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大的可以同时坐六个人,车内是一早就燃上了炉子,这冰天雪地里,几人在马车上倒也不觉得冷。
一整天,几乎没有停歇,叫人心力憔悴,青夏靠在车壁热气一暖上来,她闭上眼睛慢慢就睡着了。
而此时外头的天已全黑,今日初雪,到了平民住宅区,家家户户闭门的都早,白雪透过路边的灯光照着黑夜,便使白的地方更白,黑的地方更黑,今日这一场雪,将地面都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垫。
马车的车轮行驶在上头,咯吱咯吱作响,而黑暗中与车同行的是一匹黑马。
不知睡了多久,等马车平稳的停到宅院里时,青夏自然醒来,几人下马车去,黑暗中看不清这座宅院的全貌,在这山野间,能修成这样的宅院,也要花费不少的力气。
后面是琉钰的马车,她显然也是睡了一觉才醒来,打着哈欠下来时,一看眼前灯火通明的宅院,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是说在山里吗?山里还能修这样的宅院啊!”
她说完,走到青夏身边,指了指她身后的马车,一脸嫉妒:“我说,你这马车比我那个大的也太多了吧!你该不会把桃云间都搬空了吧?”
田田、有瑛、李娘子:“……”
这都什么时候了?
青夏知道她的德行,听她纠结这事,也不奇怪,还被她逗笑了。
“真要搬空,只怕两个马车都装不下吧。”
田田、有瑛、李娘子:“???”
不是…我的好姑娘,你还真搭理她呀。
琉钰瘪瘪嘴,啧啧道:“你可不要和我说,你是因为赌气就什么都没要,就带走了寻常要用到的东西。”
青夏摸了摸胳膊,说:“外头说话还是有些冷,要不然咱们还是先进去,把东西都归置好了在聊天呢。”
李娘子也适时插话:“是啊,两位姑娘,这冰天雪地,咱们都是女人家,可是冻不得。”
话题到此为止,一行人进去后,这庄子里的几个老仆早已出来迎接。
东西两院都空了出来,两个姑娘进去纷纷看了一眼,琉钰便指着西厢房,说道:“我去这边。”
青夏没有异议,商量好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屋。
青夏原本还想自己收拾,却被李娘子说了一顿,让她去歇息,老仆则跟在她身后,小声说:“得知贵人们今日要来,这屋子都是提前打扫熏香过的,床单被褥也都烘过,贵人一路辛苦,要不然先去清洗。”
青夏回头看她,是个六十多的老妪,满脸褶皱,一双眼睛很慈爱。
“辛苦你们了,今日来的晚,也害你们等到这个时候,这庄子里,除了你们几个以外,可还有别人。”
老妪说:“都是几个老家伙,替主子们守着,除了内院妇人们打点收拾,外头都是一些干活的老头,偶尔要和外面的农户打打交道,这些都不会累着贵人的。”
“就叫我姑娘吧,我姓连。”
“连姑娘,您稍坐,我去给您打盆洗脚水来。”
青夏忙将她拉住,看着她苍老的面容,想到了自己的奶奶,如何还能叫她来伺候自己?
“老人家快别忙,我带了人来有她们就够了,你只管去休息,等明天午饭过后,叫着庄子上伺候的人都来领赏吧。”
“这……”老妪受宠若惊,一时手足无措。
“我们初来乍到,叫你们跟着受累,就当是给你们见面礼,对了,该怎么称呼您呢?”
“奴婢姓俞,这里的人都叫奴婢俞婆子,跟着西厢房伺候那位姑娘的姓董,董婆子,连姑娘既然这么说了,那等明日奴婢就将人都叫来,好让姑娘都认识一下。”
青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俞婆子出去后,他原本挺直的背一下子就弯了下来,无力靠坐,眼神发怔。
李娘子指挥人将带来的东西放到侧屋之后,又收拾出来姑娘平时要换洗的衣裳。
问了院里伺候的婆子,去了水房打了热水来,便要伺候青夏梳洗。
青夏没让俞婆子伺候,更不会让李娘子伺候,她总觉得让李娘子伺候她,是件很怪的事情。
对此,李娘子倒也没有强求。
等几人终于梳洗好了,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只知此时山风呼啸,青夏躺在床里却睡意全无。
担心她换了新地方难以入睡的田田就睡在外间,听着他在里头轻微的翻身声响,低声问了句:“姑娘可是口渴吗?”
青夏一顿:“不渴,是不是我吵着你了?田田,你回屋去睡吧。”
田田忙说:“不成不成,我要陪着姑娘,换了新地方,我一个人睡不着的。”
青夏:“……你那屋里不是有还有有瑛吗?”
田田:“她又不说话……”
青夏:“……”
此时,睡前打坐的有瑛狠狠的打了个喷嚏,瞬间怀疑自己心不静气不平,居然连打坐都能分心。
“姑娘…你是不是还伤心着呢?”
“没。”
“您别骗我,姑娘骗不了我的,哪怕到了现在,连我都觉得很不真实。”
青夏干脆翻身朝着外面睡,目光落在屏风处,与她说话。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可太怪了,先前都好好的,大爷也答应过,要找出害姑娘的凶手,现在这件事情都没有后续了,而且这个时候,大爷突然要姑娘走,这可太怪了。”
她想了半天,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词能确切的说出如今的处境,只能用奇怪二字来形容。
青夏眨了眨眼,如今离开,人也安顿下来,脑子放空可以思考了,田田说的这些她也都认真考虑过。
从理智上分析,确有疑点,可从感情上来说,她一点都不想再去分析了。
她还是不能理解,若有苦衷,为何不能明言?难不成害怕她会拖后腿,或者坏事吗?
两次的劝告自己再信他一次,用余生作赌,青夏没有觉得自己赌输了,可眼下的处境,她方觉得自己从未赢过。
她和大爷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往来。
若非说有利益,也是大爷给她的居多。
所以,他无论做什么好像都有道理。
他可以为了利益,或者为了平顺的婚姻丢弃一段感情。
在他那里许多都是说得通的。
可在感情上呢?那些道理还讲得通吗?
青夏想着,眼眶又湿润了。
这段时间她的眼泪早就流干了,之前是为了突然失去的孩子,现在是为了这一段让她撕心裂肺的感情,如今来看,她都害怕自己所难过的只是一场笑话,是一场富人间的游戏。
这短短将要一年的时间,细细想来,欢乐的日子所剩无几,其他的都是如履薄冰……
那以后呢?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