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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望台众人齐声喝道, “来者何人。”

    那女子翻身下马, 端的一个干脆利落,大声道,“韩国胡阳君之女求见上将军!”

    士卒面面相觑,皆道这韩王莫不是疯了不成,大战在即, 竟找个宗世女单枪匹马赴他老秦军营。

    自称胡阳君之女的女子不卑不亢, 傲然于郊野上, 丝毫不见畏惧之态。

    值班军士飞身下台前去禀报。

    白起知此消息后,沉吟片刻, 便请帐下各位将军与他一同前去大帐见那女子。

    魏楚不管怎么说也顶了个白起护卫的名头, 也跟着三号四号一同前去大帐护卫。

    其实在历史的舞台上,女人的身份实在千变万化, 秦汉乃至三国时期, 女人嫁几个那都不是事儿, 堂堂芈八子,先后跟好几个男人纠缠,年龄跨越三代,世人都说她狐媚惑主,放荡不堪, 但有何人置喙过她前后两嫁?

    相较于之后的封建朝代而言, 封建思想尚未发展到后来严重推崇男尊女卑的地步, 秦汉时期女子的地位还是相当高的, 在战争频发的年代, 女性承担的作用远比青壮年大的多。

    商君书中记载,女性若被侮辱yin犯,不仅罪犯要受到严惩,看到女人被欺负而没有前去救助的人也要受到惩戒,若罪犯买通官吏,被上级审核发现,那么官吏也要受到重罚。

    商君的罚就不单单罚一个了。

    所谓连坐,便是如此。

    一人犯罪,全家,全族,全九族都要遭殃。

    六国说秦法苛刻,秦人如行尸走肉,一言一行但凡稍有不慎,便全家获罪,其严苛程度,实在罕见,令人咂舌。

    可六国却跟谁戳瞎他们眼珠子似得看不见,秦国从边陲半放牧半建国的小部落,仅仅历经三代,便发展成令六国忌惮的超级大国,且国家富足,犯罪率也是七国之中最低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更叫不醒六个装睡的国家。

    魏楚有时候想,之所以六国几次合纵伐秦,但次次失败,恐怕不仅仅只因为国家没钱没人才,国力装备比不上秦国,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秦国一直在往前走,而六国始终在原地踏步。

    帐前护卫高呼,“韩国宗室女到——!”

    魏楚顿时精神一震,只看进帐之人,一身鲜红皮革铠甲,乌黑亮丽的长发高高束起,额前绑一条红章,相貌谈不上多漂亮,但浑身洋溢着青春逼人,令她显得格外不同。

    气质美女啊!

    魏楚不禁有些感叹,虽然他是个小基佬,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看看帐内各级军官,哪个不是眼前一亮,蒙骜将军甚至还偷偷咽了一口口水,显然憋得很了,魏楚偷笑,又不经意看见端坐正中的他白叔,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千年寒冰模样。

    好像眼前的是男人是女人,长得是漂亮是丑陋,都跟他毫无关系。

    他有些疑惑,说起来白起好像是突然就对他……很熟稔,对他的态度也比别人多了几分随意,连公子芙都说,白起从未像待魏楚一般,对待过其他人。

    可是他与白起初见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为什么白起偏偏对他侧目?

    这中间好像发生过什么事,但又断了片一样,让魏楚百思不得其解。

    “胡阳君之女韩姬,见过上将军。”

    韩姬不是她叫姓韩名姬,韩国王室为姬姓韩氏,战国时期大部分女人没有名的,像宣太后芈八子,八子是她的职称,类似后世的贵妃,贵人这类的尊称,在嫁给惠文王前,她便以楚芈自称。

    因为她是楚国宗室女,且楚国乃芈姓楚氏。

    这个韩姬,也是一样。

    “女子请起。”

    所谓女子,便是对女人的尊称,战国时期礼节与后世大相径庭,称呼也是门学问,嬉皮笑脸喊人家老妹儿请起是不可能发生的。

    韩姬也不扭捏,果断的站起身,眼神明目张胆的在帐中所有人脸上流连一圈,最终停在白起身上,灵动的眸子染上几分羞意又带了几分赞叹。

    白起眉头微皱,他历来十分不喜欢别人过多关注他的形貌,除了魏楚之外,甚至他发现魏楚特别迷恋他的容貌后,经常在不经意间朝魏楚或勾唇浅笑,或映月侧目,看着魏楚露出痴迷之态,眼睛里的小钩子快往自己衣襟里伸了,不觉猥琐,反倒觉有些可爱。

    “不知女子此刻前来有何要事?”

    韩姬爽朗一笑,明眸皓齿放在她身上再合适不过,“我是替我父来和上将军谈条件的。”

    众人一愣,打仗这么多年,还没遇见过开战在即,突然跑来谈和的。

    白起道,“若想谈和,女子还是请回罢。”

    “上将军莫急。”韩姬自信一笑,“听我说完条件再拒绝也不迟。”

    莫说白起,连魏楚都暗地里摇了摇头,她的自信实在来的可笑,虚张声势确实是一种游说之法,但用法之巧妙,不是谁都买你的账,出来混总要伏小做低,韩姬显然没悟出纵横游说之精髓所在。

    “我大父胡阳君乃新城之主,若秦国退兵,我父便承诺,每年予秦国万石粮食,一千青壮,弩匠若干,上将军不会不知,我韩国弓弩,可是天下之最。”

    魏楚敏感的发现,韩姬说的是我父而不是我王。

    这便值得推敲了。

    若是秦昭襄王的目光还只是停留在攻克韩国一座小城池便算完的程度下,她开出的条件算是相当诱人了,但可惜,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他们还停留在攻克城池之战上,昭王已经放眼天下!

    可惜此刻的韩姬并不知秦国打算,她从小跟着父亲在军营中长大,自然不同于一般的宗室女,这次的计谋也是她提议父亲的,为保计划万全,她甚至亲自出马,逃过韩王派来新城的亲信兵马,独自一人来到秦国大营前。

    她相信白起懂她的意思。

    新城虽重要,但也不是重要到不能丢失的地步,若秦国执意攻韩,那么韩王一定会弃车保帅,作为新城之主的父亲,一定会被丢出来挡灾。

    她要保命,要保全家之命,只能竭尽全力,哪怕牺牲自己也在所不惜!

    况且,韩姬眼波流转落在白起身上,率直天真中带了一丝少女羞臊,这个人……并不差。

    她忍住羞意,柔声道,“若这些还不够,我父曾言,若上将军不嫌弃,可与秦结姻亲之好……”

    魏楚惊讶道,“你爹要嫁过来?”

    在场众人,“……”

    刚才深沉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韩姬皱眉看了一眼魏楚,只觉此人虽说长得相貌堂堂,但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恐怕还没她壮实,忍不住斥道,“你是什么人?”

    魏楚挺起胸膛,立正站好,庄严道,“共产主义接班人!”

    众人,“……”

    韩姬怒道,“你说的什么话!”

    魏楚下意识道,“为民争利的好话!”

    “……”

    韩姬已经从怒变为囧了。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白起忍了笑意,轻咳一声,“魏楚,噤声。”

    “你是魏楚?”韩姬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瘦弱的男子,不,只能成为男孩儿的人,“你是那个魏楚?”

    “不敢当不敢当,魏楚正是区区小人在下我了。”

    韩姬简直不敢相信的眼睛,魏国一役,白起帐下有秦国丞相之子,巧舌如簧,师从纵横家苏秦,学的一身说客好本事,大显神通,设局引公孙喜上钩,游说各方,迫使魏国成为娇弱小白莲。

    让秦国举着天下大义的旗子,扶弱魏伐暴韩。

    就算大家都知道这理由站不住脚又如何,魏国现在敢出兵么,首先,一旦魏国出兵助韩,那么秦国顿时有理由连横山东各国共同伐魏,有利可图又不需要全力以赴的六国怎么可能放弃到嘴边的肉。

    再者,还有墨家在韩国盯着呢。

    说起这个,各国知道这事儿的人都觉得有些无语,墨家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庞大的民间力量,他们游走各国之间,就像开连锁店似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谁都想收为己用,谁都又惹不起,惹上就是一脑袋小虱子。

    偏偏就被魏楚所用,名正言顺的留在魏国监视魏王与公孙喜的各种行动。

    魏国危矣倒成了真话。

    真正的骑虎难下,两头不是人。

    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胡言乱语的男人?

    韩姬顿感刚才的神经病之举变成了心机深沉,胡言乱语变成了话里有局,实在不敢小觑啊。

    让人不敢小觑的魏楚觉得嘴巴有点酸。

    当他是聋子么!

    敢情韩国王上和新城城主胡阳君这是在玩儿美人计啊,把自个女儿都搭上了。

    韩姬定了定心神笑道,“公子楚,久仰大名。”

    “好说好说。”

    韩姬忽而计上心头,比起不好糊弄的白起,看起来像个小白兔的魏楚似乎更加好把握,况且魏楚的身份可比白起高的多,想到这里,她愈发笑意盈盈,像初春的新花,含苞待放,“若公子楚不嫌弃,韩姬……”

    “你敢。”

    气氛诡异的中断了一下。

    搞清楚这话是白起说出来的后,他释放出的冷气足以把韩姬冻成一根莫名其妙的冰棍。

    就算她对公子楚有非分之想,为什么……暴喝的是白起?

    魏楚倒心情很好的笑眯眯,朝韩姬道,“女子可知,赌,不是看你有什么,而是看我们要什么,你言之条件,对我老秦实在毫无意义,等攻下新城,粮食万石,青壮弩匠还会少么?”

    韩姬不禁气馁,自己的确外强中干,她倒是想牺牲自己,可奈何人家根本看不上。

    她看魏楚的目光顿时又有些不一样起来,此人足智多谋,七窍玲珑,他日必闻名天下。

    思前想后,韩姬只能献出另外一策,尽管这个计策她实在不想用。

    她当即单膝跪地,朝白起道,“若上将军看不上韩姬,韩姬确实无话可说,但韩姬可为秦国大开方便之门,只求保全全家性命,求上将军成全!”

    这在六国十分常见,管你是大臣也好,宗室也好,随时可以辞职,兼职,海外升职。

    孟尝君还是齐国田氏的直系亲属呢,那不连任几国丞相了都,大不了他们全家收拾细软跑路去。

    魏楚不知道她为何突然改口,但心中不禁躁动,若有内应,那新城他们实在有如囊中取物!

    他看向白起,只见白起手指敲击着桌面,似在考虑韩姬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