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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出嫁,这个话传到皇帝耳里时,他笑着合起信件,看了眼站在一旁研磨的贵妃,说道:“扬城的百姓都传,他们的王女儿出嫁,堪比公主出嫁,贵妃怎么看?”

    宋贵妃微顿,研磨的手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他似笑非笑的眼眸:“都是些无知的百姓,没见过什么场面,他们何曾知道,公主出嫁是什么样的规格?”

    看得出贵妃在避重就轻,皇帝也只是笑笑,将她拉过,让她坐在自己怀中,这样的姿势年少时二人经常这样,可如今都是多年的夫妻了,孩子也都长大成人,再被他这样拉进怀中,贵妃都有些不适的感觉。

    微微挣扎一下,换了个不那么累人的姿势,听得他说。

    “京中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这样的贵族嫁娶,也是一段佳话,宋卿乃是朕的股肱,长子娶亲,朕也得备上一份厚礼。”

    这话听得宋贵妃头皮发麻,她说:“宫中如今行俭,就连陛下您的用度都缩减了些,何须厚礼?晚辈年纪轻轻,哪里能得陛下您如此厚待,臣妾都怕他们福薄消受不起。”

    皇帝挑挑眉,倒是没想到这话居然是从贵妃嘴里说出来的,看着她如往昔的面容,皇帝沉了口气,伸手抚上她耳垂上的珠环,似是叹息,说:“贵妃凤仪久矣,很久不曾同朕说过这般家常话了。”

    宋贵妃眼皮微颤,心头一时也涌起千头万绪,声音晦涩难当。

    “陛下也许久不曾与臣妾这般贴心相对了……”说着话,她抬眸看着爱了很多年,如今爱已消散的男人,神色复杂又透出几分脆弱依恋来。

    “陛下登基以来,臣妾就觉得越陛下越发的远了,天子威仪,臣妾这个枕边人都要低下头颅,不敢直视。”

    这宫中美人如云,不乏有会撒娇者,会谄媚者,懂人心者,什么样的女人皇帝都见过了,可如今,偏偏是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最叫他戳心窝子。

    “朕……也有难处,行至今日,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你知道的,为皇子时,朕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重视的,可偏偏就是朕这般,后来居上,朕有天子之命,即便前半生蹉跎,老天终归也没薄待朕,这些年正虽不说,可心里却知道亏欠你和几个孩儿们颇多,待朕百年之后,朕的江山大业都是留给咱们的孩子。”

    话语温馨,可听在贵妃耳里却毛骨悚然,她不会忘了如今缠绵病的皇后,更不会忘了三皇子的境况。

    她忙用手堵住了皇帝的唇,满脸焦急:“臣妾不许陛下说这种话,陛下定是长命安康,哪里就需要孩子们了?”

    听闻此言,皇帝眼里才揉开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嘴上却还是说:“子承父业,理之自然。”

    贵妃趴在他胸口,满目寒霜,嘴里只温柔说着:“臣妾不管什么自不自然,臣妾只知道自己的丈夫是要万岁无忧。”

    皇帝的话在贵妃的心里激起了惊天骇浪,贵妃的话却让皇帝本就多疑的心愈合了一条口子,年事已高,需立太子,这是前朝对皇帝的施压,而他做出的中宫一事,便是对此事最好的对抗。

    这也皇帝留宿贵妃宫中,后宫又引起了一片的哗然。

    自中宫倒下之后,所有人都在猜下一个皇后会是谁。

    呼声最高的自然还是宋贵妃,但这些日子皇帝对贵妃的态度暧昧不明,对宋家也耐人寻味。

    若是早些年间皇帝与宋家,那是君臣中的一段佳话,可这些年随着皇帝年岁越高,身子越差便对贵妃之族格外忌惮,许多事情即便没有摆在明面上,可朝廷之上谁不是人精,谁又能看不出来?只是大多心照不宣。

    如今陛下又留宿贵妃宫中众人的猜测就愈发坐实了,贵妃将封后,宋家又上一层楼。

    对于此事眼红的人多,唏嘘的人也多,人尽皆知一个道理,盛极必衰,衰极必胜,如今宋家已然是鼎盛之期,再往上进一步,只怕有问鼎之心了,贵妃可是有皇子的。

    有了这些猜测,这些日子来往宋家的人就更多了起来,谁都想趁这个机会攀上宋家这棵大树,宋国公也并非不明此理,客照样接,礼一概不收,迂回的话都装作听不懂,他是武将,是个出色的武将,孙子兵法他比任何人都要精通,那些文人雅事懂得道理,他未必不懂,甚至懂得更多。

    就连国公夫人都收到了许多邀帖,她倒是有很好的理由推脱,毕竟家逢喜事需要她忙碌。

    久而久之,大部分人知道他家的态度,有的人尚有气节,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上赶着贴上去,有的人则心生不忿,觉得如今的宋家越发眼高于顶,瞧不起人。

    京中的达官贵族心思各异,就连远在封地的藩王,都有书信来往,这些都是过了明路,宋国公不怕被查。

    ……

    青夏临窗磨出第一幅尚觉得的拿得出手的临窗赏梅图时,时间也到了冬至,郡主上京,国公府红绸漫天,可却并不热闹。

    听说是因为皇后恐怕就是这两日了,国母有丧,人间禁娱,这喜事迫在眉睫,可知道宫中变故,宋家便也只能低调行之。

    扬城的十里红妆到京城来时,没有想象中的锣鼓喧天,花轿中的新娘也并没有意料中的喜气盈盈,黑着一张脸不语,喜婆在一旁都战战兢兢。

    灵扬甩了帕子,狠狠道:“真是晦气!偏偏是在我要成婚的时候出这么一遭事。”

    好歹这婚队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喜婆子只是流了一身的虚汗,愈发不敢言语。

    灵扬心中郁结,回到扬城之后,父亲曾与她促膝长谈过一次,父亲说话转弯抹角,可她也听出了个大概,便是要她嫁进来,心却还是要放在娘家,做一个中间人,更准确来说,是要她在宋家做一个内应。

    把她当什么了?究竟她是个出嫁的女儿,还是一枚尚好的棋子?用她的婚事来换取他们的利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