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以为,王嬷嬷并非一开始便是这样的人,本就恶毒的人是不会为别人的一点恩惠感到愧疚的。
她若从前真的是个清正守礼,不畏权势的好人,那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什么让她能帮着权势陷害别人。
陷害一个愿意信任她,愿意支持她的信念的人。
究竟是什么,让她站在了曾经的自己的对立面。
沈昭不甘心,她想要一个答案,她不愿相信王嬷嬷就是这般恶人。
那她所做的一切便真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倘若一切都可以伪装,那么什么是真的。
那么这个世间真的有清正,真的有公道,又真的有好人吗?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成三壮的身影来。
那么他是否也是在骗自己呢......
善意一旦被欺骗,就会生出无限疑虑。
倘若今天得不到一个答案,那她往后,再遇见这般事,又该如何做呢?
是冷眼旁观?
亦或是再次被欺骗......
沈昭紧紧攥着拳,她可以放过王嬷嬷,甚至愿意不让她为自己作证,指明方知知。
但她今日,一定要一个答案,这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能放过自己心......
“你们放过我娘亲,我告诉你们!”
突然冲过来一个小女孩。
她扎着两条小辫,个子很小。
跪坐在王嬷嬷身旁,止不住的哭泣着,又不时费劲的喘着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来气,昏倒过去。
她手上使着力气,想要解开王嬷嬷手上的绳子。
奈何她过于年幼,没什么力气,解了半天那绳子也没松动半点。
她泪眼汪汪的抬起头,看着沈昭,那双眼中写满了祈求,“姐姐,求你了,放过我娘亲吧,她也是没办法,她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原来王嬷嬷的女儿自幼便生了怪病。
医师说这病难治,每年吃下去的药便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可一旦停了药,这小女娃便活不久了。
王嬷嬷自是不愿意放弃的,她勤勤恳恳的做事,只希望上头的主子能看见自己的本事,能当上主事,能涨一涨月钱。
可惜,府中攀附权势的人实在太多了,许多嬷嬷都讨好着各家主子,走后门,攀关系,不做事,便混得个好差事,而她辛苦多年,仍是个下等嬷嬷。
她心中有愤懑,却又不愿意同流合污。
直到刘嬷嬷掌管了渊礼楼......
家中压力本就大,刘嬷嬷主事后,又屡屡欺压,甚至克扣月钱。
走投无路之际,她遇到了方知知。
方知知知晓她的难处,她愿意帮助她,但有一要求,便是要王嬷嬷能为她所用。
为了钱,为了女儿能够活命,王嬷嬷虽然苦思,但也答应了。
直到前几日,方知知又找上她,让她帮忙陷害沈昭。
她本就心有疑虑,在沈昭重建革新楼后,她的心中更是挣扎痛苦。
但王嬷嬷还是做了,她害了沈昭,她悔恨,但为时已晚。
此时她只求女儿能活,方知知给了她很多钱,她便想带着女儿逃命去。
可是做了这种事,又怎么跑的了呢。
就算自己人跑了,自己的良心也永远跑不掉。
这一辈子,都会遭受良心的谴责,一辈子都会活的不痛快。
好在,她没跑掉,一切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虽然很是感谢方知知相助于她,但她不能将错再错下去了。
女孩拿起地上的匕首,一下一下,用力割着王嬷嬷手上的麻绳。
那绳子一点点瘦削下来,终于绳子断开。
女孩哭着松开手,扑进王嬷嬷的怀中。
王嬷嬷眼中含泪,她看着怀中的女孩心中很是不舍。
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脊,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的眼中有悔恨,有挣扎,有痛苦。
但如今,已慢慢清明下来,那双浑浊的眼中,此时透着坚定。
王嬷嬷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沈昭。
她声音哽咽,缓缓道,“沈侧妃,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你若真因我而遭遇劫难,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我想真若如此,不仅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我的女儿也会因我而蒙羞。”
“我想做回曾经的那个自己,沈侧妃,麻烦您带我去见公主殿下,我想说个清楚,还给你一个清白,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王嬷嬷说着,眼中已然蓄满了泪水,泪珠子一点一点的滑落,她的手也缓缓停下了动作。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怀中的女孩,又再度看向沈昭。
“只是,还想请侧妃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我求您,但也无以为报了,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恩情了......”
沈昭心中已经了然,王嬷嬷愿意帮着自己说清楚,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而此事又有风险,此时,她独独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女儿。
沈昭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的女儿,我会找人照看好,你放心。”
她的话音很轻,但却如同一颗定心石压在王嬷嬷心中,王嬷嬷知道,沈昭既然答应了,便一定能够说到做到。
她笑着,靠在女孩肩头,唱起了哄孩子的歌,声音婉转轻柔......
夜幕降临,芙蓉居中觥筹交错也将落幕。
宾客已散去大半。
和静公主萧云栖此时正坐在摇椅上,怀中抱着只雪白的小猫,看着满院子的宾客,手中拿着一杯酒,时不时抿上一口。
顾蘅姗姗来迟,他手中握着一锦盒,笑着走到萧云栖身旁。
萧云栖看见他,眼中一亮。
放下怀中的小猫,便站起身来,“顾蘅,你来了。”
她的眼中已瞥见那只锦盒,却仍是故意撇过头,假装生气道,“顾蘅,本公主的寿辰,这都快结束了,你才来,总要拿点好东西来给本公主赔礼道歉吧。”
顾蘅一笑,伸出手,打开锦盒,“殿下都看见了,还故意打趣我做什么。”
“荷花碧叶簪,望公主喜欢。”
“哇!”
萧云栖心下一喜,她最爱这些稀奇古怪的美丽簪子,此刻更是稀罕的抱在手中左看右看。
她看着顾蘅,挑眉道,“还是你懂我,顾蘅,但是,你来晚了,还是得要自罚一杯!”
说罢,她将手中的酒杯递到顾蘅面前,直直的盯着顾蘅。
顾蘅也便纵着她胡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那杯子被他随手扔下,他看向萧云栖又问道,“好了,礼也送了,酒也喝了,殿下满意了吧。”
萧云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顾蘅如此顺着自己,她自然高兴。
顾蘅目光顿了顿,话锋一转,试探性的道,“我听闻今日殿下生了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