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会这么突然。
若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大爷又因何缘故这么做。
之前的誓言历历在目,中间发生了这样的痛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解决的结果,如今他好不容易再来了,坐在这里与自己说话,说的却是这样一番话……
“我和大爷之间,不是突然开始的,大爷是忘了自己说的话吗?”她愣怔看他,神色复杂。
宋溓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话说到这个地步,你还非要我说下去吗?”
“……是,我想知道,即便是有原因,或是大爷有别的考量,也该告诉我吧。”她语气飘忽,看着他的眼睛,企图从他眼里看出一丝挣扎和谎意来。
宋溓深吸了口气:“青夏,我对你确有不同,但比起我的前途和未来,任何事任何人,都得让步,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青夏摇头,目光发颤。
“我知道大爷有抱负,有理想,可与我的事有什么相关?当初,不能要孩子的时候,是大爷断了避子汤,难道不是大爷诚心要和我好好过吗?你要送我走,究竟是真的不愿我打扰到你的好事,还是有别的什么考虑?你我相处这么久,若有什么事情,也该叫我知道吧?难不成我还能坏你的事?”青夏眉头紧紧蹙着,她无法相信,从前那般要好,如今他能说翻脸就翻脸。
“若是如此,先前大爷对我说的话,难道都是欺骗吗?是你让我信你的。”她声音干哑,涩涩出口。
宋溓目光一沉,看着她坚定相信自己,可说着说着,又有些不确信的眼神,心口抽痛,她这样信任自己……
话说到这个地步,还在为自己找借口和理由,可偏偏什么都不能与她说。
心知不能再这样拉扯下去了,否则自己迟早露馅。
他闭了闭眼,眉目间浮现出一抹不耐烦的神色,再开口时声音冷硬如鬼魅,说出来的话叫人窒息:“先前我是疼你,可你不也是不中用吗?有了孩子却没保住,如今还想赖在府中,你有那个身份赖着?你如果还有身孕,无论如何都不会送你走,会叫你好好的将孩子生下来,可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我再将你留着,好给未来的夫人添堵?”
此番言语就像是一把刀子,准准的扎进青夏的心里。
方才所有的不确定和怀疑,在这一刻通通化作了利刃。
他居然拿孩子来说事。
用她最痛的地方直击要害。
“……孩子不是我想没得。”她眼眸颤抖,干涩出声,为自己辩解。
宋溓冷哼一声,面色阴沉的像是个陌生人一般。
“你这样的身份,让你生孩子本是有意想抬举你,可你作为一个女人,连孩子都保不住……我还有什么理由留住你,新妇要进门,先前伺候的本就该遣散干净,这是规矩,你来伺候的时候夫人没与你说吗?”
青夏脑子轰然炸响,往事一幕幕的回转在她的脑海里。
宋溓朝她走近一步,手在她冰凉的脸上滑了滑,说:“我疼宠你,将你家中的事安排的妥帖,也给你留有了余地,你若懂事,也该知晓如何为我排忧解难。”
“身为奴才,伺候主子是你的本分。
身为女人,伺候郎君是你的天职。
我是疼你宠你,可你也不该忘了谁是主子,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还需要我将话再说的明白一些吗?”
青夏踉跄着后退两步,脸色煞白,眼神发空。
宋溓下意识的想拉住她,深深忍住了冲动,深吸了口气,直起了身子,不再言语。
冷凝之中,青夏张口,目光湿润。
“现在,大爷要和我谈规矩了是吗?”
宋溓沉眉看她。
青夏红着眼看着他。
“当初我做小伏低,只想做一个奴婢的本分,大爷反复无常,一时要,一时不要,那个时候在大爷眼里,我不是一个人,我就是个玩意儿。”
宋溓眉头紧锁,眼底流光微动。
“后来也是大爷,总是先给我希望,又叫我绝望,给甜枣之前先给一巴掌,我顺从时,你要我动情,我动情了你又让我收敛,等我收敛了,你又嫌不够,要我百分百的信任你,现在我信任你了,可你给我的是什么?”
她呵笑一声,艰难的抿了口水,喉咙干涩的不像话。
“难不成事到如今,大爷是不是要告诉我,先前不过是看我可笑,想逗弄我?什么动情用心都是假的,不过是你这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想看着我这个卑如蝼蚁一般的人,在你设置好的陷阱里无助打转?你享受我的惊慌和依赖,恐惧和动心?”
宋溓喉头微动,看着她陷入绝望的眼神,听着她积压在心底的控诉,若不是有今日,这些话怕是穷极一生她都不会说出来吧?
伤心很了,才会如此。
这一瞬,宋溓很想立马告诉她所有的真相,这种想法一刹而过,他很快就否决了,伤害彼此的方式最愚蠢,可也是让她对自己死心最好的法子。
一想到自己走的那条路成了绝路,她就会受牵连,更何况现在她已经很没有存在感了,那些迫害还是一股脑的加诸在她身上。
他知道,她心中有自己的时候,无论自己走到什么样的地步,她都会陪着,这正是他不想看到的。
最坏最坏的结果他都想过了,他承受不起那样的后果。
宁愿让她活着恨自己,都不要让她担惊受怕的爱着,到最后陪自己走到绝路。
乾坤未定,任何的承诺都是泡影。
欠她良多,若非有一日大权在握,再也不会被人摆布时,他都无法还给她。
“是我先前给你太多例外了,你满大街去看看,哪家做通房妾室的,能有你这般体面?我也是顾及与你之前的情分,才与你在这里平和的说,你若不知好歹,只能使些强硬手段了,但是青夏,我不想和你走到这个地步,送出去的通房也会有回来的那一天。”话锋一转,他如是说道。
他话语间竟还有回转暧昧,冷硬的话说的绝,可又如以前那样,巴掌过后再给颗甜枣,绝望之下又给她希望,反反复复总是无常。
如今在他口中,自己不是连青夏,他也不是宋溓,他们之间是最纯粹的主仆关系,若是主仆,她自然没得选择。
青夏眼眸一沉,后退一步。
“大爷若觉得我碍眼,我自己会走,大爷莫不是忘了,如今我已是自由身,何须送到外头去?我自己走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