就是有点儿脚疼。” 云桑落的话音一落,谢皇后就感觉到一股凌厉至极的杀气扑面而来,如同寒冬腊月里刺骨的寒风,直直地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谢皇后下意识地抬眸望去,只见顾砚尘正一脸冷然地凝视着她,那眼神冰冷得仿若千年寒冰,让人不寒而栗。 顾砚尘紧抿双唇,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胆颤心惊的威压,仿佛下一刻就要冲上来将自己掐死一般。 谢皇后想要说些什么,但是面对这样恐怖的气势,只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无法再吐出半个字来。 云桑落也没想顾砚尘真的现在就上去掐死谢皇后,这不现实,所以觉得差不多了之后便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如蚊蝇。 “首辅大人,我们走吧,我想回家了。” 云桑落这副样子比方才还要委屈几分,跟个被欺负狠了的受气包小可怜似的,看得顾砚尘心里一软,当即也顾不上其他,直接弯身将人抱起,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 “好,我们回家。” 说完就抱着云桑落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顾砚 尘一只脚将要踏出门槛之际,又倏而顿住,紧接着,他冷硬的声音便在屋内响了起来。 “皇后娘娘,如果臣未婚妻的脚因为你今日罚站罚跪出了什么问题,那臣将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丢下这句话,顾砚尘再不做停留,也不管谢皇后什么反应,抱着云桑落大步离开。 这明晃晃的威胁,再加上之前所受的种种憋屈和怨气,谢皇后心中的愤怒瞬间冲破了理智的防线。 甚至还未等到顾砚尘与云桑落二人走远,她便怒不可遏地伸出手来,猛地一挥,将桌上摆放整齐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面之上。 只听得一阵清脆响亮的“噼里啪啦”声骤然响起,那些原本精美的、价值千金的镀金白瓷茶具瞬间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然而谢皇后却觉得还不够解气,环顾了一圈,快步走到一旁的多宝架前,毫不留情地随手抓起一个花瓶摆件,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伴随着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一个接一个的花瓶摆件接连破碎,化为一堆堆凌乱的瓷器残片...... 一时间,整个宫殿内充斥着刺耳的碎裂声响,满地都是破 碎的瓷器,一片狼藉。 直到地上满是瓷器碎片,谢皇后心中的怒火才终于散了些。 而被顾砚尘抱在怀里匆匆离去的云桑落,听到身后传来的这一连串叮叮咣咣、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 谢皇后砸的时候花瓶摆件吗,不,她砸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要知道,姜雪宁得宠,她宫中所用之物,无论是大件的床铺桌椅,还是小件的茶杯摆件,无一不是品质上乘、价格昂贵的精品。 毫不夸张地说,这里面随意拿出一件物品,其价值就足够让一个普通老百姓家庭维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生计,有的东西甚至全家倾尽全力积攒一辈子的财富也买不起。 比如今日摆在桌上的那套白玉镀金的茶具,那套茶具,不论是精致小巧的茶壶,还是温润如玉的茶杯,皆由上等的羊脂玉精心雕琢而成,说是值连城也不为过。 这套茶具,姜雪莹的母妃——丽妃,在其荣宠最为鼎盛之时,也曾婉转含蓄地向天顺帝表达过对这套茶具的喜爱之情。 但天顺帝没给,因为他自己也很喜欢,并且一直都只是摆着当装饰,并未舍得使用。 要知道,丽妃可是天顺帝那早死的白月光的替身啊,她进宫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天顺帝将没能给白月光的宠爱和纵容全都给了她。 可即便如此,天顺帝也没将那套白玉镀金茶具给她。 姜雪宁只是一次去找他,无意间瞥见了这套茶具,随口赞了一句“好漂亮”,并天真无邪地询问能否将其赏赐给自己,天顺帝就大手一挥,赏给了她。 足以见天顺帝到底有多看重和宠爱。 姜雪宁也知道那套茶具珍贵,那么多人想要,最后却落到了她的手里,为了显摆,直接拿出来用,确保每个去她宫里的人都能看到。 不过按照天顺帝刚刚的态度,这种好东西她以后大概是不会再有了,甚至可能连差一些的也不会再有了。 而因为一时怒气将她宫里的宝贝砸个稀巴烂的谢皇后,八成会被怨恨。 谢皇后本就因为姜雪宁的原因才被罚俸禁足,心中有气,姜雪宁乖乖的,做些讨她欢心的事也就罢了,毕竟她对她有愧。 可若她不但不讨谢皇后欢心,还对她心生怨恨,那谢皇后也不会再惯着她。 失去圣宠,母女离心,这戏想想都精彩。 第344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出了玉梦轩,云桑落让顾砚尘将她放下来,她自己走,但顾砚尘依旧紧紧抱着她,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自己走,别人怎么知道你的脚受伤了?”顾砚尘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日里拂过湖面的微风,其中还夹杂着些许调侃与戏谑之意。 云桑落娇嗔地白了他一眼,“宫里的事向来都是一传十,十传百的,而且速度极快,更何况宫中想要借机对谢皇后落井下石之人不在少数,他们定会不遗余力地推波助澜。” “都不用等我们到家,我被谢皇后责罚伤脚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皇宫,而今天花朝节,京城的权贵都在宫里,他们也都会知道的。” 稍作停顿,云桑落继续补充道:“而且我又不是正常走,我会一瘸一拐的走的,这样一路上看到的人也能知道啊。” 本来顾砚尘听到云桑落前面说的脸上还是带着宠溺的笑意,可听到她后面说的,脸慢慢就黑了下来。 云桑落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见她一脸茫然,压根儿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顾砚尘微微低下头,轻柔却又带着些许力度,惩罚性地在她粉嫩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云桑落吃痛,下意识惊呼一声,“你做 什么?” 云桑落的声音惊愕与不解,而顾砚尘却只是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罚你!” 此时顾砚尘的脸色相较于之前虽稍有好转,但仍旧如乌云密布般阴沉。 “罚我?”云桑落美眸瞪大,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委屈和困惑,“我做错了什么你要罚我?” 看她这个样子,顾砚尘觉得自己要是不提醒一下,估计走到宫门口她也不知道哪儿错了,于是提醒道:“说错话了。” “说错话?”云桑落愈发迷茫了,她紧皱着眉头,努力回想着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 “我哪句话说得不对了?难道宫里的事情不是一传十、十传百,而且传播速度极快吗?亦或是根本不会有人对谢皇后落井下石,更不会有人对此事推波助澜?” 任凭云桑落如何苦思冥想,始终不觉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哪里不对,心头的疑惑反而越来越深。 顾砚尘见状无奈地叹息一声,再次提醒,“最后一句。” “最后一句?” 云桑落听到这话后,立刻将自己方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从头到尾、一字一句地在脑海里过了两遍,还是没察觉到有何不妥之处。 实在想不明白,云桑落索性也不再费功夫吗,娇娇软软地唤了他 一声,“玄酒~”然后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让他为自己解惑。 顾砚尘低头凝视着怀中那一脸懵懂且娇憨可爱的人儿,心中不禁好笑又无奈,轻叹一声,忍住心中的意动给她解释: “我来接你,我一个大活人在这儿呢,结果却让你一瘸一拐地走出宫,落落,你觉得像话吗?” 云桑落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想了一下,这确实有点儿不像话。 如果让旁人看到顾砚尘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一瘸一拐地走出皇宫,恐怕免不了要在背后议论纷纷。 那些爱嚼舌根的人可能会指责顾砚尘不懂得怜香惜玉,不像男人,没有气度,甚至更严重一点,还会扯到他对这桩婚事不满上。 当然,受到最多嘲讽和非议的无疑还是她自己。 那些原本就见不到她好的人肯定会借机肆意嘲笑她得不到顾砚尘的喜爱,讥讽她就算有幸攀附上高枝儿,也仍旧是麻雀变不了凤凰......各种嘲讽和幸灾乐祸。 虽然这对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的伤害,但是难听的话听了终究是让人不糟心的。 顾砚尘抱着她出去,既可以堵住所有人的嘴,也可以让别人觉得她伤得很重,谢皇后的口碑也会更差。 只是—— “可是从这里到宫门口还有很长一段距离,要不还是......”找个步辇吧...... 知道她在担忧什么,顾砚尘笑着打断她,“落落这是在怀疑你未来夫君的体力?” 不知怎的,虽然顾砚尘是笑着的,眉宇间也尽是温柔和爱意,但云桑落却莫名觉得他此刻的目光有些危险。 出于本能,云桑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然后摇摇头,讷讷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乖乖的。”顾砚尘低笑一声,紧了紧搂着她的手,又加快了些脚步。 如他们所想那般,一路上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议论纷纷。 不知情的人说两人感情好,对云桑落羡慕又嫉妒,知道云桑落是被这皇后叫去的则在猜测她是不是被谢皇后责罚了。 一路被人看着,议论着,让云桑落觉得很是不好意思,便把头埋在顾砚尘的怀里。 她的这一举动,加上顾砚尘那张冷得仿佛能将人冻死的脸,更加让那些知情者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一时间,同情的,幸灾乐祸的,议论谢皇后和姜雪宁的,还有为自己担忧的......此起彼伏。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家也没有心情再继续宴会。 准备充分的花朝节宴会就这样草草收场,按 理来说自己精心筹备的宴会,又还是第一次,就这样潦草收场,虞宸妃是应该生气的,她心中也确实有些不开心。 不过想到这个皇后和姜雪宁都遭了天顺帝的嫌弃,还被罚了,她心中那一丢丢不愉快就没有了。 对虞宸妃而言,现在最让她开心的事情就是谢皇后失势倒霉了。 谢皇后身后是太子,世间之事向来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谢皇后失圣心,太子自然也会受牵连。 那她的儿子荣登大位的希望就更大了。 虞宸妃心里美滋滋,连晚饭都多吃了一碗,她宫中伺候的宫人也都得了赏赐。 几家欢喜几家愁,虞宸妃的宫中欢天喜地,谢皇后的凤仪宫和姜雪宁的玉梦轩则愁云密布。 特别是姜雪宁始终不见醒来,又找不到原因,谢皇后的心情更差,凤仪宫和玉梦轩的宫人别说说话不敢大声了,连走路都要把脚步放轻,生怕一个不注意惹了谢皇后,自己吃挂落。 好在第三天姜雪宁总算是醒了,不然凤仪宫和玉梦轩的宫人都要疯了。 原以为花朝节发生了那样的事,天顺帝还给她惩罚,姜雪宁醒来后肯定会又吵又闹。 却不想,她既没哭闹,也没有为自己的名声担心,甚至连惩罚都平静地接受了。 第345章 狗看了都摇头 本来云桑落就觉得姜雪宁的晕倒不正常,听说她醒来后的反应之后就更加觉得不正常了。 面对姜雪宁这样的反常之举,不管怎么说都应该好好查探一下,这样的话就算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计划和掌控,有了防范,也不至于酿成很严重的后果。 可是姜雪宁在禁足,因为第二天御史弹劾她弄虚作假,使得天顺帝颜面尽失,一怒之下不仅撤走了她宫中的大半下人。 又因为上次姜雪宁在禁足期间私自出逃,天顺帝还额外调派了一队御林军守在她的宫外。 现在的情况就是姜雪宁出不来,其他人也没法进去,如此这般,别说探查消息了,连接近她都没有机会。 顾砚尘在宫里的眼线倒是能进玉梦轩,但是也跟姜雪宁说不上话,而自姜雪宁清醒过来以后,便一直表现得十分乖巧顺从。 每日除了埋头抄写女德、女戒以及宫规之外,便是将自己紧闭于书房内专心读书,偶尔才会到院子里走上那么一小会儿,甚至连对待下人都温和了不少,也不像之前那样张扬话多了。 如此种种,只能看出她反常,但是为何反常是半点儿看不出的。 对此,云桑落表示有些苦恼。 其实在玉梦轩伺候的太监云桑落倒是有一个认识的,并且还 受过她的恩惠,就是姜雪宁约她去白云寺祈福那次来将军府传旨的陆忠。 那天她被谢皇后叫去玉梦轩,被罚站在外面,他还悄悄跑出去想要将消息告诉天顺帝,只是他还没找到合适的人帮他传消息,天顺帝就在柔妃以看望姜雪宁的由头给带了过来。 虽然他最终没有帮上忙,但是到底是有这份心,也说明他心中记着她的恩情。 想到这里,云桑落心中暗自思忖,或许可以利用一下陆忠。 不过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给否了。 因为,陆忠帮忙通风报信和帮忙打探姜雪宁的情况是两码事。 帮忙通风报信最终的目的只是让她少受或者免受责罚,没有伤害谁,也没有背主。 而他如今是姜雪宁的奴才,若是把姜雪宁的情况告诉她,就相当于背主。 而奴才背主的下场向来都是很惨的。 就算之前受过他的恩惠,哪怕他也有这份心,但如此冒险之事,陆忠应该也是不会愿意的。 没法办,云桑落只好将此事先放一放。 —————— 转眼三月三。 巳日帝城春,倾都祓禊晨。停车须傍水,奏乐要惊尘。弱柳障行骑,浮桥拥看人。犹言日尚早,更向九龙津。 人们按照上巳节的习俗人们倾城而出进行祓禊 活动,马车停在水边,奏乐声震天动地,浮桥上人潮拥挤,欢声笑语不断,好不热闹。 在这热闹的日子,安定侯府和户部侍郎府的婚事在多方给的压力下低调进行。 安定侯本是想通过林秋铭的婚事给林秋铭找一个得力的助力,给他以后的仕途提供帮助,原本云桑落是一个很不错的人选,只可惜他没有这福气。 本来他就算娶不了云桑落,以他的身份,是可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的。 只可惜,他自己作死,那就只能娶他们全家都看不上的孙雅茹了。 孙雅茹身为户部侍郎府中不受宠的庶女,除了那张脸还可以而外,其他的皆无可取之处。 没有才华,没有好名声,也不会管家,甚至连嫁妆都很磕碜。 这样的她对安定侯府来说,可以说是除了生孩子而外,毫无用处。 安定侯夫妇和林秋铭对这桩婚事极为不满,但这是陛下赐婚,再不满也只能接受。 他们不敢怨恨天顺帝,便只能怨恨孙雅茹。 所以原本在年前就应该办的婚事,他们硬是找各种借口,一直拖到现在,实在没法再拖下去了,才办的。 林秋铭是对孙雅茹有那么一点儿好感,孙雅茹也大小算个美人,还对他痴心一片,美人的喜欢和追捧,他 还是很受用的。 但是这点儿好感并不足以让他娶她为妻,毕竟跟美人跟前程,自然是前程更重要。 是以,林秋铭整个婚礼过程都拉丧着一张脸,特别是去孙家迎亲的时候,跟死了亲爹去送葬似的。 要不是这是陛下赐婚,他不亲自去迎亲会被人说是对这桩婚事不满,从而弹劾安定侯府,让情况本就不好的安定侯府雪上加霜,他连迎亲都不想去。 孙雅茹倒是很高兴,因为一来她是嫁给喜欢的男子,二来她终于摆脱了侍郎府庶女憋屈难熬的日子,而且她这是高嫁。 同样高兴的还有林秋远,林秋铭无缘世子之位,现在又娶了个毫无助力的妻子,那以后跟他争的资本就更小了。 甚至可以说在陛下亲自下旨封他做世子,给林秋铭和孙雅茹赐婚的时候,林秋铭就再也没有和他争的资格。 只要他的渣爹一死,安定侯府就是他的了。 至于林秋铭,他若安分老实,他便按照祖制从安定侯府的公中分一分财产给他,让他和他娘滚出去,反之,那就毛都没有。 林秋远光是想想都觉得未来的日子美好极了,瞬间心情大好! 开心就应该大.大方方的,让别人也沾沾喜气,没必要藏着掖着,林秋远这般想着,本来连面都不 打算露的他,立马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去前院帮忙招待客人。 林秋远拿出侯府世子的风范,对所有来侯府参加婚宴的客人都笑脸相迎,举止进退有度,得了一大波夸赞。 而拉丧着一张脸的林秋铭,在他的衬托下,显得非常小家子气,别说来参加婚宴的宾客了,连院子里的狗看了都忍不住摇头。 林秋远此举,把他的无良渣爹和恶毒后娘还有林秋铭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弟弟好一阵气,活像丧母三人组。 他们不开心,林秋远就更开心了,招呼起客人来更带劲了不说,脸上的笑容也是灿烂得跟花似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新郎官呢。 林秋铭和孙雅茹的婚礼就在这样别扭又诡异的气氛中画上了句号。 至于他二人以后的日子,婚前就有这么多问题和矛盾,婚后的日子不用想肯定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云桑落光是想想那场面都觉得精彩极了。 就是不知道能扛得住嫡母和父亲的苛待的孙雅茹能在侯府大战几个回合。 不过这些都还跟她没关系了,就让他们相互折磨吧,这是他们的报应! ————— 其实今天也该是凌少辞和兰香雪成亲的日子,凌少辞之前让人挑选的良辰吉日,但最终没有办成。 因为—— 第346章 感觉天都塌了 兰香雪不想。 按照她的说法,虽然凌少辞现在答应和她成亲,愿意接受她,但他心中最想娶的人,始终都是君怡然。 在他心中,也只有君怡然才是他的妻子。 于她,虽也有喜欢,但更多的是因为责任。 为凌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责任,对她和孩子的责任。 办婚礼,凌少辞肯定会想到那个他年少时就想娶,但是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娶到的女子,那些伤心事也会再次被提起,届时婚礼不喜不丧的,不好看。 这样的婚礼她宁愿不要,彼此也都自在些。 凌少辞愿意接受她和他们的孩子,帮她摆脱了南疆圣女的身份,让她和她的孩子,以后都能过寻常人的生活,她就已经知足了。 所以在兰香雪的坚持下,婚礼取消了,两人只是签了婚书,低调地摆了两桌酒席宴请了相熟的人。 因为凌少辞早就和君怡然签过婚书,三媒六聘都走完了,所以哪怕最后两人没办婚礼,君怡然也是凌家承认的少夫人,她下葬都是以凌家少夫人的身份下葬的。 所以兰香雪嫁给凌少辞,算他的续弦,在君怡然面前,她永远都要矮上一头,她的执妾礼。 哪怕君怡然已经不在了。 还有凌少辞百年之后也是要和君怡 然一起合葬。 这些,兰香雪通通没有介意,还主动给君怡然的牌位敬了妾室茶。 因为一来君怡然已经不在了,跟一个不在人世的人计较,去妒忌她,显得她小肚鸡肠,心胸狭隘,这不是她风格,她也做不来这种事。 二来,对于君怡然这个人,她是真心钦佩的,与凌少辞无关,单纯钦佩她这个人。 所以愿意在她面前低头做小。 因为一来君怡然已经不在了,跟一个不在人世的人计较,去妒忌她,显得她小肚鸡肠,心胸狭隘,这不是她风格,她也做不来这种事。 二来,对于君怡然这个人,她是真心钦佩的,与凌少辞无关,单纯钦佩她这个人。 所以愿意在她面前低头做小。 兰香雪很清楚,在凌少辞心中,君怡然永远是最重要的,她就算付出再多,陪凌少辞再久,也比不过。 凌少辞也不可能因为她的介意就不去怀念君怡然,把君怡然从心中剔除,反而她会因此消耗了他原本就对她不对的爱意和怜惜。 还不如坦然接受,懂事一点,不让烦心为难,这样或许还能换得他的怜惜和尊重。 除了拒绝办婚礼,兰香雪还提出去君怡然的坟前祭拜她,但并不是以凌少辞新妇的身份,而是以兰香雪的身 份。 她单纯想去祭拜一下这个令她钦佩的女子,不过凌少辞拒绝了。 兰香雪也没有强求,不过她并没有打消这个念头,而是打算等以后有机会再去。 云桑落问她会不会觉得委屈,她说不会,因为现在这样已经是她最好的路了。 况且凌少辞本来就不喜欢她,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她一厢情愿,他们当初在一起也是各有所图,现在成亲也是因为各种原因。 凌少辞愿意给她正妻的待遇和尊重,答应她不会纳妾,也不会拿她和君怡然比较,她已经很满意了。 况且她也不是没有凌少辞的爱就活不下去。 她追求情爱,但是情爱并不是她的全部。 云桑落见她想得开,也很通透,也就没说什么。 上巳节过后,凌少辞带着兰香雪回了武林盟,奉顾砚尘的命回月空山找关于幽冥的解毒方子的书的孙柘也回来了。 如顾砚尘猜测那般,之前孙柘给他的那份解毒方子确实不全,孙柘后面回去找的书,后面不仅有更详细的注意事项说明,还有另外一种解法。 跟之前一样,顾砚尘找了丁秋山来验证。 丁秋山现在不仅妻儿在顾砚尘手中,还被喂了幽冥,所以听说幽冥的解毒之法有更详细的说明和新的法子,来 得那叫一个积极。 之前顾砚尘给他下了鸟语花香他虽然也不得不受顾砚尘的控制,为他办事,但是心底终究不服气,也还有些不老实。 后面顾砚尘把他儿子的东西丢到他面前,精准地说出了他和曾经的兰妃的那些前尘往事,才老实了。 后面给他也下了幽冥,就一点儿别的心思都不敢动了。 丁秋山现在比顾砚尘都想快点儿把幽冥的解药炼制出来,为了妻儿,为了自己的小命,之前死活搞不到手的玉火云芝他冒着杀头的危险搞到手了。 药材齐了,解毒方子有了,顾砚尘也把炼制解药一事全权交给丁秋山,反正他手里掌握着他妻儿的性命,还有他体内的另一种毒的解药,他也不敢乱来。 当然,他不想活了另说。 不过这种可能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半个月后,经过丁秋山的多次试验和验证,孙柘带来的解毒方子确实有用,解药炼制成功后丁秋山服下后成功解了毒。 不过因为幽冥在顾砚尘体内太久了,想要彻底清除,须得服三次,并且需要行针辅助,就是之前王大夫留下的那套针法。 解药三天一服,所以顾砚尘这毒解了十天,才彻底清除完。 成功解毒,顾砚尘不但兑现了当初 与孙柘的承诺,助他离开月空山,给了他半年量的嗜压制欢蛊的药,倒不是顾砚尘不愿意多给,而是他也只有这么多。 除此之外,还给了他一个信物,让他拿着去找王大夫。 王大夫能研究出缓解幽冥的法子,合欢应该也问题不大,就算制不出解药,缓解一下,也能多活些时日。 孙柘听说了王大夫的本事,也不管南境现在还在打仗,拿着信物,在顾砚尘的安排下欢欢喜喜地去了。 在他看来去战场杀敌比守着温乔韵那个疯子强多了。 为了能彻底摆脱月空山,不让温方回再派人寻他,孙柘临走前还求顾砚尘为他安排了一场假死,因为只有他死了,月空山那些人才会死心。 不然他们一直找他,搞不好哪天就被他们找到了,那他就白折腾了。 这对顾砚尘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所以顾砚尘爽快地答应了他,并且为了保证效果,还让铁衣负责。 前不久才参与制造了塔丽娜的假死,所以这种事铁衣可有经验了。 所以,孙柘遇刺的现场弄得跟真的,连挂顾砚尘和云桑落都差点儿骗过去了不说,还弄了一具跟孙柘身形差不多,甚至脸都有几分相似的尸体。 月空山的人看到孙柘的“尸体”,感觉天都塌了。 第347章 温乔韵疯了 孙柘当初一声不响的走了,因为他之前也出现过几天没回去的情况,所以温方回等人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有自己的朋友,又跟温乔韵闹了不愉快,偶尔不愿意回来很正常。 反正他身中合欢,毒发的时候温乔韵,到时他自然会回来的。 至于他的安危,那也是不用担心的,他的武功虽然不是月空山众弟子中最好的,但是经过这几年的勤学苦练和温方回的指导,只要不遇到顶尖高手,自保是没有问题的。 而且他身上还有信号弹,实在打不过可以发信号,他们会过去救他。 可是这一次,孙柘一直到温乔韵的合欢都发作也没回去,温方回和裴氏觉得事情不对,急忙派人去找。 月空山的几个弟子,包括温重明,几人把孙柘平日里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认识的人也都访了一遍,甚至猜测他可能会去的地方,医馆之类的,全部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人。 温乔韵毒发危在旦夕,孙柘又音讯全无,没办法,温方回只好用祖传秘法,施以内力帮她暂时压制,然后让人继续去找孙柘。 因为,温家祖传秘法虽然能暂时帮压制住温乔 韵体内的合欢毒,但是并不能真的解决问题,而且压制的毒素是会爆发的,想要解决,还是得找到孙柘。 孙柘离开前一切正常,也没跟任何人说过想去哪里,或者想做什么,甚至连抱怨都没有,月空山的人毫无头绪,加上顾砚尘的故意阻拦,他们找了差不多一个月,别说孙柘的影子了,连跟他有关的消息都没有一点。 现在好不容易有消息了,他们看到的却是他的尸体! 其实孙柘这么久没有消息,月空山的人已经猜测他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但是猜测归猜测,心中还是抱着希望的,这下看到他的尸体,那就是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孙柘这人其实还可以,虽然有小心思,但是没有害过人,想往上爬也是牺牲自己,没有算计别人,跟师兄弟们都处得还可以。 现在他毫无预兆地死了,月空山的一干弟子都很伤心,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 不过最不能接受的还是温乔韵,倒不是她对孙柘有多深的感情,而是孙柘死了,她就没有了解药! 温家秘法不能一直用,而且压制久了,到时候爆发会很厉害,到时候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温方回 和裴氏也不愿意相信,两人亲自验了孙柘的“尸体”。 但是铁衣既然敢把弄个尸体出来,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整具尸体,除了脸还能勉强看出来是孙柘而外,其他地方早已面目全非,然后孙柘的佩剑,象征他身份的玉佩都在,甚至尸体身上的衣服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孙柘时,他穿的那一身。 在这种种证据下,温方回等人就算是不想信,也不得不信了。 确定尸体真的是孙哲,温乔韵一时间接受不了,疯了! 结果就是,温方回和裴氏一边给孙柘办丧事,一边找找大夫给温乔韵看病。 温方回在江湖,是月空山的掌门,有身份,有地位,所以江湖上有名气的大夫基本都能请到。 可是在京城,他就只是一个手中有几个闲钱的普通人,能请到的大夫自然只有在京中各个医馆坐诊的,别说太医了,连一些像王大夫那样寻个安静的地方专心研究医术的大夫都找不到。 面对此种窘况,温方回实感无奈。 没办法,为了自己的女儿,温方回只得厚着脸皮来找顾砚尘,求他找个太医给温乔韵看看。 顾砚尘恨不得温乔韵去死,又怎么可能为她找 太医。 看着面前求人,但是却没有个求人的样子,甚至还摆着些许长辈姿态的温方回,顾砚尘轻轻扯了扯嘴唇,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 “温掌门莫不是没睡醒,你的好女儿本官不杀她已经是本官仁慈了,还给她找太医?痴人说梦也不带这样的!” 顾砚尘满眼嘲讽,说话毫不客气,不但没有念及半点曾经的师徒情意,还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温方回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绿的,坐在那里吹胡子瞪眼,半天没缓过来。 哦,不对,是站在那里,毕竟顾砚尘连椅子都没让人给他搬一把。 “温掌门若没别的事的话就请回吧!”顾砚尘不想跟他浪费时间,见他半天不说话,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砚尘的话音一落,一道黑影犹如鬼魅般从暗处闪出,然后悄无声息地落在温方回的身后。 “请吧,温掌门!” 无殇面若寒霜,语气冰冷生硬,看温方回的眼神像看一个死人,仿佛只要顾砚尘下令,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温方回猛一惊,自己居然没感觉到书房内还有第二个人,还有这人又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后的? 带着 满心的疑惑与诧异,温方回缓缓回过头去,目光落在了无殇身上。然而仅仅只是这么一眼,温方回便不由得眉头微皱,因为他竟然无法通过观察来判断眼前之人的武功深浅。 温方回索性闭上双眼,集中精力运用自身内力去探查无殇的武功修为。可是一番探查下来,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无论他怎样努力,都始终无法探测到哪怕一丝一毫有关无殇武功的气息。 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可能,其一,对方的武功造诣远远凌驾于他之上,以至于他的探查能力根本无从触及;其二,则是这个人压根儿就不会任何武功,所以自然也就无法被他探查到丝毫端倪。 但是第二种情况是没有可能的,要是他不会武功,别说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到他身后了,还未靠近他,他就会有素察觉了。 可是现在的事实是,这人不但成功站到了他的身后,还让他没有任何察觉。 所以,此人武功远在他之上! 顾砚尘身边居然有这样厉害的高手,温方回暗暗心惊。 “温掌门,请吧!”温方回没动,无殇又催促了一遍,声音比方才又冷硬了几分,并且带着十分明显的不悦之意。 第348章 破罐子破摔 面对如此情形,温方回心里很清楚,如果继续留在这里纠缠下去,恐怕不仅占不到任何便宜,可能还会让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 但是要他就这样离开,他又实在是不甘心。 还有,现在离开,他的女儿就可能真的没希望了。 若她只是疯了,他倒是可以带着她去江湖中寻访名医,但是她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体内的合欢毒,他用温家祖传秘法帮她压制了两次毒性,这已经是她和她体内的合欢毒能承受的极限了。 若是再没有其他法子可以缓解,他也无能为力了,届时之前压制的毒素一起发作,那等待温乔韵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自己的女儿,又看看定定坐在那里,一脸淡然,压根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的顾砚尘,温方的心头猛地涌起一股深深的悔恨之情,同时还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如果当初他不一味地偏袒自己的女儿,哪怕只是为了安抚顾砚尘,象征性地惩罚她一下,他和顾砚尘师徒二人是不是就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又或者在他从藏书阁找到关于幽冥的解毒方子后,不想着等以用来拿捏他或者换取他想要的东 西,而是直接送来给他,按照顾砚尘的性子,是会感恩于他的。 可是这两次机会都被他错过了。 温方回越想就越后悔,但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再怎么后悔也没有用,时间也不会重来。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法再改变,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女儿。 “顾砚尘,这个忙你是铁了心不帮是吗?”温方回沉默了片刻看着转回头看着顾砚尘冷声问道。 顾砚尘没说话,但是这种时候,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特别是顾砚尘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一直低着头在批阅公文,就好像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见顾砚尘如此反应,温方回不禁眉头微皱,陷入沉思之中。 须臾之后,他似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毅然决然地直接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我便将幽冥的解毒方子给你!” 听到温方回的话,顾砚尘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冷漠如冰的面庞之上流露出几分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所以,你手中明明有可以解幽冥的方子,却眼睁睁地看着我毒发痛不欲生,看着我花费无数的人力物力寻医问药,然后 你还舔着张脸来跟我讲师徒情分?” “温方回,你能再不要脸点吗?” “我......” 面对顾砚尘这般犀利尖锐、丝毫不留情面的质问,温方回顿时语塞,满脸涨得通红,支吾半天愣是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 他是脸皮厚,但是这不堪入目的真相就这样被顾砚尘如此直接且直白的方式揭露出来,还是多少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顾砚尘轻嗤一声,放下手中的笔缓缓起身。 多年的朝堂生活,加上这些年身居高位,让顾砚尘的身上多了一股上位者的气势,威压散发,令人不敢直视。 顿了片刻,顾砚尘继续道:“温掌门,我很好奇,月空山能存在千年,说明温家的祖先是有脑子也明事理的,至少人品是没有问题的,不然月空山早就没了,怎么到了你这一代就,不光脑子不好使,人品也不行了呢?” 可不就是脑子不好使吗,名字顾砚尘才华横溢,有本事有主见,不是随意能被那拿捏的人,身上又背着血海深仇,他想通过顾砚尘踏进朝堂,去坐一坐那庙堂高位,感受一下权力的滋味,让月空山更上一层楼。 可他居然想着拿 捏他,用那点儿带着算计的师徒情分绑架他,而不是想着帮他助他。 这脑子,也就是他爹,上一任月空山掌门只有他一个儿子,不然这掌门哪里轮得到他来说。 能力配不上野心,偏偏脑子还不好用。 而且脑子不好也就算了人品还不行,也就是投了个好胎,不然就他这样的,别说混出个人样了,能不能好好活着都得两说。 顾砚尘的话讲温方回贬得一无是处,温方回想反驳,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只好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温方回以为他不说话,顾砚尘就会放过他,不再对他进行言语攻击。 可是顾砚尘哪里会救这样轻易放过他,看了一眼他五颜六色的脸又继续道: “退一万步讲,哪怕咱们不是师徒,就凭这毒你是女儿给我下的,你是不是也应该在找打解毒方子的时候第一时间给我?弥补一下你女儿犯的错!” “但是你没有,你甚至都没有让第二个人知道,生怕走漏了风声,让我提前知道,坏了你的计划,我说得对不对?” 面对顾砚尘的质问,温方回并未言语,只是默默地选择了默认。 不过也不知 道温是因被人一语中的而感到羞赧难安,还是另有其他缘由,在顾砚尘说完后,温方回的头颅微微低垂下去了些许,那双原本紧紧凝视着顾砚的眼眸,此刻也悄然移开,不再与之对视。 顾砚尘从他身上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端起放置于桌上已经凉了一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继续道:“让我猜猜,温掌门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身陷绝境、走投无路之时,再将这方子当作救命稻草一般抛出,成为我的及时雨,好令我再度将你视作那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大恩人,进而对您言听计从、予取予求吗?” “亦或是企图以此作为把柄,用以要挟掌控于我?又或许恰似当下这般情形,借由它来迫使我去做那些本非我所愿,但却能给你带来利益好处之事?” 说完,没等温方回说话,顾砚尘又轻飘飘地加了一句:“不过按照你这德行,你应该都想过吧?” 顾砚尘说的都是事实,温方回实在是无从辩驳,无奈之下,索性摆出一副破罐破摔的架势来,梗着脖子冷哼一声。 “没错,我就是这样打算的,你待我何?你敢说你不要这解毒方子吗?” 第349章 这就有点儿不能忍了 说罢未等顾砚尘说话又道:“帮忙找几个医术好的大夫对你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但是这解毒方子,你就算再位高权重,再有权有势,也无法寻到,孰轻孰重,我想不用我说吧!” 这番自大又不要脸的话让顾砚尘直接笑出了声。 那笑声满是嘲讽和不屑,这本也正常,毕竟现在的顾砚尘是一万个看不上他,觉得他不是个东西。 但不知为何,温方回却觉得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你笑什么?” “笑什么?”顾砚尘转了转手腕,语气比方才又轻蔑了几分,“我笑你已然活到如此岁数,却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句话所蕴含的深意都未能参透领悟,心中更是全然没有半点儿自知之明,压根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几斤几两!” “你......” 顾砚尘的这番言辞犀利无比,温方回的脸面再次被他踩在脚下践踏,直将他怼得再度怒火攻心、气急败坏起来。兴许是被气得着实不轻,只见温方回的面色瞬间涨红如猪肝一般,看上去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因愤怒过度而昏厥过去似的。 顾砚尘却觉得还不够,在他好不容易缓 了一口气后,又轻飘飘地开口:“本官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想巴结讨好本官的人数不胜数,本官身中剧毒幽冥又不是秘密,你觉得会没人想方设法地帮本官找解毒方子吗?” “本官一句话,多的是人为本官卖命!” “那也要找得到才是!”温方回冷哼一声。 幽冥是世间最毒的毒药之一,别说整个姜国了,就是周边几国都算上,也只有他们月空山才有。 月空山也是因为历史悠久,才从祖上传了下来,其炼制方法早已失传,解毒方子都是他从月空山的藏书阁的废书堆里找到的,还是残本,他花了好多时间和精力才找齐的。 其他地方若是有,早就被顾砚尘找到了。 所以温方回有这个自信,他手里的解毒方子绝无仅有,顾砚尘只要想解毒,就必须对他妥协。 想到这里,温方回心中有了底气,又重新扬起刚刚微微低下的头颅。 对于温方回的迷之自信和那愚钝到连弯都不会转的脑子,顾砚尘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了,非常无语地摇了摇头。 “之前听人说,有些人长个头是用来思考的,而有的人长个头则 是用来显个高的,一直很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今天也总算是亲眼见识了。” 温方回还沉浸在自己手中有顾砚尘的救命方子,顾砚尘只要想活命,就一定会对他妥协,甚至还能答应几个他别的要求的美梦中。 所以当顾砚尘这番话语飘进他耳朵里的时候,他先是明显地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砚尘到底说了什么。 一瞬间,温方回因为手握药方,觉得可以拿捏顾砚尘这就有点儿不能忍了才好转了一些的脸色,就再次变得难看无比。 说他长个头是为了显个高,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人身攻击,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说他人品败坏也好,自私恶毒也罢,好歹也从侧面说明了他多少还是有点能耐的 可是现在他居然说自己没脑子! ! “你……你……”温方回用被气得颤抖不已的手指着顾砚尘,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来一般,“顾砚尘,你竟然敢如此辱骂于我,说我没脑子!你的教养何在?” 顾砚尘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轻声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本官自幼父母双 亡,后来有个师父,却又是个假仁假义、虚伪无脑、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被这样的人教养长大,本官又能有什么教养呢?” 温方回原本就因被顾砚尘骂作没脑子而怒火攻心,此时听到对方竟将自己贬低得一无是处,简直快要气炸了肺。 他瞪圆了双眼,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哆哆嗦嗦地指着顾砚尘,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字来。 过了好半晌,才气急败坏又没什么底气地憋出一句:“顾砚尘,就算如今你我师徒二人闹翻,但是我救了你,又把你养成人,这些年让你衣食无忧,教你读书习字,教你习武,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吧,你就算再没教养,最基本的感恩之心是不是也应该有?” “我没有感恩之心?”顾砚尘轻呵一声,“我要是不感恩,你那个不知廉耻,跟你一样脑子有大病的女儿早就去重新投胎了!” “你......” 轻飘飘一句话,堵得温方回哑口无言。 顾砚尘睨了他一眼,“你的女儿给我下毒,害我这些年每月都要承受毒发的痛苦,甚至险些让我丧命,光是这一点,就足够她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当年她给我下毒,我要杀她,你不愿意,我要你按照门规惩罚她,你还是不愿意,你让我看在你救过我,又把我养大的份上饶她一次。” “我认为从我答应你的要求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之间就应该两清了,后面你拖家带口的住进首辅府,我也让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们,你那个不知廉耻的女儿几次犯到我和我的未婚妻面前,我都留了她一命。” “如此算下来,你所谓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我已经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了,怎么温掌门还老拿来说事,是玩不起吗?” “还是说,温掌门觉得当初救了我,又把我养大,我就应该一辈子对你感恩戴德,言听计从?” 温方回当然玩不起,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不然之前也不会舔着个拖家带口的在首辅府住了那么长时间,顾砚尘都亲自赶了还不想走。 在他看来,他救了顾砚尘,又把他养长大,教他武功,教他读书习字,让他有复仇的能力,那他就是他一辈子的恩人。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是! 他的要求就算再过分,顾砚尘都应该答应,应该永远感恩,不然他就是忘恩负义! 第350章 拖出去 毕竟若不是当年他把他带回月空山,他早就死了,哪里还能像今天一样,身居高位,手握重权,尽享人间荣华。 不过温方回心里这般想归心里这般想,嘴上是万万不会承认的,不然他就落了下乘。 可他似乎忘了,这种事情沉默就是代表默认,况且他承不承认,对顾砚尘来说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的那点儿心思,早就已经给被顾砚尘给看得透透的了。 顾砚尘也没有想要等他回答,稍稍停顿了片刻继续道:“救命之恩,养育之恩确实很伟大,只要不太过分,用一辈子来回报也不为过,在我能力范围内,你的要求我都会满足。” 说到这里,他微微眯起双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冽,语气也变得愈发严肃起来“但是,如果是一开始就带着目的和算计,就不要觉得自己多高尚伟大,同时也要做好,狐狸尾巴露出来,别人就不买你的账的准备!” 听到顾砚尘这番话,温方回的眼睛直接瞪得像个铜铃,眸子里满是震惊和疑惑。 当初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把顾砚尘带到月空山,自己救他,养育他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事情他可是跟谁都没说过的,包括与他最亲密,最信任的裴氏! 顾砚尘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温方回满腹疑惑,本能地想要问一下他。 不过念头刚起就被他 自己给掐灭了,因为他很清楚,就算那他问了,顾砚尘也不会告诉,说不定还会被他再奚落嘲讽一顿。 最后,温方回犹豫纠结了半天,干巴巴吐出一句: “哼,没错,我当初救你的确是心怀目的、精心谋划过的,但那又能怎样?若不是我的出手相救,恐怕你早已命丧黄泉了,这一点无论如何你都无法否认吧!” 看着已经词穷,翻来覆去就是拿着这句说的温方回,顾砚尘满是嘲讽地轻轻笑了笑,“我承认啊,可我已经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了,不再欠你什么,所以你就不要再拿这个说事了,不然传出去,你温掌门的名声多难听。” 顾砚尘的话语中毫不掩饰其威胁之意,目光冷冷地凝视着温方回,眼神之中没有丝毫的温度与情感波动。 看着脸色冷然,眸中不带一丝温度和感情的顾砚尘,温方回一点儿都不怀疑,他要是再继续拿这个说事,纠缠不休,顾砚尘真的会将他做的事情传出去。 月空山虽然低调,但是因为历史悠久,所以他这个掌门在江湖上还是多少有些名望的。 如果这些事情被各门各派知道,那他以后还怎么混? 顾砚尘是绝对有这个能力让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的。 想到这里,温方回的气势瞬间就颓了下来,长长吐了一口气,认命般地道:“好,过去的事情咱 们一笔勾销,今天我拿你的救命方子换你帮忙找几个有名望的大夫,一命一命,也算平等交换,怎么样?” “一命一命?”顾砚尘语带嘲讽,“本官是当朝首辅,位高权重,身份尊贵,你那不知廉耻的女儿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本官比?” 许是被贬低多了,又或许是温方回也觉得自己的女儿跟顾砚尘没法比,听到顾砚尘这样说他竟也不觉得生气。 只是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所以你赚了啊,况且我刚刚也说了,给我找几个医术好的大夫对你来说只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的事情,而则幽冥的解毒方子有多难得到,我相信你比谁都清楚。” 看着温方回那志在必得的样子,顾砚尘轻嗤一声,“那你要不要猜一下,我刚刚拒绝你的提议是活够了吗?” 活够? 顾砚尘好不容易爬到首辅的位置,大仇还没有报,马上可以迎娶美娇妻,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怎么可能活够? 他要是活够了,这些年又何必花费那么多的人力和物力去寻找解毒方子和解毒需要的药材,花再多的钱财也无所谓,他比谁都想活。 所以,他拒绝自己的提议,是找到了? 想到这个可能,温方回心中的自信瞬间没了一半,如果真是那样,那他的女儿可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他得到的 消息,前些日子顾砚尘还在找呢,顾砚尘这样说很可能是在诈自己,让自己先乱了阵脚。 毕竟他浸淫朝堂这么多年,又稳坐首辅之位,最是擅长玩弄权术,尔虞我诈,文臣杀人从来都是不用刀的,兵不血刃,杀人于无形。 想到这里,温方回的心又放下了一些,不过他没说话,等着顾砚尘开口。 温方回现在还看不清形势,又一如既往地迷之自信,顾砚尘不想再同他浪费时间,看了他身后的无殇一眼。 “送温掌门出去,吩咐门房,以后他再来,直接拒之门外,不用来禀。” “是,主子!”无殇应了一声,走到温方回面前对他冷声道:“请吧,温掌门!” 说完见温方回没有要动的意思,也不再跟他废话,直接架起他就往外拖。 无殇武功高强,力气又大,加上拖温方回又不需要注意什么,更不需要温柔,只要不死,其他什么都不用管,所以很轻松就把他拖出了书房外。 温方回没想到顾砚尘居然这样对自己,一边挣扎一边朝他喊,“顾砚尘,你不要欲擒故纵,我不吃你这套的,几个大夫换一张能救你命的方子,你又不亏,你想什么都不付出就想得到吗,不可能!” 顾砚尘觉得太吵了,唤了一声“无殇”,无殇会意,抬手点了温方回的哑穴。 世界瞬间变得安静。 无殇转头看了顾砚尘一眼,见他没有话要说了,继续拖着温方回往外走。 一直到出了落尘院,顾砚尘都没有喊住他们,温方回这下终于信了顾砚尘是真的不要他手中的解毒方子。 也就是说,他是真的解了毒了,就算没解,最少也应该是知道怎么解,正在炼制解药了。 毕竟马上要到他的毒发时间了,如果他的毒没解,解药也还没有的话,他是绝对不会拒绝的,毕竟幽冥每发作一次,对身体就会产生一次伤害。 难道这世间除了月空山,还有其他地方也有这种毒吗? 可是这毒明明是他们月空山独有的啊,如果其他地方有,早就现世了。 温方回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没人为他解答。 无殇一口气将他拖到首辅府的大门口,随后粗鲁地一扔,把顾砚尘交代的话跟门房说了一遍。 温方回先是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大门,然后无殇又当着他的面吩咐以后不让他进门,可谓是颜面尽失,难看至极。 但此时此刻,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温方回骂骂咧咧地起身,灰头土脸地离开,与来首辅府找顾砚尘的云桑落擦肩而过。 看着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视他为无物的云桑落,再想想顾砚尘对她的爱重和维护,温方回眯了眯眼睛,转头看了已经踏进首辅府大门的她一眼,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第351章 云桑落被绑架 拿解毒方子跟顾砚尘做交换这条路明显已经行不通,想要救自己女儿的命,就只能另想他法。 顾砚尘很在乎云桑落这个未婚妻,如果拿她做交换,顾砚尘是绝对会答应的。 温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干的! 他知道这件事自己的夫人和儿子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他们甚至还会告诉顾砚尘,所以一点儿风声都没向他俩走漏, 为确保万无一失,他不仅未向二人透露丝毫口风,就连其他几位弟子也被蒙在鼓里,更不曾假借他人之手来行事。 而是亲自上手,借口寻大夫,去踩点埋伏,然后在一天云桑落出门买东西的时候把她给绑了。 温方回这一举动实在是太过出乎别人的意料,别说裴氏和温重明了,就是顾砚尘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干。 所以当顾砚尘收到温方回让他带着几个医术好的大夫去换云桑落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走投无路,想用这种法子诈他。 毕竟就算温方回真的想绑架云桑落,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做到的。 云桑落身边有暗卫,经常带着出门的两个贴身侍女夜澜和夜清身手也不错,还有她自己也是会武功的 ,并且她还有上一世做暗卫的经验,除非是无殇这样的高手,不然其他人想要抓她并不容易。 不过顾砚尘行事向来小心谨慎、全面周到,对于任何可能存在的风险隐患都绝不掉以轻心,尽管内心对温方回所言之事抱有怀疑态度,但为以防万一。还是派人去将军府问了一下情况。 结果却得知云桑落早上出门去买东西,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府。 顾砚尘抬头看了看已经明显偏西的太阳,如墨般漆黑的剑眉不由自主地轻轻一蹙,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云桑落向来不喜逛街,对出门这件事更是兴致缺缺,向来都是能不出门就坚决不出门。 是云母觉得她这个年纪整日闷在府中不太好,唯恐她憋出什么毛病来,因此常常找些借口,比如让她前往铺子取定做的衣服首饰,或者支使她去买一些她需要的东西,让她出门转转。 可即便如此,云桑落每次外出时总是直奔目的地而去,取或者买了东西便回来,最多也就是顺路沿着店铺所在的街道逛上一圈,权当完成了母亲交代的任务。 可是这京城之中,并没有哪条街道是需要她转半 天也转不完的。 而且,以往若是因某些事情耽搁了回家时间,哪怕只是短短一时半会儿,她也定会差人先行回家禀报一声,以免自己的爹娘担忧。 今日已经过了大半日,按照以往,她早就回家了,可是此时此刻,她人既没回家,也没派人回去传个话。 如此反常之事,实在令人心生疑虑。 难道……她真的被温方回给绑架了?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顾砚尘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原本微微眯起的双眸此时犹如两道寒光,透露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想到云桑落可能会有危险,顾砚尘不再耽搁,立马派人兵分几路去寻找云桑落。 一路去她今日去买东西的店铺询问和查探情况,一路去她平日里会去的一些地方寻找,而他自己则带铁衣和无殇等人去了月空山人暂住的小院。 因为绑架云桑落这件事温方回谁也没说,所以裴氏和温重名看到顾砚尘出现在他们的小院门口的时候,很是震惊和不解。 裴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妇人,也不会自欺欺人,不会觉得顾砚尘是来看他们的,更何况顾砚尘的此刻的脸色并不算好。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或者准确一点,是他们月空山的人又惹到他或者他的未婚妻了。 可是自己的女儿最近都待在家里,门中弟子也没有出门,又怎么会惹到他或者她的未婚妻呢。 这些时日,他们之中出门的只有她夫君,那天他是去了首辅府,可是那天因为跟顾砚尘谈得不愉快,被扔出来了。 依着顾砚尘一贯的性情,既然当日已然将人逐出,并明令禁止其再次踏入府邸,那么此事理应就此了结,绝不会时隔多日之后,忽然间旧事重提,再来秋后算账啊! 难道是自己的夫君这两天又做了什么事? 裴氏一边在脑子里快速地分析着,一边挤出一抹笑容问顾砚尘,“凌......砚尘,你这个时候来,是有什么事吗?” 裴氏不知温方回的那些算计,她是真心实意地将顾砚尘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和疼爱的,因为他父母双亡,国家也没有了,觉得他可怜,又多给了他一些偏爱。 那份真挚的情感没有掺杂丝毫虚假成分,所以尽管如今时光流转,岁月变迁,顾砚尘甚至已经与自己的夫君反目成仇,但在裴氏的内心深处,依 然习惯性地将顾砚尘视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以至于每次见到顾砚尘,她都会情不自禁地喊出他往昔在月空山时所用的名字。 “温夫人。”顾砚尘微微颔首,算是行礼,“温掌门呢?” “他......” 温方回最近行踪神秘,经常早出晚归,裴氏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便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儿子,用眼神询问他知不知道。 温重明知道顾砚尘亲自上门来寻,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也没有隐瞒和怠慢,上前一步朝他拱手行了一礼道:“父亲一早出门,说是为妹妹寻大夫,现在尚未回来。” 顾砚尘眉心微蹙,“可知他去了何处。” 温重明摇摇头,“父亲这几日出门都是一个人,回来也没有提过只言片语,所以我们也不知道。” 末了,见顾砚尘的眉头似乎又蹙紧了几分,身上也似乎在散发着寒气和怒意,斟酌了一下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砚尘仔细观察了一下裴氏和温重明的神色和反应,确定两人脸上的不解和疑惑不是装的,从怀中拿出温方回写给他,让他带着几个医术好的大夫五换云桑落的信扔给温重明。 第352章 他不想活他们想活呀 顾砚尘亲自带着人来找人,而且脸色很不好,温重明就猜到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但是,即便他做足了心理准备,当他看到顾砚尘扔给他的信上的内容的时候,还是被狠狠震惊到了,整个人仍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猛退两步,仿佛想要逃离眼前这残酷的现实。他一边拼命摇头,口中还不停地呢喃着:“不可能,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站在一旁的裴氏见儿子如此反常的举动,心中的好奇与不安愈发强烈。她快步走上前去,从温重明手中拿过那封信。 起初,她还只是疑惑不解,但当她看清信中的内容后,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巨大的冲击令她身形一晃,脚下一个踉跄,直直朝着地面栽倒下去。 “母亲!”温重明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此刻的裴氏满脸煞白,眼神空洞无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她死死盯着手中的信,尽管内心极度抗拒接受这一切。 可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独特的语气以及信末尾处那个小小的细节——那是温 方回多年养成的习惯,每一笔画的弧度、走向乃至大小,都与他平日里别无二致。 这些确凿无疑的证据摆在面前,由不得她不信。 绑架云桑落,温方回他是疯了吗?还是活够了? 可是他不想活他们还想活啊,月空山的其他人也还想活啊! 这一刻,裴氏连弑夫的心都有了。 她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温方回到底是怎么想的会去绑架云桑落,这馊得要死的主意又是谁给他出的? 顾砚尘看到他俩的反应,确定两人对此事是真的一无所知,便也不想再和他们浪费时间,抬抬手,示意铁衣带人去把温乔韵给绑来。 听到顾砚尘让人去绑温乔韵,裴氏和温重明下意识想阻拦,不过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特别是裴氏,手都抬起来了,不过很快就颓然放下。 温方回绑架云桑落,以顾砚尘对云桑落的在意和欢喜程度,这件事是一定不能善了的,这还是在云桑落没有受伤或者没有出任何意外的情况下。 但凡云桑落破点皮,月空山都要做好承受顾砚尘的怒火的准备。 要是云桑落出了什么意外,整个月空山就只能等着陪 葬了! 现在他绑温乔韵去救云桑落,虽然她也不确定能成功,但至少增加了成功的可能性,毕竟温方回是因为温乔韵才去绑架云桑落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绑了温乔韵对救云桑落这件事一点帮助也没有,让顾砚尘出出气也是好的。 他在温乔韵身上出了气,或许就能对月空山网开一面了。 温乔韵是她的女儿,是她辛苦怀胎十月从身上掉下来的肉,若不是真的没有办法,她也不想舍弃她。 但,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上一次她做错事是她爹出面斡旋让她逃过一劫,这次她爹因为她犯糊涂,她出来帮忙分担一下顾砚尘的怒火也是应该的。 在这她一个人和月空山其余的百余人相比,当然是其余百余人更重要。 况且算起来所有事情都是因为她而起,那也应该由她来结束。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 牺牲她一个,保住月空山其他人的性命,这笔账怎么算都是划算的...... 短短几息的时间,裴氏就想清楚了所有的利害关系,心中对温乔韵那一丁点不舍和心疼也跟着化为乌有。 另一边。 因 为接受不了孙柘的死而疯了的问乔韵,听到两个路过她屋外的师弟们说顾砚尘来了,像是收到某种信号一般,这些天一直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了不少。 然后就闹着要去出去找顾砚尘。 自从温乔韵精神出了问题,裴氏就把她关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想这样的,但她实在是累了这些年因为温乔韵这个女儿,她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老,甚至都生了白发。 来京城后,夫君也开始不听劝,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加上还要操办孙柘的丧事,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去管一个疯了的女儿。 绿儿奉裴氏的命看守温乔韵,因为裴氏交代过,只要不发生危及生命的事,就不许给她开门。 所以,任凭温乔韵在里面把门拍得多响,骂得多难听,绿儿就是不为所动,甚至为了耳朵不被荼毒,还站远了些,用手捂住耳朵。 铁衣带着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温乔韵在房间内疯狂拍门,一边拍一边骂绿儿,因为用力太大,门都被拍得有些晃动。 而绿儿则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站着,用手捂着耳朵,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温乔韵的房门,似是 准备门一倒,就立马冲上去。 铁衣早就烦死温乔韵,想要她的狗命很久了,所以来了之后,根本就没耐心叫绿儿过来开门,直接一脚将门踹倒。 温乔韵不知道外面来了人,更没想到人来了之后一句话不说就直接踹门,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所以被门踹倒的瞬间,她也随着摔倒在地,被踹倒的门重重砸在她的身上。 得亏门是木头做的,这房子的主人也没用多好的木材,并不是很重,要是个铁门,或者重一点的,就铁衣这力度,温乔韵可能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不到到底是又摔又被砸的,温乔韵不但受伤流血了,还被砸得头晕眼花的,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来。 铁衣才不管她晕不晕,受伤不受伤,二话不说直接让人把她给绑了,然后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去了前院。 等温乔韵终于缓和了一些,脑子没那么晕,能睁开眼的时候,人已经在前院了。 温乔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发现自己被绑着,疯狂挣扎和叫喊。 声音太过刺耳,顾砚尘忍不住皱了皱眉,铁衣见状立马抬手点了她的穴,温乔韵瞬间不能动弹也不能叫唤,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双眼。 第353章 白忙活一通 本来裴氏看到自己的女儿受伤,就已经很心疼了,现在又看到她被这般对待,更是心疼得不行,恨不得自己去替她受这份罪。 不过她始终是理智占着上风,心疼归心疼,却是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她也很清楚,她现在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于是紧咬嘴唇,一言不发,甚至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自己会因心软而失去分寸。 温重明亦是如此,他的目光看似平静如水,实则暗藏波澜,同样选择了沉默和旁观。 两人的表现让顾砚尘很满意,别有深意地看了两人一眼,又像看死人一样来看了温乔韵一眼,然后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往外走。 铁衣本想给温乔韵解开穴道的,但一想她本来就是个能特别能折腾人的,现在疯了更是一刻也不消停,还不如就这样拖走,费力是费力点,但是至少她不会反抗,没那么糟心,便没给她解。 架着温乔韵的两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都没等铁衣说,一左一右架起温乔韵拖着就去追自家主子。 两人也是一样的讨厌温乔韵,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所以一路上,只要两人好走,根本不管温乔韵的死活。 温乔韵一路磕磕碰碰,才出他们住的院子,脚就被磕了好几次,钻心的疼痛使得泪水不停地从她眼眶中滚落下来。 因为被点了哑穴,不能说话不能哭,只能红着眼睛干流泪,更显可怜。 跟在他们身后的裴氏和温重明中途倒是委婉提过让两人稍微注意一点,不过两人不但没听,动作反而还比之前粗鲁了几分。 裴氏和温重明见状对视一眼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便也不再多言。 好在出了门就坐马车了,不然要是一路就这样拖着去,还没到地点,温乔韵怕是就撑不住了。 因为心中挂念着能尽快带大夫回来给自家女儿诊治病情,同时又担忧路程过于遥远或是地势险峻会对自身安全造成威胁,故而温方回所选定的地点并不算远,乃是位于城外十里处的一座破旧庙宇。 破庙里。 温方回信心满满地等着顾砚尘带着大夫来换云桑落。 顾砚尘也确实带着一群人来了,不过这些人个个一身劲装,眼神冷凝,手里还都拿着武器。 这分明就是顾砚尘手下那些以一当十的暗卫,哪里是什么大夫! 见此情景,温方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瞬间气得脸色铁青,双 眼喷火般狠狠瞪向顾砚尘,同时怒不可遏地用手指着旁边被紧紧捆绑在柱子上的云桑落。 “顾砚尘,你不带着我需要的大夫过来,是不想管你的未婚妻的死活了吗?” 顾砚尘没着急理会他,而是先将云桑落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受什么伤,又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轻轻抬了抬手。 虽然知道她被绑架肯定是故意的,温方回还想着拿她换大夫去救温乔韵,只要两人不发生太大的冲突,或者她言语刺激温方回,温方回是暂时不会伤她的。 不过没亲眼看到她完好无损,心中始终不能真正放心。 铁衣会意,一把把温乔韵拽了过来。 温方回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女儿,满脸惊愕之色,似是没想到顾砚尘会这样做一样。 他确实没想过顾砚尘会来这招,按照他所想,顾砚尘那么在乎云桑落,听到她被绑架,应该是第一时间带着自己需要的人来做交换,毕竟晚一刻钟,云桑落就多一分危险,而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可是顾砚尘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但没带来自己需要的大夫,反而是神不知鬼 不觉地将自己的宝贝女儿给绑了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温方回措手不及,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的夫人和儿子,还有其他几个弟子呢,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怎么不看着点?他们怎么就让顾砚尘把人给绑了? 真是一群废物,这么多人看一个人都看不住! 温方回刚刚在心里狠狠地把裴氏、温重明等人大肆咒骂了一番,一抬眼便瞧见了跟在后面缓缓走来的裴氏与温重明二人。 母二人虽然没有像温乔韵那样被五花大绑,但那两人的脸上却是乌云密布,不用猜也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什么,温方回赶忙又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女儿温乔韵,发现她身上看得到的地方,脸上和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受伤,裙子也脏兮兮的,膝盖处还破了,一看就是摔了不止一次。 所以,他们是顾砚尘强行带过来的?! 也对,顾砚尘如今是位高权重的首辅,不但有权有势,手下还有很多能用之人,连武功远在他之上的高手都有,这京城又是他的地盘,温重明他们又怎么可能拦得住他!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大.大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之外,温方回一时间竟然 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只是呆呆地望着站立在自己对面的神色各异的妻儿。 “温掌门似乎很意外?”顾砚尘看着对面震惊又不知所措的温方回,轻嗤一声缓缓开口。 “你不会觉得绑架这种只有你一个人会做吧?” 温方回当然没想到顾砚尘会去绑架他的妻儿,也没想到他已经连曾经对他那么好的师娘都能狠下心如此对待。 但是这种事他肯定不能说出来,不然顾砚尘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他呢。 这一点儿确实是他疏忽了,但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温方回面色阴沉地盯着顾砚尘看了许久,眉间闪过几许纠结,然后才带着几分颓然之意开口: “顾砚尘,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你的师娘和师兄弟们并不知情,你不要为难他们。” “可以!”顾砚尘答应得很爽快,不过随即话锋一转,“不过这就要看温掌门怎么做了!” 温方回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把云桑落放了,那他这一通岂不是白忙活了?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看着智珠在握又神色漠然的顾砚尘,一句话没说,转身走到云桑落身后把绑着她的绳子给解了。 第354章 是真的脑子有病 虽然是故意被温方回绑架的,不过得到自由,云桑落还是一刻也没有耽误,急忙回到了顾砚尘身边。 因为,通过刚刚那段时间和温方回的相处,她发现温方回的脑子也是不正常的。 一个脑子有病的人会做什么事,真的很难预料。 不是骂他,而是他的脑子确实不正常,精神状态有很大的问题,心中还有很深的执念。 那便是踏入朝堂,跻身姜国权贵之列,获取显赫的身份与崇高的地位,从而彻底告别自己身为江湖草莽的身份和过往。 只是平素里,他将这些异常掩饰得很好,自身亦能较好地控制情绪,故而未曾被他人察觉罢了。 正因如此,有时他的言行举止才会令人感到匪夷所思、难以理解。 如今的温方回给旁人留下的印象可谓复杂至极。 有时候吧,会给人一种他颇具智谋,甚至高深莫测的感觉,加上他有着多年担任掌门的经历,岁月的沉淀令其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但很多时候你又会觉得他简直蠢得无可救药,他的脑回路正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不管说话还是做事都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有些太过 想当然。 当然,这有他对外面的世界了解不够深的原因。 但更多的是他的脑子有问题,所以遇到事情不能正常思考,分析利弊。 云桑落分析了一下,这应该是他执念太深的原因。 一个人的脑容量和承受能力都是有限的,当执念过于深重,再加上日常生活中尚有诸多事务需要费心操持,如果所遇之事进展不顺利,未能符合自身心意,那么便极有可能滋生心魔,进而对大脑产生不利的影响。 至于对温乔韵,他其实并没有像他们想象中那样爱她,只是他在温乔韵这个女儿身上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付出了太多。 甚至曾因为她而与顾砚尘彻底决裂,致使自己错失了迈入权贵阶层最为便捷且近在咫尺的大好良机。 这个时候,若是再失去温乔韵这个女儿,就等于自己忙活了这些年,什么都没有落着。 当然,他对温乔韵这个女儿是有真心和爱的,只是那几分真心和爱,并不是他这样为了她毫无底线的偏爱和纵容的原因。 最重要的还是他不甘心自己的心血白费,不愿意承认他当年错了,还有现在后悔了。 似乎只要保住温乔韵,他所做 的一切就是值得的,就是有结果的。 所以他才会在跟顾砚尘彻底撕破脸的情况下厚着脸皮去求顾砚尘帮他找大夫,顾砚尘不答应,他又铤而走险,来绑架她这个顾砚尘的未婚妻,想用她跟顾砚尘换他想要的大夫。 温方回本以为顾砚尘都那样说了,那他放了云桑落,顾砚尘自然也会放了他的妻儿。 可是云桑落都过去一会儿了,他也将人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确定没事了,还是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温方回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心中不满之情溢于言表,目光冷冽地盯着顾砚尘看了些许,终于忍不住开口质问:“顾砚尘,你的未婚妻我已然如约放走,那么按照约定,你是否也应当信守诺言,将我的妻儿归还于我?” 然而,令温方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顾砚尘闻言竟是露出一抹满是嘲讽的笑容,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一般。 “承诺,什么承诺?本官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与你有过什么承诺?” “你......” 温方回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之色。 他做梦也未曾料到,身为堂堂首富的顾砚尘竟然会如此无耻地耍赖不认账!一 时间,愤怒、惊愕等情绪交织心头,直教他气血翻涌,竟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许久之后,温方回方才稍稍平复了些许激荡的心绪。 一想到还身陷囹圄的妻儿,他只能强压怒火,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并耐着性子再次说道:“刚才明明说得清清楚楚,只要我放了你的未婚妻,你便会放了你的师娘......我的妻儿,难道你想出尔反尔不成?” “是吗?本官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顾砚尘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腕,语气轻描淡写,又把温方回一顿好气。 顾砚尘没等他说话,抬眸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温掌门,你不会觉得绑架我的未婚妻,试图威胁我,不用付任何代价吧?我看着像什么心善大方,愿意吃亏受委屈的人吗?” 听到这话,温方回才反应过来,瞪大眼睛看着他。 顾砚尘当然不是愿意吃亏的主,不然当初就不会因为他不愿意惩罚温乔韵,就宁愿冒着半路回毒发身亡的危险,也要和他恩断义绝离开月空山。 当年他孑然一身尚且如此,如今的他有权有势,想要什么都轻而易举就可以得到,用他的话来说,只要他一句话,多的是人 为他卖命,这样的他,就更不可能愿意吃亏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 温方回痛恨顾砚尘出尔反尔,不讲信誉,趁火打劫,但是现在自己受制于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顾砚尘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明天太阳下山之前,带着你的人滚回月空山,然后这辈子都不要再踏入京城半步。” “可以。” 温方回本来也打算回月空山一趟,回去拿些东西,也把自己的夫人女儿送回去,至于以后他来不来,小心一些,顾砚尘又怎么会知道。 再者,他现在已经搭上了太子,太子他日登基,他就是有功之臣,届时顾砚尘还管得了他吗? 温方回做的那些事情顾砚尘早已调查得清清楚楚,所以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想法,轻嗤一声,“有些美梦就不要做了,谢家如今遭陛下厌弃,落败已成定局,太子若想保住储君之位,就必须和他们断了联系。 谢家现在自顾不暇,你居然还想通过他们搭上太子?痴人说梦也不带这样的!” “你......你都知道了?” 温方回自认为这件事情瞒得很好,顾砚尘是不可能知道的,却不想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355章 请温掌门自废武功 温方回自认为这件事情瞒得很好,顾砚尘是不可能知道的,却不想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看着温方回吃惊的模样,顾砚尘轻笑一声,“本官说过了,本官是权倾朝野的首辅,这别说小小的京城了,整个姜国都在本官的掌控之中,又有什么事情是本官不知道的?” 温方回不说话,他知道顾砚尘现在很厉害,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和谢家来往,想通过他们搭上太子,这件事情连他身边最亲近的裴氏和温重明都还不知道,他顾砚尘居然就知道了! 而且看他们这个样子,已经知道有些时间了,这些日子他联系谢家,却迟迟得不到回应,说不定就是他在其中做了手脚。 顾砚尘真的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他到底是低估他了。 这一低估,就什么都完了! 唉....... 温方回不甘心地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温方回一句话没说,但是顾砚尘看着他脸上精彩的神色变化,还是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又毫不客气地嗤笑一声。 “连朝中重要人物的情况都不了解,脑子也不够灵活,还想来趟京城这 趟洪水,温掌门果然是在深山老林待久了,天真得三岁稚儿看了都摇头!” 被说连三岁孩子都不如,温方回当然不乐意,原本就难看的脸色又丑了几分,想要反驳一下,顾砚尘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只见他嫌弃地看了温方回一眼,在他准备开口之际先一步道: “退一万步讲,就算本官没有手眼通天,但本官在京城经营多年,这是本官的地盘,你真觉得你那些小动作能瞒得住本官?” 末了,还特意加了一句:“这种事情,但凡长个脑子的人,稍微想一想都能知道,怎么温掌门却......” 剩下的话顾砚尘没说,但他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他说他没有脑子! 短短几句话的时间,温方回先是被说不如三岁小孩,后又被说没有脑子,关键说他这人还是他养大的,是他曾经的弟子,在他面前是小辈! 而且还是当着他的夫人,儿子,女儿面说的! 温方回觉得很是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该说的也说了顾砚尘不想再和他继续掰扯浪费时间,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些许,直言道: “京城和月空山是两 个不同的世界,温掌门既是月空山的掌门,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月空山,京城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顿了顿:“所以,请温掌门自废武功后,赶紧带着你的人回去,并且以后不要再来!” “什么?”温方回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着顾砚尘,“你.......你.......你让我自废武功?” 顾砚尘挑挑眉,不置可否,“这是你绑架本官的未婚妻该付的代价!” “还有,你之所以会有这么多的心思,敢有这么大的贼心,说到底,不过是仗着自己有一身不错的武功,和一个历史悠久的门派。” 说着转身指了指裴氏和温重明,“看在他们俩的份上,月空山我不毁去,但是你这一身武功,是不可再给你留了!” 顾砚尘向来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裴氏和温重明都不知道温方回的那些算计曾经顾砚尘在月空山的时候两人也是真心待他的。 裴氏把他当自己的孩子照顾,待遇跟温重明一样,曾经有一次他高热不退,裴氏在他床前守了两天一夜。 而温重明,没有因为裴氏对他好而讨厌他,也没 有因为他天赋比他好,成就比他高而嫉妒他。 当年温乔韵给他下毒,温重明是唯一一个提出并支持惩罚温乔韵,给他一个说法的。 只是在温方回的强势态度和裴氏的不语面前,声音和力量太过渺小,所以就没帮上什么。 但无论如何,他至少是有那份心的。 留下月空山,再留温方回一命,就当是还了他们这些恩情。 至于温方回,他跟温乔韵不愧是亲生父女,都是一样的爱作,但凡还有一丝能力,就不会消停。 所以废掉他所仰赖的武功,不止能让他从此消停,还能让他变得颓废。 而且他这个年纪,强行废掉武功身体也会垮掉。 对于一向要强的他来说,这可比死难受多了。 这个道理顾砚尘清楚,温方回也清楚,所以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呢。 他很希望顾砚尘是在和他开玩笑,或者吓一吓他。 但,都不是! 顾砚尘的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痕迹,他眼中的坚决也不像是吓唬他的样子。 他是真的要他自废武功! 这让温方回怎么接受? 没了武功,他就是成了一个废人,还不如杀了他呢! “你认真的? ”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温方回还是不甘心的问上一问。 顾砚尘道:“温掌门觉得我这个样子像是在开玩笑吗?” “你.......你不要太过分!”温方回瞪着顾砚尘,目眦欲裂。 要是眼神可以杀人,顾砚尘现在估计都已经被凌迟了。 这种无能狂怒顾砚尘向来是不在意的,抬手轻轻弹了弹衣袖,语气轻慢,“温掌门是自己动手还是本官代劳?” 说罢,顾砚尘一甩衣袖迈步向前,大有温方回不立马自废武功他就要出手的架势。 温方回慌了,一边往后退一边开口求情,“砚尘,我们好歹师徒一场,你不管怎么说,我都对你有恩,没有我,就没有今天的你,你不能这么做,也不能这么绝情。” “看来温掌门的记性是真不好,我们之间早已两清,你现在又拿那些已经被你加倍消耗的恩情来说事,是不是有点有点儿太不要脸了?” “你......我.....” 温方回自知没脸,加上顾砚尘靠近带来的压迫感,让他脑子失去了思考能力,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最后,他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夫人和儿子。 第356章 废去武功 裴氏和温重明看到温方求救的目光,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齐齐看向顾砚尘看去,眸中蕴含着千言万语。 不过两人都只是嘴巴动了动,最后却什么都没说。 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夫君/父亲能留一命,已经是顾砚尘开恩了,若再强求其他的,搞不好连他们也落不了好,甚至整个月空山都落不了好。 今天的一切,虽然他们也有责任,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和温乔韵。 若温乔韵不发疯给顾砚尘开恩下药,他不没底线的护犊子,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 自己作的孽,终究是要还的! 再者,武功废了也好,没有武功,他就能安分了。 如是想着,裴氏和温重明又齐齐从顾砚尘身上收回目光,然后欲言又止的看了温方回一眼,别开眼不再看他。 见自己的夫人和儿子都不再看他,温方回心中最后的希望破灭,对两人恨极的同时,心中升起了一阵灭顶的惶恐。 顾砚尘面沉如水,眼中寒芒闪烁,每一步都似带着决绝的杀意。 他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向下沉一分。 当他的退路被一堵残破的墙挡住,退无可退的时候,心彻底沉到了谷底。 但没到最后一刻,他不想放弃,于是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顾砚尘,拿出他这辈子最低的姿态来求他。 尽管此刻的顾砚尘脸上冷若冰霜,看向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和温度,他还是硬着头皮,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砚......砚尘.......” “我知道错了,求你.....求你.......不要废......废掉我的武功,我......我保证,只要你放......放过我这次,我就.....就带着......带着你师娘他们回月空山,并且此生都不再.....不再下山。” 许是意识到顾砚尘这一次真的不会再对他手下留情,温方回真的害怕了,嘴唇哆哆嗦嗦颤抖个不停,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的。 除此之外,整个人也抖得不行,若不是靠着身后的破墙,估计早已经站不稳。 眼睛也红了,细看之下,眼角已经有泪水流出。 看上去好不可怜,跟身长玉立,淡然的面色中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气势逼人的顾砚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不了解情况的人,还以为顾砚尘是强权压人呢。 裴氏和温重明什么时 候见过自己的夫君/父亲这个样子,心中皆犯起阵阵不忍和痛心,若不是有一丝理智尚存,已经向顾砚尘开口求情了。 毕竟温方回纵使有千般不是,他也是她/他的夫君/父亲,陪伴守护了他们这么多年。 但他们身后还有月空山一百多人,不能因为他连累那些人。 想到月空山的那些人,两人只好忍着心痛强迫自己不看他。 顾砚尘早就对温方回没了感情,而且忍他很久了,又怎么会因为他现在的可怜样而放过他。 废去温方回的武功这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结局。 所以顾砚尘也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个出其不备,将他从墙角拽了过来。 然后目光冰冷地盯着他的后背看了看,修长的手指如电般探出,精准地点在他背上的几个关键穴道上。 每一下都稳、准、狠,带着他多年来修炼而成的深厚功力。 温方回瞬间身体一僵,想要挣扎却为时已晚,那几个穴道被点,他的内力如陷入泥沼一般,难以运转。 “啊啊啊......顾砚尘......” 温方回不甘心的大叫,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听 上去可怜极了。 顾砚尘嘴角泛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毫无怜悯之情,他缓缓抬起掌心,只见掌心处有隐隐的光芒流转,那是他正在运起的内力。 这内力如汹涌澎湃的潮水,在他的控制下逐渐汇聚成一股毁灭性的力量。他毫不犹豫地将掌心贴上温方回的后背,内力如汹涌的怒涛般冲入温方回的体内。 温方回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脸上露出痛苦至极的神色,他的经脉在这股强大内力的冲击下寸寸断裂。 他的武功,那曾经引以为傲的力量,如同脆弱的沙堡一般,在顾砚尘的内力冲击下迅速崩塌。 随着一阵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温方回的内力被彻底摧毁,他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和不甘, 而顾砚尘则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的动摇。 温乔韵的脑子本来因为顾砚尘的到来而清明了一些,现在看到顾砚尘这般毫不留情地对自己的父亲,整个人被吓得呆如木鸡,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傻上几分。 裴氏和温重明看到温方回被废了武功,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地上,想上去扶他,但是顾砚尘不发话,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 过了些许,温方回缓过来了一些,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顾砚尘,用最后的力气骂他。 “顾砚尘,你狼心狗肺的东西,白眼狼,我好心救你,又辛苦把你养育成人,到头来你却废我武功,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会遭报应的!” “我诅咒你夫妻分离,断子绝孙,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因为武功已经被废,自己成了废人,以后大概率还要缠绵病榻,所以温方回骂起来毫无顾忌,把所有想到的恶毒的话都骂了一遍,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顾砚尘无所谓地拍拍手,“我得不得好死就不劳烦温掌门操心了,当然,那天你也是看不到的。” “温掌门有这个力气在这里骂我,还不如赶紧回去休息,然后明天赶紧带着你的家人弟子回月空山。” “要是让我知道明天太阳落山之前你们还在京城,事情可就不会这么轻易了解了!” 末了又加了一句:“那种代价,我想不只是你,就是整个月空山都怕是承受不起。” 说完,顾砚尘不再看他,提步走到云桑落身旁牵着她的手离开。 经过裴氏和温重明身边的时候,顾砚尘犹豫了片刻顿住脚步。 第357章 嘴贱的下场 看着两人,顾砚尘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却都化为了一句:“温夫人,温公子保重。” 温重明抱拳躬身行了一礼,“师......首辅大人保重。” 温重明还是下意识想喊顾砚尘师兄,不过想到经历了今天的事,两人以后是再没机会做回师兄弟了,甚至他日再见已经只能做陌生人,又急忙改了口。 裴氏没什么动作,不过眼睛也没看顾砚尘,只是直直地看着地面,带着几分木然地说了句:“多谢首辅大。” 随着一声“首辅大人”,过去十几年的情谊彻底烟消云散。 从此月空山的凌风公子彻底死去,世间再无凌风公子,只有朝堂上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顾砚尘。 而首辅大人顾砚尘,于裴氏来说只是一个和她不同世界的陌生人。 顾砚尘早已离开月空山多年,又因为被幽冥折磨,消耗掉了他对月空山的所有情谊。 所以哪怕裴氏曾经在他的生命中充当母亲的角色,这几年的分别感情也淡得差不多了。 加上刚刚决定废去温方回的武功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 所以面对现在这种情况,顾砚尘倒是没有太大的感 觉。 只是感觉有那么一丝唏嘘,除此之外就再无其他了。 顾砚尘知道裴氏怨自己,但是就算时间重来,他还是会这么做。 从中了幽冥差点儿死掉那一刻开始,他就发誓,这辈子,再不给别人伤他的机会。若谁敢伤他,他必定千倍万倍讨回来! 所以,伤他不行,伤云桑落更不行! 再者,温方回不废,他就永远不会消停,那么月空山迟早会被他毁掉。 变相保住月空山,是他对裴氏和温重明最后的情谊和回赠。 这个道理他相信他们能懂,也理解他们出于私心和情感对他的埋怨,特别是裴氏。 毕竟温方回对她来说,是她人生中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角色,是她依靠仰赖的夫君,是她孩子的父亲。 不仅如此,裴氏人生的每一个重要日子,温方回都在,多年来两人的感情也一直都很好。 所以他能理解她的心情。 当然,他也不在乎,不管她对他是怨也好,恨也罢,他都不在乎。 毕竟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了,以后也再不会有交集。 所以面对裴氏如此反应和态度,顾砚尘也只是轻轻颔首,然 后就再无其他了,也没再说一个字。 最后又看了一眼温重明,还是什么都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便牵着云桑落继续往前走。 身后温方回的谩骂还在继续,一浪高过一浪,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他那张吃了死老鼠的嘴,犹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滔滔不绝地倾泻着心中的愤怒与怨恨。 起初,他只是针对顾砚尘破口大骂,但渐渐地,连带着云桑落也未能幸免。 不过由于对云桑落知之甚少,二人之间的交集也是寥寥无几,因此他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什么“贱人”、“狐媚子”、“阴险狡诈”之类的。 而他之所以这么骂,因为云桑落得到了她女儿用尽所有手段和力气都没有得到的人。 还有他看出来了,云桑落是故意被他绑架的,目的就是以身入局,帮顾砚尘除去自己。 他的这些指责和谩骂对云桑落来说不过是失败者的无能狂怒罢了,所以她一点儿都不在乎,甚至觉得多看他一眼都浪费时间。 而且像温方回这种贱到骨子里的人,越是理他,他越是来劲。反正,你不理他,他慢慢就会觉得没劲,而且还会因为你不 理他,觉得你看不起他,心里破大防。 这一点云桑落清楚,顾砚尘也清楚,所以两人都没有准备搭理他。 但是他越骂越过分,骂着骂着,就将矛头指向顾砚尘的父母以及他的故国时,言语便愈发不堪入耳起来。 “什么洪熙太子是万民之福,我呸,就一个短命鬼还万民之福,我看是万民之祸才是,毕竟若不是他交友不慎,天阙又怎会遭此大祸?!” “还有你那个同样短命的娘,什么天阙第一美人,天生凤命,又如何,嫁了个短命鬼,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死得好啊,死得好,唯一不好的就是留下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孽种,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老夫当初就不救你了,把你的尸体带去给姜宏天,说不定还能大小捞个官当当!” 当年天顺帝到处找天阙皇室的人,要将他们全部斩草除根,因为那样他才安心,所以如果温方回把顾砚尘带去给他,说不定还真的能捞个官当当。 只可惜,他太贪心了,想要跻身权贵,但是又没有那份魄力和能力。 顾砚尘没说话,转身静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骂,只是眼里的寒意越来越浓, 浓到只需一眼,便能将人冰冻三尺。 温方回离得远,又骂到了兴头上,没有注意到,甚至连温重明和裴氏的阻拦也不管,所以还在叭叭叭继续,骂完顾砚尘的父母,骂他的国家。 说天阙亡得好,天阙的百姓也死有余辜,完了还骂顾砚尘是天煞孤星,克了死全族,克亡了国家,还说谁沾上他谁倒霉云云。 总之,各种难听至极的话语如连珠炮般从他嘴里喷涌而出,毫无顾忌地宣泄着内心的愤恨。 整个过程,顾砚尘一句话没说,等到他骂得差不多了,才漫不经心地弹了弹衣袖,然后轻唤了一声,“无殇。” 跟之前一样,顾砚尘的话音一落,无殇鬼魅般的的身影便落在了他的身侧。“主子!” 顾砚尘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温方回。 不,准确来说是看了一眼他那张不想要的嘴一眼,无殇会意,身形一闪,去到了温方回身旁,然后从腰间拿出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用一只手捏住温方回的嘴巴,紧接着匕首往嘴巴里一划。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滑无比。 等温方回和温重还有裴氏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方回的舌头已经躺在地上了。 第358章 嘴巴不会说话就别要了 舌头被无情地割下,温方回只觉得一股钻心刺骨般的剧痛瞬间袭来,那疼痛犹如万蚁噬心,令他难以忍受,疼得他满地打滚,口中发出呜哩哇啦含混不清的声音,似乎在极力诉说着他此刻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以及内心深处的愤恨与不甘。 其实裴氏和温重名都在顾砚尘唤出无殇的时候就知道温方回要被教训了,毕竟他不仅骂得难听,还特别缺德,骂顾砚尘和云桑落也就算了,他居然骂人家已经亡故的父母和国家,这换谁也是受不了的。 他们原以为顾砚尘顶多让人去把他揍一顿,谁成想竟是直接把舌头给割了! 而且无殇的动作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温方回已经满嘴冒血地在地上打滚了,他刚刚站的地上躺着他被割下来的舌头。 两人大惊失色,再也顾不上其他,急忙快步上前,试图将温方回扶起来,并查看他的伤势究竟如何。 然而,温方回也不知道是太过疼痛还是接受不了自己没了舌头从此不能说话,反应很是激烈,对任何人的接近都充满了抗拒。 当裴氏伸出手去搀扶时,他猛地用力一甩,差点就将裴氏推倒在地。 温方回状若癫狂,疯狂地挥舞着双手,阻止他人靠近。他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涌出,顺着下巴流淌而下,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血渍。 他那原本俊朗的面容因为剧痛而扭曲变形,眼神中透露出绝望和恐惧,整个人看起来既可怜又可怕。 看到如此惨状的温方回,裴氏心如刀绞,泪水不由自主地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滑落。 她怎么也想不到,短短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里,自己的夫君先是武功被废,从此沦为一个半废之人,现在又被割了舌头,从此再不能言语。 尽管裴氏深知这一切都是温方回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相知相伴了几十年的枕边人遭受这般折磨,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难过,甚至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 温重明紧紧地搀扶着身体颤抖、伤心欲绝以至于几乎站立不稳的母亲,目光落在被割了舌头还不老实父亲,一股深深的疲惫感瞬间涌上心头,让他感到心力交瘁到了极点。 有那么一瞬间,一个想要逃离这一切混乱与痛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闪过他的脑海。 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而 已,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资格选择逃避,也不能逃避。 他从出身,肩上就有着不可推卸和逃避的责任,他是温家的长子,也是温家唯一的儿子,现在父亲和妹妹双双出事,母亲深受打击,他若逃避,那他们就没人管了。 无论是出于亲情伦理,还是道德责任,他都绝对不能够这样做,他也不允许自己这样做。 除了是温家的长子,他还是月空山的少主,现在他爹算是彻底废了,以后月空山还得靠他,也只能靠他,那里还有一百多人等着他。 顾砚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待到温方回呜呜啦啦的叫喊声略微减弱之后,他才冷冰冰地开口说道: “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可是连三岁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温掌门活了大半辈子却不知,落到今天这般凄惨的田地,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半分,你也不要觉得冤枉。” 嘴巴不会说话,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 他又不是忍者神龟,或者没有七情六欲的慈悲大圣人,能容忍别人这样辱骂自己的父母和国家。 别说温方回现在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毫无关系,甚至还很 讨厌的陌生人,就算他还是他的师父,他这样侮辱自己的父母和国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裴氏和温重明虽然觉得顾砚尘此举太过狠辣绝情,但却实实在在找不出半点儿可以指责他的地方,毕竟换做是他们,他们也是会生气的。 而原本正处于癫狂状态之中的温方回,在听闻顾砚尘这番话语之后,竟像是被人突然施了定身咒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他,心中满是懊悔。 当然,他不是后悔辱骂顾砚尘已经亡故的父母和国家,而是后悔一时激动当着顾砚尘的面口出恶言,他应该忍一忍,等顾砚尘走了再骂的! 顾砚尘本来打算说完那句话就走的,但是看到温方回还在用愤恨不甘的眼神瞪着自己,刚抬起来的脚又缓缓落回了原地。 静静地盯着温方回看了些许,然后徐徐开口,“温方回,你知道你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吗?” 听到这话,温方回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认为顾砚尘这是要借机狠狠地嘲弄讥讽自己一番。于是,他怒目圆睁,恨恨地瞪向顾砚尘,那充满仇恨与不甘的眼神犹如熊熊燃烧的火焰般,险些将人吞灭。 不 对,对于这样毫无杀伤力的眼神攻击,顾砚尘却视若无睹,甚至连眉毛都未曾动一下,只是发出一声短促而不屑的冷笑。 “其实你的思路是没有错的,“救我这个天阙遗孤,收我为弟子,教我读书习字,教我武功,让我有能力去报仇,一旦我成功,你就是最大的功臣,届时我必然许你高官厚禄,权力地位,实现你从江湖草莽变成权贵的心愿。” “你有野心,想改变自己的身份,想得到更多,都没有错,你错就错在,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 “古人有云,贪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什么都想要,最后只会什么都得不到!” 听到这番话,温方回原本愤怒的目光渐渐变得迷茫起来,他紧紧地盯着顾砚尘,眼中流露出几分难以理解的神情。 没想到自己话都说这么明白了,温方回还是没能明白,看来这两年没少被温乔韵那个疯女人折磨,连脑子都折磨坏了。 为什么说这两年呢,因为以前的他真的不这样,能想出通过他这个天阙遗孤来改变身份,并且付之行动,不能说他多么聪明,多么有头脑,但至少是多少有点儿脑子的。 第359章 诛心 顾砚尘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眼前这人愚昧无知的无奈,又有无言以对的无语之感,轻轻地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一声后,转身便欲离去。 毕竟跟这样愚笨至极的人再多费半句口舌,都无疑是在白白浪费宝贵的时光。 不过,刚迈出几步,他却又突然止住脚步,暗自思忖起来。 横竖话已至此,也不差再多说几句。 把事情彻底说个明白,好生打压一下此人的嚣张气焰,兴许还能让他和他视若珍宝的疯女儿之间的感情“升温”一番。 想到这里,顾砚尘顿住脚步,沉吟了些许之后缓缓开口说道:“你知道为何那高高在上、坐拥天下的皇帝会有一个自称为‘孤’的称呼么?” 温方回闻听此言,竟呆立当场,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顾砚尘显然也并未指望他能够回应自己,稍作停顿之后,便自顾自地接着说道: “这所谓的‘孤’,j简单来说,便是孤家寡人之意。也就是说,倘若你一心渴望登上那至高无上的权位,妄图掌控那无人能及的权力,那么有些东西,比如友情,亲情之类的,到了该舍弃之时就必须果断舍弃。” 说到这里,顾砚 尘特意看了温乔韵一眼,“尤其是那些只会成为你前进路上绊脚石、扯你后腿的情感羁绊。”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特别是顾砚尘还特意用眼神做了示意,饶是温方回此时的脑子再不灵光,也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砚尘的意思,温乔韵成了他计划中的累赘,致使他精心谋划的计策最终以失败告终! 如果不是温乔韵,他现在还是受顾砚尘尊敬爱戴和感恩的师父,顾砚尘距离报仇成功已经只差一步,他马上就可以实现他多年的心愿,跻身姜国权贵,让温家彻底改头换面。 也就不会被废掉武功,割掉舌头! 可是现在一切都毁了,他武功被废成了半废之人,舌头也没了! 温方回心里那个悔,那个恨啊,可是有什么用呢,世上又没有后悔药。 顾砚尘见他总算明白过来了,脸上也露出了后悔的神情,决定再多诛一点他的心,冷嗤一声缓声道: “你想通过我改变让你们温家改头换面,想坐高位握大权,这两件事随便一件都不是易事,必然是需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而且很多时候还不得不做出一定程度的牺牲。” “倘若你连这种最基本的心理 准备和觉悟都不具备,那么所有的一切不过是纯粹的痴心妄想罢了。” 说到这里,顾砚尘怕温方回的脑子跟不上,故意停顿了一下,估摸着他理解了,才继续道: “你有这个想法,并且想让它变成现实,那么对于你而言,我与你的女儿相比,显然我才是那个更具价值和作用之人。” “为了能够达到目的实现你的心愿,那么在必要的时候,哪怕需要牺牲掉她,你也必须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住我,唯有如此,你内心深处的愿望才有可能拥有实现的契机和希望。” 说到此处,顾砚尘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脸上流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可是当年,你那个不知廉耻的蠢女儿的女儿给我下药,你非但舍不得抛弃她,甚至连装模作样地惩罚她一下,好给我一个交代、安慰我一下都不肯。” “你连这点牺牲都不肯做,却妄想那些距离你十万八千里的东西,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其实你要是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大可以去学别人,你天天挂在嘴边的姜宏天那么成功的例子,你但凡学个十分之一二,今天都不会是这种结局!” 姜宏天为了 回京,为了上位,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弑父杀兄,对于他而言既是朋友又是恩人的洪熙太子恩将仇报,最后连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他,和他一起东山再起发妻柳清然也舍弃。 踩着洪熙太子全家人的尸骨回京,后又弑父杀兄,踏着他们的鲜血一步步登上皇位,最后为了坐稳皇位,把自己刚生产完的发妻打入冷宫,夺了她的孩子,骗她说生下死胎。 虽说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柳清然而为之,然而那时的柳清然方才历经分娩之苦,身子已然极度孱弱不堪,如何能够承受得住被自己的夫君狠心抛弃以及亲生孩儿不幸夭折这般沉重的双重打击呢 更何况那姜宏天为了将这场戏演绎得毫无破绽、足以令谢家深信不疑,竟然愣是只字未向柳清然吐露。 由此足见姜宏天此人之心肠有多硬,又有多冷! 但也恰恰是因其心够硬、够狠辣决绝,所以才能被贬谪、遭受先皇厌弃的艰难处境之下得以重返京城,然后干掉他的父皇和一干兄弟,成功登顶皇位宝座。 反观温方回,有野心,有想法,也有策略,但是没有足够的魄力和手腕。 且性格犹犹豫豫、瞻前顾 后,就连一个不但对其所图谋之事毫无助力可言,反倒会成为累赘、扯其后腿的女儿都难以割舍放弃,甚至不愿意伤害。 想做慈父,又想登高握权,什么好事都想占,典型的既要又要还要! 连主次都分不清,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当然,他之所以未能成事,自身头脑不够聪慧机敏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毕竟如果他脑子足够好使,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伤害顾砚尘,将他们师徒二人的关系越拉越远的事情来了。 最后还闹到了如此地步,险些把老祖宗留给他的基业都败完了。 想说的话全部说完,温方回也如他所想那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后,恨上了他那个曾经宝贝得连句重话都不舍得说的女儿,顾砚尘也不再逗留,牵着云桑落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本来他想着温方回没了武功,成了半个废人,回去日子也不会好过,且就他这样估计也不剩多少日子了,就不诛他的心了,而且他不明不白的,到时候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但是他有意放他一马,他却不领情,非要嘴贱。 既如此,那就父女俩互相埋怨,把最后的日子过得精彩些吧! 第360章 杀招不好使了 这次顾砚尘没再因为任何事,任何人半路停留,牵着云桑落一口气走出破庙上了马车。 尽管刚刚在庙里已经将人上下打量过,确定了她没事,云桑落也表示自己的真的一点事儿都没有,上了马车之后顾砚尘还是又将人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她真的毫发无伤,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对此,云桑落心里暖暖的同时,也表示很无奈。 “我真的没事,而且我是有把握自己不会有事才会故意被温方回给绑架的。” 云桑落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顾砚尘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还好意思说,谁允许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的?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怎么办,我又怎么跟伯父伯母还有云将军交代?” 云桑落鼓鼓腮帮子,“所以我是确定不会有危险才这么做的啊,温方回的目的是要大夫,他知道我对你的重要性,所以在你来之前是不会伤害我的。” 说完见顾砚尘还是不说话,脸色也没有变好一点,又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带着几分撒娇道:“而且不是有你吗,我相信你收到消息后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来救我的,再说我自己也会武功,夜清夜澜她们也在暗处跟着,就算打不过温方回,但是 逃跑还是没问题的。” 顾砚尘还是沉着脸不说话,云桑落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招,起身挪到他身旁,然后微微踮起脚尖,伸长玉颈,如蜻蜓点水般在他那性感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云桑落原本以为这个方法会像以往一样奏效,毕竟从前每次只要她主动亲他,无论顾砚尘有多气恼,都会瞬间烟消云散,甚至还会趁机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借惩罚之名大肆占她便宜。 可是这一次这招好像不好使了,顾砚尘的脸色不仅没有丝毫好转,好像比刚才还要阴沉了几分,而且也没有像往常那般顺势将她揽入怀中,然后占占便宜什么的。 所以他这次是真的生气,而且还是很不好哄那种。 云桑落赶紧再次凑上前去,在顾砚尘冷峻的脸颊上又亲了一口,并柔声撒娇道:“哎呀,别生气了嘛,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敢啦!” 听到这话,顾砚尘终于有了反应,只是不是啥好反应,因为他的脸更冷了。 “下次?你居然还想着下次?胆子肥了是不是?” 云桑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改口,“口误,口误,没有下次,我发誓,我以后再不会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说着,说 着,云桑落迅速地举起了右手,并且竖起三根手指,做出一副信誓旦旦、无比真诚的发誓模样。 云桑落表情看起来认真且虔诚,仿佛真的已经下定决心痛改前非,让人乍一看还真是那么回事儿,其实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云桑落自己也很清楚,如果时光倒流,她还是会选择被温方回绑架。 顾砚尘因为曾经的恩情和顾忌裴氏,加上温方回做的那些事也不足以让顾砚尘对他下狠手,所以导致他时不时就出来蹦跶一下。 虽不致命,暂时性的他也对他们造成不了什么影响,但是真的很恶心人。 既如此,那她就以身入局,给顾砚尘一个对他下狠手,彻底解决温方回的机会。 有些事情对于顾砚尘而言或许不太方便出面去做,她却可以毫无顾忌,那就让她来做吧。 顾砚尘何其了解她,又怎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长叹一声,将人揽进怀中。 “我知道你是好意,是想帮我早点儿就彻底解决温方回,但是这样这的太危险了,温方回现在虽然脑子不好使,人品也不行,但是他的武功是很高的,别说你了,就算是你的几个侍女和你一起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是 认真起来,你们在他的手中讨不了好的。” “解决温方回这事我自有章程,我也已经让人去安排了,我不需要,也不允许你为我冒任何的险,你知道吗,落落。” 说到最后,顾砚尘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后怕。 事情失败了可以重来,但是云桑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他可是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她说的有理,正常来分析也确实像她说的那般,温方回的目的是想要大夫,所以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是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但是能养出温乔韵这么个疯女儿,温方回又能正常到哪里去,谁知道他会不会半路抽风。 她自己会武功,又有前世的暗卫经历,有夜澜她们配合,加上她身上带着见血封喉的毒药和药性极强的迷药,确实可以在发生意外的时候从温方回手中逃走。 但是万一呢! 云桑落知道他也是担心自己,抬手环上他的额腰跟他撒娇,“让你担心了,我保证,下次......真的没有下次了,以后我都不让自己涉险了,这次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顾砚尘哪里舍得真的生她的气,他之所以晾她这么半天,是想让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然她下次来还来,也顺便 让她知道,不是每次犯错都可以用亲亲来解决。 不过第一个目的是达到了,但第二目的好像失败了。 唉...... 顾砚尘轻叹一声,紧了紧搂着她的手,“什么都没有你的安全重要,若再有下次,我就把你关起来打屁股。” 说完见云桑落好像一点儿不带怕的,又加了一句,“脱光裤子打,好让你印象深刻!” 也不知道是两人现在的姿势有些太过亲昵,她感受到了他身上额炙热,还是顾砚尘那充满磁性的声音太过暧昧,云桑落听到他这话脸颊瞬间染上了红晕。 没好气地在他的腰间掐了一把,嗔道:“不正经。” 顾砚尘宠溺轻笑,“我只是想那样教训你,让你长长记性,以后不要再犯,落落想到哪里去了?” 他刚刚那句话字面的意思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他分明不止是这个意思,但云桑落没证据,也说不过他,便只好冷哼一声不说话。 顾砚尘见状心情大好,愉悦的低笑声从胸前发出,云桑落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不看他。 距离不是很远,所以虽然马车走得不快,还是不到半个时辰就回到了京城。 而此时,沉寂了两个多月的姜雪宁也终于有了动作。 第361章 姜雪寻找国师 云桑落和顾砚尘刚到将军府,他们在宫中的暗桩就传来了消息,说是姜雪宁正在暗地里派遣人手四处寻觅国师的踪迹 听到姜雪宁在找国师,云桑落眉头一跳,花朝节那天姜雪宁突然晕厥之时,她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异样感觉此刻再度浮现在心头。 前世姜雪宁回京后,一向低调不站队的国师算出她是天命之女,能成就大业,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辅佐她,为她出谋划策,鞍前马后。 除此之外,国师还算出姜雪宁有杀劫,需要与她八字相合的人为她挡劫,不然会香消玉殒,万劫不复。 巧的是,经过国师推算,那个和姜雪宁八字相合,能够为她挡劫的人是她云桑落。 所以姜雪宁在杀了她的阿爹阿娘后特意留下了她和弟弟云安年,然后利用云安年,对她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让她为她卖命十年,挡完杀劫之后,还被用来祭天。 而这一切,都是由国师所精心策划,并亲手推动实施的。 包括最后她替姜雪宁挡完杀劫,还剩最后一口气,被绑到望神山的祭台上焚烧祭天,也是国师的主意,并且他从头到尾都在旁边主持指挥。 想到此处,云桑落紧紧握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眼中闪烁着愤怒与仇恨的火花。 姜雪宁和国师是她前世悲剧的罪魁祸首,两人都一样该死,也必须死! 云桑落的恨意太过明显,坐在她旁边的顾砚尘一下就感受到了她的情绪波动,猜想她是因为国师想到前世那些不美好的事情,抬手覆上她的葇夷,低沉磁性的声音带着温暖和安慰。 “没事了,落落,不怕,一切都过去了,那些不好的事情这辈子都是不会再发生的,那些害你的人,我会让他们加倍偿还他们所犯下的罪孽,一个一个,给前世的你和伯父伯母他们偿命!” 那段过往对云桑落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无法言说的噩梦,忘不掉,挣不开,让她不得解脱,尤其是临死之前的那一段,更是如同一群跗骨之蛆般死死纠缠着她的心魂。 每当回忆起那一刻,就仿佛有无数把利刃在她心头搅动,让她痛不欲生、钻心剜骨。 也许是因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才知晓了所有的真相——原来自己一直被欺骗和利用,还有阿爹阿娘死亡的真相。 而这幕后黑手竟然与 她朝夕相处,更令她难以置信的是,那个被她视作亲妹妹、与之相伴十年的姜雪宁根本不是真正的妹妹,真正的妹妹早已惨死在姜雪宁的毒手之下。 又或者是因为那场熊熊燃烧的烈火带来的剧痛实在太过刻骨铭心。 她眼睁睁地看着脚下的火苗一般一点点窜大,一点一点无情地吞噬着自己的身躯却无能为力,不能自救,甚至连挣扎都做不到。 最后在极度的恐惧和绝望之中,亲眼目睹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那种感觉如同坠入无底深渊,无尽的黑暗和痛苦瞬间将她淹没。 每次云桑落想起来,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和濒临死亡的绝望都会再次涌上心头,而且异常清晰,仿佛一切就在眼前发生,使得她久久不能自拔。 所以哪怕是听到了顾砚尘的安慰,也感受得到他手掌传来的温暖力量,云桑落仍然未能迅速从那惨痛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顾砚尘知道那段过往对云桑落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也没有催促她,只是抬手环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地将她揽入自己温暖的怀抱之中,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和关怀给她带去一丝慰藉。 尽管 他未曾与云桑落一同亲身历经前世的种种,对于她前世所遭遇之事的了解,也仅仅局限于她亲口向自己诉说的部分,以及云桑荷在望神山献祭时,从天空闻大师所营造出的幻境之中所见的那些片段场景。 其他更多更为痛苦、更为惨烈的过往经历,他一概不知。 但他自身也曾亲身体验过无尽的黑暗与痛楚,深切地知晓那种犹如身处深渊般的感受,那仿佛附骨之疽一般的疼痛,每一次发作都如同要夺走生命一般令人难以承受。 那如钻心剜骨般的剧痛,也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地减轻下来,云桑落终于从深深的回忆之中缓缓抽离而出。 见顾砚尘正担忧地看着自己,云桑落强忍着心头尚未消散的痛楚,努力扬起一抹淡淡的笑颜。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前世的事情。” 顾砚尘轻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将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温柔得语气带着藏不住的心疼,“都过去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以后就不要再想了。” “好。”云桑落点点头,轻声应道。 对于她而言,前世所经历的种种遭遇,简直就是一场 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开的可怕梦魇。 即便她心里很清楚,今生今世再也不可能重蹈前世的覆辙,她已经改变了自己和阿爹阿娘的命运,她现在也不再是前世那个任姜雪宁和国师作践欺凌的云桑落。 现在的她,是连天顺帝也不敢随便动的,姜雪宁想伤她,要她的命更是天方夜谭。 但是每次想起前世种种,那些惨不忍睹的画面浮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她的内心依旧会止不住地颤抖与战栗,然后整个人沉浸在无尽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 就仿佛是有一只力大无穷的巨手,死死地揪住她不放,千方百计阻止她逃离那段黑暗惨痛的过往。 哪怕她有那个心,也不行。 所以她平日很少去想,特别是出门在外的时候,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出现意外的时候让自己陷入危险。 今天若不是在将军府,顾砚尘又在身边,她都不会,也不敢去多想前世那些事,更不会放任自己沉沦。 突然,云桑落想到一个问题。 姜雪宁为什么会突然派人寻找国师? 按照这一世的事情发展,她应该是不认识国师,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 第362章 重生? 姜国的国师地位尊崇,但却无需每日上朝,除非遇上极为重大之事,例如皇家一年一度的祭天大典、庄重肃穆的祭祖仪式以及关乎国运民生的祈福活动等,才会由他亲自主持。 除此之外,若不是天顺帝特意召见,他平日里极少现身于朝堂之上,甚至在外人面前露面的。 所以国师给人的感觉是,有一定的存在感,但是其真实面目让人难以琢磨,颇具神秘感。 一直以来,天顺帝都对国师深信不疑,而国师亦只听从天顺帝一人之差遣。 别说朝中大臣了,就是谢皇后也使唤不动他。 但是前世他因算出姜雪宁乃是来自异世的灵魂,便主动与她亲近,并心甘情愿地为其效犬马之劳。 但是这一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重生让很多事情的走向发生了改变,国师也变得像个透明人一样了。 有多透明呢,就是如果提起,大家也会记得他们还有个国师,若无人提,大家也根本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不仅如此,就连天顺帝对待国师的态度似乎也变得可有可无,不复前世那般重视。 以前世,但凡遇到军国大事,天顺帝总会 找国师商议一番,倾听他的高见,可是这一世,天顺帝几乎没怎么找过他。 哪怕是发现国师府已经人去楼空,也只有最开始时候派人去寻了一下,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这一世国师没有像前世那般给姜雪宁算命,甚至自从他们来到京城后国师都没有露过面,平日里也几乎没人提过国师。 那么按理来说她应该是不认识国师,甚至都不知道有国师这么一个人的。 她怎么突然就开始寻找国师了呢? 这一世由于没有国师这位得力智囊的辅佐筹谋,姜雪宁并未如前世一般顺遂地声名鹊起、名利兼收。相反,因着她自己的横加干涉,状况频出,屡屡沦为笑柄,如今更是声名扫地、臭名远扬,还遭了天顺帝的嫌。 按照正常来讲,此时的她应该做的是想方设法挽回自身声誉才对。 去施施粥啊,或者去慈幼院看看那里的孤儿,捐些钱财衣物什么的。 世人记仇,也记恩,只要真心行善举,大家自然会记你的好,尤其是当所行之善能够惠泽更多的人的时候。 亦或者以退为进,以为国祈福之名去寺庙住一段时间,如此一来,不仅 能够暂时避开当前的风头浪尖,免受舆论压力的冲击,而且还有望博得大众的好感,进而扭转人们对她的不良印象。 可是她不却什么都没做,甚至可以说是连这些想法都没有,而是在一门心思寻找国师。 她是从哪儿听说了国师的能耐,想要找他帮忙出谋划策,扭转自己现在的局面吗?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难道...... 突然之间,云桑落的脑海之中犹如划过一道闪电,一个惊人的念头猛地蹦了出来,让她不禁浑身一颤。 难道说,姜雪宁想起了前世之事!? 或者说,她也跟自己一样重生了,就在花朝节那天。 回想起当天发生的种种情形,云桑落越想便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那日姜雪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无情地揭穿弄虚作假,那一干人的冷言冷语、嘲讽讥笑如潮水般向她涌去。 这等羞辱,即便是脸皮相对来说没有那么薄的男子恐怕也难以承受,女子就更不用了。 特别是姜雪宁这种心高气傲,自命不凡,在未来的世界受过和他们不同的教育,学习了他们不可能学习到的东西的穿越女。 再 者,那天的她表现也确实很反常,尤其是在晕倒之前,整个人仿佛丢了魂魄一般,眼神空洞无神,举止失魂落魄。 想到这里,云桑落只觉心头骤然一紧,一股莫名的紧张感瞬间传遍全身,就连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几分。 云桑落这突如其来的异常举动,自然没能逃过身旁顾砚尘的眼睛。 见她神色有异,顾砚尘还以为她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赶忙满脸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云桑落一向奉行既然长个嘴,那就有些话该说的时候就一定要说出来,千万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即便此时并无确凿的证据来支撑自己的猜想,仅仅只是一种揣测,但是他们可以根据这个猜测提前做好防范措施,万一是真的,就可以避免狠毒不必要的麻烦和损失。 所以她没有因为没有证据,和怕让他多操心而选择隐瞒,而是直接跟他说了自己的猜想,以及这么猜测的根据。 顾砚尘本也觉得姜雪宁这个举动很奇怪,现在听云桑落这么一分析,也觉得很有可能。 虽然重生这种事情很离奇,但是云桑落能重生,那别人 自然也有可能,更别说姜雪宁原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来这个对方说不定也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的。 能穿越时空,那让时光回溯,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里,顾砚尘的眸子一沉,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不过嘴上还是语气温和地安慰云桑落,“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就算她真的重生了也没有关系,现在的我们,连姜宏天都不敢随便动,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公主又能怎么样呢。” 无权无势,好日子完全仰赖帝后的宠爱,脑子还不好使,这样的姜雪宁,别说找到国师了,就算找到国师他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云桑落想想也是,若是姜雪宁重生早一点,可能还有机会改变局面,可是现在,一切基本已成定局,她再折腾也没什么用了。 况且,她能不能找到国师还得两说呢。 他们派了那么多人去找,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姜雪宁手里能用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又怎么可能找得到。 想清楚这一点,云桑落刚刚提起的心瞬间放了下来。 她刚刚,有点儿过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彻底摆脱上一世的阴影。 第363章 姜雪宁也想见云桑落 虽然云桑落和顾砚尘两人都一致觉得就算是姜雪宁真的重生了,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影响不了他们什么,但是两人都还是决定试探一下,确定一下真假。 这样他们才能做好相应防备措施,以防出现任何意外状况时能够从容应对。 有些事情,特别是可能会对自己不利的,还是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不能掉以轻心。 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倘若未曾考虑到这一层次倒也罢了,既然已经想到,那么就断断不应该放任不管。 想要知道姜雪宁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了,虽然根据她的一些所作所为也可以判断,但是最快最有效的还是当面试探。 可是姜雪宁不出宫,宫中最近也没有什么宴会举办,她不主动出宫的话,连见她都是问题。 虽说云桑落完全可以向宫中递交牌子请求觐见,但如此行事势必会引发部分别有用心之人的揣测与怀疑,甚至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未主动呈递过求见姜雪宁的名牌,如今突兀地采取这一行动,难免会令人心生疑窦。 况且即便她真的递交了名牌,万一姜雪宁压根就无意见她,亦或是谢皇后从中作梗,直接将其阻拦在外,那么最终 她还是无法见到姜雪宁。 若采用其他非常规手段,则不仅得不偿失,还会进一步加深他人对她们怀有不可告人目的的疑虑。 一时间,云桑落有些发愁。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在为如何才能与姜雪宁见面,试探她到底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而发愁的时候,姜雪宁同样正在寻觅恰当的时机以及合理的借口,筹划着出宫见她。 姜雪宁之前因为云桑落的一些表现觉得她不像是在上云村长大的村姑,而怀疑她也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为此,她曾小心翼翼地试探过云桑落两次,但每次都被对方巧妙地糊弄过去了。 由于实在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自己的猜测,再加上目前云桑落似乎并未给自己带来实质性的威胁,所以便不了了之。 这次晕倒,又让她对她的身份产生了新的怀疑,而且这一次,如果她的猜测成真,那云桑落可就不仅仅是会对她构成威胁这么简单了,而是可以要她的命的存在。 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爆炸了,而且一旦爆炸,就将她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她一定要尽快搞清楚! 但是现在天顺帝因为花朝节的事情生她的气,谢皇后被她连累,两人现 在对自己的宠爱大.大减少,之前他们给她的特权也没了大半,现在她想要出宫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容易了。 而且他们两人现在都不想让自己出宫,甚至希望她玉梦轩也不要出,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有失体统、有损皇家颜面的举动来。 若是她执意要求出宫,想必他们最终还是会应允,但心中定然会滋生不满情绪。 现在的情况对她很不利,皇帝皇后的宠爱是她现在立足和生存的根本,没了他们的宠爱,她会更加举步维艰,所以现在她一定不能再惹两人生气和做他们不开心的事情了。 姜雪宁又急又愁,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眼下一片青黑不说,头发也大把的掉。 相比之下,云桑落虽然心中也有些忧愁,但还不至于太过焦急。 毕竟当前的局势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对她们这边更为有利,而对于姜雪宁则极为不利。 以姜雪宁现有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她们相抗衡,更何况,即便不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跟她一样重生了,并不妨碍她们提前做好防备工作。 所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好的法子,她便决定暂时将此事先放一放,反正也不着急。 偏巧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云母突然病倒了 ,照顾云母分走了云桑落的大部分心思和精力,如此一来,她更是无暇顾及其他了。 而云母生病,正好给了姜雪宁名正言顺出宫的理由和机会。 云母是她的养母,如今卧病在床,她这个养女虽然因为身份原因不能再床前侍奉汤药、悉心照料,那至少也应当亲自前往探望一番,如此才能合乎情理。 因为姜雪宁前科太多,所以天顺帝和谢皇后是一万个不想让她出宫的,但是一想,她去看望云母这个养母乃是彰显孝道之举,不说让她能彻底挽回形象和名声,但是到底是有利的。 而且她有这个心,这个举动,旁人不管怎么样都会对她有一些改观的。 虽然姜雪宁几次做事有损皇家颜面,但是天顺帝和谢皇后始终因为她流落民间十多年而内疚,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名声,以后能嫁个好夫婿,这样她后半辈子就有保障了。 所以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两人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 不过出于谨慎考虑,为防止姜雪宁再度闯出祸端,惹出麻烦,谢皇后不仅对她反复叮咛嘱咐,更是特意派遣了两名自己最为信任的心腹宫女——如意和元宝,一路跟随陪伴着姜雪宁一同出宫。 如意和元宝身为谢皇后 的心腹宫女,辅佐她管理后宫,是谢皇后手中最好用的两把刀,后宫之中,无论是谁都会给两人三分薄面。 她们向来将宫廷规矩奉为圭臬,认为无论是谁,都必须严格遵循这些繁文缛节,可以说是一丝不苟、严肃至极。 即便是深受天顺帝和谢皇后特别宠爱,拥有众多特殊待遇和特权的姜雪宁,两人只要看到她哪里没做好,也一样会毫不留情地提醒她。 她们不光提醒她,让她改正,还会去跟谢皇后说。 而且两人软硬不吃,只听谢皇后一个人的话。 她俩跟着她去,不用想,她出宫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回来后她们定会事无巨细、丝毫不差地向谢皇后一五一十地汇报清楚。 如此一来,她跟犯人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她是凡人,她们要求又那么高,她俩怎么可能对她满意。 想到这些,姜雪宁的心中不禁涌起万般怨念,但是她没办法,她根本不敢拒绝,也不敢表现出有一丝不满。 她敢保证,只要她表现出一点不想带两人一起去,谢皇后绝对会取消她这次出宫的。 罢了,小心一点吧,总比不能出宫强。 姜雪宁安慰着自己,带着如意和元宝和一堆礼物药材去了将军府。 第364章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将军府 云桑落没想过姜雪宁会来,所以听到门房来禀报的时候大.大吃了一惊。 她的阿娘卧病在床,姜雪宁身为养女,前来探望合情合理,但云桑落很清楚,姜雪宁这个时候来将军府,看望她的阿娘是假,有其他目的才是真。 毕竟她只是一个冒牌货,跟他们云家有十几年感情的人不是她,而且她因为不是真正的桑荷,特别害怕和排斥和他们多接触。 再者,姜雪宁向来都是无利不起早,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货色! 也好,自己正发愁该怎么跟她见上一面呢,没想到她竟主动送上门来了,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事儿。 真是瞌睡就来个枕头! 云桑落如是想着,整理好情绪,又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带着人去迎接姜雪宁。 再看姜雪宁这边,因急于想要尽早见到云桑落,同时也对自身当下所处的尴尬境遇心知肚明,故而此次前来,她有意收起了往日里身为公主的骄矜之气。 不但没有像上次来那样大摆公主的架子和排场,也没有非等着云桑落带着人来迎接,到了之后低调随和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然后也没去花厅休息,直接就 去了云父云母居住的满堂居。 一路上,姜雪宁对待将军府的下人们彬彬有礼,态度亲切温和,与她上次来时的表现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得亏将军府的这些下人们早已见识过她真实的性情和丑恶的嘴脸,十分清楚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否则真有可能会被她此刻伪装出来的这副善良温柔的样子所蒙骗。 不仅如此,还给为她带路的小厮和门房打赏,当她抵达满堂居之后,更是让如意和元宝给满堂居里所有的下人发了红包, 理由是他们照顾云父云母辛苦了,这是她做女儿的一点心意。 如此反常之举,更加让云桑落确定了她来将军府是另有所图。 为了看看姜雪宁还有些什么操作,云桑落故意走得慢了些,等她到的时候,姜雪宁已经和云父寒暄完,坐在云母的床边拉着她的手在诉说关心了。 云母虽然不知道姜雪宁的真实身份,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她无法对她产生丝毫的亲近之感,加上之前姜雪宁还想杀他们灭口,几度想要陷害和毁了她的桑落, 所以云母的内心深处对于姜雪宁充满了排斥和厌恶之情。 但姜雪宁是 皇帝皇后宠爱的公主,惹她不快会给将军府带来麻烦,所以便只能忍着不适,硬着头皮与她周旋应付、虚情假意地寒暄客套。 可云母到底不擅此道,所以再怎么装,态度还是难掩冷淡和疏离,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厌恶。 幸好她生病精神本就不多好,姜雪宁的心思也不在她身上,如意和元宝也没进里间,所以倒也没被看出有何不妥之处。 云母不喜欢姜雪宁,同样的,姜雪宁也不喜欢她,而且她心中是盼着云母死的,只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形象,不得不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 许是她现在的处境让她感受到了危机,姜雪宁这次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说是演德入木三分一点儿也不为过。 因为无论是眼中流露出的深深忧虑之色,还是话语间饱含的关切之意,无一不是显得那般真诚恳切、发自肺腑,甚至还在察觉云母喉咙不舒服的时候亲自给她倒了水,细心又耐心地喂给她喝。 若单从表面上来看,着实难以发现任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者做作之态。 云桑落其实很想看看她到底能装多久,又能装到哪一步,但是又怕自家阿娘受不了 ,所以估摸着差不多了便进去了。 当屋内的二人见到云桑落突然现身之时,不约而同地如释重负般长长舒了一口气,都在心中想着:终于不用再装了。 看到自家阿娘那解脱般的表情,云桑落趁姜雪宁不注意给了她一个抱歉的眼神,然后才跟姜雪宁打招呼。 “妹妹今日怎么有空来将军府?” 云桑落那轻飘飘的话语传入姜雪宁的耳中,令她心中瞬间涌起一阵不悦。 她都来了这么一会儿她才来,没有半点儿晚到怠慢她的歉意就算了,还问这种屁话! 她初至将军府时便已言明,听闻云母抱恙,特来探望。虽说彼时云桑落并不在场,但这都过去好一阵子了,她会还没收到消息吗? 再说了,她带来的礼品和药材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她现在人也还坐在云母的床边,给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这么明显的事情还看不出来吗? 姜雪宁在心中将云桑落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觉告诉她,云桑落此举分明就是有意为之。毕竟,前些时日自己因事遭禁足,被罚抄宫规、女德及女戒,确实让她好一阵时间没有空闲。 此外,上次云母身 子不适未能出席宫宴之时,她曾向自己提及此事,可自己仅仅只是遣人送了些补品来,并未亲身前来探视。 还有逢年过节,她也只是礼到人不到。 现在她这般问,可不就是在嘲讽自己吗? 对此,姜雪宁心中很是不满,不过她不满归不满,脑子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也还记得自己今天来将军府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她最快速度压下心中的情绪,假装没听出云桑落话中的深意,嗔怪一声,“瞧姐姐说这话,阿娘病了,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是要来探望的,别说我现在没什么事,就算是有,也得先来探望阿娘,毕竟没什么事比阿娘重要,姐姐说是不是?” 这话差点儿把云桑落给听吐了,说这么漂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真的多孝顺呢。 其实她是这个世上最恨不得她的阿爹阿娘去死的人,甚至还派杀手杀过他们。 不过云桑落也没落她的面子,而是顺着她的话道:“妹妹说的是,姐姐忙糊涂了,说错了话,还望妹妹莫怪。” 说到最后,云桑落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歉意,姜雪宁不好判断真假,便没再说什么。 第365章 她前世是天女 知深知自家阿娘对姜雪宁心存芥蒂,不愿面对她,故而云桑落踏入满堂居与姜雪宁打过招呼之后,便以她需要休息为由,带着姜雪宁离开了满堂居。 今日姜雪宁造访将军府,其首要目标便是要试探一下云桑落究竟是重生的还是穿越的。 所以自离开满堂居起,她一路上都绞尽脑汁地寻觅话题,试图与云桑落攀谈,套取一些有用的信息,怎奈始终未能觅得恰当的时机开口,再加上身后紧跟着的如意和元宝,使得她诸多顾虑。 因此,姜雪宁几乎把云桑落还有云父云母的衣食住行都问了一遍,还是没有问到重点。 眼瞅着即将踏出满堂居的大门,姜雪宁望着面露些许疲倦之色且态度略显疏离的云桑落,总感觉她下一刻就要下逐客令。 可是自己难得出宫,错过了今天,下一次能见云桑落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毕竟最近不过年不过节的,宫里也没有什么宴会要举办,至于其他宫外举办的宴会短期内天顺帝和谢皇后是暂时不会让她去参加的。 所以,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搞清楚云桑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是跟她一样是穿越来的,还 是重生的! 没错,花朝节那天晕倒,她梦到了许多前世的事情。 前世的她,被皇家寻回后,不仅如同今生这般享受到了皇帝与皇后那无尽的宠爱,更有国师亲自为其批命,说她是天命之女。 得天女者,得天下! 因为国师这句话,原本只是因为愧疚而想要弥补她,所以对她各种好的天顺帝和谢皇后更是将她当做吉祥物对待。 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她住的宫殿也是除了天顺帝住的乾清宫和谢皇后住的凤仪宫之外最好最奢华的瑶华宫,而不是像这一世一样一直住在玉梦轩。 玉梦轩虽然也好,位置和风景都很是不错,里面的装扮也很雅致,但是跟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亭台楼阁错落有致,花园内名花异草争奇斗艳,仿佛人间仙境一般的瑶华宫,还是差上许多。 除了这些,天顺帝还在安排了一队御林军和武功高强的暗卫保护她,御林军和暗卫一明一暗,一天十二个时辰轮岗,确保她没有一点儿安全隐患。 还有,自从她回到京城之后,原本久旱成灾的西南地区竟然降下甘霖,旱灾得到解决,与此同时,令天顺帝一直忧心忡 忡的几件大事也相继迎刃而解,国师将所有这些功绩都归功于她来,使得天顺帝愈发坚信她便是那天命之女,从此她的荣宠和地位固若金汤。 天顺帝龙颜大悦,又给了她更多的赏赐和特权,还把派了保护她的那队御林军和暗卫,也给了她,让她有了一批武功高强又忠心的手下。 有了忠心又能用的手下,她很顺利除掉可能会泄露她真实身份的云家父母,只留下对她还有用的云桑落和云安年姐弟俩。 国师说她命中有一杀劫,如果过不去,会身死魂消,云桑落的八字与她相合,可以为她挡杀劫。 她本是只想留下云桑落的,因为多一个可能会泄露她真实身份的人,就多一份危险,要让云桑落为她卖命多的是法子。 下毒,下蛊,或者对她进行催眠,都是可以的。 是国师说云桑落这人八字太硬,不好控制,对她用强可能会适得其反,特别是下毒。 她在世上如果没了牵挂,难免会鱼死网破,就算她做不到鱼死网破,只要她自尽了,那他们就白忙活,她的杀劫就无法破解。 所以想通过下毒来控制她是不可取的。 而下蛊呢,万一 哪天蛊虫失效,或者她的意志强过蛊虫,结果也会是一样。 最好的办法就是拿捏住她的软肋,这样她才会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给她挡杀劫。 而云桑落的软肋,就是她的家人,所以他们留下了云安年。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在控制了云安年后,她还是给云桑落下了毒和蛊,另外还跟她发誓,她一定会为云父云母报仇,以后他们姐弟三人好好生活。 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几年的云桑落单纯得要死,也不懂世间险恶,所以她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并且将她这个有皇家做靠山的公主养妹当成了救命稻草。 因为她派去杀云父云母的人是乔装成山匪的,并未暴露真实身份,他们也从没想过她会对他们下手,毕竟她是他们养大的,这些年感情一直很好。 他们对自己的家教很有信心,也很相信那十几年的感情。 云父云母是这样想的,云桑落也是,因为爹娘都死了,她在世上的亲人只剩云安年这个亲弟弟和她这个养妹,她更加在乎和珍惜亲情。 所以在她跟她说皇宫中生存不易,希望她能帮她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为了杀劫来的 时候云桑落能成功帮她挡劫,不出任何意外,她把云桑落送进了暗卫训练营,让她在那里接受了残酷的训练,让她成了她手中一把最锋利最好用的刀。 为了避免这把刀伤到自己,也为了避免她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她的地位受到威胁,在跟国师确定不会影响给她挡劫后,她还用她养过蛊,试过药,甚至还取过她的心头血炼药练毒...... 总之,除了慎刑司和刑部那些审犯错的宫人和犯人的酷刑,其他的,只要是国师说可以用的,她都对云桑落用过。 云桑落也确实像国师说的那样,八字很硬,不管她怎么折腾她,她都没死。 要不是最后她帮她挡杀劫,伤得太重,只剩下一口气苟延残喘,她怕是还没那么容易除去她。 其实不管是云父和云母还是云桑落,对于她不是真正的云桑荷这件事都没有发现任何的端倪,可是一时没发现,不代表永远不会发现。 他们养了云桑荷十多年,对她十分了解,而她和云桑荷又是两个性格完全不一样的人,加上她怕被发现,总是在有意无意地疏远他们,他们早晚会察觉不对劲的。 所以—— 第366章 到底是谁想害她 所以,为了她的身世不出任何纰漏,为了不失去到手的荣华富贵,她只能狠心将他们除去。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命不好。 前世的她先是在国师的帮助下得到了天顺帝和谢皇后的无尽宠爱,稳固了地位,后面她用在二十一世纪学的知识,创造出了许多新奇实用的生活用品。 其中尤以香皂和肥皂最为引人注目,不仅做工精细,样式好看,而且价格极为亲民,以至于每一个普通百姓都能够轻易承受得起这样低廉的售价。由于这些物品实实在在地给老百姓带来了便利和实惠,人们自然而然地对她赞不绝口、感恩戴德。 除了香皂肥皂这些生活用品,她还做出了炸药这种杀伤力极强的热武器。 有了炸药,姜国在武将匮乏的艰难困境下轻松赢了和南境的战争,并且震慑了其他国家,纷纷主动表示愿意与姜国交好、 在众多耀眼事迹的映衬之下,人们几乎将她视为高高在上的神明,顶礼膜拜。 后面在一次宴会上,她用在二十一世纪所学的那些脍炙人口的诗词惊艳全场,轻松拿下“天下第一才女”的名头。 尽管许多人心存疑 虑,难以相信一个自幼生长在乡野之间、甚至未曾读过多少书籍的女子竟能创作出如此精妙绝伦,随便拿出一首都是千古名句的诗词来的。 但是有了国师亲口说她是天女,加上她做出的香皂肥皂盒炸药这些东西,大家就没有怀疑了。 毕竟都是天女了,怎么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呢。 前世的她,因为集天女、才女于一身,更兼得帝王恩宠,一时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各高门大户皆趋之若鹜,竞相求娶。 甚至有人不惜一掷千金,只求能与她见上一面。 然而,天顺帝却因那句“得天女者,得天下”,迟迟不愿将她嫁出,为了不让她被外面的男人勾走了心,还特意为她挑选了几位容貌俊美、身强力壮的男宠。 后来她选择扶持太子,太子登基后不但封她为长公主,还许她摄政之权...... 前世的她,真的是顺风顺水,荣耀满身,享尽人间荣华。 可是这一世,情况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除了她被皇家寻回,天顺帝和谢皇后因为觉得愧对于她,想要弥补她,像前世那样宠她爱她而外,其余诸事竟都与前世大相径庭。 那位曾为她 批命,助她在京城站稳脚跟,后面一直帮她出谋划策,让她名扬天下的国师并未现身。 没有国师出现为她批命,她就不是得之得天下的天女,天顺帝和谢皇后对她也就只有愧疚之情和那稀薄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脉之情。 虽然也跟前世一样给了她一些人保护她,但是这些人跟前世的御林军精锐和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暗卫是完全没法比的。 他们差劲到什么地步呢,连拳脚功夫都不会的云父云母他们都解决不了,后面派他们去杀云桑落,更是人没杀掉,还把自己给搭拉了进去。 没了天女的光环,天顺帝和谢皇后对她的宠爱到底不如前世,然后她想用香皂肥皂为自己打响名声,和想用那些名人的诗词为自己搏一个才女的名声也都不顺利。 她知道,这些事情肯定不止是因为国师没有出现的缘故。 毕竟这两件事是不需要国师帮忙的,她看的那些穿越小说中的女主也是这样干的,很顺利,也不违背天意,影响朝局什么的。 在她做出香皂肥皂之前,别的地方已经有香皂肥皂在卖,所以她想用这两样惠民的东西打响名声的计划落空。 之前她以为 只是巧合,没当一回事,也就没有去细究,因为古代能人也很多,甚至很多东西在科学发达的二十一世纪都无法复刻和破解。 现在想来,香皂肥皂这种东西,在二十一世纪是常见,家家户户都用得起,但是在工业相对落后的古代,是只有那些家境殷实、财力雄厚的富贵人家才用得起的,而且他们用的是造价要贵上许多的香胰子。 由于其成本颇高,即便是这些有钱人,通常也只会在洗手或沐浴时使用,至于专门用于洗涤衣物的肥皂则根本未曾出现过。 香皂和肥皂虽然普通,但是却是正儿八经能惠及百姓,给百姓带来便利的东西,所以若真有人研发出如此实用且价格亲民的好物,又怎会不引起丝毫轰动,甚至京中连一点风声都不曾有。 所以真出了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然后还那么巧的被来参加皇后的千秋节的别国使臣给看到,再然后在她拿出她做的展示完之后,他才站出来说见过,还买了。 这分明就是故意针对她,想要破坏她的计划,搞臭她的名声。 还有前些日子的云桑落花朝节上的诗词集,也是跟香皂肥皂一样, 在云桑落拿出来之前根本就没人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哪怕是爱书如命的张先生也没有听说过。 显而易见,此事定是有人蓄意为之,其用心险恶至极,无非是想要狠狠地打她的脸,往她头上强扣一顶弄虚作假、虚伪虚荣的帽子,让她本就不太好的名声愈发糟糕恶劣,从而让天顺帝和谢皇后厌弃她。 而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孤立的事件背后,仿佛有着一只无形之手在暗中操纵着全局,其最终目的显然只有一个——彻底毁掉她! 可那个人是谁呢? 是前世那个神秘莫测但是这一世没有露面的国师?还是上辈子被她害得凄惨无比的云桑落? 倘若幕后主谋当真是国师,那么他此番大费周章地布下此局,究竟所图为何? 上一世帮她,这一世毁她,他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如果是云桑落,那她应该是......重生了...... 待将所有前因后果都梳理清晰之后,姜雪宁忽然间觉着似乎已无必要再去试探云桑落了。 因为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姜雪宁最后还是决定试探一下,万一不是她而是国师,她还需要借助她和将军府的力量来对付国师。 第367章 试探(上) 姜雪宁这样想着,又找了其他话题和云桑落攀谈,因为话题找得有些不合时宜,显得有些生硬。 云桑落也没有点破,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尬聊着。 姜雪宁非常迫切地想要找一个理由在将军府答多留一会儿,可是往往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你越是着急,越是办不好。 所以,她越是着急,越是想不到一个好的理由。 倒也不是她一个能用的理由都想不到,而是她需要一个既不会让云桑落怀疑她别有目的,同时又能让如意和元宝不心生疑虑的理由才行。 在姜雪宁第一次找话题和自己聊天的时候,云桑落就看出了她的心思,见她这么半天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而且还越扯越远,有些无语地暗自摇了摇头。 然后,在她又一次努力找话题的时候,主动挽留她。 “妹妹难得来将军府一趟,不如用了午饭再走吧,我们一家人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顿饭了。” 若是平时,姜雪宁肯定对云桑落的邀请嗤之以鼻,然后随便找一个理由敷衍一下离开,可是现在她求之不得,所以想也没想,直接应了下来。 “好啊,我也很想念以前和你 们一起吃饭的日子。” 终于有了留下来的理由,姜雪宁不禁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心情亦随之变得轻快了些许。 只只是她这边倒是心情舒畅了,跟在后面的如意和元宝二人的心却瞬间悬了起来。 出宫之前,谢皇后对她们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等姜雪宁看完云老夫人,达到目的就赶紧带着她回宫,以免横生枝节,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虽然说将军府人不多,而且不管云父和云母还是云桑落,都是从乡下来的,除了云桑落跟顾首辅相多了,有些小心思而外,其他人都质朴纯真至极,毫无半点心机可言, 而且云母现在还病着,即便有心想要有所作为,恐怕也是力不从心。 云父就更不用说了,典型的乡下庄子汉子,老实本分,连跟她俩对视都不敢。 再者,姜雪宁做了十多年的家人,虽然姜雪宁回宫后双方来往并不多,但是十多年的感情,是不可能说淡就淡的,所以只是留下用个饭应该出不了什么岔子的。 可是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呢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对姜雪宁的名声更加不好,那到时候可就不止谢皇后会对 她们问罪,连天顺帝那里也是要她们给个交代的! 姜雪宁是公主,出门在外,代表的就是皇室,她若丢脸,皇室也跟着蒙羞! 这等罪责,哪里是她们区区宫女能承担得起的,怕是把命赔了也不够的! 想到这里,如意和元宝齐齐打了个冷颤,然后相互对视一眼。 两人一起侍奉了谢皇后多年,早已十分默契,所以只是一个简单的对视,便已经交换好了主意。 “公主,时辰不早了,您也已经看望过云老夫人了,咱们还是尽快回宫吧,皇后娘娘还等着您用午膳呢。”如意稍稍斟酌了一下开口。 如意故意提谢皇后,就是想提醒姜雪宁谢不要忘了出门前她交代的,看望完云老夫人赶紧回宫,不要逗留以免多生事端。 姜雪宁本也没忘,也听出了她的提醒,但是她现在有必须要留下来的理由,所以佯装没听出来她什么意思,便道: “现在回去也过了饭点了,你们传个话回去,说我晚膳再去陪母后一起用。” 说完觉得这个说辞太过单薄,稍作思考,又加了一句:“阿爹阿娘养我这么多年,一直以来都把我当亲女儿对待,对我恩 重如山,如今阿娘生病,我不能在床前侍疾已经不够孝顺了,若再连一顿饭都不陪他们吃,我以后还有何颜面面对他们?” 为了让如意和元宝相信她真的只是想陪云家父母吃顿饭,聊表一下孝心,姜雪宁说到后面声音带上了哽咽,最后还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硬挤出来的泪水。 如意和元宝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帮着谢皇后处理了那么多人,她这点儿小把戏两人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不过两人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再陪云母吃顿饭效果确实比只是来看完一眼,然后就匆匆离开效果要好得多。 反正只是在将军府,她们俩也跟着,应该是不大可能会出什么意外的。 两人如是想着,便不再阻挠。 不过如意想了想,还是是说了句:“那奴婢差人回去告知皇后娘娘一声。” 如意说这话的意思是再次提醒姜雪宁,不要忘了谢皇后对她的叮嘱,不要闯祸,不然谢皇后不会饶她的。 只要两人不再阻挠自己,她们爱咋咋,姜雪宁态度良好地对两人道:“那就有劳两位姑姑了。” 其实好几次云桑落都是可以帮忙说话,打消如意和元宝的 顾虑,让姜雪宁不用这么费劲就可以留下来的。 不过从头到尾云桑落都一句话没说,她想看看被关了这么长时间的禁闭,又被罚抄了那么多宫规和女德女戒,有没有点长进,又长进了多少。 现在看来确实是长进了,还不少,连谢皇后身边的两个得力宫女都能应付了。 不过已经晚了,现在的她,除非天顺帝下旨把皇位传给她,不然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 也不对,按照他们的计划,天顺帝也是要除去的,换个听话的坐那个位置。 所以就算天顺帝将皇位传给她,她也是没有胜算的。 再者,天顺帝把皇位传给姜雪宁这种可能比传给顾砚尘的还小。 所以,姜雪宁没有任何希望! 云桑落在想什么旁人无从得知,如意和元宝见姜雪宁这般态度,觉得她比之前懂事知礼了许多,又放心了一些,微微欠身福礼。 “公主言重了,这是奴婢的份内之事。” 姜雪宁回以一笑,没再说什么,而是亲昵地挽起云桑落的手,带着些许撒娇得意味对她道:“姐姐,现在距离午膳还有一些时间,我们去花园走走吧,我还没逛过将军府的花园呢。” 第368章 试探(中) 听到姜雪宁这话,云桑落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一声。 这话说得很是好笑,她连将军府都不来,又谈什么逛将军府的花园呢?梦里逛吗?还是用嘴逛? 但凡她不这么狠毒,不因为担心身份被拆穿就对没有一点儿异样的他们痛下杀手,将军府都是她的另一个家和靠山。 不过她没这个福气,也不配! 其实不管是她的阿爹阿娘还是她,哪怕有朝一日看出了她不是同他们做了十几年家人的桑荷。 只要她说她不是故意侵占桑荷的身体,他们都不会说是去拆穿她,甚至会把她当桑荷一样对待。 因为,她用的是桑荷的身体! 冒充公主可是杀头的大罪,他们怎么会毁掉桑荷的身体呢? 他们已经没守住她的魂了,她的身体他们自然要好好守住。 万一哪天她回来了呢! 再者,她是从他们家出去的,若让皇帝皇后知道她不是真公主,那他们全家还不是有欺君之嫌。 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而且她若不是真公主,也就是说他们家弄丢了真公主,保护不力,一样是死罪!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讲,他们都不会,也没有理由去揭发她,他们又不是不想活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真的不愿意和他们相处,那她用桑荷的身体做威胁,也是可以的。 只可惜,姜雪宁以己度人,脑瓜子又不够好使,选择了最狠毒,也最差劲的一条路。 想到上辈子姜雪宁做的那些事,云桑墨黑明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杀意。 不过她垂着眼帘,姜雪宁在东张西望,如意和元宝又在身后,所以没人发现。 姜雪宁环顾了一圈,见云桑落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愿意,心里一紧,微微思索了些许之后带着几分委屈的开口: “姐姐是不愿意我去将军府的花园逛逛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和阿爹阿娘他们平日里生活的地方。” 说着用帕子掩着吸了吸鼻子,“我知道,我回京后因为忙着适应皇宫的生活和学习各种东西,忽略了你们,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姐姐也知道,我在回宫之前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虽然老话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作为公主,大字不识难免惹人笑话。” “所以,一些基本的字还是要学认一下,除了读书习字,还要学规矩和礼仪什么的,因为宫中不比乡下,规矩多,身为公主,该有的礼仪也要有 。” “姐姐来到京城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在跟着教书先生和教养嬷嬷读书习字,学习规矩礼仪,我以为姐姐是能理解我的。” 云桑落:“.......” 不是,这人有病吧! 她还一句话没说呢,她就演了这么多? 戏精附体? 还是想给她展示一下她这段时间闭关修炼的成果? 大可不必,真的,她对黑心肝的神经病没有兴趣! 再说了,言多必失这个道理她是不懂吗? 开口就叭叭说这么多,生怕以后没机会再开口似的。 云桑落表示真的很无语,她收回刚刚夸她长进了不少的那句话! 她是有长进,不过真的不多,而且好像还是有时效性的。 还有,她这学习是用屁股学的吗?女子无才便是德是她说得那个意思吗? 亏得她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新时代女性,也因此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教她读书的先生要是知道她把知识学成这样,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还要多花心思应付。 “妹妹想多了。”云桑落收起心中思绪对她微微一笑,“别说在宫中了,只是在京中生活就得 谨言慎行,处处小心,我又怎会不理解你?” 姜雪宁大松一口气,不过语气还是有些担心,“那姐姐刚才......” 云桑落知道她是演的,也知道她是故意这么问。不过还是浅浅一笑,耐心回答: “我刚刚只是在想,将军府的花园装扮简陋,和繁花似锦,富丽堂皇的皇宫半点儿都没法比,有些不好意思带你去。” “哎哟,姐姐说的哪里话?”姜雪宁撒娇似的抱着云桑落得手摇了摇,“俗话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说来将军府也算我的一个家,我怎么会嫌弃家里不好呢?” 这比喻好像没毛病,但云桑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还有,姜雪宁的脸皮是真厚,这将军府跟她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吗,她就说也算她的一个家?! 谁家好人到处认家? 跟在身后的叶澜和夜清听到姜雪宁说这话眼中也是一言难尽,她和她们家将军有关系吗? 或者说她和她们家将军熟吗? 同样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她们家小姐又是去救将军,又是帮将军管理着将军府,时不时还为他出谋划策。 可她姜雪宁呢,这都快一年了,算上这一次总共也就来了两次将军 府,还都是别有目的,对她们家将军更是像对个陌生人似的。 她到底是哪来的脸说这话的? 两人在心中对姜雪宁鄙夷至极。 如意和元宝也觉得她说这话有些不妥,两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云桑落一眼,没发现她有什么异样才放下心来,不过如意还是轻咳一声提醒姜雪宁,让她不要再乱说话。 只可惜姜雪宁没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哪里有问题,自然也就没能领悟到她的意思。 云桑落假装没有看到她们的小动作,眨眼敛去眼中的讽刺,借整理发钗的动作抽出被姜雪宁抱着得手,抚了抚上面的褶皱,带着她去了将军府的花园。 跟从云母得屋子出来时一样,一路上姜雪宁都在找话说。 为了让她少说些废话,尽快切入重点,云桑落还示意夜清和夜澜稍稍拖住一些如意和元宝,别让她们跟得太紧。 如意和元宝是谢皇后派来监督和监视姜雪宁的,她俩要是跟得太紧,姜雪宁顾忌她们,肯定会像刚才一样半天说不到重点。 她可没那个功夫和时间再听她说那么多废话! 果然,没有了如意和元宝紧跟着,姜雪宁说话不再那么瞻前顾后,小心翼翼,没几句话就说到了重点。 第369章 试探(下) “姐姐,我听说望神山求签很灵,阿娘来京城还不到一年便病了好几次,要不我们改天一起去望神山给阿娘求个保佑她健康长寿的签吧。” 说这话的时候,姜雪宁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云桑落,甚至连眼睛都没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云桑落的任何一个表情。 云桑落前世被她绑在望神山上烧死祭天,死之前她还把所有事情的真相都告诉了她,她愤怒不甘心,死不瞑目。 她死后狂风骤起,六月的飞雪,不用想也是怨气冲天。 云桑落前世死在望神山,还死得那样惨,如果她是重生的,那她对这个地方一定讳莫如深,甚至可能会反应过激。 想到马上就可以确定云桑落到底是不是重生的,姜雪宁心中涌起一丝激动。 不过她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云桑落从头到尾神色都很平静,只是对她说的求签很灵提出了质疑。 “求签很灵?真的假的?” 末了,没等姜雪宁说话又急急地问了一句,“对了,望神山在哪里啊?在京城附近吗?还是在很远的地方?” 云桑落疑惑的眸子里满是希冀和向往,似乎只要只要姜雪宁给她一个肯定 的答案,她就要立马动身前往一样。 望神山山分两峰,左峰建了一座宫殿,为皇家祭祀封禅用。 右峰设了八卦阵,其作用是镇压妖邪,护佑国运。 不过说是这样说,那八卦阵真正用来做什么只有上去过和用过的人才知道。 上面根本没有什么求签的道观和寺庙。 并且朝廷明令规定普通老百姓没有允许不得私自上去,最多只能在山脚活动,违者按抗旨处置! 其实望神山地势险峻,巍峨陡峭,爬上去并不容易,一不小心摔下来还可能粉身碎骨,所以即使朝廷不下令不许闲杂人等私自上去,那地方也没有几个人愿意去。 不过很多人虽然没去过,对山上的情况不了解,但是不能去还是知道的。 除非是外地来的,家中也没有亲戚或者朋友在京城或者京城附近,没人告知这些情况,当然也不知道望神山的存在。 云桑落此刻得反应正好符合这种情况。 以云家的情况,这样很合理,也才合理。 但姜雪宁总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不甘心地盯着云桑落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又看了一会儿,试图从她脸上或者眼中的 一些微小表情和变化来看出一丝端倪。 不过一直到她眼睛都看酸了,也还是没有看到有一丁点儿不对劲的地方。 云桑落不管是神情还是动作,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特别是她的情绪,从始至终都很平静,半点儿看不出她对望神山心有芥蒂的样子。 如果是她,听到自己曾经的身死之地,哪怕不是惨死,也是多少会有点儿反应的,特别是别人在没有任何铺垫和暗示的情况突然提到的时候,是一定会有所反应的。 可是云桑落除了关心上面求签灵是真是假在哪里而外一点儿别的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她想多了?姜雪宁暗自思忖。 云桑落并不是重生的,只是这一世她派去杀他们的人不是上一世的那些精锐,所以让她和她的爹娘活了下来。 然后,本该因为太子等人的设计陷害死在回京路上的云贺亭没有死,云贺亭惦念旧情,他们就成了将军府的老爷夫人和小姐。 云贺亭出去闯荡那么多年,见多识广,眼界宽,自然知道她若一直像在乡下的时候一样大字不识,也不懂礼仪规矩,是没法在京城好好生活的。 所以给她 请了教书先生和教养嬷嬷。 有了教书先生和教养嬷嬷的教育,云桑落自然也就慢慢变好变优秀,跟之前上云村那个畏手畏脚,浑身小家子气的村姑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她没想到这一点,还因为她的这些变化怀疑过她也跟自己一样是穿越来的,然后还试探过,结果显得自己像个傻叉! 其实云桑落应该只是相比上一世,运气好一点。 很多事情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那一点好运就让云桑落和他们全家彻底改变上一世的悲惨命运。 而她,因为国师没出现,所以她现在的局面也和上一世完全不一样。 这样想着,姜雪宁又好好看了云桑落一眼,还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所以,她真的只是这一世运气好,而不是重生或者穿越? 为什么这一世有好运的那个人不是她? 云桑落一个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是的村姑她凭什么? 认定云桑落是运气好,姜雪宁不甘心地在心底嘶吼。 现在的姜雪宁没有智囊国师指导,也还不是前世那个手握大权,可以喜怒不形于色的摄政长公主。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比她多会一 些乱七八糟的知识、有个尊贵身份和帝后宠爱的公主。 太过稚嫩,还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哪怕很努力了,情绪还是隐藏不好,心中所想在脸上展露无遗。 现在的她,没什么道行不说,连这个世界的法则都还没搞清楚,所言所行都还有些想当然, 哦,对,用她前世的话来说,她是天选女主,所以是有特权的,想做什么都可以,并且肯定会成功,因为上天会帮她。 这话听着很是荒唐和好笑,会觉得她是不是话本子看多了,竟说起了梦话,还是如此的天真。 可是上一世的她确实是这样的。 神秘莫测,手眼通天的国师没有任何缘由的去她身边帮她,为她出谋划策为她鞍前马后,哪怕他明知道很多事情违背道德人伦,泯灭人性,他还是一样的义无反顾。 按照姜雪宁的说法,上一世的国师就是上天派了来帮她的。 所以她想做的事都做成了,想要的东西也都得到了。 而这一世上天没派人来帮她,她就每一步都走得乱七八糟的,并且她脖子上那个东西是真的装饰大于实用。 不然她现在根本就不会来这里试探她是否是重生的。 第370章 关于国师的消息 没错,在姜雪宁说出望神山的时候,云桑落就确定了她跟自己一样重生了,或者说是因为某种机缘知道了前世的事情。 不过云桑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姜雪宁此番前来试探自己是否重生究竟所图为何? 此时此刻,按理说她应当绞尽脑汁去设法扭转自身所处的艰难困境才对呀! 莫非…… 她想要试探一番,倘若自己并非重生者,对于上辈子的种种全然不知,便会如同前世那般,被她装一下可怜、卖一下凄惨,然后就心甘情愿地被她驱使利用? 思及此处,云桑落暗自思忖片刻后,愈发觉得此种可能性极大。 毕竟,第一,她俩八字相合,能为她挡杀劫,姜雪宁若不想死,就一定要利用她。 现在这种情况,姜雪宁再想像前世那样对她下毒下蛊,用家人控制她已经不可能了,她只能换一种方式。 第二,现在的她身后还有将军府和首辅府两大势力,相比起上一世而言,显然更具价值且用处多多。 反观姜雪宁呢,除却那天顺帝与谢皇后那朝不保夕、随时可能收回的恩宠之外,可谓一无所有。 而且从各个方面来看,局势于她皆极为不利,故而将心思打到将军府上倒也算合情合理。 只可惜啊,她这注定要失 望了! 将军府不但不会成为她的靠山和助力,还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至于首辅府,那可是太子和二皇子都不敢打主意的地方,她要是想死得早一点,那就尽情的肖想吧! 不过,先给她一点希望的微光,然后再在她得意的时候将其掐灭,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这好像也不是不行。 这般思索着,云桑落心中已然有了盘算,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妹妹为何如此目不转睛地盯着姐姐看呢?莫不是姐姐的脸上沾染上了什么脏东西?" 听到云桑落的声音,姜雪宁如梦初醒一般,赶忙从自己纷乱繁杂的思绪中挣脱出来,勉强挤出一抹略显生硬的笑容,回应道:"当然不是,姐姐多虑了。我方才只是在寻思何时前往寺庙为阿娘求一支上上之签更为妥当罢了。" 言罢,姜雪宁暗自懊恼不已,心中暗暗咒骂自己方才竟然在云桑落面前失神如此之久,实在是太过失态了。 要是被她看出了什么,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接下来可一定不能再这样了。 姜雪宁在心中提醒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再犯这种错误,还暗自发了一遍誓。 云桑落自然知道姜雪宁这番言辞纯属信口胡诌,不过她也没有拆 穿,反而顺水推舟地应和道: "去求签之事的确需要精心挑选一个良辰吉日,而且还需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唯有如此,方能事半功倍。要不这样如何?待我回头寻个时机前去请教一下首辅大人,首辅大人门下能人众多,让他们帮忙挑选一个黄道吉日想必不会是什么难事。" 顿了顿,“也顺便请教一下他们,去求签都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又需要注意些什么。” 末了,没等姜雪宁说话,又特意问了她一句:“妹妹觉得如何?” 去望神山求签本来就只是姜雪宁用来试探云桑落的,又哪里敢让她去找顾砚尘帮忙。 要是让云桑落知道望神山的真实情况,就算她不是重生的,对上一世所发生的种种毫不知情,以她聪慧机敏和现在的心思,必然也会对她今日这一番举动心生疑虑与揣测 现在的她还需要她,和她身后的将军府的势力,可不能让她跟自己生分了,不然她想要翻身,想要爬到上一世的位置就难上加难了,甚至可以说是希望渺茫。 还有,她命中的杀劫还需要云桑落来挡,现在这种情况,用上一世的法子肯定是不行了,所以一定要和她维系良好的关系,如此一来,等到她需要她的时候,无论是将她叫来身边 ,还是她主动来找她,都才不会让她心生怀疑,才能顺利达成目标。 想清楚其中的厉害关系,姜雪宁不敢有丝毫迟疑,急忙对云桑落道:“首辅大人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就别去麻烦他了,还是我去求母后找钦天监帮忙吧,反正钦天监的人本来也是干这些的,还更专业一些。” 说完,生怕云桑落坚持要找顾砚尘帮忙,又加了一句,“这事就这么定了,姐姐你什么都不用管,也不要拿这种小事去叨扰首辅大人,首辅大人那么忙,咱不能帮忙就算了,可千万不能给他添乱。” “等我找钦天监的人看到日子,问清楚需要准备的东西和要注意的事情,我让人来通知你,然后咱们一起去就行了。” “好啊。”云桑落爽快应下,“那妹妹可要挑一个最近的日子哦,我想让阿娘早些好起来,少受一些病痛的折磨。” 她倒是要看看,姜雪宁到时候要怎么应付她,或者说准备带她去哪里。 姜雪宁当然还没想好,不过这事儿也不着急,所以也就很从容地应了下来,“那必须的,我也希望阿娘尽快好起来。” 本来姜雪宁还想叮嘱云桑落一句,让她千万不要拿这事去麻烦顾砚尘,但是想想,云桑落本就是一个不喜欢麻烦别人的人, 刚刚她已经说了这件事会打扰顾砚尘,以她的性子既然知道了应该就不会再去找顾砚尘,而且说多了反而会引起她的怀疑,便又没说。 云桑落看着她眼珠子转来转去,偏偏还以为自己心思隐藏得很好,只觉得好笑无比。 然后她也真的笑了。 许是没有笑得太放肆,所以不但不显突兀,反而给两人间微妙的气氛增加了几分和谐。 一瞬间,两人心思各异,面上却一片和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两人关系多好,多亲密呢。 被夜澜和夜清拖住脚步的如意和元宝原本还担心姜雪宁说话不过脑子,或者姿态摆得太高,会和云桑落相处得不愉快,现在看到两人都笑意吟吟的,气氛也很好,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目的达成,姜雪宁便不再继续逗留,吃过饭就直接告辞回了皇宫。 其实她原本还想问一下云桑落关于国师的事情的,不过最后想了想还是没问。 提望神山,好歹还有个为云母求签的由头,提一个连人影都没有的国师就太过突兀了。 而且国师的存在感太低了,连云贺亭都未必知道,说了反而会让她多想,或者去问顾砚尘,那就麻烦了。 姜雪宁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走,后脚云桑落就收到了关于国师的消息。 第371章 给她们找点事做 信是云贺亭送来的,说是找到国师了。 任谁也没想到,国师居然去了战火纷飞的南境,改头换面去军中做了军医。 因为低调,所以一直都没被发现,要不是南越眼看大势已去,想和云贺亭鱼死网破,请了高人设阵法想困死云贺亭,他出手相助,恐怕等战事结束了也不会被发现。 和国师的消息一起传来的还有姜国胜利的消息。 不过捷报要下个月才会传回京城,六月初八是天顺帝的万寿节,捷报在那个时候传来不仅是双喜临门,喜上加喜,还会让天顺帝觉得上天在眷顾他。 他高兴了,云贺亭乃至整个将军府就会得到更多的封赏。 找到国师,云桑落的心事又了了一桩。 云母听云桑落说云贺亭打了胜仗,下个月就能班师回朝,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些,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心情一好,病也好得快了,原本大夫说要将养一个月的,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精神抖擞的了。 转眼五月十八。 这一天是云桑落十七岁的生辰,本来以她的身份大小应该办场宴会,宴请一下宾客的,不过她不喜欢,最近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办宴会,便以云贺 亭还在南境打仗,没有心情为由没有办,只是把云安年从书院接回来,又叫上顾砚尘,一家人吃了一顿饭。 云桑落是真的不喜欢宴会,不喜欢参加,更不喜欢自己办。 自古宴会多出幺蛾子,前世她跟着姜雪宁参加大.大小小上百场宴会,不管是谁办的,规模大还是小,都必须出点意外,没有一场落下的。 不管是皇帝万寿节,皇后的千秋节,还是除夕端午花朝节春日宴这些大型的宫宴,亦或者是那些大臣家中举办的各种寿宴赏花宴,都无一例外。 不是这个算计那个,就是这个算计那个,或者相互算计。 当然,有时候也是单纯的出点意外,比如有人不小心落水,或者某个娇小姐崴个脚啊,磕磕碰碰什么的。 没办法,那些公子小姐平时出门受限制,特别是那些小姐,而且宴会又是唯一能把他们所有,处得来处不来,喜欢的或者不喜欢全部聚在一起的机会。 所以不在这个时候搞事情,又什么时候搞呢。 看戏吃瓜大部分人都喜欢,毕竟生活无聊,看看戏也能增加些乐趣。 云桑落也不例外,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也看得津津有味,现场没 看明白的还回头去打听一番,也顺带知道了不少各家见得人和见不得人的秘密。 不过就像再好吃的东西也有吃腻的一天一样,戏看多了,也就觉得没意思了,而且那些公子小姐来来去去就是下药,陷害,污蔑......那几招。 虽然每次都有用,但是看多了也着实腻味。 所以云桑落这一世对这些事情是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更别说这一世她还是被众人针对的对象。 去别处参加宴会她都还得考虑考虑呢,在将军府办宴会,让那些人进来把将军府弄得乌烟瘴气的直接不用考虑。 不过将军府虽然没有宴请宾客,各家各府还是送来了贺礼,甚至谢宫中也送了一份来。 云桑落知道这是沾了云贺亭的光,天顺帝现在得到的关于南境的消息,还是战事正处于关键时刻。 所以指望着云贺亭好好打仗的天顺帝自然要对云桑落这个云贺亭的妹妹。 姜雪宁因为之前来探病云母那次不仅没有闯祸惹麻烦,还跟云桑落的关系好了不少所以,如意和元宝也说她那天出宫后的表现没什么问题。 所以谢皇后对她出宫这快放松了不少,不仅如此,还明里暗里 让她多去找云桑落。 现在将军府如日中天,谢家倒台,原本追随太子的一些大臣还倒戈二皇子,他们非常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助力支持,不然太子的储君之位危矣。 而如日中天,兵权在握的角将军府无疑是最合适的。 之前谢皇后本以为按照天顺帝多疑专横的性格,西北平定,他应该会很快想办法收回云贺亭手里的兵权,加上当时站队他们的人不少,便没对他多上心。 还有姜雪宁跟她说过她和云家人关系很好,云贺亭这个哥哥很宠她,所以就想着就算她们不拉拢,云贺亭也是会站在他们那边的。 可是这段时间下来,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云贺亭别说宠姜雪宁了,两人之间根本就是一副不熟的样子。 然后因为谢家倒台,她和太子先后被禁足,他们手中的势力大不如从前,所以不得不多花些心思在将军府上了。 姜雪宁当然乐意之至,本来她就因为花朝节晕倒梦到了前世的事情,知道自己命中有一杀劫需要云桑落帮挡,需要跟她打好关系,所以她这段时间逮着机会就来云桑落面前刷存在感。 哪怕云桑落几次表现得不耐烦,她也像没事人 一样。 云桑落的生辰,自然是准备了一份厚礼,并且自己亲自送来,然后还想约云桑落去逛街。 云桑落实在不想在这个应该开心快乐的日子多看她的脸,便以小日子来了身体不舒服为由拒绝了。 “你要是实在烦她,我让人给她找点事做,这样她就没时间总来找你了。” 顾砚尘也烦姜雪宁,她来找云桑落霸占了她的时间,他和云桑落相处的时间就减少了。 要不是云桑落要做戏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潭,从希望到绝望,诛她的心,他早就出手让她继续禁足了。 云桑落本想说不用的,因为马上就要到天顺帝的万寿节了,这可是她扭转名声,讨好天顺帝的好时机,她应该会花很多时间和精力去做准备,如此一来也就不会有太多空闲来找她了。 但是又想想姜雪宁现在是个脑子有包的,身边的人也没有一个能真正帮忙出谋划策的,谁知道她会不会按常理出牌。 而且现在的姜雪宁知道自己有杀劫,而且只有她能替她挡,可了劲儿的想跟她搞好关系。 于是又答应了顾砚尘的提议,“也好,我看谢皇后最近也闲的很,也一起给她找点儿事做吧。” 第372章 生辰 姜雪宁这段时间总来找她,不用想也知道背后少不了谢皇后的推波助澜和授意。 既然他们娘俩都这么闲,那就给她们找点儿事做吧! 省得一天天的总来她面前碍眼。 这段时间她忍着恶心陪姜雪宁上演了那么多感人肺腑的姐妹情深的戏码,也应该给够她希望了。 既然目的达成,那自然也就没有再见她的必要了。 听到云桑落的话,顾砚尘沉吟了片刻,“既如此,那就告诉太子他的亲娘是谁吧!” 云桑落觉得这个主意甚好,而且也确实该让姜景轩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了。 是的,因为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宫人全部都被灭口了,谢皇后因为需要姜景轩来稳固自己的后位,这些年确实把他当作亲儿子对待。 所以,姜景轩现在都还不知道谢皇后并非他的亲生母亲,并且之前她和谢家还打用他为谢家子铺路的主意。 之前贪污赈.灾款的事情主谋也是谢家,只不过因为他是太子,而谢家和那个官员面上都是为他办事的,所以天顺帝就把账算在了他的头上。 那件事情谢家事先没有跟他通过气,事后也没有跟他解释过,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他们也不知 情的样子。 随着涉事官员在狱中畏罪自尽,真相也被掩盖,等太子禁足完,相关痕迹早就被抹除得一干二净,他也就再无法得知真相, 还有,姜景轩的亲生母亲不仅活着的时候被谢皇后多番刁难,死也是她的手笔。 杀母之仇,利用之恨,她就不信姜景轩能忍。 姜景轩只要一闹,那谢皇后以后的生活可就热闹了。 这个时候姜雪宁若是能帮谢皇后排忧解难还好,若是不能,她但凡敢去烦谢皇后一下,或者做一件让谢皇后不满意的事情,她的好日子就结束了。 谢皇后不高兴,她就连皇宫都出不了,自然也就没法来她面前晃悠烦人了。 突然,云桑落想到一个问题—— “你说,姜雪宁既然知道了上辈子的事情,那应该也知道谢皇后并非姜景轩的亲生母亲,还有谢皇后和姜景轩的亲生母亲之间的那些恩怨,她想改变自己如今的处境,完全可以在这其中大做文章的呀,怎么她一点动作都没有,只来盯着我呢?” 上辈子姜雪宁就是选择支持太子,最后太子上位,她也成功当上摄政长公主,纵享权利和荣华。 她想改变她现在的处境,完全可以像 上一世一样去支持姜景轩。 虽然她没有上辈子那样有天女的名头,也没有那些好名声,但是她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这可比那些虚无的名头和名声要实用多了。 哪怕是空口无凭,姜景轩对她不信任,只要她跟姜景轩说几件即将发生的事情,待验证之后姜景轩自然会信任她。 只要她对姜景轩有用,姜景轩自然会给她好处。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不想像上一世一样帮姜景轩,去转投二皇子姜景然的阵营也是可行的。 而且她的身份,还可以做姜景然的眼线,姜景然不会拒绝她的。 可是她除了寻找国师和来试探她,然后变着法的想跟她搞好关系而外,其他就没做什么了。 这着实有些让人想不通。 顾砚尘也觉得不合常理,想了想道:“可能她梦的不齐全吧!” 这是唯一稍微合理一点的解释了,不然除非真的蠢笨到家,才会占据这么好的优势却什么都不做。 云桑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 顾砚尘以为她还在纠结,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温声道:“你若担心,我让宫里的人好好盯着她。” 云桑落摇摇头,“不用了,我没 有担心,只是有些不理解,再说姜雪宁现在已经不成气候了,没必要浪费人力,现在天顺帝和谢皇后盯她盯得紧,要是你的人被发现,就得不偿失了。” 顾砚尘见她是真的不担心,便也不再继续说这个事,唤了铁衣吩咐了几句,然后待她收拾打扮好后带着她出了门。 云桑落没想过生辰,觉得没有那个必要,毕竟生辰每年都有,况且十七岁也不是有意义的年岁,实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去庆祝,不过顾砚尘不这么想,这是他们在一起后她的第一个生辰,自然是要精心准备和安排,不留下一点遗憾。 用上等东珠玉石精心打造而成的整套头面,每一颗珠子都圆润光滑、晶莹剔透;每一块玉石都温润细腻、色泽纯净,其价值堪称千金之数。而那件流仙裙则更是美轮美奂,所用布料皆是世间罕有的珍品,针线穿梭之间,仿佛将星辰与月光都织入其中。 两件生辰礼,每一件都价值不菲,用心至极。 不仅如此,打造头面的东珠和玉石,还有缝制流仙裙的料子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礼物贵重,但是更贵重的是顾砚尘的这份心意。 除此之外,他还包了一整艘画舫 带着云桑落游湖。 没有无关之人,二人静静享受只有两人的时光,或并肩倚栏欣赏如画美景,或相对而坐挥笔泼墨描绘眼前风光,偶尔兴致来时,一人轻抚琴弦,另一人便轻舞身姿,琴音袅袅,舞步翩翩,好不愉快。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渐渐西沉,橘红色的余晖洒在水面上,宛如一幅绝美的画卷。直到此刻,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岸边。 待两人来到京城最奢华的酒楼——醉月阁时,夜幕已然完全降临,整个城市被点点灯火装点得如梦似幻。 才到顾砚尘的专属雅间,还没来到几落座,云桑落突然察觉到不远处的天空骤然一亮,只见一朵绚丽多彩的烟花如流星般冲天而起,在空中轰然炸裂开来,瞬间绽放成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随后又如昙花一现般迅速消逝无踪。 紧接着,又是“砰砰砰”几声,一朵朵璀璨夺目的烟花在夜空中竞相绽放,时而如金菊怒放,时而若牡丹盛开,时而像彩蝶翩翩起舞......看得云桑落眼花缭乱,不自觉地出声赞叹。 “好漂亮!” “喜欢吗?”顾砚尘走到她的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轻问。 第373章 还是尽快成婚吧 听到顾砚尘的话,云桑落才反应过来这场烟火他特意为她准备的,刹那间,一股温暖而甜蜜的热流如同闪电一般迅速划过她的心尖,强烈到令她几乎无法抑制住眼眶中即将滚落的泪水。 “喜欢。”云桑落强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情感波动,微微转过头去,迎上了顾砚尘那双饱含深情且无比温柔的眼眸。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仿佛时间都为之静止,周围的喧嚣也在瞬间化为虚无,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眼中倒映出的身影。 “喜欢就好。”顾砚尘轻声回应着,缓缓低下头,轻柔地亲吻了一下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声音宛如潺潺流淌的溪水,温柔得似乎能够融化世间万物。 “落落,生辰快乐。” “谢谢阿尘,这个生辰我很开心。”云桑落展颜一笑,眉眼弯弯,眸子闪烁着点点光芒,犹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 许是因为夜色太过暧昧旖旎、或者是那绚丽多彩的烟花过于浪漫醉人,又许是云桑落此刻的笑颜太过晃眼。 望着怀中心爱之人那张樱桃小口一开一合,顾砚尘的心底突然间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然后,目光也渐渐变得暗沉深邃起来, 压低嗓音说道: “错了,落落,该叫玄酒。”言语之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与渴望。 听到这话,云桑落本能地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其实他们是未婚夫妻,按照常理来讲,以小字相称本就是极为平常之事,但是她真的不太想,特别是现在这种情况。 无他,每次她叫他的小字,她都会被他按在怀里猛亲,一直亲到她几乎窒息、大脑缺氧才肯罢休。 每次都是,无一例外。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这两个字蕴含着种神秘的魔力呢,还是每当她喊出口时,就像是触动了他体内隐藏的某个关键机关一般,使得他瞬间失去理智,完全无法自控。 她现在想做的是好好吃饭,而不是被他吃。 顾砚尘想要的东西向来都是要得到的,包括要达到目标,也是一定要去达到的。 所以,被云桑落拒绝后,索性把脑袋深埋进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间,轻声呢喃,“落落~” 轻柔带着魅惑的声音,缓慢的语调,故意拖长的尾音,再加上从他口中呼出的温热气息如羽毛般轻轻拂过她敏感的肌肤,惹得云桑落娇躯不禁一阵发软颤抖起来。 不过 饶是如此,她依然咬紧牙关,坚持不妥协。 因为一旦妥协,这顿饭就不用好好吃了。 嗯,也不能说是不能好好吃,就是她得晚上好一会儿才能吃嘴里。 她好饿,她不想。 为了不再继续被他撩拨蛊惑,云桑落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从他温暖宽厚的怀抱中稍稍挣脱出来一点距离,然后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顾砚尘无奈见此无奈地笑了笑,暗道失算。 不过很快,他就又想到了一个新的法子,还是让她自愿主动的那种,然后嘴角就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还是被云桑落看到了。 直觉告诉云桑落顾砚尘肯定又在憋什么什么坏,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又往后退了一步,“你笑什么,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顾砚尘轻笑一声,“瞧落落说的什么话,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舍得对你打什么坏主意?” 说话间,他脚下步伐轻移,缓缓朝着云桑落逼近过去,眨眼工夫,两人之间便再无丝毫间隙可言,顾砚尘轻轻一抬手,就将人再次揽进怀里,低低的声音充满磁性,叫人轻易就酥了耳朵。 云桑落才不信她这套说辞,眸一横,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那你笑什么?” “和落落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很开心,开心了也不许笑啊。”顾砚尘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带着无尽的蛊惑。 云桑落越发确定顾砚尘不怀好意,想要再次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不过她已经挨着窗子,退无可退了。 抬手推了推顾砚尘,不但没有推动,反而还被他抱得更紧了。 “别动,乖乖看烟花。”顾砚尘的嗓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压抑。 顾砚尘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牢牢按住云桑落不停扭动的身躯,同时将目光从她娇俏的面容上移开,看向夜空中“砰砰砰”炸个不停地烟花。 纤长的睫羽微微垂下,遮住了那双深邃如潭水般的眸子,也挡住里面仿佛随时都会喷涌而出的情欲。 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没有丝毫缝隙,云桑落清晰地感觉到顾砚尘身体所发生的微妙变化,让她瞬间犹如一只受惊的小鹿,浑身僵硬,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小心翼翼地将视线转向窗外,佯装专注于那璀璨夺目的烟花盛宴。 顾砚尘则紧闭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 力平复着内心汹涌澎湃的冲动,而云桑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期盼他能够尽快恢复“冷静”。 虽然他的自制力很好,是真的爱她尊重她,在两人没正式成亲之前绝对不会对她做出越界之事,但眼前这般暧昧的情形,终究是让人感到有些尴尬和怪异。 随着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中消逝,顾砚尘的心情也平静了,两人之前的暧昧气息也减少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温情。 今晚的夜色真的太过撩人,穿着留仙裙盛装打扮的云桑落也着实美丽,以至于她只是在怀里轻轻扭动几下就险些让自己失控,之前想的让云桑落主动送入口中的法子顾砚尘是不敢再用了,也不敢再想了。 毕竟他要是真的那样做了,最后受折磨的还是自己,并且一定会比方才还要折磨数倍。 还是尽快成亲吧,这种折磨受多了真的要命。 “落落,等云将军回来,我们就成亲吧。”顾砚尘又平复了一下心情对云桑落道。 低沉平静的声音满是真挚的和期待。 云桑落听出来,也没有扫他的兴和故意吊他的胃口,柔柔的“嗯”了一声。 不过话才出口,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第374章 太子知道自己的身世 “姜宏天会同意吗?”云桑落秀眉轻蹙,语气满是担忧。 虽然天顺帝当时迫于情况给她和顾砚尘赐了婚,但是他心里肯定是一万个不愿意她和顾砚尘真的成亲的。 顾砚尘是文臣之首,云贺亭是武将之首,两人手中皆握着实权,并且还不小。 两家联姻,姜宏天怕是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不,准确来说是光是想想都觉得坐立难安,夜不能寐,不然也不会在云贺亭第一次从北境班师回朝的庆功宴上就各种试探。 之前姜宏天不愿他们两府接亲,等云贺亭从南境平乱回来后更加不会愿意。 毕竟云贺亭南境平乱又是大功一件,不管姜宏天愿不愿意,他都得对云贺亭进行封赏。 而且经过南境一战,云贺亭在军中的威望会更高,姜宏天就算是想卸掉云贺亭手中兵权也得多方考虑,不是他想卸就能卸的,一个搞不好就会引得军心动荡。 军心不稳,国家难安。 姜宏天只要不想做亡国之君,不想遗臭万年,就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但是将军府和首辅府联姻,他又不安心。 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挠她和顾砚尘成亲。 顾砚尘伴 君多年,云桑落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不过他半点不担心,因为—— “不必担心,他要是安安分分的不作妖,就请他喝杯喜酒,如果不安分,就送他下去和他那几个被他害死的兄弟做伴。” 顾砚尘的语气轻飘飘的,声线也很平稳没有半点儿波动,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如果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在说笑呢。 云桑落知道他绝不是在说笑,如果姜宏天敢阻挠,顾砚尘一定会提前送他下去的。 所谓的用最轻的语气,说最狠的话,用最淡然的态度杀最难杀的人,就是这样了。 知道顾砚尘有章程,云桑落也就不再担心,不过商量道:“要不然我们还是等彻底解决了姜宏天再成亲吧,我不想让我们的婚礼半途出现什么岔子。” 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沐浴更衣,开脸梳妆,出门上轿,进门拜堂,每个时间都是有讲究的,都是提前看好的吉时。 如果其中任何一处出现差错或是被打乱延误了,那么接下来所有的流程都会变得混乱不堪。 而且这种事情肯定是顺顺利利的才好,成婚顺顺利利的,一辈子也才能顺利。 虽说这仅仅是一种美好的祈愿,毕竟日后的日子究竟能否过得顺遂如意,还是要看夫妻二人如何去经营。 云桑落虽然没有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明白这个道理。 但是每次提到和顾砚尘成亲,她心中就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不安,所以她必须要将所有可能导致他们婚事出现意外或变故的因素统统提前清除掉。 如果姜宏天不死,以他的尿性,一定会在那天搞事情的。 所以,他们成婚前他一定得死,还必须得死得透透的。 而且只要他一死,什么谢皇后姜雪宁,通通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顾砚尘想想也是,便道:“那就提前送姜宏天下去,等云将军回来我和他细商一下。” 云桑落轻嗯一声点点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正好此时他们的菜也好了,掌柜的亲自带着人送了过来。 吃完饭,顾砚尘送云桑落回将军府,本来他还想进去赖一会儿,等云桑落睡着再走得,但是铁衣传来消息有紧急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又只得先行离开。 在顾不上回到首辅府的时候,太子姜景轩也知道了他的亲生母亲不是谢皇后一事,并且已经跟当年幸存下来 的一个老嬷嬷确认完了。 那个老嬷嬷是当年在柳清然宫中伺候的,姓赵,因为父母双亡,兄嫂不喜欢她,所以从十几岁进宫就一直在宫中当差,到了可以出宫嫁人的年纪也没有出去。 因为对宫中情况了解,做事稳妥细心,又熟悉宫规礼仪,所以被姜宏天选去伺候什么都不懂,又没有背景的柳清然。 赵嬷嬷一生没有嫁人,无儿无女,柳清然的年纪给她做女儿正好,加上柳清然为人和善,身上没有那些在京中长大的小姐那种傲气和脾气,很是合她的心意,所以她几乎是把柳清然当作女儿来对待的。 宫中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遇到什么人要说什么话,不同的场合该如何等等等等。 在柳清然刚刚进宫的时候,赵嬷嬷就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跟柳清然讲得清清楚楚,生怕她心中不懂犯了错。 毕竟那时候的姜宏天刚刚登上皇位,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服他的朝臣也还有很多,根本就顾不上她。 更别说宫中还有一个虎视眈眈,随时准备抓她错处的谢婉如。 因为有赵嬷嬷的帮助,柳清然才在宫中顺利站稳脚跟。 除了提点柳 清然行事,教她宫规礼仪,待人接物,她的一日三餐赵嬷嬷也是亲自盯着,让她逃过了好几次被下毒,所以柳清然对她很信任。 柳清然生下孩子被打入冷宫后,她也跟着去了冷宫。 柳清然难产,又受打击,没有得到好的照顾,身体越来越差,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便找个由头将赵嬷嬷赶走了。 因为如果赵嬷嬷一直跟着她,她死了,她也不会有好下场。 赵嬷嬷其实当时是想殉主的,但不知何缘故又没有,而是找地方藏了起来,这一藏就是二十多年。 前世姜雪宁和国师为了找她还花了不少的力气。 赵嬷嬷藏身在宫中这些年,也早就知道了姜景轩不是皇后生的,而是柳清然的孩子,她的小主子。 这些年她除了暗中照顾帮衬姜景轩而外,也想方设法收集了一些证据,加上她对当年的事情清清楚楚,所以原本半点儿不信的姜景轩找她求证过后就信了大半。 至于剩下那半,就是找谢皇后或者天顺帝去求证了。 原以为按姜景轩的性子以及现在的局势,他会找谢皇后求证,或者自己再查一下,可谁也没有想到,他居然直接去找了天顺帝。 第375章 父子对峙(上) 姜景轩这段时间为了博天顺帝的好感,稳固自己的太子之位,有时间就会来给天顺帝请安。 天顺帝原本就因柳清然而对姜景轩这个儿子有着较其他皇子、公主更为深厚的父子情谊,又因为没保护好柳清然而心中有愧,柳清然没了,这份愧疚就弥补在了姜景轩的身上。 所以,哪怕前段时间姜景轩做的事情让他生气无比,他也没想过要放弃他,禁足罚俸什么的也只是为了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改正,顺便避一避风头。 这段时间姜景轩有空就来请安,对他嘘寒问暖,不懂的政务虚心请教,最近办的事也没有太多可挑剔的地方,天顺帝对他的那点不满早就烟消云散了,甚至对她比以前还要满意几分。 彼时的天顺帝正在御书房批奏折,因为姜景轩这段时间经常来,天顺帝每次都第一时间让他进去,门口得小太监也就没有通报,直接让他进去了。 天顺帝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姜景轩,很随意地说了句,“自己找个地方坐吧。” 说完就继续低头批阅奏折,也就没有注意到姜景轩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谢恩找地方坐,或者去给他添茶倒水,按捏 肩膀什么的。 近来朝中事务繁多,各种棘手问题接踵而至,天顺帝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都在奏折上,一目十行地扫视着奏折上的内容,大脑飞速运转,手中的朱笔犹如灵动的游蛇,在纸面上飞快地游走。 批了两本,天顺帝想了想,从没看的那一堆奏折中挑了几本出来,头也没抬地道: “这几本奏折你看一下,然后跟朕说说你的看法。” 能够获准阅览奏折,对于每一个心怀壮志、渴望登上那至高无上的龙椅的皇子而言,无疑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和认可。 这意味着皇帝已然开始从心底将他们视作未来皇位的接班人加以培养和考察。 若换做平日里,姜景轩必定会欣喜若狂,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然后毫不犹豫地跪地谢恩,并快步走上前去接过奏折,生恐动作稍有迟缓,天顺帝便会改变主意收回成命。 可是今天的他一点心情都没有。 一想到自己这将近二十年来竟然一直在认贼作母,自己一直敬仰爱戴的父皇还是杀害自己母亲的帮凶,他们联合起来把自己骗得团团转,姜景轩只觉得胸膛之中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正在肆意蔓延,那股愤怒之 情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但是他又不能发泄,只能憋在心里,然后心中就又多了一份憋屈之感。 一时间,姜景轩整个人如同雕塑一般僵立原地,半晌都未曾挪动分毫,偌大的御书房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天顺帝不时翻阅、批阅奏折所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就这样又过去了好一阵子之后,天顺帝似乎终于觉察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劲,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抬起头朝着前方望去,见姜景轩正一脸阴沉不虞之色紧盯着自己,心中不禁涌起一丝疑惑与不解。 “怎么了这是?”天顺帝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放下手中握着的朱笔,然后伸手端起身旁小几上的茶杯浅浅抿了一口茶水问道 姜景轩没有及时回答,而是眼神复杂且意味深长地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压低声音沉沉开口道:“父皇,儿臣这些日子听到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天顺帝闻言不由微微眯起双眸,原本平和的语调也随之变得低沉凝重起来。 尽管此时的他尚不清楚姜景轩口中所谓的传言具体是什么,但是能让他如此失态,还不管不顾地跑来跟自己求证,不用想也知道此事定然非 同小可。 “......”姜景轩沉默了一会儿,深呼一口气,“儿臣听说,母......” 叫了谢皇后这么多年的母后,姜景轩在这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 一直以来,他都将谢皇后视为自己的亲生母亲那般敬爱与尊重,那份情感早已深深地扎根在了心底。 可是事实却是,她不仅不是自己的生母,甚至还可能是杀害自己生母的凶手,这残酷的现实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击中了他的心。 即便如此,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依然让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母后’”这个称呼。 不过在话说出口的那一刹那,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艰难地改口道:“父皇,儿臣听说,谢皇后并非儿臣的生母。” 天顺帝端起茶盏正准备喝茶,听到姜景轩话手中的动作一顿,整个人也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瞬间僵住,原本平和的脸色迅速阴沉下来,宛如暴风雨即将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云层。 不过只是片刻的功夫,天顺帝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脸色恢复了平静,刚刚那股让人窒息的威压也消失不见。 “ 哦?你从何处听说的?”天顺帝若无其事地轻啜了一口茶水,然后用一种看似平淡无奇、实则暗藏玄机的语气缓缓问道。 尽管从天顺帝的语气和神色之中丝毫察觉不到他有半点恼怒之意,但那些熟知他脾气秉性的人们心里都很清楚,此刻的他其实上正在竭尽全力地压制着内心的愤怒。 对,是愤怒,而不是生气,更不是真相被揭穿而产生的惊慌失措。 他是帝王,是九五之尊,他的话是圣旨,一言九鼎,当年他明明下旨把知道事情真相的一干宫女太监都处死了,还特意下旨谁也不许提柳清然和与她有关的任何事。 为了将此事彻底埋葬,永远不让姜景轩知道,不管是御书房还是他的寝殿,只要姜景轩会去到的地方,他连一幅柳清然的画像都没敢挂,只敢挂在密室里。 可是时隔这么多年,风声还是传到了姜景轩的耳朵里。 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对他的话阳奉阴违! 若是别的事也就罢了,可是这件事不仅牵扯到谢皇后和柳清然,还牵扯到了他! 一旦姜景轩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届时不仅现在的和平会被打破,他们父子之间也很可能会反目成仇! 第376章 父子对峙(下) “父皇别管儿臣是从哪里听来的,您只需要告诉儿臣,这传言是不是真的。”姜景轩当然不会告诉天顺帝是谁跟他说的。 不过,就算他想说,他也不知道与他说这些的小太监是谁的人,他甚至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 能够将当年之事了解得如此详尽透彻,并且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派人靠近他,此人身后的势力必定非同小可。 姜景轩脑海中迅速闪过几个可疑的人物,但由于线索有限,目前尚无法确定真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感觉谁都有可能,又感觉谁都不像。 若不是这样,他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姜景轩的态度让天顺帝很不是不满,但念及此事归根结底确实是自己对不住这个儿子,天顺帝只得强行按捺住内心升腾而起的怒火,尽量以平和的语气回道:“传言当不得真,切莫让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扰乱了你的心神。” 天顺帝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很明显不想谈及此事,姜景轩也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更清楚,他此刻最该做的事是顺着他的话应下,然后赶紧离开。 不仅如此,以后他还要当自己从未听过那些话, 还要继续将谢皇后当做自己的母亲,以前如何,以后也要如何。 如若不然,对他没有半分好处!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又怎么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继续认贼作母?! 他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姜景轩如是想着,攥了攥拳头,一脸坚定地望着天顺帝,目光毫不退缩。 “父皇,儿臣想要一个真相。” 天顺帝见到姜景轩这般不识趣,刚刚有所缓和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眯起双眼沉着声音问道:“你非要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 天顺帝是真的喜欢和在意姜景轩这个儿子,因为他是柳清然拼死给他生下的,也是他和她之间仅存的一丝牵连。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他不想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不想让他们父子两人变成仇人。 虽然他来质问自己心中应该是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只要不捅破最后一层窗户纸,一切便仍能佯装无事发生,继续维系着表面上的那份平和与温情。 哪怕这份平静之下暗潮涌动,随时都会被某股力量冲破那层脆弱的伪装,将所有隐藏的秘密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但,能多一天是一天。 他这一生,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父母,兄弟,友人,挚爱,他不想最后连儿子也失去,更别说这个儿子还是挚爱所生。 姜景轩不知道天顺帝在想什么,面对他的质问,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不过此时,他这种沉默不语的态度恰恰就是最有力的回应。 天顺帝的脸色又沉了几分,声音也透着明显的不悦:“你可知,你在做什么,继续下去又会有什么后果?” 姜景轩心里很清楚,再这样无休止地纠缠下去,对自己绝对不会有半点好处,不但会让自己长久以来付出的所有心血都化为泡影,还极有可能导致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刚刚坐稳的太子之位产生动摇。 但是,要以认贼作母、明明心中有数却还要佯装不知这种方式来保住太子之位,那这个位子坐起来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真要这样,自己还算得上是一个人吗?还配为人子吗? 有那么一瞬间,姜景轩内心的愤怒几乎就要冲破理智的束缚,想大声质问天顺帝,如果是他是他,他会如何? 还有,如果他坚持要个答案,他是不是要废了自己的太子之位,或 者直接杀了他? 不过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最终还是理性占了上风,沉默了一会儿,姜景轩缓缓地呼出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然后双手抱拳,深深地弯下腰去,对着天顺帝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 “是儿臣鲁莽了,还请父皇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儿臣计较。” 倒不是姜景轩不想要真相了,而是天顺帝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其实在最开始他挑破这件事,他喝茶的动作一顿的时候,就已经给了他答案了。 只是当时他因为被欺骗的愤怒和还没能完全接受这个事实,心神有些不宁,忽略了。 见姜景轩恢复了理智,并且做了自己想要的选择,天顺帝的脸色恢复了几分,抬抬手,“下去吧,以后莫要再这般莽撞。” 说罢,没等姜景轩开口,想了想,又语重心长地叮嘱了一句:“景轩,为君者,最忌冲动行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还有,要学会明辨是非,权衡利弊,不要轻易就被别人挑拨。乱了方寸。” 天顺帝愿意如此掏心掏肺地对他说这些,说明他没有因为刚刚的事情而气恼自己,姜景轩的心下稍安,再度躬身行礼。 “儿臣谨 记,多谢父皇教诲。” 天顺帝没再说话,只是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姜景轩的身影才消失在御书房的门口,天顺帝就唤来福喜,“去,给朕查一查,到底是谁在太子面前乱嚼舌根,此事背后又是谁在推波助澜!” 这么年都瞒得好好的,若不是姜景轩今日提起,他都快要忘记了。 现在却被突然提起,还是直接捅到了姜景轩面前,若不是有人有意而为之,他是不信的! “是,奴才这就去。”作为跟了天顺帝十多年的心腹太监,福喜很清楚这件事的厉害,应了一声便匆匆往门口走去。 才走到门口,又被天顺帝叫住,“查出乱嚼舌根之人,把他带到朕面前来,朕要亲自审问。” 对他的话阳奉阴违,试图挑拨他和姜景轩的父子关系,还想毁了姜景轩,他一定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天顺帝如是想着,站起身子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御案。 力道之大,把案桌上茶杯中的水都震了撒出来。 福喜已经很久没见天顺帝这么生气了,忙不迭应了一声,带着人匆匆离去。 福喜是大内总管,手中权力大,可用的人也很多,所以很快便查到了赵嬷嬷。 第377章 再加筹码 福喜虽然很快就查到了赵嬷嬷,不过赵嬷嬷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深知皇宫中的残酷无情以及其中隐藏的种种险恶,对于天顺帝的心狠手辣更是心知肚明。 她很清楚,一旦自己被抓住,等待她的必将是惨无人道的酷刑与无尽的折磨,她也从未抱有过侥幸心理,从决定向姜景轩吐露当年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然将生死置之度外,随时准备赴死。 所以,在姜景轩去找天顺帝对峙的时候,她就毫不犹豫地吞下了早已备好的剧毒,反正她也早就活够了,死之前能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告知小主人,让九泉之下的主子得以安息,主子的仇也有人会报,她也没有了任何遗憾。 毒药见血封喉,不过眨眼的功夫,赵嬷嬷便结束了自己饱经沧桑的生命,走得毫无痛苦。 等福喜带着人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尸体都已经硬了。 天顺帝都已经想好了一百种折磨那到姜景轩面前乱嚼舌根之人的法子了,却得知人已经死了,线索也断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天顺帝怒不可遏,气得他把最喜欢的砚台都砸了。 砚台砸了更生气,又下令把赵嬷嬷鞭尸三百,方才觉得心中舒服 了一些。 其实天顺帝里很清楚,赵嬷嬷不过是一颗被人操纵、任人摆布的棋子罢了,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但一想到她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他人所利用,背叛了自己和柳清然,他心中的愤恨便如潮水般汹涌澎湃,难以遏制。 赵嬷嬷是他亲自挑选了放在柳清然身边伺候的,他和柳清然才是她的主子,如今却为他人所用。 背主之人,哪怕是死了,也没有理由放过,也必须不能放过! 背叛他也就算了,柳清然对她那么好,自己都要死了还在为她着想,给了她生路,可她却在多年后做毁掉她儿子的事情,简直不可饶恕! 赵嬷嬷为柳清然打抱不平,这本无可厚非,铭记旧主,说来也算感恩忠心,但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个时候将这些陈年旧事告诉姜景轩。 现在是夺嫡的关键时刻,若是姜景轩这个时候因这些事与谢皇后以及他这位父皇产生隔阂,心生嫌隙,那么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必然是他的太子之位。这无异于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毁掉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一切! 如今朝堂上各派的斗争越来越激烈,他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一些往昔还算 安分守己之人,此刻也按捺不住了。 他决不允许别人毁了他和柳清然的儿子,也绝不会允许这江山易主改姓! 天顺帝如是想着,紧紧地攥起拳头,由于过度用力,指关节发出一阵嘎嘎作响之声,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宣泄在这紧握之中。 待到情绪稍稍平复之后,端起茶喝了一口,转身吩咐福喜:“去,把赵嬷嬷的尸体扔去乱葬岗,然后被鞭尸的消息放出去,务必让那些该知道的人都知道!” 福喜知道天顺帝此举乃是想要借由这种手段来逼迫赵嬷嬷身后的幕后黑手现身,很想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还是不要抱有太大的希望,免得希望越高,失望越大。 赵嬷嬷充其量不过是一颗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冲锋陷阵的马前卒,她背后的真正主事者又岂会因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而轻易暴露自身? 成大事者,隐忍和牺牲是必然的,背后之前肯定早就知道了当年的事情,却一直按兵不动,直至今日方才有所行动,可见其有多能忍。 这样的人,说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天塌了都会因为有个高的人顶着而不慌不乱,又怎会 因为一个无足轻重的赵嬷嬷乱了阵脚。 不过想着这样能让让他顺一顺气,心里舒服一些,还是恭敬应下去安排了。 作为皇帝的近身内侍,皇帝心情不好,他的日子自然也不好过。 那些可说可不说的话语还是先咽回肚子里去的好,要不然一不小心惹火上身,可就得不偿失了。 —————— 天顺帝让福喜把赵嬷嬷被鞭尸三百又扔乱葬岗的消息传出去,不过理由只是说了她背主,其他的一个字没提,一时间搞得人心惶惶, 众人心里头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所谓的“背主”不过就是摆在台面上的一个借口罢了,甚至可以说是众多原因当中极其微不足道的一条。既然能够让人对其施以如此残忍的刑罚——鞭尸三百,那背后必定隐藏着更深层次且更为重要的缘由。 天顺帝很久没有这么生气过了,一时间,各家各府都发动手中的人马去查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嬷嬷是谁,做了什么事,她“效忠”的主子又是谁? 只是这件事天顺帝亲自出手,又哪里是能轻易查到的呢。 所以,一干达官显贵忙活忙活了几天,依旧一无所获。 这下大家 的心更慌了。 一时间,除了知道事情真相的顾砚尘,张成仁等人,人人自危。 顾砚尘和云桑落本想着姜景轩知道了当年的事,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被谢皇后给害死的,即便不会立刻与谢皇后彻底决裂反目成仇,但至少他们二人之间也必然会产生难以弥合的嫌隙与矛盾。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姜景轩除了去找过天顺帝对峙,然后就再无其他动作了。 顾砚尘知道肯定是天顺帝和姜景轩说了什么,以至于他才没有继续冲动行事,选择了暂时忍耐。 但是当时御书房只有天顺帝姜景轩和福喜三人,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知其因方能明其果。 不过顾砚尘手中牌多,可以随便打,既然光是认贼为母这件事动摇不了姜景轩,那他就再加筹码。 顾砚尘稍加思索,让人把赈.灾款的真相告诉了他,为了节省时间,甚至连证据也一并给了他。 之前考虑到消息太多怕姜景轩接受不了,做一些他们超出他们意料和扰乱他们计划的事情,所以他安排的人只把姜景轩的真实身世和柳清然的死因告诉了他,谢家害他背贪污赈.灾款的罪名的事情并没有说。 第378章 干了票大的 如云桑落与顾砚尘所预料的那样,当姜景轩知晓了赈.灾款背后的真相时,他怒不可遏!心中对于谢皇后的怨恨犹如熊熊烈火般燃烧起来,而且愈发炽烈。 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牢记着天顺帝的嘱托,强忍着内心的愤怒,没有让自己陷入混乱,更没有像之前那样冲动行事。 顾砚尘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人将谢家和谢皇后背着他做的那些事一件一件地往他面前捅。 每多知道一件,姜景轩心中的怒火和对谢皇后的怨恨就多一分,但他依然强忍着没有发作。 他很清楚,背后之人把这些事情告诉他,是想要离间他和谢皇后。 不,准确来说是想让他们反目成仇,,这样一来,他们二人相互争斗、两败俱伤之际,那躲在暗处的始作俑者便能坐收渔利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决不能轻易中计!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杀母之仇以及多年来遭受蒙骗的深仇大恨,以后有的是时间跟谢皇后和谢家清算。 谢家如今虽然落败,但是收拾的骆驼比马大,明面上的势力是被天顺帝给端了,但是背地里的还在,他们对自己还是 有用的。 还有谢皇后,她再不受宠,再被天顺帝厌弃,她也还是中宫皇后,封印在手,后宫的管理权也在前些日子回到了她的手上。 她在后宫中深耕了二十多年,势力不可小觑。 他想登上皇位,还需要他们的支持和帮助。 再有就是,自己这些年把她当做亲生母亲,并未对她设防,她手中有太多太多他的把柄,很多她和谢家做的见不得人的事他也有参与,现在撕破脸对他并没有好处。 至于报仇的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一两年,等他登上皇位并坐稳之后,再与他们清算也不迟。 景轩一边冷静地剖析着眼前局势中的种种利弊得失,同时一次又一次地在内心深处告诫自己一定要保持克制,切不可冲动行事,不然就上了幕后之人的当了。 不得不说,姜景轩的思维条理极为清晰明了。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他终究还是大.大低估了谢家的卑鄙无耻以及贪得无厌,以及对他的防备有多深。 每次都在他以为要完的时候,他又得到一个新的消息。 终于,在知道谢皇后和谢家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扶持他登上皇位,而是仅仅 将他视作一块垫脚石,他们真正意欲扶植上台的人竟然是谢家的嫡次子——也就是他的表弟谢知凡之后,姜景轩那一直以来苦苦压抑的情绪彻底决堤了。 在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柳清然之前,姜景轩是实实在在地把谢皇后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看待,同时也将谢家视为自己最亲近的外祖家。他对他们可谓是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哪怕明知他们利用自己皇子的尊贵身份去干那些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偶尔还会主动出手替他们遮掩罪行、收拾残局。 他真心待他们,他们却一开始就对他充满算计! 姜景轩本来就因为知道谢皇后和谢家瞒着他做了那么多事很生气,现在知道了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算计他,从未真心待过他,甚至还想要他的命,哪里还忍得住。 就算清楚当下局势对他的利弊,明白这是幕后之人蓄意挑起他们之间的决裂与纷争,以便坐收渔翁之利,姜景轩也忍不了了! 愤怒之下的姜景轩也没让云桑落和顾砚尘失望,因为他直接来了个大的—— 不但派人去杀了谢知凡,还把谢知凡的首级割下来 送去给了谢家老太爷。 谢家老太爷本来就因为年事已高,身体状况欠佳,然后从去年金羽梦莲被偷开始,谢家就各种不顺。 先是河清县的矿出事,被顾砚尘发现后为了事情不被捅到天顺帝面前,把矿上给了顾砚尘,导致他们损失惨重。 然后又是儿子谢修齐被革了官职、皇后被禁足,紧接着谢家做的那些事被抖出来,整个谢家被问罪,谢家弟子的官职几乎被撸了个干净谢家明显上的势力全部被铲除。 在这多番刺激下,身体本就不好的谢老太爷更是雪上加霜,要不是谢皇后的的后位还在,姜景轩没有被废,谢知凡也还好好的,谢家还有希望,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谢知凡是谢家的希望,也是支撑谢家老太爷活着的精神支柱,现在这个精神支柱没了,谢家老太爷自然也就撑不住,倒了! 谢老太爷这一倒,就再没起来。 谢知凡是谢老太爷的精神支柱,而谢老太爷又是谢家的主心骨。 如今,主心骨没了,那个曾被全家寄予厚望、有望带领他们重现昔日辉煌的谢知凡也命丧黄泉,谢家众人只觉仿佛天崩地陷一般,陷入了无尽的绝 望与恐慌之中。 谢修齐夫妇二人因爱子的离去以及老太爷的倒下,身心遭受重创,相继病倒在床。 而谢家的那些旁系分支呢,本来就因为此前谢家遭逢问罪之事而惶恐不安,整日寻思着另寻生路。此刻谢老太爷与谢知凡双双殒命,他们心中的恐惧愈发强烈心思也更多了。 所以,本该齐心合力追查杀害谢知凡的幕后凶手和打起精神给谢老太爷办个体面的葬礼的谢家人四分五裂,闹闹哄哄的乱作一团。 要不是谢皇后过去主持大局,谢老太爷和谢知凡怕是连个体面的葬礼都没有,而谢家也会被看笑话。 其实谢家是派了高手保护谢知凡的,那些高手都是谢家重金聘请的,还有几个是死士,姜景轩手中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而姜景轩大老远的派人去杀他又不可能派太多人去。 要不是顾砚尘的人在暗中帮忙,姜景轩恐怕不仅不能杀掉谢知凡,还会暴露自己。 而顾砚尘一直没动谢知凡,就是打算把他留给姜景轩。 敌人自相残杀,多有意思! 谢老太爷和谢知凡出殡那日,国师也在云贺亭安排的人暗中护送下,到了京城。 第379章 见国师 国师被直接带到将军府关进地牢,不过云桑落并没有着急去见他,而是忙完手中的事,又故意晾了他两天,然后去才去见他。 而国师,除了关进去的第二天问过看守他的人一次云桑落什么时候去去他,得到云桑落忙完了自然会去他的回复后就再没说过其他的话,安安静静地待在地牢里,每天准时吃饭睡觉,不吵不闹,更没有想过要逃跑,跟来度假似的。 不过饶是如此,看守他的人还是给他上了手铐脚镣,毕竟他不但武功厉害,还会很多稀奇古怪地东西,不能掉以轻心,不然他要是跑了,还不知道花多少时间和精力去找呢。 云桑落想象过很多种和国师见面的场景,和见面时他的模样,却从没想过他们最终是在将军府的地牢里见面,而国师,整个人看上去蓬头垢面、形容憔悴,仿若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 说实话,看到国师如今的样子,云桑落是非常吃惊的。 前世的国师,虽然脸上岁月的痕迹很明显,但整个人却是神采飞扬、精神抖擞的,灰袍白发,仙风道骨,除了面对姜雪宁和天顺帝时会露出些许谄媚之色而外,其他时候看着还真像 一个得道高人。 可是现在的他...... 若不是他的脸和眼睛太过熟悉,云桑落都要怀疑他们是找错人了。 眼前之人确实是国师,那,他又是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折腾成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 还有,这一世他为什么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出现,而是悄无声息地离开,藏起来,然后又改头换面去南境战场当军医,最后又为了救云贺亭暴露自己....... 一连串的问号在云桑落脑海之中不断盘旋交织着,犹如一团理不清剪不断的乱麻。 正当她苦思冥想之际,忽然之间,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夜空般在她心头乍现。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令她原本已经迈向牢房大门的脚步猛地一顿,与此同时,她那颗心也紧跟着变得纷乱无章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等心情平复了些许,云桑落才重新抬起脚踏进牢房。 尽管与牢房之间还隔着一道仅留下一个四方小口的厚重铁门,但国师却如同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一般,早在云桑落在门口出现的瞬间,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到来,便一直在等她进来。 穿过那道铁门后,映入眼帘的是一 间简陋的屋子。屋子的两面是冰冷坚硬的墙壁,另外两面则是由粗壮紧实的木栏杆所构成。这些木栏杆从地面一直延伸至屋顶,彼此紧密相连,卡得几乎没有丝毫缝隙,就连两根木头中间的间隔也仅仅只够通过一个吃饭用的碗。 至于通风透气的地方,仅仅是在其中一面墙上开了一个犹如盘子大小的口子。 将军府的地牢以前并没有关过人,更没有在这里审问过犯人,所以地牢里除了若有若无地弥漫着一丝丝淡淡的霉味之外,并没有其他一些奇怪的味道。 就在云桑落一步步走到国师所在的牢房外并稳稳站定时,原本低垂着头的国师也恰好在此时缓缓地抬起了头。 刹那间,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仿佛两道闪电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看着面前沦为阶下囚,如风中残烛,目光中有着让人难懂的情绪的果国师,一种难以言喻且极为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上了云桑落的心头。 凝视着国师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前世的种种不由自主地在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被欺骗利用的苦,被烈火焚烧的痛,仿佛穿过时空朝她而来。 由于上一世那悲惨命 运的罪魁祸首此刻正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所以这次的疼痛云桑落感觉格外清晰,以至于她险些无法稳住身形站立当场。 然而,仅仅片刻之间,云桑落便强行收敛住那些不应该表露出来的情感波动,迅速让自己回归到常态之中。 国师本以为云桑落大费周章地找找他,见面之后必然会按捺不住内心的急切之情,质问,或者嘲讽他,亦或者压抑着心中的怨气平静地跟他打招呼。 可谁曾想,他静静等好半天,云桑落却始终闭口不言,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以一种隐晦不明且令人难以捉摸的眼神凝视着他,。无奈之下,国师唯有长叹一口气,率先主动打破这份沉寂。 “别来无恙,暗九姑娘。” 听到这个称呼,云桑落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浑身猛地一颤,甚至就连呼吸也在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暗九”——这两个字犹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直直地刺入她的心窝深处 暗九,是她前世在暗卫营的代号。 姜雪宁为了哄骗她,一直叫她的名字,但其他人,包括国师,则一律是以她的代号相称。 她重生之事除了可以窥探天机的空闻大 师,就只有顾砚尘和云贺亭知道,虽然前世的事情他们已经知道了不少,但是关于她的代号的事情她是从来没有同他们说过的。 因为这个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说与不说,都不影响什么。 也就是说这一世,在姜雪宁记起前世之事之前,是没有人知道她曾经的代号的。 而国师也没有和姜雪宁见过面,但是他却知道自己曾经的代号,还说什么别来无恙。 也就是说,国师真的像她刚刚猜测那般,也是从上一世回来的! 不仅如此,他还知道自己也是重生的!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使得云桑落心头猛地一震,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瞬间闪过两道凌厉的杀意,直直地朝着国师射去。 面对她充满敌意的目光,国师却仿佛早已预料到一般,只是淡然一笑,轻轻摆了摆手,依旧是一副从容不迫之态。 “暗九姑娘......哦,不,你如今已经不是乐宁公主身边的暗卫,而是将军府的大小姐,应该唤你云姑娘。” “云姑娘不必对老朽有如此大的敌意,老朽这一世不会与你为敌,而且老朽现在是你的阶下囚,云姑娘真的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第380章 他罪孽深重 这话听得云桑落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因为他的一句她可以为姜雪宁挡杀劫,她前世在人间受了整整十年的苦难与折磨,甚至最后把她焚烧祭天也是他的主意。 那十年,她被迫接受着残酷至极的训练,一旦未能达成严苛的要求,等待她的便是各种严厉惩罚,有时候是不许吃饭,有时候是军棍,有时候是关禁闭,甚至有时候是把她丢进蛇窟。 而这些仅仅只是冰山一角,除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艰苦训练外,她还要承受来自姜雪宁更为残忍的对待。 姜雪宁将她当作试毒试药的工具,毫不留情地拿她的身躯去喂养毒虫恶蛊。 那十年,为姜雪宁挡了无数的刀剑,受了无数的伤。 其实要她挡杀劫,只需要她武功足够高就可以,什么试毒试药,用的她身体养蛊,不过是姜雪宁怕她意识清醒,察觉不对劲,变着法的折磨她罢了。 这一切国师很清楚,但是他从未阻止过,甚至连劝诫姜雪宁一句都不曾有过,在他眼里,她不过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渺小卑微,可以随意践踏,根本不值得他费半点心神,也不会同情。 若是他不知道前世的那些过往之事倒也罢了,但偏偏他清楚地记得前世所发生的一切,因为他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她带来了怎样的苦难与折磨,却还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让她不必对他有如此大的敌意这种话。 倘若不是暂且留下他尚有可用之处,恐怕云桑落早已按捺不住内心汹涌澎湃的怒火,现在立刻马上亲自动手将其千刀万剐,最后留一口气将他丢进火里,让他也尝尝被烈火焚身的滋味! 云桑落的眼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一般,目光阴沉而冷冽,直直地紧盯着眼前这位曾经轻易一句话就改变了她的命运,让她惨死的国师,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开口: “是不是在国师眼里,只有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可以随意践踏?” 似是没想到云桑落会这么问,国师微微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用一种饱含深意却又让人难以捉摸的语气回道:“自然不是。” “不是?”云桑落轻嗤一声,“可是国师的所作所为不都是在表达这个意思吗?” 云桑落说完没给国师开口的机会,又继续道:“前世因为你的一句话,就决定了我 的结局,你明明知道我无辜,我不欠你,也不欠姜雪宁,可是为了达成你们的目的,你们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我。” “选择牺牲我也就算了,这个过程你们都不愿意让我好过一些,姜雪宁因为自己的私心对我百般折磨,明明你一句话就可以让我免受那些罪,可是你没有,你什么都没做,你只是提醒姜雪宁别把我折腾死了。” “你冷眼旁观,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之心,我,还有其他为你们卖命,对你们有用的人,在你眼里,不过是随时可杀可弃的蝼蚁。” “你把事情都做完了,却又说自己不是那样的人,国师不觉得自己好笑吗,还是说,国师其实敢做不敢认,当婊X还要立牌坊?” 云桑落这一席话语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国师的心窝,让他瞬间陷入了沉默之中,竟无法反驳半句。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前世的他,确实没有一点儿怜悯之心,也确实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他算出姜雪宁是天外来人,思想先进,想扶持她上位,缔造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王朝,所以,那些对于他们的大业有所助益之人,无论采用 何种方法,他都会竭尽全力将其招致麾下 或招揽,或威逼利诱,或强权胁迫。 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之上,总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用少数人的牺牲换来大多数人的幸福,乃至后世子孙们的安居乐业,在他看来是值得的。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其实他这个想法并没有什么错,古往今来一直都是如此,没有哪个上位者成功的路上是没有鲜血的。 他错就错在,没有想过牺牲自己,只想着牺牲别人,也从不曾询问过这些被牺牲之人是否心甘情愿,便肆意妄为地决定了他们的命运走向,对他们所承受的痛苦更是漠然置之、视而不见。 他忽略了他们也是人,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会哭会痛,有家人有牵挂。 他随意的一句话,一个决定,摧毁的不仅仅是某个个体的人生,更是将其背后那个完整的家庭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虽然最后他也遭了报应,但那都是他活该,他罪孽深重,所承受的报应完全是咎由自取,丝毫怨不得旁人。 刀不捅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直到姜雪宁事情败露,为求自保竟毫不犹豫地将所 有罪责尽数推卸给他,并妄图以他的性命来换取自己苟延残喘的机会,而他有无力反抗的时候,他才知道那些被他利牺牲的人到底有多恨多痛多绝望。 所以这一世,他从回来就就一直在四处游走,帮助和拯救有需要的人,去战场为受伤的士兵治疗,助云贺亭破阵,就是想为自己前世做的那些事赎罪。 他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并且已经在努力改正。 这一世的他,会尊重每一个生命。 国师想和云桑落解释这些,但是想想她前世受的那些罪,又觉得苍白无力,索性闭口不言。 云桑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半天不说话,以为是被自己说中了无话可说,心中对他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冷哼一声道:“国师怎么不说话,前世的你不是很能说吗?” 一张嘴,上下嘴皮子一翻,就决定了别人的命运,可不就是很能说吗。 云桑落的声音满是嘲讽恨意,国师知道她恨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而自己,也确实亏欠于他,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 沉默了片刻之后抬起眼眸看着她,无力地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第381章 不然难平她心中之恨 “什么?” 国师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云桑落狠狠愣了一下,甚至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对不起。” 国师以为云桑落没有听清,又认认真真说了一次,还跪下给她磕了一个头。 “因为一己之私,害了你和你的弟弟,还有那么多无辜的人。” 国师说得情真意切,眼中也满是愧疚和后悔,不过云桑落还是觉得他这副样子不过是惺惺作态,想以此让自己心软放过他。 他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她,想跟她认错认罪,早就该主动来找她了,而不是躲起来,让她大费周章地去寻。 现在若不是沦为了阶下囚,又怎么会摆出这副姿态。 想到这里,云桑落冷嗤一声:“国师该不会以为你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能抵去我前世受的那些痛苦和折磨,还有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的性命吧?” “老夫不敢奢望。”国师摇摇头,“是老夫害惨了你,这一声‘对不起’是老夫欠你的。” 给云桑落道歉,除了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觉得对不起她而外,也有向她服软的意思,但真的没有奢望凭一个道歉就让她原谅自己。 毕竟前世她因为他的一句话,受 了整整十年的苦难和折磨,最后还把命也搭进去了,他和姜雪宁承诺她,只要她听话,为他们办事,就保他弟弟平安无忧,也没有做到。 姜雪宁从来就没有想让他们姐弟俩活,所以,一直在让人在她弟弟的平日的饮食里下慢性毒药。 他虽然没有参与,但是也没有阻止,甚至还帮姜雪宁瞒着她,也算是帮凶。 十年的苦难和两条人命,又岂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简单的‘对不起’就能轻易抹去的呢! 云桑落冷哼一声,“你欠我的,何止一声对不起!” “我知道。”国师幽幽地叹息一声,言语之中满是懊悔与自责,“我欠你和你弟弟的,哪怕是将这条性命给你,也是远远不够赔的。” 这话让云桑落再次忍不住冷嗤出声,说什么把命给自己都不够赔,言下之意不就是压根儿就没打算以命相抵么,装样子也不装像一点。 “所以,国师打算怎么赔呢?” 云桑落语带嘲讽,说话间,她那仿若能够洞悉他人内心深处想法的目光,毫不躲闪地径直望向国师。 国师是有筹码跟云桑落谈判的,而且很自信她一定会答应,但是此刻直面云桑落这般 咄咄逼人的注视,整个人竟不由自主地愣在了当场,原本在心中反复斟酌思量好的那些说辞,此刻突然变得混乱不堪,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嘴唇嗫嚅着,半天只憋出几个字来:“我......老夫......” 云桑落今天本来就不是来聆听他忏悔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饶恕他或是放过他,所以,对于他即将编造出来的那些花言巧语、冠冕堂皇的借口,她连一个字都不想多听。 素手轻抬,打断正在绞尽脑汁想说辞的国师,“国师若是还没编好,就别开这口了,本来就让人恶心,结结巴巴的更是让人厌烦!” 听到云桑落这话,国师原本已经在脑海中斟酌妥当的说辞瞬间被硬生生地噎回了喉咙深处,看了一眼眼中满是厌恶的云桑落,深深地叹息一声,缓缓地低下了头去。 接下来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再说话,整个牢房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寂静的氛围仿佛能够将人的呼吸声无限放大,就连那用来照明的火把所发出的微弱光芒也是时隐时现、飘忽不定,加上云桑落的身上还散发着凛冽的杀意,让本来就阴冷的牢房里 又多了几分阴森和恐怖。 所以,这般情况下,纵使国师经历再多,阅历再丰富,他的心境终究还是难以承受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开始逐渐变得有些焦躁不安起来。 国师本想等云桑落主动开口说今天来见他,亦或者更为确切地说是她长久以来一直苦苦追寻他下落的真正意图所在,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云桑落却始终一言不发,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塑般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也只好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无论如何你都是不会原谅我的所作所为,更不可能会放过我的,但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干脆命人直接将我杀了,反倒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派人将我带回来呢?” “将你杀了?哼!”云桑落闻言,不禁轻蔑地轻嗤一声,美眸中闪烁着凛冽的寒光,“你觉得像你这般作恶多端、丧尽天良之人,前世将我害得那么惨,配死得那般痛快吗?而我,又会让你就这么轻易就去死吗?” 他们云家上一世的悲剧是因为姜雪宁不错,但是她那十年的苦难和折磨却是国师带来的。 如果不是他说她可以为姜雪宁挡杀劫,她最多和她的阿爹 阿娘他们一起死在那些所谓的山匪的刀下,虽然会死不瞑目,但是不用受那么多的折磨,最后还被烧了祭天。 自古讲究杀生不虐生,可是他们既想要她的命,还要折磨虐待她。 简直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这样的人,轻松死去真的是太便宜他了,他也不配! 他必须要把她前世受过的折磨都受一遍,不然难平她心中之恨! 国师不说话了,因为如果他是云桑落,也不会让害自己的人死得痛快,必须要让对方把他受的折磨都受一遍,然后再将他一刀一刀凌迟,最后丢去喂狗。 云桑落前世经历了极为残酷严苛的暗卫训练,考核合格后才跟在姜雪宁身边,怎么折磨人能让人痛苦却不要命,她比谁都清楚。 更别说她跟在姜雪宁身边那些年,姜雪宁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她就算没有学得十成十,最少也是学了七八分的。 那些狠辣至极的法子,随便挑出一样来,都足以令受刑者痛不欲生;若是尽数施展开来,那简直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想到这里,国师只觉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涌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连脸色都跟着白了几分。 第382章 他可以帮忙找回云桑荷 云桑落冷眼看着国师那张变来变去的脸,嘴角勾勒起一抹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然后扬声唤了夜澜一声。 下一刻,那道厚重的铁门再次被打开,夜澜率领着一群身强力壮的手下鱼贯而入,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或抬或抱着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 刑具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有夹棍,木枷,烙铁,带着倒刺的鞭子,绞刑架等等等等,凡是牢狱里有点都搬了过来。 除了以上这些常见的刑具之外,还有满满一托盘形状各异、锋利无比的剔骨刀,这些刀子闪烁着阴森森的光芒,仿佛在迫不及待地渴望品尝鲜血的滋味。 此外,还有一只硕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蠕动不停的毒蛇毒虫。那些蛇虫嘶嘶作响,相互纠缠扭动,散发出一股刺鼻难闻的腥臭味。 这些东西国师并不陌生,虽然他自己从未亲身经历过这些酷刑,但曾经亲眼目睹他人遭受折磨时所展现出来的惨状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至今记忆犹新。 每种刑具能给人带来多大的痛苦,承受不住后惨死又是什么模样,他都清楚无比。 而云桑落让人把这些都搬来,很明显就是准备对他用。 这些酷刑,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扛不住几样,他一个年过半百的糟老头子就更不用说了。 光是看着面前这一堆刑具,国师便已经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梁骨上迅速蔓延开 来,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强烈的恐惧与绝望。 看着他那怕死得样子,云桑落讽刺地勾了勾唇角,原来他也会害怕,他也知道这些刑具有多折磨人。 “将军府不富裕,国师远道而来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记得前世国师对这些东西很是情有独钟,就让人去寻了来,国师觉得怎么样?”云桑落拿过夜澜手中的夹棍看了看道。 能觉得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了! 每多看一眼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国师就觉得黑白无常挥舞着招魂幡朝他靠近了一步,准备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深渊。 重重吐了一口浊气,又低头平复了一下心情,国师缓缓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向云桑落,用略带哀求的口吻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吧,云姑娘。” 云桑落闻言,秀眉微蹙,眸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与警惕:“交易?什么交易?” “我帮你寻回真正的云桑荷,你饶我一命。”国师看着云桑落,语气郑重。 国师紧盯着云桑落,神色凝重地说道:“我帮你找回真正的云桑荷,你饶我一命。” 话音刚落,似乎生怕云桑落不答应,他稍作停顿,紧接着补充道:“当然,如果你心中实在愤恨难平,非得取我性命方能消解心头之怒,请你给我一个痛快也行!” 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刑具,每一件落在他身上恐怕都会带来无尽的痛苦,令他生不如死。 云桑落那样恨他,肯定会每一样都会让他尝试一下的,到那时,他必将陷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绝境之中。 他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但他实在不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与其受尽煎熬,倒不如痛痛快快地结束这一切,也好少受些苦楚。 当然,能活着最好,不过这种希望太渺小了,他还是不奢望了。 起初,当国师提出要与云桑落做笔交易时,云桑落压根儿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妄图以某种荒唐可笑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罪责罢了。 然而,当她听完国师所说的这番话之后,整个人瞬间惊呆了,如石化一般杵在原地,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说,你能帮我找回真正的桑荷?”过了好一会儿,云桑落才从震惊中回神,找回自己的声音。 因为激动,云桑落的声音还带着微微的颤抖。 国师微微颔首,神情庄重地点头道:“没错,我在师门之时曾潜心修习过招魂之术。如今,桑荷原本的身躯尚存于世,并且尚未被姜雪宁长时间占据。只要你能够寻觅到哪怕仅仅一丝属于她的气息,我便有把握助其回归本位。” 这番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云桑落的心头轰然炸响,令她的心湖再次泛起惊涛骇浪。 她知道国师身怀绝技,不仅对五行八卦之道了如指掌,更是通晓诸多奇诡奥妙之事,但却万万没有 料到,他竟然连招魂这种玄之又玄、高深莫测的法术都会,而且还是如此成竹在胸的模样。 他说的这种招魂并非寻常之人受惊吓后丢失魂魄那般简单,只需做法一场便能召回。 眼下桑荷的躯体正被姜雪宁所使用,若想让桑荷重归自身,就必须将姜雪宁的灵魂驱除出去。同时还需确保不损伤这具躯体半分,然后再将散落在不知何处的桑荷的灵魂招回来。 其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即便是像空闻大师那般能够洞悉天机的得道高僧也是做不到的,不然以他和桑荷的交情,早就出手帮忙了。 “真的只要一丝桑荷的气息就可以?”云桑落满脸狐疑之色,毕竟此事太过匪夷所思,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对她来说,让桑荷回来这个诱惑又实在是太大。 国师抬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若是别人,那自然是不行的,但云桑荷是千年紫微星,她的每一丝气息都是真龙之气,而且比她那个现在坐在皇位上的爹的还有浓烈,一丝足矣。” “真的假的?”云桑落还是不太信,用一丝气息就能让魂飞魄散的人回归本体,这怕是神仙也做不到吧。 国师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凡人! 国师没有直接回答云桑落的话,而是反问道:“我现在身家性命都在你的手里,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那谁知道呢?”云桑落反唇相讥,“毕竟国师大人做事 一向是没有底线和原则的,而且本事又大,谁知道你是不是又在谋划什么。” “我......” 国师想为自己解释,但是想想自己在云桑落眼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奸人,她对他只有恨,没有信任,一丝一毫都没有,又作罢。 云桑落确实不信他,但是她想要桑荷回来,只要有一丝可能,她都愿意尝试。 横竖现在他的性命捏在她的手里,他也翻不出什么风浪,实在不行她还可以给他下点厉害的毒控制住他。 国师怕死,必然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想清楚这一点儿,云桑落正要开口问国师要如何做,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桑荷是千年紫微星降世这件事只有空闻大师,她和顾砚尘还有云贺亭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是算的?可是他连桑荷都没有见过,姜雪宁在进京前就已经占了桑荷的身体两年之久,他见的一直都是姜雪宁。 就算他可以算出来,那他又是如何知道桑荷身上的真龙之气比天顺帝的还要浓烈的,而且还说得那般笃定,就好像他亲自感受过一样。 还有,如果他真的可以算出来桑荷是千年紫微星,为什么还选择帮扶姜雪宁,而不是让桑荷回归本体。 毕竟一个外来货和千年紫微星,哪个更能开创盛世,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关于桑荷的事情国师并不是算出来的,而是通过别的途径知道的! 第383章 来一鞭子 “你是怎么知道桑荷的事情的?”云桑落那原本清丽的面容此刻却如罩寒霜一般,眸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直直地凝视着眼前的国师。 一瞬不瞬,生怕稍一分神便会错过国师脸上哪怕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变化。 从决定用招回桑荷的魂魄让她回归本体跟云桑落谈条件,国师就做好了云桑落问他这些问题的准备,所以也就没有卖关子,或者故作神秘或是遮遮掩掩,而是直接将事情的原委坦言而出。 “当日在望神山上,本来是打算将你彻底烧成灰的,如此一来,你便能魂消魄散,从此灰飞烟灭,再无转世投胎之机,这样,你就再无任何可能和机会向我们寻仇报复。为此,我还特意在你的身上下了咒,确保万无一失。”国师缓缓说道,语气平静得如同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之事。 说着,国师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略微低沉了些许,“但是因为你怨气太大,在你咽气的那一刻,狂风大作,天空中瞬间飘起了鹅毛大雪,我们只能放弃将你彻底烧成灰的想法,提前离开。” 云桑落听闻此言,纤细单薄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颤,心中涌起一股 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悲凉。六月飞雪,自古以来便是世间罕见的异象,通常被视为存有莫大冤情的象征。 原来自己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和苦难并非无人知晓,就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六月飞雪来昭示天下众人。想到此处,她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但很快又被愤怒的火焰所取代。 不过这一次她并没有发作,而是深呼一口气将心中的怒气压下,然后静静等着国师的下文。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国师微微一顿,稍作沉默之后,沉重地长叹了一口气,“不过,我们还没来得及下山,首辅大人便带着人来了。” “首辅大人,顾砚尘?”云桑落秀眉微蹙,“他怎么会去那里?” “首辅大人的目的是颠覆姜国的江山,报覆国之仇,本来按照他的计划,是让姜宏天那几个对皇位有争夺之力的儿子相互争斗,自相残杀,最后他再杀了姜宏天,可是姜雪宁的出现让他的计划生了变故。” 话至此处,一直静静聆听的云桑落那刚刚才稍稍恢复些许平静的眼眸之中,再度泛起丝丝缕缕令人心悸的寒意,“你怎么知道首辅大 人的身世和他的计划的?” 顾砚尘是一个谨慎的人,除非是像张成仁和凌少辞这些交情过命,又同是故国旧人的人,否则绝无可能得到他的信任并与之推心置腹。 复仇这么大的事情就更不可能随便跟别人说了,毕竟此事知晓之人越多,风险也就越大,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惹来杀身之祸。 前世的国师明面上是天顺帝的人,实际上是效忠的是姜雪宁,就算他不知道他的秘密,顾砚尘都想杀他,知道了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前世到她死的时候国师都还活得好好的,之前也没听说过国师被人刺杀什么的,很明显顾砚尘是不知道国师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国师有点儿不太想说自己是怎么知道的,毕竟他答应了那人要保密,他虽然罪孽满身,但是基本的信誉还是有的,特别对方还帮了自己,两人也算是有交情。 云桑落也不惯他这臭毛病,更没有功夫与他多费口舌,见他在那里犹犹豫豫地不想说,也没有再问,直接给了夜澜一个眼神。 夜澜会意,从地上那一堆刑具中拿起那根带着倒刺的鞭子,然后用钥匙“咔嚓”一声打 牢房的门大步走了进去。 国师还在纠结犹豫呢,就看到夜澜拿着鞭子走了进来,然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夜澜的鞭子已经落到了他的身上。 夜澜在听到云自家小姐国师和姜雪宁前世是怎么害她,又对她做了些惨无人道的事的时候就想把国师千刀万剐了,只自家小姐留着他还有用,所以只能强忍着。 现在终于可以抽他了,自然是不会手软一点,夜澜试了试手中的的长鞭,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国师狠狠抽打过去,她也经历过暗卫训练,知道怎样出手能让人感受到极致的痛苦却不至于丧命。 国师毫无防备,双手双脚皆被牢牢铐住,根本无法做任何应对,夜澜手中的鞭子如闪电般迅猛,准确无误地落在国师身上,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他抽飞到墙角处。 随着鞭子落下,国师被抽的皮开肉绽,剧烈的疼痛令国师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惨叫:“啊!” 自从国师被关进来,每天只有送饭的时候才会给他一碗水,今天饭点还没到,水自然也还没喝上,刚刚又说了那么多的话,喉咙早已干涸。 所以这叫喊声自然是难听至极。 夜澜 皱了皱眉,本能地想封了他的哑穴,不过想到还需要他说话,便强压下这个念头,随后冷冰冰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一边说着还一边甩了甩说手中的鞭子,随着她的动作,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带起阵阵劲风,仿佛要将空气撕裂一般,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夜澜说动手就动手,半点儿不带犹豫,而且力道还是如此之大,国师怕她再给自己来一鞭子,然后自己今天就交代在了这里,急忙闭紧嘴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夜澜见到国师这般模样,脸上露出一抹不屑的冷笑,随后向后退了几步,抚摸着鞭子的把手,一副只要云桑落有令,她就立马动手的姿态。 国师盯着夜澜手中沾着鲜血的鞭子,身体不由自主地又往后面挪动了几分。 夜澜见状忍不住讥讽出声:“就这怂样,还敢害人,做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你也怕疼怕死啊!” 面对夜澜的讥讽,他根本不敢搭腔回应,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哪怕只是说错一个字,都可能招致更多的皮肉之苦,所以还是闭嘴的好。 第384章 前世云桑落死后 夜澜也没想要他回应自己,冷嗤一声没再说话,其实要不是怕把人抽死,她刚刚就一口气抽上十鞭八鞭的了。 “怎么样,国师现在可以说了吗?”待到国师稍稍缓过神来之后,云桑落悠悠然地拍了拍手,脸上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轻声询问道。 国师闻声抬头,见云桑落虽然在笑,但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她的眼眸之中寒光乍现,犹如深藏着一片冰冷刺骨的寒潭,仿佛只需看上那么一眼,便能让人瞬间被冻结成冰。 寒意渗人,国师哪里还敢再有半分造次之心,只得重重地吐出两口浊气,然后缓缓开口:“是首辅大人的师父与我说的。” “首辅大人的师父?”云桑落眉心拧了拧,“月空山的掌门温方回?” 倒也不是云桑落故意要这么问,而是这一世和上一世有许多事情不一样,而且上一世她死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后了,这十年,谁知道顾砚尘有没有拜别人为师什么的。 国师点点头,“正是!” 说罢没等云桑落说话又继续道:“首辅大人因为一些不愉快拒绝他师父想要的高官厚禄,他师父一生气,便转头找了我,为表诚意, 也为了抱负首辅大人,他师父把他的身世告诉了我,至于他的计划那些,是我站在首辅大人的角度,又根据他的一些动作推测的。” 听到国师的话,云桑落对温方回的厌恶又多了几分,虚伪自私到这个地步,也是世间少有。 他的女儿给顾砚尘下毒,差点儿把人害死,顾砚尘侥幸活下来之后每个月都要饱受毒发的折磨。 这么严重的事情,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成了闹了点不愉快。 没让他也亲自体验一下幽冥的滋味真的是便宜他了。 不过他现在成了废人,又在亲手杀了自己的曾经百般维护的女儿后疯了,也算是报应。 是的,温乔韵死了,被温方回亲手杀的,捅了好几刀,死状很凄惨。 那日在城外破庙,顾砚尘把话说清说绝,告诉温方回,他之所以没能成功,都是因为他的宝贝女儿拖了他的后腿。 温方回本来就不是纯粹的宠爱温乔韵,他对她确实有父爱,最开始的时候也确实是很纯粹的父爱,但后来随着顾砚尘的离开,高升,手握重权,就慢慢演变成了一种偏执的信念。 他因为维护温乔韵失去了顾砚尘这张王牌,为了证 明自己的选择没错,后面的日子也是拼了命的维护温乔韵。 但是在心底其实早就对温乔韵这个女儿不满了,只是强撑着,顾砚尘把最后一层窗户纸戳破,那些不满就再也压制不住,加倍爆发,然后他就把所有的错都怪在了温乔韵身上。 其实在云桑落和顾砚尘离开后他就想杀了温乔韵的,被裴氏和温重明拦了下来。 不过他已经对温乔韵起了杀心,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终于在回月空山的路上让他找到了机会。 其实他被废了武功,想要杀温乔韵并没有那么容易,但是温乔韵那时候体内的和欢毒已经到了极限,加上神志又有些不清,所以温方回很轻易就得了手。 杀了温乔韵之后温方回清醒了,然后接受不了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的事实,疯了! 因为他发起疯来会伤人,所以回到月空山后温重明寻了个偏僻的院子将他关了起来,安排了两个会武的小厮照顾,让他在里面了此残生。 那样心高气傲的人,最后成了一个疯子被关起来,确实比直接杀了他还要让人大快人心....... 说到温方回,云桑落就不由 得想多了些,国师见她半天没说话,轻唤了她一声,“云姑娘。” 云桑落温声回神,清了清嗓子,“姜雪宁对首辅大人避之不及,你既然知道他的把柄,又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姜雪宁因为对顾砚尘献殷勤被顾砚尘安排人好好招待了一番,从此对他避如蛇蝎,能避则避,实在避不开也尽量离他远一些。 但云桑落知道,以她记仇的性子,心中肯定是想报复顾砚尘的,只是一直都实力不允许。 如果她知道了顾砚尘这么大的秘密,绝对会有动作的,可是到她死的时候都没有,说明她是不知道的。 国师道:“这么重要的消息,自然是要选个好时机才能说。” “选个好时机?”云桑落轻笑一声,“是想留着保命或者想要用来换取更多东西吧?” 随着姜景轩登基,姜雪宁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人也越来越猖狂,国师又是知道他所有秘密的人,他怎么会不为自己考虑呢。 国师不说话,表示默认,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只可惜最后也没用上。 云桑落也没有说穿,只是拂拂衣袖让他继续之前没说完的话。 国师因为被抽了一鞭子 ,身上火辣辣的疼,今天又还滴水没进,脑子有些混沌,一时没反应过来云桑落说的什么,愣了一下。 云桑落皱了皱眉提醒,“前世我死之后首辅大人去望神山。” 国师哦了一声,抿了抿干裂的唇,云桑落见状让夜澜去给他拿了一碗水。 一碗水喝下,国师觉得不止嗓子,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脑子也跟着清明了许多,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到哪里,然后继续说、 “首辅大人不知道姜雪宁是异世之魂,没有太过吧她放在心上,毕竟一个养在乡下十几年,大字不识的人也确实没必要太过放在心上,加上姜雪宁身边有我为她出谋划策,帮她遮掩,所以等首辅大人发现她不对劲的时候,她已经略成气候了。” “姜雪宁能从千年之后的世界来到这里,是有些天道气运在身上的,加上陛下和太子对她的袒护和器重,首辅大人想要除去她并不容易。” “首辅大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爬到这么高的位置,又在陛下的忌惮和其他朝臣的针对下稳坐其位置多年,自然是个聪明人,所以他没有选择硬碰硬,而是在暗中收集她的罪证和另想应对之法。” 第385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姜雪宁在姜景轩登基称帝地路上帮了不少忙,加上她让人给他下了控魂蛊,导致姜景轩对她很是信任和依赖,派了很多人保护她,所以想要彻底解决她,就得先解决了姜景轩。” “姜景轩以为坐上皇位,又把他的那些兄弟该流放的流放,该杀的杀了就能高枕无忧了,其实首辅大人一直在暗中布局,精心谋划、步步为营,不显山不露水,因为他平日里从未流露出对皇位存有半点觊觎之心,加上他行事极为隐秘谨慎,所以姜景轩和姜雪宁一直没有察觉。” “你在望神山祭天那天,首辅大人已经彻底掌控了朝堂,控制住了姜景轩还有他和姜雪宁的所有人手,姜雪宁一个半路回宫恶毒公主,在朝堂上搅弄出了这么大风雨,首辅大人不敢再掉以轻心,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亲自带人去擒她......” 因为挨了一鞭子,国师没敢再有半分隐瞒和由于,甚至连停顿都不带停顿一下,一口气将那日的事托盘而出。 “所以,那日你们害死我后,你们也没能下得了山?”云桑落勾起一抹嘲讽,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现世报还真是让人心情舒爽 。 国师“嗯”了一声,点点头。 “然后呢?”云桑落拂拂衣摆在清风刚搬来的椅子上坐下,又接过她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 “首辅大人是奔着取姜雪宁和我的命去的,一上山,二话不说就让人解决了我们带去的所有人,本来姜雪宁在开始看到他的时候是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的,因为她觉得她如今大权在握,杀劫也已经过了,有些有恃无恐。” “不过看到首辅大人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解决了她带去的所有人,立马就慌了,为了活命,她所有的事情都推到我的身上,首辅大人的侍卫手中的剑刺下来的事更是毫不犹豫地拉我去挡。” 国师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仿佛承载着岁月的沧桑和沉重。随着话语的流淌,当日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潮水般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一般。 【那天的顾砚尘一身绛色官服,在漫天大雪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耀眼夺目,本就丰神俊朗的他,在官服和大雪的加持下更是品貌非凡。 他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朝他们靠近,一举一动都透着无尽的威严和贵气,清隽的眉宇 间尽是冷冽。 卸下面具的他,没了平日里笼罩在身上的神秘气息,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多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天的他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犹如从地狱深处走来,专门索命的修罗,眼神冰冷刺骨,毫无感情波动,让人仅仅只是对视一眼,便会心生寒意。 他也确实是去索他们的命的。 到了山顶后,他环顾了一圈山顶的情况,然后轻飘飘地说了句:“乐宁公主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草菅人命,本官现奉陛下旨意将其捉拿归案。” 虽然这些罪名都是真的,但是姜雪宁又怎么可能会承认呢,她更不相信姜景轩会让顾砚尘去捉拿她,当即反驳,并且怒斥想要过去抓她的人。 顾砚尘就是奔着要她的命去的,刚刚说那句话本来也是意思意思走走流程,所以面对姜雪宁反抗也没有跟她废话,轻轻一抬手,他的手下便开始行动。 顾砚尘的手下个个身手矫健,训练有素。他们的动作迅猛如闪电,招式凌厉而狠辣。只消片刻功夫,姜雪宁带来的人马便被斩杀殆尽,鲜血几乎染红了山顶的白雪。 整个场面血腥而残酷,令人不忍直视 。 如此惊人的速度和干脆利落的手段,不仅让他瞠目结舌,更是把姜雪宁吓得花容失色。 她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恐地看着眼前这惨绝人寰的景象,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刚刚那不可一世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姜雪宁是个没骨气的,她见情况不妙,立马跪下来跟顾砚尘磕头求饶,见他还站着,狠狠拽了他一把。 他原以为她是要带着他一起求情,心里不禁对她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暗自庆幸自己似乎并没有跟错人,谁知道下一刻她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说是一切都是他逼她做的,说他他心怀不轨,妄图谋权篡位...... 顾砚尘早已知晓了所有的事情,又岂会相信她的花言巧语,他甚至连和她说半句废话的心思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立刻动手。 他知道躲不过,闭上眼睛等死,姜雪宁不想死,所以情急之下的她拉了他挡剑。 那一刻,他才明白姜雪宁到底为什么跪下求情还要拉着他,也终于看清了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后悔吗,当然后悔。 可是,一切都已 经太晚了,已经不能再改变什么。 他甚至连恨姜雪宁、埋怨她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因为那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顾砚尘的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刺进去快,拔出来也快,他很快便咽了气。】 “后来呢?” 云桑落见国师说着说着就陷入了沉思,而且半天没有回神,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国师听到她的话立马从回忆中抽身,说了句抱歉,然后又继续刚才未说完的话。 “那一剑直接要了我的命,我死后魂魄去到地府,因为罪孽太过深重,是要进入畜生道轮回的,我不愿,想尽办法拖延,然后碰到了因为怨气太重过不了奈何桥的你。” “我跟着你,看着你渡黄泉,然后被一股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瞬间吞噬,那股力量异常强大,炽热而刚烈,与这阴森寒冷的阴间氛围显得格格不入,它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威压,除此之外还让人感到威严、尊贵且令人敬畏。” “我跟在姜宏天身边多年在他身上见过真龙之气,觉得有些像,好奇心驱使着我想要靠近一探究竟,结果才将将靠近,就被一起吸了进去。” 第386章 又让夜澜给了他一鞭子 “再睁眼,我就回到了姜雪宁刚回京的时候。” 国师的这番话实在是过于玄幻荒谬,听起来简直就是信口胡诌,夜澜和夜清两人听得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脸上的表情更是一言难尽,夜澜还转了转手腕,好似只要云桑落一声令下,她就上去给他两大耳刮子的样子。 只有云桑落神色淡淡地坐在那里,也只有她相信他没有胡诌,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他说的那些都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她确实是因为怨气太重,孟婆汤都喝了九十九碗还是过不了奈何桥,孟婆询问了她的经历后,给她指了一条路:过黄泉,回人间! 黄泉里到处都是孤魂野鬼,煞气漫天,她艰难地淌过了漫长的八百里黄泉路,历经千辛万苦才得以重返人间。 不过尽管如此,云桑落心中仍存有一丝疑惑:“即便你确定那是真龙之气,但又怎么确定那是桑荷的呢?” “当时我置身于那股强大的气流旋涡之中时,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在一片混沌迷蒙之间,隐约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人声,仿佛有人正在压低声音窃窃私语。” “仔细聆听之下,似乎是有人 在问空闻大师她所拥有的千年气运以及真龙之气是否当真能逆转时空,让你回到一切尚未发生之前,不过等我听清更多细节,便感觉那股气流愈发狂暴肆虐起来,犹如一头凶猛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想要将我吞噬殆尽。” “最后在我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空闻大师惊惶失措的大喊‘桑荷’。” “因为那股气流实在太强了,我的魂魄险些被冲散,导致意识也不是很清醒,我醒来之后缓了好久,仍旧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待确定我是真的回到了十年前,我才相信那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当时听到有人说话也是真的。” “重生这种事,有违常理,若非有着天大的机缘巧合,断然是绝无可能发生的,就算有,也轮不到我这种坏事做尽,罪孽满身的人,当时那股气流是冲着你去的,我只是沾了你的光,才得了这场造化。” “因为一切太过离奇,我缓和过来之后就去找了云桑荷的生辰八字,想要推算一下她的命数走向,结果一连卜了十六卦却始终未能从中窥探到丝毫有关她命运轨迹的端倪线索,这更加让我确定了她的命数 不一般。” “最后我去找了我那归隐的师兄,他用乾坤卦算出了桑荷的命数,我才知道她是千年紫微星......” 云桑落怎么也没想到国师居然是以种方式重生的,若是桑荷知道,怕是得怄死吧! 他把她最亲爱的阿姐害得那般惨,最后她的真龙之气却还捎了他一程,让他得以重回人间。 像国师这种罪心术不正,作恶多端的人,如何配重来一世,他这种人,下地狱十八层都是不够的,地狱十九层才是他该去的,或者像他刚刚说的那样,遁入畜生道,生生世世被宰割! 重来一世他是真的不配! 国师说完,见云桑落半天不说话,眸子里的光晦涩不明,他一时判断不出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 “事情就是这样,我发誓我没有半分保留,并且说的都是真的,但凡有一个字是骗你的,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云桑落收回思绪,轻呵一声,“放心,以你的罪行,就算没有骗我,你也是要不得好死的!” 国师:“......”他要不得好死好让他放心?!这能放心吗?这放心得了吗? 看 着云桑落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国师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但是也没敢说什么。 现在是他为鱼肉,云桑落为刀俎,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云桑落手里。 他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死成什么样,全都是云桑落说了算。 云桑落看着他那怕死的样子,嗤笑一声,“你放心,你现在对我来说还有用,在你彻底失去利用价值之前,我不会要你的命的。” 听到这话,国师知道云桑落这是准备让他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能把真正的云桑荷找回来,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些。 对于找回云桑荷,他是有很大的把握的。 只要能把云桑荷找回来,以她对云桑落的重要程度来说,他是可以与她再谈条件的,就算真的谈不了,云桑落应该也会给个痛快。 这样想着,国师的心又放下了一些,垂首跟云桑落道谢,“多谢云姑娘。” 才说完,他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云桑荷已经不在人世间了,上哪儿找她的气息啊?! 没有她的气息,他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让她回来啊! “怎么了?”云桑落见国师突然变了脸色,冷声问道。 事关自己的小名,国师半点儿不敢犹豫墨迹,“就是桑......你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她的气息......” 知道他想说什么,云桑落没等他说完直接抬手打断他,“我去找找看。” 说完见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比你更想让桑荷回来。” 国师一想也是,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云桑落收回视线准备离开,都已经起身了,又想起还有些事情忘了问,然后又重新坐下。 “对了,你重生之后为何离开京城,还抹去了大部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能让所有人都对他的印象减少,若他没做些什么事绝对不可能的。 “姜雪宁派人去杀你和你的爹娘他们失败了,我就知道你也重生了,并且肯定是要来找姜雪宁和我报仇的,怕被你宰了,所以就跑了。” 国师说的是实话,但是云桑落不太信。 因为刚重生的她还弱得一比,什么都没有,而他,得天顺帝信任,自己也是有真本事的,要杀她易如反掌,就算不能,也没必要怕得躲起来。 云桑落觉得国师没说实话,又让夜澜给了他一鞭子。 第387章 你可以去问问空闻大师 云桑落觉得国师没说实话,又让夜澜给了他一鞭子。 地牢里再次响起了国师的惨叫声,“啊......” “看来刚刚那一鞭子还没让国师长够记性!” 国师本来很懵逼的,这好好的自己怎么突然又挨打了,听到云桑落这话才明白过来,原来云桑落以为他在说谎,心中顿时觉得冤枉极了。 怕云桑落继续让人抽他,急忙忍着身上的疼痛为自己辩解:“云姑娘,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我真的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怕你找我报仇所以才躲起来的。” “黄泉里满是冤魂,煞气漫天,你从里面出来,身上不可避免带了煞气,黄泉里的煞气,足够浓的时候,是连天神都能撕碎的,我只是一介凡人,只需要一点点,就能让我灰飞烟灭,我哪里敢来招惹你?” “而且你身上还有桑荷的真龙之气保护你,我就算有那个想法和狗胆,也没有那个本事啊!” 国师是真的怕云桑落再让夜澜抽他,停顿都不敢停一下,张口就噼里啪啦把要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说完见云桑落好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便小心翼翼地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而且……况且 我也是因为沾了您的光才有机会重返人间,我......我......”说到这里,国师突然语塞,原本想好的说辞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国师想说他不能那么狼心狗肺,不能恩将仇报,但是想想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以及对云桑落做的那些事,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 是,如今的他已经深刻意识到自身曾经的错误,并对过去的所作所为深感懊悔不已,这一世他痛改前非,重新做人,这一年多以来,也一直在行善赎罪。 但是这些都无法抵消他前世的罪行,更无法消除对云桑落造成的伤害。 若云桑落不记得前世的事情也就罢了,那样的话他还能厚着脸皮说一下,可是她记得,她知道,并且她对自己一点儿信任都没有。 如此,他就算是脸皮再厚,那些话也是说不出口了。 云桑落不傻,所以虽然国师刚才的话没说完,但是从他的神情已经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冷冷嗤笑一声,“国师莫不是想要说,你因为借了我的东风得以重生,故而铭记这份恩情,断不会恩将仇报?” 国师没想到云桑落居然能猜得这么准,瞬间双眼瞪大, 云桑落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已然明了自己所猜无误,嘴角扬起一抹充满讥讽的笑容,随即发出两声不屑的“呵呵”声。 “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国师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所以,有些话还是别说出来恶心人的好,省得吃鞭子!” 云桑落的这番话如同一柄利剑,直刺向国师的心窝。 同时国师也暗自庆幸自己刚刚及时刹住了嘴,没有将那些话脱口而出,不然此刻怕是又在挨鞭子了。 生怕自己的反应不够明显,从而引起云桑落的误解,导致再次挨鞭子,国师赶忙紧紧闭上嘴巴,甚至连头都不自觉地往下低了几分。 见到国师如此识趣,云桑落倒也懒得再与他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沉默了片刻准备离开。 起身走了两步,想起他刚刚说的话,又顿住脚步,“对了,你刚刚说我身上有煞气,一点点就能让你灰飞烟灭,可有办法控制或者对其进行掌控?” 国师知道她担心什么,直言道:“你放心,那煞气只对修道之人有用,对普通人是没用的,而且它藏在你的经脉深处,虽然对你修习功法有很大的帮助,能让你事半功倍,但 是在你还不会掌控它、运用它的时候,它是只有你的生命遇到威胁的时候才会激发它出来保护你。” “至于控制之法,我也不是很清楚,以我猜测,应该是要等你的武功达到某个境界的时候,应该就可以了。” 说完见云桑落的眉头好似比方才又拧紧了几分,想了想,又道:“空闻大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玄门的事情也有了解,你可以去问问他。” 云桑落没接话,只是吩咐夜澜找人给他处理一下身上的伤,然后就提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地牢。 踏出地牢的那一刻,温暖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在云桑落的身上,仿佛给她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微风轻轻拂过面庞,带来丝丝凉爽与惬意,那温暖且舒适的触感,犹如母亲温柔的抚摸,让人心旷神怡。 原本因刚刚在地牢中和国师谈论起上一世的事情而略显糟糕的心情,在此刻也如同被春风吹散的阴霾一般,迅速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与愉悦。 云桑落缓缓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美好。 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然后重重地吐出几口浊气,仿佛要将心中 所有的烦闷和压抑都一并排出体外。 再次睁开双眼时,那张精致的脸庞上已寻不到丝毫阴郁之气,有的只是往日里的平静与淡然,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一直跟在云桑落身后的夜清见此情形,心中虽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仍难掩担忧之色。她几次欲上前关切自家小姐一番,可每当话到嘴边,嘴唇轻启,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方才在地牢之中所听到的那些对话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惊了!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国师是为了保命而信口胡诌,但是随着她家小姐不但没有厉声呵斥、驳斥对方所言,反倒顺着国师的话语对其进行声讨和嘲讽,她便意识到,那些惊人之语恐怕皆是事实。 她就说,她们家小姐怎么小小年纪便行事作风却如此老成持重,平日里沉默寡言不说,就连警惕性都远比她们这些经过专业暗卫训练之人还要高。 还有刚到京城那会儿,经常整宿整宿地失眠,偶尔睡着了也会被噩梦惊醒。 原来是经历了那么惨痛的事情啊。 “怎么了?”云桑落见夜清站在那里欲言又止,脸上的神情更是说不清道不明,有些奇怪地问道。 第388章 云桑落:好想报官 夜清没有回应,而是一个箭步冲向前去,猛地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云桑落。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一阵哽咽声,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小姐,您受苦了……” 失去父母,弟弟沦为人质,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支离破碎,而她自己则被迫遭受试药、试毒之苦,还要经受无比残酷的暗卫训练。 更为可悲的是,她一直忠心耿耿为之效力的那个人,竟然就是那个欺骗她、亲手导演了这场悲剧的幕后黑手!她为她冲锋陷阵,为她挡明枪暗箭,护她周全,最终却落得个被活活烧死的凄惨下场。 夜清真的无法想象,自家小姐当时有多痛,又是靠着什么熬过来的。 。如果说她作恶多端,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那这样的结局还算得上是罪有应得,可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最是善良不过,命运却对她如此不公,将所有的苦难一股脑儿地强加在了她柔弱的肩头。 ‘小姐,您受苦了。’ 这句饱含着无尽心疼与怜惜的话语,让云桑落刚刚才勉强平复下来的心情,在这一刻再度决堤崩溃,眼眶不觉变得湿润,酸涩的感觉涌上鼻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欲夺眶 而出。 不过云桑落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深吸一口气,抬手轻轻拍了拍夜清的后背,强忍着泪意轻声安慰道:“好了,我没事。” 云桑落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夜清哭得更伤心了,眼泪更是一串一串的掉,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打湿了云桑落肩膀的衣服。 夜清哭得很伤心,云桑落又劝了几句还是无济于事,只好由着她。 夜澜安排好云桑落交代事情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夜清趴在云桑落的肩头哭得伤心不已,云桑落也红着眼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在安慰她。 夜澜觉得很是奇怪,提步快速走过去,“怎么了这是?谁欺负夜清姐姐了?” “呃.......她.......” 云桑落自己现在心也不静,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给夜澜解释,正努力向着措辞呢,夜清用力吸了吸鼻子从云桑落的肩头抬起头来,用手胡乱抹了一把眼泪道: “没人欺负我,我是心疼小姐,她受了那么苦和痛,呜呜......” 说话间,眼泪又再次不受控制地成串掉落,刚擦干净的脸再次湿成了一片。 夜脑子灵活反应也快,一听这 话瞬间便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过些许之后,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云桑落跟她做最后的求证,“所以小姐您刚刚跟地牢里那老贼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您真的经历了两世?”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云桑落轻嗯了一声点点头。 正想让她劝一下夜清呢,谁知下一刻她也扑自己身上,呜呜哭了起来。 “呜呜......小姐......你受苦了......呜呜......我可怜的小姐啊......” 夜澜哭得比夜清还大声,云桑落唤了她几声都没反应。 云桑落:“......”好想报官。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了无尽的折磨和苦楚的人,她俩哭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才是那个受苦受罪的人呢。 好在两人是有分寸和理智的,哭了一会儿发泄了一下心中的情绪便停了下来,不过经过两人这么一折腾,云桑落身上的衣服算是彻底没法再穿了。 两人望着自家小姐身上这件惨不忍睹、已经不成样子的衣服,先是彼此对视了一眼,随后都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那无处安放的手 显得两人十分难为情。 些许之后,夜澜满是歉意地开口,“抱歉,小姐,我们把您的衣服......” 两人真心待自己,云桑落自然也不必因为这种事情责怪她们,遂摆摆手,“无妨,一件衣服罢了,回去重新换上一身就行了。” 夜澜点点头,“多谢小姐,等您换下来了奴婢给您洗。” 夜澜想弥补自己的过错,却不想话音刚落就遭到了夜清的反对。 “小姐的衣服用的都是上好的料子,洗的时候须得格外小心谨慎,要有十足的耐心才行,就你那洗件夏天的薄衫多恨不得用脚踩的性子还有那粗糙的手,还是别去糟蹋小姐的衣服了,让洗衣房的姐姐们洗吧,免得帮倒忙。” 被说得这么埋汰,夜澜下意识想回怼两句,但是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因为夜清的话虽然有些夸大,却也是事实,她确实做不来细致的活,手也因为常年练武有老茧。 最后只得跟云桑落告状,“小姐,您看她。” 夜清半点儿不带怕地朝她做了个鬼脸。 方才略显沉闷的气氛经两人这么一打闹缓解了不少,云桑落让她们擦擦脸上的泪痕带着她们回落听 轩。 一路上,夜澜都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想问云桑落,但是又有顾忌似的。 云桑落最是受不了这样,瞥了她一眼道:“有话就说,什么时候学得磨磨唧唧的。” “小姐,前世您和将军关系不好吗,还是怎么了?”夜澜又犹豫了一会儿道。 不是她磨叽,而是她怕提上一世的事情又让自家小姐伤心,但是呢她又实在想知道。 闻言,云桑落脚步一顿,“怎么突然这么问?” “姜雪宁那个贱人和国师那个老贼那样欺负您,将军怎么都没给您撑腰呢?” 以夜澜对云贺亭的了解,就算两人关系差到了极点,但是看在云家父母曾经收养他的份上,别说让她被那样欺负了,直接就不可能让她去做什么劳什子暗卫。 只要他们不索求无度,保他们一家一辈子衣食无忧是没问题的。 可是前世云桑落却过得那样惨,被人磋磨致死,怎么想都不合理。 思来想去,夜澜觉得只有一个可能——云贺亭不在! 想到这里,夜澜突然想起他们从西北班师回朝的路上,云贺亭中了西域皇室的毒,解药还是云桑落找的,而且她当时出现得很突然....... 第389章 还当真是讽刺 =想到这里,夜澜突然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硬生生地顿住了自己的脚步。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云桑落身上,眼神之中半是疑惑不解,半是急切求证。 “小姐……上一世……难道说……将军他不会是没有回到……未能成功返回京城吧?”夜澜的声音略微颤抖着,仿佛这个问题的答案重若千钧。 云桑落没想到夜澜竟然能够如此敏锐地洞察到这一点,不禁微微惊讶地抬起头来,与夜澜对视片刻之后,轻轻点了点头。 夜澜见状,整个人如遭雷击般怔住了一瞬间,但很快就回过神来,继续追问道:“那,将军上一世是折损在了回京的路上吗?” 说完怕云桑落一时半会儿不能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又接着又补充道:“就是半路那场刺杀,他中了西域皇室的毒。” 云桑落轻嗯了一声,再次点点头。 心中的猜测得到确定,夜澜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他们班师回朝时半路那场针对她们家将军的刺杀,虽然朝廷最后给的交代是戎狄大皇子旧部为了给他报仇对他们家将军得报复。 但是他们都知道,幕后真正的主使是朝廷中人,那些人眼见拉拢 将军无望,便心抱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让别人得到的心态,毕竟一个军功卓越,又有兵权在手的将军是势必要影响朝堂局势的。 还有,西北的兵权是块香饽饽,谁都想要,他们家将军没了,他们就有机会争抢了。 她们家将军凭着过人的天赋和比别人多数倍的努力,加上身上那股敢闯敢冲不怕死的劲儿,从一个最底层的小士兵成长城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军。 他凭一己之力结束了戎狄和姜国长达十一年的战乱,让戎狄俯首称臣,西北平定,军队得以修身养息,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他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姜国的安宁流血流汗,落了一身伤。 作为一个将军,他从凶险万分战场上活了下来,但最后却死在了那些享受着他带来的安宁日子的王公大臣的阴谋算计里! 还当真是讽刺! 云桑落看她脸色不是很好,拳头也捏得紧紧的,一副想揍人的样子,大概猜到她在想什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这一世我们所有人都好好的,那些不好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 云桑落的安抚让夜澜有些暴躁的心静了下来 ,松开拳头轻嗯了一声。 夜澜本来还想问一问云桑落上一世她们什么情况,但是话到嘴边,自己又忽然想明白了。 她们是云贺亭的人,云贺亭这个主子都死了,她们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除非,她们愿意易主而侍! 别人愿不愿意她不知道,反正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就算愿意,那也是装的,找到机会她肯定会为他们家将军报仇,哪怕鱼死网破! 说话间,主仆三人走到了落听轩。 踏进院门,云桑落习惯性地左右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凉亭里的顾砚尘。 想了想,转头交代了两人一句:“刚刚你们在地牢听到的那些不要同首辅大人和阿兄讲。” 虽然顾砚尘和云贺亭都早已知晓她是重活了一世的,也知道她上一世活得很惨,但是具体有多惨是不知道的。 夜澜和夜清知道了尚且如此,两人知道了还得了。 这一世悲剧不会再发生,她现在也过得很好,他们已经很疼她很爱她了,实在没必要让他们再知道她上一世到底有多惨,惹他们心疼了。 云桑落说完,没等二人回话,又加了一句:“还有,这阿爹阿娘 那里也不要说漏嘴,这些事情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不希望他们听到半个不该听的字。” “是。”两人齐声应下。 “下去收拾一下吧。” 见顾砚尘朝这边看了过来,云桑落丢下这么一句朝他走了过去。 “来很久了吗?怎么不让人去叫我?”云桑落走进凉亭在顾砚尘对面坐下。 不过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是庆幸他选在在落听轩等她回来,没人让人去叫她,更可以亲自去寻她。 “怕影响你,左右我今天也无事。”顾砚尘温笑着起身迎她,然而就在抬头的瞬间,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她肩头的衣物之上,只见那衣服不仅褶皱不堪,而且还脏兮兮的,顿时满心狐疑。 “怎么了这是?你不是去地牢审问国师了吗?衣服怎么弄成这样了?” 云桑落听到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瞧了瞧自己的肩膀,满不在乎地抬起手轻轻拍打了几下,随口应道:“这是夜澜和夜清弄的。” 说完见顾砚尘满脸不解,又解释道:“审问国师说到了上一世的事情,她俩知道了阿兄上一世的结局。” 顾砚尘了然,夜澜和夜清都是云贺亭培养出来的人,顾砚尘 是她们的第一任主子,更是救她们于水火的人,主仆情深也是正常。 但是提到了上一世,顾砚尘有些担心云桑落的情绪,毕竟上一世的事情对她来说就是一场噩梦,不过见她神色平常,好像并未受什么影响,也就没说什么,而是对她道: “要不你先去换一身衣服?” 倒不是顾砚尘嫌弃,而是这又脏又皱还被泪水打湿的衣服穿着不舒服。 云桑落摆摆手,“不碍事,一会儿再去吧,现在不想动。” 刚刚在地牢中审问国师虽然没动手,没用什么力气,但是依旧让她感觉疲惫无比。 唉...... 她到底,还是不能彻底摆脱上一世的影响。 见她如此,顾砚尘也就没再坚持,转而拿起茶壶给她倒茶。 茶水刚刚倒入杯中,顾砚尘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动作猛地一顿,原本要递给云桑落的茶杯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之中 过了片刻,他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瞪大双眼紧盯着云桑落,急切地追问道:“等等!你方才说......你在审问国师时提到了上一世的事,你的意思是......国师他也同你一样,重活了一世?” 第390章 寻找桑荷的气息(上) “根据他说的,是这样没错。”云桑落点点头,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茶。 顾砚尘闻言不觉冷哼一声,“这老天爷是不开眼吗,那等罪恶多端的人也配重来一世吗,十八层地狱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我也是这般想的。”嗓子有些干,云桑落端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喉,“老天爷判他入畜生道轮回,只是他踩了狗屎运。” “踩了狗屎运?此话怎讲?”只见那顾砚尘微微皱起如墨染般的剑眉,深邃的眼眸之中尽是疑惑之色。 云桑落把杯子里剩下的茶水一口饮下,然后大概跟他说了一下国师如何重生的事。 顾砚尘听完,满是嘲讽地轻呵一声,“还真是踩了狗屎运!” 一个本来应该进入畜生道轮回的人,却因为一时好奇心,借助千年紫薇星的强大气运以及珍贵无比的真龙之气,得以重返人间,再度为人,成功躲开了生生世世被图屠宰的命运,不是踩了狗屎运又是什么。 不过重新回来了也好,不然还没地儿报仇呢。 他会让他知道,他重新回来这人世间并不比他去畜生道轮回轻松。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顾砚尘说着拿起桌上的茶壶, 为云桑落面前的空杯斟满茶水,“首辅府的地牢里什么刑具都有,你若需要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搬来。” 云桑落轻轻摇摇头,“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夜澜她们已然将姜国境内所有的刑具统统寻来了。”语罢,她话锋陡然一转,“只是目前而言,这些刑具暂且派不上用场。” 顾砚尘闻得此言,脸上的疑惑之色更甚,追问道:“用不上?这究竟是为何?” 只见云桑落端起桌上的茶杯,优雅地轻抿了一小口茶水后,方才不急不缓地道出缘由,“他说他可以帮我把桑荷找回来,让她回归本位。” “找回桑荷,还能让其回归本位?”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雷,在顾砚尘耳边炸响。 虽然顾砚尘一向沉稳如山,冷静自持,但是这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还是令他有些瞠目结舌,且这番言语听起来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以至于他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云桑落又抿了一口茶,再次点了点头,“不错,他的确是这般说的。” 顾砚尘沉默下来,暗自思忖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那么依你之见,他所说的这番话可信度有几分?” 不 过顾砚尘嘴上虽然这么问,但实际上心里早已明了云桑落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毕竟,云桑落既未对国师动用酷刑,亦未曾取其性命,这便足以表明她有意尝试一番。 果不其然,下一瞬便传来云桑落坚定的声音:“我打算一试。” 顾砚尘知道云桑荷对她的重要性,如果他是她,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再者,他向来尊重和支持她做的任何决定。 不过还是问了句:“你觉得成功的几率有几分?或者说你信他说的话吗?” 要找回云桑荷,让她回归本位,不但要去寻她的魂魄,还要把姜雪宁的灵魂驱赶出她现在用的躯壳。 这两件事,随便一件都难如登天。 若云桑荷只是正常的去世了还好,可问题是她已经为了护佑姜国已经献祭了自己,整个人已经在人世间烟消云散了,上哪儿去找她的魂魄啊? 还有那姜雪宁,她现在已然和云桑荷的身体契合,想把她的灵魂驱赶出去,又谈何容易! 云桑落摇摇头,“我不信国师,但是我想试一下。” 试一下,万一呢! 万一国师那个邪门歪道真的把桑荷给找回来了呢? 桑荷为国 献祭,烟消云散,是没有转世的。 所以,这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回来,能让她再见到她办法。 所以,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甚至更小的概率,她也要试一试。 横竖不过是让国师多活几天,晚几天受皮肉之苦罢了。 再者,国师很清楚,他若不能把桑荷找回来,她会让他死得很惨很惨,他那么怕死,应该不至于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除非,他有什么阴谋! 顾砚尘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算他真的有阴谋也不怕。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一点儿用都没有。 所以便道:“那就试一试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跟我开口。” “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云桑落柔柔一笑,随即问道:“我明天打算去一趟白云寺,你有空吗?” 国师说需要一丝桑荷的气息,这将军府桑荷只是住了几天,她离开后她睡过的房间,用过的被褥在第一时间就被下人收拾干净洗刷干净了,就算有遗落,过了这么久,也不可能还有属于她的气息了。 她在白云寺待的时间久,那里她用过的东西也多一些,那地方 也不是寻常地方,而且她还留了一封信给她和云贺亭。 所以,如果这世间还有地方有桑荷的气息,那一定是白云寺。 若白云寺也没有,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顾砚尘一听云桑落要去白云寺,也没问她要去做什么,直接答应了下来,“有空,明日我来接你。” 云桑落出门十次,有八次都会出意外,加上现在他们树敌太多,想要她的命的人也更多,还有人想抓她威胁他和云贺亭,所以他怎么敢让她一个人去呢。 约定好明日去白云寺的时间,两人又说了些别的事情。 顾砚尘本想带云桑落出去逛逛的,但是见她眼底有倦色,又只好把想法暂时搁置,陪她一起吃过饭后就起身回了府。 —————— 翌日。 顾砚尘下了早朝后直奔将军府,接上云桑落后直奔白云寺。 一路上,云桑落都紧张不已,心情起起落落,生怕希望落空,毕竟桑荷走了这么久了,白云寺再不寻常,它也是人间的地方。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们到了白云寺,说明缘由后,让空闻大师帮忙寻遍了桑荷之前在白云寺用过的东西,也没有找到一丝一毫属于她的气息。 第391章 寻找桑荷的气息(下) 昨天才燃起的希望,今天就全然落空,云桑落此刻只觉自己犹如被一盆刺骨的冰水当头淋下,那彻骨的寒意瞬间从发根一直贯穿到心底最深处,令她浑身战栗不止。 她就这样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双眼空洞无神,满脸尽是绝望与哀伤。 望着云桑落如此伤心欲绝、黯然神伤的模样,顾砚尘的心不禁狠狠地揪紧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之情油然而生。他很想走上前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轻声细语地安慰一番,但张开口后却发现,无论什么样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因为这是唯一能找回云桑荷的希望和机会,可是如今,希望彻底破裂,并且对于这件事,他纵使有通天的本领,此刻也帮不上任何忙。 云桑荷对云桑落重要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她于他,所以让她轻易放下这份牵挂与执念,那样残忍的话语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毕竟若换做是他,他也是不可能放下的。 至于劝慰她不要灰心,再去其他地方找更是无从说起——毕竟他们几乎已经寻遍了所有可能的角落。 正当顾砚尘满 心焦虑、苦思冥想之际,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脑海:还有云桑荷留给她和云贺亭的那封信尚未查看! 那封信是云桑荷亲笔写的,还特意交代只有云桑落和云贺亭可看,并且要两人一起来取,一起看,想必上面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两人说。 如果这件事还有转机,那就只可能在这封信上了。 顾砚尘如是想着,便将自己的想法与云桑落说了。 云桑落听后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又快速地暗淡了下去。 毕竟那封信虽然出自桑荷之手,但仅仅凭借一封书信,想要从中寻觅到哪怕一星半点属于桑荷的气息,其概率实在微乎其微。 所以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希望。 不过她还是去问了空闻大师,毕竟这已经成为了最后仅存的一丝希冀,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信封上自然是没有的,不然空闻大师早就拿出来了。 若有转机,也是在里面的内容上。 但是云桑荷当时特意交代了,那封信必须要云桑落和云贺亭一起来取,并且两人一起看。 所以空闻大师没办法现在就把信给云桑落。 云桑落深 知此事怪不得他人,尽管内心多少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让空闻大师为难。 毕竟造成如今这般局面的根本原因在她和云贺亭,与他人都没有关系,倘若当初她与云贺亭能够早点前来将信件取走,就不会有现在的事情了。 只是那时的她由于无法承受桑彻底消散这一残酷事实,情绪极度低落,整个人陷入了消沉之中。 起初,因着桑荷当时说了信上的事情不着急,等她和云贺亭有空再去便可,加之内心深处对那封信所承载的内容心怀恐惧,所以待她逐渐从消沉状态恢复些许之后,也未曾急切地赶来取信。 此后,又不断有其他事务缠身,致使她始终未能抽出时间前往,更为不巧的是,她和云贺亭的日程安排总是难以协调一致,屡屡错过彼此空闲的时机。 再后来,南境战事姜国屡屡退败,云贺亭请旨出征,又忙着准备出征事宜,更是无暇分身。 本来她是想着在云贺亭出征前和他一起来把信取了的,顺便给他求个平安符,只可惜事与愿违,云贺亭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无法脱身。无奈之下,云桑落只得独自一人前来 替他求得平安符。 幸好马上就是天顺帝的万寿节,云贺亭也要准备班师回朝了,等到云贺亭一回京,她就立马和他来取。 不过是再多等十天半个月,她等得起。 有那么一瞬间,云桑落的内心深处竟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庆幸之情,不知道信上的内容够,所以她可以抱着那份渺小希望多过上几日。 虽然这样多少有些自欺欺人,现实也终有一天要面对,但是这是她唯一能让她心中有一丝安慰的途径和法子了。 待心情平复了一些,云桑落和空闻大师告辞,临走前,她拜托他再找找,看看能不能从其他地方找到一丝属于桑荷的气息。 事关云桑荷,空闻大师自然是愿意帮忙的,不过他也趁机提了一个条件。 “老衲自认为读了万卷书,也行了万里路,武功哲学,兵法谋虑,甚至五行八卦和玄门之术都均有涉猎,但是这凭一丝气息就能把一个已经完全消散于天地间的人找回来,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所以老衲有一个不情之请,倘若真能找到桑荷的一丝气息,国师作法回来那天,能不能让老衲也在一旁开 开眼。” 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而且有空闻大师在,万一有什么事情,说不定他还可以搭把手,所以云桑落爽快地应了下来。 云桑落现在觉得神佛可信,所以离开前又去大殿上了香,捐了些香油钱。 —————— 转眼六月初八,天顺帝的万寿节。 皇帝的万寿节,是姜国最隆重的节日,没有之一。 按照规矩,必定是要比皇后的千秋节规格高出许多。 往年这个时候每逢此时,京城朱红大门与雕梁画栋皆披红挂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似白昼,皇宫大内更是金砖玉瓦皆闪耀华彩,要大摆盛宴,广邀诸国使节。 以彰显天朝上国的威严与富足,昭示皇权至高无上,引得普天同庆,万民同贺。 往年都是数月之前便开始筹备,耗费金银财宝不计其数。 但是姜国现在正在和南越打仗,若还如往昔那般大肆铺张,挥霍无度,朝堂之上的御史谏官必然会口诛笔伐,民间也定会流言蜚语丛生,指责皇室不顾百姓死活、罔顾国家危局。 为了不被百姓的口水淹死,天顺帝只好下旨一切从简,也没有邀请其他国家来参加。 第392章 把京城的水搅浑 不过到底是天子的生辰,再一切从简也简不到哪里去,该有的排面还是得有,而且内务府和礼部的人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们都知道天顺帝下达那道要求一切从简的圣旨,无非就是想要堵住悠悠众口罢了,实际上他本人压根就没打算真的一切从简。 所以,内务府和礼部的商议过后,将表面上那些过于耀眼夺目的物件给省了,然后只是挂了一些喜庆的红灯笼和红绸。 原本用来装点环境的奇花异草,则被替换成了普通的寻常花草,但也都是开得极好的,一眼看去甚是赏心悦目。 除了这些,还象征性地削减了几道颇为名贵的菜肴。 如此,天顺帝既如愿以偿地拥有了一个称心如意的生辰庆典,同时又成功赢得了良好的声誉。 就在这场贺寿庆典进入到最高潮的时候,一份来自南境的捷报犹如一道闪电般迅速传至宫中。 天顺帝得知云贺亭不仅一举击败了南越敌军,更是逼迫南越不得不忍痛割让两座城池给予姜国,俯首称臣,龙颜大悦,接连朗声说了好几个“好”字,并且发自内心、毫不吝啬地对云贺亭夸赞了好几句。 在场的众多大臣 与宾客们听闻南方边境传来这般大捷的喜讯后,也都不约而同地纷纷向皇帝道贺,并齐声称赞天顺帝乃是一代圣明之君,是姜国之福云云。 好听的话谁都喜欢听,哪怕知道是假的,听着也让人心情愉悦,天顺帝也不例外。 一时间,整个宫殿内洋溢着一片欢腾热闹、喜气洋洋的之景。 云贺亭先前平定西北之时便已获封正一品威武大将军之衔,如今成功平定南境之乱,不仅让南越国乖乖割地求和,还让南越俯首称臣,此等赫赫战功,已然足以封侯。 尽管此刻天顺帝尚未有所表示,但大家心里都已经有数了,毕竟这般巨大的功勋若不予以重赏厚赐,于情于理都设计说不通,也会寒了万千将士的心。 而云贺亭之前已经官至正一品,再往上就是封侯封王了。 封王还不足够,但是封侯肯定是没问题了的。 随着云贺亭即将加官晋爵,身为他唯一的妹妹的云桑落亦是随之水涨船高,宴会表演结束,自由活动的间隙,各府的夫人们和小姐们纷纷主动前来与她攀谈亲近。 云桑落身处人群之中,犹如众星捧月一般备受瞩目。 人群外,一个 不起眼的角落,姜雪宁死死盯着被众人簇拥着的云桑落,眼中的妒火熊熊燃烧,仿佛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眼前这所有的荣耀与风光应该是她的才对,自己才应该是那个被众人环绕、阿谀奉承的人! 可是这一世这些都成了云桑落的! 而她,却成了那个被众人鄙夷,排挤的人! 是的,因为上次花朝节诗词弄虚作假的事情,还有之前谢皇后的千秋节的香皂肥皂事件,京中那些贵女贵公子都觉得姜雪宁这人人品存在很大的问题,不堪交往。 加上现在天顺帝对她的宠爱也不如从前了,帝王的宠爱一向如镜花水月,破了,碎了,就没了。 另外,谢家倒台,谢皇后也大不如从前,而且姜雪宁几次三番给她丢脸,还什么忙都帮不上,如此,就算姜雪宁是她唯一的女儿,她心中对她也是怨气和意见的。 姜雪宁倚仗帝后的宠爱生活,没了宠爱,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公主。 一个普通的公主,那些贵族女子以及世家子弟们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般费尽心思地去迎合与巴结,因为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那些大臣及其夫人们纷纷对自家儿 子女儿,或明言告诫,或暗中示意,要求他们务必与姜雪宁保持一定的距离,切不可交往过密,只需面上过得去即可。 免得无端招惹麻烦上身,或者平白无故地沾上一身腥臊之气。 正因如此,如今众人对待姜雪宁的态度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转变。 曾经的那份热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客客气气却又隐隐透着股疏远之意,只差将“我不想和你玩”这句话直接刻在脸上了。 面对如此巨大的落差,姜雪宁自然受不了。 因为现在大家都去巴结云桑落,便这一切都算在了她的头上。 那些人每对云桑落多讨好奉承一句,她心中对她的怨恨就多一分。 云桑落她凭什么,她什么都没做,不过是运气好捡了云贺亭这么一个好哥哥! 在心中骂完云桑落,姜雪宁又骂那些贵女见风使舵、墙头草...... 姜雪宁不甘心地在心中嘶吼,甚至脸上的表情都维持不住有些裂开,不过无人注意,更无人在意。 云桑落倒是看到了,只不过她也不在意,甚至还趁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对着她挑了挑眉梢。 云桑落单纯的只是 想气一气姜雪宁,想让她发疯,只是姜雪宁现在心中不平又敏感,便觉得云桑落是在挑衅她,以及同她炫耀显摆,气得脸都差点儿扭曲了,想上去撕了云桑落的心情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姜雪宁到底还是忍了下来,并且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心情走过去和云桑落说话。 姜雪宁没有发疯,云桑落多少有些失望,不过面上半分不显。 不仅如此,她还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配合姜雪宁在众人面前上演了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并且在她面前摆低了姿态。 姜雪宁以为云桑落人傻好骗,却不知道,云桑落打的是她现在的身体的主意,与她演戏不过是因为有需要,所以做给别人看罢了,而且这是最后一次了。 不管能不能找到属于桑荷的气息将她复活归位,云贺亭回京,京城的局势必变,他们也该准备收网了。 到时候天顺帝下台,姜雪宁无人护佑,自然任人宰割。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将京城的水搅得更浑一些。 比如,让谢皇后知道姜景轩是杀害她的宝贝侄儿谢知凡的幕后真凶,让他们母子二人先掐起来! 第393章 谢皇后找太子对峙(上) 如云桑落所料,正如云桑落所预料的那般,当谢皇后得知谢知凡竟然是被姜景轩残忍谋害之后,果然怒不可遏,连平日里最喜欢的摆件都摔了。 然后也不顾大晚上的合不合适,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或者麻烦,带着人怒气冲冲地就去了东宫。 谢皇后到的时候,姜景轩正在水榭里悠哉悠哉地喝着酒,身畔两名相貌秀美、身姿婀娜的丫鬟一左一右侍奉着,左边的丫鬟小心翼翼地为其斟满美酒,右边的则轻柔地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送入他口中。 琴师和乐师在一旁抚琴奏乐,数名衣着清凉的舞姬则在中央伴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品着美酒,欣赏着歌舞,享受着美婢的伺候,日子简直美哉。 姜景轩知道幕后之人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世,目的就是让他和谢皇后反目成仇,他做的事他们早晚会告诉谢皇后,所以,面对谢皇后大晚上带着人怒气冲冲地来他的宫中。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之色。 其实他也试图阻止的,毕竟太早和谢皇后撕破脸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可是他的实力不允许,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那人是 谁。 而且那人软硬不吃,他诚意满满地抛出合作的橄榄枝,那人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一下就直接拒绝了;他来硬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没伤到对方一分一毫不说,自己反而损兵折将。 因为谢家的倒台和他之前被禁足,他的人已经折了不少,继续做无谓的牺牲对他来说有害无利。 为避免更多无谓的牺牲以及人员伤亡,姜景轩只能暂且选择按兵不动,以等待合适的时机再作打算。 对于幕后之人要做的一些事情,既然无力阻止,担惊受怕也没有用,就索性抱着一切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态度。 猜到谢皇后应该是来算账的,姜景轩索性也不站起来行礼,只是侧头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道:“哟,这大晚上的,什么风把母后给吹来了?” 谢皇后本来心里就窝火,看到姜景轩这副做派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上去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不过,尽管怒不可遏,但谢皇后尚存一丝理智,深知此事若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谢皇后紧紧攥起拳头,重重吐出两口浊气,拼 命压抑着想要立刻扑上前去将姜景轩活活掐死的冲动,铁青这脸色,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冷哼:“太子倒是会享受!” “奴婢/奴才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一干宫女舞姬看到谢皇后来急忙停下跪地给她行礼问安。 谢皇后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直接冷声怒斥,“全部给本宫滚下去!” 一众宫女舞姬姬眼见谢皇后这般雷霆震怒,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纷纷战战兢兢地站起身来,低垂着头,脚步踉跄地朝着门外走去。 可刚刚才走出两步远,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姜景轩不容置疑的喝止声:“都站住,孤让你们走了吗?” 这是姜景轩第一次当众违抗谢皇后的命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逆她的威严,不给她半分面子。别说是那些宫女和歌姬们被惊得目瞪口呆,就连谢皇后本人也是始料未及,不由得狠狠地愣住了。 在来的路上,她想过在脑海中设想过来找姜景轩当面对质时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形,然而,令她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姜景轩竟然从一开始便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直接摆出一副要 与她撕破脸的姿态。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为了大局,谢皇后再次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问道。 姜景轩若无其事地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条斯理地回应道,“没什么意思啊,就是儿臣这里也刚开始,儿臣一曲还没听完,现在就让她们走会坏了儿臣的兴致,母后有什么话就赶紧说,说完儿臣好继续。” “你......” 听到这番话语,谢皇后气得浑身颤抖,手指紧紧攥住手帕,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子和皇后一向母慈子孝,现在两人却突然闹成这样,不用想也知道是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使得两人有了矛盾,并且看上去还不太好调和。 或者准确来说是已经不能调和了,不然太子绝对不会对皇后这种态度。 正所谓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而且人生在世,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特别是这皇家的秘密,那是最好什么都不要知道的,不然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一众宫女舞姬此刻内心惶恐不安,只想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生怕一会儿听 到什么不该听的,明年的今天就过忌日。 可是姜景轩不开口,她们也不敢走,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一下,原本就低着的头,低了又低,低了又低,恨不得把整个头都埋进胸膛,以此最大限度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皇后不说话,太子也没功夫跟她浪费时间,悠然地端起酒杯晃了晃,轻轻抿了一口美酒之后,语气不紧不慢地逐客令,“母后若没什么事,就请先回去吧,儿臣还有事。” 姜姜轩两次三番下自己的面子,换作平日,谢皇后早就拂袖而去,但是今天她有重要的事情,只能强制压下心中的不悦和怒火。 谢皇后努力平复情绪,尽可能用较为温和的口吻对姜景轩道:“本宫有话与你说,你让他们都下去。”话语之中,半是商量,半是带有不可抗拒的要求之意。 谢皇后原以为自己已然放下身段至此,姜景轩理应懂得适可而止、见好就收。怎料,姜景轩却油盐不进,半点儿不为所动,仍旧是那副让人想掐死她的死样。 “她们都是儿臣的人,母后有什么话就说吧,她们又不会出去乱嚼舌根。” 第394章 谢皇后找太子对峙(下) 姜景轩上下嘴皮一动,说得甚是轻松,一干宫女舞姬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谢皇后两次三番要她们下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皇后要说的事情必定非同小可,绝对不是她们能听的。 虽然说为了活命,她们是能管住自己嘴不出去乱说一个字的,甚至可以出门就失忆。 但问题在于——皇后会相信她们吗? 不用说了,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皇后不信,她们就得搭上小命啊! 本来在这深宫中讨生活就够艰难的了,现在还要让她们做这种要命的事情! 说实话,这些八卦,秘闻什么的,她们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更不想亲耳听,她们只想好好活着! 她们虽然身份卑贱,但是她们的命也是命啊! 一想到自己今天恐怕得交代在这里了,一干宫女舞姬心中一片哀嚎。 尤其是那领头的舞姬,心情更是复杂到了极点。起初听闻太子深夜传唤她们前来献舞,又见太子饮酒甚多之时,她还曾暗自窃喜,满心欢喜地认为今晚自己兴许有机会能够成功爬上太子的床榻,从此翻身做主子。 可谁知道天公不作美,现在这种情况,别说爬太子的床了,能不能活着从这里出去都是个问题了 。 “你……” 再次被姜景轩气到,谢皇后那保养得宜的面容因愤怒而微微扭曲起来,加上谢知凡是被他害死的,而自己的父亲也因为谢知凡遇害而受不住打击离开人世,谢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嘴唇泛白。 颤抖着抬起手指向姜景轩,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保持站立不倒的姿态。 周围的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终于在姜景轩喝完杯子里的酒的时候,谢皇后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一般,缓缓放下了那只哆哆嗦嗦指着姜景轩的手。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对峙即将结束之时,谢皇后却突然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太子这是翅膀硬了?!”谢皇后的声音冰冷刺骨,其中蕴含的怒意让人不寒而栗。 面对谢皇后的质问,姜景轩脸上露出一抹轻蔑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乍现的阳光,看似温暖,实则暗藏锋芒。 只见他轻轻耸了耸肩,漫不经心地回应道:“瞧母后说的,儿臣能有今日这般成就,可全都是托了您的福啊,日后儿臣也还需要多多仰仗您呢。” 姜景轩这话虽然说得没有半点儿诚意,但是倒也基本是事实。 虽然天顺帝因为他的生母柳 清而对他有着别的皇子公主没有的感情,还把对他生母的愧疚都弥补在他的身上。 但是若没有谢皇后在这深宫中护着他,他未必能活着长大,没有谢家作为强大的后盾支持着他,他也不一定能一直以来都稳坐在太子之位上。 还有,虽然谢皇后和谢家是抱着利用他的心态,但是这些年来,无论是权谋之术还是处世之道,谢皇后和谢家的确教给了他许多旁人无法传授的宝贵经验和智慧。 所以,他能有今天,谢皇后和谢家居功至伟。 当然,他从小就失去亲生母亲也是他们害的。 常言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所以,若是他们想着与他合作双赢,真心待他,而不是想让谢知凡对他取而代之,他不介意将那所谓的杀母之仇放一放。 可是他们对他,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 那他们之间就只能是你死我活了! 谢皇后还不知道太子已经知道当年的事,所以也就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想再与他多费无用的口舌,冷眼环顾了四周一圈,再次对那些宫女和舞姬下令。 “本宫与太子有事相谈,不想死的现在,立刻马上滚下去!” 末了,还没她们做何反应 ,又加了一句:“本宫耐心不好,别让本宫再说一次!” 几个宫女舞姬吓得心尖一颤,腿脚发软,然后不约而同地看了姜景轩一眼,见他没有要阻拦的意思,急忙应了一声“是”然后麻溜地躬着身子退下了。 谢皇后看了一眼如意和元宝,两人也退出了水榭,偌大的水榭只有谢皇后和姜景轩两人,瞬间变得冷清了起来。 拿起案几上的酒壶将手中的酒杯蓄满,环顾了四周一圈,叹息一声道:“母后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 “儿臣的人都只敢听您的!” 谢皇后没理会姜景轩的嘲讽和调侃,只是直直地看着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什么为什么要那么做?母后要说话呢就说清楚一些,儿臣愚钝,您这样拐弯抹角的,实在是猜不到您到底想说什么。” 姜景轩仰头喝了一口酒,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只不过脸上多了几分疑惑。 其实他是知道谢皇后说的是什么的,他只是想给她添堵。 谢皇后稳坐后位这么多年,自然能看出姜景轩的小心思,不过她怕她不明说,姜景轩就这样一直跟她装傻下去,还是直说了。 “谢知凡!”谢皇 后咬牙切齿,“你为什么要让人去杀了他?” “他远在青城山,偶尔回来也是对你恭恭敬敬,一没招惹过你,二也没挡你的路,他甚至连一句让你不开心的话都没说过,你为什么要对他下如此狠手?” “再说了,你们是表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日后入朝为官还能帮助你,有什么误会解开了便是,何故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谢皇后一脸痛心疾首,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姜景轩多么的小心眼,多么的残暴不仁。 姜景轩却笑了,“表兄弟?呵~母后确定孤和您的好侄儿是表兄弟吗?” 听到这话,谢皇后心里猛地一惊。 难道是姜景轩知道了什么? 可是当年知道那件事的人都已经被皇上给灭口了啊,有几个漏网之鱼也被她处理了,他怎么会知道呢?而且这么多年都没出什么问题。 若是他知道了当年的事,首当其冲应该是去找她对质,可是他没有啊,而且真是那样的话,她不可能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但是他这话...... 一时间,谢皇后心中百转千回。 姜景轩看着她强装镇定的脸,冷笑一声,又悠悠吐出一句:“还有,您确定他谢知凡没有挡孤的路吗?” 第395章 原来母后也是会害怕的呀 您确定谢知凡真的没有挡我的路吗? 姜景轩的这句话犹如一颗威力巨大的弹药一般,“轰隆”一声在谢皇后的脑海之中轰然炸响! 这声巨响震得她的脑子刹那间陷入了一片混乱与混沌之中,仿佛天旋地转般失去了方向感。 谢皇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整个人摇摇欲坠,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稳住身形没让自己摔倒。 先前姜景轩不认谢知凡是表兄弟的那句话,谢皇后尚且能够找到一些理由来为他辩解和自我宽慰。 或许是因为姜景轩身为皇室贵胄,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自然瞧不起谢知凡这个毫无功名在身的官宦子弟;又或者说他当时只是因为某些事情而气恼万分,所以才故意说出那些伤人的气话而已…… 但此时此刻,面对姜景轩刚刚所说的这番话,谢皇后却是再也找不到哪怕一丝一毫的理由和借口来为其开脱了。 所以,姜景轩是真的知道些什么了。 当年的事,还有他们谢家密谋多年的计划,他是不是都知道了? 一想到此处,谢皇后的心便猛地往下一沉,一股深深的恐惧如 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倘若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依照姜景轩的性格脾气,他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甚至极有可能会对整个谢家痛下杀手、赶尽杀绝! 如果是之前的谢家,姜景轩就算是再生气,再愤怒,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如今的谢家早已今非昔比,在经历她的兄长被革职,谢家在官场上的人被撤得所剩无几,还有她的父亲和当做继承人培养的谢知凡去世等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已然变得脆弱不堪、不堪一击。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姜景轩铁了心要将谢家置于死地,那么谢家恐怕就要彻底完了。 还有她,她害死了他的生母,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他肯定也不会放过她的....... 一时间,谢皇后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细针同时刺痛一般,纷乱如麻,整个人都呆住了。她就这样直直地凝视着姜景轩,眼神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一直以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她,此刻却再也无法维持住那份从容与淡定,所有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那张原本高贵冷艳的面容之上。 震惊、疑惑、忧虑、惶恐以及手足无措等等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这事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过突然了,谢皇后事先一点准备都没有,她想过千万种原因,唯独没想过姜景轩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情! 若是其他事情,可能还有协商和解的余地,但是唯有这两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和解和原谅的。 毕竟不管换做是谁,面对杀母之仇和把他当做踏板,打算利用完后就一脚踹开,都是不会原谅的! 不仅不会原谅,还要不死不休,哪怕最后鱼死网破。 突然,谢皇后想起她在姜景轩身边是安插了人的,并且很得他的信任。 可是现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她居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就算姜景轩还没有对他信任到什么把这么隐秘重要的事情也告诉他,但是姜景轩做了这么多事情,他是不可能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察觉的。 但凡他稍微告诉自己一点姜景轩的举动,她都不可能什么都发现不了,现在也就不会这么被动。 可是自己一直都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安插的人被姜景轩发现了,并且时间不短了! 想到这里,谢皇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处升腾而起。 姜景轩早已知晓她在自己身边安插人手一事,也就是说,他早已暗中对她心生戒备。 更为可怕的是,他竟一直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和她母慈子孝,甚至于她半点儿异样都没有察觉到。 他何时有这般心机了? 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对自己起了防备心的? 还有,他在背地里都瞒着自己做了多少事情,尤其是谢家倒台这件事,他到底有没有暗中插手其中...... 谢皇后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无数个疑问不断涌现,不过无人知道,也没人回答她。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谢皇后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瞬间抽空一般,原本始终挺直的背脊突然弯曲了下来,脚步也有些踉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好半晌之后,谢皇后才终于稍微回过神来,不过目光还是有些呆滞,定定地望着眼前的姜景轩,嘴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从口中吐出一句话 “你.......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听到这话,姜景轩缓缓抬起头看向谢皇 后,嘴角轻轻扬起一抹轻笑,不过那笑容并未到达眼底深处,反而透露出一丝冷漠和轻蔑之意,语气也极其轻慢。 “母后觉得,孤该知道些什么?” 说着,慢悠悠地从榻上站起身来,一只手稳稳地端着手中的酒杯,另一只手则自然地背负在身后,然后,一步一步,不紧不慢地朝着谢皇后走去。 “是知道您当年为了彻底将孤占为己有,好稳固你的皇后之位;还是知道您和谢家野心勃勃,想要谋朝篡位,然后拿我当垫脚石;亦或者,是之前贪污赈.灾款的事情;还有......” “咚~” 姜景轩每向前迈一步,就是说一件谢皇后和谢家背着他做的那些事,每说一件,谢皇后的脸色就白一分,好不容易才稳住的身体也重新变得摇摇欲坠。 最终还没等姜景轩说完,她就撑不住跌坐在地上,神情哀切,满脸绝望。 姜景轩走到她面前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原来母后也是会害怕的呀,孤还以为母后如此胆大包天,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呢!” 末了,又问了一句:“还有,母后在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是否想过会有今天?” 第396章 孤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谢皇后当然没有想过,特别是姜景轩的身世,让她做姜景轩的母后,这件事是皇上做的决定,目的就是为了让谢家做他的后盾。 因为柳清然身后空无一人,没有强有力的家族,她自己也没什么本事,连在这吃人的皇宫护住姜景轩都不一定能做到,帮他在波谲云诡的朝堂站稳脚跟就更加不可能了。 就她那连后宫都玩不明白的脑子,不拖姜景轩的后腿就不错了。 这也是姜宏天决定让她抚养姜景轩的最大原因,把她送进冷宫,也是为了保她平安。 这件事是姜宏天谋划的,也是他亲自出的手,她以为以姜宏天的手段和行事风格,定然是能让事情的真相彻底深埋地下,绝不再有重见天日之时。 这么多年以来,确实也一直风平浪静、相安无事。 然而如今,这深藏已久的秘密竟然突然间被姜景轩给知道了! 而且他不仅知道了当年的事情,还知道了她和谢家背地里做的那些事。 知道当年的事,又对谢家的事情了如指掌,除了皇上姜宏天,谢皇后想不到第二个人。 只是他为什么会选择现在告诉姜景轩呢? 让姜景轩现在和她撕破脸皮,针锋相对,对他可以 说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姜宏天除非是疯了,不然不会这么做的。 除非......他想毁了姜景轩! 可是这也不应该啊,柳清然死在他们最相爱,并且他对她最愧疚的那一年,他对姜景轩爱屋及乌,把没能给柳清然的一切全部都弥补在了姜景轩这个儿子身上。 因为姜景轩的关系,姜宏天对他们谢家都多了几分宽容。 前段时间还亲自给姜景轩撑腰呢。 所以,这件事应该不是姜宏天做的。 可是如果不是他,又会是呢? 难道是宸妃和姜景然?毕竟她和太子若是倒了,他们就是最直接,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不过这个想法刚升起就被谢皇后给否了。 因为宸妃和二皇子若是知道这些事情,以他们的行事风格,早就利用上了,是绝对不可能等到现在的。 而且他们应该也没有这样的能耐,不然宸妃早就高升贵妃,还有姜景然也不会现在都还只有一个皇子的头衔,早就封王了。 那会是谁呢? 顾砚尘? 放眼整个朝堂,能把他们谢家那些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又能把手伸到宫里来的人也只有他了。 对,之前谢家私自采矿,并且因为操作 不当害死了工人,差点儿引起瘟疫的事情也是他发现并解决掉的。 他们谢家那些贪污受贿,买卖官爵,欺压百姓等的罪证也是他的人呈给姜宏天的。 可是顾砚尘入朝堂也不过才三四年的时间,他背后又没有根基深厚的家族,那么久远的的事情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若真是他,他现在告诉姜景轩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难道他站队了宸妃和二皇子? 还是说,他也想坐那个位置....... 这些事情如一团乱麻,一时半会儿根本理不清,以至于谢皇后以想,便入了神。 姜景轩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见她半天不说话,以为她又在打什么主意,重重冷哼一声。 “都这个时候,母后还想着谋划什么?呵~孤劝母后一句,您还是省省别浪费力气了,孤已经不是三岁稚儿!” 言下之意就是不会再相信她的花言巧语,被她蒙骗,更不会再受她摆布,做她的棋子。 面对养了十多年的儿子如此凌厉的指责,谢皇后却仿若未闻一般,缓缓地收敛起自己纷飞的思绪,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如水地凝视着姜景轩,用一种异常平静的口吻开口问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 的?” “孤是怎么知道的重要吗?”姜景轩轻呵一声反问。 末了没等谢皇后说话,又道:“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母后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应该做好有朝一日事情败露的准备才是!” 说罢,他脸上的讥讽之色和恨意更浓了几分。 面对姜景轩满是讽刺意味的言辞,谢皇后依旧不为所动,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只是稍稍停顿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向姜景轩发问:“那你知道背后之人在这个时候将这些事情告诉你,是安的什么心吗?” 听到这话,姜景轩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声音也跟着冷了下去,“孤当然知道,无非就是让我和你反目成仇,咱俩鱼蚌相争,他渔翁得利,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到,孤是什么很蠢的人吗?” 谢皇后一滞,然后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他,“你知道你还......” “还怎么?” 谢皇后那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实在让姜景轩讨厌,所以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语气很是不好地打断了她的话。 “孤只是杀了你们安排的,想踩着孤的尸骨上位的谢知凡而已,其他又没做什么,孤 甚至都没去质问您,和您闹,对您一如既往,难道您觉得孤这样做不对?” “......”谢皇后被堵得哑口无言。 站在姜景轩的角度,除了谢知凡确实没什么毛病,毕竟根据他们的计划,谢知凡的存在是会威胁到他的。 如果换作是她,她也是会这么做的。 可是谢知凡是她的侄子,是他们谢家的寄予厚望的继承人,是他们谢家的未来。 一个家族暂时落魄不要紧,只要有能力出众的后辈早晚能东山再起,带领谢家再再登高峰。 可是现在姜景轩把他们寄予厚望的谢知凡给杀了,谢家剩下的那些弟子,别说带领谢家重攀高峰了,能不能把谢家撑起来都的两说。 他们谢家,完了! 因为姜景轩,他们谢家彻底完了! 可是这一切,又是因为他们先做了初一,算计他在先,如果他们不妄想那个位置,而是全心全意辅佐姜景轩,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一时间,谢皇后分不清心里到底是该悔还是该恨,或者说是到底是很多一些还是悔多一些。 姜景轩跟谢皇后做了近二十年的母子,对她很是了解,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轻嗤一声。 第397章 “母子”反目 “怎么?母后这是后悔了不成?”姜景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说罢仰头将杯中那醇香的佳酿一饮而尽,然后未等谢皇后开口回应,便接着道: “让孤来猜猜,您是后悔做出了那些令人发指之事呢,还是懊悔当初行事不够缜密、未曾将相关之人彻底清除,以至于让孤知道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谢皇后紧抿双唇,沉默不语,姜景轩见状,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见她脸上的心痛之色不见反增加,甚至彻底覆盖了那些后悔之色,这副模样竟如同一根尖锐的刺,直直地扎进了姜景轩的心中,扎得他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哈哈哈.......” 姜景轩突然大笑,笑声里满是讽刺与悲凉。 笑罢,姜景轩猛地扬起手,用力将手中的酒杯狠狠地砸向地面。 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酒杯瞬间四分五裂,碎片四处飞溅。 随后,姜景轩怒目圆睁,声色俱厉地看着谢皇后质问道: “谢知凡只是你的侄子,你一年,甚至几年才能和他见上一面,他死了你如此痛心疾首,而孤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最少有三百天陪伴在你身侧,尽心尽力地侍奉着你,对你百般孝顺 。” 顿了顿:“也是因为孤,你才能稳坐这后位,可是你却对孤没有一点感情和恻隐之心都没有,算计孤,利用孤,把孤当做垫脚石,甚至还要要孤的命!” “孤是该说你不愧是谢家的好女儿,处处为谢家着想,对谢家的所有人爱屋及乌,还是说你的的心是石头做的,孤陪在你身边这么多年都捂不热一点?” 与谢皇后做了这么多年的母子,他始终将谢皇后视作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对待,而谢皇后呢,这些年来待他倒也算过得去,起码表面上看起来是如此。 所以姜景轩内心深处对谢皇后怀有极深的情感,这种情感不仅仅局限于亲情,更夹杂着一份难以言喻的依赖。 却不想,他全心全意地将谢皇后当作至亲之人,付出真心,结果谢皇后却只是把她当做棋子和踏脚石,一切都是算计和别有图谋。 所有的关怀、疼爱都只不过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姜景轩怎么不伤心,又怎么不难过? 若不是知晓此事已有一段时日,让情绪得到了些许平复,恐怕此刻他已然无法抑制住心中汹涌澎湃的怒火对谢皇后动手了。 谢皇后杀了他的生母柳清然,他能理解,也能忍,因为那是她 为了永远独占他,稳固自己的后位。 如果他的生母不死,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和她相认了。 届时她哭诉几句,哪怕不说半句谢皇后的不是,是含泪倾诉自己的无奈与无能,不能亲自照顾他,给不了他帮助,丫鬟再说几句她不容易,很想他之类的,他的心都会偏向他,然后和谢皇后生嫌隙,甚至对她恨之入骨。 但是为了大局他依旧会和她虚以委蛇,等成功登顶那天一脚踹开已经没有了价值的谢皇后和谢家。 如此一来,谢皇后和谢家就等于给柳清然做嫁衣,白白付出,满盘皆输,还搭上了整个家族。 这种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傻子都不会做,更何况是谢家这种底蕴深厚又精明的家族。 他不能忍的是,他对谢皇后真心以待,她却对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近二十年的相伴都没让她对自己有一丝恻隐之心。 他一腔真心喂了狗! 但凡她没有想着要自己的命,没想着让自己给谢知凡当垫脚石,没有彻头彻尾地把自己当做实现他们谢家的野心的工具,他都不会这么愤怒。 虽然柳清然是他的生母,但是他没见过她,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和了解,但是为了 大局他依旧会和她虚以委蛇,等成功登顶那天一脚踹开已经没有了价值的谢皇后和谢家。 如此一来,谢皇后和谢家就等于给柳清然做嫁衣,还搭上了整个家族。 这种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的事情傻子都不会做,更何况是谢家这种底蕴深厚又精明的家族。 他不能忍的是,他对谢皇后真心以待,她却对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有利用,近二十年的相伴都没让她对自己有一丝恻隐之心。 他一腔真心喂了狗! 但凡她没有想着要自己的命,没想着让自己给谢知凡当垫脚石,没有彻头彻尾地把自己当做实现他们谢家的野心的工具,他都不会这么愤怒。 虽然柳清然是他的生母,但是他没见过她,对她没有任何印象和了解,也没有任何感情,而谢皇后和他做了近二十年的母子,孰轻孰疏不用说。 他知道如果柳清然活着,也会爱他,尽力护他。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姜景轩越想,心中越是烦闷杂乱,走到桌旁拿起酒壶咕嘟咕嘟往嘴里灌,待酒壶里再倒不出一滴酒,一个用力把酒壶砸在地上。 “砰”的一声,白瓷做的酒壶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到处飞溅。 与酒壶 一同碎裂的,还有姜景轩那颗曾经炽热如今却冰冷至极的心。 此时的姜景轩,眼中布满了令人胆寒的猩红之色一看就是愤怒到了极点,许是酒劲儿上来了,又多了几分醉意,身形有些摇晃,走路也不稳了。 不过即便如,也丝毫不减周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戾气,一旁的谢皇后见状,心中不禁一阵惊惧,生怕他会因一时冲动而狠下心来直接将自己活活掐死。 虽然现在姜景轩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他们母子二人也已经彻底闹翻,反目成仇,但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认输,更不想放弃。 她不想死,也还不能死,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女儿,谢家也都还需要她。 正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活着,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但她若因为姜景轩的愤怒交代在了这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谢皇后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姜景轩的一举一动,一面在内心深处急速地盘算应对之策。 姜景轩步履蹒跚、摇摇晃晃地朝着谢皇后走去,每靠近一步,谢皇后那颗悬起的心便不由自主地又向上提升一分。 直至最后姜景轩的脚步在她的跟前停住的时候,一颗心彻底提到了嗓子眼儿。 第398章 恩情尽断 姜景轩那双原本深邃而明亮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猩红的血丝,满面寒霜,不带一丝感情地紧盯着地上的谢皇后,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似的。 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这样站在那里静静地凝视,看得谢皇后心里直发毛。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气氛愈发凝重起来,就在谢皇后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叫人前来的时候,姜景轩却突然开了口。 “孤与母后今日起恩情尽断,从今往后,各走各路,母后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姜景轩摇摇晃晃地离开,走出水榭有小太监见他身形不稳想上去扶他。 姜景轩心情烦闷,心中一股火气无处发泄,看到有人靠近他,想也没想,直接手臂臂一挥,狠狠地将那小太监甩开,并怒声吼道:“滚开!” 这一甩力道极大,那小太监猝不及防之下,身子猛地向后仰去,重重地磕在一旁的栏,差一点就掉进了水中。 好在那小太监反应还算迅速,在千钧一发之际稳住了身形,顾不上自己有没有受伤,急忙重新站直身子,然后提起脚步朝着姜景轩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他学聪明了许多,不再贸然地 上前去搀扶姜景轩,而是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着,以防万一姜景轩真的出现什么意外状况,自己能够及时出手。 对他们这些奴才来说,磕一下,哪怕掉进水里泡一会儿,都不要命,但姜景轩这个太子要是出了事,那就要命了。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慢慢消失在了夜色朦胧的花园里。 待到姜景轩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谢皇后那一直高悬着的心才缓缓地落回原位,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感觉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瞬间将她淹没。 方才姜景轩看向她时的眼神,冰冷至极,仿佛其中没有丝毫的感情与波动,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样。 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心中充满了恐惧,生怕他会不顾一切地对自己痛下杀手。 幸好,他虽然愤怒,但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确定姜景轩真的离开,谢皇后身旁的两名心腹宫女——如意和元宝,彼此迅速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一同快步走进了水榭。 一进入水榭,她们便瞧见谢皇后正狼狈不堪地跌坐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看上去状况极差,两人赶忙疾步上前去搀扶她起身。 “娘 娘,您没事吧?”如意心急如焚地一边用力扶起谢皇后,一边关切地出声问道。一旁的元宝也是满脸忧虑之色,紧紧盯着谢皇后,等待着她的回答。 看着满脸关切的二人,谢皇后的心中又安定了两分,闭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本宫无事。” 身为谢皇后的心腹宫女,她和谢家那些事情,还有姜景轩的真实身世这些他们都是知道的。 不仅如此,她们还知道谢皇后今晚过来,是打算问罪姜景轩,或者根据情况与他谈条件的。 现在这般情形,哪怕她们不知道两人刚刚究竟都说了些什么,也知道谢皇后不但没对姜景轩问罪成功,还谈崩了,甚至二人可能已经闹翻。 回想起刚才姜景轩离去之时那令人胆寒的阴沉面色,元宝不禁面露忧色,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娘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见谢皇后接连吐出好几口浊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声音依旧有气无力,“先回宫。” 末了,又叮嘱了一句:“今晚的事情本宫不希望传出去半个字。” 而她手中已然再无其他可利用之筹码,所以她与姜景轩关 系决裂一事绝对不可泄露出去,不然不管是姜景轩还是她都得不到半分好处。 姜景轩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然以他的性子今天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的。 所以在大局未定之前,她和姜景轩还是会像以前那样“母慈子孝”,至少不能让宸妃和二皇子渔翁得利。 两人应了一声,一左一右扶着谢皇后出了水榭。 为了不让外面的起疑心,谢皇后出了水榭之后找了个地方休息了好一会儿,调整好了状态,确保不会让人看出什么不对劲来,才带着人离开东宫回了凤仪宫。 不过谢皇后千防万防,这一夜她和太早闹翻决裂的事情还是在第二日就传到了云桑落和顾砚尘的耳中。 彼时的云桑落正在落听轩的凉亭里看将军府上半年的账本,顾砚尘陪在一旁,不时给她添个茶,研个磨什么的。 听到无殇汇报的消息,云桑落不由得有些失望地感叹道:“姜景轩居然没有直接杀了谢皇后。” 姜景轩要是杀了谢皇后,那么就算天顺帝再偏宠他,也是必须要重罚他的,不说偿命,但是太子之位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且最少也要贬为庶民,然后再判个流放什 么的,不然朝臣是不会答应的。 至少二皇子党的大臣肯定会咬死他,让他彻底失去继位的可能。 天顺帝虽然儿子不少,但是对皇位能有一争之力的目前只有太子姜景轩和二皇子姜景然,太子一死,就只剩二皇子了。 届时二皇子为了不出意外,一定会派人去半路截杀姜景轩的。 以天顺帝对姜景轩的重视和宠爱,姜景轩的死肯定会对他造成重大打击,他的身体本就不好,沉痛打击下,想来也应该活不了几天了。 而姜景然和宸妃,相比太子和天顺帝谢皇后之流,就要好对付得多。 然后,这一切就可以提前结束了。 只可惜,姜景轩不按她的预想走。 顾砚尘看着她满脸失望,甚至不高兴得嘴巴都噘了起来,有些好笑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姜景轩要是如此冲动无脑,他这太子之位早就被下了,更何况这一次还有天顺帝亲自提点他,他自然凭着心情胡来。” “我知道。”云桑落轻叹一声点点头。 只是知道归知道,该失望还是失望。 不过事已至此,也只能接受现实。 “那我们要将太子和皇后决裂的事情传出去吗?” 第399章 最了解你的人是敌人 顾砚尘摇摇头,“姜景轩没有杀谢皇后,甚至在知道正想到现在都没有去主动找过谢皇后,说明他为了稳固自己的位置选择暂时忍耐,至于谢皇后,如今谢家败落,被他们寄予厚望的谢知凡和谢家的定海神针谢老爷子都已经身故,她手中可用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 说到这里,顾砚尘顿了片刻,“常言道,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虽然他们二人现下已经不能再继续做母子,但是继续合作还是可以的,两人都在极力压着消息不让传出来,很明显他们就是这样想的。” “所以不管他们二人私下闹成什么样,表面上他们都会像以前一样继续母慈子孝,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传他们关系不好、反目成仇之类的话,反倒会给他们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让他们得以光明正大地去惩处那些与他们作对的人。” 顾砚尘说得不徐不疾,沉稳而又缓慢的语调仿佛能让人感受到他内心的笃定与深思熟虑。 云桑落想想也是,不过眼神之中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惋惜之色。 这么重磅的消息,却没什么大用,还真是...... 就在云桑 落惋惜不已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停下手里的笔转眸看着顾砚尘,“姜景轩和谢皇后反目一事捅出去弊大于利,那他俩的真是关系呢?” 姜景轩的真实身世现在知道的人并不懂,可以说除了他们,其他不该知道的人一个都还不知道,毕竟天顺帝亲自出手了。 在大家的认知里,姜景轩就是谢皇后生的,若这个时候传出谢皇后并不是姜景轩的亲生母亲,而是天顺帝当年落难时娶的那位发妻,并且姜景轩的生母还是死于她之手。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都是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的。 当年谢皇后和柳清然前后怀孕,同一天生产,柳清然难产生下死胎,天顺帝以保护皇嗣不利将人贬去了冷宫。 因为生产伤了身子,加上冷宫条件不好,柳清然没多久就去了,后事办得也潦草。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为她惋惜感叹几句,不过因为皇帝皇后不喜,便无人敢再提,慢慢的,她就被大家遗忘了。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们,姜景轩是柳清然的孩子! 那既然姜景轩是柳清然的孩子,那当年那个死胎就只能是谢皇后的 了,是她狸猫换太子,用自己的死胎换了柳清然的儿子,让天顺帝气恼柳清然将其打入冷宫,她再把人害死。 这样她有了儿子,能坐上后位,还让宫中少了一个分走了皇帝大部分宠爱的妃子,以后也不用担心孩子被亲娘抢走。 这是深宅大院里常见的手段,虽然皇宫不比外面,想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小动作并不容易,但是谢家底蕴深厚,实力强盛,天顺帝当时都需要他们家支持,所以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朝堂和后宫混的哪个不是老狐狸,或者怀着各种心思的人,只要让他们知道谢皇后不是姜景轩的生母,天顺帝落难时娶的发妻柳清然才是,以他们的精明,必然能够联想到更深层次的利害关系。 然后,他们为了声张自己所谓的正义就会闹着让天顺帝处置谢皇后。 当然,也有人纯粹是想将谢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诚然,能要了她的命更好。 比如,宸妃! 没了谢皇后,整个后宫最有资格坐上后位,掌管凤印的人就是她,就算天顺帝不立她为后,后宫也是会交给她打理,顶多让别的妃子,比如丽妃之流 协助,但是实权是掌握在她手里的。 而姜景轩没了谢皇后,无异于被斩断了一条强有力的臂膀,对皇位的竞争力自然也就变弱了。 所以,不管是因为哪个原因,宸妃和二皇子一党都会死咬谢皇后不放。 而天顺帝呢,尽管安排姜景轩认谢皇后为母一事完全出自于他的谋划,但此事终究不太光彩,他是不可能承认的。 而且一旦承认,就等于告诉大家,他当初是多么无能,连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都没能力保护,还得仰仗他人之力才行。 此外,原本他可是打定主意,待到利用完谢家之后便一脚踹开,找个借口将其处置,谁料柳清然被谢皇后弄死了,并且知道了他的心思,这才不得不将计划改变。 如此行径,实在令人心寒彻骨!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每一个朝臣都唯恐避之不及的悲惨下场。 他们在朝堂上再针锋相对,有同僚被这般对待,也是会为其唏嘘,感觉到心寒的。 因为大家同为臣子,今日皇帝能如此对待比尔呢,那么明日说不定同样的命运就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一人心寒还好,大家一起心寒,那朝堂必 然大乱。 朝堂一旦乱起来,必然会引发一连串严重的后果,甚至可能会导致国家不稳。 这么浅显道理,天顺帝心里可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是不会承认的,反而还会顺水推舟,顺着大臣们的心意将所有罪责统统推卸给谢皇后,让她成为替罪羊。 没了谢皇后,天顺帝为了不让宸妃二皇子独大和姜景轩被欺负死,还得分心帮助姜景轩。 本来朝堂上的事就够多了的,而且他最近的身体也不是很好,再多操一份心,必定要早死很多些日子...... 云桑落分析得头头是道,顾砚尘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嘴角不觉流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发顶,笑着夸道: “落落真聪明,太子与皇后反目的事捅出去于我们而言弊大于利,但是他的身世却是可以大做文章。” 又是摸头又是哄小孩子的语气,云桑落觉得顾砚尘在把她当猫逗,想说他两句,但又想起之前类似的经历,她不过是微微嘟囔了一句,他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以至于那天下午原本要出门的她,因为嘴唇红肿得厉害连院门都没好意思出。 第400章 避顾砚尘如猛虎 想到这里,云桑落心中一紧,连忙将到了嘴边的话语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稍稍定了定神,随后顺着顾砚尘方才所说的话接着说道: “那咱们究竟是该找人悄悄地把太子的真实身世散播出去呢?还是直接将这个消息递送给宸妃和二皇子比较好一些?” “把消息给宸妃和二皇子。”顾砚尘道。 其实这件事他心中早有盘算,并且已经付之行动了。 这世上,亲人朋友未必懂你,他们忙着操心日常,顾不上深挖你的内心。可敌人不同,为了打倒你,他们会费尽心思琢磨你。 你哪里最脆弱、什么事最在意,他们一清二楚,下手时专挑这些要害,扎得你痛不欲生。 毕竟,只有精准攻击,才能伤你最深。 而对于宸妃和二皇子来讲,他们当前最大的敌手无疑便是谢皇后与姜景轩母子二人,这些年他们一直都在为斗倒这两人而努力。 正因如此,相较于其他人,他们比谁都要了解二人。 所以,把太子并非谢皇后亲生这事告诉他们,比散播出去要有用得多。 而且他们知道了,距离其他人知道也就不远了。 云桑落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道:“那就交给你了。” 顾砚尘的 人遍布京城,毫不夸张地说,各家各府都有他安插的眼线,只不过其中部分眼线仅仅是以普通丫鬟或小厮的身份潜伏着,所以探听不到太重要的消息。 宸妃和二皇子是争夺皇位的重要人物,顾砚尘自是不会掉以轻心,早早便已在他们身旁埋下了暗桩,所以这种事她就不去凑热闹了。 顾砚尘轻轻颔首,“已经安排下去了。” 闻言,云桑落没好气地嗔了他一眼,“那你不早说。” 要是早知道他已经有了安排,她哪里还用得着在这里又是惋惜又是愁眉苦恼的。 顾砚尘大喊冤枉,“这不是没有机会吗,我.......” 话音未落,却见云桑落再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模样活脱脱像是一只被惹恼而炸毛的可爱小猫咪。 顾砚尘见状,不禁哑然失笑,随后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她挪近了一步。 然后,在云桑落意欲张口反驳之时,他突然俯下身去,动作敏捷且准确无误地擒获了她那娇嫩的红唇。 “唔~” 突然被吻住,云桑落本能地嘤咛出声。 “顾......唔......” 云桑落不知道怎么说事情说得好好的,他就突然亲上来了,好不容易找了间隙想要说话,却很快又被 他堵了回去。 两人已经有些时间未曾如此亲昵过了,原本只是想浅尝即止的顾砚尘,在碰到云桑落的唇瓣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智瞬间烟消云散。 他抬手扣云桑落的后脑勺,不给她一丝反抗的机会,攻城略地般辗转厮磨,一寸一寸占领了她的领地,一点一点夺走了她的呼吸....... 而在这霸道且热烈的攻势之下,云桑落只觉得浑身发软,身体渐渐失去了力气,最终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应起他来。 云桑落的回应对顾砚尘来说无疑是世上最好的催情药,更是对他最大的鼓舞与激励,眸色一暗,索性将她抱起,而后自己稳稳当当地坐在她方才所坐的椅子上,并顺势将她紧紧按压在自己怀中,继续贪婪地品尝着这份美好...... 一时间,满室静谧,唯余两人紊乱的呼吸交织。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盏茶,又或许是一炷香,顾砚尘总算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怀中那早已娇柔无力、如一滩春水般瘫软的人儿,不过依旧将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好似怕放开人就跑了似的。 两人相拥着平复心情,过了好一会儿,云桑落终于感觉恢复了些力气,因为刚才激烈亲吻而变得红肿的嘴唇,心中不禁涌起一 股羞恼之意,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但是此时的她媚眼如丝,那嗔怒的眼神非但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反而显得愈发......勾人。 顾砚尘看着怀中的人儿,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喉结,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之后,哑着嗓音轻声道:“别勾人。” 云桑落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何等模样,又有多诱人,所以一听这话瞬间不乐意了,嘴巴一噘,“我什么时候勾人了?” 边说边扭动着身体,试图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云桑落不知道的是,此时她的这一举动根本就是火上浇油,顾砚尘原本眼中尚未完全消退的情欲,在她的撩拨之下再度熊熊燃起。 只见他身躯猛地一僵,连忙出声制止道:“别乱动!” 顾砚尘的声音哑得厉害,呼吸比之前粗重了几分,仿佛压抑着无尽的欲望。 顾砚尘身上的滚烫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自己身上,与此同时云桑落还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瞬间吓的不敢再乱动,乖乖地趴在她的怀里。 上次就是这种情况,她起了坏心思,故意不听他的话,还撩拨他,最后的结果就是手差点儿废了。 云桑落静静地趴在顾砚尘的怀中,眼睛乌溜溜地,像极了一只 受惊的小鹿,顾砚尘觉得她这个样子也甚是勾人,让人有一种想要狠狠欺负的冲动。 为了压下心中的冲动,顾砚尘只好闭上眼不看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顾砚尘心底的冲动总算是彻底平复了下去,长吐出一口气松开了些许搂着云桑落的手。 云桑落一逮到机会赶紧拨开他的手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然后站到一个离他有些距离的地方,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警惕。 不仅如此,她还脚尖朝外,一副随时准备跑路的模样 顾砚尘看着她避自己如猛虎的样子,觉得无奈又好笑。 “笑什么,色胚!”云桑落见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闻言,顾砚尘不认同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一边拂拂衣摆起身朝她走去,一边语气认真地看着她道:“色胚见着漂亮姑娘就起轻薄心思,满心满眼只剩低俗欲望;可我不同,我心里唯有落落,这份情愫纯粹真挚,是情之所至、心之所向,再容不下旁人。” 听起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看着满脸认真,眼中皆是自己的身影的顾砚尘,云桑落心中不觉涌起一股难言的感动。 只是还没等她感动完呢,就听得顾砚尘又来了一句:“再说了,我亲自己的媳妇,怎么能算色胚呢?” 第401章 惊天大秘密被宸妃知道了 云桑落:“......”感动收回。 见她白眼都快翻上天了,顾砚尘再次低笑出声。 笑声渐歇,趁着她一个不留神,在她光洁如玉的额头上如蜻蜓点水般轻轻落下了一吻,然后快速退开,转身朝着门外大步流星地走去。 “你干嘛去?”眼见着顾砚尘突然离开,云桑落不禁有些错愕,下意识地开口问道。 顾砚尘停步回头,认真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笑意,“去找丈母娘和老丈人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云贺亭还有几日就到京城了,他们的婚事也得提上日程了。 媳妇还是要早些娶回家的好,一日没正式迎娶过门,就一日只是未婚妻,就一日难看不能吃,只能偶尔浅尝一下,无法真正品尝到那份甜蜜。 这种感觉就像是摆在面前的珍馐美味,看得见闻得着,偏偏就是吃不到嘴里,实在是令人心痒难耐。 顾砚尘的心思赤裸裸地写在脸上,云桑落脸上好不容易才消退下去的红晕瞬间又如同潮水一般重新涌上了双颊,而且这一次比之前还要来得更红、更烫,仿佛熟透了的苹果一般惹人怜爱。 “什么丈母娘老丈人的 ,现在还不是,不要乱叫。”云桑落红着脸娇嗔道。 “马上就是了。”顾砚尘眉目舒朗,嘴角笑意难压,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停留,大笑着离开了云桑落的书房,只留下身后满脸羞赧的云桑落在原地暗自气恼不已。 云桑落原本以为顾砚尘只是说说,却不想他竟真的去找了自家阿爹阿娘商量婚事,并且连日子都选好了。 也不对,应该说定好了。 因为顾砚尘早已根据她与他二人的生辰八字,将未来三个月内的黄道吉日逐一筛选而出,只待视情况而定具体日期。 对于成亲这件事,顾砚尘自然是希望越快越好,恨不能明日便将她迎娶过门。 但婚姻乃终身大事,绝不能有丝毫马虎,即便再急切,该有的流程与步骤亦不可或缺,该有的东西更是一样都不能少。 而且像布置婚礼场地、邀请亲朋好友前来观礼并设宴款待这些事情,不管哪一件都是需要花时间精力来筹备的。 要是过于匆忙行事,不仅容易出现疏漏之处,还可能会让人感觉对这场婚事不够重视。 故而经过多番考量之后,将婚期定在了下月二十八,距今 尚有一个多月。 虽说时间算不上特别宽裕,但用来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倒也是绰绰有余了! 也不知道顾砚尘到底跟她的阿爹阿娘说了什么,让他痛快地答应了不说,晚饭的时候她的阿娘一直明着暗着提点她: 成亲后要和顾砚尘好好过日子,不要随便耍小性子,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还有夫妻之间要相互包容,相互理解,相互扶持等等。 那架势好像她明天就要出嫁了一样。 不过云桑落也能理解自家阿娘,毕竟她已经十七岁了,虽然说姜国的习俗是女子普遍是十八岁左右成婚,只要不超过二十岁,就不会有人说什么。 但是村里跟她同龄的十五六的样子就基本都成亲了,十七岁,基本都已经当娘了,她难免着急。 而且按照他们村里的说法,越早成亲代表姑娘越好,有人抢着要,越晚成亲则代表不受人欢迎,或者有其他问题。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在京城生活,以后也不大可能再回去了,但是她的阿娘在上云村生活了几十年,一些观念早已深入她的内心,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她只是知道他们有事,又尊重她的 想法,所以才一直忍着没提。 为了不让她再多焦心,不管她说什么,云桑落都一一顺着她的话应下。 如此云母满意了,也开心了,激动之下连觉都没有睡好。 不过老话都说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尽管头天晚上没睡觉,第二天云母还是精神抖擞的,匆匆吃过早饭后就叫了刘管家来商量云桑落成亲的事。 刘管家最近已经快要忙成陀螺了,本来年中,按照惯例就得清查将军府上各个庄子和铺子的账目。 虽然将军府不像别的府邸那样根基深厚家大业大,名下所拥有的庄子和铺子数量算不上特别多,但这半年累积下来的账本依然是厚厚一摞,看账本也不像看画本子那本,随便过一遍就行,得认认真真的核对。 这样一来,哪怕将军府产业不多,工作量也是不小的。 虽然他看了之后云桑落也是还要再过一遍的,但他也是得认真看的,不然哪里出了纰漏他没发现,就是失职了。 然后云贺亭班师回朝,又要准备给他接风...... 本来按照常理,这类事务应当由云母这位如今将军府里的当家主母亲自操持的,管家 与云桑落则只需从旁协助即可。 但云母向来身体不好,然后对于这些繁杂的事务也是一窍不通,甚至连账本都看不明白,如此一来,所有的重担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云桑落和管家的肩上。 不过刘管家虽然已经忙得脚不沾地,恨不得长出八只手来,但是得知云母要找他商量云桑落的婚礼事宜,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去了满堂居,脸上更是笑得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毕竟喜事谁家不喜欢办? 再说这可是御赐的婚事,对象还是位高权重的首辅大人,这样的亲事,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觉,也得安排妥帖咯。 云贺亭要回来,云桑落要出嫁,两桩喜事碰在一起,沉寂了大半年的将军府瞬间热闹了起来。 采买的,打扫的,布置房间院子的......大家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 下人们的笑声和说话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将军府热闹得仿佛要过年。 不,比过年还要热闹上几分。 和将军府的人一样高兴的还有在皇宫中的宸妃。 因为,她刚刚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皇后并非太子生母,而且还是杀害太子生母的凶手!! 第402章 天顺帝的盘算 确定消息真实可靠,宸妃立马让人把二皇子姜景然叫到了宫中。 和宸妃一样,姜景然得知这个消息,也是兴奋不已。 毕竟这可是一个能让姜景轩谢和皇后彻底反目的消息,只要姜景轩和谢皇后反目,姜景轩的胜算就小了。 现在争夺皇位的人也就他和姜景轩,姜景轩的胜算小,那他的胜算就大了! 这怎么能让人不兴奋,怎么能让人不激动呢?! 宸妃和姜景然都想利用这件事彻底将姜景轩和谢皇后击垮,所以没有贸然行动,而是决定让姜景然回府和府中的谋士商量一下。 因为天顺帝亲自下令封口,所以不管是宸妃和姜景然还是姜景然府中那些谋士,都还不知道姜景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并且选择了继续和谢皇后合作。 所以他们先将这一惊天秘密透露给姜景轩,以便观察其反应并伺机而动。 按照他们所想,姜景轩知道谢皇后不是自己的生母,并且还是杀害自己生母的凶手,一定会生气万分,怒火冲天。 毕竟杀母之仇和被欺骗着认贼作母,这般奇耻大辱,但凡是个有血性的人都是无法忍受的! 然后以他的性子,不但会第一时间去找谢皇后对质,还会和她 反目。 即便不直接翻脸,起码也会想方设法去查证此事的真伪。 只要这姜景轩和谢皇后两人之间产生嫌隙并闹腾起来,他们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只是消息都放出去好多天了,他们在安插在东宫的人也确定景姜景轩已经收到了消息,但是却迟迟不见姜景轩有什么动作,甚至还像以前那样,隔三差五就去凤仪宫给谢皇后请安。 母子二人相处融洽,不仅有说有笑,做事还有商有量,关系好得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姜景轩的举动让宸妃母子知道了他的想法和选择,大骂姜景轩没骨气,不是个男人,不报杀母之仇也就算了,还继续认贼作母,简直枉为人子。 当然,两人只敢在宸妃的宫中骂一骂,不敢传出去,更不敢当着姜景轩的面骂。 毕竟姜景轩再怎么说也是太子,是一国储君,辱骂储君可是重罪,而且这还涉嫌挑拨太子和皇后的关系,就算姜景轩和谢皇后不计较他们也是要挨罚的。 得不偿失! 宸妃和二皇子不甘心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绝佳良机,正所谓“一计不成再生二计”,他们绞尽脑汁思考出了数个应对之策,但经过反复权衡之后,却始终觉得这些方法存在 诸多不足之处。 最终,母子二人做出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决定——干脆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将这件事情直接捅了出去! 果不其然,这一消息犹如一颗重磅炸弹,瞬间在前朝和后宫引发了一场轩然大波。 尽管缺乏确凿的直接或间接证据作为有力支持,但所谓“空穴不来风”,再加上这传闻描绘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的,众人心中的信任度也随之攀升至七八成左右。 紧接着,正如云桑落事先所预料的那样,隶属于二皇子阵营的大臣们趁机开始闹腾起来,纷纷叫嚷着要求严惩谢皇后。 当然,这群人倒也没愚蠢到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真实意图,而是巧妙地打起了“还柳清然一个公道”的旗号,以此迫使天顺帝下令彻底清查当年之事的真相。 这件事本就是天顺帝做的,他一点儿都不想查,不仅如此,他还想把那些哇哇叫的大臣的嘴缝起来,然后下令不许再议论这件事。 但是这明显不现实,非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只会让人觉得他心中有鬼、欲盖弥彰。 再者,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早已超出了他能够掌控的范围,已经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了。 即便是宸妃与 二皇子选择妥协退让,顾砚尘和云桑落也是不答应的。 迫于各方面的压力,天顺帝纵然满心不情愿,但最终也只得无奈下令彻查此事,然后把涉嫌谋害柳清然的谢皇后禁了足,后宫的管理权也再次到了宸妃手上,和上次一样,还是让那个丽妃和柔妃协助管理。 宸妃知道天顺帝这样是防着她独大,但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丽妃只生了姜雪莹一个公主,柔妃更是连孩子都没有,这两人想要在宫中活得舒服,只能巴结她。 事情被捅开,姜景轩哪也不好再假装和谢皇后维持表面的和平了,并且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了一出质问谢皇后,然后痛心疾首,失望愤恨的戏码,成功博得了一大片同情。 其实云桑落和顾砚尘都知道,天顺帝下令彻查当年的事只是做做样子,并不会真的让人去查,毕竟他才是幕后主事。 做做样子,摆出一副公正严明的姿态,以此堵住那帮大臣们喋喋不休的嘴巴。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再随便编造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说辞,宣称所有的一切皆是一场误会,随后堂而皇之地放出姜景轩需要的谢皇后。 然后再抓几个当初传流言的人杀鸡儆猴,再然后,这件事情就 这样过去了。 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唯一的人证赵嬷嬷也死了,肯定再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来揭露当年的真相了。 天顺帝想得很好,只可惜,他算漏了云桑落和顾砚尘。 两人费这么多精力布这么大一个局,可不是为了来给大家的生活添加乐趣的。 要证据是吗? 他们给他! 证据而已,他们既然布下此局,那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其实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顾砚尘让人根据当年的事伪造的,但是耐不住它伪造得太逼真,加上天顺帝本来就心虚。 所以,即便是假的,在天顺帝的愤怒下,它也成真的了。 天顺帝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当年他已经把知道这件事的宫女和太监都处理干净了,漏网之鱼赵嬷嬷也是事发之前柳清然给她安排好了出路的。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他和谢皇后的心腹,他们的命都掌握在他和谢皇后的手里,他们是没有理由,也不敢背叛他们的。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人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得那么清楚,甚至连他和柳清然之间的过往点滴都清楚无比。 要知道,他和柳清然的那些事情可是连谢皇后也是不知道的。 突然,天顺帝想到一个人。 第403章 怀疑 突然,天顺帝想到一个人—— 丁秋山! 因为,丁秋山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从他被流放万州里的时候跟他到现在的人。 他和柳清然在万州里的那些事情也除了他和柳清然之外,最清楚的人就是他了。 至于其他人知道的那些,不过是他想让人知道的罢了! 这次被捅出来的那些事情,很多都是他当初刻意隐瞒的。 所以,除了丁秋山,他真的想不到还有谁知道那些事情。 一想到丁秋山极有可能已经背叛了自己,天顺帝的双眸刹那间仿佛凝结成冰,寒意四溢。 丁秋山是他被流放万州里的时候就跟着他的,他不仅有谋略还有过人的医术毒术,因为他救过他一命,他对自己也很忠心,所以他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并且有参与的。 倘若丁秋山当真背叛于他,那么天他所要承受的损失和代价必将远远超过其他任何人的被背叛。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些年他一直在让他自己给自己调理身体,身体不舒服基本都是他给诊治的,吃的药也是他的调配或者炼制的。 特别是前两天才吃了他新炼制好的长寿丹。 倘若 此人果真背叛了自己,那么此前他服用的那些药物恐怕都存在问题…… 念及此处,天顺帝刹那间便被惊得浑身冷汗涔涔而下,顿觉周身不适起来,于是赶忙命人速速前去传唤太医前来。 不多时,十几位太医鱼贯而入,纷纷上前为皇帝陛下把起脉来。一番仔细诊断之后,众太医皆言圣上仅仅是有些陈年旧疾而已,并未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然而,天顺帝心中依旧难以踏实下来,只因丁秋山的医术与毒术皆是登峰造极、出神入化,若是他蓄意投毒加害,以寻常人的眼力又如何能够察觉得出呢? 再说了,如果他未曾对自己下毒,亦或未曾在自己日常服用的药物当中做些什么手脚的话,为何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每况愈下呢? 明明自己尚未衰老至如此不堪的境地啊! 天顺帝越是这般深思熟虑下去,就越发觉得其中有猫腻。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快速生根发芽。 天顺帝对丁秋山产生了怀疑之后,这种疑虑就在他心中不断蔓延开来,以至于只要脑海里出现‘丁秋山’三个字,就觉得他浑身上下似乎到处都透着不对劲。 甚至于当 天晚上丁秋山按照之前约定的时间来给他送应他的要求用各种天材地宝炼制的长寿丹的时候,他都觉得那是毒药,一个不小心之下还把药给打翻了。 得亏是药丸,捡起来还能用,也不影响药效,要是汤药,少说上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为了让自己早些安心,天顺帝连夜下达命令让人去调查丁秋山这半年以来的行踪轨迹,以及做的事,接触的人,而且要求必须做到详尽无遗。 丁秋山生平最大的爱好与追求便是钻研医术和毒术,每当他沉浸于对各类药物和毒物的深入探究之中时,常常会达到一种忘我的境界,连吃饭都顾不上,有时候甚至可以连续几日不眠不休。 天顺帝没登上皇位之前,他没有足够的药材,需要出门采买或者亲自去山上采,他还会经常出一出门。 天顺帝登上皇位后,太医院的药材随便他用,没有的天顺帝也会让人给他寻来,加上他并不需要像其他太医一样要给那些妃子和皇子公主们诊病问疾,便连院门都很少出,出宫出宫的次数更是寥寥无几。 为数不多的几次出宫还是天顺帝让他去首辅府借着为顾砚尘诊治的旗号 给顾砚尘下毒,以及偶尔以采买为由去看被他藏在槐花巷的妻儿。 不过这半年多以来因为他的妻儿被顾砚尘控制住了,他唯一的一次去看望他的妻儿还是出宫来给顾砚尘解毒的时候。 而顾砚尘每次传信让他出来,不仅为他安排好了替身留在宫里混淆视听,还把所有的尾巴都给扫清了。 所以天顺帝根本就查不出来什么。 丁秋山在他微末之时就跟着他,一直以来也都对他忠心耿耿,他吩咐的事情,不管多缺德,多丧尽天良,丁秋山都二话不说的去做,从来不说一个不字,更没有一句怨言。 早年他流放万州里的时候,因为环境恶劣,又受了好几次严重的伤,得亏丁秋山一直帮他调理身体,不然他怕已经是白骨一堆了。 按理来说,以两人之间的这番情分,没有查出任何端倪,天顺帝就应该放下心来,彻底信任丁秋山才是。 但是,正所谓“伴君如伴虎”,皇家人向来生性多疑,更何况天顺帝本人还有一段不光彩的过往。 当年他为了能够重返京城,他不惜背信弃义,出卖了那位曾在他遭逢追杀、生死攸关之际出手相救,并好心收 留他的挚友。 更为残忍的是,他不仅害得这位好友的国家覆灭、家庭破碎,甚至为绝后患,连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都未曾放过,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世人皆爱以己度人,天顺帝自己做过这般丧尽天良之事,所以也认为世间众人皆如同他一般阴险狡诈。 因此,只要他对某人产生一丝疑虑,无论最终是否真的查出问题,这颗猜疑的种子都会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并不断滋长蔓延。 现在他对丁秋山便是如此。 越是什么都没查到,他心里就是越是不安。 然后就是不仅不敢再服用他送来的药物,还想把他抓起来审问。 但丁秋山到底跟了自己这么多年,说是他身旁资历最老的仆从也不为过,若是毫无缘由便将此人抓起来审问,势必会引起朝野上下的非议,甚至可能引发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后果。 所以,必须得有一个能说得过去的理由。 老天爷这几年比较眷顾天顺帝,边境起战火,出了云贺亭这个百年一遇的将才,丢了十几年的女儿找到了,谢家这个心腹大患也除了..... 这次也是,正瞌睡呢,老天爷就给他递了枕头。 第404章 试探 天顺帝这些时间因为操劳过度,加上又为太子和丁秋山的事情发愁没能睡好,在一天早朝的时候晕过去了。 好巧不巧,头天晚上丁秋山正好给他送了安神的汤药。 皇帝所服用的每一副汤药都会留存一部分下来,以防万一出现任何状况时方便查验,就连煎完药后的药渣也同样不得立即清理掉,起码得保留两日之久,并由专人负责看守管理。 所以,天顺帝晕倒,按照宫规和惯例,他头天晚上喝下的那碗药以及剩下的药渣必然都要交由太医院的太医们去仔细检查一番,而且这种检查还不是一次就结束了,至少要有三位不同的太医分别进行检验,务必做到谨慎周全。 本来呢,丁秋山向来深受天顺帝的信赖有加,二人之间更是有着长达二十余年的深厚情谊,故而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后宫嫔妃们,亦或是宫里的太医,都未曾怀疑过他送来的药会存在什么问题,那些太医们对留存的汤药及药渣进行检查也不过是列行公事。 但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经过几位太医反复多次的认真查验后,竟然在汤药中检测到了“幽灵香”! 幽灵香的毒性不 强,但是能要命,而且还是不知不觉就要人命那种。 和其他的毒不同,幽灵香进入人的身体后虽然会很快蔓延至四四肢百骸,渗透血液骨髓,但不会立马发作,而是会隔上最少十几个时辰,身体强健的更久,反之,身体不好的也会早一些发作。 幽灵香发作的第一个征兆便是昏迷,而且在发作之前是查不出来的中毒的。 天顺帝年纪大,身体不好,提前发作陷入昏迷,脉象上也是有中毒的迹象,所有情况都刚好对上。 其实幽灵香的解药并不难配制,需要的药材也都是寻常药材,就是这毒解了之后有后遗症,人会变得越来越嗜睡,然后可能某天就在睡梦中去世了。 按理来说,丁秋山一个在医术和毒术上都有着很高造诣的人,若真要下毒害人,是不会下种一查就能查出来,并且不能见血封喉,后续可能还会存在麻烦的毒的。 但是这药是他配的,也是他亲自抓了熬好,然后亲自端去给天顺帝的,这其中除了熬药的时候出了一趟恭,让自己的药童看着,其他时候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地下的。 而药渣里没有毒,说明是熬好后再端去 给天顺帝的路上下的。 如此,小药童排除嫌疑。 可疑之人便只有丁秋山一个! 所有证据都指向丁秋山,所以尽管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以他的水平会下这种破绽百出的毒,还是只能把他抓了起来。 丁秋山这一辈子只做过两件对不起天顺帝的事。 一是帮兰美人假死脱身,然后把她养在外面,还和她生了孩子。 虽然吧,天顺帝并不喜欢兰美人,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兰美人进了宫,还承过宠,就是天顺帝的女人。 帮兰美人假死脱身并与她在外面生孩子,往小了说是给帝王戴绿帽子,往大了说就是大逆不道,心思不臣。 毕竟今天睡皇帝的妃子,明天你就有可能想坐皇帝的位子。 第二件事是违背天顺帝的意思帮顾砚尘解毒。 这件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的,但是顾砚尘又是给他下同样的毒,又是拿他的妻儿做威胁的,他不敢不从。 毒不是丁秋山下的,所以他被抓的时候整个人都很懵逼。 他解释,但是没有人听。 好在因为他对天顺帝来说比较特殊,并未对他严刑逼供,只是将他关了起来,不许他与外 人接触,等天顺帝醒来后再做定夺。 幽灵香并不难解,太医开了药熬好灌下去没多久天顺帝就醒过来了。 天顺帝得知丁秋山在他的安神药里下了幽灵香,然后在再三确认自己的体内是真的有幽灵香之后吓得差点儿再次晕倒。 因为,头天晚上丁秋山送来的安神药他根本没喝。 他都已经怀疑丁秋山背叛他了,又怎么还敢喝他送过来的药呢。 可是他没喝丁秋山送来的药却也中了毒,说明有人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给他下了毒! 作为帝王,不管是吃的还是穿的都要经过层层检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会端到他面前来。 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被下了毒! 这说明什么,说明对方的手已经伸到了他的身边,而他一无所觉。 如果对方这次下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药的话,他现在人都已经硬了。 怎么让人不害怕呢! 事关自己的小命,天顺帝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下令彻查。 不过他没让大张旗鼓的进行,因为那样的话就等于间接证明了丁秋山的清白。 而他,并不想放过这次处置丁秋山的机会! 他是没有丁秋山背 叛他的证据,但是他收到消息,顾砚尘身上的剧毒幽冥已经解了。 不仅如此,连之前他让丁秋山去给顾砚尘下的那些毒也都解了。 要知道,这些毒药可皆是皇室秘藏之毒物,虽说毒性相较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幽冥”略逊一筹,但想要将其破解亦绝非易事。 放眼整个姜国上下,既有能力化解剧毒“幽冥”,又能破解他所指使下的那些皇家秘毒之人,除了丁秋山之外,天顺帝实在想不到还有谁。 当然,关于顾砚尘身上毒素尽消一事究竟是真是假,天顺帝内心其实也并无十足把握。但他并未急于派人前去核查真相,反倒是借审问之名,亲自前往牢房见了丁秋山。 丁秋山对于下毒一事拒不承认,因为确实不是他做的,所以整个人很坦荡,很淡定。 因为他很清楚,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天顺帝是不会杀他的,也不舍得杀他,特别是他现在的的身体很需要他,长寿丹也还需要再服用一个疗程才会有效果。 而且他确实没下毒。 天顺帝知道毒不是他下的,他今天来也不是想对他严刑逼供,而是来试探他是否去给顾砚尘解过毒的。 第405章 确定丁秋山背叛了自己 “朕知道毒不是你下的。”天顺帝摆摆手,“朕今天来主要是想问你件事。” 说罢未等丁秋山开口,又继续道:“你是在朕还在流放,前程未卜的时候就跟着朕,没有你,朕可能早就死在了万州里,这些年你对朕也忠心耿耿,帮了朕不少忙。” “当年那种情况你都愿意跟着朕,现在朕是这天下之主,所有东西予取予求,你想要什么,只要开口,朕都能满足你,这种待遇,除了朕这里,你再找不到其他地方,你完全没有理由背叛朕。” 天顺帝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丁秋山,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和眼神看出一些什么。 丁秋山跟了天顺帝这么多年,又是把他当中君王来侍奉,对他整个人知之甚详。 虽说天顺帝对待他颇为宽厚仁慈,特许他不必拘泥于过多繁文缛节,但伴君如同伴猛虎,稍有不慎便会招来杀身之祸。 上位者可以给你宽容优待,但你不能恃宠而骄,不然一个不小心来年就得过清明节。 此刻天顺帝的言行举动明显有些反常,丁秋山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难道是他发现了些什么? 还是只是心里怀疑,并未 证据,想来诈一下? 不管是天顺帝晕倒还是他现在来这里与他“回忆过往”都挺突然的,丁秋山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判断,现在的情况又不允许他细想,便只能暗自多个心眼儿以防万一。 “微臣多谢陛下抬爱。” 丁秋山的面色平静如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他的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平和,根本就无法捕捉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这般看来,丁秋山一切正常,天顺帝却不仅没有因此而感到安心,心中对于丁秋山的疑虑反倒是愈发加重了起来。 因为,丁秋山此刻淡定得有些过头了。 被以毒害皇帝之名下狱,但他自始至终都是那样的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慌乱之色都未曾表露出来,更别提为自己辩解喊冤了 他这番表现,要么意味着他有着十足的把握,相信会有人前来营救自己;要么便是认定了天顺帝绝对不敢轻易将他处死。 无论是哪种情况,显然都不是天顺帝所期望见到的结果。 身为帝王,天顺帝向来习惯于掌控全局,只有他去威慑他人、操纵他人命运的份儿。 若是谁胆敢反过来妄图威胁或左 右于他,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天顺帝目光沉沉地看着丁秋山,虽然未言一语,但那股源自于帝王身上特有的威严气势却在不知不觉当中缓缓地散发开来,犹如一座沉重无比的大山,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即便丁秋山的医术和毒术堪称登峰造极,可在天顺帝面前,他终究是臣子,是臣子,就要臣服于君王。 加上这些年来,天顺帝都对其颇为纵容,就连一句重话都未曾向他讲过,现在却骤然对他释放帝王威压,丁秋山又哪里受得住? 所以不多一会儿,丁秋山的额头就冒出了细小的汗珠。 “陛下刚刚说有事想问微臣,不知是何事?”丁秋山努力让自己因紧张而颤抖的双腿稳定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询问道。 见丁秋山受不住自己的帝王威压,天顺帝的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些,轻咳一声顺势收起了环绕在周身的强大气势,随后,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云淡风轻地开口: “朕听闻顾首辅身上的毒全部解了,所以想来问问爱卿京中最近是不是来了什么厉害的大夫?” 听到这话,丁秋山心里咯噔 一下,眼中不由自主地划过一抹难以掩饰慌乱之色。 虽尽管这丝慌乱仅仅是稍纵即逝,丁秋山也迅速回过神来,并竭力让自己重新镇定自若起来,但是天顺帝还是捕捉到了。 如此,无需再多费口舌追问下去,天顺帝已然能够笃定丁秋山背叛了自己,而且竟然还与他最为憎恶的顾砚尘暗中勾结在了一块儿! 真是该死! 丁秋山还不知道天顺帝已经给他定了罪,甚至连他的死法都已经想好了,听到他的话后为了不让他猜忌自己,当机立断地回答道: “陛下说笑了,微臣这半年以来连宫门都没有出过,前些日子更是一直在闭关给陛下炼长寿丹,连院子都没有出过,别说宫外的事了,就是宫内发生的事微臣也知之甚少。” 除了在开年的时候被顾砚尘秘密带出去过几次,丁秋山说的都是事实。 不过是不是事实已经不重要了,天顺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还是一个自己想要的答案。 此刻的他,巴不得能够即刻就将其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但转念一想,或许可以利用丁秋山来引诱出顾砚尘这条大鱼,再者,如果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让丁秋山死 去,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 想到这里,天顺帝强行按捺下了胸腔内汹涌澎湃的腾腾杀意。 “爱卿说的是,是朕糊涂了。”天顺帝面露无奈之色,轻轻地摇了摇头,而后长长地叹息一声“年纪大了,脑子也跟不上了,不中用了。” 丁秋山闻言恭敬地奉承道:“陛下是天子,得上天护佑,定会长命百岁的。” 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天顺帝也就不想再继续待下去了,轻叹一声摆摆手,“爱卿不必说这些好听的话,朕的身子朕自己清楚。” 说罢不等丁秋山再说话,便转身往外走。 一直到走到牢房门口,才重新停下脚步,“最近宫里发生了些事情,委屈爱卿再在这里待几天,等事情查清楚了朕再来接爱卿出去。” 天顺帝这话语气平顺吴波,因为他,没转过头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和眼神,丁秋山不好判断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但是帝王的命令,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天顺帝出了牢狱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福喜让看管丁秋山的人表面上宽松一些,然后再放一条丁秋山在牢狱里受了重刑的消息出去,并且一定要确保观察能收到。 第406章 又晕了 天顺帝这算盘打得顾砚尘在首辅府都听到了。 “姜宏天这是想让你去救丁秋山?不是,他脑子没病吧?”云桑落表示真的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丁秋山帮着他做了那么多伤害顾砚尘的事情,顾砚尘得有多贱才会去救他?! 若是顾砚尘身上的毒还没解,那还有可能,现在顾砚尘身上的毒已经全部都解了,丁秋山于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为什么要去救他? 而且姜宏天既然已经发现了丁秋山和顾砚尘之间的事,想用丁秋山引出顾砚尘尘,不用想也知道,此刻的皇宫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瞪着顾砚尘,顾砚尘得有多傻才会去? 嫌日子太清净了? 还是跟他一样脑子不好使了? 再说了,当初将宏天给顾砚尘的父亲洪熙太子下的毒可是丁秋山给的。 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讲,顾砚尘都不可能让人去救丁秋山的,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要杀丁秋山的,只是之前时机还没到。 现在时机正好,不然怎么就那么巧,他姜宏天会在这个时候知道顾砚尘身上的毒都解了的事情? 没错,消息就是顾砚尘故意让人透 露给他的,为的就是让他俩狗咬狗。 这样说也不对,准确来说是让姜宏天亲手宰了丁秋山这条跟了他二十多年的狗! 没了丁秋山,姜宏天所剩不多的寿命最少还得减半。 然后丁秋山的死,也会让大部分朝臣寒心。 姜宏天想要留名青史,他偏要让他遗臭万年,死了也继续被人诟病唾弃! “喜欢做梦就让他做呗。”顾砚尘轻笑一声端起茶轻啜了一口,“他做着梦,就会多安静两天。” 让他去救丁秋山,果然是药吃多了,把脑子都吃坏了。 云桑落觉得有道理,认同点了点头,端起茶准备喝一口,突然想到一个事情,又停下了喝茶的动作转眸看着他。 “对了,姜宏天中了那什么幽灵香是你做的?” 顾砚尘眉梢轻挑,不答反问,“落落觉得呢?” 云桑落觉得自己就多余一问,毕竟放眼整个姜国,能在姜宏天的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觉地给他下毒,除了丁秋山就只有顾砚尘有这个能耐了。 “你这是打算动手了?” “嗯。”顾砚尘轻轻颔首,“云将军不日便到京城,一切,是时候清算了!” 说完,顾砚 尘想到了什么,唤来无殇吩咐了几句。 皇宫里。 天顺帝故意让看守丁秋山的人面上宽松一些,是给顾砚尘的人去救丁秋山的机会,也是给丁秋山向顾砚尘求救的机会。 他以为,以丁秋山的本事,顾砚尘既然愿意花那么大的代价去策反他,就算身上的毒已经解了,也必定不会舍得舍弃他,所以顾砚尘一定会让人去救丁秋山。 当然,他要是知道顾砚尘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丁秋山屈服的,他就不会做这种梦了。 天顺帝等了两天,都不见顾砚尘有任何动静,以为是顾砚尘觉得他不舍得杀丁秋山,所以有恃无恐,想了想,让人将丁秋山打了一顿,打的时候还特意让顾砚尘去观刑。 在被用刑之前,丁秋山也一直自信天顺帝舍不得杀自己,起码在长寿丹服用完之前是不会对他动手的,所以这几天虽然被关在牢狱里,什么时候能出去也不知道,但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担心的。 用了刑之后,丁秋山的自信瞬间土崩瓦解。 虽然天顺帝才让人打了他五十鞭,但是这五十鞭没有一鞭是放水的,要不是他吃的好东西多,身体也不差,可能 就直接交代了。 确定天顺帝是真的想要自己的命,丁秋山下意识看向顾砚尘,想向他求救,不过看到顾砚尘腰间的平安符,瞬间就偃旗息鼓了。 那是他儿子的平安符,是他亲自找大师开过光的! 顾砚尘把玩着腰间的平安符,趁天顺帝不注意,用手比了一个“二”,然后看了看手中的平安符,又看看天顺帝。 示意他把这一切嫁祸给二皇子,不然天顺帝就会知道他的妻儿的存在。 丁秋山没给反应,不过顾砚尘知道他一定会答应,也一定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告诉天顺帝。 毕竟他是真的爱他的妻儿,也是真的想给丁家留个后。 本来顾砚尘还想着怎么在防守如此严密的情况下跟丁秋山通气,现在好了,姜宏天自己把机会送了过来。 还真是,瞌睡来来就来个枕头。 两人之间的哑谜天顺帝不知道,他知道以顾砚尘的心性和城府,如果他不愿意,从他的脸上是看不到任何情绪以及有用的信息的,所以也没有多留,等丁秋山受完刑就出去了。 反正他今天的目的只是让顾砚尘知道丁秋山受了刑。 天顺帝觉得这次顾 砚尘一定会有动作,又加派了一些人手,势必要抓住他的人,然后好光明正大的处置他。 只可惜,他这次等了三天,等得丁秋山身上的伤口都结痂了,也没等到顾砚尘又什么动作。 反而是一干朝臣每天问他太子生母被害一事调查到什么地步了,当年谢皇后是否真的害死了柳清然,什么时候处置谢皇后。 天顺帝现在根本就不想处置谢皇后,所谓的调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但是他又不能说,只能每天找借口搪塞。 但是每次都搪塞也不是个办法,况且那些朝臣也不是傻子,还有宸妃和二皇子更是拼了命的想趁机踩死谢皇后和太子。 天顺帝知道他们的心思,本就烦不胜烦的他又怒又气,加上中了幽灵香,又晕倒了一次。 还好太医知道幽灵香的后续反应,知道这解药以后天顺帝会经常用得到,上次回太医院后就把解药做成了药丸,所以这次他很快便醒了过来。 本来顾砚尘是打算让丁秋山在这个时候供出宸妃和二皇子,让天顺帝再气一遭,把身体彻底拖垮的。 不过收到云贺亭再有一日就能抵达京城的消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407章 起了杀心 云贺亭此次出征南境,劳苦功高,不管天顺帝愿不愿意,都得对他进行封赏,不然不但会寒了万千将士的心,也会让其他人感到悲凉。 如果就在这当口儿,天顺帝不幸遭遇了什么不测之事,那么这封赏之事恐怕就得暂时搁置下来了。 很多事情是需要趁热打铁的,一旦兴头过了,很可能就没戏了。 云贺亭现在已经是正一品威武大将军,再往上封赏便是侯爵。 皇家薄情,自古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之前天顺帝器重云贺亭,厚待他,是因为南境不稳,还需要他。 现在南境已定,姜国与南越的这场胜利不仅使得南越乖乖地俯首称臣,更是大.大弘扬了姜国的赫赫国威。 如此一来,周边的其他国家纷纷主动向姜国示好,并积极与姜国签订了和平协议。 也就说,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姜国可能都不会有战争了。 那云贺亭这个将军对天顺帝来说作用也就没那么大了,而且以天顺帝的尿性,他还会担心云贺亭拥兵自重,自然也就不愿意给云贺亭加官进爵。 没有借口也就罢了,但只要有借口,天顺帝是一定会不给的,最少也要减半。 所以这个关头不能出什么岔 子,一定要让云贺亭顺利得到封赏。 那是他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云贺亭半点不打折扣的得到他该得的封赏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想整天顺帝却多的是机会,再说他现在的身体本就不太行,又中了幽灵香,能不能活到下次过年都得两说。 —————— 云贺亭不日便率领军队抵达京城,高兴不止顾砚尘云桑落和云父云母他们,还有天顺帝。 倒不是他多喜欢云贺亭,而是云贺亭此时归来恰好替他解除了迫在眉睫的困境。 云贺亭作为战胜将军回朝,依照历来的规矩,朝廷理应专门为其筹备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会,而且云贺亭这次平定南境,不但让南越俯首称臣,还让其他国家也主动与姜国签订和平协议。 这般显赫的功绩堪称旷古烁今,这场庆功宴绝不能有丝毫的敷衍了事,必须要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如此一来,朝中那些大臣们需要忙碌操办的事务变多,他们自然也就无暇分心再纠缠于天顺帝追问有关柳清然遇害一事了。 就算真的有人不识趣,他也能以破坏庆功宴为由光明正大的将人处置。 此外,长久以来,西北和南境这两处地域始终战火纷飞,局势动荡难安, 历经多年却仍无法得到彻底的平息与解决,此乃身为一国之君的严重失职! 这些年来,生活在那两地的老百姓们饱受着战争带来的无尽痛苦和折磨,日子过得苦不堪言。 如今,随着这次云贺亭的大胜,动乱终于被彻底平定,残酷的战争也总算画上了句号。 加上与各国和平协议的签订,姜国至少在接下来的三十年时间内,将不再会有战火燃起。 这一局面的形成,对于整个姜国而言,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对于身为一国之君的天顺帝来说,同样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结束边境多年战乱,让百姓从此可以真正的安居乐业,且未来几十年内都将不会再有战火。 对于任何一位帝王来说,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怎能不算得上是一项伟大的功绩呢? 凭借着这两项彪炳史册的功绩,即便天顺帝在其他方面或许有所不足,但当他日到了地下见到姜家的列祖列宗时,也是能够挺直自己的腰板的。 虽说这两场胜仗都是由云贺亭亲自指挥并打下来的,但作为君主,天顺帝能够做到知人善任,充分发挥手下将领的才能,这本身便已足够了。 毕竟,古往今来,从不缺少忠肝义胆的臣子和智勇双全 的将帅,但他们很多都因为君王的猜忌和忌惮而落得个悲惨下场。 这也是姜国这些年西北和南境一直被外敌侵扰,却又始终得不到彻底解决的原因。 为表皇恩浩荡,天顺帝派姜景轩这个太子率领文武百官去城门口迎接云贺亭。 当然,也是为了抬举姜景轩,帮他撑腰。 宸妃和皇子这段时间拼了命的想把姜景轩和谢皇后按死,他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哪怕没了谢皇后,姜景轩依旧是太子,是他属意的储君! 天顺帝的这一举动让宸妃和二皇子气得不顾身份地对他破口大骂,诅咒他早日归西,与此同时,这一事件更是如同火上浇油一般,让他们想要除掉姜景轩的念头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当然,两人还是只敢悄悄的关起门来骂,至于面上,还是只能做出一副恭敬听话的样子。 不过母子二人生气归生气,却还是有一丝理智在的,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然后去做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反正天顺帝偏心姜景轩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次。 其实姜景然有时候挺想不明白的,他的父皇既然那么偏宠姜景轩,从他出生就封他做太子,打算让他以后继承皇位,那为什么还要生 他和其他皇弟出来呢? 难道说,他们这些人仅仅只是用来激励姜景轩前进的工具不成? 因为,只要有他们存在,姜景轩便能感受到竞争所带来的压力与危机感,从而迫使自己不断拼搏进取、持续成长,直至最终成为一名合格的皇位继承者。 如果他不努力,那皇位就会成为别人的! 他一个从小被立为太子的人,若他日皇位成为别人的,那他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正因如此,他别无选择,唯有奋力攀爬,向着那至高之位不断迈进。 反之,如果皇室只有姜景轩一个皇子,那么就算他什么也不干,无才无德,皇位也是他的。 至于能不能坐稳,那就另当别论了。 想清楚这一点,姜景然对天顺帝的怨恨不禁愈发深重起来,甚至内心深处已然萌生出杀意。 而宸妃亦是持有同样的看法,毕竟事已至此,若仍旧沿用以往那些普通的争夺手段,最终等待他们母子二人的结局定然凄惨无比。 母子二人怎么想的无人知道,天顺帝难得无人烦他,饱饱的睡了一觉后去御书房把这些日子积压的奏折都批了。 批完想了想,把传位诏书也写了。 而姜景轩则带领着文武百官去城门口迎接云贺亭。 第408章 天顺帝和丽妃的算盘 云贺亭出征那日,寒风刺骨,老百姓冒着严寒夹道欢送,今日他大胜归来,烈日当空,酷热难耐,可老百姓们依然热情不减,再次聚集在一起,顶着酷暑夹道欢迎。 他们欢呼雀跃,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为云贺亭的胜利感到无比自豪。 对于一个将军而言,能够得到百姓如此热烈的拥护和爱戴,无疑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不仅是普通老百姓,就连许多官宦人家的姑娘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走出家门,想要一睹云贺亭的风采。 如此一来,街上的人比他出征那天还要多上数倍,不但大道两边的茶楼酒馆人满为患,就连道路两旁都挤得水泄不通,幸亏官府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派了官兵来维持秩序,不然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 云贺亭高大俊朗,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光是这两点,就已经让众多女子为他倾心不已。 加上他府中没有任何姬妾,而且家中人员也简单,只有一对年迈的养父母和弟弟妹妹。 父母都是乡下来的,淳朴善良,不懂什么繁琐的家规礼仪,亦不善操持家事。 若能有幸嫁与云贺亭为妻,不仅可以摇身一变成为众人羡慕的将军 夫人,更是无需担忧会遭受婆母的刁难或是苛刻规矩的束缚,而且一过门,便可顺理成章地执掌家中事务,当家作主。 至于那弟弟妹妹,妹妹云桑落已经有了婚约,出嫁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而弟弟呢,还在上学,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小孩子又好哄。 尤为难得的是,尽管云贺亭与云家人已有整整八年未曾相见,但那份养育之恩却始终铭记于心,从未忘却。 这般重情重义之人,只要嫁过去后能够善待云氏一家老小,真心实意地与其共度岁月,想必定能赢得云贺亭的尊重与呵护。 身为女子,所期盼者无非是觅得如意郎君,寻得一处美满归宿,得以安享此生罢了...... 如此种种,让他取代顾砚尘,成了京中万千少女的梦中情郎。 而且他还和顾砚尘不一样。 顾砚尘冷酷无情,心狠手辣,若说他是一朵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那云贺亭就是一朵深谷幽兰,虽其采摘亦有难度,但只要有心之人肯下功夫,总归还是有机会将其采撷到手的。 所以,许多尚未婚嫁的姑娘对云贺亭心生爱慕之意,或者说,她们所觊觎的实则是那将军夫人位置,包括她们 背后的家族。 甚至连丽妃都动心了。 毕竟眼下京城可再找不到比云贺亭更优秀的夫婿来了。 三公主姜雪莹之前喜欢顾砚尘,丽妃其实也是动过心思的,毕竟顾砚尘年纪轻轻就坐上首辅的位置,是足够优秀有本事的。 只是姜雪莹和顾砚尘相两人不仅差了好几岁,顾砚尘还对姜雪莹爱搭不理的,甚至连个正眼都没给过,她怕强行让两人在一起,顾砚尘一个不高兴就将人磋磨死。 而且以顾砚尘之手腕谋略,即便当真取了姜雪莹性命,恐怕旁人也休想从中找出丝毫蛛丝马迹来。 所以丽妃才歇了心思。 云贺亭和顾砚尘不同,云贺亭没有那么暴戾不好相处,并且知恩图报,所以丽妃又起了心思,想让天顺帝在庆功宴上给姜雪莹和云贺亭赐婚。 天顺帝本来还想着要用个什么法子笼络云贺亭顺便收掉他手中的一部分兵权的,丽妃就来了。 听到丽妃说想要云贺亭和姜雪莹做驸马后,想了想,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同意了。 虽说姜国并无明文规定驸马不得掌权参政,但一旦成婚成为驸马,其手中的权力或多或少都会受到一定的限制与削弱,毕竟若整 日忙于朝堂政务,那公主岂不是要经常独守空闺? 皇家公主可是容不得这样怠慢作贱的。 所以给云贺亭和姜雪莹赐婚,不但能彰显皇恩浩荡,还能趁机光明正大的削权,简直一举两得。 天顺帝光是想想都觉得美极了,一个劲儿夸丽妃聪慧,并且还承诺她晚上去她的宫里。 自从戎狄公主万俟绮思进宫,天顺帝就很少去丽妃的宫里了,现在天顺帝说要去她的宫里,她自然高兴万分。 毕竟身为嫔妃,皇帝的宠爱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她能在宫中过什么样的日子。 御书房外。 万俟绮思本来是来给天顺帝送参汤的,因为小太监说丽妃在里面,以为丽妃也是跟她一样来送参汤的,她无意争宠,便打算回去。 却不想只是稍稍停顿了一下,便听到了天顺帝和丽妃打算给云贺亭和姜雪莹赐婚,好看的秀眉不觉微微蹙起,然后交代门口的小太监不要跟天顺帝说她来过,带着人回了宫。 万俟绮思一向善解人意,进退有度,太监以为她是不想打扰皇上和丽妃,便也没有多想。 从御书房回宫的路上,万俟绮思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个消息提前透露给云贺亭 。 她知道顾砚尘在宫里有人,但是她不知道是谁,退一万步讲,就算知道,对方也不信任她,并且还会怀疑她别有所图。 一时间,万俟绮思愁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一切在宫外的云桑落顾砚尘都不知道,此刻的二人正带着云家父母和云安年去街上迎接顾砚尘回京呢。 说是迎接,但实际上,他们只能待在茶楼之中远远观望,并不能下去和他说话,更不能有接触。 不安全,情况也不允许。 云父云母看着云贺亭骑在马上,一身银色铠甲,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心中不禁涌起千般感慨,眼眶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湿润起来。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眼里满是惶恐无措,因为怕被赶走,连饭都不敢多吃的孩子,今天居然成为了顶天立地的大将军,不但保护了家人,还保护了国家。 而他们云家,也正是因为当初的一个小小善举,使得家族命运从此得以彻底改写。 看着威风八面的云贺亭,云母那颗曾被姜雪宁深深伤害过的心,终于在此刻获得了慰藉与平复。 她选择善良没有错,遇到姜雪宁只是她运气不好,而不是她不该发善心。 第409章 大喜过望 庆功宴在两日后,所以云贺亭回宫复命后就回了将军府。 云父云母还有云桑落早已率领将军府众人提前守候在门前,翘首以盼。 只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些许之后,云贺亭胯下的骏马终于停稳,几乎就在同一瞬间,数道身影迎了上去。 “阿兄!”云桑落满脸欣喜地喊道。 “贺亭!”云父和云母亦是难掩激动之情。 尽管此前他们已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与云贺亭匆匆见了一面,但此时云贺亭本人真实而完整地出现在面前,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触碰到他本人,那种喜悦与兴奋仍旧难以自抑。 尤其是云母,她紧紧拉住云贺亭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仿佛要将分别这段日子里儿子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变化尽收眼底,直到确认云贺亭好好的,那颗始终高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回原处,但眼眶却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 “黑了,也瘦了。”云母一边轻声念叨着,一边微红着双眼,满含慈爱地凝视着云贺亭。 这次云贺亭出征南境,有顾砚尘这个首辅在朝堂为他坐镇后方,统筹调度,确保粮草物资供应无虞,云桑落在暗中也送了钱和吃食。 即便如此,历经战火洗礼的云贺亭依旧清减了许多。 不敢想象,之前他去北境那八年到底是怎么过的,特别是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兵,不但不像现在一样有特权,还连吃穿用都得紧着别人,最后才能轮得到他。 而且,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凶险万分,而当时的他更是尚未练就这身举世无双的高强武艺。 想到这里,云母一阵心疼,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云贺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误以为她是看到自己此刻略显憔悴的模样而感到心疼不已。于是,他微微一笑,轻轻地将手搭在云母的手上,柔声安慰道:“好了,阿娘,儿子这不平安地回来了嘛?虽说确实比以前消瘦了一些,但身体可是愈发健壮啦!不信您瞧瞧。” 说着兴致勃勃地抬起一只手臂,试图向云母展示自己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虽然吧,隔着衣服和铠甲,什么也看不到。 不过意思到了,加上云母本就是个识大体、顾大局之人,自然不会在这种开心的时刻坏大家的兴致,迅速止住了泪水,脸上重新绽放出欣慰的笑容。 一直沉默寡言的云父此时走上前来,他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拍了拍云贺 亭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饱含着一位父亲对久别重逢的儿子深深的牵挂与关怀。 “阿爹。” 云贺亭躬身朝云父行了一礼,然后又看向云桑落。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云贺亭这话并不是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 阿爹阿娘不懂管理府邸身体又不好,难以担当起这份重任,而自己此番离家出征在外,整个将军府能够得以正常运转,全赖云桑落一人苦苦支撑。 虽然说他为国出征天天顺帝确实对将军府多有关照,但终究无法面面俱到,凡事皆依赖于圣上显然也是不现实的。更何况,那天顺帝不过是讲究些表面功夫罢了,只要场面上过得去,便已足矣。 再说如果有人欺负将军府的人,他正好站出来主持正义,还能得个贤名。 怎么着他都是不亏的。 所以,若不是有云桑落在,将军府绝对不可能一直安然无恙。 听到云贺亭这番诚挚的话语,云桑落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阿兄莫要这般说,这是桑落该做的,再说有管家有下人,也真的谈不上辛苦。” 打理府中再辛苦,也不及云贺 亭上阵杀敌的万分之一,更何况云桑落又不是矫情之人,照顾的又是自己的亲生爹娘和弟弟。 “我......” 一旁的云母眼见兄妹二人你来我往,相互客气个不停,生怕他俩这样没完没了下去,赶忙开口插话道:“好了好了,外面热,我们赶紧进去吧。” “贺亭赶了这么久的路,应该也饿了,赶紧进去吃些东西。” 说着,云母便伸手拉住云贺亭和云桑落,催促着他们赶紧进门。 云贺亭一早起来便忙着点兵回城,除了在路上吃了一个副将给他的包子而外,什么也没吃,现在日头已经偏西,早就饥肠辘辘。 所以一行人进门之后就直接去了吃饭的花厅。 膳食早已准备好,几人鱼贯耳语,纷纷落座,一旁伺候的下人们训练有素,有的赶忙上前为几位主子端来清水供其洗手清洁,有的则手脚麻利地将一道道美味佳肴摆放在餐桌上。 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满了各种色香味俱佳的美食,琳琅满目,令人垂涎欲滴,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云贺亭爱吃的。 “来,阿兄,先喝点粥暖暖胃。”云桑落盛了小半碗燕窝粥递给云贺亭。 云贺亭此刻饿极,不宜直接吃大鱼大 肉,不然会给肠胃造成负担,伤到肠胃。 “多谢。” 云贺亭也没有客气,道了谢便接过粥大口喝了起来。 “贺亭,吃个鸡腿,这道鱼也是特意按照你喜欢的做法做的,还有这个......你多吃一些,好好补补身子!.” 云母心疼云云贺亭瘦了,想让他多补补,也不停地给他夹菜,不一会儿,云贺亭面前的碗就堆成了小山,一直到实在放不下,云母才停下来。 吃过饭,云桑落让管家给云贺亭安排药浴泡澡,想让他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然后好好休息,却不想云贺亭主动提起了国师。 云桑落想等他休息好了再跟他说这些事情的,但是又怕她不说,遮遮掩掩的反而让他惦记,然后休息不好,又只好将那日审国师的事情都与他说了。 听到云桑落说国师说他有办法召回桑荷的魂魄,使其回归本位,云贺亭瞬间大喜过望。 得知需要一丝桑荷的气息,而现在能否找到桑荷的气息,最后的希望在那封桑荷留给他们,需要他和云桑落一起去取的信上的时候,更是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和云桑落白云寺去取。 云桑落好说歹说,云贺亭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和冲动,回去沐浴休息。 第410章 云桑荷的信 云贺亭刚刚征战回来,天顺帝体恤其辛劳,特准他休憩几日,所以这几天不用上朝,也不用去军营。 不过习惯使然,加上心里惦记着让云桑荷回来的事情,云贺亭还是起了个大早。 和往常一样,晨练之后去吃早饭,吃了早饭就催促着云桑落出门。 云桑落知道他着急,她自己也着急,所以也没有磨叽。 为了快些到白云寺,兄妹二人也没有坐车,而是选择骑马。 两人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白云寺,用了平日里一半的就赶到了白云山下。 到了白云寺,空闻大师似乎知道他们会来一样,早已在望月塔上等候。 两人爬上望月塔,正打算给空闻大师行礼,空闻大师便先一步开口了,“两位施主来了?老衲已恭候多时。” “见过空闻大师。”两人双手合十躬身给空闻大师行了个佛礼。 “阿弥陀佛。”空闻大师知道两人为何而来,所以没等他们开口,念了句佛号便把桑荷当初留给他们的信递给他们。 两人迫切地想要知道信上写了什么,能不能有线索找到云桑荷的气息,所以道了一声谢便急急接过信到一旁拆开来看。 “阿兄阿姐如晤。 及汝等览此笺时,吾已遨游于天地之间矣。 今生得识汝等,为云氏之女,实乃吾之幸事。 前世未能护佑汝等周全,致异世之魂据吾躯壳,使汝等受创若斯,皆吾之过也。 愿宥吾以此法护汝等、伴汝等之行。 吾于安年体内纳吾真龙之气一缕,若姜氏王朝果薄情寡义,汝等可拥安年践祚。 桑荷,绝笔。” 当云桑落的目光落在那封信笺之上时,她原本高悬的心终于缓缓地落回了胸腔之中,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油然而生,不知不觉间,一抹笑意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 桑荷说她在安年的体内放了一丝她的真龙之气,还说如果姜氏王朝不仁,让她和云贺亭扶持云安年上位。 难怪之前她特意叮嘱,非得让他俩一同前来取信,并且只有这信只有他们二人能看。 毕竟,无论是怂恿他们造反,还是云安年体内存有真龙之气,但凡其中任何一条泄露出去,都会给将军府招来灭顶之灾。 不过云安年登不登皇位的先不说,有了她留的这一缕真龙之气,只要国师真的能做到他说的,云桑荷就能回来了! 这个消息对云桑落来说简直比在路上捡到一箱金子还要让人开心,让一向情绪内敛的她瞬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这封书信的行文措辞算不上浅显易懂,但好在云贺亭这些年也抽空看了一些书,经过一番仔细研读之后,倒也大致能够领悟其中的意思。 和云桑落一样,云贺亭此刻也是满心欢喜,只是心中仍存些许顾虑,生怕自己曲解了信中的含义,所以指着手中的信纸跟云桑落确认。 “桑荷是不是说她在安年的体内放了一丝她的真龙之气?”云贺亭的声音略微有些急切,细听之下甚至还有一丝颤抖。 “是的,阿兄。”云桑落点了点头,眼中难掩激动之色。 云贺亭眉头微皱,紧接着追问道:“所以,只要能将安年体内的那缕真龙之气取出来,就能把桑荷找回来了是不是?”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云桑落,似乎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云桑落再次点了点头,应声道:“如果国师没骗人的话,确实是这样的。”她的语气也带着几分不确定,但内心深处还是充满了希望。 听到这个回答,云贺亭长长地舒了一 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太好了......太好了......” 然而,这份喜悦并没有持续太久,他很快便意识到还有两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安年体内的真龙之气究竟该如何取出?以还有如果强行取走这缕真龙之气,对于安年来说是否会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桑荷和安年都是他的家人,倘若为了让桑荷归来而伤害到安年,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看到发生的,想到这里,云贺亭原本稍稍放松下来的心弦再度紧绷起来。 期待了这么久事情终于迎来了那个期盼中的肯定答案,云桑落实在高兴,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她暂时还没想到这一层,见云贺亭突然皱眉,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 “怎么了?阿兄?” 云贺亭并没有因为担心她为此忧虑而选择隐瞒,而是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心头的顾虑全盘托出。 云桑落听完,秀眉不觉慢慢蹙起。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 桑荷和安年都是他们的家人,他们希望两人都平安,二选一真的没有办法选。 好在空闻大师说他有办法在不伤害云安年 的情况下将他体内的真龙之气取出,两人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没等两人将心完全放下,就又听得空闻大师道:“老衲是可以在不伤害云安年的情况下取出桑荷留在他体内的真龙之气,不过那一缕真龙之气一旦取出,他那些那被压制的记忆恐怕也会随之苏醒。” 是了,之前桑荷说过,安年梦到了前世,唤醒了前世的记忆,为了让他开心快乐的长大,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有一个无忧无虑,又完整的童年,她让空闻大师封印了他关于前世的记忆,这次封印能管到他十五岁。 前世的云安年虽然没有像她一样被迫训练成暗卫,需要时刻冒着生命危险去为姜雪宁挡刀挡剑,但是他也一样过得不算好。 姜雪宁一直在给他下毒,身体不好,常年吃药,变着法的限制他的自由,十年的时间,他出门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还有,他还亲眼目睹了阿爹阿娘的死亡。 这些记忆对云安年来说无疑是痛苦的。 若让他记起,那他快乐无忧的童年便注定没有了,甚至可能还会让他的心理也出现一些问题。 毕竟他现在年纪真的还太小。 第411章 庆功宴到了 一时间,云桑落有些两难。 不过云桑落并未纠结太久,相比安年可能会承受不住前世的那些惨痛记忆而可能会导致心理出现问题,还是让桑荷回来更重要。 毕竟一来这只是可能,并不是确定一定就有,而是可能会有,是不确定的,为了一个不确定会发生的事放弃让桑荷回来,这是脑子有病。 二来,就算到时候安年的心里真的因为接受不了前世的那些惨痛记忆出了一些问题,也是可以疏导的,因为这样就放弃让桑荷回来,着实没有必要。 而且安年也肯定想要桑荷回来。 不过虽然云桑落确定安年也肯定希望桑荷回来,但是她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云安年,跟他谈一谈,听听他的想法。 毕竟取他体内的真龙之气的时候也是需要他配合的,再说他也有知情权。 一直记挂的事情有了着落,云桑落和云贺亭也没有在白云寺多停留,在空闻大师的建议下烧了信,便拜别了他,然后去大殿上了香,捐了些香油钱就离开了白云寺。 —————— 两日的时间转眼过去。 云贺亭的庆功宴到了。 这是云贺亭的第二次庆功宴,这一 次将军府也有了些底子,所有该有的配置都已经齐全,所以不需要像上一次一样需要宫里赏赐衣服和首饰,以及派梳妆的嬷嬷来帮忙。 关于参与宫宴所需的服饰及首饰等物品,早在云贺亭尚未抵达京城之际,云桑落便已然提前命人准备妥当了。 这次庆功宴不出意外的话将是云贺亭这一生最隆重盛大的一次,将军府的所有主子都是要出席的,就连平素在书院专心攻读学业的云安年,此番也特意向书院告假归来。 云桑落本以为云难免年纪小,又是在村里长大的,虽然来京城已经有一年了,但是一直在书院读书,跟外边的世界接触少,也没参加过什么宴会,进宫更是第一次,肯定会紧张。 却不想,他自始至终,云安年都表现得异常镇定自若,那份淡定从容的模样,简直如同平日里前往书院上学一般轻松自在,毫无半点怯场之意。 反倒是云父,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既害怕自己表现不佳会让儿子云贺亭脸上无光,又唯恐一不小心触犯了宫中规矩而给云贺亭带来麻烦。这一路行来,他整个人都紧绷着神经,一路都紧张得不行。 虽然他头 天晚上已经让管家给他仔仔细细地讲过宫规,请教过管家该如何做,但是出生底层,又做了大半辈子农人的他,对于皇宫这样的地方始终怀着敬畏与惧怕之情。 好在经过云桑落和云贺亭的安慰和劝说,在马车抵达宫门的时候,云父那颗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一些。 然而即便如此,在入宫之后的路程里,他依然谨小慎微、步步留神。 不过进宫的路上还是一路都小心翼翼的,云贺亭让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甚至连眼睛都不敢乱看一下。 虽然说宫规森严,确实如此,但是他现在是云贺亭这个战功赫赫的战神将军的父亲,而且还是初次踏入宫廷禁地,心中难免充满好奇,这是人之常情,别说是仅仅四处张望一番了,就算他真的因为疏忽犯下些许过错,凭着云贺亭的威望和地位,也是不会有人跟他计较的。 哪怕是天顺帝,只要不是触怒了他的威严,或者下了他的面子,也是会网开一面的。 并且今天很多人想要巴结他! 不知道天顺帝是怎么吩咐的,又是怎么想的,今日的庆功宴会可谓盛况空前,其规模之大、排场之奢华,竟是较前 天顺帝的万寿节更胜几分! 受邀前来参宴之人亦是众多,但凡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皆需出席。 与往常一样,此次宴会依旧在重华殿举办。 值此盛夏时节,御花园内的荷花正竞相绽放,微风拂过,送来阵阵清凉之意。所以宸妃特意安排众人在宴会正式开启前前往御花园小坐赏景。 由于他们来得不算早,所以云桑落和云贺亭带着云父云母还有云安年到御花园的时候,御花园里已经有很多人了,园中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好不热闹。 云贺亭是今天的主角,又即将加官进爵,前途一片光明,不可限量,所以他一来,便引得众多宾客纷纷簇拥上前,争相与之招呼问候。 身为云贺亭双亲的云父云母,自然也沾了儿子的光,身边同样聚拢了不少人,与他们热情寒暄。 只是,二老生平首次遭遇如此阵仗,且同他们交谈者皆是些身份尊贵、地位显赫之人,心中难免会感到些许紧张拘束,加之这些人对于二老而言大多陌生得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就只能按照在家是云桑落和管家教的回应几句。 好在有云桑落和云贺亭在,当 二老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的时候,兄妹二人迅速接过话题,给出恰当而得体的回应。 然后也没人敢在今天找云贺亭的不痛快,那些前来与之攀谈交流的人们个个都显得极有眼色,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云父云母不善言辞且神情略带紧张之后,纷纷适可而止,不再过多追问或纠缠不休。 不但如此,还有人主动伸出援手帮助二老化解困境;即便是偶尔有人说错了话,也会立刻想方设法为其寻找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言而总之,总而言之,画面要多和谐就有多和谐! 知道的人看到此情此景,恐怕真会误以为这些人向来都是这般善解人意、宽容大度又易于相处呢 就连云桑落自己也不止一次在心中暗自慨叹权势当真是好东西! 寒暄完,大家各自散去。 天顺帝派人来找云贺亭,云桑落便带着云母云母和云安年继续往里面走。 御花园的景色确实美,云桑落带着他们转了一会儿,寻了个无人的凉亭坐了进去,宫女太监很有眼色地上了茶水点心。 “桑......云安县主。” 云桑落刚端起茶喝了一口,便听到有人叫她。 第412章 再见曲初然 来人的声音略显低沉且略带一丝沙哑,仿佛被岁月磨砺过一般,这使得云桑落一时间未能辨认出来者究竟何人。她不禁心生疑惑,微微蹙起眉头,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待看清来人时,云桑落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满脸惊讶之色——竟然是许久未见的曲初然! 她上次与曲初然相见,还是年前了。 那天她和云母出门采买年货,路上碰到了同样出门采买年货的曲初然。 因为曲楚然身边的几个丫鬟婆子一直在催促,所以两人只是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分开了。 后来她给曲初然去过信,没有得到她的回信,而是她母亲派了人带着礼物到将军府表达了谢意,说曲初然在备嫁,比较忙碌。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云桑落没事别去找曲初然,也别给她去信打扰她。 然后还隐晦地提出曲初然的妹妹曲悠然年纪小,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时间很多,让云桑落可以去找她玩! 给云桑落整了个无语! 如此,她都不用让人去查,曲初然在曲家到底有多不受待见,她那所谓的母亲又是怀着什么心思对她。 父亲不管事,母亲又是个偏心到没边的,难怪她的眼底深处总是有一丝忧 伤。 她现在能出现这里,恐怕也是天顺帝下了旨让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都要参加,还有之前的宴会也已经以曲初然身体不适为由没她参加了,若是此番再度阻拦,定然会惹人非议闲言碎语不断。 不然她今天也大概是见不到她的。 “初然!”云桑落搁下手中茶杯,赶忙起身步出凉亭前去相迎。 待到近前仔细端详,这才发觉她面色苍白憔悴不堪,就连原本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眸之中,此刻也满是深深的倦怠之色。 "怎么了?近日可是有诸多烦恼之事缠身?"云桑落见状不禁紧紧拉住她的双手,满脸关切地询问道。 "无妨。"曲初然微微摇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应道。 细看之下,那笑容之中却分明夹杂着无尽的苦涩与疲惫之意,使得云桑落心头一紧,秀眉再次轻轻蹙起。 刚欲开口再说些什么宽慰之语,二人已然一同迈入了凉亭之中,刹那间,云父、云母以及云安年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齐齐投射过来,牢牢锁定在了她们的身上。 云桑落又只好先给他们相互介绍。 “这是我阿爹阿娘和弟弟云安年。” “这位大理寺卿之女曲初然。” “见过伯父伯 母。”云桑落的话音一落,曲初然乖巧恭敬地给云母云母行礼。 云父云母本就是性格和善、待人亲切之人,尤其是当他们看到自家女儿竟能拥有这般亲密无间的好友时,心中的喜悦之情更是难以言表。因此,尚未等曲初然把话说完,云母就连忙开口让她快快起身,不必多礼 “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若不是担心自己冒失,云母恐怕早就上前亲手扶起曲初然了。 不过尽管如此,曲初然还是行完礼,才道谢后慢慢起身,“多谢伯父伯母。” “曲姐姐好。”云安年在云桑落的示意下,起身跟曲初然问好。 听到云安年的招呼声,曲初然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随即同样以半福之姿回应了他一个平辈之间的礼仪,并柔声应道:“安年弟弟安好。” 曲初然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的优雅气质以及恰到好处的言行举止,无一不彰显着其大家闺秀的风范。 相互问候完,曲初然才坐下和他们一喝茶聊天,不过大部分都是云母和云桑落在说,她该回应的时候回应,不该回应的时候就只是偶尔插话。 尺寸把握得很好,所以不会让人觉得她冷淡,也不会让觉得觉得她话多。 云桑落难得有个亲近的朋友,云母很开心,问了她许多问题,曲初然都一一耐心回答,没有半点儿不耐烦。 望着眼前满脸慈爱之色的云母,曲初然心中不由得泛起一丝涟漪,生平头一遭,她竟对云桑落生出了艳羡之情。 云桑落因为云贺亭的关系,一夜之间便从一介普普通通的农家女子摇身一变,成为了尊贵无比的将军府大小姐,她没有羡慕,嫉妒和不平更是没有。 因为他们家收留养育了姜雪宁,云桑落被皇帝破格封为县主她也没有羡慕,还觉得那是他们家好人有好报; 云桑落被赐婚给顾砚尘这个年纪轻就手握重权,宛如谪仙的首辅时,她依旧心如止水,未曾有过片刻的眼红和向往。 但是此时此刻云,看着父云母那充满爱意的目光以及温暖和蔼的笑容,她羡慕了。 云桑落虽然出身卑微贫寒,但她却拥有一对深深疼爱自己的双亲。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乖巧伶俐、善解人意的弟弟,事事听从姐姐的吩咐,满心满眼都是对姐姐的敬爱。 反观自己,虽说是生于官宦之家,衣食无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内里却是一团乱麻。 因父亲生性风流,后院妻妾成群,致使 整个府邸终日被各种勾心斗角所充斥,乌烟瘴气不堪入目。 父亲是个只管播种,不管养育的,对于子女们的成长教育不闻不问,家里的事情只要不涉及到他,他就不管也不问。 她的母亲,因为她不是儿子,父亲因此在她的月子里便纳了妾室,母亲便将所有的怨恨与不满统统归咎到了她的头上,自小对她冷眼相待。 而与她同为女子的妹妹,其却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命运。 因为母亲怀她的时候花了好多精力保胎,然后生她的时候又因为难产,导致以后再不能生育,加上妹妹不是足月出生的,生下来身子不好。 母亲将这一切归咎于自身,认为是自己害得妹妹变成这般模样,要弥补她,便给了妹妹无尽的偏爱,几乎将自己所有的关爱都倾注在了妹妹身上。 这个说辞当真是可笑至极。 都是女儿,她的父亲都因为她们不是儿子在母亲的月子里抬妾室,但是母亲不怪父亲,却只怪她不争气,对妹妹更是从未怨过半分。 若是她生她的时候就因为伤了身子以后再不能生,以她对自己的不喜怕是直接就把她扔乡下庄子里了吧! 想到这里,曲初然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凉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