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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心思藏不住,是个喜欢说道的:“太子爷是命人传了话,说是去行宫避暑,要带良娣一同去。”

    越说,腊月就越是激动:“太子殿下没带孙良娣,没带覃奉仪,更没带常良娣,只带了太子妃娘娘和良娣二人,太子到底是宠幸良娣的。”

    姜浓睫毛轻轻颤了颤,刚坐在凳子上的身子僵了片刻,看向水镜里头的自己,把散落的墨发别在了耳畔。

    行宫避暑。

    昨日他不曾提及。

    倒是来得及。

    腊月仍在耳边说着话:“奴婢还听说,太子本只是要带良娣您一人的,连太子妃都不打算带,若不是太子妃去了一趟皇后娘娘宫中求了,恐怕太子妃这趟真去不了行宫。”

    姜浓拿着木梳的手微顿。

    浓密的睫毛向下掩住了神色。

    “往年行宫避暑,太子可只带太子妃一人的……太子如今果然最宠良娣……”

    “今日太子离去时还专程嘱咐了奴婢们,叫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要打扰了良娣休息。”

    墨色的发有些软,又是从旁处落下挡住了脸。

    姜浓不急不缓地又把那发丝别在了耳畔。

    心中的微动,似拂过杨柳的风……从前,唯一许她睡懒觉的,是祖母。

    祖母去了,就再也没有人能随她来了。

    除了祖母,更没有人能越过姜玥,去选她。

    “良娣快快收拾,吃了饭,还要整理些要去行宫带的……那行宫是避暑的好去处,宫中的娘娘是都想去,到底不是人人都能去的,良娣也好出去见见世面……”

    “奴婢们也是沾了光。”

    ……

    很快就到了出宫的日子。

    姜浓这日才见到太子。

    那次后,太子又是好几日不曾来,不过却莫名地往她这里送来许多涂抹的膏药。

    各式各样的,就是不问,她也知他想的是什么,让她涂在何处。

    如今眼瞧着,见他坐在一匹气势汹汹的马上,那马匹是棕红色的,而他今日穿着一件少有的黑色衣衫。

    头戴玉冠。

    腰间玉带与之相称,竟比从前多出了几分儒雅在其中。

    若是没那匹烈马,当真会叫人以为,他是个只知读圣贤书的俊逸书生。

    可他身上的力道,她清楚得很。

    是能弄晕人的。

    看着那马,姜浓心中也是痒得很。

    除了祖母,还有身边伺候的七婆婆,怕是没人知晓,她从前也是会骑马的。

    祖母曾是开国老将军的独女,一身的武义,随父去过战场,成了内宅妇人,却也没忘记本事,曾是教过她一些。

    可如今,看着那马,若是没人相陪着,她也是不敢骑的。

    到底,从前她小,骑的是小马驹。

    如今真让她去骑大马,她恐怕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马若是硬骑,摔折腿的都是有的,还有些伤得重的,在床榻上由人伺候着的待在床上一两年的,一命呜呼的都是不少见。

    不只瞧见了太子,姜浓还见了姜茹。

    碰巧,姜茹也在看她,一脸的阴霾,比着从前见了她就笑,如今的她越发不再掩盖什么了。

    若不是此刻有人在看着,姜茹恐怕是要狠狠地瞪她一眼。

    如今的姜茹不爱笑了,她却乐意冲她笑。

    许是姜茹也不喜她笑,面色越发难看了,掀起了马车帘子,就钻了进去。

    姜浓随意移开了目光,不期而遇,竟是触及了那幽暗却炯炯有神的眸子。

    他不爱笑,可如今眉眼间竟是少了些冷意。

    让姜浓一瞬间失了神,觉得稀奇。

    可到底,是到时辰了,她不紧不慢地移开了眸子,由着丫头搀扶着,坐上了太子妃后头的马车。

    没一会儿,一辆辆马车就朝着宫外出发。

    避暑行宫是先帝所建,距皇宫不过四十里地,占地辽阔,依仗畅通无阻地行了三个时辰,才算到了行宫。

    姜浓随着几个领路的宫女,去了住处。

    她所住的院子虽不是大的,却胜在精巧凉快,一棵青枣树,斜靠在墙上,竟是还连接着沟渠,一出门,走上几步就到了满是荷花的湖边。

    就是不用冰,也是不热的。

    也不知是水的缘故,还是这屋子的缘故……

    姜浓懒散,未出阁前就是个不爱出去玩闹的。

    就是嫁了人,脾性也变不了。

    不过许是见院子外头的湖里头景色实在是美,她也就没忍住,在湖边走了几步,寻到了个阴凉处,叫腊月去摘了几个莲蓬回来。

    耳畔是蝉鸣。

    伴着凉意,倒是听着清新悦耳了起来。

    腊月也是个懂她心思的,还顺道摘了几株盛开的荷花,连着莹绿的荷叶。

    一同递到了她的面前,献宝似的,欢喜叫着:“良娣,这荷花开得可真好,正衬你……”

    姜浓刚是接过了那荷花,耳边就是响起了一道陌生娇憨的声音。

    “荷花给本公主!”

    姜浓手顿了顿,当即就转头,看了一眼低了她 一头,恐怕还未及笄的小姑娘,当即弯身子行礼。

    “拜见公主殿下……”

    当今圣上的公主并不多,唯独有三个。

    前两个是已然嫁了人,只有一个尚在宫中,未到出嫁的年纪,听说是一出生就没了娘,自小抚养在皇后娘娘膝下,想来,那个传闻中的昭月公主就是这位了。

    昭月公主仰着头,仔细瞧了一眼面前广袖的美人儿,迟疑片刻,看着姜浓手中的几株荷花,开口问道:“你是父皇的妃子?”

    姜浓紧了紧手中的娟帕,不紧不慢地回复:“殿下,妾是太子殿下的良娣。”

    说着,姜浓就抬起头,把手中的荷花递到了小公主面前,小公主如今才不过十三岁,是还未长开的年龄,不过就是这样一瞧,也是能看出她往后定是个美人儿。

    昭月公主脸巴掌大小,便是一朵盛开的荷花都是能盖住她故作老成的小脸。

    也不知为何,昭月公主脸上竟是多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窘态和审视,也并未如姜浓料想的那样接过荷花,而是侧身了一步,欲言又止,在姜浓的脸上打量了好几眼。

    昭月公主不说话,姜浓自然也不敢乱说话,只是静等着。

    可小公主却是没这样的耐心。

    “你当真是二皇兄带来的那个良娣?”

    姜浓迟疑片刻,含笑点头。

    昭月公主又扬了扬头,看了一眼姜浓手里盛开的荷花,道:“你既是二皇兄身边伺候之人,这荷花本公主就不与你争抢了……”

    “不过,你要侍奉好我二皇兄才行!”

    姜浓怔了怔,脸上一闪而过的笑意,到底是个孩子。

    向前走了几步,姜浓就是把怀里的荷花递到了昭阳公主的手中。

    也不知昭阳公主是如何摆脱了伺候的宫女,独自一人在此处的,她也只好把花交到了小公主手里。

    “我身边有女婢,能再去池里摘……公主若是有看上的花,也和命她们去摘来。”

    昭阳公主眸子睁大,望着怀里的娇嫩的荷花,许久没说出话来。

    总之,之后还是奇妙,昭阳公主还真的使唤上了姜浓身边伺候的腊月来。

    腊月也是听话得很,公主说什么,她便是巴巴地做什么。

    昭阳公主还疑惑起来了姜浓手里的莲蓬来。

    “这是何物?”

    姜浓:“莲蓬?”

    昭阳公主:“能吃的?”

    姜浓一边动手一边答:“剥开,里头是莲子……”

    姜浓把剥好的一个递到了小公主的面前,谁知,她却迟疑了,因着面前的小公主竟是毫不客气地张开了嘴,大有叫她喂她的准备。

    姜浓愣了片刻,还是把那个干净甜丝丝的莲子放到了小公主的嘴里头。

    “果然是莲子!从前都是奴才们剥好了拿来给我吃……”

    “本公主要自己剥!”

    姜浓自然是由着公主的。

    不过,姜浓确实也没料到,昭阳小公主竟是个爱与人说话的性子。

    竟是吃着莲子,跟着她到了她不远的住处,与她下起了棋来。

    小公主棋艺不好,巧了,姜浓棋艺也不好,会些皮毛而已,输了一场赢了一场,小公主竟是越发上瘾了,压根没有停的意思……

    到了日暮时分,日头都是落了山,小公主才跟着几个早就寻来的宫女们回到了住处。

    临走前,小公主还眼睛亮亮的,对着姜浓说道:“你棋艺同我一样好,鲜少有人能赢得了本公主,他日我还来寻你……”

    姜浓呆愣地在原地看着昭月公主离开的背影。

    她的棋艺好?

    好在哪里?真的好……

    姜浓如何也没料到,到了夜里,太子殿下竟是也拉着她下了一盘棋。

    周玄绎意味深长地看着姜浓道:“昭月说你的棋艺好,来陪孤下一场。”

    姜浓:“……”

    于是,玩了三场,快速赢了三场地周玄绎迟疑地看着面前双腮急得通红的人儿。

    “故意输给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