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嫁王爷,主母在王府杀疯了》 第1章 逼嫁 “别……不行……” 金玉楼,漫香阁。 沈昭神色迷离,衣衫半褪,侧坐在一男人身旁,左右几人早已退去。 烛光昏暗,珠帘叮咛作响。 她玉白的手臂勾着男人的脖子,一头青丝散下,盖住暴露的背脊。 面前的男人正襟危坐,只耳畔有些微微发红,他细细密密的吻着女子的脖颈,听到她出声,那双搂着她腰肢正要向上探索的大掌微微一顿。 男人贴着沈昭的脖颈凑到她的耳边,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 “怕什么,不是你闯进来招惹我的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沈昭的颈侧,惹的她不禁瑟缩。 男人低低的笑了两声,搂在沈昭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不让她逃脱。 “谁派你来的……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腰间的疼痛让沈昭的眸子清明了起来,她抬起头,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眼眸。 明眸流转,沈昭莞尔一笑。 “我当然是想……” “嫁给你……” 她的音调轻柔缱绻,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男人的耳中,胜过蛊女的魅术,让人脱不开身去。 酒气氤氲,她忽的凑近男人的脸,闭眼,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 男人轻笑出声。 “好啊……” 入夜,沈府。 沈昭已换上素色里衣。 她端坐在妆台前,将发间的玉簪拔下,放在木台上。 铜镜中自己的脸仍微微泛红,沈昭不禁叹了口气。 今日之前,她本是个每天只用想着吃什么穿什么的大小姐。 可继母突如其来的安排,却让她的生活天翻地覆…… 目光辗转落在窗台,皎洁的月色洒落在上,粼粼如寒霜。 明明是六月,沈昭却没来由的觉得冷。 也许是心寒,自己多年来真心相待的继母,竟要把自己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而自己唯一的自救之法,竟是像男人献媚。 多年来蜗居在府中的娇宠生活,竟让自己变得这般不堪无用……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银珠走了进来,将面盆放在妆台旁的木架上。 沈昭垂下眼眸,只低低的应了声。 刚刚金玉阁的事如一场梦,她鬼迷心窍的闯入那个房间,扑进坐在主位男人的怀里。 她想让他帮她…… 也许是喝了口酒的缘故,清醒下来,沈昭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那些亲密接触,让她难以启齿。 可心中隐隐却有些期待,那张脸,她有些记不清了,但模糊的回想仍让她心动。 银珠将盆中浸湿的毛巾,轻轻拧干,递给沈昭,嘴里喋喋不休道。 “夫人明明一直以来都很疼您的,这会子是怎么想的。” “老爷现在情况危急,但又不是没别的办法了,二小姐再不受宠,好歹也是王府侧妃,王爷这两日回京了,她去找王爷说说不行吗,非要糟蹋小姐您。” “小姐,你……你可不能嫁给那方旭老头,他都六十有余了。” “改明儿小姐您再同夫人说说去,肯定还会有办法的……” “哟,姐姐这,是在商量成婚的事吗?” 银珠话音刚落,门口紧接着传来一道调笑声。 沈昭看去,正见沈晚宁着一身玫红色绣花样式的衣衫站在门前。 她气色极好,脸颊两侧红彤彤的,眉毛画的张扬,红唇一张一合,语调拖着老长。 大晚上的这般出现在她的院里,明摆着就是来恶心人的。 沈昭回过头去,不想理会她。 沈晚宁也不恼,扭着腰,满脸笑意的走进来,坐在沈昭身边。 “姐姐,这是怎么了? “大喜的事情。” “怎么……我看姐姐,是有点不高兴吗?” 她说着,还向沈昭那边凑,打量沈昭的神情。 嘴角早已翘的老高,满腹得意。 沈昭坐直了身子,扯了扯嘴角。 本就心烦意乱,被沈晚宁这么一浇油,火气上头,她也是毫不留情面。 “你高兴,那你来嫁?”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话。” 沈昭默默翻了个白眼,“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当然是和你好,才愿意把这么好的事让给你。” “长姐,我都成婚了,就别取笑我了。” “成婚了可以和离,妹妹貌美,就算是二嫁,方老爷也会格外怜惜的。” “沈昭,你……” 沈昭轻轻擦了擦脸颊,又道,“对了,和方老爷这门亲事,妹妹出了不少力吧,定是和方知知低头了吧。” 方知知与沈晚宁虽同为王府侧妃,但方知知有柔淑妃这个姐姐,在府中一直都压沈晚宁一头,沈晚宁本就不爽,每次回沈家,都要和安珞说上好一番。 沈昭抬眸,一双眼中显出无辜的神色,面带笑意,手中比出一个二来。 “那你往后不就比方知知低了,两个头了。”” “你!” 沈晚宁被梗的说不出话来,一口气憋着。 “呵,二小姐何苦来自取其辱呢。” 银珠接过沈昭手中的毛巾,放入盆中,小声嘟囔着。 水花溅起,落在沈晚宁的裙衫上,绘成几个不怎么好看的水点子。 沈晚宁看着那几个污点,本就气急,此刻更是不悦的皱了眉,她瞥向银珠。 突然语音一转,不气反笑道,“姐姐这是什么话,妹妹整日在王府里客套奉承还不是为了咱们沈家。” “还是在沈府舒服,银珠,你说是吧,有什么说什么,不用忌讳,你可是姐姐的忠仆啊。” “可惜……” 沈晚宁站起身,已没了笑意,她眼中带刀,走近银珠。 “啪!” 清脆一声。 沈昭一愣,猛地起身看去,银珠脸上已留下一块红印。 她没想到沈晚宁今晚到她这来会如此撒泼。 沈昭快步过去,拉过银珠。 “没事吧。” 那印子五指分明,银珠痛的直抖。 银珠是她生母留给她的,与她一同长大,沈昭不免有些心疼,她将银珠护在身后,怒看向沈晚宁,“你这是做什么?” 沈晚宁吹了吹手心,“哎呀,手都有些痛了。” 说罢,又一脸天真的看向沈昭,“姐姐,你没看过话本吗,在话本中,忠仆……” “往往都是死的最惨的。”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都发了狠。 “银珠不懂规矩,出言犯上,那我便替姐姐教教她,什么是尊,什么是卑。” 她的眼紧紧盯着沈昭,透着挑衅的神色。 沈昭定定的看着她,道,“银珠是我的人,不管怎样还轮不到你来教!” “轮不到?” 沈晚宁觉得好笑极了,“看来姐姐也不懂尊卑贵贱啊,如今我是景安王侧妃,你不过是个皇商嫡女,我为尊,你为卑,我为贵,你为贱。” “沈昭……” “姐姐……” “是否也要我来教教你呢。” 沈晚宁步步紧逼,抬起的手刚要落下,却被一道清亮的少年声生生打断。 “几位,这是在,做什么呢?” 沈昭一愣,又听那人说道,“我是来送聘礼的。” 沈晚宁当即收了嚣张摸样,又是一脸笑意。 她凑到沈昭耳畔说道,“看来是方老爷的聘礼到了。“ 第2章 错嫁景安王 沈昭朝外看去。 院子里不知何时抬进来数十个绑着红色喜结的大箱子。 靠前的那几个上头摆着红木盘,红木盘上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饰、玉饰。 两边整整齐齐的站了两排侍卫,为首那人着一身黑色暗纹袍,高束着马尾,一副清爽少年郎的模样,正朝里头打量。 院门口隐约还看见继母安珞带着几个婆子站在那。 深晚宁捂着嘴,点了点沈昭的肩,笑道,“姐姐,妹妹就先在这祝你……新婚快乐了。” 她看沈昭面色平静,只当她在强撑着,得意洋洋的朝外走去。 沈昭抿了抿唇,松开了紧攥着的手。 事情已摆在眼前,没有人能帮她,她只能靠自己。 现在便是个好机会,若在此时起了事端,人多口杂,到时候谣言四起,方家背靠柔淑妃,到底是忌讳流言,想必方旭再好色,也有所忌惮,必然不会再强娶她。 沈昭轻轻拍了拍银珠还在发颤的手,示意她在里头待着,别担心。 她随手从架子上取了一件外袍,搭在身上,走到门前。 灯影交错,沈昭看不清院门口安珞的神情,她眼神坚定,淡淡道,“母亲,请恕昭儿不孝,不能听从您的话嫁给方老爷。” “父亲上供锦缎贪污有罪,但及时补足缺漏罪不至死,那么有错当罚,何苦牺牲女儿的婚事。” “还是说我这婚事根本就不是为了父亲,而是为了你自己的私欲。” “若我真非嫁不可,那我今日宁愿死在这。” 沈昭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把匕首。 她倒不是真想死,只是想着放点血,闹出点事来。 “沈昭,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有什么资格说不,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 安珞没说话,沈晚宁先张牙舞爪的扑了上来要夺匕首,却被一旁的少年拦下。 那少年横在两人中间,劝和道,“等等,等等,什么方老爷?” “是不是误会了?” “不要那么冲动嘛。” 他一脸笑意的顺走了沈昭的匕首 “我是替我们王爷来向贵府的沈昭小姐下聘的。” “王爷?” “什么王爷?” 二人皆是一脸茫然。 “景安王?” “景安王!” 二人异口同声道。 大燕朝是萧氏打下的江山,先帝统共两子一女,先帝过世大皇子萧穆继位,封二皇子萧澈为景安王,三公主萧云栖为和静公主。 这大燕朝上下就景安王一个王爷,除了他还能有谁。 景安王送来的聘礼? 沈晚宁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沈昭,又转头看向安珞。 这才看清安珞扭曲的神色。 沈昭愣愣的看着那个少年,有些不解,自己何时和景安王扯上关系了? 少年淡淡开口,“金玉楼,漫香阁。” 是他! 他是景安王! 沈昭心下一惊。 今日他推开了她,沈昭没想到这才没多久他便送来了满院的聘礼。 更没想到,他竟是景安王,沈晚宁的夫君,自己的妹夫…… 沈昭抿了抿唇,心中隐隐渗出些背德感。 她抬头正对上沈晚宁怨怼的目光。 她神色阴沉,咬牙切齿。 “沈昭,你好本事,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景安王的。” 景安王刚回京没几日,连自己都没见上他,沈昭怎么会,凭什么能勾的景安王娶她。 当年自己入景安王府可是母亲费了好些功夫的。 她近乎抓狂,只堪堪能维持面上的平静。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王爷最爱的近侍,听肆。” 那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到此刻的焦灼,笑的春光满面,“聘书礼书都已交给贵府夫人了,王爷对您一见倾心,明日便迎娶您为王府侧妃。” 因不是正妃,不需要太多的仪式礼节,当年沈晚宁甚至是在王爷在外征战时入的府,有名无实。 但这也太快了吧。 而且景安王府太后塞进去的妃妾众多,两个女人一出戏,光是想想便觉的头疼。 沈昭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可……” 安珞上前,手中还捧着一沓礼书。 她刚要说话,话音却被听肆劫了去。 “没什么可不可是的,夫人,我们王爷说了,定了亲可以退,就算是结了也能离,大小事宜王府这边都连夜在办了,你们只需要明儿将新娘子完好无损的送上花轿。” “我们王爷被沈大姑娘迷的那可叫一个难以自拔,你们可不要再闹什么幺蛾子哦。” 听肆一张快嘴,一溜烟说完一长串话。 话里话外那意思就是,你们不乐意也没法子,明儿沈昭就得嫁过去,出了什么问题王爷生气了你们可不一定受得住。 安珞咽了话,按住沈晚宁,定定点头。 直到坐上花轿,沈昭还是没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偏偏就嫁给了景安王,怎么就入了景园。 王府没有正妃,不必奉茶,过了礼,沈昭便入了房中。 珠玉满头,红绸盖面,沈昭有些不适的扭了扭脖子。 “真是太重了……” 沈昭嘟囔道。 “小姐你坐好,小心来人了。” 金竹看到沈昭不规矩的乱动,急忙喊道。 “这头饰太重了,你让小姐松垮松垮。” 银珠按住金竹。 “你真是记吃不记打,还不守规矩,脸上的伤都没好呢。” 今日银珠特意盖了粉,也没能完全遮掩住脸上的红痕。 她摸了摸脸,“二小姐下手也太狠了,不过咱以后可不用怕她了。” “你又来了。” 银珠这性子,金竹无奈。 听着银珠有些洋洋得意的音调,沈昭不禁叹了口气,她这丫头真是被她宠坏了。 她招了招手,“银珠,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往后也警醒着些,在王府不比从前,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 “我护得住你一时,但护不了你一世,你瞧昨日……” “好了好了,小姐,我知道了。” 沈昭碎碎叨叨的,银珠只觉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咚咚……” 两声低低的敲门声响起。 银珠如同见到救星般跑了过去,“谁啊?” 又扭头朝沈昭笑道,“小姐,说不准是王爷来了。” 第3章 酒气冲天红枣汤 银珠笑意盈盈的打开门。 开到一半,她脸上的笑便僵住了。 门外站着的不是景安王,而是沈晚宁。 不同于昨日,沈晚宁着一身粉白色绣月季样式的绸衫,并未抹过重的脂粉,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银珠虽说对沈昭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但昨天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她乖巧的行礼道,“见过沈侧妃。” “侧妃这会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她挡在门口,有些防备的看着沈晚宁。 沈晚宁却是热络的挽过银珠的手,说笑着走进了屋。 身后还跟着一端着小碗的婢女。 “银珠,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就是过来看看姐姐。” “昨日是我不好,母亲已经训诫过我了。” 她说着,在沈昭面前的桌旁坐下。 沈昭掀起红绸盖头看向沈晚宁道,“妹妹这时候来找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来,定不是问候这么简单。 “哎呀,姐姐……” 沈晚宁凑过身,要去拉沈昭的手。 沈昭默不作声的避开。 沈晚宁面上一僵,倒也不恼,仍是笑意盈盈的,“姐姐,快别生我气了,妹妹知道错了。” “我就是这个性子,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容易性急,昨也是为父亲的事情着急,方知知说只要你能嫁给她舅父,便能向柔淑妃说和,父亲便也就有救了,我和母亲都是一时迷了心窍,差点害了姐姐。” 她说的情真意切,委屈的样子倒像是谁冤枉了她一般。 但对自己的认知倒是清晰,性子急,没脑子。 她一进屋,沈昭便闻到了酒气,她瞥了眼那婢女手中的碗,实在觉得有些好笑。 她朝后倚了倚身,看向沈晚宁,心里道,“这是又要唱大戏了啊。” 她面上扯出一点笑来,淡淡道,“我并未生气,昨日之事我说话也有些过了,既然都有错,那就翻篇,往后好好相处便是。” 听沈昭这么一说,沈晚宁面上一喜,站起身,从婢女手中夺过小碗,献宝似的捧到沈昭面前。“姐姐,你不气我就好。为了赔罪,今日我特地给你备了枣汤。” “新婚日喝一碗红枣汤,定能早生贵子,好事成双。” 沈晚宁说的眉飞色舞,直往沈昭手中塞。 沈昭接过,笑道,“那便多谢妹妹了。” 她不胜酒力沈晚宁是知道的,这枣子汤里酒气冲天,定是加了十足十的量。 也不知沈晚宁是傻还是什么,这味道怕是风寒之症极重之人都能闻到出来吧,她这妹妹,果真应了她自己那句,“说话做事不过脑子。” 沈昭将碗递到嘴边,隐隐瞥见沈晚宁期待的眸子。 她莞尔一笑,侧过身,衣袖正巧挡住了沈晚宁的视线。 沈晚宁目光焦灼,看到碗中的汤已至沈昭的嘴边,正要窃喜,视线又被挡住。 她有些焦急的凑过去。 沈昭便在此时放下了碗。 碗中的汤看不出变化。 沈晚宁打量着沈昭的神色,问道,“姐姐,这汤……好喝吗?” 沈昭早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点头道,“好喝,只是……” “只是什么?”沈晚宁紧跟着问道。 沈昭假意扶额,撑着身子,皱着眉,柔声道,“只是……头……” “嘶……头怎么好像有点晕呢。” “头晕吗小姐?” “银珠,你去倒杯水过来。” 金竹连忙走了过来,见沈昭捂着头难受的样子,着急的吩咐银珠。 沈晚宁目的达成,内心早已欣喜若狂。 她按住嘴角的笑意,假装关心道,“晕吗,定是累了,姐姐,那你好好休息,妹妹便不多打扰了。” 她给那婢女递了眼神,婢女会意,悄悄走至沈昭身边。 她眼看着沈昭神色迷离,不动声色的要去够那只小碗。 就在手碰到碗边时,突然一根玉白的手指轻轻搭在碗上。 她抬头,正对上沈昭笑意盈盈的眸子,全然没了难受的模样。 一时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她有些无措的向沈晚宁看去。 沈晚宁不知沈昭为何突然起身按住了碗,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有些心虚,“姐姐,怎么了?” 她小心的打量着沈昭的神情,怎么看也不像是醉了。 但自己不是加了十足十的量吗,照理说擅酒的男子也招架不住,更何况沈昭还不胜酒力。 她不禁皱眉。 沈昭缓缓走向她,手指落在她的眉心,揉了揉。 “妹妹在苦恼什么。” 她凑到沈晚宁耳边,轻声道,“是在想我为何没醉吗,可是……我压根就没喝啊。” 余光瞥见沈晚宁顿时青白的脸色,沈昭不禁发笑。 “晚宁,从小到大这种蠢事,你干过多少回了,怎么还不长教训呢。” “你想让我在王爷面前失了礼数,也想个高明点的法子出来,你闻闻这满屋子的酒气,真当我傻啊。” 沈昭有些不解,她这个妹妹两大特色,愚蠢,冲动,每天都发挥的淋漓尽致,她倒是好奇,沈晚宁在王府是怎么…… “沈昭!” 思路突然被打断,沈昭莫名看向沈晚宁。 沈晚宁脸胀的红彤彤的,愤愤道,“你早看出来了,还在这做什么戏。” “我告诉你,别想着拿这事到王爷面前说三道四去。” “我……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沈晚宁看了看那只小碗,又看了眼沈昭,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突然一个箭步,拿起碗一口蒙了下去。 她擦了擦嘴角,得意一笑,“哼,沈昭,物证,没了,你别想!” “别想借这事拿捏我!” 说罢,愤愤然走开了。 婢女呆愣愣的看了眼沈昭,见沈昭没做声,也轻悄悄的跟着跑了出去,还贴心的关好了门。 沈昭倒也不想借这事做些什么,只是坐着有些无聊,沈晚宁来找事,自己也便生了玩弄的心思。 但此刻,她只想感叹,“好酒量啊!” “咚咚。” 她坐回床边,正要把红绸盖头重新盖上,门突然又响了。 “谁呀,又是谁来找事!” 银珠喊着跑去开门。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银珠面上不耐的表情瞬间僵住。 “王……” “王爷!” 第4章 新婚夜浓情蜜意 “参见王爷。” 金竹行过礼后,连忙拉着银珠退了下去。 沈昭探头看去,正对上那漆黑的眸子,手堪堪搭在红盖头上。 萧澈着一身红色喜袍,衣衫紧贴着他的身子,轮廓极好。 沈昭以为,那日她鬼迷心窍扑进他的怀中,不仅是那点酒的缘故,也许是这人实在俊俏,那张脸棱角分明,双眉斜挑,鼻梁高挺,唇薄如削,每一处都是最上乘,。 特别是那双眼,眸子漆黑却又泛着光,如暗夜的星,眼波带水,与他四目相对时,沈昭心都一颤,好一双含情眼,勾人心魂。 他阔步走来,薄唇带笑,“你这丫头好脾气。” 沈昭眨了眨眼,咽了咽口水,还未解释。 萧澈已走至她面前,“王妃怎么自己把盖头掀开了。” 沈昭回神,发觉自己还未将盖头重新盖上。 她顾不得说,手忙脚乱的将红绸盖头重新搭在头上。 视线刚被遮掩,盖头蓦然又被挑开。 那张脸凑到她面前,沈昭的脸微微发烫,汗沿着额角滑落,她只觉的心克制不住的跳的好快。 萧澈看着沈昭愣愣的神情,不禁发笑,“王妃还真是迫不及待要嫁给我啊。” 沈昭紧紧攥着衣角,只觉心都要跳出来了一般。 好在萧澈及时抽身,他坐在桌旁的木椅上,视线仍落在沈昭身上,手却自顾自的倒起了酒。 沈昭的脸颊已然飞上了粉霞,肤白似雪,腮边这一抹粉倒显得人娇俏可爱,她不算艳丽,偏于乖巧秀气的长相,点上红唇别有韵味。 萧澈娶她,本是因为那日她求他时,虽故作妩媚,他却看见了她眼中的泪,她那双眼很像他的母亲,他莫名有些心疼,他想帮她一把,二则也是为了应付太后,省的太后再往他府中源源不断的送人。 但现在看来,娶她倒也不错。 萧澈端起两个酒杯,笑道,“王妃,还不过来吗?” 沈昭坐到他身旁,说道,“王爷果真说话算话。” “王爷为何会娶我?” 沈昭其实很不解,他为何会真的娶自己,沈昭那时自己都没抱太大期望,更何况他是景安王,现在想来,自己真是胆大妄为。 他在帮她,但她实在不知道为何。 萧澈笑的漫不经心,“自然是喜欢王妃。” “合衾酒。” 他将酒杯递到沈昭唇边。 沈昭愣愣的抿了一口,随即偏过唇道,“妾身实在是不胜酒力。” 萧澈笑的更张扬,他眉眼轻轻上挑,如痴如醉般看着沈昭,“不胜酒力好啊,洞房花烛夜,酒气氤氲才更有情调呢,就如那晚……” 他没往下说下去,留足了回忆遐想的空间。 沈昭的耳朵如火烧一般,她心里暗骂,“一表人才战功赫赫的景安王殿下怎么如地痞流氓一般。” 还不等她有心理建设,萧澈又凑了上来,他的手擦过她的肩颈,绕道她的耳后。 他的指腹粗糙,茧子擦过沈昭细嫩的皮肤,惹得沈昭不禁瑟缩。 她紧张极了,如惊慌失措的小兔。 萧澈瞥见她这副神情,轻笑着坐直了身,“王妃的头发乱了,我替王妃理一理。” “好……好……” 沈昭的语气中带着慌张。 “话说王妃是为何想嫁给我呢?” 萧澈突然问道。 沈昭眼眸流转,心中乱哄哄的想着,“当然是想脱离安珞的掌控,不想嫁给方旭那个老头,不行不行,可不能这么说,倒不如……” 她的眼中一亮,微微笑道,“当然是喜欢王爷,才想嫁给王爷。” “当真?” “当真!” “王爷饱读圣贤书,又立下赫赫战功,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还有这么一副好皮囊,这京都中哪个女子不想嫁给你。” “哦,看来王妃是看上了我的这副好皮囊。” “啊……” 沈昭没想到萧澈如此断章取义,前头那么多奉承恭维的话,他全当听不见,倒显得她是女流氓了。 还不等她解释,萧澈便将酒杯递进了她的手中,二人双臂交错,不容她拒绝,萧澈杯中酒便划入她的唇间。 酒香四溢,灼灼如流火般滑入她的腹中。 萧澈笑着,低了低头,饮尽沈昭手中的酒。 “果然好酒。” “是好酒。” 沈昭应和着,却觉得头开始微微发晕,她睁大眼,手撑在桌上,道,“王爷,妾身是真不胜酒力,怕是要失礼了。” “我不怕你失礼。” 萧澈的话说的很轻,是飘到沈昭耳中的,妖魅的很,沈昭还以为是这酒劲这么快,自己就要不行了呢。 她傻傻的笑了笑,“王爷真是宽宏大量。” “合衾酒也喝了,那春宵一刻值千金,王妃……” 萧澈放下酒杯,笑着站起身。 他的手就要碰上沈昭的那一刻,却被沈昭伸手轻轻推开。 “等等……等一下王爷。” 这进程有些快了,沈昭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到底是十九岁的姑娘,还是羞涩难安的。 她并不是抗拒,只是茫然。 二人没有感情,突然凑近,除了生涩感,沈昭还觉得很是无措。 她不想推开他,但也不想靠近。 萧澈看着女孩傻傻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他知道她并不喜欢自己,只是迫于无奈求一方救助,他也并不想强求她,但此刻却生出了逗弄的心思。 “王妃,等什么,此刻便是良辰……” 他笑的玩味,缓缓靠近她。 沈昭却忘了躲闪,愣在那儿。 萧澈见她不躲,倒是一愣,反而不知该如何了,再靠近也不是,退也不是。 二人僵持在方寸之间,四目相对,热气氤氲夹杂着酒味,莫名生出些情愫来。 沈昭的脸更红了,头晕晕直想往前靠。 萧澈的耳垂微微发烫,他盯着女孩的眼眸,视线又堪堪落在那抹红唇上。 他眸子有些失焦,缓缓靠向那抹樱红。 就在二人即将亲密无间时,外头突然嘈杂了起来。 似有人急忙的走动。 “走水了!” “走水了!” 窗外的喊叫声唤回了他的神志,他猛地回头看去,唇蹭过她的脸颊。 沈昭堪堪靠进他的怀中。 只听有人喊道,“王爷,咸芳庭失火了!” 第5章 咸芳庭拙劣把戏 萧澈微微蹙眉,扶好沈昭,柔声道,“你先休息,我去看看。” 沈昭堪堪正了正身子,她虽然晕,但抵挡不住内心的好奇,脱口而出道,“我随你一同去。” “你可以吗?” 萧澈瞥了眼沈昭,看她不像是很清醒的样子。 “行。” 沈昭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萧澈便也随她去了。 咸芳庭于王府东南角上,离沈昭住的芍药阁不远。 二人到时,火已经浇灭了,但屋子上方还残留了些黑烟。 房檐上瓦片焦黑,白墙早已灰黑的不成样子。 院中的花草也被来来回回急忙灭火的奴才们踩的不成样子。 可以说是一片狼藉。 沈昭探着头,愣愣的看了一圈,问道,“怎么烧起来的啊,烧的这么惨。” 几个奴才婢女低着头站在一旁只是沉默。 看样子也不知道。 “呜呜……” “呜呜……” 似有女子的呜咽声。 沈昭连忙去寻。 环视一圈,才在一处角落,看到一裹着袄子靠在婢女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半低着头抽泣着,鼻头红红的,我见犹怜。 沈昭看的心疼,恨不得上前好好安慰她一番。 步子刚抬起,却被萧澈拉住。 她抬头看了眼萧澈面无表情的脸,不禁暗想,这景安王真是冷面无情,那女子都哭成这样了,他怎么一点心疼之意都没。 她晕乎乎的抓着萧澈的胳膊,喃喃道,“她看着好可怜,王爷你也不安慰安慰她。” 萧澈皱眉,按住了沈昭。 他的眸子瞥向焦黑的屋子。 没多会,那屋子里便窜出两个人来。 其中一人递上来半支红烛。 另一人低声在萧澈耳边说了些什么。 沈昭迷迷糊糊听得只言片语,可脑中怎么都连不成句子来。 正当她费劲去想时,角落的女子已靠着婢女站起身来,向他们这边走来。 “王爷……” “王爷……你可算来了,有人要害妾身。” 她走的一跛一跛,一头青丝散着,哭的梨花带雨,但依稀能看见脸上还带着脂粉,唇上涂的正是近日京中时兴的豆沙红。 身上堪堪披着的袄子,在走动中滑落,沈昭这才看清,那女子衣衫整齐,只微微沾了点灰。 这个时辰,还不睡吗? 沈昭脑中不禁冒出这个想法。 还不等她再想下去,那女子又凄凄惨惨的喊道,“王爷,你要为我做主啊!” 她扑向萧澈,萧澈眉头一紧,微微侧身。 那女子眼中闪过诧异,显然是没想到萧澈会躲开,但已来不及,她猝不及防的扑到沈昭身上。 沈昭本就头晕,那女子身上又不知扑了什么香,熏的她有些失神,身子不稳,堪堪向后几步。 她伸手胡乱的在空中抓了两下,想找个什么东西稳住身子,却突然靠入一宽厚结实的怀中。 是萧澈不知何时挡在了她身后。 突然刮起了风,树叶沙沙作响。 沈昭只觉得酒劲上头,有些后悔跟了出来。 头顶突然传来声响。 不同于在房中时的温厚,多了些威严的意味。 “宋初荷……” 那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眼中散出光来,她抹去脸庞的泪,道,“王爷知道妾身。” 萧澈没理会她的话,只是问道,“你说有人要害你,你可知是何人?” 宋初荷眸光闪了闪,低了低头,小声道,“不知道。” “哦?” “不知道?” 萧澈挑眉,反笑道,“那你为何说有人要害你,万一是风吹落了灯烛,不小心起了火……” “不会的!” 宋初荷急急道,“妾身睡的早,院中的烛火早便熄了。” “那你可有什么线索。” 萧澈定定的看着她。 “妾身不知……” 她的眼瞥向沈昭,眼光柔和,却字字珠玑,“许是今日迎沈侧妃入府,府中人多手杂,不小心才出了这般事端,妾身是一时吓着了。” 她说的小心翼翼,字里行间却意指沈昭不详,刚入府,府中便出了大乱子。 莫名被提到,本氤氲着要闭眼的沈昭突然一机灵。 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蹦出许多话来,但头却沉沉的坠着,张不开嘴来。 身后那人却是冷冷出声,“拙劣!” 萧澈冷笑,看着宋初荷,实在搞不懂她在想什么,他才回京都没几日,便闹成这样,今日是一处庭院,明日怕不是要火烧景安王府了。 如此愚蠢的把戏,这王府真是不成规矩。 这府中太后送来的吵吵嚷嚷的女人太多了,闹的他心烦。 他将手中的半截红烛扔在宋初荷面前。 冷声道,“那你说说这半截红烛为何会出现在你床前的木踏上。” 宋初荷神色一变,慌忙道,“妾身不知啊,许是……” “许是起火时,烛台上的红烛滑落下来。” “那你再说说,一个睡了的人为何衣衫整齐,脸上还涂着香粉。” “我……” “我……” 宋初荷一时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手微微发颤,慌乱的在脸上胡乱摸了两把,却蹭的满手脂粉。 她本只想着能好看些在王爷面前留下个柔弱美人的好印象,却忘了此时已经“歇下”的自己不该是如此形象,更不知其实越素净越狼狈才越发惹人怜爱。 她张了张嘴,还带着被看穿的窘迫,却实在是哑口无言。 她跪倒在地,挫败的抬头,“王爷,妾身知错了。” “妾身,知错了……” 看着萧澈似是带了利刃般的眸子,宋初荷的声音越来越小,狡辩的念头刚起便熄灭了。 她低下头去,不敢看萧澈,身子微微瑟缩。 “既然你知错了,那明日你便自请离府吧。” 萧澈话音冰凉。 宋初荷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抬起头,“王爷这是要休了妾身?” “王爷!” “我是太后赐婚于王爷的,就为了这么个女人,您要违逆太后吗?” 她满眼的泪,目色赤红,连带着头脑都有些不清醒。 全然没注意萧澈越发难看的神情。 自顾自的喊道,“王爷,我是有错,那王爷就对吗?” “后宅中这么多女人,王爷您都冷着,偏偏带回这么一个……” 她面露不屑的瞥了一眼沈昭,扯了扯嘴角接着道,“都说您与太后亲厚,真的如此吗,不过是阳奉阴违,虚与委蛇……” 沈昭虽说昏昏沉沉,但听着这话也只觉背上一寒。 她回眸看了一眼萧澈,他面上不知何时带上了笑,但眸光冷冽如寒霜,笑的人心里发毛,只听他阴恻恻的开口,“来人呐,宋夫人得了失心疯,把她拖下去!” 第6章 你是谁 侍卫靠近宋初荷的时候,她并未过多挣扎。 沈昭晃了晃头,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怎的。 她恍惚看见,宋初荷从自己身边走过时,是带着笑的。 是真的疯了吗…… 还是自己醉了…… 她回过头,正对上萧澈冰冷的眼眸,带着怒意。 沈昭心里一颤,酒都醒了一半。 她心里暗暗念道,“早知如此,就不跟着来了,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 她偷偷打量着萧澈的神色,只觉不妙,自己此时说什么都不是。 她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索性眼一闭,撇着有侍女在的方向便倒了下去。 丈量得很准,她正正当当倒入一人的怀中。 正当沈昭暗自窃喜时,那人却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沈昭心中一惊,面上仍不变,也不敢偷偷睁眼去瞧。 只想着这人应该是要送自己回房吧。 回去的路并不长,但行至半道,沈昭的头便昏沉了起来。 她动了动身子,将头靠在那人肩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 还未到芍药阁,便借着酒劲,沉沉睡去。 萧澈将她放在床榻上时,沈昭已经睡熟了。 房中早已没了氤氲的热气,连一丝残温都没。 萧澈盯着沈昭的眼眸,在床榻边站了半晌,神色不明。 他突然发觉,自己不是救了她,而是将她从泥潭拖入虎穴。 自己这番大张旗鼓地迎她入府,必会引来争端,今日自己虽杀鸡儆猴,但往后还是莫要与她亲近了,免得徒增事端。 他行至门前,脚步却突然一顿,侧过身,对站在门口的银珠说道,“给你们小姐把被子盖好。” 银珠金竹二人愣愣地看着萧澈离开的背影,又面面相觑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跑了进去。 沈昭此刻正大喇喇地躺在床上,姿势极其不雅,脑袋半个都在床沿边。 金竹皱眉,急忙使劲将沈昭摆正,银珠给沈昭将被子盖好。 二人一阵忙碌,气喘吁吁地直起腰。 金竹道,“这新婚夜,王爷不留宿小姐屋里,小姐往后可怎么过啊。” 银珠凑过去,神秘兮兮地小声道,“我听说,王爷谁的屋里都没留宿过。” 她眼珠一转,又笑道,“你说王爷是不是不喜欢女人啊……” 金竹听她话音不对,连忙去捂她的嘴,“你快别胡说,这是王府,不比从前在沈府,你说这话,叫别人听了去,小姐岂不是更难了。” 金竹看了眼在床上睡得很沉的沈昭,叹了一口气,“新婚夜,怎么会出如此丑相呢。” “哎呀,金竹你快别操心了,咱们小姐这一点丑相和方才宋夫人做出的丑事比起来,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银珠笑着说着,推着金竹朝外走。 “你看你,天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怕错这个,怕错那个,操心的脸上都出细纹了,倒不像是二十岁,像是三十有余了。” 金竹摸了摸自己的脸,瞪了眼笑的张扬的银珠,追着要打她,“你个小蹄子,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她边闹着,一边还不忘关好了门。 夜来忽起风雨,天色阴阴沉沉的。 沈昭辗转醒来,只觉出了一身大汗,身上黏黏糊糊的,她扭动着身子,迷迷糊糊地睁眼,嘴里喊着,“银珠,银珠,给我倒杯水。” 天色暗的让她以为还未天明。 她隐隐约约看见有人站在床前,却听不见银珠应她,只得撑着身子坐起来。 借着隐隐的光亮,她抬头看去。 床前站着一女子。 那人散着长长的黑发,不施粉黛,穿着素色的衣袍。 这般样子,倒吓了沈昭一跳,她心下一惊,张了张口,却只觉嗓子干痒,连带着音色也哑哑的。 “你是谁?” “怎么进来的?” 她警惕的朝后缩了缩。 那人却笑着靠了上来,坐在床沿上。 “是我啊。” 她说话柔柔的,没有什么攻击的意味。 沈昭觉着这声音很是耳熟,是在哪听过呢? 她大着胆子朝那女子靠去。 那女子见她认不出她来,又看她害怕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昨儿才见过,这就不记得了,阿昭,你的记性真是不好。” “昨儿见过?” 沈昭默默念叨着,脑中蓦然浮现出昨日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来。 宋初荷? 宋初荷! 她为何在这? 她叫她什么? 光影错乱,她愣愣的看着宋初荷,突然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 却始终想不起来。 宋初荷看她蹙眉苦思的样子,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眉心。 她凑到她的耳边,声音轻柔,又道,“阿昭,我是安荷。” “安荷……” 思绪倒转,沈昭念叨着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 安荷与她是幼时十分要好的玩伴,那时她的母亲还在,与她们交好的还有顾家小儿。 只是母亲过世后,沈家从城东搬去了城西,便少有往来了。 再后来,父亲娶了安珞,将她娇养在府中,难能出府,就更是见不到了。 只是在十六岁那年依稀听说,安父过世,安母另嫁,嫁去了哪,嫁给了谁,则是半点音讯都没了。 她曾让人打听过许多回,都没有消息。 却没想到能在景安王府再次见到安荷。 安荷未施粉黛的样子着实有些憔悴,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却是如今的样子,沈昭想,安荷这些年一定过的并不好。 她看着安荷,想问她为何改了名字,这些年去了哪里,为何也入了景安王府,昨日又为何那般? 她有太多问题,太多不解,可话到嘴边却又哽咽住了。 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人,带着哭腔喊道,“安荷姐姐……” 安荷的出现,让沈昭觉得,仿佛回到了从前,从前母亲还在的时候…… 幼年的快乐时光…… 百般思念在此刻倾泻而出,她不禁哭出声,泪如雨下。 安荷伸手,将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轻轻的拍着的她的背,像年少时安慰她时一般,直到她平静下来,她才出声。 “阿昭,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 沈昭吸着鼻子,抬起头,看着安荷平静的脸庞。 她眉目秀气,鼻子小巧,嘴巴玲珑,是标准的温柔女子的长相。 虽然只有二十岁,但身上已有岁月沉淀的气息。 不等沈昭开口,她便已知晓她要问什么,缓缓道。 第7章 那便不争 “父亲去世不久后,我母亲便另嫁给了商户宋家,宋父很暴躁,对我和母亲很不好。 母亲便尽力讨好他,讨好他的儿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那宋家儿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可宋父却想为他谋个官,于是……” 安荷笑得苦涩。 “宋家花了重金,疏通了与容安氏族的关系,却仍是求不得。 直到有一日,宋父兴冲冲的回来,说只要我入了景安王府,这事就成了。 只是有一要求。” 安荷的声音轻了下来,“王爷在府的时候,我要留意王爷的行踪,告诉父亲。” “是让你监视王爷,谁这么大的胆子。” 沈昭心下一惊。 安荷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更不敢说。 “母亲逼着我,我也只能嫁了。 但我心里是很不愿的,可母亲还在宋府,我只能如此。 王爷不近后宅人尽皆知,但宋家仍逼着我争宠献媚,想让宋窦爬的更高些,仕途更顺些,连母亲也在一直逼我,我实在是不愿,我想离开景安王府。” 沈昭抬头一脸心疼的看着安荷,“所以,昨日你是故意的,那样拙劣的手段王爷定能看透,只有王爷开口让你离府,你才算是解脱,可是,你为何说王爷与太后……” “呵……” 安荷笑了一声,淡淡道,“我不想离府后再回宋家,王爷以为我疯魔了,所以你看,今日我便能离开王府去京外万安寺修行。” “姐姐你……” 安荷按下沈昭,笑的从容,“好了,阿昭,今日是我们久别重逢,也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我希望你好,也想告诉你,这王府里的女人个个不是简单的,你往后要面对的不是我昨日那般的伎俩,也不止是你那个蠢妹妹,我希望你不争,安安稳稳的一辈子。” “我的阿昭啊……” “我希望你好好的。” 天色渐渐转晴,有光洒进来。 安荷抬头,瞥了眼窗外的天光,又转头伸手轻轻摸了摸沈昭的头,“好了,我要走了。” 沈昭不舍的拉住安荷的手,“姐姐……” 安荷不语,拨开她的手,轻轻的笑着站起身。 她的脊背挺的很直,没有再回头。 沈昭看着安荷的背影,轻声道,“安荷,你也要好好的。” 她想,安荷为何偏偏选在昨日闹这么一出,是想让王爷杀鸡儆猴,让自己往后的日子好过些吧。 这景安王府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权势压人,自己无依无靠,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无间地狱,那便缩在芍药阁这方龟壳中。 想要安稳,想要不争,最重要的便是要离景安王远一些。 沈昭思量着,重重的点了点头。 正替她梳头的金竹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小姐,又是在想什么呢。” “没事没事。” 沈昭摆了摆手。 她看着镜中金竹给自己梳的发髻,问道,“金竹,今日为何梳的如此正式。” 金竹笑了一声,道,“小姐,您忘了,大婚二日要入宫觐见太后,当然要正式,这是侧妃的发髻。” “觐见太后?” 沈昭已全然忘了这回事。 听闻容安太后威严,她摸了摸自己憔悴的脸,实在有些发慌。 “那金竹,快给我多扑点香粉,这,这,多抹点面脂。” 她看着镜子,指着自己的双颊,嘟着嘴说道。 似乎一副对自己哪哪不满意的样子。 金竹抿唇,捻了点面脂在沈昭脸上轻点了两下,“小姐,像这样得体便是最好的了。” 侧妃袍加身,沈昭感觉肩头一沉。 她极细微的蹙了下眉,问道,“金竹,这衣服怎么这么重。” 金竹替她打理着衣饰,笑着应道,“您是王府侧妃,食民禄,衣衫重,肩头的责任便也重。” 沈昭似懂非懂的点头,一双眼亮晶晶的。 待她梳妆完毕,行至前厅的时候,萧澈已然等候多时了。 还不等她在餐桌前坐下,萧澈便出言道,“时辰到了,该入宫了。” 沈昭看了眼桌上的早点,摸了摸自己空落落的肚子,又看了眼萧澈道,“我还没用早膳呢。” 萧澈没理会她。 见萧澈往外走,沈昭只能飞速抄了两个包子。 她急急的追上他的步伐,马车前已有小厮摆好了木梯。 沈昭心心念念于手中两个白花花的包子,没看脚下,一个脚滑,身子晃了晃只堪堪稳住,包子却掉了下去。 包子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裹上里一层灰黑的沙石。 沈昭看着丧生的包子,有些不舍,却又无法,只能一脸不乐的掀开车帘。 马车很大,周边一圈红木座,中间还放置了小桌。 车窗的帘子是玉珠串成,风一吹便叮当作响。 沈昭寻了个远离萧澈的位置坐下,她裹着衣衫,一脸郁闷,靠着车窗,摸着饥饿的肚子,心里嘀咕着。 “男人果然是这般,晚上如狼似虎的,到了白天便冷着一张脸,真以为这样自己就是个正人君子了,还不让人吃饭,饿死我好了!” 她想着瞥了一眼萧澈,猝不及防对上了萧澈盯着她的眸子。 那眼眸清正冷漠,鼻梁高挺,写满了不近人情,沈昭一度恍惚,“难道昨日在芍药阁的是假的萧澈?” 冰冷的嗓音骤然响起,“你饿吗?” “我当然饿啊。” 沈昭心里嘀咕着,嘴上扯起一丝笑,假模假样的说道,“还行,还行王爷。” “还行?” “看来是不饿。” 萧澈的手搭在小桌上,轻敲了两下。 “你……” 听到萧澈如此断言沈昭瞪大了眸子,心里已然闹开了花,“看来是不饿?我没吃早饭你不知道吗?再说了,我说饿你能从哪变出点吃的给我吗?真惨啊,堂堂王府侧妃,成婚第二日就要被饿死了……” 沈昭的脸色一下一下的变着,从震惊到怨恨又到眼巴巴。 萧澈半倚着,欣赏着她精彩的面部表演。 但他到底还算有点良心,不会真让沈昭饿着。 萧澈不动声色的从小桌下摸出一个木盒来,打开,里头是各式各样的糕点。 沈昭正灰心丧气,突然闻到香味。 连忙坐直身子,看到小桌上玲珑精致的糕点,她瞬间双眼放光,惊呼道,“王爷,你从哪变出来的。” 萧澈看着她一副小孩摸样,轻轻扯了扯嘴角。 沈昭也顾不得寻找东西的出处,乐呵呵的塞了一块进嘴里,香甜软糯,入口即化,她瞬间怨念全消,心满意足,又献宝似的捧了一块靠向萧澈。 “好吃,王爷,你尝尝。” 萧澈回过头,拒绝的言辞还未说出口,唇便已碰上软软的糕点。 女孩笑意盈盈的脸放大在他眼前,他顿时梗塞住了言辞,愣愣的张口轻咬了一下。 沈昭眼巴巴的瞧着他,问道,“好吃吧。” 萧澈别过头,沉声道,“好吃。” 见萧澈没兴趣,沈昭只觉自讨没趣,她暗道一声扫兴。 又乖乖坐了回去,独自包揽了剩下的糕点。 塞完最后一块,马车也刚好停下。 宫门口两排侍卫笔直的站在那,还有几队人马来来回回的巡视,一副肃然。 沈昭不敢多言,乖乖跟在萧澈身后。 路很长,墙很高。 抬头只能看见四方的天,前头只有长长的回廊。 绕过多少弯都是一般无二的景致,两旁行色匆匆的宫人,除了行礼便再无多言。 红墙黄瓦,鸟雀无声。 像有重重叠叠看不见的网,直往人身上压,叫人喘不过气。 第8章 觐见太后 走到寿康宫前时,沈昭额上已浮上一层薄汗。 不知从哪窜出来一个小太监,行礼道,“见过王爷,皇上请您过去一趟。” “好。” 萧澈点头,看向沈昭,“你先去见母后,我一会过来。” “是。” 沈昭点头,但心头满是慌乱。 她无措的眨了眨眼。 萧澈见她不知怎么办的摸样,突然觉得好笑。 她有时瞧着挺有主意的,但有时又不那么聪明。 他近了两步,轻笑道,“没事,我很快便来。” 他的手轻轻落在沈昭的唇边,擦去了残余的糕点碎屑。 手上的茧子在沈昭脸上滑过时带着粗糙感,莫名让人心安。 沈昭低着头,闷闷的点了点头,脸上不知何时泛起了红晕。 萧澈走了良久,她才抬起头。 阳光热烈,洒在黄色的瓦檐上熠熠生辉,她睫毛扑闪着望着萧澈离开的方向,捏了捏手心。 转过身,正看见一个嬷嬷从宫里出来,朝她走来。 那嬷嬷一身棕白色服制,鬓发斑白,面上爬满了深深浅浅的褶皱。 她两手端于身前,面上带笑,边走边说道,“这位便是王爷新纳的侧妃娘娘吧。” 她草草的行了个礼。 沈昭笑着应道,“是,嬷嬷。” 那人不动声色,实则早已将沈昭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 她道,“我是太后身边的嬷嬷岚风。” 岚风眉头微蹙,一副很是抱歉的模样,“太后今日头风发作,身子实在不爽,怕是不能见您了。” 太后病了? 沈昭急忙关心道,“找太医瞧过了吗,太后怎么样?” 岚风点头,“太后这是老毛病了,太医说了休息几日便好,侧妃娘娘若是方便,能麻烦您去太医署取个药过来吗?” 沈昭抬眼看见宫里来来回回的几个宫人,不禁生疑。 这宫中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支使她一个初次入宫不熟悉的人去取药。 岚风知晓她疑惑,故作轻松地一笑道,“侧妃娘娘,太后这需要人侍候着,时刻都要人端茶送水,捏肩送东西,不舒服极了还要人在旁讲乐子分散点疼痛,大家都实在是难以脱身,这不您正好来了,便只能麻烦您了。” 虽说这话有些牵强,但岚风言语恳切,就好像事实真是如此,而沈昭本就是来看望太后,帮忙去取个药也无可厚非,便只能应下了。 岚风听她应下,这才热切的说道,“多谢侧妃娘娘了,沿着这条路向前,左转,路过秀春宫,往前再左转,走到头便是太医署了,麻烦您快去快回了。” “好。” 沈昭愣愣点头,默默在心中复述着路线。 “向前。” “左转。” “路过秀春宫。” 沈昭张望着,远远瞧见前头不远处似乎有个宫殿,慢慢走近,沈昭眯着眼看去,那上头金灿灿三个鎏金大字,可不就是秀春宫。 宫门大敞,沈昭好奇的往里瞧了眼,若说太后的宫殿古朴,那这座宫殿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宫门内种着数十棵奇形松树,里头一凉亭看着似是玉石打造而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亭旁建有假山流水。 正屋门前挂着金丝密绣的门帘,门窗上镶嵌着珍珠玉饰。 沈昭后退一步,又瞧了眼这金灿灿的宫名,不禁感叹,这定是哪位宠妃的居所。 正要走,突然身后传来质问声。 “你是谁,在秀春宫前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沈昭回头,正见一宫女朝她走来。 那宫女身上的穿着与普通宫人不同,虽都是粉色宫裙,但衣衫的料子更有光泽,上头绣着花样。 她头上别一支素簪,手上端着一盘绸缎,似乎是从后头匆匆走来的,还喘着气,面露不喜的看着沈昭。 沈昭朝她一笑,道,“姑娘,我只是路过。” 小宫女这才看清沈昭的穿着,她偏了下头,问道,“你是景安王新娶的侧妃?” “是。” 沈昭点头。 那宫女也是草草行了一礼。 突然看向沈昭身后,堆起了笑意,“娘娘您怎么出来了。” 她绕过沈昭跨入宫门。 沈昭回过身,正见一身着浅绿色绣荷花样式绸衫的女子走了出来。 她云鬓上别一支红宝石镶金流苏簪子,与那抹红唇相得益彰。 香粉敷面,女子盯着沈昭,笑意盈盈的问道,“翠玉,这是谁啊?” 她今日着侧妃正装,连宫女都知道她是谁,这女子一看便是这宫中主位,岂会不知,沈昭瞧她虽在笑,但笑意不达眼底,明知故问似乎不善。 “娘娘,这是景安王爷新娶的侧妃。” 翠玉说着,又看向沈昭,“这位是柔淑妃。” 柔淑妃! 沈昭心下一惊,她是为了不嫁给方知知的舅父才嫁给了景安王,而柔淑妃方晓是方知知的长姐,方旭也是柔淑妃的舅父,自己这算是下了她的面子,难怪她似乎有些敌意。 沈昭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行了一礼,“见过柔淑妃。” “哦,你就是沈昭吧。” 方晓又近一步,盯着沈昭的脸,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似乎要在她的脸上看出个洞来。 沈昭被盯的心里发毛,手心隐隐渗出汗来。 方晓轻笑一声道,“果真漂亮,貌美而不妖,难怪景安王喜欢呢。” 沈昭后退一步,低了低头道,“柔淑妃过誉了,柔淑妃才是貌若多仙。” 方晓挑眉,伸手拨弄了下簪子上的流苏,抬着头,眼中流出轻蔑之色来,“瞧这么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啊,谁听了不喜欢呢。” “本宫瞧你很是投缘,要不要进宫来喝盏茶。” 沈昭眨了眨眼,这繁华的宫殿在她眼中此刻已缠满了蛛丝,仿佛一个会吃人的洞穴,她抿抿唇道,“真是不巧,我此刻正要去为太后取药,怕是无福喝上娘娘的茶了,只希望下回有机会再和娘娘一叙。” “好吧。” 方晓的手轻轻搭在翠玉的手背上,一脸惋惜的说,“那真是可惜了,你先去吧。” “哎,等等。” 沈昭刚要抬脚,又被叫住。 “对了,忘了告诉你,本宫有一妹妹,也是王府侧妃,还望你们今后好生相处才是。” “是,多谢娘娘教诲。” 见沈昭点头,一副听话乖巧样,方晓只觉没趣,扶着翠玉,懒懒的转身走了。 沈昭转身,这才松了一口气,柔淑妃这话明显是在点她,叫她不要招惹方知知。 沈昭本就没打算争,这下更是要离萧澈远些了,省着牵扯进这府中争端。 她闷闷的边走边想,走了不知多远,突然一惊,“坏了,忘记拿药了,走哪去了?” 第9章 落水 她嘟囔着,连忙回头,却始终走不回原来的路去。 兜兜转转不知怎的走入了御花园中。 这时候正是日头最毒的时候,沈昭喘着气,循着水流声,找到一处池子。 她小心翼翼的弯腰扶着池子旁的石头,下到池边,用手扑腾了两下池水。 “凉快多了!”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想着一会找个宫人问下太医署在哪,自己这么找下去,不知到天黑是否能找到,再耽误了太后的病,就不好了。 她一只手撑着石头,一只手用袖子挡着阳光,看着碧绿的池水。 池上有一处种着许多荷花,现在正是荷花开放的好季节,远远望去,碧玉衬着嫣红,美极了。 沈昭眯着眼,看到荷花丛旁似乎还游着一对鸳鸯。 她看的入神,全然没听见身后细微的动静。 待她回过神来,那暗处的手已然摸到了她的身后。 不等她回过身去,那手便重重一推,沈昭不受控制的朝池中倒去。 侧妃服制浸了水越发的重了起来,直拉着人往下坠去。 沈昭扑腾着,隐约瞥见自己刚刚站着那处有一大石后头露出的裙边。 那样光泽的宫女服饰,似乎是方才秀春宫的。 但她此刻无法分神去细看,细想。 嘴里不断呛进水去。 “救……” “救命……” 她发不出声来,只能依稀挤出几个字来。 腥甜味充斥着整个胸腔。 她拼着力气想向岸边扑腾,但似乎没什么用,越动身子越沉,越动越发没力气。 她头脑昏沉之际,只听有人大喊。 “快来人呐,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 侍卫们来的很快。 不过一会儿,沈昭便被人拉到了岸上。 她的头晕乎乎的,腹部胀着,口中不断咳嗽着,嗓子也是火辣辣的疼。 “咳咳……” “咳咳……” “呕……” 沈昭的手按着腹部,连着咳了许久,突然口中喷出许多污水,她喘着缓气,这才松垮下来。 她抬头看去,眼前站着两个侍卫,还有方才秀春宫的宫女翠玉。 果真是秀春宫的人,沈昭回忆起自己在水中看见的衣角,低下头自嘲的笑了一声。 看来方晓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啊。 翠玉弯着腰,捂着嘴,一脸关切的看着沈昭,“沈侧妃,您没事吧?” 沈昭的唇有些发白,脸上已然没了什么血色,她笑的牵强,气若游丝,“没事,翠玉,你怎么在这?” “我方才去尚衣局忘拿了娘娘新制的衣裙,又去取,正巧路过御花园听见有人求救,便连忙找人过来,没想到是侧妃您,真是万幸您没事。” 翠玉说的恳切,真是个万全的理由,唯一的缺漏便是她那眼神实在有些飘忽。 沈昭知道这事没人瞧见,又是在宫中,柔淑妃的地盘,自己这亏只能咽下,闹起来对自己怕是没什么好处。 她抿了抿唇,只觉得嘴里有些苦涩。 翠玉又道,“沈侧妃您不是要去太医署吗,怎么会在御花园这,是迷路了吗?” “是。” “您快起来先随我去换身衣服,一会我带您去太医署,现在虽说是初夏,但湿衣服在身上久了,怕还是会染上风寒。” “好,多谢。” 沈昭应下,心中想到,“柔淑妃这是打自己一巴掌又要给自己一颗甜枣吗,不过现如今自己这副样子也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她随翠玉行至秀春宫,翠玉领着她进来自己的住所。 她将替柔淑妃取的衣衫轻置在小桌上,又到里屋翻出了件衣服出来。 “沈侧妃,这儿也没什么好衣服,您先穿我的将就一下吧。” 翠玉热切的将一身粗布粉裙塞入沈昭怀中。 沈昭看去,手中的是一件普通丫鬟的裙装,裙装上有着淡淡的粉尘味,想必翠玉也是许久不穿,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 柔淑妃这是在警醒自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吗? 在方晓眼中,自己连她的丫鬟都不如。 她看向翠玉,翠玉眼光躲闪,拿起桌上的绸缎衣衫,夺门而出,只扔下一句,“沈侧妃您先换衣服,我先把娘娘的衣裙送去。” 委屈感涌上心头,沈昭的眼眶中已蓄满了泪水。 她撇了撇嘴,抬起来,不让泪流出来。 她不想哭,可寄人篱下低人一等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 她狠狠的将泪抹去。 咬着牙,不做言语,将湿漉漉的侧妃服制脱下,换上衣衫。 身体是本钱,她可不能生病,让人看了笑话去。 她虽不想争,但也不想白白受这份屈辱,她吸了吸鼻子,艰难的咽下嗓中残余的血气。 翠玉带她去太医署取了药,回到寿康宫时已是午后了。 有一个小宫女正站寿康宫门前来回打量着。 看着沈昭手中拿着几包药回来,她急忙上前,语气中带着埋怨,“怎么才把药送来,太后这边都等了多久了,你们太医署是怎么做事的,怠慢了太后,是都不想活了吗?” 她从沈昭手中夺过药转身便走。 只留沈昭愣愣的站在原地,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辩驳。 她看着宫内有几个闲来无事聚在一块闲聊的宫女,这才明白,太后不认可自己,太后是不想见自己才让岚风嬷嬷随意找了个借口将自己支使开。 其实这药自己不去拿,太医署也会派人送来。 沈昭突然觉得自己在这宫中如同一个笑话一般,太后瞧不上她,柔淑妃欺负她。 她是商贾女,虽是景安王侧妃,但人人都可以打发她。 她不想争,入景安王府虽是阴差阳错,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不甘心如此自轻自贱。 沈昭强撑着一口气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眼前的路太长了,望不到头,她不知自己该走到何处去。 泪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沈昭抬手去擦,可却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呜咽着往前走,泪眼婆娑的看向前方。 回廊处隐约出现一高大的身影。 沈昭的脚步不受控制,莫名朝那走去。 那身影越发清晰,渐渐能看清那人宽厚的肩膀,在往上是那张熟悉的脸。 沈昭积郁的心绪瞬间散开,她向那人扑去。 第10章 挽若湖夜聊 萧澈从御书房出来正想着回寿康宫找沈昭。 没走多远便瞧见一小小的人儿,皱巴着一张脸,朝自己扑过来。 小小的身子扑进自己怀里还有些分量,萧澈这才注意到,沈昭身上的宫女衣衫。 小姑娘,又是被谁欺负了。 萧澈不自主的伸手,轻轻拍了拍沈昭的背。 他感受着她的抽泣,心中莫名有异样感。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 过了好一阵,怀中人才渐渐止住了颤抖,只听她吸了两下鼻子,从他怀中脱离,偏过头去,撇着嘴,用衣衫胡乱擦去了眼泪。 沈昭也不知为何会在他怀里哭成这样,但此刻她又觉得这副样子狼狈极了,不愿让人看见。 她着急收拾了衣衫,镇定住心神,道,“没事。” “没事?” 萧澈低下头去瞧她的眼。 那双眼红红的,叫人心疼。 沈昭强撑着气势,连带着脸都涨的红红的,本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会子看来反倒显得有些好笑。 “真没事?” “嗯。” 见沈昭点头,萧澈便没再问下去,她不想让他管,那他便也不戳破她的狼狈,这气她既想受着便受着。 沈昭不愿说,她不想借着他景安王的势为自己出这口气又或是讨个公道,她想靠着自己。 她想终有一日,她能不被人轻视,她能为自己出这口恶气。 日头躲在云后头,天阴沉沉一下午。 萧澈沈昭二人一路无言,到王府后便分道扬镳。 金竹看到沈昭回来时的样子心头一惊,她急匆匆的迎了上去,焦急的问道,“小姐,你这,这这这,怎么穿的宫女的衣服,你不会进宫闯什么祸了吧。” 银珠不知从哪冒出来,一把推开了金竹,“会不会看人脸色,小姐脸都憔悴成这样了,肯定是让人给欺负了!” 银珠搀着沈昭回屋里坐下,又急匆匆出门打了一盆温水来。 金竹拿了一套干净衣衫过来。 二人见沈昭不做言语,也不多说,替沈昭收拾起了这副狼狈模样。 银珠替沈昭擦着手,越想越心疼。 她心想,“小姐肯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才弄成这样,还要怕我们担心不说出来,这也太苦了,当这景安王的侧妃一点都不好。” 想着想着,泪珠儿已在眼眶中打转。 她也是个要强的,不愿在人前落泪,擦完手,扔下毛巾,也不言语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金竹瞧着她的背影,皱眉道,“这丫头,突然的,又发什么疯,一点规矩都不讲。” 沈昭心里明白银珠是心疼自己,她也知道金竹谨慎,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轻轻拍了拍金竹的手,目光柔和,“随她去吧,金竹,辛苦你了。” 金竹叹了口气,将沈昭的头发打散,一遍遍轻轻的从发头梳到发尾。 “小姐,这从头梳到尾,所有烦恼都被梳跑了。”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别闷着,再不济有我和银珠呢。” 金竹的柔声细语,如清风吹散了沈昭杂乱郁结的心绪,她心头暖暖的。 她想,其实这些事,都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忍就忍,忍不了就疯呗…… 沈昭扯了扯嘴角,朝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月上柳梢头,今日宫中走这一遭,也是累煞人,沈昭早早的睡下了。 金竹从沈昭房中轻声退了出来,回小屋没见着银珠,又去寻。 芍药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通找,仍是没见着人。 “这小蹄子,跑哪去了。” 金竹嘴里骂着,心里却是不放心,提着小灯出了院子。 夏夜无风,也是闷热,金竹焦急的走着,四下不住张望着,渐渐出了汗。 终于在府中花园的挽若湖边看见了银珠。 银珠闷闷的坐在湖边草地上,她扎着两条麻花辫,用绳子绑成圈搭在肩头,发尾两边各挂一个银色的小铃铛,平时走起路来,一晃一晃,一响一响,叮叮当当,热热闹闹的,此刻却是耷拉在两侧。 金竹走过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湖边草地湿漉,银珠这身碧色衣衫往地上一坐,也不怕弄脏了。 想到一半,她又觉得自己可笑,未免太过仔细了。 她从一旁的花丛中捻了一朵淡绿色的小花,走过银珠身边,靠着她坐下。 她侧头朝银珠笑了笑,轻轻将小花插在她发髻的一端。 金竹撑着手,看向湖面,淡淡道,“银珠,你平日里,有话说话,风风火火的,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细腻。” “小姐受委屈了,你难过。” 银珠却是坐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 她捡起一块石头,恨恨的往湖中央扔去。 水面激起一朵碧玉色的水花。 她一脸愤然的说道,“我不该在这难过浪费时间,从今往后,我就该更撒泼些,谁敢欺负小姐,都得过了我这关,前两日我真是太懦弱了,我怕什么,我有什么不敢的,大不了赔上我这一条贱命。” 金竹连忙去捂她的嘴,“别胡说!” 但又忍不住发笑,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二人坐在湖边,说说笑笑,聊着从前的趣事。 聊得入神,回去的时候都不知是什么时辰了。 银珠觉得自己这晚都没睡多久。 一早上,她都睡眼惺忪,哈欠连天。 睡得少,人便容易暴躁,所以当她听见有人急急的敲着院门时,她一手叉腰,一手操起扫帚,眉头皱成了川字,风风火火的跑去开门,发尾挂着的银铃也是焦躁的响着。 “谁啊,这大早上的!” 看见来人,她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昨儿小姐是跟着王爷进宫像太后请安,小姐受了委屈,昨晚上她已经将这份委屈连本带利的算在了王爷头上,所以听肆大早上出现在这的时候,她恨屋及乌,连带着也没有好脸色。 “你有事吗?” 她瞥了一眼听肆,不耐烦的问道。 听肆抱着托盘,一脸茫然,心里想着,自己是哪里得罪这芍药阁的人了吗? 似乎没有吧。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迷茫的眨了眨眼,道,“姑娘,王爷吩咐我来给侧妃送身衣服。” 第11章 回门 银珠这才看见,听肆怀中的托盘中放着一身玉青色蜀锦制成的衣衫,上头绣的花色栩栩如生,定是一等一的绣娘花了大功夫做出来的,让人挪不开眼去。 “今日娘娘回门,王爷说娘娘穿这身定然好看。” 银珠傲娇的接过托盘,道,“难为王爷有心了。” 看来王爷心中还是有自家小姐了,小姐受了委屈,他还是放在心上的,银珠这般想着,心中的气已然消了大半。 而这边听肆看银珠脸色好了许多,这才支支吾吾的往下说道,“银珠姑娘,王爷今日公务繁忙,怕是不能……” 他边说边打量着银珠的眼色,实在有些心虚,奈何这份差事他是在推脱不掉。 他赔着笑,“怕是不能陪侧妃娘娘一同回沈府了。” “什么!” “王爷不去!” “怎么可以这样!” 银珠顿时被点着了,她怒目圆睁,一脸不可置信。 “额,银珠姑娘,王爷他实在是忙。” “再忙又怎样,这回门可是大事,王爷也太不重视了!” “不,不是……” 话没说完,听肆便被推出了小院。 院门砰的一声被重重关上。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想,“这姑娘脾气也太急躁了些,惹不起,惹不起。” “这回了京都,真是什么什么苦差事都有……” 院内,银珠进了主屋,将托盘重重的砸在桌上,倒吓了沈昭一跳。 沈昭瞅了一眼她气急的脸色,边将一根碧色的簪子插入发髻,边问道,“这又是怎么了?” 银珠看向沈昭,正瞧见那根碧色的簪子,闷着气道,“小姐,您和王爷倒是心意相通。” 沈昭不解的看向她,视线落在那盘衣衫上,才明白过来。 “这是王爷让人送来的?” “嗯。” “还挺漂亮。” “嗯。” “王爷今日是不能陪我回沈府了吗?” “你怎么知道的小姐!” 沈昭笑了笑,“看你这副样子,想不知道都难。” 银珠撸起袖子,开始愤愤然道,“小姐,你难道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别说回门,这王府中的妃妾有的大婚都没。” “这不一样小姐,他们都是太后塞进……” 沈昭没让银珠说完,便打断道,“没什么不一样,我与府中的姐妹都是一样的。” “银珠,王爷待我并不是特别。” “况且,有些时候,不一样反而是致命的,越是特别,越容易惹来祸端。” 银珠愣愣的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那王爷不陪您去,是好事?” “是。” 直到马车到了沈府门前,银珠这脑子里还不算特别明白。 她抬起头,一副呆愣愣的模样看向沈府门庭。 照理说,沈昭今日回府,沈家上下定会在府前迎接,可此时的沈府,大门紧闭,连半个人影都没。 沈昭被金竹搀着下了马车,她站定于府前,神色暗了暗,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伤感之意。 她听闻父亲已被释放归家,可看这番情形,父亲是不想见她? 金竹走上前,敲了敲府门。 过了许久,才有一小厮过来开门。 那小厮脸生的很,看样子年纪很小,一副愣头青的样子。 他看了看外头的马车,挠了挠头,问道,“你们是?” “这是沈大小姐,今日回门。” “啊?” 小厮一惊,显然是不知道,忙不迭的打开府门。 沈昭边往里走,边问道,“父亲何在?” 小厮跟在后头道,“老爷在正厅。” “在正厅?” 父亲知道他回来,却大门紧闭的在正厅坐着,是在给她摆脸子呢。 沈昭抿唇,一言不发的往正厅走去。 正厅内,沈大行松松垮垮的半躺在主位上,他面上惬意,一口镶金的牙齿外露。 一旁的安珞弯着腰,正笑着给他喂葡萄。 见沈昭走了进来,他清了清嗓子,推开安珞,想坐直起来。 可他身子肥胖,一坨坨肥肉堆叠在腹部,只堪堪正了正。 他收起金牙,面上摆出严厉的神色,对着沈昭劈头盖脸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不孝子!” 往日沈大行对沈昭只是忽视,一见面便暴怒还是少有。 沈昭盯着他这副样子,不禁疑惑,当年母亲是看中了他哪一点…… 幼年时她与沈大行还算是父慈子孝,现如今早已疏离,沈昭淡淡道,“父亲。” “父亲?” 沈大行站起身,走近两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沈昭,怒目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你瞧瞧你自己,穿上好的锦缎,戴上佳的玉饰,我在牢里多么的辛苦,这么多天你有想过我这个父亲吗?” “我听你母亲说,你宁愿死,都不愿意救我,是不是这样!” 虚情假意,颠倒黑白,这么多年她竟才看清了安珞,而自己的父亲竟是这般偏听偏信,沈昭不可置信的看向沈大行,“父亲,安珞她配当我的母亲吗,你问问她给你的女儿我谈了个什么样的买卖,她要把你的女儿卖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再者说,不是女儿不想救您,您贪墨的款项我都悉数为您补上,我尽力了,那几日的牢狱,也是您为自己犯下的错该受的……” “啪!” 沈昭还未说完,沈大行便已怒目圆睁,他的手不停的抖动着,脸上早已涨红,额角绷起两条青筋。 女儿如此说父亲,岂不是大逆不道。 沈大行一闭眼,猛地甩出一巴掌。 沈昭偏过头去,发髻上的玉簪震落,碎了一地。 “你在教训我吗,我是你老子!” 沈昭后退一步,正过头,脸上已留下一颜色分明的巴掌印子。 沈大行下手极重,沈昭抽了抽嘴角,脸上生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她抬了抬眼,不让泪落下。 委屈失望溢于言表。 站在一旁的安珞这才虚情假意的去拉沈大行,嘴上说着,“哎呀,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干什么打孩子呢。” 说罢,她又去拉沈昭,一副很是委屈的样子,“昭昭,你别顶撞你父亲,这事都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清,为了救老爷一时昏了头。” 沈昭甩开她的手,这般说辞,她为救父亲这般做,那她反抗岂不是大逆不道,对自己的父亲见死不救? 她哪里是劝和,这分明是在火上浇油。 现如今她已对沈大行失望至极,也懒得和安珞辩驳。 既然这个家不欢迎她,那她便走,何必留下来受这窝囊气。 沈昭的眼直直的盯着沈大行,脸色虽抹有胭脂,但此刻却仍显得苍白。 薄唇轻启,她缓缓道,“既然父亲不欢迎我,那我便走。” “从今往后,我便不回来碍父亲的眼。” 她说的委婉,言下之意便是要疏离这段父女关系。 沈大行瞪大了眼睛,腰间的赘肉随着他大力的喘息上下浮动。 “你……” “你说什么!” 他的手不断的抖动,若有若无的抬起,似乎还想补上一巴掌。 “不孝子!” 他愤恨道。 “滚!” 他眼中已然带了血丝,但只是因为气愤。 沈大行从来不会追寻自己的问题,不论是子女、下人,万般过错皆是旁人。 在这沈府,他便是天。 若有违逆他的,那便滚出沈府。 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沈昭,他的亲生女儿,他竟也没有半分留念。 沈大行的手搭在安珞的腰间,他久不运动,情绪起伏也把他累的够呛,他喘着粗气,指了指台上的葡萄,全然不顾沈昭的去留。 父子亲情,此刻在沈昭的心中已然破碎。 她很伤心,又有些生气。 脸鼓鼓囊囊的,气呼呼的踢了一脚破碎的玉簪,转头毫无留念的走了。 第12章 落月楼和金银坊 走出沈府大门,回头看了眼那暗色的牌匾,沈昭越想越气,看向银珠道。 “银珠!” “你去柳园把我平日里常用的东西都收拾回王府,往后这沈府,没什么事,我们便不回来了。” 银珠狠狠点头,她早就想这么干了。 一听沈昭这么说,她立马带上两个小厮急吼吼的又往府里走去。 金竹扶着沈昭上了马车,柔声道,“小姐勿要生气,老爷也是急躁。” 车轮缓缓滚动,一如沈昭徐徐升起的燥意。 “金竹,你别替沈大行说话了,你看我脸上!” “嘶!” “真疼!” 沈昭指着自己的脸,愤愤然控诉道。 那火红的巴掌印还赫赫然留在脸上。 金竹到底是心疼的。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盒子,拧开,里头是白玉药膏。 她用指尖轻轻揉开那药膏,冰凉的药膏被指温融化,沾染在手指上,散出阵阵薄荷香气。 金竹将指尖的药轻轻抹在沈昭脸上。 边抹边轻轻的吹着气,生怕沈昭疼着。 但又劝慰道,“小姐,可别直呼老爷名字,这是大逆不道的,你这脸上,我先抹上药膏,回王府再请医师看看。” “这印子也太深了,老爷下手也太重了……” 沈昭没听清金竹后头的嘟囔声,她冷眼瞧着金竹不凉不热的态度,更是生气。 但生气归生气,药不能不抹。 眼瞧着金竹给她抹好了,沈昭才假模假样的推开她。 “金竹……” “啊!” 沈昭正要说道,马车却急急停下。 这脾气没发出来,一口气堵在心上。 她皱着眉头,双手交错,鼓着嘴,半躺在座椅上。 金竹掀开车窗的卷帘,问道,“停的这么急,是怎么了?” 小厮应道,“姑娘,是个妇人跪在马车前,不肯走。” 他语气为难。 沈昭随手捉来一把金丝楠木扇,扇了两下,凉风丝丝,这才少了些浮躁之气。 她稍稍坐起了身子,透过小窗看去。 那妇人,不,也不该称作妇人。 看样子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只是脸上的脂粉抹的略浓了些。 她着一身柠黄色薄纱裙衫,头上簪一朵嫣红的花朵,略带风尘气。 眼角带泪,跪在马车前,泣诉道,“大人,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 “大人,大人,救命啊……” 那妇人拦在马车前,不停的喊着。 小厮不耐烦的驱赶道,“起开,起开,王府侧妃的车驾也敢拦,不要命了是吧!” “快滚!” 小厮推搡着,但那女子仍是不动,哭诉着,“原来是侧妃娘娘,侧妃娘娘求您救我!” 声泪泣诉,听得人于心不忍。 眼看小厮抄起一棍子就要落在女子身上,沈昭急急出声拦道,“等等!” 她探出头去,问道,“你有何事?” 那女子急忙起身跑到车窗下跪下,她用衣袖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泪水,面露感激的神色,说道,“侧妃娘娘,求您救我,落月楼逼良为娼,他们伙同金银坊骗光了我父亲的钱财,害他欠下大把银子,逼我入青楼,卖身还债。” “侧妃娘娘您救救我,我实在是没法子了。” 沈昭思量片刻,不解问道,“你如何断言落月楼和金银坊合谋,再者说,这样的事你为何不去官府。” “是落月楼的妈妈亲口说的!” “他们在官府有人,我去告官,他们把我赶出来,根本没有人管我,我只能在街上拦人,我没有办法,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了,我实在不愿意去接客。” “求求您,救救我,侧妃娘娘。” 她说着,又不自觉的去抹泪。 沈昭心有触动,在这街上拦人求条活路,看来也是实在没法子了。 她看了一眼金竹。 金竹明白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想管这档子事,虽然这女子实在可怜,但这摆明了是一池子浑水,她不免有些担忧,“小姐,这种事,还是不管为妙。” 沈昭知道这事难管,但她刚被逼嫁,此刻更与这女子感同身受,让她不管,沈昭觉得良心不安。 她看着女子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言,“小女子叫王青宜。” “青宜,你先上马车来。” 看这街上围观的人愈发多了起来,沈昭道。 王青宜立马激动的起身,“多谢侧妃娘娘,多谢侧妃娘娘!” 她上前一步,脚步却又一顿,想到什么一般,抬头问道,“敢为您是哪位侧妃娘娘?” 哪位? 为何如此问? 沈昭有些不解。 金竹回答道,“这位是新入府的沈侧妃。” 她的眼神顿时复杂了起来,“是皇商沈家的沈吗?” 金竹点头。 王青宜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眼神变得凌厉起来,她定定看了沈昭半晌,竟慢慢夹杂了些许恨来。 她喃喃道,“难怪要帮我,假模假样……” 说罢,愤愤然离去。 “哎,你干什么去?” 金竹喊道,但那女子并未回头。 金竹沈昭二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 “为何提到沈家,那女子态度大变?” “难道,这落月楼和金银坊与沈家有关?” “小姐,怎么可能,沈家是皇商,怎么会涉及青楼和赌场的买卖。” 沈昭皱着眉,觉得也是,沈大行这么多年,虽然有些贪污,但也是一直想保住皇商这个身份的,断然不会开青楼和赌场,断送自己的前途。 再者说,就算青楼和赌坊有朝中官员和皇商的参与,定然也不会摆在明面上。 所以这女子是为何? “金竹,你跟过去看看。” 沈昭指了指那女子离开的方向。 金竹知道自家小姐放不下,只能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小姐你先回府休息。” 她下了马车,朝车夫招了招手。 车轮滚动,沈昭扔开扇子,撑着手靠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神色复杂。 第13章 姐姐不记得我了 沈昭思绪缥缈,直到车夫叫她,才回过神来。 原来已经到了王府。 她下了马车,抱着扇子,理了理衣衫,振起精神气,正要往里走,却发现府门虚掩着。 沈昭没有多想,用足力气,推门而入。 一桶凉水从天而降。 那水似乎比往常的凉水还要冷上许多,似是浸过冰。 虽是夏季,但蓦然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沈昭还是忍不住发颤。 木桶咚的一声掉落在沈昭身侧。 沈昭吓了一跳,拖着湿漉漉的衣衫,后退一步。 被打湿的发丝一缕一缕的贴在脸颊两侧,狼狈极了。 “哎哟,你没事吧!” 沈昭抬头正见一个女子急急的朝这边跑来。 那人发髻上别两朵鹅黄色的娇花,手上还拿着半块吃剩的糕点,体态丰腴,停在她面前时已然是不行,大口的喘着气。 她一双眼亮晶晶的,定定的直盯着沈昭,声音甜软,“你没事吧。” “真是可恶这些下人,让他们打扫门庭,桶还搭在大门上,人又不知道躲到哪里偷懒去了,真是气死我了,我定要告诉方姐姐,伤了人,这回定要好好惩治他们。” 她一张嘴巴拉巴拉的说着,眼神还在沈昭身上,看她是否受伤。 沈昭这才注意到门边的梯子。 那女子一脸歉疚,又上前一步,拉起沈昭的手,低声说道,“这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受惊了,方姐姐让我监工,也是我看守不力了。” “这样吧,我赔你一身衣服,你别怪我好不好。” 她摇着沈昭的手,语气中带了些撒娇的意味,面上胭脂点的正好,倒显得整个人有些可爱。 一盆冷水浇身,沈昭本是吓了一跳又有些生气的,此刻倒也不忍苛责了。 她拍了拍女子的手,轻声道,“好了好了,我没什么事情。”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见沈昭没计较,她瞬间咧开了笑容,眉眼弯弯,“那姐姐我带你去换衣服。” 一路上,她仍旧是说个没完。 “姐姐,我瞧你面生,你是来王府看人吗?” “不是,我是……” 还未等沈昭言明,那女子一机灵,眨了眨眼睛说道,“哦,我知道了,你不会就是沈昭姐姐吧。” 女子放大的笑脸瞬间贴在沈昭脸上。 沈昭一时错愕,急忙推开了她一点,结结巴巴的应道,“是,我是。” “真的,沈姐姐,你大婚那几日我回家去了,一直还没有机会见你,今日终于见到你了。” 刚被推开,那女子又不由分说的抱了上来。 沈昭无措,不知她为何如此激动,两只手一时不知该往哪边放好,尴尬的笑着说道,“我这身上湿漉漉的,要不还是别抱了。” “哦,没事的姐姐。” “不不,有事,快姐姐,咱们快去换衣服,别冻感冒了。” 女子松开沈昭,又紧紧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快跑了几步。 跑起来带起了风,沈昭觉得这衣衫贴的跟紧更凉了。 刚迈入暖风阁,女子便大喊了起来,“小笛,快把我昨儿新做的两身衣服拿来。” 她热络的拉着沈昭进了房中。 一个身穿鹅黄色衣衫的丫鬟笑意盈盈的抱着两身衣服走了进来。 “小姐,衣服拿来了。” “小姐怎么做了两身一模一样的衣服。” 沈昭这才发觉,面前的两身衣服可以说是别无二致。 女子笑着说,“这衣服本就是要给姐姐的,我们二人一人一件,这下倒好,算是我给你赔不是了。” 她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这本就是送我的?” 沈昭很是困惑,她依稀记得安珞走时叮嘱她这府中的女人个个不简单,又怎会有人如此热络的送自己衣衫呢,这衣衫上莫不是有什么古怪。 沈昭面上不显,但心中隐隐有些防备。 “对啊!” “为何?” “沈昭姐姐,你这样我可就要生气了!” “你不记得我了。” 她说着,把脸凑到沈昭眼前,左晃晃右晃晃。 见沈昭仍是愣愣的,没有反应。 她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噘着嘴,气呼呼的说道,“亏我还念着姐姐,没想到姐姐早就把我忘了!” “姐姐,我是顾笙啊!” 顾笙一脸控诉的看着沈昭,肉嘟嘟的脸上写满了愤怒,似乎对沈昭的遗忘很是不满。 “顾笙……” 沈昭看着她,眼前的女子虽然可爱丰腴,但早已褪去了稚嫩,全然没了幼年时候的模样。 她依稀记得,小的时候,她与安荷、顾蘅二人玩耍时,顾蘅的小妹顾笙便总跟在她们后面哥哥哥哥的叫着。 有时两人谋划着溜到京郊玩没带她,那小娃子还会生气。 她比他们小上两三岁的样子,很是可爱,没想到如今已经这么大了。 但顾笙也在王府的事情,安荷为何没有向她提及呢? 沈昭微微蹙眉。 看着沈昭微微皱起的眉头,顾笙以为她仍是没有想起来,更是生气了,喊道,“沈昭姐姐,你不会还是不记得我吧,亏我还那么高兴,我真是错付了!” 她说着说着眼泪都要落下,满脸委屈的偏过头去。 沈昭见她这副样子,难免是真情实感,赶忙安慰道,“阿笙,别哭啊,我记得,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总跟在我们后头,是个小跟屁虫。” “姐姐,你还说。” 顾笙噘着嘴,但那股气早便消了,眼底已然映出了笑容。 “姐姐,你快换上这身衣服试试,这衣服料子可大有来头。” 她一脸神秘的将沈昭推入屏风内。 “什么来头?” 沈昭一边解开湿漉的衣襟,一边好奇的问道。 “姐姐,你先换上,我再告诉你。” 小丫头,还搞这出。 沈昭不禁笑到。 待她换好衣服出来时,正见顾笙也在摆弄着她那件衣裙。 见沈昭走出来,她眼中一亮,惊呼道,“哇,姐姐,真好看,不过你这脸上怎么了?” “哦,没什么事情,许是吃了什么相冲的食物,有些发红。” 沈昭伸手摸了摸那侧脸,虽抹了药膏,但仍旧是痛。 她的神色暗了暗,信口胡诌了一通。 好在顾笙天真,倒也信了,“姐姐往后可要当心,脸蛋可是顶顶重要的东西。” 她盯着沈昭,眼中一抹担忧滑过,又转变为痴迷。 “姐姐真是好看,这粉色真衬你,美极了,果然是哥哥亲手挑的料子,就是适合姐姐。” “可别胡说。” 她与顾蘅也是多年未见,只是听闻顾蘅早些年是皇帝的伴读,如今似乎成了太子少师,其余便再没消息了。 但此时在顾笙口中,这二人的关系倒是说的亲近。 “哪里胡说了,哥哥可是常念着姐姐。” “哎呀,哥哥要是再见到你,定是要后悔……” “不对,不对,不对……” 她说着,又懊恼的摇摇头。 沈昭听着她的话越说越没谱,连忙岔开话题,“这衣服我甚是喜欢,改明儿我再来看你的时候,定给你带些好东西。” 一说好东西,顾笙便来了精神,“好东西,姐姐,多给我带些好吃的就行,特别是……” “特别是香香软软的小点心。” 虽说阔别多年,但沈昭仍记得她最好这一口。 “姐姐,你还记得。” 顾笙笑着贴过去,像个小孩一般咯咯的笑着。 又见幼年玩伴,沈昭自是高兴,一直到天色渐晚才离开。 月亮高挂,凉风吹动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沈昭伸了个懒腰,长长的舒了口气,眉眼弯弯,心情甚好。 “沈昭。” “啊!” 身后突然冷不丁传来男人的声音,沈昭一惊,回头望去。 第14章 合欢 只见萧澈正站在树下看她,他一身黑色暗纹蟒袍,紧紧贴合在身上,在月色下显出结实的轮廓,一双眼没什么情绪,薄唇抿着,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的身后站着同样是一身黑袍的听肆,听肆倒是咧着嘴朝她笑笑。 缓和了这如阎罗殿般的气氛。 “王爷叫我?” “不然叫谁?” 四下无人,不叫她,那怕是在叫鬼。 沈昭尴尬的笑了两声,快步走到萧澈面前。 “王爷是有什么事吗?” “你今日回门……” 萧澈虽说没有陪她一块回去,但也暗中派人跟着沈昭,却听说她回门不过片刻便出来了。 他难免多想是否是因为自己没有一起的缘故,但此刻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了。 沈昭见萧澈一直没憋出下文来,乐呵呵的接过话茬,“多谢王爷关怀,我今日回门挺好的,家父还让我向王爷问好,说是请王爷有空过去喝茶。” 又是如此。 萧澈偏过头冷哼一声。 一如那日入宫一般,明明是受了委屈,却要自己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吞,如此怯懦…… “王爷,怎么了?” 这突然不屑的神色,让沈昭有些摸不着头脑。 “挺好的,怎么不出片刻便出门了?” 他目光凌厉,带着审视的意味。 沈昭对上他的目光,心中竟有些发慌,她捏着手,强撑着气说道,“王爷派人跟着我?” “王爷这是在审犯人吗?” 萧澈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伸手,捏住她的脸,盯了片刻,“脸上还有巴掌印,头发还是湿的。” “还说挺好,怎么,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王爷,你……” 萧澈收回手,接过听肆递过来的帕子,一点一点的将每一根手指擦拭干净,像是有什么脏东西站在手上了一般。 他低了低身子,唇角勾起,轻飘飘的说道,“早知如此,便由你嫁给那......” 他话说到一半,却又觉得不妥,急急咽下。 萧澈冷哼一声,将帕子轻轻丢在沈昭面前,不再去管她。 他今日此番并不是想要羞辱她。 那日在漫香阁与她初见时,她愿意拿名节,拿性命为自己博一条出路。 可入了王府后,她处处退让,受了委屈就懦弱的吞进肚子里。 不知为何,萧澈听了心头闷闷的,仿佛着窝囊气是自己受的一般。 实在是看不下去。 沈昭知道他要说什么,这句话戳进了沈昭的心窝。 母亲早逝,父亲不疼爱,继母虚伪使绊子的旧伤她本以为今日为止就算愈合,她不回沈家,不去想,就不会痛。 可如今揭开纱布,才发现,这道伤口始终不能愈合,血淋淋的摆在面前。 连带着在宫中受到的屈辱,旧伤叠新伤,一道一道,痛苦不堪。 原来忍让无用。 她呜咽出声,“敢问王爷,我能怎么办?” “我无人可依,无势可靠,我自己一个人,怎么和宫中的贵人斗,如何违逆父母,如何翻天,如何覆地?” 她的手轻轻颤抖着,她一个小小女子,生死存亡皆在他人手中,她是不敢。 萧澈顿住,回头看着沈昭。 月光照在她脸上,苍白的脸上一抹红痕,显得尤为脆弱。 他的心抽了一下,但并未走回去。 他抬头,指了指头脑。 没留下半句话便走了。 听肆悄摸声跑到沈昭面前递给她一个白玉药罐,又匆匆跟上萧澈的步子。 沈昭站在原地,发丝被风来回带动,她看着萧澈的背影。 久久才挪步。 月明星稀,她躺在芍药阁小院的摇椅上,一下一下的摇动着。 她明白萧澈的意思,他在帮她,帮她摆脱这多年迂腐的侵蚀。 她也不想再忍让,既然做了这景安王府的侧妃,那她便做好,做的堂堂正正。 没有人能再将她视为泥,她要尊严,要尊重。 生死存亡,她的命,在她自己手中。 银珠在屋里哐当哐当的收拾着从沈府搬回来的东西,打乱了沈昭的思绪。 她醒了醒神,扯了扯嘴角,准备进屋。 便在此时,院门突然被打开。 沈昭以为是金竹回来了,正要问她怎么去了许久才回。 却见院门口站了一个陌生的女子。 后面站着两个小厮,背着几个包裹。 那女子身姿挺拔,脸庞棱角分明但又不至于瘦削,剑眉星目。 一头马尾利落的高束在脑后,一身雪白的衣袍,腰间插一把匕首,干干净净,不染尘埃。 只瞧一眼,沈昭便知道,这是萧澈的人。 她走上前去,问道,“姑娘,王爷派你来有何事?” 那女子一笑,毫不客气的走了进来,吩咐两个小厮便开始收拾起了侧边一间空置的屋子。 她回头看向沈昭,又是轻轻一笑,道,“侧妃娘娘,我叫合欢,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侍女了。” 沈昭一愣,但眼中很快便恢复了清明。 她没有多问,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银珠抱着一把毛掸子风风火火的冲了出来,一脸防备的盯着合欢。 合欢倒是不在意,向沈昭行了个礼,便进侧边收拾屋子去了。 银珠一直盯着她进屋,这才转过身,皱着眉问道,“小姐,王爷派她来做什么?” 沈昭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金竹回来时,院中的人大多都已睡下了。 只有沈昭撑着手坐在窗前还在等她。 金竹直奔沈昭的屋子。 见金竹终于回来了,沈昭这才放下心来。 她站起身,匆匆迎了过去。 “金竹,怎么去了这么久?” 她走至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金竹。 金竹接过急急的喝了一口。 她两侧垂下的发丝,此刻已成了一缕一缕的,衣衫上沾着灰。 放下杯子,金竹喘了一口气,这才说道。 “小姐,我跟丢了。” “那女子走路弯弯绕绕的,我勉强跟了几条巷子,但在烟柳巷跟丢了。” “跟丢了,那你怎么才回来?” 沈昭递给她一张帕子。 说到这,金竹一脸气愤,倒有了点银珠的气势,“说到这个我就来气。” “跟丢了她,我本想着就要回来,没想到那巷口突然窜出来两个大汉,看着可吓人,非要拉我去落月楼,我的天,光天化日真是没了王法,这不是强抢民女吗。” “我现在真是懂了那姑娘的苦,小姐,咱们一定要为她讨回公道!” 听到金竹这险事,沈昭心头一惊,急忙上下打量她,“金竹,你没事吧,你是怎么回来的?” “那两个大汉,看着魁梧,实则内虚,我专挑窄小的道跑,他们没追多久便不行了。” “可惜我对那块地方不熟,找回来花了点时间。” 金竹叹了口气。 “小姐,我没追上人,这事怎么办啊?” 看那姑娘今日的穿着想必已经入了那落月楼。 再瞧今日她这反应,莫非落月楼真与沈家有什么关系。 沈昭沉思片刻道,“明日我们去落月楼看看。” 第15章 鸡飞狗跳 “汪汪……” “汪汪汪……” “啊……” “这是什么情况啊!” 天刚刚亮起来,芍药阁便闹开了。 银珠穿好衣衫,打着哈欠走出屋子,正撞见院子不知从哪跑来几只凶悍的大狗。 那几只黑狗,满身腱子肉,一口锋利的獠牙,耳朵高竖,看见银珠出来,一脸凶相的朝她狂吠。 它们后头又冒出几只鸡来。 在狗叫声的恐吓下疯狂的尖叫乱跳。 银珠隐隐看见敞开的院门口似乎有一条什么东西在舒张盘起。 银珠眯起眼,看见那东西吐着信子,似乎是一条大花蛇。 终于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叫声洪亮又带着些凄厉,如细丝般传入院中每个人的耳中。 一瞬间,所有人都被吵醒,丫鬟小厮门草草穿上衣衫,吵吵嚷嚷的走出屋子,院中瞬间沸腾。 人声此起彼伏。 沈昭本就睡得晚,蓦然被尖叫声吵醒,心中有些烦躁。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有些无奈的捂了捂脸,似乎是不愿这一大早就面对这些琐事。 可又无法。 她从一旁的架子上取过一件披风披在肩上。 长发随意搭在身后,走了出去,正见院中鸡飞狗跳。 银珠此时正躲在金竹身后,满脸惊惧的指着院门口。 沈昭看过去,那花蛇正朝她哈气,她心头一冷,吓了一跳。 这东西她素来是最怕的。 她皱着眉要往后退去。 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余光瞥见一只鸡从侧边飞扑向她。 鸡眼泛白,黄棕色的翅膀上似是沾染着花白的鸡粪,带着浓重的腥味。 沈昭来不及闪躲,一时间僵在原地,认命般的闭上了眼。 没有意料之中被鸡爪砸上的疼痛。 “咚……” 只听一个闷声。 沈昭从手指缝中透出一只眼来。 只见那只鸡已被利刃贯穿头部,落在她的身侧。 她素白的里衣裙角沾上了点点血迹。 沈昭眼中透着震惊,四处张望寻找了一番,想看看这利刃的出处。 最终她的视线停在了一侧本在冷冷看戏的合欢身上。 合欢衣衫整齐,连头发丝都是一丝不苟。 她抿着嘴,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冷静极了,似是对这院中的慌乱很是不屑。 合欢注意到了沈昭的视线,她看了她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但没多说什么。 她慢悠悠的走上前,利落的抽走鸡脑袋上的利刃。 又是轻轻一扔,那院门口的花蛇便成了两节,难看的扭动着,垂死挣扎。 她的脸上带着笑,缓缓走近那几只大黑狗。 一身白衣,如同白无常一般。 那几只黑狗倒是颇懂些人情世故,眼瞧着合欢杀伐果断,早就懂事的不叫了。 此时它们盯着合欢,眼珠心虚的转溜着,竟透着些许畏惧。 他们扭着脖子,互相看了两眼,小心翼翼的往后退去。 合欢不知从哪变出一根麻绳,三下五除二的拴在几只黑狗的脖子上。 那几只黑狗吐着舌头,竟带上了谄媚的神态,仿佛刚刚的恶犬不是它们。 麻绳被合欢拴在腰上。 紧接着她又一手一只,将那些鸡都扔到院角。 合欢站在院子门口,插着腰,有些不耐烦的踢了踢大花蛇的尸体。 她仰起头,看向沈昭,道,“这种好事,应该是赵茉干的。” 沈昭听闻,景安王府加上她共有五位侧妃,六位夫人。 宋初荷离府后,夫人便只有五位,这赵茉便是其中之一。 看来这便有人迫不及待了。 她缓过点神来,笑着朝合欢点了点头,“多谢。” 沈昭心想,她既然要在这景安王府争出条路来,首要便是这当家主母之权。 府中大小事宜如今是方知知在管,但这主母之位,还未有人坐得。 如今赵茉闹事,这机会不就送到她手中来了吗。 她微微勾唇,转头看向银珠。 银珠正一脸崇拜的看着合欢,眼中放光。 金竹无奈的戳了戳她的胳膊,这才反应过来。 她屁颠屁颠的跑到沈昭身边,知道沈昭定是有事要交代,她凑过头去,眼珠子转溜着,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沈昭也凑过去,低声说道,“你找人将这些鸡烤了,把蛇炒了,然后牵着狗,给赵夫人送去。” “嗯……” “再留出一小份,给王爷送去尝尝。” “是!” 银珠撸起袖子,一脸兴奋,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模样。 沈昭又抬起头,笑的狡黠。 她冲合欢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合欢看看身后,没人。 又看看身后,也是没人。 她看着沈昭,有些莫名,但还是点了点头,走上前去。 沈昭身子微微前倾,腰微微弯着,笑着看着合欢,轻声道,“帮我递个条子给你们王爷呗。” 交代完这些事,沈昭心情大好。 哼着小曲,拉着唯一得闲的金竹,去房内,换上早就备好的男装。 二人偷偷摸摸的爬上马车,朝落月楼去。 王府书房内。 萧澈看着合欢送来的那张纸,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纸上写着。 “多谢王爷救我,教我。 为表谢意,今日特意让府内厨房精心做了两道菜来给王爷尝尝,挑的都是上等食材,希望王爷喜欢。 但王爷金尊玉贵,想来也看不上这些东西,所以妾身还有一谢礼。 若王爷愿给我掌家之权,我定好生替王爷打理好这内宅,还王爷一个清净。 就看王爷是否愿意。 若王爷愿意,还请今晚芍药阁一叙。” 纸的最下方,还画了一只小兔,兔子旁落字,阿昭。 听肆看着桌上两盘乌烟瘴气的菜。 一盘炒鸡还好认些,另一盘一块一块黑黑的东西,他实在是看不出这是什么。 他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头,实在不能明白,自家王爷在笑什么。 照以往,这些东西早就该被扔出去了。 他探了探头,试探性的开口道,“王爷,这些东西,看着也不能吃,我让人来处理了。” 萧澈抬头,目光和煦。 他挑眉道,“听肆,你是不是没吃过蛇肉,尝尝。” 一双筷子递到听肆面前。 听肆抹了一把冷汗接过。 踌躇许久也没下筷,他一脸委屈的看着萧澈,“王爷,这,我最怕蛇了,我不敢吃。” 合欢推了他一把,冷声道,“废物,蛇都怕。” “你,你,你……” 听肆扔下筷子,愤愤然转过身去。 合欢看他这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噗的笑了一声。 她挥了挥手。 门口两名侍卫走了进来,将桌上的东西收了下去。 合欢看向萧澈,犹豫片刻,道,“王爷,这主母的位置……” 第16章 侧妃往青楼跑什么 “她若喜欢便给她吧。” 萧澈将纸张轻轻叠好,夹在桌上的一本小书中。 他撑着头,指尖在额角轻轻敲击了两下。 还他一个清净。 看来这小姑娘是知道自己为何娶她。 这些个乌烟瘴气的东西送过来,就是在告诉他,他的宅子不安宁。 说是看自己是否愿意,实则这掌家之权她是势在必得。 她在和他谈条件。 还算聪明。 那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对付府宅中的乱像。 萧澈想着,手轻轻落在小书上。 他看着那本小书,目光缱绻,想到什么一般,又轻轻一笑,抬起头。 “合欢,她去哪了?” 合欢看到他笑,一时觉着身后凉飕飕的。 她抹了把虚汗,有些心虚道,“落月楼。” “落月楼!” 听肆跳脚,“不是,沈侧妃往青楼跑什么啊?” 合欢拉了他一把,看向萧澈。 “哦~” 萧澈挑眉,但脸上依旧挂着笑。 “合欢你先回去。” “听肆,让亭午去看看。” “是。” 听肆愣愣点头。 二人边退,听肆边偷偷拉着合欢道,“侧妃去青楼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做事也太不称职了吧。” “我又不是侧妃肚子里的蛔虫。” 听肆靠的太近,合欢有些不耐烦的推了他一把。 听肆撇嘴,在合欢后头小声嘀咕道,“切,和亭午一样,一个大冰块脸,一个小冰块脸。” 合欢转头瞪他。 他又是一脸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路过莉芳院。 只听里头吵吵嚷嚷的。 不时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瓷器破碎的声音。 砸东西的闷响。 “她算个什么东西!” “啊!” “我还治不了她了!” “让她给我等着!” 尖叫声刺的耳膜生疼。 听肆嘴角抽了抽,捂了捂耳朵。 一脸无奈道,“这女人真是可怕,比沙场上的明枪暗箭更胜一筹。” 合欢拎着听肆的衣服,将他往前提溜了两步。 一脸嫌弃的回他,“还不快走,在这说三道四什么。” 沈昭和金竹二人抵达落月楼时,才发觉今日此地的人格外的多。 沈昭发髻高束,一副男子的爽利打扮。 她挤在人群中,几乎要喘不过来气。 估摸着有上百个人围在这落月楼的门口。 沈昭想往前走两步,可没走出去半米,却不见了金竹。 她皱着眉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探出头来,大声喊道,“金竹,金竹,你在哪呢?” 隐隐听见有人回应。 她朝着回声的那个方向挤去。 边挤动,边自顾自的嘟囔着,“今儿这怎么这么多人呢?” “小公子,你这都不知道?” 这话不知落入了谁的耳中,一旁有人震惊的问道。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嘈杂了起来。 挤动的人群开始七嘴八舌起来。 “今日可是落月楼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选。” “你这都不知道,你过来干什么!” “今儿可是花魁大选,大家都是来瞧瞧今年这个头衔会花落谁家!” “我压了莲儿!” “我赌青宜姑娘。” “肯定是咱们青宜姑娘!” 听到熟悉的名字,沈昭脚步一顿。 青宜姑娘? 莫不是王青宜? 她那日又被带回了落月楼,还参加了今年的花魁大选? 正思索着,突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 沈昭回头望去,正是气喘吁吁的金竹。 金竹一脸的汗,盘好的发髻都有些乱了,她喘着气说道,“小……” “公子,我们改日再来吧,今天人有些多。” 沈昭拉上金竹,用力拨开人群,好不容易走到一个角落。 她双臂环于胸前,垫脚瞧着落月楼紧闭的大门,轻声说道,“今日花魁大选,王青宜好像也参选。” “谁?” “王青宜?” 金竹回想片刻,一脸震惊的说道,“她怎么会参选,她不是被逼入落月楼的吗?” “而且……” 沈昭看着挤挤攘攘的人群,接着说道,“今日来的人好像都在赌坊下注了,压哪位姑娘是今年落月楼的花魁。” “不会是在金银坊下的注吧?” 沈昭摇头。 “咚咚咚!” “咚咚咚!” 六声铜锣响,落月楼的大门缓缓打开。 两排粉纱裙的姑娘从门内走出。 走在中间的那位,穿着黄棕相间的裙衫,摇着一把鹅毛扇子,头上簪一朵巨大的红花。 一抹红唇微微勾着,扭着腰臀轻轻靠在门的一侧。 “诸位,今年落月楼花魁大选正式开始!” “请入场吧!” 她声音娇柔,不算大声,但刚刚好能轻飘飘的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沈昭听了这声,都觉的耳朵痒痒的,直起鸡皮疙瘩。 她话音刚落,门外的人又吵吵嚷嚷起来。 大家争先恐后的朝里挤动。 虽说乱,但沈昭冷眼瞧着,实则有序。 每个人进门前都会递给门两旁的粉衣姑娘一张纸。 粉衣姑娘看过点头了才能进去。 沈昭不知那纸张是什么,但瞧着却是不好糊弄的样子。 有好几个人已被赶了出来。 “这纸张是什么呢?” “到底怎样才能进去?” 沈昭嘟囔着。 突然金竹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面色紧张,有些不安的说道,“要不算了,小姐,今日人实在太多了。” “这里是青楼,你不宜如此抛头露面的,被发现了就不好了!” “咱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沈昭却不这么觉得,她拍了拍金竹的手,劝慰她道,“金竹,来都来了,咱高低得要进去看看。” “别担心。” 沈昭瞧着又一人死缠烂打的要往里闯,被小厮扔了出来。 她不顾金竹的拉扯,走上前去。 “哎,兄弟。” 那人面容质朴,嘴角一颗痣。 他有些不爽又疑惑的看向沈昭,“做嘛事?” 沈昭递给他一张帕子,示意他擦一擦脸上的污渍。 “兄弟,我是外乡人,今日听闻这落月楼花魁大选特意赶过来看看。” “谁知道竟进不去。” “如此盛典,可惜是见不了世面了。” 她一脸惋惜的说着,又用余光偷偷瞄着那人,试探性的问道,“兄弟,你可知,如何才能进这落月楼啊?” 那汉子没什么心眼,打量了沈昭这副秀气模样,冷哼一声,也算是信了。 他拿帕子抹了一把脸,说道,“要想进去,就得有金银坊的赌契。” 第17章 一个好前程 “金银坊的赌契?” 沈昭一脸震惊的回头看了一眼金竹。 那大哥仍在絮絮叨叨,“对啊,金银坊开赌局,赌莲儿和青宜姑娘哪位是今年的花魁。” “只有你在金银坊压了十两银子往上,今日才有资格进这抱月楼。” 十两银子! 沈昭从前虽终日在沈府内,但也知道,这十两银子是普通人家一整年的花销。 看着怏怏人流,每一个人头便是十两。 就为了一个花魁? 有的人甚至愿意豁出自己的全部身家? 沈昭不理解。 这落月楼和金银坊真是做得好买卖啊! “要不是我们家那娘们管得严,我今日怎么可能进不去。” “我非得回去再和那娘们掰扯掰扯去。” 他撸起袖子站起来,一副凶相。 沈昭实在看不下去,没忍住一巴掌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她双手环胸,强撑着气势。 “兄弟,你家娘子也是为了你好。你想想看,你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挣那么点钱,全扔在青楼里了,那往后你们喝西北风啊。” 金竹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哥你有孩子不,多少也要为孩子考虑,孩子上学穿衣吃饭,哪样不要钱,就算没有,那你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都要钱,你娘子是真心为你们这个家考虑,你却因为一个花魁,要与她为难,你还算是个男人吗?” 金竹边说,边往沈昭身旁靠着,心中隐隐还是有些害怕的。 沈昭捏着手,有些紧张的盯着那男子。 男子低着头,手紧紧的攥着帕子,身子微微发颤,阴阴沉沉的样子。 沈昭不禁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下一秒这人便一个拳头轮上来。 那男子猛地抬头。 令人没想到的是,他早已不是一脸凶相。 男子眼眶红彤彤的,撅着嘴,五官扭曲在一起,连声音都带着些哭腔。 “小公子,你们说的是啊。” “我家就是太穷了,这才进不去啊。” “其实我想进这落月楼并不是为了花魁,而是为了我家小儿往后的前程啊。” “我们日子过的苦没关系,但我要为我儿子博一个好前程。” 他哽咽着,眼眉低垂,情到深处,还匆忙用衣袖抹去了眼角的泪。 沈昭听的心中触动,但对于他这一转变仍是一愣。 她看了眼金竹,金竹伸了伸手,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昭向前一步,拿过他手中的帕子,想替他擦一擦泪。 可这手帕实在太脏,沈昭抬起的手又落下,只能劝慰道,“大哥,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这瞎说八道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男人也是真性情,摆了摆手道,“哎,没事。” “你们也是为我好,这世道,像两位小公子这么好的人不多见了。” 他抬起头,一脸诚恳的看向沈昭、金竹二人。 那诚恳又慢慢转化为恳求。 沈昭看着他的眼神变化,直觉不妙。 果不其然,下一秒男人便开口借钱。 “二位小公子,我叫成三壮,家住在长安街31弄,是这样,看二位身量不凡,想必也是有钱的,能否借我点......” 他边说,边偷偷摸摸的打量着二人,“放心,我一定会还的,你看我这家庭地址都报给你们了是吧,哈哈哈哈......” 他挠了挠头,笑的憨厚,声音中却又透露着底层人的不容易。 “二位公子你们看,行不......” “这......” 突然来这一出,金竹有些无措的看向沈昭。 沈昭捏了捏鼻子,眼神飘忽,心中想到,“这大哥如此可怜,帮一帮他其实也无妨,正好也可以借此同他一块进去,这落月楼的有些情况,也还得从他口中得知......” “咳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点头道,“行,大哥,你看这样好不好,我们给你钱,不用你还,你去下注,然后回来我们一同进去。” 成三壮一听她答应了,激动的连连点头,也不管她说些什么,结结巴巴的应道,“好!好!好!公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啊,好人有好报啊!” 他兴冲冲的捧着金竹给他的荷包往金银坊冲去。 不出片刻,便又手舞足蹈的抱着一张赌契跑了回来。 沈昭与金竹二人,跟在成三壮后头走往落月楼。 成三壮憨憨的笑着,手紧紧捏着那张赌契,轻轻递到粉裙女子眼前。 那女子轻柔的笑着,柔和如丝绸缎一般,嫩白的胳膊伸出,正要将成三壮往里头引。 却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微微一顿,她不作声色的打量了二人一番,却没多说什么,将几人带了进去。 落月楼里头不算大,百来号人乌泱泱的坐在一巨大的台子下方。 那台子由新鲜花朵围绕而成,芳香扑鼻,令人闻之欲醉。 彩色绸缎从空中悬落,点缀在台子上方。 轻纱彩绸,如一幅朦胧的画卷。 二楼有几个隔间,走出隔间到看台处,便能将下头的光景一览无余。 成三壮、沈昭、金竹三人被带到台子下方第二处桌台处坐下。 三人刚落座,便有三个娘子踩着轻巧的步子,给他们倒上花茶,端上茶点。 沈昭抿了一口花茶,看向她们。 那几个娘子端着一方极为标准的笑容,轻纱薄衫将将盖在身上,一身丰腴若隐若现。 走出很远,也仍能闻到她们身上的甜香。 “啧。” 沈昭皱眉,放下茶杯,“这花茶真甜。” 一旁的成三壮却乐呵呵的边打量着四周,边一口闷了这茶。 他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意犹未尽道,“真好喝!” 沈昭撑着手,盯着成三壮,准备着要从他嘴里问出些东西来。 成三壮左看看右看看,却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自己一般,心里有些发毛的回过头,却正好撞上这视线的主人。 他挠了挠头,问道,“小公子,你这,看俺作甚?” 沈昭笑的亲切,又给他倒上一杯花茶,开口问道,“成大哥,你也知道我们两个是外乡人,很多事还不懂,就像问问你......” “哎,我还以为是啥事呢!” 成三壮放下心来,又端起花茶,一饮而尽。 “小公子,你就问吧,我成三壮对你,那肯定是知无不言!” 第18章 贵人眼 沈昭拉着凳子,往他身旁凑近了些,低了低声,问道,“成大哥,你为何说来这落月楼是为孩子搏一个前程?” “这烟柳之地,究竟有何前程。” 听到这,成三壮的眉头已是微微蹙起。 他的手一下一下的敲击着脸颊,似乎有些焦躁的模样。 思虑片刻,他终于看向沈昭,说道,“照理说这事不应当告诉外乡人,但小公子你是个好人,帮了俺大忙,那我就偷偷告诉你哈。” “你看上头,就二层那些个隔间,这上面坐着的可都是达官贵人。” “今日这些人,有的人是真的来瞧这花魁,而大多数是为了能入这些个贵人们的眼。” “如何入他们的眼?” 沈昭追问道。 “送花魁呗。” 成三壮扯了扯嘴角,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花茶。 “今日这花魁,便是由上头那些人选出,定下的花魁公布后,大家便开始竞价,谁能一掷千金,今晚将花魁送入上头贵人的房间,那便是入了他们的眼了。” “往后官途畅通,前途无量啊!” 他说完这句,畅快一笑,一口闷下了杯中茶。 沈昭听的直皱眉,她又抿了一口花茶,仍是难以下咽。 她思索着,自顾自的说着,“想要博取前程又能一掷千金的必然是这次金银坊赌局的胜方。” “金银坊开赌局,落月楼设赌契为准入门槛,最后这赢金又悉数落入落月楼的口袋,真是好盘算,这金银坊和落月楼的东家......” 成三壮凑过去,眼珠贼溜溜的四处转了一圈,悄声说道,“我听说,金银坊和落月楼的东家是一人,都是这皇商沈家。” 沈昭心下一惊,成三壮的说辞和王青宜一模一样。 “可是一个小小皇商,如何能请来这么多达官贵人?” 成三壮摊手摇头,道,“这种事,我们底层老百姓怎么知道呢......" 一张朴实的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沟壑,说这话时,他神色暗淡,透出深深的无奈感。 沈昭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慰他。 她撑着手静静坐了一会,突然开口道,“成大哥,话说,你压了谁?” 一说起这个,成三壮一扫面上的阴霾,顿时来了精神。 “当然是青宜姑娘了!” “你知道吗......” “是王青宜吗?” “对对对!” 成三壮说的着急,恨不得一张嘴当两张用。 “这青宜姑娘可是落月楼一手养大,捧红的,今年这花魁这头衔定是她的!” 一手养大? 沈昭微微蹙眉。 她所知道的王青宜是被逼良为娼,卖身还债的。 莫非是同名同姓,不是同一个人? 可此时,她的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天底下哪里会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一家青楼,能有两个王青宜。 突然她又想起进门时那粉裙女子异样的神色,她腾的一下站起身,刚想叫起金竹,先离开这落月楼。 一只手却突然搭在了她的肩上。 是方才门口那个头戴大红花朵的女子。 她一双手嫩白如上佳的玉瓷器,手腕上两串冰玉镯子叮当作响。 女子的手如游蛇一般,轻轻从沈昭的肩头滑至脖颈处。 “小公子,这是要去哪啊,花魁大选就要开始了,现在已闭门了。” 她笑的娇柔,可那双眼却如毒蛇一般,直直的盯着沈昭。 沈昭笑笑,从肩上轻轻将她的手撵开。 “我,我坐久了,有些累,起来松活松活。” 那女子给人的压迫感极大,沈昭只感觉额角有汗滑落。 “快坐下吧,小公子,你瞧,开场了......” 她一手将沈昭按下,一手指向那处高台。 沈昭无力反抗,顺着她的视线瞧去。 高台之上,悬挂于中间的绸缎缓缓朝两端散去,轻纱缓缓落下。 空中,五彩缤纷的花瓣飘飘扬扬的洒落,顿时一抹幽香铺满整个落月楼。 两排手提花篮的粉衣女子从纱缎的踏步而来。 她们边走边轻撒着玫瑰花瓣,如同瑶池仙子,步出仙池。 刚还在她身旁的女子,不知何时,已站上了高台。 她笑的妩媚,捋着头发,声音如丝如缕飘飘然滑入人心间。 “欢迎各位老爷,公子,小公子,今日,光顾这落月楼!” “花魁大选,此刻,便正式开始了!” 说到小公子的时候,她的视线定定落在沈昭身上。 沈昭突然觉得,今日是不该来这。 她隐隐感觉,不管今日如何光景,其中必然有为她而设的局。 只是这局是谁设下的,她还不得而知。 她环顾四周,除了正门,这一楼竟没有别的门路,怕是难走了。 见她心有旁骛,一副不专心的样子,成三壮拉了拉他。 “快坐好,小公子,章红娘子说完话,两位姑娘便要出来了!” 金竹也是一脸期待的看着台上。 沈昭无奈,只得先坐好。 高台上,百花簇拥下,两个姑娘徐徐而出。 一个身穿纯白色锦缎花苞裙,素白面纱遮面,整个人就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朵。 另一个身着五彩霓裳,头戴彩色花钿,如星宿般璀璨夺目。 成三壮早已看花了眼。 花魁之争,一人一首舞曲,最后交由通天台三位贵人评判。 丝竹声绕耳,彩袖于空中散开,又归于女子手中,如凤凰飞于九天之上,柔中带着刚毅,轻巧而有力量。 莲儿一曲舞毕,青宜姑娘缓缓登场。 她平躺于高台中央,缓缓起身,玉肌白衫,真宛如一朵盛放的白色百合。 只见其足尖轻轻一点,整个人的身子灵巧的转动起来,裙摆铺展开来,盛放到极致。 曲子渐近尾声,青宜眼波流转,仙子一般飘然至高台最前端,如同一尊纯白玉百合雕塑,完成了她的落幕。 台下瞬间沸腾。 叫好声,欢呼声,嘈杂一片。 悬空登天梯上,落月楼主事章红,一步一步的走上二楼通天台。 此刻,这偌大的落月楼中,却是静悄悄的,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的视线紧紧盯着二楼,像是在等他们最后的判决一般。 通天台三间屋子,最中间一间的窗蓦然被打开。 章红娘子的笑颜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声音清亮,话却说的很慢,吊足了众人的胃口。 “此次......” “花魁大选......” “胜出的是......” “青宜姑娘!” 第19章 落月楼诬陷 一瞬间,欢呼声与唏嘘声交杂。 “接下来,这青宜姑娘的面纱,便由姑娘自己在台下挑选一人。” “亲手揭开了......” 章红说着,推开中间隔间的门,走至看台处。 她的目光不加掩饰,虎视眈眈的落在沈昭身上。 沈昭暗道不妙,正要转头回避视线,却已为时已晚。 王青宜轻软的话音已飘到她的耳中,“这位小公子,便是你了。” 沈昭脖颈僵持着,不愿回头。 她知道,这回头便是个坑啊! 可身旁成三壮却是个看不懂她脸色的。 成三壮不顾金竹的拉扯,拍了拍沈昭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小公子,青宜姑娘好像在叫你呢。” 此话一出,沈昭也不能装傻了。 她回头朝王青宜傻傻一笑,应道,“我吗?” “好,这就来。” 在粉裙姑娘的引领下,沈昭跌跌撞撞的走上台,站在王青宜的身旁。 她眨了眨眼,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如同一个被围观的猴子一般,十分不适。 沈昭挠了挠头,僵硬的看向王青宜,说道,“青宜姑娘,那我揭开了。” 她完成任务一般,机械性的伸出手。 却在即将碰上面纱时,被王青宜一把握住。 王青宜捂嘴一笑,笑声清亮如同银铃。 “小公子果真是小公子,这也没做什么呢,脸便红成这样了......” 沈昭只觉的耳朵发烫,她眼神躲闪,想要抽回手。 可手却被王青宜抓的死死的。 她用指尖轻轻滑过沈昭的手背,看向她的眼中带着缱绻情意。 叫沈昭浑身直冒冷汗。 她却笑的轻松,“小公子,你的手,可真是嫩啊......” “啊!” “哦!” “好看!爱看!吼!” 台下的起哄声此起彼伏。 沈昭觉得自己不能在台上待太久,得尽快下去。 自己的女儿身要是在这暴露了,便不好了。 她是景安王侧妃,来青楼这种烟柳之地,定会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她将将从王青宜手中抽回手,笑的牵强,“青宜姑娘,俺是老实人,就是过来凑个热闹的,别,别......” 不等沈昭的话说完,王青宜便再度上前,二人贴的极近。 她盯着沈昭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说道,“小公子,奴家最喜欢老实人了......” 她的手落在沈昭的耳侧,暂时是没有放过沈昭的打算。 “青宜姑娘,这样不好,不好,哈哈......” 沈昭伸手去推她,王青宜却如定海神针一般,直挺挺的贴在她身上。 沈昭眼神飘忽,看向台下的金竹。 “救我......” 她张了张口。 “啊?” 金竹没读懂她的口型,一旁的成三壮却看明白了。 他虽不理解。 这般好事,为何小公子会如此抗拒,莫非家中已有娘子? 但他却傻愣愣的站起身,大喊道,“放开她,让我来!” “青宜姑娘的面纱我来揭!” 这粗犷一吼,倒吓了沈昭一跳。 趁着王青宜转头看台下的工夫,沈昭一伸手,轻轻一扯。 素白的面纱滑落,面前之人,正是那日跪在她马车边上的女子! 褪去了俗气的妆容打扮,化作这青楼中的一抹纯白。 她笑着看着沈昭,眼神中充斥着戏谑。 沈昭这才确定自己被骗了,她环顾四周,更加确信今日这落月楼便是个巨大的泥潭。 她冷冷看向王青宜,逼得自己冷下来,扯出一抹笑,说道,“青宜姑娘这面纱自然是要我来揭了。” “青宜姑娘真是美啊,就如同瑶池仙境中的一朵白莲......” 她咬字很重,心中实在有气。 她本是好心,却致自己于危境。 “好了,任务完成,那我便先下去......” “公子急什么,如此俊秀的小公子我还是头一回见,再同奴说说话啊。” “啊!” 王青宜一手按住沈昭,一手狠狠扯下她束发的玉冠。 一头青丝散下。 王青宜故作震惊,“小公子你没事啊,我不是故意的!” “啊!小公子你.......” “怎会是女子!” 台下一片哗然。 一群大老爷们站起身,七嘴八舌。 “什么!竟然是女子!” “小娘们来什么青楼啊......” “哎,哎,这,这女子我见过!” “是不是......” “是景安王侧妃!” “天呐,王爷侧妃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那句景安王侧妃说的极为大声,甚至都能听见余音回响在楼中。 金竹和成三壮二人想要冲上台去,却被突然窜出的小厮两两架住。 只能看着上头干着急。 成三壮还在不解的念叨着,“这都是什么情况啊......” 沈昭皱着眉头看着台下,她在沈府极少出门,这也才刚进王府,怎么会有人识得她。 定是个托! 这王青宜果然是个坑! 她冷眼瞧着这王青宜的神色愈发得意,心中反却平静了下来。 不焦急,便不会被冲昏头脑。 她面上挂着笑,冷声道,“青宜姑娘,你不认识我了吗?”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落入每个人的耳中。 “什么情况?” “他们两人认识?” 场上慢慢安静下来,有几个人甚至嗑上了瓜子,来细品这出好戏。 王青宜俯下身来,虽不知沈昭要唱哪出戏,但仍是饶有意味的答道,“刚听台下的大哥们说,您是景安王侧妃,奴家身份低位,又怎会认识侧妃娘娘......” 王青宜说话的功夫,沈昭已拿捏住了情绪,她双眼不知何时红成了一片,整个人如一只破碎的小兔子,叫人心疼。 沈昭满脸委屈,柔柔弱弱的说道,“青宜姑娘,我来这是来救你的,我本是好心,你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么说,置我于何地啊......” 她说着,声音中竟然还夹杂了哭腔。 沈昭往前走了一步,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接着说道,“便是昨日,青宜娘子跪倒在我的马车前,她说她不想竞选这花魁娘子,她想让我为她赎身,说她现在做的这些都是落月楼的人逼她的,都是虚情假意。” “她说的叫人心疼,我便答应她了,没想到如今姑娘你当选了花魁,竟然!” “竟然翻脸不认人啊......” 王青宜缓缓走到沈昭身旁,她冷笑了一声,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侧妃娘娘,你就算说出朵花来,也没人会信的,你有证人吗? 我敢做,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自然是后头有人的......” 王青宜哭喊出声,“侧妃娘娘,您竟要把此事推脱到奴家身上,奴家......” “您是侧妃,您是权贵,您说是,我有哪敢不从呢......” 白衫抹泪,我见犹怜。 台下一片唏嘘。 此刻利刃竟都指向沈昭,说她仗势欺人,说她恶,说她不良...... 第20章 我做人明明白白 就在此时,金竹猛地拉了一下成三壮。 只一个眼神,他便懂了。 成三壮虽然手被人控制住了,但嘴巴依旧好使。 他扯着大嗓门便开始嚷嚷,“我知道,这事我知道! 我看见了! 就是昨日,青宜姑娘跪在一贵人的马车下,那哭的,跟死了亲娘一样。 多了我没听着,就听见,她说什么,让救她什么,说她实在受不了了,落月楼就是个魔窟。 我刚还在想呢,这青宜姑娘咋这眼熟呢,原来昨天就是你啊!” 突然跳出来一个局外之人,王青宜倒是一愣。 她没想到,沈昭如此有本事,这才多久,就收买了一个人心。 不过她倒是不慌,淡淡道,“你这大哥,你可别胡说八道,贵人们都看着呢,你要是说错了什么,这日后......” “不过,大哥我看你方才同侧妃娘娘一同进来,想必她早为自己东窗事发留了后路,是不是收买了你?” “奴家本就命苦,还要遭你们这番诬陷,真是不想活了!” 王青宜的话说的婉转,她上指贵人,让成三壮明白,他现在帮着沈昭,让上头的贵人们不高兴了,贵人们不高兴,那他们家往后的日子也就难过了。 但她也给了成三壮留了余地,只要他现在反口,说是沈昭收买了他,那一切都还能转圜。 成三壮不傻,这话他听明白了。 他进这落月楼,就是为了要入贵人眼,要为家中孩子搏一个出路。 此番出了这样的闹剧,今年的花魁大选怕是到此处便结束了,没有竞价,他也无法豁出去搏前程。 原先他帮着沈昭说谎时心中是有些犹豫的。 但此刻他看明白了,这就是一个对付景安王侧妃的局。 此刻他向着王青宜,去冤枉沈昭,于他而言,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他做了这买卖,便是帮了贵人,往后自家孩子定能得一个小官,安生过好日子。 可自己帮着人做坏事,为孩子换来的前程真的好吗? 他看向台上的沈昭,她是景安王侧妃,也是贵人,身居高位,也会被人诬陷,被人算计。 倘若自己孩子往后身处官场,被诬陷,深陷险境,也有一个人,能帮他却动摇...... 成三壮不敢再想下去。 他是粗人没错,但是非对错他分的明白。 他没钱,但他做人,做的堂堂正正,明明白白。 就算孩子没有贵人相助,但有手有脚,也能活的下去。 而一个女子,身处高门,来了青楼,名声受损,就不一定能活了。 这样害人的事情,他成三壮不干。 成三壮挣开小厮的束缚,他正了正身子,开口道,“青宜姑娘,我成三壮做人可是明明白白的!” “我没被任何人收买!” 王青宜显然是没有想到成三壮如此有骨气。 眼看着他声音愈发大了起来,她赶忙给小厮使了个眼色。 几个小厮赶忙去拉扯成三壮。 成三壮使出一身蛮力反抗,嘴上还在不停的喊着,“我没被人收买,你们落月楼不要冤枉好人!” “呜呜呜呜呜呜......” 眼看局势不妙,小厮急忙扯下衣服衣角塞入他的口中,几个人连拉带扯的将他扔出了落月楼。 王青宜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走了搅局的人,这局势她依旧可控。 她含泪说道,“这大哥真是太过分了,奴家一个小小女子如何冤枉她景安王侧妃,今日我哪怕是去死,也要自证清白。” 她作势要跳下高台,却被一个粉裙女子冲上前拦下。 那女子,跪倒在台上,哭诉道,“青宜姑娘,不要这样!” “其......” “其实昨日,我一直同青宜姑娘在一起,青宜姑娘昨日便没有出过落月楼,又何来去求侧妃娘娘一事,娘娘您是贵人,但也不要欺人太甚了!” 沈昭觉得着实可笑,将她的人扔出去,又找来一个女子来帮着王青宜颠倒黑白,这盆脏水是一定要泼到她身上才肯罢休吗? 她冷冷瞧着那女子,问道,“既然你昨日一直同她在一起,那为何现在才站出来替她说话?” 那女子却不是个心理素质好的,被沈昭一问,便心虚的低下了头,支支吾吾道,“我不敢......” “您,您是王爷侧妃,我怕......” 还不等沈昭继续逼问,落月楼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行三人走了进来。 只见一道白影飞身上前,脚轻轻一蹬,便跳上高台,站在了沈昭身旁。 她手持一把利刃,死死抵在王青宜的脖子上。 是合欢! 那来人是...... 为首的男子穿着暗红色金丝绣线长袍,腰间黑色腰带上挂着一方玉坠。 后头跟着的男子咧嘴笑着,一袭黑衣。 正是景安王和听肆。 众人一惊,连忙跪拜。 章红连忙迎了出来,一脸恭维,“王爷,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萧澈面上冷冷的,盯着章红。 章红只觉阴渗渗的,她回头看了一眼沈昭。 着实没想到萧澈会为她亲自踏足这腌臜之地。 当初那些个贵人选这块地方,不就是笃定他景安王不会来吗。 此刻她倒是有些慌张,连忙说道,“您是来接侧妃娘娘的吗?” “您......” “请......” 章红心虚的抹了一把汗。 萧澈却是没理她。 他错开视线,看向台上的沈昭。 女孩一头青丝散着,脸微微有些发白,红唇死死的抿着。 他看的出来,她在紧张。 萧澈笑了一声,看向二楼,缓缓道,“我若是不来,倒不知你们要如何欺负我的侧妃......” 第21章 道歉 一只羽箭从萧澈身后滑出,直直的冲向二楼,重重插入木窗中。 “还不出来吗?” “容安州。” 萧澈仍是笑着的,但他的声色已然冷到极致,话音叫人听着似有万千兵刃扑来之感。 中间那隔间这才重新打开,里头走出一翩翩公子。 他笑着浪荡,手中拿一把玉骨扇,不以为意的摆动着,“表哥,你做什么这么大阵仗,可吓坏人了。” 他的身后蹦出一小巧女子,古灵精怪的模样,一头长发被编成许多小辫高高的拢成一串于脑后。 她咯咯的笑了两声,辫子随着她身体的起伏,一晃一晃。 “澈哥哥,你回来后,这可是咱们见的第一面呢,这么凶做什么!” 萧澈并不想与这两人废话,他的脸微微一侧。 又一支羽箭从他身后飞出,擦着容安州的脖颈,落在木窗上。 “嘶!” 容安州的脖子上瞬间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萧澈,你是不是疯了!” 他捂着脖子叫道。 这才后知后觉萧澈是真的生气了。 但他嘴上依旧不饶人,“我定要告诉姑母去!” 萧澈不屑一笑,“多大个人了,还有点事就拿到太后面前说去,那要不要我将此事连同你是这落月楼座上宾一事都告知舅舅。” “看他怎么收拾你......” 太后是他姑母。 沈昭心中想着,原来这人是容安国公之子。 容安巍共有一子一女,这两兄妹关系甚好,都是不务正业的,经常在一块戏耍。 那容安州旁边这女子,想必就是容安家的小姐了吧。 他们做的这个局? 可自己与他们甚至都未打过照面...... “别!” “表哥,有话不能好好说嘛。” 容安州赔着笑,早没了方才的气焰。 他求救似的拉了拉一旁女子的衣袖。 女子会意,拍下他的手,笑靥如花,看着萧澈,“澈哥哥,你别生气啊,我们就是同小嫂子开个玩笑罢了,哥哥知道错了,你就放过他这一次吧。澈哥哥,你最好了!” 女子撒着娇,可怜巴巴的看着萧澈。 萧澈蹙眉,厉声道,“欣悦,你都多大了,还跟着容安州瞎胡闹!” 容安欣悦眼看萧澈不给她颜面,立马皱巴起一张脸,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委屈什么?” “我也不过是同容安州开了个玩笑。” 玩笑? 容安州一脸震惊的看向萧澈,手不自觉的捂向伤口。 “嘶!” 生疼。 他撇着嘴,一脸哀怨道,“表哥,你这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还想再挨一箭?” “不想不想!” 萧澈看着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便生气。 他冷眼瞧着容安州。 容安州被他这般盯着,感觉自己如同靶子一般,随时会有利箭朝他射来。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竟没找到那个在暗中射箭的人,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容安州怯怯看向萧澈,问道,“表哥,你盯着我做什么?” 做什么? 萧澈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被气的有些想笑。 做错了事不想着道歉说清楚,只知道和稀泥,自己的舅舅平时是怎么教导他这个儿子的? 萧澈着实不解,他厉声道,“能做什么?” “道歉!” “啊?” 容安州仍是一脸茫然。 这下子连容安欣悦都看明白了,她忍不住踹了一脚她这个满脸傻气的哥哥。 赔着笑看向沈昭,“小嫂子对不起了,是我们兄妹冒失了,小嫂子你别生气,快劝劝澈哥哥吧。” 容安欣悦有些害怕,她许久未见萧澈,久经沙场的他已不像幼年时那般和颜悦色。 这般神色,纵使她是个混世魔王,此刻也不敢再放肆了。 这一脚挨的,容安州终于醒过神来,急忙道,“对对对,都是我俩的不是,小嫂子快劝劝表哥。” 这一人一句,如同唱双簧似的,给沈昭看的一愣一愣。 容安州抹了一把汗,看向台下,瞬间又换了一副神色。 “你们给我听着,今天的事情,谁要是敢说出去半个字,哼!本少爷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都知道了吗,别让我听到半点风言风语!”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台下,一副公子哥的傲然与不屑。 底下今日都是来巴结他的,自然都不敢多说什么。 这场闹剧到此便算是偃旗息鼓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却隐隐听见女子的呜咽声。 这呜咽声极其细碎,如同地沟中的老鼠一般,窸窸窣窣吵个没完。 容安州怕再惹得萧澈不高兴,低头吼道,“谁啊!吵什么呢?” 这才看见合欢拿着一把利刃抵在王青宜脖前。 这王青宜也不知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只这一眼,容安州便慌了。 他看向萧澈,结结巴巴道,“表哥,表哥,我歉也道了,我也保证绝对不会把此事说出去,你看,你这,能不能,让你的人把刀从青宜姑娘脖子前面挪开啊。” “美人脖子上留了疤就不好看......” “哎,哎,那个拿刀的,你给老子轻一点,青宜胆子小!你听到我说话没!” 容安州这话越说越急切,语气中满是心疼。 萧澈的目光落在沈昭身上,他轻声喊道,“阿昭......” 这声调突然柔和下来,沈昭一头雾水。 突然叫她做什么? “消气了吗?” “你说怎么处置......” 她震惊的看向萧澈,如此大难题,就这么丢给她了? 国公之子,如今她虽是侧妃,但也是动不得的。 那萧澈为何交由她处置? 沈昭愣愣看向身旁,瞬间明白了萧澈的用意。 她笑了笑,说道,“初次见面,弟弟妹妹的气,我当然是不会生的。” 听到这时,容安州以为沈昭要这么算了,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她接着说道,“但我这气量小,青宜姑娘如此构陷于我......” “我肯定要请她回王府喝喝茶。” 听到这话,王青宜吓的立马呜咽出声,“公子!” 那声音婉转凄凉,似乎有天大的冤情一般。 容安州满脸心疼,他看向王青宜,轻声哄着她,“放心,青宜,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你放心,乖,别哭了,你这样,我心疼啊......” 不等这对苦情人哭诉完,沈昭便吩咐合欢道,“带走!” “谁敢!” “我看谁敢!” 合欢却是没什么不敢的,架着王青宜便走。 容安州一脸焦急,大有一副要从二楼跳下来救他的美娘子的架势。 连一旁的容安欣悦都看不下去了,拉住他,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哥,不过就是一个青楼女子,带走就带走了,咱在找个更好的就是了。” 第22章 为民谋福,为民造福 金竹扶着沈昭走至萧澈身旁。 沈昭虽不知萧澈今日为何会来,但救她于危难之际,她的心中甚是感激。 她看着萧澈,轻声说道,“多谢。” 萧澈这嘴却在此时硬了起来,他撇过头,说道,“我就是过来教训这两个臭小子的。” 说着,他看向二楼,哭泣的少年,劝慰他的少女,又给了他们致命一击,“你们两个,回去以后把礼书抄个两遍给我。” “什么!” “礼书!” “两遍!” “表哥!” “澈哥哥!” “我是真不爱读书啊!” 王青宜的事情此刻便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兄妹俩哀嚎着。 声音刺耳,萧澈捂了捂耳朵,头也不回的走了。 边走,边轻飘飘的扔下一句,“并非威胁你们,只是沈侧妃昨日便将要来落月楼救人这事告知我了,所以别再乱传谣言。” 沈昭没想到,萧澈都知道。 更没想到,萧澈会扯谎亲口替她证明。 不知为何,她的心瞬间雀跃了起来,她笑着提起裙角,小跑着跟上萧澈的步子。 落月楼内。 台下泱泱众人,七嘴八舌道。 “景安王亲口作证!” “景安王是我们大燕的功臣,他说的岂会有假!” “就是就是,两边都是亲,景安王也不会为了个新娶的侧妃冤枉自家表兄弟。” “而且,这国公家的公子小姐风评素来......” 大家此时都心照不宣的认定,此事定是容安两兄妹的恶作剧。 二楼两侧的门悄悄打开,又有两个小公子从门内走出。 东边那位笑话容安州道,“阿州啊,你这个表兄脾气可是真不好,你们这回真是踩着老虎尾巴了。” 西边那位转着玉戒指,一副不正经的样子,“我看那位沈侧妃长的着实不错,你说你们两个,没事捉弄她做什么......” “这下好了,青宜姑娘都被带走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看来,今年,落月楼的花魁只能是莲儿姑娘了。” 两个狐朋狗友你一言我一语的往火上浇着油。 容安州哭的愈发伤心。 容安欣悦一边拉着她,一边万分想要堵住二人的嘴。 “你们两个刚不敢出来,现在就别说风凉话了!快把我哥扛回去,真重啊,跟死猪一样!” “还有,这礼书,你们两个也别想逃,一人一遍啊!” 落月楼外。 成三壮还在焦急的等着。 见沈昭一行人出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小公子,你没事......” 话还没说完,一支利箭蓦然抵在了他的脖颈处。 他僵硬的回过头,却见一个黑袍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箭头冰冷,他吓的几乎要晕厥过去。 沈昭一惊,连忙跑过去喊道,“你是谁,你做什么?” 那黑袍男子未动,只是看向萧澈。 沈昭这才看清他手中的利箭。 这难道是方才在暗处的男子,他是萧澈的人? 她急急的回头看向萧澈,“王爷,你这......” “这人我认识,叫成三壮,他刚帮过我!” 未等萧澈开口,那黑袍男子便收回了手。 他依旧冷冷的,但嘴上却讲着鬼故事,“我知道,我就是吓吓他。” 成三壮这才喘过气来。 沈昭眼睛瞪的滚圆,打量着这人,听明白了却又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与他比起来,此刻龇着大牙的听肆倒如同一个小天使一般。 见沈昭看向他,听肆又乐呵呵的跳了出来。 他拍了拍黑袍男子的肩,给沈昭介绍道,“这是亭午,是王爷的暗卫头子。” 亭午拍下听肆的手,又拍了拍肩上被他碰过的地方,一脸嫌弃。 听肆见他如此,心里来了气,不死心的又拍了一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到萧澈身后,喊道,“亭午,你不是嫌弃我吗,我偏要碰。” 亭午瞪了他一眼,也是没办法。 到此时,成三壮才弄明白了局势。 他方才虽看着一行人进去,但不知这便是景安王。 此刻,他激动万分,砰的一声跪倒在地,边磕头边喊道,“参见景安王殿下,参见王爷!” 一众人面面相觑。 沈昭连忙去扶他。 她知道,成三壮刚刚虽然不畏权势选择帮了他,但那是他做人清白。 他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贵人,此刻心中定然是紧张的。 她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没关系的,不用紧张,王爷是好人。” 成三壮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他低着头,不敢直视萧澈。 成三壮的事迹,在来之前,亭午便已经告知萧澈了。 他为人老实,清明正直。 他不畏权势,敢说,敢拼命。 萧澈欣赏这样的人。 他这次在京都中的清正司衙中,看到小吏懈怠本职,不为民生,贪民脂民膏,甚至是欺压百姓,无恶不作。 这些人根本不配为官。 清正司衙缺人,如今,他看面前的成三壮倒是正合适。 “成三壮。” 他念着他的名字。 成三壮没想到堂堂景安王竟然知道他一个小人物叫什么,他强掩着心中的激动,但手仍不自觉的抖动。 “哎,王爷,在,我在,我是成三壮。” 沈昭看着,成三壮的眼中有泪。 萧澈笑了,他声音和煦,问道,“成三壮,你可愿意,做清正司衙的一名小吏。” “虽然官职不高,但能干实事,为民谋福,为民造福。” “我?” 成三壮没想到,今日他出门为孩子谋前途,阴差阳错竟为自己谋了职位。 他早已暗淡的万千抱负,顷刻间,又熊熊燃起。 为民谋福,为民造福,他幼年时便一直有此志向。 但官官勾结,他为人老实,不会巴结权贵,所以只能遭人欺凌,被抢走原属于他的机会。 他一直郁郁不得志。 早已被世俗磨的圆滑,但没想到,此生竟还有这般机会。 他当然愿意! 热泪不知何时浸湿了眼眶。 成三壮大声应道,“我愿意!” “我早就看那些个鱼肉百姓的官吏不爽了!” “王爷,您信我,那我一定好好干!” “为民谋福,为民造福!” 第23章 有些小聪明 回府的马车上,沈昭与萧澈二人仍是各坐一端。 不过二人的距离较上回似乎要近了些。 萧澈静静的翻着书卷,沈昭则定定的看着萧澈。 她在想他为何会来? 为何帮自己? 为何让自己带走王青宜? 他究竟都知道些什么...... 沈昭的眼中渐渐出现了许多谜团,她有些失神。 “阿昭,你看我作甚?” 直到萧澈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啊?” 她猛地对上萧澈的视线。 不同于往日的正经严肃,此刻放松下来,那双眼中带水,夹带着情愫,亮晶晶的甚是好看。 沈昭没想到萧澈会如此叫她,她偏头问道,“王爷何故如此叫我?” 薄唇轻轻勾起,萧澈轻笑了一声,“阿昭,你给我的条子,我看了......” 原来是这条子,那他如此叫她,是答应她,让她为王府主母,掌家中之事了? 沈昭试探性的问道,“王爷,您是答应我了?” 萧澈摇头,无赖一般的说道,“阿昭,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沈昭等这个答案等的着实是有些着急。 见萧澈不依不饶,她信口胡诌道,“当然是看王爷好看。” 萧澈自然知道,她看着他时,脑子杂七杂八想着一堆东西。 但此刻听到这个不诚实的答案,他竟并未不高兴。 他原先想着离她远些,不让府中的纷争波及到她。 但今日他才发现,沈昭不是小白兔,她是鹰,心中明净后,她便敢去做,敢去争。 既然她敢,那自己也便没有必要再与她疏远。 今日他出现在落月楼,不仅是为了楼中事。 王府主母的位置可以给她,但她必须坐的稳。 如何稳坐,那便要让府中人看看她的手段。 今日他去往落月楼,虽说容安家那两小孩保证不会传出任何风言风语。 可这事情的同谋者,定然知晓。 今日他在书房,总有被监视之感,是有人想要窥探他的动向。 说不准便是为了落月楼之事。 那自己今日悄然前往落月楼,府中定然有人知晓。 自己如此行事,府中自然有人会坐不住了...... 那就要看她能否抓住这个机会,坐好主母这个位置。 他眼中带笑,看着沈昭道,“阿昭,我是答应了。” “今日我已让人告知了府中上下,明日起,你便是景安王府的当家主母。” 沈昭眨了眨眼,没想到萧澈答应的如此爽快。 她在小条子上写让萧澈今晚来找她,本以为自己还得费上一番嘴皮子,没想到竟如此容易。 她更没想到,萧澈竟如此迅速的告知了府中上下,将此事办好了。 她点头道,“多谢王爷,那为了感谢王爷,明日王爷的午饭便由我承包了,我亲手做给王爷吃。” 萧澈回想起今日她命合欢给自己送来的东西,不禁觉得眼前的女子有些恩将仇报,他道,“阿昭,我不吃蛇肉,也不吃做的奇怪的鸡。” 沈昭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命银珠干的好事,急忙解释道,“不,不是今日这样的,我虽不擅厨艺,但一定精心准备......” 沈昭说着这话,突然自己心中一阵心虚。 自己的厨艺,她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但也无妨,这也是自己花了心思的,自己的奉承,萧澈定然看的出来。 想要在王府站稳脚跟,还是需要利用好这个景安王殿下的,王爷人好,定会理解她。 不过今日萧澈出现在落月楼,倒真是让她疑惑。 莫非真如他所言,是来管教容安国公府的那两个兄妹的? 不过他为何帮自己的说话? 自己是他的侧妃,而且此事实在是被冤枉的,萧澈的暗卫在此处,萧澈定然也是知道其中原委的,帮一把自己也无可厚非。 那他为何暗示自己要带走王青宜? 萧澈靠在车座上,看着沈昭,这小姑娘不知在思索什么,一会心虚,一会皱眉,一会又想通了什么一般的点点头,一会又沉思了下去。 小小的脑袋中似乎有天大的事情要想。 他不禁问道,“阿昭,你又在想什么呢?” 沈昭想的入神,突然被问到,没过脑子,脱口而出道,“在想你今日为何让我带走王青宜。” 说罢,沈昭才后知后觉的捂住嘴。 模样有些可爱,萧澈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昭撇嘴,不满道,“我是有些愚笨,但也不至于可笑到让王爷如此嘲笑我吧!” “我没有嘲笑你。” 萧澈倒是难得的与人解释起来。 他觉得面前的女子,也不算愚蠢,只需稍加点拨,便能明白,她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能做什么。 甚至可以说是有些小聪明的。 萧澈愿意花点耐心去教她,他缓缓道,“阿昭,你这样想,你是否觉得落月之事是有人故意引你前去,想要陷害于你。” 沈昭点头,“这我知道。” 萧澈,“你想知道此事究竟是谁在幕后引导吗?” 沈昭,“想。” 萧澈,“国公之子,你动不了,那线索是不是到此就断了。” 沈昭,“对,所以,要从王青宜入手,王青宜替容安州办事,且与他关系不一般,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我把她带回去,说不准能从她口中问出些什么来。” “倘若问不出来,那今日看容安州对她如此不舍,说不准会找人来救她,但想进王府救人,那此人定然也在景安王府,是王府中有人想对付我?” 沈昭看向萧澈。 萧澈并未应她。 她接着往后想道,“那若容安州不找人救她,王青宜不就成了一颗弃子,这局面不就停滞不前了?” 一把折扇轻轻打在沈昭的头上,萧澈目光柔和,缓缓道,“那若此时将王青宜放出去,局面是不是就又活了?” 又活了? 怎么活? 沈昭歪了歪头,突然一个机灵,恍然大悟道,“王青宜在王府许久,我突然主动放了她,那么她背后的人定然以为,她对我和盘托出了。” “那他们就会对她起疑,对她防备,不会再用她。” “一颗忠诚的棋子,被怀疑,被废弃,甚至是被逼问,她的心理崩溃,这个时候便是最好攻陷的!” 沈昭说着,忽然对上萧澈的视线,二人相视一笑。 第24章 班门弄斧 回到王府后,王青宜便被合欢塞入芍药阁的后屋中。 这两日沈昭并不想去盘问她。 她只觉得思路清明,心中无限畅快,倒头就睡,一夜好眠。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拉着银珠便跑去了王府的小厨房中。 她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给萧澈做完这顿饭,她就要开始忙起自己当家主母的事业了。 她笑着望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材,笑容渐渐消失,眼中从信心满满逐渐变得有些迷茫。 她嘟囔着,“嘶,这要做些什么好呢?” 银珠双手环胸,一脸惆怅的看着自家小姐。 她知道自家小姐成了王府主母心中高兴,但也不必对王爷恩将仇报,非要做饭给王爷吃吧。 小姐做的饭...... 她实在忍不住摇头。 根本就不是人能吃的...... 此时此刻,银珠只希望王爷能够自求多福了。 但银珠没想到,要自求多福的竟然是她自己...... 在沈昭接连端出两盘乌漆嘛黑,没人能看出是什么东西的菜之后,她的视线投向了银珠。 沈昭双手合十,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银珠说道,“好银珠,我这,实在是做不出来了,要不你来......” 她笑着,那抹笑中藏满了不怀好意。 锅勺不知何时递到了银珠的面前。 银珠推了推,说道,“小姐,您自己答应王爷的。” 沈昭才不管银珠的推脱,锅勺被硬生生的塞到银珠的手上。 银珠无奈,只能撸起袖子加油干。 沈昭则是一边监工,一边给小厨房里的厨子们灌起了迷魂药。 银珠做好菜,将饭菜装入竹子编织成的小盒子中,拎出去时。 那些个厨子已经完全默认这菜是沈昭一人,辛辛苦苦,起了个大早,忙前忙后,不知疲倦,不畏辛劳的做出来的。 银珠听到这些说辞的时候,心中无语极了。 沈昭从银珠手中接过食盒,笑眯眯的给她点了个赞。 又笑眯眯的将食盒递给了一个年纪较大的厨子,她声音甜甜的,言辞恳切道,“王厨子,那就辛苦您给王爷送过去了,您劳苦功高,王爷定能看到您的辛劳,假以时日,定会给你涨月钱的。” 王大厨被忽悠的连连点头,迫不及待的接过食盒。 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和沈昭保证道,“放心吧,侧妃娘娘,我王大志,定然风雨无阻,为您把食盒送到王爷手中,定会给您说的美美的......” 银珠听到这些话,有看了看外头的烈日,只感觉这大晴天突然有一道闷雷打中了自己。 不知该作何言语。 自家小姐,这也太假了...... 沈昭蹦蹦跳跳的走在回芍药阁的路上。 她边走边笑着和银珠念叨。 “银珠,你做的菜王爷定会满意。” “再加上府上老厨子的一番言语,王爷纵使疑心再大,定不会怀疑这些菜的出处,定然感动的痛哭流涕!” 沈昭知道萧澈聪明,银珠替她做菜,让她实在是有些心虚,她便忽悠了府中的老厨子帮她送菜过去,为她证明,替她美言。 这一切可谓是天衣无缝! 沈昭想着。 她拍了拍银珠的肩说道,“放心,银珠,你如此辛苦,我也给你涨月钱!” “别给我画饼了,小姐......” 银珠可不吃沈昭这一套。 自家小姐,她可以十分了解的。 看沈昭现下这个状态,银珠只觉得小姐是在异想天开,这是又犯病了。 果不其然,一切都不在沈昭的预料之内。 王大志将那些菜恭恭敬敬的摆在萧澈的桌上,然后开始洋洋洒洒的如同背诵一般的说着沈昭教给他的那一番话。 看着那鲜亮的菜色,再打量着王大志那副越说越心虚的表情。 其中实情,不难猜到。 于是忽,没有想象中的升职加薪,王大志连人带菜一同被听肆撵回了小厨房。 这场闹剧便由此收尾。 王大志可怜巴巴的一个人,窝在柴火堆里,愤愤然干完了所有的菜。 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快走到芍药阁时,沈昭这才慢慢清醒过来。 她突然觉得,人起太早,果然就会做出一些不过脑子,莫名其妙的事情。 萧澈这人,可以说是手眼通天了。 自己还在他面前弄虚作假,特别这地方还是他的老窝,真是班门弄斧。 看来自己得找个机会做些什么,再和他诚恳的致歉了。 只是今日怕是没有这个机会。 芍药阁前,此刻站着一个老嬷嬷,看样子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看见沈昭回来,她连忙迎了上去。 “参见侧妃娘娘,老奴是方侧妃身边的谨嬷嬷,您入府已有两日了,如今又成了这王府的当家主母。” “方侧妃想请您过去见一见,也见一见王府的其他姐妹。” 谨嬷嬷的礼节很足,话一点一点的说的很慢,面上始终带着笑。 沈昭朝她看去。 面前的嬷嬷虽然年纪不小,背有些微微的弯曲,脸上隐隐爬着些细细的皱纹,但肉眼可见的保养的很好。 衣衫的料子也是好的,头上插着银簪子。 此人定是方知知身边十分看重的老人了。 沈昭点点头,她也确实该去和这景安王府中的其他姐妹们见一见了。 只是没想到,方知知会派人来邀请她。 看来从前这府中,是方知知说了算。 那此去定然是少不了勾心斗角。 沈昭面上不显,笑意盈盈的应道,“好的,谨嬷嬷。” 她又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身上有些脏了的衣衫,说道,“麻烦嬷嬷稍等我些时候,我这衣衫脏了,得去换一件,再同您前往。” “好,不急,侧妃娘娘,您慢些换,老奴便在此等候。” 银珠扶着沈昭朝芍药阁走去。 沈昭的心中已不如方才那般轻快,不自觉步子都重了不少。 她隐隐觉得此去又是一场硬仗...... 第25章 芙蓉居见府中众人 “王爷昨日去了落月楼?” “盯着王爷的人不是说王爷昨日并未出去过吗?” “算了,一帮子废物,把人都撤了吧......” 铜镜中映着少女娟秀的面容。 瓜子脸,柳叶眉,一双圆眼睁的大大的,小翘鼻,樱桃嘴。 少女扔下手中比着的簪子,实在没有心情再挑下去了。 一旁的侍女小荷走上前去,从桌上散着的簪子中挑出一支玫瑰金簪。 簪子通体由金子制成,上头的玫瑰花瓣则是由京中名匠用红宝石耗时半月一点一点的雕出来的。 精致无比,栩栩如生。 方知知今日一身金丝绣线红袍,配上这支簪子可谓是相得益彰,艳冠群芳。 她点点头,心情终于好些,笑着说道,“小荷,除了谨嬷嬷,就属你最懂我。” 小荷顺势为她簪上。 金红辉映,衬的少女肤白胜雪。 小荷应承的赞道,“小姐美貌,艳压群芳,不在话下。” 方知知的手轻轻搭在小荷的手背上,走出屋子。 芙蓉居的小院中,已聚了许多女子。 方知知站在高处,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 小桥流水旁的遮阴亭处坐了侧妃顾笙与夫人甄珍、苏希芸三人。 夫人洛渺站在亭子下方看着流水出神。 另一侧花圃旁的矮石桌侧,侧妃沈晚宁与夫人赵茉正磕着瓜子闲聊。 除了称今日有事未来的侧妃云词和告病的夫人孟子安,便只剩沈昭一人未到了。 方知知笑着走下台阶,边走边大声说道,“看来各位妹妹都到了,就只剩我们的王府主母了。” 小荷煽风点火道,“谨嬷嬷已经去请了许久了。” 沈晚宁正好在沈昭新婚夜闷下一碗酒的气还没消,连嗓子还都有些疼。 一听这话,扔下手中的东西,便朝方知知那边迎了过去,应和道,“是啊,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那个姐姐,说不准就是要我们在这个日头下等着,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呢。” 听着沈晚宁对沈昭阴阳怪气,顾笙实在不爽,提着裙子跑过来,说道,“昭姐姐才不是这种人呢!” 方知知没料到顾笙会替沈昭说话,她看了一眼小荷。 小荷凑到方知知耳边,轻声道,“顾笙与沈昭幼年有过交集。” 哦。 幼年时候。 方知知不屑一笑。 这种感情最当不得真了。 她看向顾笙,说道,“小笙,你最是纯粹,不懂人是会变的,小时候好啊,可能长大后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你可不要为人所蛊惑。” 顾笙摇头,不认可方知知的这番挑拨离间,“不,昭姐姐才不会,她和哥哥最疼阿笙了。” 顾笙不给面子,方知知倒有些尴尬,但面上仍维持着标准的笑容。 沈晚宁和赵茉不屑一笑,都觉得顾笙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懒得同她计较。 “各位姐妹都到了啊。” 院子门口,一道清亮的女孩声音传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转头看去。 只见谨嬷嬷领着一女子走了进来。 她素色云竹长衫,淡妆,简单的玉制发饰。 明媚,大方,温婉。 着实有些一家主母的气势。 她缓缓走入众人之间。 温柔而不失气度的朝所有人打着招呼,言行举止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 清风浮云衫,此刻倒显得方知知这红艳之色有些俗气。 “抱歉,各位,方才衣衫脏了,换了身衣服耽误了点时间,让大家久等了。” “我是沈昭,应该与在场各位,大多都是第一次见,各位姐妹好。” “昭姐姐好,没事的,我们也没来多久。” 顾笙高兴的去拉她,“昭姐姐,我来给你介绍。” “这两位姐姐是甄珍与苏希芸,与我甚是要好。” “这位是洛渺。” “这是赵茉,还有晚宁姐姐,昭姐姐你自家姐妹,嘻嘻,比我熟......” “嗯......” “还有这位,是......” 沈昭顺着顾笙的手看去,脱口而出道,“方侧妃。” 方知知应道,“沈侧妃认得我。” 沈昭抿唇,“知知小姐素有才名,我虽常年身处深闺,但也有所耳闻。” 方知知盯了她许久,这才柔和一笑,“过誉了。” “小笙热情,都给你介绍完了,照理说,昭妹妹你刚来,昨日我便应领你见见诸位姐妹的,都是我疏忽了。” “王府的众位姐妹基本上都在这了,还剩云词今日有事未来,孟子安抱病。” “哦,还有一位,胆大妄为,妹妹你入府当日已被逐出府了,不提也罢。” 她边说便笑着拉沈昭在矮圆桌前坐下。 字字亲和,但又明明白白的在告诉沈昭,在她来之前,这掌家之权,是在她方知知手中的。 沈昭点头,“多谢方姐姐为我介绍。” “这都是小事,你如今掌家最最主要的便是府中姐妹的关系协调问题以及下人的管理。” 沈晚宁站在一旁看沈昭风光,本就不爽,这会子阴阳怪气道,“知知姐聪慧,这些事都能做的很好,只是沈昭就不一定了。” “可别这么说,我也是一点一点的学起来的。” 方知知面上不显,但心中却是认可沈晚宁的这番话。 掌家之事并不简单,她也是学了许久,她倒要看看沈昭能做成什么样。 且让沈昭得意两天,到时候她寻个错处,掌家之权和主母的位置都还是自己的。 方知知笑的不急不躁,说道,“不过府中姐妹关系是不用多操心,大家都甚是和睦。” “下人的事情是要妹妹多费些心思了,府中下人虽多数都是老人了,但老人才是最难管的,妹妹首先要做的便是服众,当然,王府的人实在是多,其中也不乏手脚不干净的,妹妹可要擦亮眼睛。” 一旁众人听着这番话,看着沈昭,有几人已摆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沈昭点头,又问道,“那府中中馈......” 方知知道,“这倒是不用操心,府中有专门的财库打理。” “嗯。” 事事细致,沈昭以为方知知倒也没想象中那般难相处。 只是自己一时夺了她的权,难免会有些不满。 她笑着看着面前的明媚女子,说道,“多谢姐姐,那往后还烦请姐姐多协助我管理这府中事宜。” “姐姐聪慧,有你相助,这景安王府定会越来越好的。” 方知知没想到沈昭这般大度,她挑眉,并未驳沈昭的情面,点头应了。 第26章 杀鸡儆猴 众人和睦的喝了一会茶。 沈昭放下茶杯,笑着,目光静静落在赵茉身上。 赵茉此时又与沈晚宁磕着瓜子,你一言我一语着。 她妆色极浓,紫色衣衫,似乎要把自己最浓烈的一面展现给众人。 昨日早晨的鸡飞狗跳又显现在沈昭的面前。 此刻看见幕后主使,沈昭觉得,这倒是符合她的性情,是她的手笔。 她初接手主母这个位置,定然没有人服她。 赵茉此事正好给了她点火的机会。 雷霆手段,杀鸡儆猴。 今日,在此地处理这件事,是最合时宜的。 沈昭挪开视线,笑着问方知知道,“方姐姐,我有一事想要问你。” 方知知点头,“你说。” 沈昭,“若是有一人在别人的院中放鸡,放狗,放蛇,吓唬人,这事,按府中的规矩,应当如何处理?” 方知知,“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伤了人,便是大事,轻则罚月钱半年,闭门三月,重则逐出王府,交由清正司衙处理。” “哦,逐出王府,这般严重?” 沈昭说着,视线撇向赵茉。 赵茉此时已拉下了脸,手死死攥紧茶杯。 沈昭笑着逗她,“赵夫人这脸色是怎么了,何故如此紧张,不知道的要以为,你也做了这般事情了呢......” “府中姐妹和睦,赵夫人定是不会的。” 沈昭见好就收,收回视线,接着问道,“那若是小事呢?” 方知知,“若没伤着人,那还算小事,就罚月钱三月,闭门反思一个月,这事也算翻篇了。” 沈昭点头,站起身来,正了正身子。 她敛起笑容,定定看向赵茉,“赵夫人,那我便罚你三个月的月钱,外加闭门思过一个月,如何?” 赵茉腾的一下站起身来,质问道,“你凭什么罚我?” 沈昭并未被她吓到,她向前一步,看着赵茉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凭我如今是这王府的主母。” 沈晚宁看不得沈昭如此嚣张,反驳道,“就算你是主母,也不能随意处决,你说这些事情都是赵茉做的,你有证据吗!” 证据才是至关紧要的,没有证据,空口白谈,都是扯淡。 其余几人纷纷看向沈昭,一副置身事外的看戏模样。 沈昭一笑,又向前一步,“赵夫人,我有证据吗?” “还记得我昨日给你送的菜吗?” 赵茉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但仍嘴硬道,“我没做过这些事情,沈侧妃,你不要以为你是主母就可以血口喷人,你,你要服众,不必拿我开刀,真以为随便拿几样东西来说是证据,就有人会信里吗!” 沈昭点头,她早知赵茉会这样说。 她冷静的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又看向方知知。 “方姐姐,怕是要麻烦你的人跑一趟,看看赵侧妃的院子后面都放了些什么......” 方知知笑了,她本以为沈昭对于服众这事会苦恼一些时候,但没想到她的动作如此迅速,这么快便抓到了赵茉的把柄。 她点头,吩咐小荷带几个小厮去了。 没过多久,芙蓉居院子门口便出现了几个小厮拖来的还插着鸡毛的竹编篮子,还放着块大肉的大竹笼子,编织的很密的小竹箱子...... 赵茉脸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她没想到沈昭会知道昨日早上的事情是她做的,所以这些东西她没急着处理,此刻看着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她只觉得眼前一黑。 但仍为自己辩驳道,“这些东西我都没见过,沈昭你为了诬陷我,竟将这些东西提早放入我的院中,真是恶毒至极!” 她转头又泪眼婆娑的看向方知知,“方侧妃,此时真不是我做的,若是我做的,那这些脏物,我为何不早些处理了,是留着让沈昭来指正我吗,方姐姐,是她陷害我,您要救我啊!” 方知知没说话,只是看向沈昭。 这番说辞,她倒是想看看沈昭会如何解。 沈昭不屑一笑,“我诬陷你?你不处理那是因为你自信过了头。” “你若非要这么说,赵夫人,那能请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不等赵茉答应,沈昭便接着说道。 “你说这些赃物是我准备的......” “那我问你,我何来这些竹织品,这些牲畜我又从何而来?” “我倒是听说,你的丫鬟小温最是擅长这些竹艺编织,我还听说赵夫人你舅舅家做的便是这牲畜买卖的生意。” “这些东西我不好弄来,但对于赵侧妃你来说,可谓是轻而易举啊......” 沈昭放下杯子站起身,笑着逼近赵茉。 此时赵茉已然是哑口无言,心中溃防,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沈昭接着说道,“就算我费劲万难想要害你,那我为何偏偏要害你,你是何处得罪我了,亦或是,你有哪里值得我害的?” “没,没有......” 赵茉的思绪已然溃败,落于下风,连说话声音都抖了起来。 沈昭站定,淡淡道,“最后一个问题。” “既然你说不是你说的,那你的婢女小温手上,被蛇咬伤的口子是从何而来?” “要我把她抓来当面对质吗!” 沈昭厉声道。 赵茉心中一颤,砰的一下跪了下来。 她知道此事已然没有回转的余地,再如何狡辩已是枉然。 还不如早点认下,再拖下去,这责罚怕是越重。 沈晚宁却是个没有眼力见的,她还想把赵茉拉起来,嘴中还在喊着,“赵茉,你起来,你跪她做什么,你别怕,方侧妃定会为你做主的,沈昭算是个什么东西!” 赵茉一把甩开她的手,低下头,淡淡道,“我认了,是我做的,我认罚。” 沈晚宁一愣僵在原地。 顾笙见她对沈昭如此不敬,拉了拉身边甄珍的衣袖。 甄珍站起身,笑着道,“婉宁姐姐,昭姐姐如今是王府的当家主母,对主母不敬,出言不逊,按府中的规矩是要闭门思过七日的。” “你......” 苏希芸附和道,“大家都看见了,婉宁姐姐也要狡辩一番吗?” 沈晚宁哑口无言。 沈昭看着众人,冷声道,“既如此,那赵茉罚月钱半年,闭门三月,沈晚宁闭门思过七日。” 她又是一笑,接着说道,“还望府中姐妹往后和睦相处,姐妹们都累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出芙蓉居之前,沈昭还特意向方知知道了谢。 方知知今日对她倒是友好,既相助于她,又未阻拦她,否则她也不会如此顺利。 沈昭虽要争,但也不想时时刻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若能和平相处,与之交好,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第27章 烫手山芋 回到芍药阁,还未有一盏茶的功夫,方知知身边的小荷便敲响了院门。 她笑的温顺,对沈昭说道,“沈侧妃,我们家侧妃方才忘了同你说,三天后便是公主殿下的寿辰,殿下想在王府操办,如今您是当家主母,这样的大事便还是交还给你。” “三天后?” 时间这样着急,沈昭微微皱眉。 小荷应道,“是的,我们家侧妃已吩咐人去采买了,剩余的事情就麻烦沈侧妃您多费心。” 沈昭从未操办过这般大宴,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她问道,“方侧妃近几日有空吗,我能请她帮我一同参谋参谋吗?” 小荷笑着摇头,“抱歉沈侧妃,我们家侧妃近日疲乏,医师嘱咐要多休息,切勿劳心劳力,怕是不能相帮了。” 小荷的话说的委婉。 身体不适,倒叫沈昭不好意思麻烦。 “那,好......” “侧妃娘娘,没什么事的话,我便先告退了。” 沈昭无奈叹气,这可真是一块烫手山芋。 本以为不必和方知知交锋,却没想到,刚出芙蓉居,她便给自己送来这么大一个难题。 她苦笑着,目光一转,盯向合欢。 合欢本悠哉的站在一旁,突然感受到沈昭灼热的视线,心中腾起一股没由来的心虚,她僵硬的回过头,问道,“侧妃您,有什么事吗?” 沈昭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说道,“合欢,你从前常在这府中吗?” “不......” 合欢连忙摇头,“我常年跟王爷征战在外。” “哦。” “那你知道府中最通宴会之事的嬷嬷是哪位?” 合欢思索片刻道,“那应当是礼仪嬷嬷王氏。” 沈昭点头,“那她在哪啊?” 合欢道,“渊礼楼。” “好。” 得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沈昭当即喜笑颜开。 她看向金竹。 金竹明白她的意思,随即去请王嬷嬷。 合欢应付完差事,刚准备挪步,却又被沈昭叫住。 沈昭正拿着笔慢慢悠悠的写着字。 她想今早王爷的事情得尽快解决,她得先和萧澈道个歉,此时是自己做的不妥当,否则,事情拖得久了便难办了。 她洋洋洒洒的写了小半张纸,仍是画了一只小兔在一侧。 然后仔仔细细的叠好,递给合欢。 “合欢,麻烦你再给我递个条子给王爷。” “好。” 合欢接过条子,应下差事。 心中却默默吐槽道,这回王府后干的都是什么女儿家的破差事,她还想去练练剑,松松筋骨...... 吐槽归吐槽,但她合欢办差事,还是使命必达的。 不出多久,她便一脸阴沉的拿着一张新的条子回来了。 却不见沈昭。 四处寻找,隐隐瞧见沈昭同银珠二人朝后屋走去。 那是关押从落月楼带回来的花魁王青宜的地方。 合欢未做声色,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沈昭银珠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沈昭手中抓着一把匕首,银珠肩上扛着一把锤子。 二人气势汹汹的模样。 银珠踹开后屋的门,连绷着,硬撑出一副凶相。 沈昭双手环胸,匕首藏于袖口,居高临下的打量着王青宜。 王青宜此刻正直直的坐在床角。 她闭着眼,手放于两膝之上。 床旁的小桌上放着的饭菜是一口未动的模样。 二人走进她,故意弄出了声响。 王青宜却依旧没有睁眼。 银珠有些害怕的回头看了一身沈昭,轻声问道,“小姐,她怎么没反应,不会是饿死了吧。” 沈昭听说王青宜不吃不喝,这才想着过来看看,顺便盘问一番。 此刻听到银珠这么一说,心中一惊。 “不至于吧,这也没有一天啊,就,饿死了......” 她疑惑的上前,凑了上去,想要探一探王青宜的鼻息。 她的手还未凑到王青宜的脸前,床上的女子便蓦然睁开眼。 目光平静,却如幽魂野鬼一般死死的盯着沈昭。 “啊!” 银珠本屏气凝神的看着沈昭,王青宜这一睁眼,倒吓了她一跳。 手中的锤子也吊在了地上,发出砰的闷响声,似乎在嘲笑她的底气不足。 银珠连忙心虚的将锤子捡了起来。 合欢在暗处暗道她愚蠢。 “青宜姑娘是在这故意和我装神弄鬼吗?” 沈昭强装镇定的收回手,问道。 王青宜却是一笑,“我一个卑贱的小人物,您说带走就能带走,哪里敢吓唬娘娘您啊。” 她笑着松懈下身子,靠在身后的墙上,盯着沈昭,眼中带笑,笑中又藏着轻蔑与不屑。 “你卑贱?” 沈昭在床沿边坐下,对上王青宜的视线,观察着她细微的神情变化。 “你是花魁,众星捧月的存在,又岂会低贱?” 王青宜道,“花魁如何,卖艺卖笑卖身,干的都是最低贱的活。” 沈昭点头,“所以,你见容安家的公子对你情深,便巴结着他,替他害我?” 王青宜神色不变,应道,“娘娘何出此言,州公子如何看的上我。” 沈昭笑道,“落月楼人尽皆知啊!” “你想进容安府,可你这样的身份,这辈子都进不了。” “所以你帮他,容安州答应你,事成之后许你入府。” 王青宜冷哼一声,神色未有半分松懈。 沈昭明了,自己猜错了,这样问,是问不出结果来的。 既然容安州对她未有许诺,那她为何帮着容安州害她? 莫非容安州于她有救命之恩,看着不像。 那又是如何呢? 沈昭眉头微微皱起,百思不得,正苦恼之际,一直躲在暗处的合欢冲了上来。 她也不废话,从举着锤子摇摇欲坠的银珠手中轻松夺过锤子。 砰的一声砸在王青宜的身侧。 她喊道,“既然问不出来就别跟她那么多废话,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家伙什都带来干嘛的,磨磨唧唧,绣花一样。” 合欢最是直接,问不出来那就使些手段,酷刑之下,一句实话,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王青宜身子一震,捂着肚子,坐起身了些,她瞪着几人,愤愤道,“怎么,侧妃娘娘,逼问不成,如今是要草芥人命了吗!” 第28章 狐假虎威 合欢突然冲上来,沈昭倒是一愣。 她看着合欢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问道,“合欢,你怎么来了?” 合欢将条子扔给她,随口道,“事情办完了,回来正巧看见你们往这边来,便跟过来看看,别跟她废话了,给她来点硬的瞧瞧,看是她的嘴硬还是我的家伙什硬。” 合欢说着,松开锤子,便要从身上掏东西。 银珠站在后头,看到如此泼辣的合欢,给她加油助威道,“合欢,加油,给她点颜色瞧瞧,看她还敢诬陷我们小姐不!” 沈昭此刻倒还没有对王青宜用刑的想法,她一手拉住合欢忙碌的手,又回头瞪了一眼正在起哄的银珠。 不过合欢的说法却是给了自己一个新的思路。 既然问不出来,何不先吓吓她。 正巧有合欢在这,吓人更真些。 她不怀好意的眼神落在了合欢身上。 沈昭一手搭在合欢肩上,一手从衣袖中掏出匕首来。 她笑着看着王青宜,说道,“青宜姑娘,你可别胡说,我呢,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王府侧妃,又怎么敢草芥人命呢。” 王青宜早便料到,沈昭一个刚出闺阁没多久的小姑娘怎么敢对人用刑,这不得吓的哇哇直哭啊。 她挺直了腰板,面带嘲意。 却没想到沈昭话音突转。 “青宜姑娘,你先别急着放松,皮子还是绷紧点。” “我呢,是不敢,不过啊......” 沈昭捏了捏合欢结实的胳膊,接着说道,“你看这位啊......” 她仔仔细细的介绍着,“她叫合欢,是王爷的人,跟着王爷上阵杀敌,打了无数场胜仗。” 她牵着合欢的手,凑到王青宜眼前,缓缓道,“你看她这双手上,沾过的人命,不说一千也有八百了,杀伐果断,砍人脑袋那是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哦。” 她又叹了口气,一脸委屈,“我呢,虽是侧妃,但也管不了她,她如今如此气愤的模样,敢不敢一刀戳死你我就不知道了......” 合欢一脸震惊的看向沈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把自己说的,好像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恶棍似的。 沈昭笑眯眯的迎着合欢的视线,她恭恭敬敬又谨小慎微的将手中的匕首硬塞入合欢的手中。 她回头看着王青宜,又补充道,“你看,我都要看她的脸色,她会不会做什么真就不好说了......” 说罢,她凑到合欢耳边轻声说道,“你今日先吓唬吓唬她,我过两日再来问她。” “青宜姑娘,那我就先走了,你也知道的,我一个小女子,最怕见血了,你要是没死的话,我便过几日再来看你吧......” “你......” 沈昭不再听王青宜还想说什么,拉着银珠,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屋子。 重新关上门,银珠这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从沈昭开始忽悠人起她便想笑了,已是憋了许久了。 “小姐,你这是在狐假虎威!” 二人相视一笑,又默契的贴在门上,听着里头的动静。 屋子里头,合欢倒是配合沈昭。 她拍了拍床上的落灰,大喇喇的坐下。 用力敲了两下落在王青宜身旁的锤子,又莫名摆出一副流氓地痞的样子,恶狠狠的说道,“就你叫王青宜是吧,敢欺负我们王府的人,活腻了是吧!” “你看,你还认得我不......” 她将脸凑到王青宜的眼前,让她仔细看看。 被沈昭这么一形容,王青宜早没了方才的底气,她做的板板正正,手紧紧攥着衣角。 但心中仍有些狐疑。 合欢这么一靠近,却让她彻底慌了神。 这不是那日落月楼中拿刀抵着自己的人? 这人连容安州的话都不管不顾。 她的眼中有些慌乱,额头竟隐隐渗出些冷汗来。 她僵硬的开口道,“你,你要做什么?” 合欢歪着头,瞥了她一眼,手中把玩着匕首,笑着发问,“我?” “我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 她正了正身子,盯着王青宜的眼睛,逼近道,“你若实话实说,我便什么都不会做。” 王青宜咬着牙,虽然心中紧张万分,但依旧嘴硬,“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你动用私刑,屈打成招,是有违刑律的!” “你觉得我怕吗?” “再说,你要是死了,随随便便往外头一扔,能有谁知道是谁干的。” “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这细皮嫩肉,身娇体软的,这皮肉之苦,我也着实担心你吃不消呢。” 合欢说着,手中的匕首缓缓向王青宜靠去。 王青宜捂着肚子,口中慌乱道,“你要做什么,你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要乱来啊!” 她疯狂的朝后缩去,可后头只有一堵墙,退无可退。 匕首落在她的脸颊上。 合欢凑近,那双带着茧子的手在王青宜柔嫩的脸上摸了两下。 她一脸惋惜的说道,“可惜了这么一张妩媚的脸,今日之后,怕是要不复存在了。” 她的手微微用了点巧力,让王青宜感觉到匕首的尖锐却又不至于划伤她的脸。 王青宜狠狠的盯着合欢,眼中赤红,但又不敢动弹,生怕匕首割破她的脸颊。 合欢继续诱导性的说道,“你若是说了,那我便不伤你,你要是不说,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时间不等人啊,我的耐心有限......” 她的手在床沿边上不耐烦的敲打着。 王青宜心中紧绷着,她怕破相,更怕死,但她在赌,赌她不会这样做。 指甲深深攥进掌心的肉中,她心跳的很快,仿佛下一秒便要跳出躯体。 她的嘴死死的闭着,眼眸下垂,却又不敢盯着合欢。 合欢见她实在嘴硬,今日怕是问不出来了,也只好卸了力道。 她收回匕首,站起身,轻飘飘的扔下一句。 “真是没意思。” “下次再来找你吧,喏,这锤子留给你玩。” 她伸了个懒腰,淡然的走了出去。 身后的王青宜,整个人倒了下来。 她大口喘着气,死死的盯着门口,心中愤恨不已。 她的手不住的抖动,劫后余生,却无庆幸..... 第29章 于礼不合 合欢走出门正撞上笑眯眯盯着她的沈昭银珠主仆二人。 她心中一阵无语,把匕首扔给银珠,说道,“以后这种破事别找我啊。” 随即风风火火的走了。 二人忙跑着跟上她的步子,一左一右的拉住她的胳膊。 沈昭笑着贴着她的,道,“合欢,别生气嘛,你最好啦!” 合欢面上却并无表情,她站定,伸出一根手指,点着沈昭的眉心将她的脑袋推开。 这般亲近的距离,实在是让她有些不适。 她冷冷道,“侧妃娘娘,你自求多福吧......” 自求多福? 什么意思? 沈昭愣愣看着合欢的背影,满是疑惑。 银珠歪过头,也是一脸不聪明的样子,傻傻问道,“小姐,你说合欢这话什么意思?” “她不是要去王爷那边告我们动用私刑,草芥人命吧!” 沈昭听了银珠的话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去捂她的嘴,“这话可不能乱说。” “再说了,我们什么都没干啊......” 动作间,衣袖间一张叠得整齐的纸条滑落下来。 银珠蹲下捡了起来,刚要打开看,却被沈昭一把夺了过去。 “小姐,这是什么?” 银珠凑过去看。 却见纸条上什么也没写,只是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笔画锋利,如同断头台上锋利的刀,毫不留情面的落下。 沈昭一闭眼,心想,“完了!萧澈真生气了?不就是一顿饭嘛,他也不至于要把我送上断头台吧。” 在沈昭眼中,萧澈此人善良,但又不良善,进退得度,恩威并施,杀伐果断,甚至有些时候杀人不见血,好人是他,坏人也是他,热情是他,漠视也是他。 她猜不透她的心思,脑子中为这一顿胡思乱想了好一番,这一个叉俨然化身为厉鬼,将她千刀万剐。 自求多福...... 合欢的话在她耳边回响,沈昭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睁开眼,拉着银珠往前院走去,边走边苦笑着说道,“银珠,咱们两个从小一块长大,可要患难与共啊!” 银珠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 她不知道沈昭在说什么,更当沈昭在说什么玩笑话。 但她依旧眼神坚定的说道,“小姐,这话还用说吗,我同你,那定然是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的,谁敢欺负小姐,我银珠第一个不答应!” 说话间,两人已走至前院。 院子门口金竹正领着一人进来。 来人是一妇人,一身棕色褂裙。 一双手仔仔细细的摆在身前,迈着小步,腰身挺的笔直,仪态标准。 脸上的妆容也是画的一丝不苟,板着一张脸,见人才露出标准化的笑容。 “沈侧妃。” 她上前一步,给沈昭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 这是沈昭入王府以来见过的最为标准但又不失好看的礼仪,此人定是嬷嬷王氏。 沈昭笑着迎了上去。 “王嬷嬷,您来了。” 她伸手要去拉王嬷嬷。 谁知面前的妇人却是退后一步。 留沈昭的手僵在半空中。 王嬷嬷欠了欠身子,道,“侧妃娘娘,这样于礼不合。” 见王嬷嬷如此见外,沈昭连忙摆手道,“没事的,王嬷嬷,我有事想要请教你,在我这芍药阁随意些就行,没那么多规矩。” “侧妃娘娘,在请教我之前,我觉得我有必要先教你学一下王府的礼仪。” 王嬷嬷看着沈昭,面色凝重,只觉得她没规矩极了。 “别啊,王嬷嬷,我这事情重要,待您同我处理完了这件事情,我再与你学礼仪,好不好。” 王嬷嬷此生在礼仪方面,眼里揉不得半颗沙子。 再加上王府积年的老嬷嬷心中都带着些傲气,自以为比家中的小主子地位还要高些,自然容不得沈昭这样随意的做派。 沈昭面上的笑容一僵。 她本以为请来了王嬷嬷,公主寿宴一事便能迎刃而解了。 但没想到说服王嬷嬷也是其中的一道槛。 王嬷嬷态度坚决,若是强逼,王嬷嬷心中不快,保不准会给自己使绊子,是断断不可。 现如今唯有顺着她的意思走,还望这礼仪不难学。 沈昭默默叹了口气,扯出一抹笑道,“好吧,嬷嬷,那您今日便开始教我吧,只是不知要学多久呢?” 只见王嬷嬷从袖口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沈昭,“这是我这些年整理下来的礼仪大全,你就照着这个学,有什么不对的我再给你调整。” 她思索片刻又道,“这东西学起来倒是不难,天资聪颖者不过三日便能习得。” 天资聪颖者也要学三日! 沈昭侧了侧头,问道,“那学的慢的呢?” 王嬷嬷缓缓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月。” 沈昭只觉五雷轰顶,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神色涣散,无精打采道,“嬷嬷您可别为难我,我也就跟您直说了,我想请教您的事情是公主寿辰操办的事宜,统共就还剩三日。” 沈昭正了正神色,又使出威逼利诱那一套,“既然我找了嬷嬷您,那自然要跟您荣辱与共。” “若这寿宴操办不好,公主不高兴了,那嬷嬷自然也少不了责罚,脑袋搬家倒也是说不准的......” “但若嬷嬷您愿意帮着我,尽心尽力帮着我把这件事办好了,赏自然也是少不了你的......” 王嬷嬷见惯了这些说辞,仍摆着傲气,不为所动。 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她冷哼一声,“侧妃娘娘,您也不要吓我,我在王府干了一辈子,也算是被吓大的,脑袋搬家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您是主子,不高兴了,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贱命一条。” “我不是这个意思!” “娘娘,我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得空再待在娘娘院里,先告辞了。” 沈昭本就是想吓唬吓唬王嬷嬷,让她能尽心尽力的帮着自己,却不成想王嬷嬷不吃这套,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她望着王嬷嬷怒气冲冲的背影,心中只有两个字。 “糟了!” 第30章 渊礼楼 老嬷嬷本就难缠,沈昭虽然聪明,但毕竟也是个刚出闺阁的姑娘,一时间着实难以说服王嬷嬷。 沈昭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翻着王嬷嬷留下的厚厚的礼仪教材,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日头焦灼,连带着她的心思也一同焦躁了起来。 书翻了没几页,沈昭便一脸烦躁的坐起身来。 “银珠!” 她四处张望着,才见银珠从花圃那边跑了过来。 “小姐,怎么了?” 沈昭从一旁捉来一把蒲扇,遮着日头,带着小女子的娇嗔道,“你看看这书,叫我怎么看得完啊!” 她说着又一头倒在摇椅上。 摇椅嘎吱嘎吱的摇动着。 女子面色红扑扑的,如素月下的一朵盛放芙蓉。 银珠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朝自己脸上扇着风。 她喘着气,道,“小姐,金竹已经去前厅督工了,实在不行,咱要不还是找一趟王嬷嬷去,或者,就没别的......” 她话还没说完,沈昭便腾的一声站起身来。 “咱们去找王嬷嬷,走!” 她神色坚定,拉起银珠便走。 渊礼楼不仅是府中礼仪嬷嬷所住之处也是府中的藏书阁,落于王爷书房西侧。 由两房一楼围成一处小院,正门连着高墙,平日里关着,让人看不见里头的模样。 门上一块梅花木匾,黑墨刻着渊礼楼三个大字。 只是今日这门难得的虚掩着。 沈昭与银珠二人站于门前,敲了几下门,见无人应答,便轻轻推开了大门。 一股文墨气息涌动,与外头的空气交杂,倒生出些迂腐的气味来。 “请问有人吗?” “我找王嬷嬷。” 二人往里头走去。 却不见有人出来。 藏书阁紧闭倒也正常,但此时,两侧的屋子也是紧紧关着。 风吹过,萧瑟之感之感油然而生。 “嘶,小姐,这儿怎么没人呢,嘶,阴森森的,咱们要不快走吧。” “嘘。” 沈昭示意银珠别出声。 风声中隐隐夹杂着妇人的哭声,哭声背后又藏着些打骂声。 她转向一侧屋子,轻轻推开一角门。 本以为这只是个寻常小屋,可里头却别有洞天。 门内漆黑一片,透着门口的光朝里看去,这间屋子里头,没有窗,没有人,没有家具陈设,只留一座供台,上头隐约是放了一本书。 沈昭迈步走了进去,手还未触碰到书页,身后便穿来女子的质问声。 “你是谁,怎么敢进渊礼楼禁地,还不把你的手放下,这里头供的可是书神!快给我出来!” 沈昭收回手,细细辨了一番书封。 书封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灰,但有一角却是干净的。 封面上头似乎写了两个字。 “渊礼” 她转过头去,门口站着一年轻的婢子。 那婢女想进来拉沈昭,却被门口的银珠拦下。 “你做什么,这可是沈侧妃,你懂不懂规矩!” 银珠拉着她的衣袖不让她进来。 婢女却仍是不卑不亢的说道,“见过侧妃娘娘,还请侧妃娘娘先移步出来,这里是渊礼楼禁地,外人是不可入内的。” 沈昭没动,她打量着那名婢女。 年纪轻轻,便有积年老嬷嬷的做派,必然是王府家生子,定是这渊礼楼中哪位嬷嬷的女儿。 “你是王嬷嬷的女儿吗?” 那婢女不屑的笑了一声,“当然不是。” “那你是?” “我是渊礼楼主事刘嬷嬷的女儿,我叫刘珊。” 渊礼楼主事? 虽说王嬷嬷是府中最通宴会之事的嬷嬷,但刘嬷嬷既是渊礼楼主事,又岂会不懂。 沈昭心中一喜,若是拿不下王嬷嬷,何不请教一下这刘嬷嬷。 她笑着看向刘珊,问道,“可否带我见见刘嬷嬷?” 刘珊一愣,眼神似有躲闪,别别扭扭的说道,“抱歉,侧妃娘娘,我母亲现下不在渊礼楼。” 沈昭,“王嬷嬷呢?” 刘珊,“也不在。” 沈昭,“楼中可有其他嬷嬷方便一见?” 刘珊,“抱歉,都,暂时都不在。” “要不侧妃先回去,等她们回来了,我再给您捎个信。” 都不在,在这糊弄谁呢! 一句句不在,彻底点燃了银珠的怒火,她吼道,“都不在,谁信啊,当我们侧妃好脾气是吧!” “今儿我就要掀翻这渊礼楼,我倒要看看这里到底有没有人在,我刚还听着声音了呢,还在这糊弄我!” “都不得空,就我们侧妃闲的没事干,还得候着你们的时间,都亲自上门来请你们了,别给脸不要脸了!” 她喊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要往里冲。 刘珊想要拦她,二人扭动着,僵持着。 这副局面倒是沈昭没想到的,她张着手,想去拉架,却不知该从何拉起。 “嗯!” “你放手!” 银珠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刘珊的束缚,她一个猛地使劲,刘珊一个没拉住,二人一人向后倒去,一人向前扑去。 银珠直直的扑倒在供台上。 她一手按着台沿,一手按在那本渊礼上。 书朝右轻轻划出一些。 只听吱嘎一声,似乎是有门开的声音。 与此同时,那隐隐约约的哭声,骂声也逐渐显露出来。 三人皆是一愣。 刘珊最先反应过来,她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扑向暗处那微微打开的小门,想要把它关上。 沈昭银珠二人连忙拉住她。 “呜呜呜呜呜呜......” 银珠捂着她的嘴,将她往门外拖去。 沈昭将二人送出门外,示意银珠拖住她,自己去里面看看。 屋门关上。 屋内又是一片漆黑。 只留那刚刚误开的小门处透进来丝丝光亮。 沈昭摸着黑,朝那点光处走去。 她轻轻打开一点门,视线朝里探去。 里头也是一间小屋子,三面有窗,所以格外亮堂些。 屋中整齐的放着一排排木质桌椅,最前头摆着一张雕花长榻。 踏上躺着一老妇人。 金棕色褂子,她手执一把蒲扇,闭眼假寐,但手上还一下一下的扇动着。 下头坐着许多嬷嬷,皆是穿着棕色褂子。 屋子两侧挂着许多白色的,似是鞭子的东西,沈昭看不清。 正眯眼细盯着,却被又一道突入而来的哭声吓了一跳...... 第31章 礼为权便 沈昭转眼看去。 一头发蓬乱的嬷嬷正手执“白鞭”,一下一下鞭打着另一嬷嬷被扒开的手臂。 口中还在念叨着,“礼为权便,权为......” 那个被打的嬷嬷直直的挺着脊梁,她的唇死死的抿着,愣是忍着,不发出半点声音来。 此人正是王嬷嬷! 那这哭声从何而来。 沈昭这才注意到动“鞭子”的嬷嬷身旁还有一人,那嬷嬷掩面而泣,声音呜咽,似在悔恨,又似在谩骂。 这是在做什么? 供奉书神的房间之内竟别有洞天。 这渊礼楼的众多嬷嬷聚在其中,做这样奇怪的“责罚”吗? “那为何责罚王嬷嬷?” 沈昭念叨着继续看去。 只见榻上那人缓缓睁眼,两个嬷嬷上前去扶她。 她懒懒的坐直身子,随意的将脚伸进鞋中,一个嬷嬷蹲下要为她穿上,却被她一脚踢开。 她扭腰腰身站了起来,扶了扶鬓角,瞥了一眼倒在旁边的嬷嬷,不屑道,“有你什么事,鞋就是要这么穿才舒服。” 她笑着,全无半点礼数,走到王嬷嬷面前。 “王邱晴。” 她叫了一声。 王嬷嬷却仍是低着头,不想理会她。 “还是这么硬气......” 她咬着牙催了一口,目光突然凌厉的起来,狠狠的盯了王嬷嬷一番,笑了一声又伸出手,用力勾起王嬷嬷的下巴。 “王邱晴,我在叫你,你没听见吗!” “你不是最重礼数吗,别人叫你,你不应,不是很失礼,让我想想,该怎么罚你呢!” 她目光戏谑,直直的盯着王嬷嬷的眼睛。 王嬷嬷却是笑了,“我不敬无理之人,刘孟。” 刘孟? 原来此人是刘嬷嬷,渊礼楼的主事? 她这是在训诫王嬷嬷,王嬷嬷是犯了什么错,值得这般羞辱。 虽然王嬷嬷并未答应她的事,但此刻沈昭却是隐隐有些看不下去了。 “啪!” 刘嬷嬷夺过“白鞭”,狠狠打在了王嬷嬷身上,这一下用足了力气,沈昭远远便能瞧见王嬷嬷身上的红痕。 刘嬷嬷踱步走着,欣赏着手中的“白鞭”,笑着,如同手中拿着的是明珠珍宝,泼天权势...... 她淡淡开口道,“王邱晴,不疼吗?” 她的手狠狠按在王嬷嬷手臂上的红痕处,“一定很疼吧。” “这么疼都不认错?真是块硬骨头......” 她转身,快步走至躺在,半躺着,居高临下的看着王嬷嬷,不解道,“王邱晴,真不知道你在坚持什么,守着你的礼仪有什么好处,清正高洁有什么好处,只能在我身下匍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哭大声点!” 她吼道,笑声回响遍整间屋子,“你看我啊,手握大权,才是真真实实的!” “礼为权便,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不懂呢,还要我教你多少遍!” “那刘嬷嬷,不如你也来教教我!” 沈昭实在看不下去了,王嬷嬷虽固执守礼,但论实在的,不算有错。 而刘嬷嬷此人,手中握着点权利便欺压手下,狂妄自大,实在可恶。 沈昭猛地推开门,直直的走到刘孟面前。 门发出砰的闷响声。 沈昭双手叠放于身前,一步一步走的很正,身子挺着很直,她面中挂笑,却让人没由来觉得阴森寒冷。 刘孟见来人这般气势,直愣愣的站起身来,她打量着沈昭,谄媚的弓身笑着,“您,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 扔下这句话,她没再看刘孟。 她走到王嬷嬷面前。 架着她的两个嬷嬷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 哭声早便停了,”白鞭“被随意的扔在地上。 沈昭关切的挽起王嬷嬷的手,看着她身上的红痕,语气亲和,“没事吧。” 那几道鞭痕,印子的极重,却都未破,红彤彤的印于皮肤表面,让人看的心惊胆战。 这样的鞭法,不仅是在折磨人的身体,更是在打压人的内心。 鲜红的痕迹,让人心中胆怯,但并未皮开肉绽,这事情就永远闹不大,永远被压制,永远被折磨。 想出这般惩罚的人真是好手段。 沈昭捡起地上那根“白鞭”,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白鞭”是由宣纸一层层铺叠而成,不知裹了多少层,紧紧的粘黏成一条鞭子,分量很重,打在人身上定是十分疼痛,但又不至于划破人的皮肤。 真是严刑...... 沈昭皱着眉,转过身去,看向刘孟。 刘孟脸上有些慌张,但仍是谄媚的笑看着沈昭。 沈昭手腕一用力,将那根“白鞭”狠狠朝刘孟砸去。 刘孟一愣,身子一抖,不偏不倚躲了过去。 沈昭轻笑一声,道,“刘嬷嬷,你,竟敢!” “躲我的鞭子!” “我......” 沈昭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接着说道,“刘嬷嬷,你不是说,礼为权便,谁手中有权利,谁的权利大,那她便可以私动刑罚,为所欲为吗?” “你看我这一身衣衫。” 沈昭步子一转,轻轻转动了一圈。 “好看吗?” 刘孟点头。 “贵吗?” 刘孟点头。 “那你觉的能穿这身衣服的人,手中的权利不及你吗!” 沈昭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刘孟慌张的擦了把汗,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敢,我,我从未如此说过啊......” 她不知面前这位是谁,府中的小主子大多家世不凡,她实在不敢轻易得罪,只能虚与委蛇。 沈昭笑了,她目光清澈,一副懵懂的样子,“好啊,既如此,那你为何敢躲我的鞭子?” 面前的女子,虽然笑着,面色温和,语气柔缓,但刘孟却莫名感觉到压迫,她低下头,细细碎碎的说道,“我,我没有躲,我只是......” 不等刘孟说完,沈昭又挑出了错处,“还敢反驳我的话,我说你躲了,你就是躲了!” “是是是,我,我躲了,我错了......” 沈昭咄咄逼人,刘孟欲哭无泪。 沈昭拉着王嬷嬷,随意选了两张椅子坐下。 她垂眼瞧着刘嬷嬷,撑着手,缓缓道,“让我想想,该如何惩罚你呢?” 第32章 她怕什么 “姑娘,姑娘,我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刘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她偷偷撇着沈昭,暗自思量着,要想个办法弄清她的身份。 她在府多年,从未见过这个女子,此人极有可能不是府中之人,是哪位侧妃夫人的姐妹,误闯入渊礼楼,此人的礼仪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僵硬,家世定不是十分显赫,富商之女皆有可能,那此事便不算太大,哄好了将这小姐送回去便罢了。 但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府中新来的那位侧妃,但其如今是王府主母,定不会对自己的身份如此遮遮掩掩,若真是那位主母,那她便早可以处置自己了,又何必拖到现在。 想到这里,刘孟悬着的心已悄悄放下了许多。 她低着头,并不走心,公式化的念叨着,“姑娘,老奴知道错了,今后定然改。 其实是这王嬷嬷老是顶撞我,不守礼数,我今日其实也是气极了,才做出这般糊涂事,往后定然不会再如此这般行事了,还望姑娘宽恕我这一次。” “另外......” 刘孟贼眉鼠眼的抬起头,笑着道,“敢问姑娘是哪个院子的,今日吓着姑娘了,来日我定然带着东西当面上门道歉。” “不必了。” 到如今还不知悔改,仍在为自己开脱,还在试探自己的身份,真不知这样的人是怎么留在这渊礼楼,成为渊礼楼的主事的。 渊礼楼掌府中文教礼仪,难怪府中风气如此杂乱,原来源头在这。 “渊礼......” 她本以为是文礼渊博之意,没想到这里实则是深渊,是牢窟,是炼狱...... 王嬷嬷在如此地方,仍能持礼有节,不具权,不畏势,也是可敬。 沈昭站起身,冷眼看着刘孟,她实在不愿再与她玩笑,冷冷开口道,“刘嬷嬷,我想到如何罚你了。” “你将渊礼楼弄的这般乌烟瘴气,迂腐至极,是为一错,便罚你卸去这渊礼楼主事之职。” “凭什么!” 听到卸去渊礼楼主事一职,刘孟急得跳脚,她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瞪着沈昭。 一个身份不明的小丫头,就敢在这搅弄风云,真当她刘孟是吃素的啊! “姑娘,我是敬重你,但这里是王府,不是谁都有资格随意惩戒他人的!” 沈昭点头,“是,我还没说完,你便自己挑出自己的错处来了。” 她一笑,接着说道,“你的二错,便是在这府中动用私刑,那便将你逐出王府,交由清正司衙处理。” “哎,别不承认。” 沈昭打断刘孟张开的如疯狗一般要咬人的嘴,“王嬷嬷身上的伤是物证,这一屋子的嬷嬷是人证,你也没什么可再辩驳的吧。” 沈昭看着刘嬷嬷,却见她并不慌张,反是一笑,“姑娘错了,哪有人证?” 只见一屋子的嬷嬷都纷纷低下头去,看来是在刘孟的压迫下久了,都变得懦弱无能,迂腐无力了...... 沈昭满眼失望的看着这一屋子人,原先只想处置刘孟,但如今这副情形,只怕是处置的刘孟也改不了渊礼楼现况。 “那这物证是少不了的。” 刘孟摇头道,“物证?什么物证?我乱用私刑的物证吗?” 刘孟笑着,伸手随意拉来一个嬷嬷,指着她道,“分明是她,动用私刑,还妄图诬陷于我,姑娘,该处置她啊......” 那人并未反抗,沈昭心中有些震惊,她黑白分明的眼紧盯着刘孟,一字一句道,“刘孟,你当我是傻的吗?” “奴不敢。” 刘孟低着头,往后退了两步,但心中已然有了势在必得的得意。 一个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一会哄一哄她,再恭恭敬敬的把她送回去,实在不行再给她家中塞点东西,便什么事都没了。 “.............” 这般模样,惹的沈昭一阵无言。 她看向身旁坐着的王嬷嬷。 她一脸平和的坐在那,虽然震惊沈昭为何帮她出头,但心中也没抱多大的期望。 她是侧妃,是主母没错,但今日自己都能欺负的了她,更不要说这积年的老油条刘孟了。 说不准一会儿便被刘孟的三言两语哄的晕头转向。 这么多年了,她早没什么期待了...... 王嬷嬷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正巧被沈昭看见。 这口气叹到了沈昭的心口,赌的她心慌。 这王府不该是如此模样,这渊礼楼更不该是如此模样。 好人沉默受辱,恶人嚣张跋扈。 这等风气定要制止! 她向前一步,面容坚定,语气狠戾,“刘嬷嬷,我再说一遍!” “你将渊礼楼弄得乌烟瘴气,又在此处动用私刑......” “我罚你卸去渊礼楼主事一职......” “逐出王府,交由清正司衙处置!” “都听清楚了吗!” 她声音洪亮,打量着屋子里的众人。 又补充道,“若是有没听清楚的,反对的,那便一同逐出王府。” “景安王府,渊礼楼,不需要你们这般害群之马!” “你凭什么这般处置!” 刘孟没想到沈昭不接她的话茬。 自从她坐上渊礼楼主事的位置后,便少有人敢如此忤逆她。 甚至府中的小主子都对她客客气气,和和敬敬的,甚至不是会往她这边打点些东西。 她被捧着,这么多年了,一直高高在上,又怎么甘心突然跌落高台。 她自是不服气的。 ...... 虽然面前的女子语气锐利,带着让人不得不行的压迫感,但她不甘心就如此落败,她喊道,“你是谁,你算什么,就敢如此插手王府之事,你这样做,王府主母知道吗,王爷知道吗!” “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 “她怕什么?” 沈昭正要与她辩驳,突然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 她转头看去。 只见听肆恭恭敬敬的将那扇小门推开。 来人一袭黑衣,腰挂一块玉佩。 正式景安王 第33章 玉剑劈宣纸 萧澈手中拿一柄玉质长剑,短袍紧紧贴在身上,脖颈处还有汗液留下,显然是刚练完武过来。 里头众人顿时跪倒一片。 王爷怎么过来了? 沈昭正疑惑着,突然听见细微的铃铛声响。 他朝萧澈身后望去。 银珠的脑袋冒了出来,她笑着朝沈昭跑了过来,“小姐!” 原来银珠在外头拦着刘珊,二人拉拉扯扯,打的难舍难分,竟打出渊礼楼去了,正巧被听肆撞上了。 这等好戏,听肆立马就去把萧澈叫了来。 便有了如今这般好光景。 银珠拉着沈昭的手,看着刘嬷嬷,骂道,“你是刘嬷嬷?” “和刘珊一个德性,都是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敢吼我们小姐,哼,王爷在这呢,看你还敢不敢,看王爷怎么收拾你!” 她说着大有要冲过去好好说道一番的气势,这疯魔的样子,沈昭拉着她也费劲。 幸有王嬷嬷,虽跪着,但也眼疾手快,伸出援手,拽住了银珠的腿。 她声音冷静,如吃素斋的和尚一般,无语欲求,没什么起伏,只认死理,“姑娘,王爷在呢,勿要大吼大叫的,失了规矩。” 王嬷嬷果然还是那个王嬷嬷,沈昭没忍住一笑。 “都起来吧。” 萧澈说着,将长剑扔到沈昭手中,坐到长榻上。 刘孟却是没动。 她仍跪在远处,头死命的低着,手紧张的不住抖动。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要大祸临头之感。 这位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竟能请得王爷亲自过来。 要知道,对于王府琐事,王爷向来都是不管不问的。 萧澈低头,看着仍是跪在那的刘孟,问道,“刘嬷嬷,你为何不起来?” 他的声音中散着腾腾热气,如外头热乎的天,可压在刘孟的身上,却聚满了威严。 沈昭识趣的小跑到萧澈身旁,从衣袖中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 萧澈没接。 仿佛又在沈昭的脸上画了个大大的叉。 这可不行,沈昭摇头。 王爷这气性真是大,她都如此道歉了,还不消气。 不过她身在王府,往后还要借萧澈的势,可不能和他如此僵着,至少要相敬如宾才好。 她想着,心中来了主意。 她面中挂笑,眉眼弯弯,半蹲了下来,一张脸与萧澈凑的很近。 她一手抱着玉剑,一手拿着帕子,轻轻将萧澈脖子上的汗珠擦去。 “王爷,您瞧您,这么热的天,还练武,真是厉害。妾身也想学学,王爷可否教我?” 吐出的热气喷洒在萧澈的脖颈间,擦干的地方不禁起了点点疙瘩。 萧澈咽了口气,沉声问道,“你学这做什么?” 沈昭一笑,将玉剑置于榻边,挽着萧澈的手,坐在他的身旁,娇嗔道,“学一门武艺傍身,王府这么多牙尖嘴利的人,免得被人欺负了去。” 萧澈嗤笑。 面前的女子生的娇柔,他也曾可怜她,对她心存不忍,这才让她进了王府。 不过这几日他算是看透,人不可貌相,越是娇弱的长相,心中越发坚韧。 她有一张巧嘴,心中又昭明,不怕事,也能惹事...... 说的了细话,咽的下粗糠,在沈府被压着这么多年,骨子里的气血是要张扬张扬了。 他转过脸去,正对上刘嬷嬷的视线。 吓的刘孟连忙又低下头。 她细细听到沈昭说“妾身”。 “妾身”! 她的心猛地颤动起来。 她没见过的还能有谁。 可不就是新入府的沈侧妃,没入府多久便压着府中其他妃妾的头,一跃成了王府的当家主母。 她在王爷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要知道这府中的众多妃妾,有的甚至连王爷的面都没见过...... 上座二人还未说什么,刘嬷嬷的心中已然溃不成军了。 沈昭起身,走到刘嬷嬷身前,她蹲下,拉了拉刘嬷嬷的袖子,见她没抬头,又侧过去看她。 “刘嬷嬷,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吓哭了吧,王爷有这么可怕吗?” 她回头看了眼萧澈,又看了看刘嬷嬷,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她凑到刘嬷嬷耳边,轻声道,“你不敢看王爷,是因为王爷,丑绝人寰,你怕了......” “奴不敢啊,奴不敢!” 她猛的抬起头来,又重重的磕了下去。 一下一下的喊着。 侧妃这没由来的一句话真真是大胆至极,她虽然心中溃败,但本还想解释一番,此刻思绪却是杂乱无章。 她的脸苦极了,看着蹲在她身旁的沈昭,欲哭无泪...... “怒有罪啊,王爷,奴不敢站,怒有罪啊!” 生也因权,死也因权。 刘孟手中有权,便去欺压手下的弱者,压的人不敢反抗。 此时,强权压下,她也成了蝼蚁,颤颤巍巍,早便不敢反抗了。 沈昭不知从哪变来一张白纸铺在刘嬷嬷面前,又往她的手中塞了只笔。 “写吧,刘嬷嬷,把你这些年来做过的错事,欺压过的人,怎么干的,都......” 沈昭低了低眼,正对上刘嬷嬷的视线,她加重了声音道,“都一五一十的写下来!” “是,是,是......” 刘孟手抖着,笔都掉到了地上,她又颤颤巍巍的去摸笔。 她写的很快,杂乱无章,但又不敢停下来。 那张纸很快便被黑墨填满。 悔恨的泪落在宣纸上,却是为时已晚。 沈昭命两个嬷嬷,将那张宣纸摆到萧澈面前。 歪七扭八的字迹,洋洋洒洒的罪行...... 渊礼楼的主事,却不善文辞,不通礼节,只会攀附权势,拨弄是非。 一个小小主事,竟守着这方天地,这点权利,做出这许多事来。 府中的迂腐败落之风,由此而知了。 萧澈目光阴沉,盯着那张宣纸。 突然,他轻笑一声,站了起来,他看着沈昭,没由来了一句,“你不是想学剑吗,我现在便来教你。” 玉剑被塞入沈昭手中。 萧澈从身后环住沈昭,他的手紧紧握着沈昭的手,贴着沈昭的耳,道,“你把这张宣纸当作你要对抗的人,将你的气力聚于手中,不要抖,凝神,聚气......” 手起剑落,沈昭还未回神,那张纸便直直的被劈成两半。 断裂处笔直,没有半点瑕疵。 身后的暖气散去,耳边虽还隐隐发烫,但沈昭心中却不知为何有些害怕。 她回头,看着已经坐下的萧澈,看着他宽厚的肩背,凌厉的脸骨,那张脸此时冷冷的,没有半点温度。 他的脸上没露出半点神情,但威严四起,眼中冰冷,看的沈昭都有些发慌。 第34章 革新楼 刘孟死死的低着头,一点都不敢抬起。 她将自己窝于身下的黑暗中,不敢看,不敢想。 可不是不敢,就不用去面对的。 自己做过的事,做错的事,终要为此付出代价...... 听肆不留情面的将她架起。 “王爷,这人如何处理。” 萧澈揉着眉心,缓缓道,“就依沈昭所言,撤去其主事一位,逐出王府,将她的罪证交到清正司衙,由府衙处置吧。” “是。” 听肆拉着人走了下去。 他跟着王爷多年,知道这处罚不重,依着侧妃所言,便是给了侧妃话事权,往后沈侧妃的主母之路便要好走许多了。 王爷如此细思柔情,倒叫听肆有些不适,送完人,他便拉着亭午好一顿蛐蛐。 渊礼楼中。 那间屋子被许多工匠围着,正在大肆整修。 照沈昭的话来说,便是,府中存书教礼之处,搞得这么阴阴沉沉做什么。 “书神渊礼”被对半撕开。 里头页页留白,不过是本装神弄鬼的书。 惩治人的“白鞭”,被沈昭当着众人的面悉数烧尽。 渊礼楼此刻门风大敞。 萧瑟迂腐之气暴露于烈日之下,被悉数灼烧殆尽。 阳光落于院中,丝丝清风流动。 沈昭站于楼前,深深吸了一口终于不再混浊的空气,在阳光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一众嬷嬷站于院中,看着银珠站在梯子上,正在拆渊礼楼的牌匾。 只听哐当一声,那张黑色大匾落于地上,振起无数灰尘,砸的粉身碎骨。 渊礼楼三个大字上布满了裂痕。 看来它自己都知道,自己将不复存在了。 合欢此时带着两个小厮抗来了一块崭新的梅花牌匾。 上头黑墨写着三个大字。 “革新楼” 字迹劲道,笔风凌厉。 是方才萧澈走时,沈昭千求万托才让他写来的。 合欢利落的将新的牌匾挂了上去,随即站到沈昭身旁。 众嬷嬷窸窸窣窣说了许久,直到新牌匾落定,一下子都没了声音,看向沈昭。 沈昭笑着看向底下众人,声音清亮,“诸位,正如大家所见,刘孟走了,渊礼楼从今日起正式改为革新楼,我希望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诸位嬷嬷都是读过书学过礼的儒雅之人,之前如何,到刘孟为止,我不再追究,从今日起,我希望革新楼能走一条新的、正确的,富有书香儒雅之礼的路。” “王嬷嬷便是革新楼新的主事。” 沈昭说着转头看向底下颤颤巍巍的刘珊,她声音柔和,道,“刘珊,你可以继续留在这,跟着王嬷嬷,希望下回见到你,是不一样的......” 说罢,沈昭走下台阶,云衫染尘,但却飘的更加肆意自在。 刚出革新楼,却被人叫住。 沈昭脚步一顿,转头看去。 是王嬷嬷。 她的面色还是泛白,但背却依旧挺的笔直,手摆在身前,恭恭敬敬的和沈昭行了个礼。 “沈侧妃。”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接着说道,“我之前那般态度对您,您还能不计前嫌,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确实疏于礼学。” “不,是我态度偏激了,近几年,被刘孟逼得,让我对权势,对府中的主子们深恶痛绝,您脾气好,这才被我欺负了。” “沈侧妃,您若是放心我,公主寿宴一事情,就放心交给我,三日够了,我一定帮你办的仔仔细细。” “但是......” 听到王嬷嬷愿意帮着自己操持公主寿辰一时,沈昭心中大喜。 话到一半,突然转着,她的心头又一紧,连忙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 “这寿宴过后,侧妃娘娘您还是得要学点礼仪起来......” 沈昭爽朗一笑,“那肯定,到时候还要麻烦王嬷嬷您多加指点。” 回去的路上,沈昭突然觉得自己选择王嬷嬷做革新楼新的主事一事,选的一点没错。 但现在还要和自己耳提面命礼仪一事,当真是痴迷...... 她无奈的眯着眼笑了笑。 睁开眼,眼中骤然冒出个人来。 “啊!” 沈昭吓了一跳,连连后退了几步。 银珠连忙去扶她,嘴上忙着,“听肆!你做什么,要吓死谁啊!” “小姐,您没事吧。” 沈昭站稳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肝,喘了口气,看向听肆,问道,“怎么了,王爷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听肆一笑,从腰间掏出一张纸条来,“沈侧妃果然聪明,王爷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沈昭塞到沈昭手中。 听肆脚下生风,又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这人,真是的......” 银珠看着听肆的背影啐了一口,又转头看向沈昭手中的纸条。 她一脸为难道,“小姐,王爷这是又写了什么送来了啊......” “不会......” “又是一个......” 银珠说的犹犹豫豫,说道最后竟不敢说下去了。 一个大叉,这要这么说,她也是怕伤着自家小姐的心。 “......” 沈昭喘了口气,心想,“今日自己也算哄了萧澈一番,他也不至于这么小气,还特意找人传个纸条来画个大叉给自己吧......” 她虽这么想着安慰着自己。 但打开纸条的手仍微微颤抖着。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 “......” 沈昭看了一眼,手抖的愈发厉害了。 萧澈听见了她方才同刘孟开玩笑说的话...... 沈昭此时只觉心惊胆战,一阵无言。 上头写着。 “阿昭,你是觉得我丑绝人寰,不能见人吗?” 第35章 寻簪遇故人 沈昭将金竹留在府中帮着操持公主寿宴一事。 有他们两个在,沈昭还是十分放心的。 她带着银珠去了京中闹市。 她一直苦恼公主寿礼一事,不如去街市上瞧瞧,兴许能淘到什么宝贝。 二人进了珍宝阁,阁内掌柜看二人气度不凡,定是有钱的,急忙迎了上来。 “二位姑娘,有什么需要的吗?” 沈昭环顾一圈,店内珠光宝气,都是金银玉石制品,做工精良,甚是不错。 她边走边看,说道,“我想要女儿家用的发簪子,最好是特别些的。” 她早便听闻公主极爱收藏衣衫发饰,她那宫中有一间屋子专门腾出来摆放这些东西。 稀奇古怪的她都喜欢,甚至是越特别越喜欢,碰上合眼缘的东西能高兴上小半个月。 但她冷眼瞧着,这店中的东西都是些常见的、时兴的款式。 “这......” 她皱眉。 掌柜一脸便瞧出了她的不满意,他犹犹豫豫的说道,“姑娘,特别些的,我这有倒是有。” “只是......” “只是什么?” 掌柜一笑,眉眼挤在一处,颇显出商人的奸诈味出来,“只是这都要贵些。” 他打量着沈昭的神情,接着道,“姑娘,要不先看看,这东西啊,贵还是有贵的道理的,真真是稀罕货色,大都是独一无二的。 我是见姑娘面善又颇具风雅,才想着给姑娘瞧瞧,那些个俗人可都见不着。 我也不是要骗姑娘您的钱,这些东西要是摆出来,那可是一物难求的,这前几日还有富家公子派人来我这特意要我留着呢。” 他说的眉飞色舞,到最后竟还有些得意起来了。 莫非真有些好东西,那也不妨看看。 沈昭点了点头,应道,“那便麻烦掌柜,带我去看看。” “哎,好嘞!” 掌柜的声色瞬间激昂了起来。 他弓着腰将沈昭往里引去。 “来,姑娘,这里便是雅间了。” 掀开珠玉帘子走了进去。 里头的装饰和外边大不相同。 外头是珠光宝气,里头便是附庸风雅。 全屋都由上佳的檀香木打造而成,屋子里摆着一张巨大的檀木桌,中间镶嵌着一块巨大的白玉石。 四周放着许多打开的小匣子,里面便是掌柜口中的那些个好东西了。 “姑娘您看这个金丝白玉簪子,这金丝一根根打压的极细,都是京中最有名的工匠一点点做出来的,金丝朝两边散开再往中间压,就有了花瓣状,再镶嵌一颗白玉,美轮美奂,这可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工期极长,一物难求啊。” 沈昭从掌柜手中接过簪子,细细看了一番,却是不错,可这簪子虽然精细却不算特别,似乎她总觉得在哪见过差不多的,一时想不起来。 她摇了摇头,放下,“掌柜还有别的吗?” “姑娘您这眼光这是高啊。” 掌柜点着头,默默伸出一个拇指,但好东西,他也不是没有。 他一脸自信的带着沈昭往里走了两步。 “姑娘,您来,您看这个。” 他手中拿起一方小簪,很是简单,方圆短木柄,上头细细绘了些鎏金图样,最上头镶嵌了一颗圆润饱满的明珠。 “这东西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般短柄簪又是上好的水檀木制成的确实不多见,鎏金刻图不缺奢华,明珠点缀更见风雅。 她的手轻轻摸了摸那明珠,触手生温,圆润细滑,果真是极好的。 她默默点了点头,垂眸间,余光瞥见一抹白。 那是一支细簪,通体雪白,还透着些七彩光泽,不像是寻常玉石所制。 一颗浅粉色扁长珍珠镶嵌在上头。 简简单单,色泽丰满,却又让人眼前一亮。 沈昭伸手,指着那簪子,笑意盈盈的问道,“掌柜,这支怎么卖啊。” 掌柜笑着,默默动了两步,用身子挡在沈昭与白簪子之间,说道,“姑娘,您这眼光真是绝。” “只是......” 他欠了欠身子,脸上带着歉意道,“这簪子已有人定下了,姑娘您要不再看看别的。” “有人定下了......” 沈昭有些不舍,“谁定的啊?” “姑娘,这怕是不太方便透露了......” “好吧。” 沈昭眉眼垂下,有些失落。 这般好东西,错过了,怕是再找不到如此别致的了。 “这簪体是何物制成的啊,如此雪白,又泛着光彩,我从未见过。” 沈昭没忍住,又打听道。 “是由珍珠混着贝母,细细的磨成粉再用特殊的工艺压合而成,工程复杂,极为难做。” “那店中还有类似的簪子吗?” 掌柜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道,“实在是抱歉,姑娘,这样子的簪子,本店只此一支,只怕是上京城中都找不出来第二支了,所以姑娘不妨看看别的。” 沈昭摇头,看来今日注定是要失望而归了。 她正要转身。 却听身后珠帘叮咛作响。 有小厮喊道,“掌柜,顾公子来取珍珠簪子。” “来取珍珠簪子......” 话语声瞬间在沈昭脑中无限放大。 莫不是来取这支簪子。 那不是来了机会,说不定能求得此物。 她一脸惊喜的转头看去。 只见来人是一翩翩公子,发髻高束,银簪束发,一身墨蓝色长袍,整个人修长挺拔。 脸庞凌厉有形,眼眸深邃,鼻梁挺拔,微微笑着,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模样。 他走进屋中,看见沈昭,不自觉神色一变。 掌柜忙迎合上前,“顾公子您来了,您的簪子给您留好了,只是......” 掌柜回头,暗戳戳的指了指沈昭,轻声道,“只是这姑娘方才来这看了一圈,也想要这簪子,我说了是您定的,当然要为您留着,我们做商人的,信用为先,您说是不是。” 沈昭还未开口,却听那人道,“无妨,让给她吧。” 掌柜与沈昭皆是一愣。 “这......” 掌柜无措的摊了摊手,问道,“公子,是要让给这位姑娘?” “你们认识吗?” 那公子笑的和煦,往前走了两步,站定在沈昭面前。 只听他轻声喊道,“小昭......” 第36章 春风楼惹情愫 沈昭怔愣抬头,“公子认识我?” “我是顾蘅,小昭你不记得我了?” 沈昭默默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眼前之人。 他说他是顾蘅...... 沈昭的记忆还停留在幼年时期,那时候他个子小小的,脸皱皱巴巴的。 没想到多年未见,竟完全变了样子。 “顾蘅......” 她轻声念叨着,脸上却已不自觉露出了笑意,“顾蘅哥哥。” “好久不见。” 掌柜一看这情形,两人相识,便也识趣的替沈昭去打包簪子去了。 沈昭瞧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簪子,又看了眼如今一表人才的簪子,一脸打趣的问道,“顾蘅哥哥,你这簪子原是打算送给心仪的女子吗?” 顾蘅见她这副样子,实在可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是,小昭,这本是我打算送给公主殿下的寿礼。” “寿礼!” 也是给公主的寿礼。 沈昭心下一惊,便要拒绝。 她虽是心有不舍,但这般有新意的寿礼最是难寻,虽是旧友,沈昭也不能就此夺了去。 “那我可不能夺了去,这般簪子最是难寻......” 顾蘅见她客气,摇头道,“无妨,你若喜欢便拿去吧,我前几日新得了一支荷花碧叶簪子,也是极好的,便送那个就行。” “真的!” 顾蘅这般说了,沈也就不客气了,便也点头收下了。 “顾蘅哥哥,那我便不客气了,实话说,这也是我准备给公主的寿礼,我正为此事苦恼呢,此番要多谢你了。” 她乐呵呵的从掌柜手中抱过盒子,递给身后的银珠道,“掌柜,这多少银子。” “银珠,付钱。” “顾公子已经付过了。” “啊?” 沈昭转头看向顾蘅,道,“顾蘅哥哥,多少银子,这钱我得给你,已然夺了你的东西,可不能让你再亏本了。” “不必,小昭对我不必言谢。” “倘若小昭觉得不好意思,不如请我吃个饭如何。” 沈昭爽朗一笑,“好!便去对面的春风楼吧,刚见面便占你这么大一个便宜,我也是太不客气了,顾蘅哥哥你想吃什么,尽管点!” “不过我也知道,顾蘅哥哥你也最是不客气的,我们俩小时候能在一块玩,也算是臭味相投,都是脸皮厚的。” 她笑的肆意,心里是高兴极了,拉着顾蘅便要去春风楼。 又不忘回头,让银珠又买了一支她方才看好的玉质毛笔。 银珠抱着东西先回府去了。 沈昭与顾蘅坐在春风楼二楼的雅间中。 沈昭大手一挥,点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一壶清酒,一壶清茶摆于桌边。 窗户开着,沁爽的凉风吹入屋中,一轮圆月挂于窗上。 沈昭笑着给顾蘅倒上一杯酒。 又给自己倒上一杯茶。 她抬头,眼睛亮亮的,举起酒杯,“多年未见,顾蘅哥哥,我先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沈昭心中很是激动,幼年时期,顾蘅与他是最要好的,如今看着面前的人,她的心头万般滋味。 顾蘅举起酒杯与面前的女子碰上。 他笑着,心中却隐隐泛起些苦涩的滋味来。 沈家搬家后,他们两人便少有来往。 沈昭久居深闺,而他进了宫中,为天子伴读,自不得见。 此番相见,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牵出许多情愫来。 ...... 面前的女子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温柔细婉的模样与他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但仍能牵动他的心。 只是前日听自家小妹说起,沈昭嫁给了景安王,已为人妇。 自那日起,他便夜不能寐,心中隐有悔意。 他这才意识到,幼年时,他本是玩笑说的,长大后定要娶你,实则自己是动了真心。 虽多年未见,仍牵肠挂肚。 他此番是特意来见沈昭的,他本想见见她,看她过得好,便也就放心了。 只是这见了面,心中枯萎的藤蔓,却突然死而复生,肆意攀爬了起来,情一旦启,便难压抑。 “......” 顾蘅仰头,喝尽杯中酒。 辛辣滋味滑过嗓子,他却觉得有些苦涩。 他的手紧紧攥着杯子,隐隐有些发抖,他忍着情绪,眼底却已微微泛红,他开口,声音有些细微的沙哑。 “小昭,多年来,你过得好吗?” 不知为何,突兀的问出这句话来。 本不该问的,他知道的,这些年,她过的不好。 沈昭却是一笑。 从前过得不好,但那都过去了,如今,生活是新的,怎么过,她说了算,所以也不必再说苦,“好啊,怎么不好,我如今也好,你看,我有钱,又嫁了个英俊潇洒的夫君,每天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怎么不好。” 骤然听沈昭提起景安王,顾蘅的心中一颤。 手中的杯子捏的更紧了。 他抬头,笑的苦涩。 他看着沈昭,目光深邃而又灼热,像要把面前的女子吞噬殆尽。 “我听说了,你嫁给了景安王,嫁的突然。” “小昭,景安王他,对你好吗?” “......” 好吗? 沈昭一愣。 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难以做出回答。 好吗,怎么能说不好...... 是萧澈救她于水深火热,他虽从未言明,但在府中多日,若没有他暗中相助,暗中相教,她也不会如此顺遂。 “那自然是好。” 她思索片刻,笑着应道。 “王爷他,人很好的。” 萧澈此人面上虽然不冷不热,有时甚至有些严肃,但在沈昭看来,他的心是软的,是热的。 “嗯。” 顾蘅点头。 他见过萧澈,萧澈此人面上很冷,心思正,但杀伐果断,最是无情,沈昭竟然说他好。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不快。 “你喜欢他吗?” “自是喜欢的。” 沈昭脱口而出道。 这话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自己会回答的如此果断,是在王府做戏做的久了,自己都信以为真了吗,对于萧澈,她难道不是只是想依靠他的权势吗。 渐渐,她的眼中泛起些茫然。 她也不知道...... 第37章 红杏出墙? “那便好,小昭你性子软,从前我总说要保护你一辈子,到底是我这个当哥哥的食言了,不过现如今你好,我便放心了。” 如今事已成定局,顾蘅知道,自己也不能强求了。 更何况小昭是喜欢萧澈的...... 大半壶酒已经下肚,顾蘅又要倒,手却被沈昭按住。 两人相逢本是开心的,但沈昭瞧着,自进了春风楼坐下起,顾蘅似乎心中有事,沉闷着,又隐隐有些不快。 “顾蘅哥哥,你是怎么了?” “我现如今很好,你不用担心我,我呢长大了,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现如今我可是蛮不讲理,手起刀落,谁能欺负的了我啊!” 她笑着撸起自己的袖子。 白玉般的手腕细细的,却被她说的结实有力。 她低眼看着顾蘅,逗着他。 顾蘅噗嗤一声笑了。 他伸手,大掌覆上了沈昭的手腕。 女子的手腕太细了,他感觉自己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这节手臂捏碎。 他轻轻拉下沈昭的衣袖,点着头道,“是,结实的很,小昭如今真是长大了。” 二人相视一笑,举杯相碰。 幼年的玩笑事许多,二人说笑了许久,不知觉间,顾蘅喝下了四五壶酒。 夜色已深,他站起身,才觉得头昏昏沉沉,步伐有些不稳。 沈昭连忙去扶他。 她看着顾蘅喝的微红的脸,笑着说道,“顾蘅哥哥,酒量不行便少喝,你看我,现如今已是滴酒不沾了。” “是,小昭你是一杯都喝不了的。” “哥哥也要向你学习。” 沈昭将顾蘅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撑着身子,搀扶着他。 男子到底是重,沈昭微微皱眉,连带着自己也走的歪歪扭扭的了。 她有些费劲的打开门,抬着头小心的扶着顾蘅,又怕他的头撞到门上。 顾蘅此时已是有些模模糊糊了,他嘟囔出声,“小昭,若是往后景安王对你不好了,你告诉哥哥,哥哥带你走......” 沈昭一笑,他知道顾蘅关心自己,看他这副模样,她哄着顾蘅道,“好好好,以后要是不好,我定来找顾蘅哥哥。” 她用力将顾蘅扶出门。 一手扶墙,一手搭着顾蘅,喘了口气,正要一鼓作气下楼去,却听身后似乎有人叫她。 “侧妃?” “沈侧妃?” 沈昭回过头,正见听肆朝她小跑过来。 他身后不远处,萧澈和一男子正慢悠悠的往这走着。 “沈侧妃,你怎么在这?” 听肆问着,眼神不自觉的往顾蘅身上瞟。 “你,你这是......” 他的手指了指顾蘅,满脸犹豫。 这副情形,自己该不该多问呢。 他挠了挠头,尴尬的笑了笑。 沈昭见他这副神色,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不是,我是和一个朋友在这吃饭,他喝多了。” “哦。” 听肆点头,他伸手,从沈昭手中接过顾蘅。 “侧妃,那我替您送这位......” 他顿了顿,仍是不知该如何称呼。 “我替您送他回去。” 说话间,萧澈二人已走到沈昭面前。 萧澈面色阴沉,直直的盯着沈昭。 沈昭不知他是怎么了,目光不由的瞥了一眼顾蘅,心下莫名有些紧张,手捏了捏裙角。 “侧妃,这位公子,他住哪?” 沈昭还没反应过来开口,萧澈便先一步开口道,“听肆,这是少师大人,送去顾府。” 他说着,眼睛却没离开过沈昭。 他身旁的男子,一头长发散在身后,只用一根素簪低低的簪着。 他一身白色长袍,手上拿一柄长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一张脸很是秀气,歪头打量着这副场景,嘴上玩味的笑着。 他打趣开口道,“原来是少师大人......” 他的眼瞄向沈昭,“阿澈,这位便是你亲自选的侧妃,好乖啊。” “只是......” 他顿了顿,笑的更是夸张,接着说道,“不会是看着乖巧吧。”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 他伸手往萧澈头上比划里一番,“看来阿澈,什么时候我得去给你买一顶碧绿玉冠了,你们这才成婚多久啊,小娘子便要红杏出墙,阿澈你是不是不行啊。” 沈昭听他越说越不对劲,又看了一旁萧澈隐隐有些发黑的脸,连忙摆手道,“不,不是,我与顾蘅幼年相识,多年未见,此番相见一时高兴,吃饭才吃的晚些。” 她说的着急,脸都有些微微发红。 一番解释完,她低了低头,却觉心中有些生气。 这人怎么能够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八道呢。 她抬起头,看着那男子,不满道,“这位公子,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乱说呢,你可知道,女子的名节是顶顶重要的,就算是玩笑话也不该如此,你这样说,置我于何地,置顾公子于何地!” 沈昭瞪着那人。 “啧,好凶。” 那男子满不在乎的一笑,他看着萧澈,又侃侃道,“你这小妻子真是好凶,还是只会咬人的兔子呢......” 萧澈夺过他手中扇动的扇子,往他头上狠狠打了一下,冷声道,“安瑜,与她道歉。” “嘶。” “阿澈!” 安瑜吃痛捂着脑袋,他看萧澈这般神色,莫非是真的生气了,也不敢造次了。 但莫名挨了这么一下,他心中还是不爽,不情不愿道,“对不起啊。” 说罢,他夺回扇子一脸不高兴的走了。 沈昭本是理直气壮的,安瑜走后,她打量着萧澈的脸色,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胆怯起来,双指交缠在一起,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方才还能说会道的,这会儿怎么没声了。” 萧澈本看见沈昭与顾蘅如此亲密的模样,心中莫名隐隐有些生气。 但如今,看着她低着头委屈的模样,心中郁气散了许多,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拉过沈昭的手腕,下楼。 摩挲间,他突然觉得,这女子的手腕如此之细,自己若是微微用力,仿佛便能折断一般。 他轻轻松下了力道。 第38章 入梦来 二人走在长街上。 此时街道上已没什么人,安静的很。 四下无灯,只有一轮圆月,照着两人。 沈昭微微动了动被萧澈抓着的手腕。 她的心中乱乱的,心砰砰的跳着。 总想说些什么,脑袋中乱糟糟的过了许多话,到最后,却是不合时宜的说了句,“王爷,我今晚真的只是吃了个饭,我与顾蘅没什么,我只当他是哥哥......” 萧澈没接话,本来已平息的内心被她这么一解释,却又莫名泛起涟漪。 沈昭嫁给他,本就是无奈之举,如今又骤然出现一个亲密无间的哥哥,二人今晚的情形又浮现在他眼前,沈昭那般的笑颜,自己似乎也从未见过,那么肆意,那么开心,信任又无拘无束的...... 她不解释倒也还好,这番解释,倒显得刻意。 是怕自己误会他们,还是在打掩护,遮遮掩掩。 沈昭喜欢顾蘅吗? 这般问题浮现在萧澈心头。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苦恼这种问题。 自己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今日是怎么了,总觉得心中燥的慌。 萧澈一直不说话,沈昭的心也悬着。 她很是紧张,不住的打量着萧澈,手心竟也微微渗出些汗来。 二人走入府中,沈昭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出声喊道,“王爷......” 她的声音清润柔软。 如同小兔的爪子,玩闹般的往萧澈的心中挠了一下。 萧澈的心一下子痒了起来。 他的手很烫,大掌贴着沈昭的手腕,逐渐升温,惹得沈昭一度想要抽手。 但她每动一下,萧澈的手便更紧上一分。 二人走至一处角落。 萧澈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低着头,直直的盯着沈昭的眼睛。 目光灼热..... 看的沈昭有些心慌。 她如同慌乱的小兔,躲闪着目光,不敢直视萧澈。 手虽被萧澈抓着,但人却慢慢往后退去。 她每退一步,萧澈便逼上前一分。 身后是墙,已是退无可退了。 她躲无可躲,只能对上萧澈的视线。 “王爷,你这是......” 她的话还未说完,唇便被堵上。 男人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掠夺感。 他满目柔情的看着沈昭。 女子的唇很软,他不敢用力,生怕伤着她。 却又着迷一般的撬开女子的贝齿,掠夺着每一寸属于她的气息。 唇齿交缠,过了许久,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萧澈看着沈昭,看她喘着气,红唇泛着光亮,那双好看的眼中泛着雾气。 他的手不自觉的摸了摸女子的头,轻轻说道,“阿昭,没有的事,就不要多解释,说的越多,就显得自己越心虚......” 沈昭喘着气,她的脸颊越发的红了,手紧紧抓着萧澈的肩。 男人的气息裹挟着她,她羞的脸直想往萧澈的怀中靠去。 心跳动的很快,沈昭低着头,闷闷的来了句,“王爷,我就是怕你误会,才多说了句......” “我信你。” 萧澈低低的笑了声,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背。 他拉过沈昭的手,看她娇羞的模样,没忍住又轻轻在她唇上点了一下。 沈昭的耳朵烫的吓人,心突突的直跳,似乎要蹦出来一般。 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紧紧捏着萧澈的手。 芍药阁门前。 银珠大老远便瞧见二人手牵着手朝这边走来。 她心中高兴不已,从屋中抱出今日买的玉质毛笔,又笑意盈盈的站到门口等着。 眼看着二人越走越近,银珠激动的走上前迎了两步,大嗓门喊着,“王爷,侧妃,你们回来了!” 银珠这一嗓子,在这空旷的夏夜,显得格外响亮。 沈昭做贼心虚般的松开手,急急的往前走了两步。 她拽了拽银珠,瞪了她一眼,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你小声点!” 银珠却是笑了笑,显眼式的举起手中的盒子递到萧澈面前。 “王爷,这是我们家侧妃今日去街市上特意为您挑的礼物。” “是支毛笔,我们侧妃说,王爷您人好看,字也好看,这支笔最衬你了。” 沈昭听着这一番话直捂脸。 银珠这丫头自己是越没法管了,这嘴真是太厉害了,什么都敢胡编乱造出来。 “是吗?” 萧澈笑着接过那盒子。 他目光在盒子上摩挲片刻,又直直的看向沈昭。 “侧妃夸我好看?” 他目光缠绵,声音还有些微微沙哑。 沈昭慌乱间摇了摇头。 又觉得不对,急忙点了点头。 她咽了咽口水,说道,“王爷是好看。” “嗯,阿昭也好看......” 沈昭走回房中时,已然是面红耳赤。 银珠笑着端来一盆水,打趣的说道,“小姐,您和王爷干什么去了啊。” “没做什么。” 沈昭推了推她。 银珠却笑的更肆意了,“小姐,你的口脂都花了。” “哪有......” 沈昭心虚的接过毛巾将脸擦的干干净净。 不听银珠在说什么,她便将银珠连人带盆一起推了出去。 关门前还不忘警告她道,“不许胡说啊!” 银珠笑着看着沈昭狠狠关上门。 沈昭捂着脑袋扑到床上。 掀起被子盖到脸上,一溜烟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她喘着气,露出眼睛来,盯着床头的那盏油灯。 心里乱糟糟的。 心脏中的那颗种子被那个吻缓缓催动,渐渐冒出些枝丫来。 她静静听着自己心脏的跳动,闭上眼睛。 黑暗的空间散出些粉色的光线来。 仿佛是回到了那个新婚夜。 没有失火事件。 龙凤红烛彻夜烧着。 床沿边上坐着她与萧澈二人。 红盖头被掀开,二人四目相对,气氛氤氲。 房中很是安静,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二人的手紧紧抓着。 萧澈温软的吻缓缓落在她的额头,再到脸颊,再到唇上。 唇齿交缠,她紧紧抱着萧澈,感受着他的灼热。 直到萧澈松开她,她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看着萧澈,目光缱绻,眼神落在他滚动的喉结处。 衣袍散落在床脚。 一床红被盖住二人。 沈昭猛地掀开被子,惊坐起身。 外头已然天光大亮。 她喘着气,拍了拍自己的脸。 疯了...... 这是做了什么梦啊! 第39章 死局? 一连几日,沈昭白日忙于操持寿宴一事,晚上又被这稀奇古怪的梦所困扰,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 好在很快便到了寿宴日。 寿宴设在挽若湖边。 听王嬷嬷说,公主夏日最喜荷花,又爱在湖边赏景。 于是沈昭便命人在荷花池中搭了个碧玉色的台子,安排了歌女,身着红衫在上头表演。 美人与荷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 酒宴桌子摆放在挽若湖旁的树荫处。 这块地儿不仅阴凉,也能正正好好看见湖上的好风光。 沈昭站在湖边迎着宾客。 和静公主寿辰,来的人都是皇族,显贵,与公主挚友,来客名单为公主亲拟,人不算多。 甚至于王府中的夫人们都不能来此宴会,来的只有几位侧妃。 沈昭笑意盈盈的迎着,这些人有的老迈,有的容貌不扬,有的大腹便便,有的雍容华贵,有的雅,有的俗,有的懒懒散散,有的甚至手中还捧着本书读,各种姿态,但沈昭知道,这些人,都是不可得罪的。 日头不小,她站在日头下面,又觉的晒,又觉得脸都快笑僵了,却也丝毫不敢松懈。 突然一把花伞撑在她头上,盖住了大半太阳。 她整个人瞬感阴凉。 她笑着抬头看去,看见来人,脸上的笑却僵住了。 面前撑伞的人,一身烟粉色衣袍,长发微微束于脑后,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秀气中又添了些妖气。 正是前几日萧澈身边那名男子,安瑜。 这男子委实气人,前几日他污自己名节的事,沈昭的气还没消,这会看见他,沈昭立刻卸下了笑,冷着一张脸道,“安公子也来了,还穿的如此花哨,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寿宴的主人公是你呢......” “嘶,小兔子还在生气呢......” 安瑜为人爽朗,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不记仇,只是嘴毒了些。 那日被沈昭说了一番,又被萧澈挟着道了歉,心中虽有气,但一觉睡醒便也过去了。 此刻他打量着面前气鼓鼓的小女子,觉得有些好笑。 忙成这样,白嫩的脸蛋都被晒红了,还有功夫在这同自己生气,真是可爱。 他将花伞往沈昭那头偏了偏,一手环绕在胸前,凑近她说道,“气性可真大啊,真不知阿澈怎么受得了你这般脾气,啧啧,果然是会装腔作势的小兔子......” “好了,不生气了,那日是我错了,别这样瞪我,让阿澈看见还以为我又欺负你了呢。” 他说着,身子往后靠在树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沈昭肩上,打量着四处的风光。 看到那片湖时,他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兔子,你这湖上是......” “别叫我兔子,我有名字,我叫沈昭,这湖上怎么了,听闻公主最喜荷花,我在湖上搭上一个荷花台子,不好吗?” 沈昭不耐烦的说着,她动了动手,试图将安瑜的手从自己的肩上甩下来,但又怕他摔下来,没敢太用力。 “萧云栖喜欢荷花,谁同你讲的?” 安瑜站直了身子,看着面前女子认真的模样。 心里念叨着,“这傻兔子,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沈昭看安瑜认真了起来,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打量着安瑜的神色,试探的问道,“难道公主不喜欢荷花?” “甚至是讨厌荷花......” 安瑜点头,“对,前些日子,萧云栖的爱宠,就是一只白猫,溺死在了荷花池子中,萧云栖哭的那叫一个昏天黑地,闹了好多天,从那日起,她便像是疯了一般讨厌湖,讨厌荷花。” “她宫中院子中的湖,都让人填了起来,后宫花园里的荷花全让她找人拔了,一点都不放过。” 安瑜说的神色狰狞,还用手比划着,唬的沈昭一愣一愣的。 说到最后,他仍是死性不改,不正经了起来,“当然了,我是极爱荷花的,今日若是我的寿宴,我定当十分满意,只是萧云栖受不受用......” “啧,那是肯定不受用,说不定啊,她要大发雷霆......” 沈昭越听越觉着身上发冷,不等安瑜说完,她便转过身去。 这时间恐怕是来不及的,但她还得想点办法挽救一番。 她虽为王府侧妃,但是侧妃又如何,她出身不高,主母之位又没坐稳。 公主之怒,她怕是承受不住。 王嬷嬷为何骗自己? 她不解。 她脑袋乱糟糟的想着。 她才刚坐上主母的位置,这是她操持的第一件事,难道就这样被人斗倒了吗,她不甘心。 沈昭的手紧紧攥着,心里一根弦紧紧绷着,焦急的四处打量着寻找着金竹。 正要抬步走,手却突然被拉住。 又是安瑜。 她焦急的想要甩开。 但面前男子的力气实在是大,任她怎么甩动都甩不开,手腕上隐隐有些擦红。 安瑜看着红痕,莫名慌乱的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弄伤你的......” 沈昭此时已不在乎这么一点痕迹,她急着要处理着荷花池的事情。 她心里慌的很,连带着话音都有些发抖,“安公子,多谢你告知我这些,来日我定然重重谢你,我也知道前些天我说话不好听,我在这里给你赔礼了,拜托你现在放开我,我有要事要忙。” 她害怕极了,说到最后,声音中竟带起些哭腔。 安瑜是最见不得女人哭的。 沈昭眼眶一红,他便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但他仍是未松手,声音却软了下来。 他细声细气的说道,“不是我不松手,只是你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他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乌泱泱围了一片人,是公主过来了。 离得不算近,但也不算远,只是现如今这片湖面,这点时间,想要做什么改动都是来不及的,无用功罢了。 总不能炸了荷花湖面吧....... 毁了寿宴,公主照样会大发雷霆。 眼看着那群人越走越近,沈昭心中的那根弦已然绷紧到了极致。 这死局该如何解? 第40章 午夜梦回,小心别碰着我 虽是死局,但也不能就此等死。 沈昭冷静了片刻,看向安瑜。 “安公子,不如你帮我个忙......” 不等安瑜同意,她便接着说道,“安公子,你去帮我拖住公主,我尽快,将这改动改动。” “我?” 安瑜指了指自己,实在没想到沈昭这鬼主意怎么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但这主意太鬼了,是个拖不出一点时间来的坏主意。 他摇头道,“这恐怕不行,萧云栖对我,那叫一个不爽,我去拖延,那恐怕是一刻都拖不住他。” 沈昭虽然着急,但心中已然默默点头。 确实,面前此人,花枝招展,又如此毒舌,论谁看了都不爽,倒是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晰嘛。 那有该如何呢。 “你知道是谁在幕后害你吗?” 安瑜突然贼兮兮的凑了上来。 那张妖艳的脸庞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吓的沈昭连连后退了两步。 但看他这副模样,似乎有什么大事要说,又忍不住好奇,凑近了些,“我不知道,安公子你知道?” “我也不知道。” 安瑜笑了一下,一摊手。 沈昭实在没忍住,一个白眼朝他翻去。 “但是......” “我有办法找出幕后主使。” 安瑜实在是不靠谱,沈昭没打算再信他,抬腿就要朝金竹那边走去。 却又被拉住。 她皱着眉头,看着安瑜。 “安公子,你要做什么,你要是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不然我就算死了,也会去梦里找你的。” 安瑜瑟缩了一下身子,他最怕的便是鬼神之说,沈昭这下算是踩到他的七寸了。 他面上不显,立马冷静下来,接着说道,“我真有办法。” “公主寿宴,谁敢捣乱,幕后之人如此害你,定然准备好了另一个寿宴场地,等你事发,再哄着公主去她那里。” 沈昭点着头,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思索片刻,猛地一个机灵,跳起来,打了安瑜一下,“不对啊!” “安公子,我事发?” “......” “我事发后,我怎么办?” “安公子,你看戏是看爽了,感情是拿我的命在看着玩,我要是真被处死了,安公子你就小心着,午夜梦回时,小心别碰着我了。” 刚安瑜的反应沈昭是看在眼里,她赌定安瑜怕鬼,故意吓他道。 他若真是怕鬼,自己这般吓他,他心中留着害怕的引子,定不会让自己死了。 安瑜身子又是一抖,他算是看明白了,沈昭已经手拿把掐住了自己的那个小弱点。 这只坏兔子! 他暗暗骂道。 但他并不是想看着沈昭去死,他叹了口气,搭上沈昭的肩膀道,“你快别吓我了,你看我这么仗义的人,会看着你去死吗?” 他挑眉一笑,“我会帮你的,信我!” 沈昭心中隐隐有些怀疑。 安瑜要如何帮他...... 虽然怀疑,但此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公主已然走到湖边,除此之外没别的办法了。 她看了一眼安瑜这副不靠谱的模样。 咬了咬牙。 只能信他了...... 萧云栖被众人簇拥着走到宴会所在。 却闻见淡淡的水汽。 她蹙着眉头,打眼瞧去。 自己正前面是一片湖。 她的心中已隐隐有些火气。 又见湖面上便是荷花,花丛中间竟然还搭着一个巨大的荷花台子。 她当即火冒三丈,大吼道,“这寿宴是谁办的,不知道本公主今日最讨厌湖,最讨厌莲花吗!” 身旁的婢女扶着她,打量着四周,叫道,“哪位侧妃娘娘操持的这番寿宴,这不是在戳我们家公主的心窝子吗。” 周围人也起哄道。 “是啊,听说前段时间公主的爱宠便是溺死在荷花池中......” “啊,我才发觉,这是谁办的?” “听闻是王爷新娶的侧妃。” “哎哟,有的人啊,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啊,我看是要烧到自己身上了!” “还当王府主母呢,连公主的寿宴都操持不好,有什么用!” “就是,这大喜的日子,惹得公主如此伤心,这操持的人啊,哪怕万死都不为过吧......” “就是,就是......” 尖酸刻薄声四起。 沈昭顶着压力,走了过去。 她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参见公主殿下,这寿宴是我操持的。” “是你!” “是我,只是我实在不知公主如此厌恶荷花。” 沈晚宁看到沈昭犯下如此大错,心中窃喜。 她小跑着过来,火上浇油道,“沈昭,你不知道,怕是你不够上心吧!” “公主爱宠溺死在荷花池中,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啧......” “连公主的喜好都不打听清楚,还办什么寿宴,惹的公主如此伤心,殿下可要好生惩治她!” 一帮女子讨好似的围着萧云栖,起哄道。 “是啊,公主,可不能轻纵了她!” “可要给她点教训看看......” “......” 沈昭稳着心神,神色昭然,解释道,“殿下,并非如此,我打听了您的喜好,只是有人告知我,公主殿下最爱荷花,我这才搭了这荷花台子,将寿宴办在湖边。” “够了,你以为说这些我就会信吗?” “没办好事,只会找些借口,将过错推给他人,二哥哥怎么会娶你这种女人入府!” 萧云栖已然气急,听不进去一点解释。 她怒目看着沈昭,又想起自己死去的爱宠,眼底满是猩红,恨不得将沈昭千刀万剐。 “哎呀,云栖,莫要动怒,小心伤了身体。” 方知知带着笑,提着裙摆,从湖边走了上来。 她走到萧云栖身旁,挽住她的手,轻声劝慰道,“沈侧妃许是真的不知道,并非故意要惹起你的伤心事的,只是为何如此凑巧,偏偏是这荷花呢......” 她故作思索的看向沈昭。 沈晚宁不嫌事大,在一旁喊道,“方侧妃,你快别为她开脱了,她就是当了主母觉得自己身份高贵,所以不当别人是一回事了,定是故意的!” “不会不会。” 方知知摇着头,看向沈昭,那抹笑中意味不明。 “云栖,就算她是故意的,这样好的日子,也别太生气了,随意处置了就算了。” “我呀,怕别人操持的不尽兴,还特意在我院中又摆上了几桌以防万一,此刻看来是用的着了。” 第41章 不着四六 沈昭猛地抬头。 是方知知! 可是自她入府来,方知知对她都还算和善。 难道这些和善都是为了让自己不对她防备,以便今日能给自己致命一击。 她看着方知知,一脸不可置信。 萧云栖靠在方知知的肩头,娇嗔道,“知知姐,还是你好,做事仔细周到,这王府主母的位置就该是你的,却被某些心肠歹毒的人夺了去。” 萧云栖冷眼瞪向沈昭,道,“你!” “你犯下如此大错,竟然还有脸站着,真是大胆,来人呐,给我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 有人惊叹道。 “这可是会死人的啊!” “五十板子,那些身强体壮的侍卫都不一定能受得住吧。” 沈昭心下一惊,抬头看向萧云栖,“殿下,我真的是被人蒙蔽,不过今日寿宴我确实办的不妥当,是该跪,该罚!” 她的心颤着,五十板子,她怎么不害怕。 但公主盛怒,而方才她让合欢几人赶紧去找王嬷嬷,却久久未归,已是辩无可辩了。 沈昭闭了闭眼,似乎已然看见鲜血淋漓的自己,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 她想着,今日若是没死,那这个教训她便要时时刻刻记在心中,警醒自己。 她拎起衣袍的一角,正要跪下。 胳膊却被人拉起。 正是刚还靠在树下看戏的安瑜。 他不知从哪个枝头折下几片叶子叠在一块,当做扇子,一下一下的扇着。 他将沈昭拉至他身后,正对上萧云栖,盯着萧云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安瑜,本公主罚人呢,你捣什么乱!” 萧云栖上前一步,生气的指着安瑜。 安瑜扔下叶片,伸手扳下萧云栖的手指,随后双手环胸,“我没捣乱啊,只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萧云栖,你就算是不聪明,也不必如此盲目吧,人都说了是被蒙骗的了,还打五十大板,把人当肉饼打啊。” 此话一出,四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嗤笑声。 萧云栖最好面子,被安瑜如此一说,当即气的跳脚。 身旁的方知知拼命拉她都无用。 她上前一步,瞪着面前这个满目风流的男子,说道,“我是公主,我想罚谁便罚谁,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安瑜,你管得着我吗,别以为我们有婚约你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你说她被人蒙蔽,你如此护着她做什么,难不成也被她迷了心神。” “好呀,反正本公主也不想嫁你,那便到皇兄面前去,我们把这婚约取消好了。” 萧云栖越说越生气,她本就不喜欢安瑜,他们二人的婚事也是皇兄硬塞给自己的,二人不对付。 如今安瑜还帮着毁了她寿宴的贱女人说话,萧云栖眼底猩红,连带着鼻子都气红了,愤恨的盯着沈昭,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安瑜此刻也来了脾气,顺着往下说道,“好啊,走啊,取消就取消,说的谁想娶你似的,要不是陛下赐婚,真以为我想娶你这个疯女人啊!” 二人当场掐架,越闹越凶。 方知知眼看事情越闹越大,都谈到取消婚约了,两位祖宗再闹下去便要不好收拾了,心中也有些着急。 她连忙拉起萧云栖说道,“殿下,殿下,莫要动怒,为了这么个女人,闹得取消婚约,再闹到陛下面前,满城风雨,就不好看了。” “我怕什么,我是公主!” 萧云栖噘着嘴,眼中流出泪来,嘟嘟囔囔的说道,“我就是要闹,我不仅要和这个混蛋划清界限,我还要杀了她,什么五十大板,立刻给我拖下去处死!” “公主,公主!” 方知知费劲环住萧云栖,劝道,“不至于,殿下,不至于! 其实沈昭此人不坏,说不准真是被人蒙蔽做错了事情,公主好好一个寿宴,别为这种事情伤心生气了,生气伤身,伤神,公主您金尊玉贵的,犯不着为着这点小事,闹得如此难看,到时候流言蜚语四起便不好了。 此事不如交给我,我来弄清楚,到时候犯错之人我定好生处罚,必不让殿下白白伤心。” 方知知并不想要沈昭的命,只是想夺回主母之位。 事情若是闹大了,便失了自己的掌控,那便不好。 此时她只能先帮着沈昭,将这位公主哄好了,等到此事的处置权落在自己手中,那是谁做的,如何处置,便都是自己做主了...... 见萧云栖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她又抚着她的背,轻声道,“好了云栖,我为你另准备了宴席,准备了好久呢。给你的寿礼是只极好的白猫,我知道你为着此事伤心,可白猫品相好的又难寻,为着这事我可是费劲了千辛万苦,快去看看吧,这可都是我的心意......” “白猫!” 一听到白猫,萧云栖的眼亮了亮,心头的气已然散去了不少,但仍是撇着嘴别扭道,“好吧,那便如此,此事就交给知知你处置了。” 她瞥了一眼沈昭,又瞥向安瑜,骂道,“本公主大人有大量,懒得和你这种不着四六的人斤斤计较。” 她切了一声,拉着方知知便走了。 安瑜站在原地瞪着萧云栖的背影,指着,看着沈昭,愤愤不平道,“你听见她说什么了吗,他说我不着四六,说的好像她是个好东西似的。” 沈昭确实满面愁容。 面前这个祖宗说要帮她,便是如此帮的吗?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安瑜,你,我虽求你帮我,但你也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说公主,取消婚约,这事太大了,我也没这个脸面,能让你做到这个地步。” “我俩经常这么吵,不妨事,就互相撒撒气,御赐婚约,要真那么容易取消便好了。” 看沈昭一脸担忧的模样,安瑜洒脱一笑。 “再说了,我要是不把事情闹大了,那个谁,方知知是吧,她会害怕吗,她会站出来帮你说话,劝和一下吗?” 沈昭摇头,“不会。” 安瑜这做法虽然偏激,但这死局,死里求生,只能如此解局。 “是吧,你看现在,你也不用挨板子了,也不用死了,还能再抢救一下,这局啊就该这么解。” 他得意的笑了笑,似乎在感叹自己的聪慧,说完又微微蹙眉,不解道,“不过,方知知害你做什么?” 沈昭没回答。 安瑜也没放在心上,他自顾自的说道,“算了,你们这深宅大院的事情,我也整不明白,弯弯绕绕的,没有吵架痛快......” 第42章 三个小土人排排坐 安瑜抖了抖粉色衣袍,打了个大大的哈气回去补觉去了。 过了好一会,合欢才姗姗来迟。 她整个人灰头土脸的。 头发上,白色衣衫上沾满了灰尘,她喘着气,一脸晦气道,“你都解决了,我还担心,急忙赶回来。” 沈昭替她拍了拍衣衫,没拍下去半点灰,手却黑了大半。 “安公子帮了我,这才告一段落,合欢,你这是怎么了,被人暗算了?” “谁这么厉害,能把你弄成这样。” 沈昭一脸好奇的打量着合欢,合欢武功高强,能把她弄成这般模样,定然不是俗人。 合欢板着张脸,愤恨的吐出三个字来,“王嬷嬷!” “王嬷嬷?” “王嬷嬷把你弄成这样了” 沈昭围着合欢怔怔的转了一圈,仍是不敢相信,一个老嬷嬷能有这般本事。 她看着合欢有些想笑,但被合欢冷眼瞪着,又暗戳戳的不敢笑出声来。 “是啊,我去抓她,从革新楼一路搜到她的家里,那老嬷嬷正在家中收拾东西准备跑,见我来了,拿起一盆炉灰便朝我泼过来,我什么都没做呢,进门就碰了一身的灰。” 合欢嫌弃的捻了捻自己的衣衫,一脸不悦。 沈昭憋着笑,打量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道,“那王嬷嬷她人呢?” “后面呢,银珠金竹两个人压着呢,泼了我还想跑,想都别想。” 合欢气愤的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插入身旁的树中。 沈昭一惊,拍了拍她的胳膊,劝道,“别生气,别生气,合欢,生气伤身,不好,咱把刀放下再说话......” 合欢将匕首随意的扔在一边,坐在树荫下。 沈昭刚想靠着合欢坐下,却听身后传来银珠的声音。 “小姐,小姐,我们回来了。” 沈昭回头,又是两个灰头土脸的人,中间架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王嬷嬷。 二人将王嬷嬷扔到沈昭面前,也是气喘吁吁的坐下。 三个小土人排排坐,沈昭着实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姐,别笑我们了,干正事,喏,坏人,给你带回来了!” 银珠气愤的够着身子,往王嬷嬷脚上踢了一下。 王嬷嬷缩了缩脚,她双臂被绑在身后,低着头,似乎很是不服气的样子。 沈昭打量着王嬷嬷的样子。 已没有当日的清风道骨。 什么重礼仪,不畏权势,都是做样子给她看的,都是为着方知知在蒙蔽她。 沈昭心中有些失望,她本是很看好王嬷嬷的,还将革新楼主事的位置交给了她,而面前之人却恩将仇报,给了她重重一击。 她捡起合欢的匕首,在衣角上擦了擦,蹲下身子,看向王嬷嬷。 她声音冷冷的,道,“王嬷嬷,我只问你一句。” “为什么?” 王嬷嬷没有抬头,她低低了笑了声,声音淡淡的,说道,“不为什么,侧妃娘娘是我对不起您,您就当我是嫌恶权势,这才故意害了您。” 她的声音中夹杂着些许愧疚...... 毕竟沈昭从前如此帮过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就算她的心是石头做的,也不能这般无情。 沈昭看着王嬷嬷,默默移步到她身后。 她蹲下身子,手中匕首的尖刃抵在王嬷嬷的手腕处。 “王嬷嬷,既然你不肯说,那便我来说,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你在为方知知办事。” “我请你来芍药阁前,你们二人便暗通款曲。” “一开始,你故意以我不同礼仪之事拖着我,不帮我操持寿宴之事,让我着急,引我去渊礼楼查看。” “而渊礼楼的一切也都是你们安排好的,刘嬷嬷只是个替死鬼,你们让我看到这一切,为的就是要让我信任于你,觉得你是一个认死理,心思正,不畏权势,堂堂正正的人。” “我信了,一切都按你们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走着,只是你没想到,我大改渊礼楼,命你为革新楼主事,你的心中还有良知,所以你现在在愧疚。” “可是如今愧疚又有什么用,就如同我,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到底是我看走了眼,认人不清,王嬷嬷你只不过是一个攀附权势,为人所用的可怜虫罢了。” “我说的对吗?” “王嬷嬷!” 沈昭的眼眶已然红了,她心中有恨。 方知知与王嬷嬷二人,为了她,竟然编造出这样一出戏来。 利用她的心软,如此骗她,王嬷嬷竟然如此欺骗于她! 她心中愤懑,咬着牙,手上也加了些力道。 利刃微微划破皮肤,王嬷嬷的手腕处渗出些血来。 她不甘心,也不愿如此被欺骗,她仍是不死心。 沈昭扔下匕首,快步走到王嬷嬷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再问你一遍,王嬷嬷,你为何帮着方知知如此骗我,她到底给了你什么?” 王嬷嬷低下头,不说话。 沈昭失望的转过身躯。 她用手狠狠抹去眼角的泪珠。 语气中饱含着失望。 “王嬷嬷,我只要一个答案你都不肯给我吗?” “我什么都知道了,现在,我只要一个答案,你到底为何帮着方知知如此骗我。” “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不然也不会愧疚,那你是为何,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帮着她,你有什么难处吗?” “你和我说啊,她挟制你了,她威胁你,她逼你了,你要有难处你便和我说啊,王嬷嬷,我不怪你的,真的,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我只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 “是什么让你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第43章 放过我娘亲 沈昭以为,王嬷嬷并非一开始便是这样的人,本就恶毒的人是不会为别人的一点恩惠感到愧疚的。 她若从前真的是个清正守礼,不畏权势的好人,那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什么让她能帮着权势陷害别人。 陷害一个愿意信任她,愿意支持她的信念的人。 究竟是什么,让她站在了曾经的自己的对立面。 沈昭不甘心,她想要一个答案,她不愿相信王嬷嬷就是这般恶人。 那她所做的一切便真如同一个笑话一般。 倘若一切都可以伪装,那么什么是真的。 那么这个世间真的有清正,真的有公道,又真的有好人吗? 她的脑中突然浮现出成三壮的身影来。 那么他是否也是在骗自己呢...... 善意一旦被欺骗,就会生出无限疑虑。 倘若今天得不到一个答案,那她往后,再遇见这般事,又该如何做呢? 是冷眼旁观? 亦或是再次被欺骗...... 沈昭紧紧攥着拳,她可以放过王嬷嬷,甚至愿意不让她为自己作证,指明方知知。 但她今日,一定要一个答案,这是为了她自己。 为了能放过自己心...... “你们放过我娘亲,我告诉你们!” 突然冲过来一个小女孩。 她扎着两条小辫,个子很小。 跪坐在王嬷嬷身旁,止不住的哭泣着,又不时费劲的喘着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喘不上来气,昏倒过去。 她手上使着力气,想要解开王嬷嬷手上的绳子。 奈何她过于年幼,没什么力气,解了半天那绳子也没松动半点。 她泪眼汪汪的抬起头,看着沈昭,那双眼中写满了祈求,“姐姐,求你了,放过我娘亲吧,她也是没办法,她都是为了我才这么做的......” 原来王嬷嬷的女儿自幼便生了怪病。 医师说这病难治,每年吃下去的药便是一笔巨大的花销,可一旦停了药,这小女娃便活不久了。 王嬷嬷自是不愿意放弃的,她勤勤恳恳的做事,只希望上头的主子能看见自己的本事,能当上主事,能涨一涨月钱。 可惜,府中攀附权势的人实在太多了,许多嬷嬷都讨好着各家主子,走后门,攀关系,不做事,便混得个好差事,而她辛苦多年,仍是个下等嬷嬷。 她心中有愤懑,却又不愿意同流合污。 直到刘嬷嬷掌管了渊礼楼...... 家中压力本就大,刘嬷嬷主事后,又屡屡欺压,甚至克扣月钱。 走投无路之际,她遇到了方知知。 方知知知晓她的难处,她愿意帮助她,但有一要求,便是要王嬷嬷能为她所用。 为了钱,为了女儿能够活命,王嬷嬷虽然苦思,但也答应了。 直到前几日,方知知又找上她,让她帮忙陷害沈昭。 她本就心有疑虑,在沈昭重建革新楼后,她的心中更是挣扎痛苦。 但王嬷嬷还是做了,她害了沈昭,她悔恨,但为时已晚。 此时她只求女儿能活,方知知给了她很多钱,她便想带着女儿逃命去。 可是做了这种事,又怎么跑的了呢。 就算自己人跑了,自己的良心也永远跑不掉。 这一辈子,都会遭受良心的谴责,一辈子都会活的不痛快。 好在,她没跑掉,一切似乎还有转圜的余地。 她虽然很是感谢方知知相助于她,但她不能将错再错下去了。 女孩拿起地上的匕首,一下一下,用力割着王嬷嬷手上的麻绳。 那绳子一点点瘦削下来,终于绳子断开。 女孩哭着松开手,扑进王嬷嬷的怀中。 王嬷嬷眼中含泪,她看着怀中的女孩心中很是不舍。 她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女孩的背脊,安抚着她的情绪。 她的眼中有悔恨,有挣扎,有痛苦。 但如今,已慢慢清明下来,那双浑浊的眼中,此时透着坚定。 王嬷嬷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沈昭。 她声音哽咽,缓缓道,“沈侧妃,是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你若真因我而遭遇劫难,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 “我想真若如此,不仅我不会原谅我自己,我的女儿也会因我而蒙羞。” “我想做回曾经的那个自己,沈侧妃,麻烦您带我去见公主殿下,我想说个清楚,还给你一个清白,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王嬷嬷说着,眼中已然蓄满了泪水,泪珠子一点一点的滑落,她的手也缓缓停下了动作。 她依依不舍的看着怀中的女孩,又再度看向沈昭。 “只是,还想请侧妃帮我一个忙,就当是我求您,但也无以为报了,只能下辈子做牛做马,再报恩情了......” 沈昭心中已经了然,王嬷嬷愿意帮着自己说清楚,是为了她,也是为了自己。 而此事又有风险,此时,她独独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女儿。 沈昭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你的女儿,我会找人照看好,你放心。” 她的话音很轻,但却如同一颗定心石压在王嬷嬷心中,王嬷嬷知道,沈昭既然答应了,便一定能够说到做到。 她笑着,靠在女孩肩头,唱起了哄孩子的歌,声音婉转轻柔...... 夜幕降临,芙蓉居中觥筹交错也将落幕。 宾客已散去大半。 和静公主萧云栖此时正坐在摇椅上,怀中抱着只雪白的小猫,看着满院子的宾客,手中拿着一杯酒,时不时抿上一口。 顾蘅姗姗来迟,他手中握着一锦盒,笑着走到萧云栖身旁。 萧云栖看见他,眼中一亮。 放下怀中的小猫,便站起身来,“顾蘅,你来了。” 她的眼中已瞥见那只锦盒,却仍是故意撇过头,假装生气道,“顾蘅,本公主的寿辰,这都快结束了,你才来,总要拿点好东西来给本公主赔礼道歉吧。” 顾蘅一笑,伸出手,打开锦盒,“殿下都看见了,还故意打趣我做什么。” “荷花碧叶簪,望公主喜欢。” “哇!” 萧云栖心下一喜,她最爱这些稀奇古怪的美丽簪子,此刻更是稀罕的抱在手中左看右看。 她看着顾蘅,挑眉道,“还是你懂我,顾蘅,但是,你来晚了,还是得要自罚一杯!” 说罢,她将手中的酒杯递到顾蘅面前,直直的盯着顾蘅。 顾蘅也便纵着她胡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那杯子被他随手扔下,他看向萧云栖又问道,“好了,礼也送了,酒也喝了,殿下满意了吧。” 萧云栖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难得顾蘅如此顺着自己,她自然高兴。 顾蘅目光顿了顿,话锋一转,试探性的道,“我听闻今日殿下生了大气......” 第44章 何人指使 “这事你都听说了。” 萧云栖先是一愣。 她小心的将簪子插进发中,又随口回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二哥的一个侧妃,为我办寿宴,却办的让我讨厌至极,不提也罢。” 顾笙早便派人传信回来,顾蘅早便听闻,有些担忧沈昭,但奈何琐事缠身,直到此时才抽出空来。 他急急的问道,“是那位刚入府的沈侧妃吗?” 萧云栖停下手中的动作,她面露狐疑,打量着顾蘅,“怎么连你都知道她,我竟不知,这位沈侧妃名声如此之大,安瑜帮着他也便算了,怎么顾蘅你也和我提她。” “这沈昭是我幼时的一个妹妹,我清楚她的品性,她定然不会做出不好的事情,还望殿下不要误解于她,有些事情,还是等查明真相后再做惩处不迟。” 萧云栖不屑的笑了笑,眸子冷了下来,“顾蘅你都说了,是幼时的妹妹,那么现如今她是什么样子,你又怎么会清楚呢,就不要乱管这些事了,此事我已交给知知处置,肯定会查明白了,再做惩处的。” 顾蘅明了,萧云栖此刻已没了耐心再说这件事,自己再帮着沈昭说些什么,反而是不好,也便闭了嘴。 他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盘青提,摘了一颗,刚写递给萧云栖,却见她看着自己身后,眼中又升腾起怒火来。 他转头看去,正见沈昭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老嬷嬷,一白衣侍女。 萧云栖咬着牙道,“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了,她又来做什么!” 本就是沈昭办错了事情,可安瑜,顾蘅,这一个两个都在帮着她说话,萧云栖心中怎能不气。 此时沈昭进来,也算是撞在了枪口上。 萧云栖双手环胸看着三人在自己面前站定,恭恭敬敬的行完礼,这才开口道,“沈昭,你又来做什么?” 沈昭看着站在萧云栖身边的顾蘅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转过神来,应道,“殿下,寿宴一事,我说我是被误导的,此刻已找到了人证,特意带过来,还望公主明察。” 萧云栖冷哼一声,瞥向沈昭身后,“原来是收买好了人为自己推脱啊,我都放你一马了,将此时交给知知查明处置,你偏要在这不知死活,好啊,既然你要说,那我便听听。” “你们哪位是人证,说说吧......” 萧云栖拿过顾蘅手中的青提,坐回摇椅上。 她闭着眼,摇动着椅子,将提子塞入口中,一下一下慢慢嚼动着。 王嬷嬷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她重重的磕了个头,颤颤巍巍的说道,“公主殿下,是我,是我故意骗沈侧妃说您喜欢荷花,所以沈侧妃才将寿宴办在了荷花池边上。” “是你?” 萧云栖又懒懒的问道,“那是何人指使你的呢?” “是,是方侧妃指使的我,不,不,她对我有恩,此事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王嬷嬷的头死死的低着,似乎和地面长在一起了一般。 萧云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微微仰起头瞥了一眼王嬷嬷,笑道,“你说是知知指使你的,真是滑稽,知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方知知本在屋中,听到外头似乎有些动静,拉着谨嬷嬷连忙出来。 正撞上萧云栖的视线。 萧云栖朝她招了招手,坐直了身子,道,“知知,你正好出来,快来,这个嬷嬷说是你指使她误导沈昭的,你快来看看,好笑不好笑,你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方知知听到此话心中一惊,她看了一眼谨嬷嬷,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王嬷嬷正抬头,二人视线相对,方知知皱眉瞪了她一眼。 她本以为,她捏着王嬷嬷女儿的命,说什么,这人也不会出卖自己。 没想到这才多久,她便伙同沈昭上门告她的罪来了。 她心下一紧,手紧紧的攥着衣角,脑袋迅速的转着,想着说辞。 “这,这不是,革新楼的王嬷嬷吗?” “她说我让她误导沈昭!” “怎么会,我都没见过这王嬷嬷几面,怎么就顶上了这么大的罪名。” “云栖,她这是在诬陷我。” 方知知故作惊讶的看着萧云栖,她的眼中微微泛红,似乎很是委屈的模样。 “我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做这事对我有什么好处,我的脾性如何,你是知道的,云栖。” 萧云栖点头应道,“我知道,我知道,知知你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定是他们诬陷于你!” 说罢,萧云栖气氛的盯着沈昭,似乎已经认定,她便是恶人。 谨嬷嬷站在方知知身后,打量着沈昭与王嬷嬷二人,定定说道,“这王嬷嬷前几日刚被沈侧妃提为革新楼的主事,这会子突然站出来诬陷我们方侧妃......” 她的话说的迟钝,犹犹豫豫,扑朔迷离,但又意有所指。 便是在说,是沈昭以革新楼主事之职收买了王嬷嬷。 一时之间,在场众人议论纷纷。 便是这么凑巧,沈昭升王嬷嬷为革新楼主事一事,也算是弄巧成拙了。 王嬷嬷的膝盖往前挪了两步,她弯着腰,还在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沈侧妃没有收买我,是我,是我骗了她。” “我与方侧妃早便相识了,我为她所用,她便能帮着我救我的女儿,我也是救女心切,一时糊涂,这才做错了事,差点害了沈侧妃,我如今想明白了,我不想这样诬陷好人,我的女儿也是不愿的,所以我才站出来说清楚。” “公主殿下,老奴所说句句属实!” 第45章 她不能退 “你说你句句属实,说是知知指使的你,那你有什么证据吗?” 证据,证据...... 她与方知知的沟通都是由谨嬷嬷从中周旋,从未留下过纸条什么证据,有的只是银钱,可这银钱从何而来的,谁又能说得清道的明呢,况且公主殿下似乎有意偏颇方知知。 似乎也便没有什么证据了。 王嬷嬷低着头,沉思了许久,最终默默的摇了摇头。 顾蘅眼见情形不对,连忙说道,“殿下,小昭的脾性我也是知道的,断断不会做出如此之事的,我顾蘅可为她作保。” 他的步子微微挪动,一只手伸出,挡在沈昭身前。 萧云栖冷眼盯了顾蘅片刻,当下落了脸子。 “顾蘅,你凭什么为她作保,你知道她的脾性,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护着她是不是。” 萧云栖抄起侍女手中装着青提的白玉盘子,朝顾蘅砸去。 盘子狠狠砸在顾蘅胸前,又碎裂在地。 溅起的碎片,划破了顾蘅的手。 萧云栖又愣愣上前,眼中闪过些许心疼来,“顾蘅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 顾蘅避开了她的手。 沈昭看着顾蘅的手上滴落的血,心中隐隐有刺痛。 她冷眼瞧着方知知与谨嬷嬷二人,这主仆二人一个扮演柔弱无辜,一个引导局面,真是一唱一和,配合绝妙。 而萧云栖与方知知交好,自然不信她会如此做,心中有了偏袒,若无实证,自然也便不会如此公允了。 “殿下,您是不信王嬷嬷的话。” “我为何要信,你说是知知收买了她,那谨嬷嬷还说是你收买的呢,这算什么证据......” 萧云栖拖长了音调,一脸不屑的看着沈昭。 沈昭点头,脸上却不合时宜的带了一抹笑,“那殿下,我能问谨嬷嬷几句话吗?” 问谨嬷嬷? 沈昭这话出其不意,萧云栖一时竟摸不准她的心思,但也点头道,“行吧,你问。” 沈昭拨弄着手指,瞥向谨嬷嬷,她正了正身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眼中带着探究,带着盈盈笑意。 谨嬷嬷不解,她脸僵着,心中却已微微发毛。 沈昭问道,“谨嬷嬷,你跟着方侧妃十多年了吧。” 谨嬷嬷点头,“是。” 沈昭,“谨嬷嬷,你是京都人?” 谨嬷嬷点头,“是。” 沈昭,“嬷嬷家中有一子一女?” 谨嬷嬷点头,“是。” 沈昭问的皆是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谨嬷嬷本还有些紧张,此刻看来,沈昭也算是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只是垂死挣扎罢了,无需放在心上。 她的身子渐渐松弛下来。 沈昭仍是盯着她,看到她松懈下来,她的唇角微微勾起。 沈昭,“谨嬷嬷,方侧妃让你拿钱收买了王嬷嬷?” 谨嬷嬷点头,“是。” 话说出口,她才猛地醒过神来,她一双眼死命的瞪着沈昭,大声喊道,“不,不是!” 沈昭,“不是收买吗,那为何拿钱给王嬷嬷?” 谨嬷嬷此刻心中已是慌乱万分,她的脑门上直冒冷汗,她心虚的看了一眼方知知,心里着急的想要解释。 “拿钱给王嬷嬷,那是看王嬷嬷可怜,就想着给她些钱,让她给自己女儿看病。” “哦,是这样啊。” 沈昭上前一步,她意味深长的笑着看向方知知,“原来是为了帮王嬷嬷女儿看病,才给王嬷嬷些钱的,大家都听见了,方侧妃给过王嬷嬷钱,这是她的贴身嬷嬷亲口说的,做不得假。” 说罢,她又看向萧云栖,问道,“殿下,这算不算证据呢?” 萧云栖看了一眼身旁的方知知。 方知知此时紧紧的抿着唇,眼睛躲闪。 萧云栖与她相识多年,她这副样子,萧云栖一眼便知道此事到底如何了。 可她此刻却仍不愿意承认,她讨厌沈昭,安瑜帮着她,连顾蘅都向着她,越是有人偏向沈昭,她便越讨厌面前的这个女人,所以她偏要为难她。 萧云栖冷哼一声,“这算什么证据,知知心善,帮着王嬷嬷些怎么了,这也不能说明你没收买王嬷嬷啊。” “殿下此话便有失公允了。” 顾蘅看了一眼萧云栖,却被她瞪了回去。 公主这话偏向方知知,太过明显,聪明人都能看的明白。 在场的人逐渐窸窸窣窣起来。 萧云栖却毫不在意,她是公主,就算她有意偏颇谁,又能怎样,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有敢当着她的面说出个不来。 可她没想到,沈昭却与她杠上了。 方才还愿意同她跪下,挨五十大板的沈昭,此刻却胆大妄为的说道,“殿下,你说方侧妃心善,可是您是公主,天潢贵胄,久居深宫中,一年与方侧妃能见上几回,又为何能断言她心善?” “一个人若想要装出善良模样,可能做不到时时刻刻,但一年中装这么几回总是可以的,所以,公主这话便失了公允。” 沈昭看着萧云栖,此刻她并不想退让。 她并不知道,自己能否说的赢,但她没错,她为人所骗,为人所害,该退,该认错,该认罚的人不是她,也不该是她。 况且王嬷嬷愿意出来作证,花费了多少勇气,她的那番话,将女儿托付给她,似乎已然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那么此刻她更不能退缩。 王嬷嬷堵上了身家性命,她是个可怜人,虽有错,但罪不至死,而真正可恨的,是收买她的人,是那些无事生非,想要搅弄风云的人...... 沈昭转向方知知,她目光从容,面色平静。 而此刻,方知知攥紧衣袖,神态紧张万分,她虽然瞪着沈昭,但目光中明显少了几分底气,没了气势,那便是败仗的开始。 沈昭移开视线,看向在场众人,接着有条不紊的说道,“敢问大家,区区一个革新楼主事的位置,和自己女儿的命,大家会如何选?” 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沈昭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显得很是不解。 但不解归不解,却又议论纷纷。 有人喊道,“这还用选吗,什么能比自己女儿的命来的重要啊。” “是啊,亲生女儿的命,和一个主事的位置,孰轻孰重,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 也有少数人选了主事的位置,但声音微弱,很快便被压了下去。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沈昭心中的成算便更大了一些,她朝着方知知微微一笑。 方知知心下一颤,想骂,却又有所顾忌,骂不出声来。 第46章 都是我做的 方知知瞥了一眼谨嬷嬷,神色焦急,盼着谨嬷嬷能说出些什么来。 可谨嬷嬷此时已是方寸大乱,虽面上强装镇定,但心中已琢磨不出条理来。 沈昭将二人的动作尽收眼底,她虽笑着,但眸子冷了冷,又轻声道,“各位说的都很清楚明白了。” “我只是给了王嬷嬷一个革新楼主事的位置,而方侧妃可是救了她女儿的命,孰轻孰重,可想而知,王嬷嬷又怎么可能帮着我去陷害她女儿的救命恩人。” 萧云栖刚想开口,却被沈昭堵住了话音。 “殿下是想说,既然如此,王嬷嬷此刻为何要站出来,帮着我指证方侧妃。” 萧云栖面色微微泛红,急着道,“对啊,照你这么说,知知救了她的女儿,那她又怎么会突然帮你说话,莫不是,你挟制了王嬷嬷的女儿......” “殿下!” “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事是大事,我不可能去挟制一个孩子,更不敢这么做,还望公主口下留情,莫要给我扣下这么大一顶帽子。” 萧云栖不屑的切了一声。 刚要转头,却瞥见院子门口站了两个人。 她打眼瞧去,只见自家二哥拉着一个小女孩站在那,也不知站了多久。 她的心中有些慌张,他这个二哥,最是公正无私,要是知道自己在胡闹,纵使今日是自己生辰,也定然不会给自己面子的。 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心虚的低了低头。 沈昭接着说道,“王嬷嬷为我作证,我很是感谢她,为保她女儿的安全,我已命人将孩子送到王爷身边去了,殿下这下可还放心?” 萧云栖低着头,嘟嘟囔囔的吐出几个字来,“放心,放心,此事是我冤枉你了......” 萧云栖的声音很小,沈昭没听清,她凑近了些,问道,“公主说什么?” 萧云栖不耐烦的瞪了她一眼,却见门口那人走了过来。 她立刻心虚的收了气焰,又把头埋了下去。 在场众人见萧澈来了,都纷纷闭上了嘴。 一下子安静下来,倒显得压抑起来。 萧云栖突然这副模样,沈昭有些不解,又见众人都不说话了,她才茫然的转过身。 此刻萧澈已然走至她的身后。 她的脸只差一丝便要贴在萧澈的胸膛上。 她眨了眨眼,退开两步,问道,“王爷怎么来了?” 萧澈松开女孩的手,那小女孩便直直的扑到王嬷嬷的怀里。 他低头盯着沈昭,伸手抚了抚她有些杂乱的发丝。 嘴中却说着萧云栖,“我来看看我这个妹妹又在胡闹些什么?” 他抬起头,看向众人,道,“诸位,我带过来的女孩便是王嬷嬷的女儿,所以......” 萧澈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云栖笑着,讨好似的接过,“所以沈侧妃并未挟制王嬷嬷的女儿,是我信口胡说了,沈侧妃,是我冤枉你了,真是对不起。” 萧云栖虽脸上笑着,口中说着对不起,但她眼中仍透露着不情愿。 若不是怕他这位二哥,她怎么可能就此作罢,纵使事情就是这样,她也得把黑的闹成白的,把白的倒成黑的。 沈昭愣愣的看向萧澈,她在想,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让和静公主变脸变的如此之快,看来真是个狠角色。 她不禁点了点头...... 萧云栖还在接着说着,“此事看来已经很明确了,知知,你怎么回事,为何收买王嬷嬷,陷害沈侧妃,还搅乱我的寿宴!” 她看向方知知,厉声问道。 方知知本看着萧澈拉着王嬷嬷的女儿过来,心中已然不抱什么期望了,如今脸萧云栖都不站在自己这边,自己这盘棋,看来已经走到了死路,无力回天了。 她抹了把脸,硬生生将自己的眼眶抹红了,她柔声说道,“王爷,殿下,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只是看着王嬷嬷的女儿可怜,才让谨嬷嬷给他些钱,想着帮她一把,怎么就收买了她呢,我真的没做这样的事啊!” 她假惺惺的抹了一把泪,声音辗转蜿蜒,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真的没有啊......” 一旁的谨嬷嬷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她一脸悔恨的样子,却又满眼愤恨的盯着沈昭,喊道,“不关小姐的事,都是我做的,小姐什么都不知道,小姐心善,只是让我帮着王嬷嬷的女儿。” “可是心善有什么用,心善被人欺......” “小姐辛辛苦苦操持着这么大一个王府,就算是累了,病了,也毫无怨言,可到头来,这王府主母的位置却落在一个刚入府的侧妃手中,我都替我们小姐不平。” “所以,所以,我便瞒着小姐,收买了王嬷嬷,想让沈侧妃搞砸公主的寿辰,我就是想帮着我们小姐夺回这主母的位置,这位置本就该是我们家小姐的!” “王爷!” 她磕着头,看向萧澈。 花白的鬓角处流出滴滴鲜血,她满脸的皱褶簇拥着,泪眼婆娑,喊道,“王爷,我们家小姐尽心尽力,为着王府费心操持,您为何就不能看她一眼,您为何就看不见她的好呢?” “听说您回京都,我们家小姐是多么的高兴,可您一回来,便娶进来沈侧妃,还将主母之位给了她,我们家小姐多么痛心,可是小姐最是良善,她说王爷您欢喜便好,连老奴都看不下去了。” “我实在不愿小姐在王府如此委屈,忍气吞声,小姐不想做的事,我来做!” “这些事都是我做的,要罚就罚我吧,与我们家小姐无关!” 第47章 乱棍打死 谨嬷嬷声泪控诉,在萧澈这却是掀不起半点波澜。 府中的这些女人都是太后塞进来的,他不在乎。 他冷眼旁观,直到谨嬷嬷说完,才将视线投向方知知。 这是方知知入景安王府后,萧澈第一次正眼瞧她。 但此时她已顾不得衣着打扮,萧澈的眼中带着狠戾,冷的人心寒,她的身子不禁颤了颤,心虚的别过视线。 萧澈问道,“谨嬷嬷说,一切都是她做的,你并不知情?” 方知知看向谨嬷嬷,她的眼中满是慌乱,眼珠子不安稳的乱转着。 她死死的抿着唇,迟迟没有回答。 若说知情,那她便再无可能得到王爷的一个眼神,她在王府便再无地位,她是方家二小姐,是柔淑妃的妹妹,这样的事,她怎么能接受。 可若说不知情...... 她的心中似乎有一根刺挠的麻绳缠绕,惹的她万分纠结难受。 她的眼中隐隐有泪光...... 谨嬷嬷陪伴她多年,关心她,照顾她,无微不至,这份感情,这份重量,在她心中能胜过家中亲戚,她怎么能割舍的了,她若说了不知情,那谨嬷嬷必遭大难,必定受苦受罚,王爷的手段如何,方知知不敢想下去。 她握着拳,看着谨嬷嬷。 谨嬷嬷的额头还有鲜血滑落,此刻她眼含热泪,强撑着身子抬起头,看向方知知,她看见自家小姐为自己担忧难过,她心有不舍,但也觉得知足。 她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那笑是苦涩的,却又含着坚定,她害怕,但不得不,她愿意为了小姐担下这一切。 她朝着方知知轻轻的点了点头。 方知知别过头去,眼角滑过一滴泪,她实在是不舍,可此时已然没有了退路,只能牺牲谨嬷嬷。 她的眼中渐渐泛出恨意来,这笔账,日后她定要和沈昭一点一点的算清楚。 她强忍着情绪,逼着自己镇定下来,点头应道,“王爷,妾身真的不知情,我与沈侧妃投缘,又怎么会去害她,我不知道为何谨嬷嬷起了这样的心思。” 她说着,又情难自抑的抹了把泪。 似乎真是如此一般。 她泪眼汪汪的看向萧云栖,哽咽道,“殿下,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若知道谨嬷嬷这样想,定会拦着她。” 萧云栖看着方知知这般模样,实在是不忍心,替她说话道,“二哥,知知定是真的不知情,看来一切都是这刁奴......” 萧云栖话未说完,便被萧澈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她急忙闭嘴,诺诺然往后退了一步。 萧澈点头,并未反驳方知知的话,“好,既然如此,那谨嬷嬷不敬主母,设局诬陷主母,便拖下去,乱棍打死吧。” 话音刚落,亭午便从暗处闪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黑衣人,二人不发一言,拖起谨嬷嬷就走。 谨嬷嬷老迈的身子在地上挪动,她的腿脚无力的动着,嘴中想喊,却喊不出声,只能急促的喘着气,口中隐隐有唾液流下。 乱棍打死? 沈昭睁圆了眼看向萧澈。 萧澈绷着一张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那双眼冷冷的,散着威严,震的在场诸人无一人敢反驳。 真如传言所说的,是手段狠辣,冷血无情的景安王。 沈昭的心头一冷,不敢再看。 方知知此刻却是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她看着谨嬷嬷被拖走的放下,往前走了两步,被身旁的侍女小荷一把抓住。 小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谨嬷嬷这都是为了侧妃,到这时候了,侧妃你要忍住啊!” 她的话一字一句如同刀片一般,在方知知的心头凌迟。 多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下便放下,不是处罚,是处死,谨嬷嬷此刻便拖下去了,便真成了一具尸骨。 方知知纵使心中有再多的筹算,此刻也实在忍不下去了。 她哭着跪在萧澈面前,求情道,“求王爷饶谨嬷嬷一命吧,求王爷了。” “谨嬷嬷做出这样的事情,我这个做主子的也有错,我愿意受罚,王爷,求您了,饶谨嬷嬷一命吧。” 方知知声泪俱下,一双眼哭的通红,眼前花白一片。 萧云栖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拉她。 她了解她的二哥,做出的决定永远不会变,此时再如何求情,都是无济于事,还可能祸及己身。 确实如此...... 萧澈此时已是极为不耐的皱起了眉头。 他算是爱看戏,但最不爱的便是苦情戏。 他冷眼瞧着方知知,觉得她这副样子实在做作。 他瞥了一旁的亭午一眼。 亭午立刻会意,迈步朝方知知走去。 他的手就快要碰到方知知时,那女子猛地朝后缩去。 萧云栖被她猛地一撞,连连向后退去。 她伸出手,堪堪稳住方知知。 方知知拂在她的怀中呜咽。 脸上的脂粉有些花了,但美人落泪,虽然狼狈,但依旧我见犹怜。 萧云栖担忧的安抚着方知知,觉得她这个二哥不近人情极了。 她抬头,对上萧澈的眸子,又缩了回去。 窝囊的说道,“二哥,谨嬷嬷陪着知知多年,知知定是舍不得,伤心也是难免,你也不必如此不近人情,真要罚她吧。” 萧澈点头,“有理。” 萧云栖顺杆就爬,“是吧,那二哥便不要责罚知知了吧。” 萧澈应道,“好。” 萧云栖没想到萧澈竟如此容易便应了自己的话,真是难得。 她的眸子亮了亮,受宠若惊的问道,“真的吗?” “真的,就当是你今年的生辰礼物了。” 萧澈说着,抬步朝外走去。 “什么!” “二哥,你怎么能这样!” 萧云栖一时情急,松开方知知,追了出去。 “二哥,你也不必如此敷衍我吧,我的生辰礼物你就送这个吗?” 萧云栖今日的鞋子小巧精致,走起路来十分不容易,更不用说跑起来。 她拎着裙子,小跑着,好不容易,才赶上萧澈的步子。 她搭上萧澈的肩膀,撒娇道,“二哥,我的生辰礼物......” 萧澈转过头来,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锦盒。 他嫌弃的用锦盒将萧云栖的手打下。 “你的礼物。” 他笑的漫不经心,将锦盒递到萧云栖的手边。 萧云栖眼睛亮晶晶的,欢天喜地的接过。 “多谢二哥,二哥最好了。” 萧澈却是头也不回的走了。 萧云栖看着他的背影切了一声,嘟囔道,“死男人,嘴硬心软......” 第48章 顾公子是外男 萧云栖与萧澈二人一走,院中立刻又窸窸窣窣了起来。 这些达官显贵们,有的眼中带着惊慌,有的笑着看着热闹,指指点点的,没过多久人便散尽。 沈昭拉了拉顾蘅的衣袖。 顾蘅低头看她。 只见女子脸上带着担忧,正看着自己的手。 “顾蘅哥哥,你没事吧?” 女子声音轻柔,如同薄纱般覆在他的心头。 这点小口子,对于他一个大男人来说,微不足道。 但此刻,他却皱着眉,应道,“有些疼。” 女子拉起他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了片刻,道,“还好,伤的不深,我那存着些药膏,涂了再回去吧。” “好。” 顾蘅笑着点头。 二人刚要走出芙蓉阁。 却听见身后方知知的叫声。 方知知一头长发被自己抓的零散,身子有些发抖,体力不知的将身子靠在小荷身上。 小荷吃力的环着她。 方知知看着沈昭,咬着牙,喊道,“沈昭!” “你到还算是有些本事,这次算你赢了,希望下次你还能如此幸运。” 她眼底猩红,发了狠的看着沈昭,似乎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将她撕咬殆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谨嬷嬷死了,从此,她便和沈昭不共戴天...... 沈昭冷冷的看着她。 她本是想和方知知和平相处的。 可奈何她做出这样一个局害自己。 害人在先,作茧自缚,此刻还不知悔改。 谨嬷嬷被处死,她本还觉得处罚过重,有些可怜方知知。 此刻这份可怜已然消磨殆尽,这也算是恶有恶报。 “那你大可试试,别到头来害的又是自己,弄的个冷落深宅,众叛亲离的下场。” 沈昭扔下这句话,不再去理方知知,拉着顾蘅便要走。 正撞见亭午去而复返。 亭午扫了一眼沈昭与顾蘅二人,行了个礼,走进院中。 他看着方知知,冷声道,“方侧妃,王爷罚您,自今日起,闭门静思一个月。” 芍药阁中。 金竹和银珠二人将孩子送到萧澈身边后,便一直焦躁的等着。 来来回回的转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合欢传信回来,说沈昭无事,这才放心下来。 二人如站在院子门口,如同两块石头一般,一动不动,翘首以盼,等着沈昭。 直到隐隐看见沈昭和一男子出现在远处,二人对了个眼神,便各自回屋去了。 芍药阁院门大开,但院中却无一人。 沈昭踏步进来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金竹,银珠?” 无人应她。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略带歉意的看向顾蘅,“顾蘅哥哥,你先在院中坐一会,我去找药膏。” 药膏一直都是金竹收着。 沈昭走到金竹门前,却发现今日这门不知怎么的,推不开来。 她用了点力气,狠狠一推。 门骤然打开。 她疑惑的朝内看去。 却见门后冒出金竹的脑袋来。 她正抱着门框,尴尬的朝沈昭笑着。 脸上看戏的神色还没彻底散去,沈昭一眼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无奈的看着金竹,道,“金竹,你都和银珠学坏了,早看见我回来了,躲在门后看戏呢,吓我一跳。” 金竹被看破了心思,面露囧色,“小姐,我们也是怕打扰了你跟王爷......” 王爷? 沈昭一愣。 “什么王爷?” “顾蘅哥哥手受伤了,我带他回来涂些药膏。” “啊?” 金竹朝外看去,外头那人正瞧着里头,朝她笑了笑。 她这才惊觉,外头这人不是王爷。 她愣了片刻,急忙开口道,“小姐,顾公子是外男,我们院中又无宴会,顾公子怎么能随意入王府女眷的院子呢,这不合规矩啊小姐!” 金竹的话说的着急,手上却是不停,找着药膏。 沈昭却是一笑,接过金竹翻找出来的药膏,“金竹,你又开始唠叨了,没事的,就涂个药便走,顾蘅哥哥又不算是外人。” “怎么不算,小姐,这要是被王爷看到可便不好了。” 她一边跟出去,一边压低声音在沈昭身后说着。 眼看沈昭打开药膏罐子,放在小桌上,就要拉上顾蘅的手。 金竹连忙挤到二人中间。 “小姐,这种事交给奴婢就行。” 沈昭无奈一笑,“好,那你来。” 金竹火速涂好药膏,又将药膏盖好,塞给顾蘅,便匆匆忙忙的笑着,将顾蘅送走,仿佛面前的男子是什么妖鬼蛇虫一般。 顾蘅刚走,银珠便冲了出来。 她一脸疑惑的喊着,“金竹,你捣什么乱啊,小姐和王爷二人世界,你侬我侬,都被你破坏了。” 金竹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气急败坏道,“什么王爷,那是顾蘅公子。” “什么!” 银珠扒着院门,朝外看去。 转头,一脸完蛋的看向沈昭。 沈昭喝着茶,打量着二人吵吵嚷嚷,觉得好笑极了,挑眉问道,“又怎么了,银珠?” 银珠瘪着嘴,面色暗了暗,低声道,“完了,王爷往这边来,正好和顾蘅公子碰上了......” 萧澈从芙蓉居出来,本想着回书房,却不知为何,脑中总浮出沈昭的面容。 脚步一转,不知不觉,便走到芍药阁附近,正撞见从里面出来的顾蘅。 顾蘅手上紧紧握着一白色瓷瓶,脸上挂着笑。 萧澈步子慢了下来,面色冷了冷。 顾蘅脸上的这抹笑容,看的他很是不悦。 这小女子,刚从芙蓉居费尽口舌,好不容易才洗清冤屈出来,便如此没心没肺的,转头和一外男回了自己院中,二人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如此高兴的模样。 那日春风楼二人亲昵的模样又浮在眼前。 萧澈心中隐隐泛起些酸意来...... 第49章 芍药阁留宿 萧澈面上微微一笑,问道,“顾少师怎么在这?” 顾蘅一门心思都在手中的瓷瓶上,突然听见萧澈的声音,抬起头来,微微行了个礼。 “王爷。” 他抬了抬手,露出手上被敷上药膏的那道小口子,道,“受了点伤,小昭担心,替我敷上药膏才让我走。” 这话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与萧澈听的。 萧澈面色一僵,寒颤颤的视线落在顾蘅手上的小口子上,他嗤了一声。 “我竟不知,顾少师何时如同女子般娇气了,这么小个口子,还需要里三层外三层的敷上药膏,要是不上药,怕是不出一会便要好了吧。” 顾蘅却是一笑道,“小昭心细,我也是不能辜负她的一番心意。” “阿昭是我的妻子,顾少师往后还是客气些的好。” 萧澈身子微微朝前倾了倾,面色不善。 顾蘅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萧澈不近人情,并非良人,可沈昭如今确确实实已经成了景安王侧妃,他再说下去怕是会害了小昭。 他轻轻点了点头,道,“是是是,那还望王爷对小昭好,这样我这个做哥哥也便放心了。” “无需你来多言。” 萧澈略过顾蘅,迈步,直直朝芍药阁走去。 趴在院子门前的金竹与银珠二人连忙缩回了院中。 银珠戳了戳沈昭的胳膊,轻声提醒道,“小姐,王爷来了,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脸色不好? 为何? 沈昭抿了口茶,心中疑惑。 萧澈进院子时,沈昭正站起身来。 她对上萧澈的眼眸,心中一颤。 果然,脸色不好,是为了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自己今日搅杂了公主的寿宴,来找我秋后算账来了。 她脸上挂起一抹笑,迎了上去。 “王爷,您怎么有空过来?” 萧澈瞥了她一眼,看她这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心中堵了一口气。 “我是你的夫君,一个外男都能进你的宅院,我如何不能来?” 原来是为这事吗? 沈昭歪头打量着萧澈。 堂堂王爷怎么会如此小心眼。 “顾蘅哥哥的手受伤了,我给他上药罢了,没别的事......” “是我上的药,王爷,男女有别,小姐让奴婢给顾公子上的药。” 听到沈昭如此说,金竹心中一惊,连忙解释道。 萧澈微微点头坐下,拿起桌上沈昭方才喝过的茶水,抿了一口。 凌厉的面色此刻柔和下来,俊俏的脸此刻多了分温柔少年郎的姿态。 如此好看...... 沈昭盯着萧澈的脸,有些出神。 院中静默许久,萧澈一直坐着没有动静。 沈昭看了眼天色,正要说天色不早了,询问萧澈何时离开,却听金竹在身后说道,“王爷,小姐,天色不早,奴婢去准备洗漱的水。” “好。” 沈昭看着萧澈点了点头,心中警铃大作。 她瞪了一眼金竹。 脸上脸垮了垮,萧澈今晚是要留宿在这吗? 不是听闻他不近女色,从不留宿后宅吗,今日是怎么了? 沈昭只觉得难熬,脑中莫名浮现出前两日晚上炙热的吻来,心中腾的一下燥热起来,脸蛋红的如同煮熟的虾子一般。 萧澈本没有这个打算,但不知为何,却是不想走,金竹问起,他便顺势留下了。 他看着面前羞怯的女子,面上不自觉泛起了笑。 一番洗漱完毕,关上屋门,屋内只剩沈昭与萧澈二人。 萧澈着白色里衣坐在床沿上,沈昭站在桌边,绕着手指。 她低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她抬起头,正对上萧澈火热的眸子,似被灼烧一般,立马又低了下去。 她小声道,“王爷,今日多谢你。” “谢我什么?” 萧澈声音低柔,靠在床沿边上,衣袖往上带了带,露出结实的小臂,他温柔的眸子盯着沈昭,没有白日的严肃,温和的能沁出水来。 “今日芙蓉居一事,若没有王爷您来,公主怕是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不会就这么脱身。” 沈昭知道,今日若是没有萧澈过来,和静公主必然会偏心方知知,结局如何怕是难以预料。 但说到底也是她搅杂了公主的寿宴,她的心中此时也还是有些担忧。 她怕公主记恨自己,那么自己往后的路便要难行许多。 她也怕萧澈因着此事不高兴...... 她抬了抬头,暗戳戳的打量着萧澈的神色,接着说道,“所以我要多谢王爷,但公主寿宴一事,确实是我办的不妥当了,我应当反复确认,不该错信他人,我有错,来日定当和公主好生道歉。” 今日闹上这么一出,她的贺礼也没能送的出去。 沈昭想着,定要找个机会,见上公主一面,缓和一下关系。 可是公主居于宫中,怕是难...... 她微微皱了皱眉头。 萧澈却是一笑。 面前的女子,是在怕他生气吗? 小心翼翼的模样着实有些可爱。 他面上一笑,道,“此事错不在你,你不必如此自责。” “今日云栖也是有些胡闹了,我这个小妹自幼被宠坏了,脾气直,护犊子,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你不必放在心上。” “你若是实在担心,云栖近几日都住在宫外的公主府中,你可以同她聊聊去,把事情说清楚了,她虽然骄纵,但是嘴硬心软,不会再为难你的。” 住在宫外公主府中! 沈昭眼睛一亮,心中想道,“那这边好办多了。” 她的脸上渐渐浮出笑容来,她看向萧澈,道,“多谢王爷了。” “嗯。” 萧澈点了点头,视线又直勾勾的落在女子身上。 他声音缱绻,“夜已深了,侧妃莫要再在这里与我谢来谢去,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了。” 此番回京,事务繁忙,到此时,他也着实有些疲乏。 他微微笑着,对面前的傻傻站着的女子说道,“你若真要谢我,不如同我早些休息。” “啊?” 沈昭一愣。 结巴道,“早些,早些休息......” “啊,好,好......” 她慢慢挪动着步子,龟速般朝床边走去。 没几步的事情,却硬是被她拖了好一会。 她看着萧澈,不知所措的咧嘴笑了笑。 笑容还未收回,手被猛地一拉。 她整个人跌坐在萧澈的怀中。 第50章 公主府致歉 “王爷......” 男子的气息将她整个人吞噬。 沈昭的脸火速红了起来,她目光躲闪,不敢多看一眼。 面前的男人低低的笑了两声,“阿昭,你怕什么。” 萧澈的手轻轻搭在沈昭腰上。 他手上微微用了些力气,便带着女子躺在了床上。 纱帘散下。 他轻轻啄了下女子粉嫩的脸蛋。 双手环于腰间,他将脑袋搁在女子的肩上。 二人紧紧的贴在一起。 萧澈闭着眼,贴着沈昭的耳朵,轻声说道,“睡吧,阿昭。” 他着实困顿,话刚说完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沈昭眨了眨眼,看着面前人毫无防备,松懈下来的睡颜。 白日里,杀伐果断的模样着实有些渗人。 但此刻的萧澈却是完全不同的模样。 他是温暖的,柔和的...... 沈昭的心砰砰的跳动着。 手轻轻抚摸着萧澈高挺的鼻骨。 脸上浮现出笑来。 面前的男人长的着实好看,若是能多笑一笑便更好了。 此时的沈昭,窝在男人怀中,大着胆子,盯着萧澈。 渐渐的她,她打了哈切,睡意袭来,却仍舍不得闭眼。 她的手搭在男人的背上,汲取着他的温暖,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沈昭睁眼时,身旁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有的只是,床沿边上,银珠睁着大大的眼睛,正笑着瞧她。 她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银珠,你干嘛,吓我一跳。” 她刚醒,声音还带着些沙哑。 银珠笑的更深了,眼里写满了不怀好意,“小姐。” “昨晚......” “睡得好吗?” 她故意拖长了音调,问的暧昧。 沈昭无奈。 她随手抄起软枕,扔进银珠怀里。 “好。” 沈昭站起身,拢了拢发丝,说道,“银珠,准备车架,今日我们去公主府中。” 银珠本来还想再细细询问,却听沈昭说要去公主府。 她愣了片刻,心中似乎有千百只蚂蚁爬过,不得劲极了。 她站起身来,问道,“小姐,咱们好不容易从公主手中逃出来,又去公主府干什么?” 沈昭没解释。 她走至妆台前,拿起木梳,轻轻梳着长发。 “记得带上寿礼。” 银珠撇着嘴,面如死灰般的去翻找寿礼了。 心中虽是不愿,但银珠还是按着沈昭的话做好了安排。 没出多久,二人便抱着寿礼站在了长公主府的正厅。 一小婢女笑意盈盈的走过来为沈昭倒上了水,一脸歉意的说道,“沈侧妃,我们公主才醒,还麻烦沈侧妃等一等。” “好。” 沈昭笑着点了点头。 那婢女走后,银珠侧了侧身,又开始吹鼻子瞪眼起来。 她低头轻声在沈昭耳边说道,“小姐,这都日上三竿了,公主怎么可能才醒,定是故意拖着不见你呢,我们又何苦来寻这不痛快。” 沈昭轻声道,“慎言,银珠。” 她与方知知的关系算是无力回天了,那和静公主这边她更得好好的攥在手中。 否则萧云栖依旧站在方知知这边,她也算是腹背受敌,往后的路便难走许多。 而昨日方知知诬陷她一事也算让她露出了马脚,萧云栖若是清明,定然知晓方知知为人,那么这几日,便是她拉拢公主的最佳时机。 纵使萧云栖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她也得稍作忍耐。 沈昭想着,抿了口热茶。 今日日头正盛,一口热茶下肚,身上竟微微渗出些汗来。 她端正的坐着,腰背都坐的有些酸痛了,才终于等到了萧云栖。 她扶着腰站了起来,行礼道,“参见公主。” 萧云栖伸着懒腰,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 她瞥了一眼沈昭,径直走到主位坐下。 “沈侧妃正是春风得意,此刻来找我做什么?” 沈昭笑着,道,“殿下何出此言,我今日是来给殿下赔礼道歉来了。” “哦?” 萧云栖还以为沈昭今日上门来者不善,没想到竟然是来道歉。 她挑眉道,“沈侧妃是被冤枉的,又何来道歉一说?” “殿下寿宴一事,是我疏漏,没有办好,昨日有些误会,没来的及与殿下好生道歉,今日我特意登门,还将昨日未能送出的寿礼带来给殿下。” 沈昭走上前几步,将寿礼捧在手上。 婢女接过寿礼,拿到萧云栖手边。 萧云栖打量着沈昭,只听沈昭这话说的似乎还算是有诚意的事情。 她今日故意拖着不见沈昭,实则确实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本就是沈昭没办好寿宴,虽是被诬陷,但也不至于一个两个都冲撞她,为沈昭说话,她心中多有不满。 但此刻见沈昭还算懂事,心下的气也渐渐消了些。 她伸手拿过锦盒,打开,里头摆着的珍珠簪子熠熠生辉。 她眼中一亮,细细看了一番。 这簪子果真是个好东西,难得一见,想必沈昭也是费了些心思的。 她关上盒子,强掩着心中的高兴,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好吧,看你还算有心的份上,本公主也就大人有大量,不再同你计较了。” 萧云栖虽强力掩饰着,但面上的笑意已然是藏不住了。 沈昭瞧着她这模样,暗暗放下心来。 “殿下喜欢就好,来日我要是再瞧着什么稀罕玩意,定第一时间给殿下送来。” “真的吗?” 萧云栖果真如萧澈所言,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十分好哄。 此刻她已然是不生气了。 她站起身来,向前两步,激动的说道,“好啊,那便多谢你了。” “沈侧妃,看来你这人还算是不错,难怪二哥能喜欢你,昨晚还留宿......” 萧云栖一顿,连忙咽下了后头的话。 沈昭却是听明白了。 她面上不显,心中却是一愣。 怎么公主连这事情都知道。 莫不是王府中,有公主的人? 可是公主又为何如此做? 她并未声张,只是默默记下了此事。 “殿下谬赞。” 沈昭笑着看向萧云栖。 怎么瞧这位殿下都是个心性单纯的女孩,不至于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第51章 钻狗洞 从公主府出来,沈昭半靠在马车上,想着公主对王府似乎是了如指掌的事情。 她皱着眉,突然想起,安荷被安插在王府留意王爷动向一事。 这二者之间许有些关联...... 她的头靠在车窗边上,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这幕后之人会是谁? 风从外头吹进马车里,轻轻吹开了卷帘。 沈昭本愣着神,看着外头。 突然一家马车驶过,遮挡了片刻她的视线。 那马车有些眼熟。 沈昭坐起身来,掀开卷帘看去。 似乎是家中的马车。 沈大行喜奢华,连马车上檐都命匠人围着,刻上一层薄薄的金箔。 熠熠生辉,京中少有。 马车驶去的方向是京中皇亲国戚的聚居地。 沈大行往那边去做什么? 难道还死性不改,贪污成性,甚至还勾搭上了皇亲国戚? 二人虽然关系僵硬,但沈昭到底还是不忍看着自己父亲犯下大错。 她掀开车帘,道,“银珠,先不回去,远远的跟上前面的马车。” 车夫听命行事。 银珠不解问道,“小姐,跟着前面的马车做什么?” 她抬眼望去,惊呼道,“小姐,这不是咱们府中的马车吗?” “这个方向,是去哪?” “所以,咱们跟过去瞧瞧。” 若真有什么事,她也好为沈大行早做打算。 前头的马车缓缓停下。 沈昭跟的远些,她眼瞧着前头的马车似乎有停下之意,连忙下了马车,让车夫将马车先驾往别处。 她与银珠悄悄的躲在一处墙后,远远的瞧着。 只见那车上下来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那人蒙着面纱,穿戴皆是不俗之物。 她左右张望片刻,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上前敲响了大门。 “容安国公府?” 沈昭看着大门牌匾上的五个大字愣愣道,“这人是谁,为何会来国公府。” 思绪一转,落月楼的事出现的眼前。 她与容安国公家的小姐公子无仇,二人又怎会在落月楼做局害她,除非这做局者另有其人。 难道就是这妇人? 她瞧着妇人的身量体型,似乎与继母安珞有些相似。 在沈府中能有这副穿着打扮的,除了安珞,怕是也再无旁人了。 此人莫非是安珞? 可安珞怎会来国公府? 容安国公府大门缓缓打开。 里头出来一个小厮,看见门口的女子,他先是一惊,回头看了看,神色慌张,“沈夫人,您今日怎么过来了,国公今日不空。” 那妇人皱着眉,不耐的推了一把小厮,道,“我怎么不能来,国公这几日都在忙什么,老不见我,我今日偏要来看看。” 她做势要硬闯。 那小厮拗不过他,只能点头道,“好好好,沈夫人,我带您进去,只是国公正在招待贵客,怕是要您等上片刻。” 妇人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跨步走了进去。 “哎,夫人......” 小厮低声喊着,左顾右盼的瞧了一番才敢关上门,又偷偷摸摸的领着那夫人。 他边走,边打量着四处,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嘴上还叮嘱着妇人道,“沈夫人,您小心着些,别被人瞧见了。” 二人进了府中。 沈昭回头,正对上银珠怔愣的视线。 银珠不敢置信的说道,“小姐,那人是安珞夫人吧,她怎么进了国公府啊?” “那日,落月楼一事,不会是安珞夫人做的吧。” 她说的小心翼翼,虽是猜疑,但眼中已然有了愤恨与笃定。 她攥着拳头,往前走了两步,接着道,“小姐,我们跟进去看看吧!” “这要怎么进去?” 沈昭歪头,看着国公府紧闭的大门。 她倒也想进去看看安珞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只是,要如何进去呢? 二人围着国公府的府墙仔仔细细的转悠了一圈。 终于在一侧找到一处洞口。 那洞口不大,但丈量着,似乎足够身量芊芊的女子通过。 “这,我们从这进去!” 银珠一脸欣喜的指着那洞口。 只是这府墙边怎么会莫名有个洞呢? 沈昭心中生疑,“银珠,这莫不是,是个狗洞吧?” 银珠大手一挥,道,“小姐,别管这是什么洞了,能过人就行。” “就算这是狗洞,小姐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今日我们钻了狗洞。”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小姐,错过了今日,往后在想抓到这个好的一个机会,弄清楚此事,可就难了。” 银珠妙嘴生花,说的沈昭也不得不心动。 她扎起裙角,咬咬牙,一闭眼,跟在银珠后头,一溜烟的爬了过去。 洞口不算干净,二人的身后多多少少都蹭上些污渍。 二人站起身来,正要拍打身上的灰尘。 刚要动作,却皆是一顿,总觉的身后似乎有一道炙热的目光传来。 二人僵硬的回过头去,与那视线的主人打了个照面。 听肆双手环于胸前,一脸震惊的看着二人,脑中思索了许久,才不敢置信的蹦出句话来,“侧妃,银珠,你们爬狗洞进来?” “不是说,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吗?” 沈昭尴尬的朝听肆笑了笑,咬着牙贴在银珠耳边道。 银珠也是一脸尴尬,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瞪了一眼听肆,恶狠狠的威胁道,“不许说出去知道了吗?” 银珠蛮狠至极,一双手都要戳到自己眼前。 听肆往后退了两步,举手投降道,“行行行。” 他憋着笑打量着二人,问道,“侧妃,这不走寻常路进这国公府,有何贵干?” “不会是跟着王爷过来的吧,侧妃您放心,有我在,王爷绝不会做出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事情来。” 他说的信誓旦旦。 沈昭看他越贴越紧,越说越离谱,没忍住伸手推了推他。 她有些无语道,“听肆,你注意,注意用词哈。” 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沈昭抹了一把汗。 “王爷也在此处?” 听肆点头,指了指二人身后的屋子,道,“对啊,王爷与国公正在书房谈事呢。” “书房?” “王爷与国公都在?” 沈昭心中警铃大响。 这狗洞真不该钻的,怎么就挨着府中书房。 还好是被听肆发现,要是被府中其他人发现,今日怕是要被扣在这国公府了。 她一手一个,拉着二人躲在一处假山石后头。 听肆没挣扎,乖乖蹲在二人身旁,抬起头,傻傻的问道,“侧妃,我躲什么啊?” “嘘。” 眼看远处走来一小厮,与方才门口那个十分相似。 沈昭也顾不得听肆在说什么了。 她朝银珠使了个眼色,银珠会意,扑上前去,捂住了听肆的嘴。 第52章 偷情 小厮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 许久里头才传来动静。 一男子打开了门。 只见那人一袭黑色镶金丝长袍,挽着玉冠,头上已然有些许花白。 男人脸上细细微微的爬了许多皱纹,瞧着已是四五十岁的模样,虽然神情温和,但总感觉周身都透着威严。 他声音雄浑,不怒自威,叫人听得一颤。 “何事?” 小厮走近一步,遮着嘴,凑到男人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 男人的眉间轻轻皱起,“知道了,我马上来。” 他回过身去,抱歉的笑了两声,道,“王爷,家中有些急事,还请您稍坐片刻,我一会便回来。” “好。” 男人跟着小厮逐渐走远。 假山后的三人这才探出头来。 沈昭拉着银珠,正要追上去,却被听肆一把拉下。 “侧妃娘娘,那是国公爷,不是王爷。” 听肆仍然执着的认为沈昭是来找萧澈的。 沈昭看着他这副愣头青,没脑子的模样,道,“我没跟错人。” 她眼瞧着二人越走越远,就要消失在转角处。 着急的连忙甩开听肆的手,拉起银珠,边跑,边偷偷摸摸的左顾右盼。 听肆愣愣的站起身来,看着书房中走出来的人,不解道,“王爷,侧妃她,跟着国公爷跑了......” 沈昭不远不近的跟在二人身后。 容安国公容安巍心思细腻,为人谨慎。 他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走上几步,便要回头看上一番。 好在沈昭躲闪及时,这才没被发现端倪。 不知转了多少个弯,容安巍这才终于在一处屋子前停下。 他推门还未走进去,一个妇人便扑了上来。 妇人的面纱已然取下,妆容精致,面色红润,可不就是安珞。 她声音娇嗔,双手搂在容安巍的脖颈处。 “容安巍,你可算是来见我了!” 容安巍环住妇人的腰,将她推进屋内,重重的关上了门。 小厮站在门前守着,沈昭也着实不好再上前去。 只是方才瞧着这容安巍与安珞十分亲密,关系定然不一般。 房中隐约传出些声响来,沈昭离得远,已是听不清了。 但她又不甘心就此作罢,她冷眼打量着那间屋子,突然心中来了主意。 这屋子定不会就只有个门,她可以绕到后头,看看有没有窗口。 沈昭与银珠二人,盯着门口的小厮,点着脚,悄悄的往后溜去。 屋子西侧,果然有一处半开的小窗。 沈昭贴着墙,侧身朝里面看去。 屋里里头装饰简单,没什么东西。 只有一张床,一张大木桌,桌上有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前摆放着女儿家用的许多胭脂水粉。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安珞与容安巍二人此时正相拥坐在床上。 容安巍衣衫半敞,早已没了方才儒雅的模样。 他一手撑于身后,一手搭在安珞的腰上,笑看着面前的女人。 安珞跨坐在容安巍身上,嫩白的肩裸露在外。 她喘着气,面色潮红,满脸笑意的朝容安巍靠去,娇嗔道,“容安巍,你这么久不见我,都不想我吗?” 容安巍微微笑着,一双大手滑过女子的肩,拨弄下了她的衣衫。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正起身子,搂住安珞,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低声道,“当然想你......” 这一声,震的沈昭满身的鸡皮疙瘩。 沈昭回过身来,脸都黑了大半,不想再看下去。 安珞与容安巍二人,这是在偷情? 她本以为安珞虽对自己假情假意,但对沈大行还算真心。 但没想到,安珞竟背着沈大行做出这等事情。 竟还是和容安国公...... 二人怎么会,又是何时有了联系? 沈昭眉头紧蹙。 本以为能弄清楚落月楼一事,没想到竟撞见安珞偷情。 她心中犹豫,此事不知该不该告诉沈大行。 告诉的话,要如何说呢? 其实自己说了沈大行也不一定会信。 在他眼中安珞如此爱他,又怎么会偷情,还是和国公爷。 她这个父亲,就是如此自信。 沈昭自嘲的笑了一声。 她边想边走着。 银珠跟在身后,也是面色复杂,此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人一时竟忘记这是在容安国公府中。 沈昭抬起头看见容安州时,这才猛的醒过神来。 容安州正搂着一婢女朝这边走来,二人说说笑笑,还未看见沈昭。 沈昭此时却是脚步一顿,竟不知该往哪躲去。 旁边的屋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猛地将她拉了进去。 银珠回过神来,也急忙跟了进去,门被轻轻关上。 容安州说笑的入神,倒是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沈昭顺着拉着她的手往上看去,正对上萧澈探究的视线。 她有些心虚的扭过头去。 却被萧澈扭了回来。 男人的视线紧紧盯着她。 只见他薄唇轻启,道,“你来国公府,就是为了看这艳事?” 沈昭心中一惊,连忙摆手。 萧澈怎么也看见了。 偷情的又不是她,可不知为何,此时沈昭却是又羞又耻,脑中乱成一片。 她胡乱作答道,“不,不是。” “我是偶然看见的......” 话一出口,却又总觉得哪里奇怪。 沈昭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是跟着安珞来的,就是想看看她为何来国公府,没想到撞见她与国公爷,偷情......” 说到最后,沈昭的声音小了下来。 这等秘事,摆上台面讲,还是当着萧澈的面,她一个女子,本就不好意思,此刻脸更是红的发烫。 她低了低头,此刻真想把头埋进土里去。 萧澈看她这副慌乱的模样,仍像个小孩一般,不禁笑出了声。 他盯着面前的女子道,“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还在国公府呢,不要如此不当心,小心被人撞见。” 第53章 偷入芍药阁 萧澈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最后那句话说的轻而柔。 他轻和的笑着,余音拖的老长。 被人撞见什么? 是被人撞见她私入国公府? 还是...... 他这般掺了蜜意的眼神告诉沈昭,他是意有所指。 沈昭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推开萧澈,道,“有王爷在,定然不会发生这般事情。” 萧澈挑眉,道,“你对我倒是放心。” 银珠此时从后头走上前来,笑着道,“那是自然,我们家侧妃最是信任王爷,侧妃常说,王爷才高八斗,智勇双全,是京中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银珠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仿佛沈昭真说过这话一般。 萧澈自然不信,他冷哼一声,恢复了正经模样,道,“我让听肆送你们出去。” 他盯着沈昭,语气中带着警告的意味,“往后不要做这般危险的事,这是容王国公府,不比青楼,可随意出入来去自如。” 沈昭瞧着面前这个嘴硬心软的男人,笑着应道,“是,王爷。” 听肆此人虽然看着不是很正经,但探查能力与武功却是一等一的。 没出多久,他便领着二人,不动声色的重新站在的国公府书房旁的墙边。 沈昭低头看了眼那狗洞,不敢置信的问道,“听肆,你不会还让我们这般出去吧?” 眼看听肆要点头,银珠火速伸出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她吼道,“听肆,你就是这么办事的,王爷让你送我们侧妃出去,你竟敢让侧妃钻狗洞,敢这么办差事,来日我定要在王爷面前好好说道你!” 银珠边说着,手还不住的往听肆身上拍。 沈昭伸出手,愣愣的朝前两步,想拦上一番,却又插不上手去。 银珠虽是女子,但这拳头上的功夫,都能和男子一较高下了。 听肆吃痛,伸手,一手一个抓住银珠挥动的手臂。 “好了,别再闹了,小心把人招来。” 银珠不听,伸出腿又要踢。 被听肆灵活多开,听肆倒是不恼,笑着道,“银珠,你怎么跟个泼妇似的?” 说罢,他看向沈昭,接着道,“沈侧妃,我话还没说完,我可没有让您钻狗洞出去的意思啊,银珠要是胡说,你得替我在王爷面前做主。” 听肆说的可怜巴巴的模样,惹得沈昭一笑。 她拉过还在胡闹的银珠,问道,“好,那我们如何出去?” 这里四下,除了这个狗洞,好像也没有别的出口了。 沈昭正疑惑着,只见听肆得意的笑了笑。 他一手一个,抓着沈昭与银珠的胳膊,脚尖轻轻一点,脚下生风,片刻便落定在墙的另一端。 二人猛地一惊,都没叫出声来,脚下便已经站稳了。 “怎么样,侧妃,我这轻功了得吧!” 听肆插着腰,一脸期待的等着沈昭的夸奖。 沈昭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她尴尬的笑着,朝着听肆点了点头。 银珠缓过神来,脸色一变,又伸手朝听肆打去,“你要死啊,听肆,吓死我了,你这都不说一声,哎呦,我最怕高了。” 听肆边躲闪,边抬眼看着沈昭道,“侧妃,我先回王爷身边了。” 他偷偷指了指银珠,又道,“这银珠太暴力了,我吓人,她才吓人呢,可得躲着她点。” 说完,他朝银珠摆了个鬼脸,脚下生风,又翻过墙去。 银珠听了他这话,心中更是来气,急的直跳脚。 “小姐,你看他!” 沈昭无奈一笑。 真是两个冤家...... 银珠气性大的很,直到要走到芍药阁时,还在不停的跟沈昭絮絮叨叨着听肆的恶行。 这点子事情,来来回回重复了几百遍了,也是一点都不厌烦。 听肆,算是被这丫头彻底记恨上了。 沈昭在心中默默为听肆默哀。 她低着头,看着路边的花草,却听银珠的声音越发小了起来。 吐槽声,渐渐转为念叨,又变为嘟囔声。 沈昭疑惑的抬头看向银珠。 正见的银珠的嘴巴虽仍在动着,但视线却直勾勾的盯下一处。 她顺着银珠的视线看去。 只见芍药阁前,一身着粉白色衣衫的女子正鬼鬼祟祟的朝里打量着。 “小姐,你瞧,我们小院前有人......” “这人是谁,在做什么呢?” 银珠瞧着,正要往前去拦住那女子,却被沈昭猛地拉住。 她转头,疑惑的问道,“小姐,怎么了,不去抓她吗?” 沈昭摇头,“让她进去,看看她要去哪。” 沈昭心中隐隐有所直觉,此人定是来救王青宜的。 只是这女子着实有些眼熟,倒像是...... “小姐,这不是晚宁小姐吗?” “是!” 沈昭点头。 此人倒像是沈晚宁。 今日安珞入了容安国公府,转头沈晚宁便偷偷进入她的院中。 难道落月楼之事真是她们母女二人安排。 她才刚入王府,这对母女便如此按耐不住,要毁她名节,置她与万劫不复之地。 沈昭攥了攥手。 沈晚宁虽一再针对她,但念在她是自己的妹妹,沈昭本没想过分为难她。 但若事情真若如此...... 那么,你不仁,便莫要怪我不义了...... 眼看着沈晚宁走入芍药阁中,沈昭这才拉着银珠悄悄跟了上去。 沈晚宁似乎对这处小院十分熟悉,直勾勾的便朝王青宜关押的屋子走去。 熟练的像是来了千百回一般,定是早有准备。 沈昭跟在后面,心下一冷。 果真是如此,沈晚宁是为了王青宜而来。 沈晚宁仍在四处张望着,左顾右盼,却独独漏了身后。 沈昭缓缓走近。 就在沈晚宁的手就要搭上屋子的小门时。 沈昭冷声道,“晚宁妹妹,你怎么在这?” 沈晚宁手猛的一抖,急忙转过身来。 见沈昭与银珠二人正打量着自己。 沈昭面色冷冷的,看不出神色。 后头跟着的银珠,却是双手叉腰的瞪着自己,十分气愤的模样。 她将手缩进衣袖中,做贼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沈昭直视。 嘟囔道,“长姐,我......” 她眨了眨眼睛,今日不热,但她的额头,脖颈却已经满是薄汗。 “长姐,我来看你,但院中无人,我喊了几声也没人应,便想着四下走走,找一找你。” 她不自然的笑着,接着道,“长姐你也不应我一声,悄摸声的站在我身后,倒吓我一跳。” 第54章 放虎归山 这话说的,仿佛此刻沈昭出现在自己的院中反倒是错的。 沈昭笑了笑,道,“晚宁妹妹似乎是不希望我在院中,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需要我回避片刻吗?” 沈昭这话阴阳怪气,已是暗戳戳的在点沈晚宁。 沈晚宁连忙解释道,“不,不,长姐,我哪有什么事要做,我就这么一说,我真是来看长姐的,还做了玫瑰花羹。” “哎呀,竟然忘了带,下次,下次,我给长姐补上。” 她说着,脚往前动了动,似乎想要开溜。 银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挡在了沈晚宁面前。 她脸上虽挂着笑,嘴上却毫不留情面的说道,“晚宁小姐,您说您是来看我们家侧妃,可院中无人,您就该改日再来,这般无礼的闯进来,岂不是太没有规矩了。” “你......” 沈晚宁瞪着银珠,她没想到,银珠一个往日只能被自己教训的丫鬟,此刻竟也敢挺着腰板,如此和自己说话。 但她这话说的又没错,沈晚宁张了张嘴,无从反驳。 沈昭与银珠二人,主唱仆随。 银珠这边刚说完,沈昭便往前走了一步,接着说道,“是哦,妹妹,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来王府这么久了,怎么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呢。” 她假意扶额,似乎是很苦恼的模样。 “晚宁,你是我的亲妹妹,都如此不守规矩,往后我可如何管理王府的其他妃妾。” 沈昭又是一笑,接着道,“晚宁你定是不会让我为难,定会愿意为了我受些委屈的。” “什么,什么委屈?” “往后一个月,你便日日去革新楼学习礼仪吧,可别偷懒哦,我会派人看着你的,学些礼仪也是为了你好,你说是不是。” 沈昭笑着拍了拍沈晚宁的肩。 一脸慈爱的模样,仿佛真是一个为了妹妹好的姐姐做派。 沈晚宁本就是无礼,此刻沈昭又搬出为自己好来说事,已是无法推脱。 她咬牙道,“是,长姐。” “长姐都是为了晚宁好,晚宁在此多谢长姐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违心的话。 说一说完,步子一动便又要走,却被沈昭喊下。 “晚宁!” 沈晚宁回头看向沈昭,“长姐还有何事,晚宁赶着去革新楼学习礼仪,怕是不得空再陪长姐说话了。” 她的字字句句都在表达着不满意。 沈昭却不生气。 “晚宁,我是想告诉你,往后不要随意进出我这院中。” 她指了指那间关着王青宜的屋子,道,“我这院中可是关着个诬陷我的重犯,眼看着磨了好些时日,她终于要开口说实话,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了,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所以,妹妹往后还是少来,不然,人丢了,我怕是要怀疑到妹妹头上去了。” 沈昭的视线紧紧的盯着沈晚宁。 只见沈晚宁的神色很是不自然,在听到王青宜要开口说实话时甚至面色一紧。 但她还不至于当面暴露,沈晚宁强忍着,扯出一抹笑来,看着沈昭道,“长姐多虑了,晚宁怎么会做出对长姐不利的事情来呢,不过既然长姐都如此说了,晚宁也不好再过多的来叨扰长姐。” “晚宁虽不知到底是何事,但还是祝愿长姐早日找出幕后指使之人,得以昭雪了。” 她说着,手却已经攥的死死的。 话刚说完,便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昭看着沈晚宁的背影,面色阴沉。 银珠此刻探出半个头来,不解的问道,“小姐,你为何对晚宁小姐说,王青宜要开口说实话了啊?” 沈昭笑了一声,朝前院走去。 “我忽悠她呢。” “啊?” “王青宜嘴硬,合欢这般威逼都不肯说实话,想要从她口中问出幕后指使之人怕是难了。” “那我便误导沈晚宁,王青宜动摇了,就要对我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了。” 沈昭看了一眼银珠,笑着吩咐道,“明日把王青宜放出去。” 银珠若有所思道,“小姐是想让幕后之人不再信任王青宜。” 沈昭点头,“对,王青宜如此忠心耿耿,如果失去了幕后之人的信任,必定伤心,到那时候,我们再去找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就算是威逼利诱,也比现在要好问的多。” 银珠了然的点了点头,满脸欣喜,“明白了小姐,我明儿一早便去办。” “......” 银珠果真是个行动派。 第二日一早便跑入王青宜的房中放人。 王青宜还在睡梦中,猛地被银珠摇醒。 她一脸防备的看着银珠,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攥着薄被,问道,“你们又要做什么。” “我都说了,没什么好说的!” 银珠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心有疑惑,但也没多想。 她笑着说道,“我不干什么,我是来放你出去的。” “放我出去?” 王青宜一脸的不敢相信。 她质疑的盯着银珠。 一副你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的神情。 银珠看着王青宜这般不相信自己的模样,也懒得和她墨迹,她一手掀开被子,一手将王青宜拉了起来。..................................................... 直到王青宜站在王府府外时,仍是难以置信。 这芍药阁的人都在发什么疯,前段日子还这般逼问她,怎么过了几日,便这样轻松的放了自己。............................................. 她皱着眉,不解的走着,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变故。 她的步子快了几分。 芍药阁内,银珠一脸大功告成的模样,怕。。。。。。。。。。。 第55章 我有孕了 银珠跨步走到床沿边上,道,“小姐,我把人放了。” “这么早!” 沈昭一惊。 外头天色才刚亮了起来。 她拉起被子捂住脸道,“好,银珠,这点事不用特地来告诉我,还是在这大早上的。” 她蒙在被子里,又要睡去。 却被银珠轻轻掀开。 银珠整张脸都凑到了沈昭面前,她面露疑色道,“小姐,你有没有觉得王青宜她有点奇怪......” 沈昭还没醒盹,敷衍道,“没觉得。” “小姐,我方去叫王青宜,她被我惊醒后第一个动作便是捂住自己的小腹。” “捂住自己的小腹......” “小姐!” “王青宜不会有孕了吧!” 银珠喊道。 沈昭猛地睁眼,迅速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 “王青宜有孕了。” 沈昭瞬间清醒下来,皱着眉头。 银珠还在念叨,“所以,王青宜一直不肯说实话,是因为自己有孕,她如此忠心,不是因为多爱容安公子。” “她不会是想出去后,借自己有孕一事,嫁进容安王府吧。” “那她这个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咱们小姐筹谋,王青宜定是要伤心而归,有孕的女子,岂不是更加伤心难过,到那时候,小姐,咱们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银珠笑的张扬,似乎已然预见王青宜同他们说出幕后指使之人。 然而沈昭的眉头却越皱越深。 她起身,走到桌前坐下,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她的手转动着杯子,缓缓道,“此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银珠歪头,“为何?” “容安州是未婚男子,像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族,最是厌烦丑闻,你说这突然一个怀了身孕的青楼女子,还是花魁找上门,会当如何?” 银珠,“不会要杀了她吧,可是,可是容安公子不是很爱王青宜,那日在落月楼还那般要死要活的模样,怎么会忍心杀了她。” 沈昭扭头看向银珠,反问道,“容安州当真喜欢王青宜吗,当真爱的要死要活吗?” 她不屑一笑,接着说道,“王青宜不过是他风花雪月一生中的一个过客罢了,像容安州那般的浪荡子弟,又怎么会真爱上一个青楼女子,就算如此,也不过是涂个新鲜,过两日便忘了。” “昨日,在容安国公府,你没瞧见容安州身边搂着别的女子吗?” 银珠愣愣的回想片刻,点头道,“还真是,那么我们把王青宜放走,岂不是会害了她!” 沈昭回过头去,又倒了一杯凉水。 她没有送入口中,而是接着在手中转着。 口中说道,“算了,真要如此,那她也算恶有恶报,与我何干。” 屋中沉寂片刻。 突然沈昭扔下杯子。 杯中水泼在桌面上,滴答滴答的流下桌去。 她面色纠结,道,“我是真不想再救她一次。” 她撑着脑袋,很是苦恼,“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两条人命因我而死吧。” “也不是因我而死,但我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去送死吧。” 沈昭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银珠,收拾收拾,我们跟过去看看。” 二人没叫车夫,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连冲带跑的赶到容安国公府门前。 二人气喘吁吁的看着门口被拦下的女子。 “小姐,还,还好,还没进去,还来的及。” 只见王青宜被一小厮拦在了府门前。 小厮厉声道,“走走走,你说要见我们家公子就让你见啊!” “我们家公子才貌双绝,京中不知多少女子想要见,岂是你这种阿猫阿狗随随便便就能见到啊。” “走走走,别打扰我办差,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王青宜在景安王府被关多日,此刻自然狼狈。 她看着小厮不屑的眼神,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阿猫阿狗?” “你,你若还想活命,就赶紧去通禀你们家公子,我可是你们家公子心尖上的人,你一个看大门的也敢得罪我!” 小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王青宜,轻蔑一笑。 “你?” “你是我们家公子心尖上的人,这大白天的在这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赶紧给我滚,什么东西......” 小厮啐了一口,推搡着王青宜。 “你,你还敢推我!” 王青宜捂着小腹,往后退了一步。 “我告诉你,我有孕了!” “我的腹中可是怀了你们公子的孩子,你若是伤着我半点,容安公子定会要你好看!” “什么孩子。” 小厮愣了片刻。 王青宜的声音不算小,路人纷纷朝这边聚集过来,指指点点的。 小厮生怕坏了国公府的名声,连忙将王青宜拉进两步,“你小点声,此事是真是假。” 王青宜一脸嫌恶的甩开他的手,“当然是真的。” 小厮急忙道,“我带你进去也行,要是此事是假,看公子怎么收拾你。” 说罢,他拦在王青宜身前,驱赶着朝这边来的看热闹的人。 他挥着手道,“都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我媳妇,有孕了,同我闹脾气呢,都散了,都散了。” 围观的人一听,没有热闹可看,切了一声,纷纷散去。 王青宜被小厮拉着进了王府。 “怎么办啊,小姐,他们进去了?” 沈昭趴在墙边看着国公府的大门缓缓关闭。 心中想道,“这国公府连一个看门的小厮都将主家的名声看的如此重要,那王青宜此去,怕是艰险......” 沈昭正了正身子,直直的走向国公府的大门。 银珠跟在后头,不解问道,“小姐,我们又要进去啊?” “我们此回从正门进吗?” 二人站定在容安国公府门前。 银珠心下紧张,看着沈昭。 沈昭紧绷的脸上突然扯出一抹笑来,“银珠,我们不是来寻王青宜的,我们是来摆放荣安小姐。” “拜访荣安小姐?” 银珠虽然心生疑惑,但还是乖巧的点头。 她伸手,敲了敲国公府门。 应门的又是那个小厮。 小厮喘着气,打开门,见又是两个女子,唉声叹气的嘟囔着,“送走了个阎王爷,怎么又来俩,今日访客怎么这么多啊。” 他插着腰,靠在府门上, 朝沈昭扬了扬头,问道,“姑娘,你也是来找我们家公子的?” 第56章 论亲戚 银珠上前一步,厉声道,“大胆,谁来找你们家公子!” “这位是景安王府的沈侧妃,今日特来拜会容安小姐。” “沈,沈侧妃。” 小厮立马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毕恭毕敬的站直身子,赔着笑,行礼道,“参见沈侧妃。” “无事。” 沈昭道,“今日贸然前来打扰,不知容安小姐是否在府中。” 小厮一脸歉意,“真是不巧,前几日我们家小姐被传进宫中,去陪伴太后娘娘了,直至今日还未回府。” 沈昭遗憾道,“是我来的不巧了。” 正当小厮要松上一口气是,沈昭又说道,“既如此,那我便拜会一下容安公子,前几日在落月楼与贵府中公子小姐闹了些误会,直至今日还未说开,正好今日见上一面,免得我白跑一趟。” 她笑着盯着小厮有些慌乱局促的神情。 “我们,我们家,公,公子吗?” 小厮的话说的结结巴巴,还未想出什么理由来拒绝沈昭。 “今日我们家公子怕是也......” 小厮的话还未说完,银珠便凶巴巴的插话进来,“怎么,难道容安公子今日也无空吗?” “是真无空,还是不想见,就这般不把我们王府侧妃放在眼里吗!” “不是,不是,姑娘误会了。” 小厮连忙摆手,着急忙慌道,“我,我是想说,容我进去禀报一番,侧妃娘娘您先稍等片刻。” “好,麻烦你。” 沈昭点头,按下银珠,没再为难那人。 小厮去了许久才回来。 他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脸上俨然多了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他低着头,小声道,“侧妃娘娘您里面请。” 他将沈昭引到容安州的院子前,便迅速告退。 像是里头住的是会吃人的豺狼虎豹一般,一刻都不敢多待。 院门没关。 沈昭还未敲门,里头便传来容安州戏谑的声音。 “小表嫂来了啊,快些进来吧。” 沈昭推门进去。 容安州正坐在院中喝茶,一左一右站着两名护卫,虎视眈眈的盯着沈昭。 “小表嫂今日来找我,有何贵干啊?” 他笑意盈盈的抬起头,盯着沈昭。 沈昭笑了笑,走了进去,坐在容安州身旁。 她也不客气,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盏茶喝了起来。 容安州笑着撑起手,“小表嫂今日是来我这喝茶来了,倒是一点不客气。” 沈昭放下茶盏,道,“州弟弟都叫我小表嫂了,都是一家人了,我还客气什么。” “也是。” 容安州笑着抿了一口茶。 “原来小表嫂今日来是来同我论亲戚的,那便恕我招待不周了,没有设宴款待。” 沈昭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呢,能得州弟弟的一盏清茶,我便知足了。” 沈昭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她视线紧盯着茶盏,转动着,缓缓道,“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事。” “哦?” “何事?” “落月楼一事。” 容安州手一紧,嗤笑道,“原来是来算旧账的。” 沈昭不解的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珠闪着透亮的光,似乎真是不知容安州所说旧账是何意思。 “州弟弟所说何意?” “落月楼一事不是一场玩笑吗,我们是一家人,州弟弟如此说,那我也便信了,又何来旧账一说。” “我呢,这几日在府中思来想去,总觉得哪里不舒坦,今日才想起来,原来那日我将州弟弟中意的女子带回王府了,今日连忙将她送回州弟弟府中。” “州弟弟想必是已经见过她了吧,这也算是我初入王府送给弟弟的见面礼,往后若是还有哪里做的不妥当,还请州弟弟与我直说。” 沈昭捂着心口,咳嗽了两声,一副柔弱模样,接着道,“我啊,身体不好,州弟弟往后还是莫要同我玩笑了。” 沈昭这一番话,说的进退得度,既不伤了容安州的面子,从自己的视角看去,送来王青宜,又是给了容安州情面。 容安州此时也不好翻脸说不。 他一旦应承下这番话,王青宜在他府中这事也算是坐定了,他也不敢随意处死王青宜。 虽不知下场如何,终究能捡回一条命。 沈昭能做的,便只有这些了。 往后如此,便只看王青宜自己如何走,都与她无关了。 而落月楼一事究竟如何,她也只能另寻出口。 容安州手中一顿,定定看了沈昭片刻。 笑道,“小表嫂如此美丽聪慧,我自是愿意同你和平共处。” “只是,小表嫂有一事说错了。” “那王青宜并非是我中意的女子......” 沈昭故作吃惊,“啊!” “怎会如此,是我会错了意,怕是给州弟弟徒添烦恼了。” “无事。” 容安州眼神一转,道,“我已命人将她送回落月楼去了,小表嫂不必忧心。” “那便好。” 沈昭笑着拍了拍心口。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假意谈笑了片刻,沈昭便借故离开。 容安州盯着沈昭的背影,阴恻恻的开口,对身旁的侍卫道,“把王青宜送回去。” “另外。” “在此之前,她肚子里的孩子先给我处理干净。” “近些时候看着她,别把此事闹到父亲面前去。” 他摇着手中的玉骨扇,看着满院子的花,又是一副怡然自在的模样。 “是。” 两名侍卫低头应下,转身朝后头的屋子中走去。 沈昭回到府中,已然是松了一口气。 解决完一桩人命事,一连几日,她都吃得好,睡得好,别提多逍遥自在了。 她倒是希望这日子能一直如此过下去。 可事情还没结束,哪能一直如此轻松自在。 她躺在芍药阁院中的摇椅上,看着不远处的水池子,盯了许久。 突然坐起身来,转头看向一旁摇着蒲扇的银珠道。 “我们回趟沈府吧,银珠。” “好,小姐。” 银珠应下片刻,才反应过来,“小姐,回那个劳什子地方做什么?” 第57章 我恨他 马车缓缓停在沈府门前。 银珠扶着沈昭下了马车。 银珠仍是不解,问道,“小姐,你忘了上回老爷说什么了吗,我们还回这个劳什子地方做什么。” 沈昭看着沈府久久没有迈步。 如果可以,她也想再也不回这个地方。 只是安珞与容安国公偷情,而沈大行却全然不知。 自己父亲被这般蒙蔽,她却做不到视而不见。 就当是报答沈大行多年来,供自己吃喝的养育之恩了吧。 沈昭这般想着,这才缓缓迈出一步。 银珠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在后头。 正当二人要敲响沈府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女子的叫喊声。 “沈昭小姐!” “沈侧妃!” 沈昭回过头去。 只见一身穿素色衣衫,面容素雅的女子正站在不远处温和的笑着看着自己。 沈昭一愣,辨认了片刻。 此人竟是王青宜。 几日不见,竟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王姑娘,你又来做什么,我们小姐好心救你一命,你可别恩将仇报,再来寻不痛快。” 银珠拦在沈昭面前,一脸警惕的盯着王青宜。 王青宜面上歉疚,缓缓道,“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沈侧妃,我此番来,是想把我知道的事都同你说清楚,我想清楚了。” “你想清楚了?” 沈昭定定的看着王青宜,问道。 王青宜对上沈昭的眼神,没有丝毫躲避迟疑,点了点头。 “想清楚了,从前都是我的错,为了那样一个人,不管不顾,做出那般荒唐事。” 二人在沈府旁寻了一个面条铺子坐下。 “小二,来两碗鸡蛋面。” “好嘞。” 沈昭笑着,给王青宜倒了一碗茶。 王青宜虽然满脸真诚,但沈昭被骗一次,心中仍是有些迟疑,不敢再轻易相信她。 她将茶杯推到王青宜面前,道,“青宜姑娘,喝茶。” “我瞧青宜脸色不好,是怎么了?” 王青宜苦笑,“我的孩子,没了。” 她顿了顿,声色加重了些,“是容安州命人做的。” 沈昭,“青宜姑娘应该好生养着,此刻出来寻我......” 王青宜见沈昭仍是不信与她,她抿了抿唇,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她抬起头,看着沈昭,那张脸有些暗沉,但那双眼却是难得的透着清澈。 “沈侧妃放我,救我那日,我便想明白了,到今日才来告诉您,是因为前几日容安州一直派人盯着我,我不便行事。” “我知道侧妃不信我,不敢信我,我为我从前做过的事情,在这里和你真切的道歉,我是真的错了,大错特错。” 王青宜说的真切,眼中隐隐泛出些恨意来。 “我对于容安州是真心的,不止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也想过想母凭子贵,借着这个孩子加入容安国公府,但我从未想过强求。” “我珍视这个孩子,因为他是容安州的孩子,因为我爱慕州公子。” “从前,我以为我同周公子是两情相悦,我爱慕他,他也喜欢我,所以,我愿意帮他办事,所以,我为他害了侧妃你,可直到那日我才明白。” “我才看明白,我只是个低贱的青楼女子,怎么配得上他容安公子,怎么配得到他的青睐,容安州对我从未有过真心,从未有过,我只不是他的一个玩物,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罢了。” 泪水从王青宜的眼中流出,她慌乱的擦着泪。 脸上因为用力,带出了红痕。 她倔强的说道,“我才不要哭,我才不要因为容安州那个混账哭。” “那日我苦苦哀求他,我和他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和我说过的事情,我谁都不会说,我只求他放过我的孩子。” “可是,世家大族的公子都是冷血无情的,他们不在乎我这般的贱民,甚至不在乎流着他血脉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他的亲生父亲,亲自命人杀害的,他是杀人凶手,我恨他,我恨他!” 王青宜说着,手用力按在桌案上,不住的抖动着。 沈昭从袖口摸出一张帕子递给她,“所以,你来找我说这些事,是为了报复容安州?” “不是,不,应该说是不全是......” 王青宜冷静片刻,坐直了身子。 “客官,面来了。” 掌柜端上来两碗面。 面碗上头升腾着热气。 王青宜拿起筷子,静静的吃了一口。 她紧紧的皱着眉头,将面咽下。 她的神色极为难看,似乎这面条是苦的一般,难以下咽。 其实,真正苦涩的是她的内心。 王青宜放下筷子,看向沈昭,接着说道,“沈侧妃,我没想到那日你会来容安国公府,我知道,你在救我。” 沈昭对上她的目光,轻轻笑了一声,“我没有救你,你要害我,我怎么会救你......” “我只是不想你的死与我有关,我这人信鬼神之说,怕黑天你来找我索命......” 王青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咳了两声。 “沈侧妃真是有趣。” 她低着头,将杯中茶饮尽。 良久也未曾抬头。 只是低声说着,“沈侧妃,你是个好人。” 她抬起头,又道,“沈侧妃,你是个好人,今日我说明了我的来意,不管你相信与否,有些事我都想与你说明白。” “一则是为了报复容安州......” “二则是为了感谢你,好人有好报嘛......” “三则是为了我的孩子,我犯的错,我的孩子替我承担了报应,那么我做对了事,相信我的孩子在九泉之下也能过得好些......” 她笑着,面容平和,却总透着苦涩。 那张帕子被她紧紧攥在手中。 沈昭点头,她声音柔和,似乎是在可怜王青宜,又似乎是在为如今的她感到欣慰。 “我信你。” “你说,我在听。” “你信我!” 王青宜抬起头,眼中泛着光亮。 她从未祈求得到沈昭的原谅,更别说是信任。 她眼中含泪,心中纠缠在一块多日的死结,终于在此刻解开。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释然。 “多谢你。” 第58章 真是一场好交易 王青宜看着不远处沈府的大门。 她手中拿着筷子,转动片刻,终于停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落月楼之事,都是容安州命我做的。” “一则是他想戏弄你,她的妹妹容安欣悦与侧妃方知知交好,他们兄妹二人自然看你不爽,而且王府中的妃妾大都是太后安排的,可独独侧妃你不是,你太不一样了。” 沈昭接过话道,“所以他们想趁王爷回京不久,对我还不是十分在意前将我除去,怕日后我脱离他们的掌控,怕我独吞了王爷所有的宠爱?” 王青宜笑着点头。 沈昭皱眉,“不是,他们将我想的也太厉害了些,王爷只是可怜我,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 沈昭一时间有些无言。 她早知道过于特别不是好事,可她没想到这么快,她便被人针对上了。 不过更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此事竟还有方知知的手笔。 难道此事与安珞、沈晚宁二人无关,安珞虽然背着沈大行与容安巍偷情,但她还未想要如此害自己。 她这般想着,却听王青宜接着说道,“二则,是与侧妃娘娘您的继母有关。” 王青宜此话一出,便立刻打消了沈昭方才冒出来的念头。 沈昭挑动着面的手一顿。 无声的笑了笑。 果然,自己还是将此二人想的太过好了。 原来此事真与他们二人有关。 多年来,在沈府的和睦相处,在安珞与沈晚宁二人逼嫁于她时,她便知道都是虚影。 只是她未曾料到,此二人竟是恨毒了她,竟然要这般害自己,自己做错了什么...... 王青宜看着沈昭的神色,小心的说道,“侧妃娘娘,您的继母,她,她,她与容安国公有染!” “我知道。” “你知道!” 王青宜一惊,她没想到沈昭竟会知道此事,也没想到沈昭会如此淡定。 “安珞与容安国公年少时便互相爱恋,只是二人家境悬殊,所以安珞只能委屈嫁给了你的父亲,但他们二人这些年来一直未曾断过。” “一直未曾断过......” 沈昭咬着牙道。 原来这些年来,一直被蒙在鼓中的,不只是她,还有她那个糊涂父亲沈大行。 被自己的枕边人带着绿帽子骗的团团转,甚至反过头来不要自己的女儿。 安珞把沈家搅合成这样,究竟是要做什么...... 沈昭的手伸到桌下,紧紧攥着裙边。 王青宜接着道,“是,他们二人一直未曾断过。” “直到前段时日,被容安州撞见了。” “容安州想杀了安珞,却被容安巍拦下,警告了一次又一次。” “哼,儿子又怎么玩的过老子,容安州恨毒了安珞,但却一直拿她没办法。” “那些日子,他为此事心中郁结,一直宿醉在落月楼,我也是那时候才与他有了情缘,也是那时候有了孩子,都是孽缘......” 王青宜叹了一口气。 “后来,安珞找上容安州,说她可以离开容安巍,只是,有一条件......” 沈昭抬头,“条件就是,让容安州帮她害我,让我声名尽毁,就算在王府,也是一辈子被冷落,再也对任何人构不成威胁。” “呵......” “真是一场好交易......” 沈昭冷笑一声,抿了一口茶。 茶冷了,很是苦涩。 她望向沈府,淡淡道,“我这一条小命,倒值得这么多人惦记,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所以后来事情败露后,容安州清醒过来,又发现安珞其实还与容安巍纠缠不清,便索性对你,对此事不管不顾起来,继续做他风花雪月的逍遥公子去了。” “难怪那日沈晚宁会来我的院中......” 沈昭笑了笑,“原来是安珞看容安州不管不顾了,着急了起来。” “可是她未免也太过着急了,竟然会想到让她那个蠢女儿来救你,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来做好事的。” 沈昭放下茶杯,笑着站起身。 “多谢你,告知我此事了。” 王青宜站起身,行了一礼。 “这都是我应当做的,只是太迟了些。” “不迟,有些事,只要没酿成大错,你做了,什么时候都不算迟。” 王青宜感激的看着沈昭。 沈昭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你将这些事情都告诉我,他们若是知道了,定不会放过你。” 王青宜释然的看向天边,“我知道,我也不打算留在京都了。” “我本不是京都人,这些年攒了一些钱,我已从落月楼赎身,明日便启程回老家去了。” “京都太大,人心太杂,不适合我,我还是在乡野,寻一处安宁,种地养花,自力更生就好了,若是有幸,希望能碰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 王青宜说着,脸上浮出一抹真心的笑来。 沈昭点头,“这样很好,那我便祝你一路平安,心愿达成。” 王青宜看向沈昭,真诚的说道,“青宜也祝沈昭小姐您,平安顺遂,不再为奸佞所害,幸福美满一辈子。” 送走了王青宜,银珠付了面钱,在沈昭身边坐下。 沈昭撑着手看向她,笑道,“银珠,真好,我也不过是想一辈子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怎么就这么难呢,我从未想过要去争什么,可有的人,有的处境,总逼着我去争......” 沈昭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她实在有些疲乏。 身边总没有真心相待的人,永远在勾心斗角,怎么不会累呢。 银珠伸手,轻轻拍了拍沈昭的背,少有的轻声细语道,“小姐,别难过,还有我和金竹呢,我们一直陪着你,我们一定让你平安幸福一辈子。” 沈昭够了够银珠的衣角,笑了。 “有你们真好。” 静静坐了一阵,二人起身,朝沈府走去。 还未敲门,大门便从里头打开。 上次那个脸生的小厮露出头来,他看见沈昭,惊喜的喊道,“小姐,您回来了!” 沈昭一愣,相比于回门时候的冷落,此时的热情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第59章 交给你了 沈昭跟着小厮走入饭厅。 厅中已摆上圆桌,桌上摆着一道道精致的热菜。 沈大行一身金袍,坐在主位上,仍是那副自大到谁都不在意的模样,津津有味的吃着饭。 安珞坐在他身侧,漫不经心的挑动着碗中的菜,心不在焉的样子。 “老爷,小姐回来了!” 小厮兴冲冲的走了进去喊道。 沈大行将筷子拍在桌上,瞪着小厮道,“回来就回来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抬眼看向沈昭,“不是说永远不回这个家了吗,今日怎么想着回来?” 他靠坐在金丝楠木椅上,看着沈昭愈发难堪的神色,终是叹了一口气,换了亲和的语气道,“既然回来了,那就坐下一起吃饭。” 沈昭倒不是特地回来吃这顿饭的,她此行是来找安珞的。 她客气疏离的回绝道,“不了父亲,我刚在外头吃过了。” “吃过了?” 沈大行脸上刚要泛起的笑意瞬间又消散下去,他冷冷道,“回趟家连饭都不吃,那你回来干嘛!” 他生气的站起身。 站的有些猛了,他肥胖的身子抖了抖,扶了扶桌子才堪堪站住。 沈大行冷哼一声,撇下沈昭离开了饭厅。 安珞这才迟来的劝道,“昭昭,你瞧你,多不懂事,一回来就把你父亲气成这样,往后可不要这般了,你都多大了,也该懂事些,你不在的这些时日,大行心中还是十分想念你的。” 沈昭看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不禁冷笑一声。 “母亲,你口中所说的懂事,是让我乖乖听你的安排,嫁给一个老头吗?” 安珞拿着筷子的手一顿,她没想到过去这些天了,沈昭还揪着这事情不放。 这次回来,还未坐下,便要重翻旧账。 她抿了抿唇,抬头,假意笑着看着沈昭,“昭昭,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从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我也是一时心急,从今往后定然不会了,我只希望咱们这个家好。” “只希望咱们这个家好吗?” 沈昭盯着安珞反问道。 她心中冷冷的笑着,只觉得安珞说瞎话不打草稿,在人前虚情假意这一套算是被她玩明白了。 “当然!” 安珞起身,挽住沈昭的胳膊,她笑的惺惺作态,言语间流露的满是狡诈与虚伪。 沈昭觉得恶心。 但她并未戳穿她。 只凭借自己的一面之词,不会有人信她。 旁人不会相信,更别说是沈大行了。 她需得在众人面前揭开安珞虚伪的面具。 她这副丑陋的模样,也该见见天日了...... 沈昭这般想着,脸上却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来。 “我也是这般想的。” 她不动声色的推开安珞,接着道,“其实我此番前来,是来邀请父亲母亲的。” “三日后,王府设宴,为王爷接风洗尘。” 安珞问道,“可是王爷不是回来多日了吗?” “王爷虽回来多日,但该有的仪式还是要有。” 安珞点了点头,她为商妇,许多贵人的规矩礼数到底是不懂的,也便没有多加质疑,只是应道,“好,王爷的接风洗尘宴,我和你父亲定当盛装出席。” “那我便在府中恭候了。” 沈昭笑着。 目的达成,她刚想告辞,身后又传来小厮急匆匆的脚步声。 小厮还未出声,安珞先骂了起来,“这般着急做什么,有什么要紧事!” 小厮吓的退了半步,低着头,颤颤巍巍道,“老爷请大小姐去书房一趟。” 安珞盯着小厮,面露狐疑,“什么事?” “奴,奴才不知,只知道老爷回书房后发了好大的火,还砸了东西,然后便让我们来请小姐。” 听到沈大行发了火,安珞这才松懈下来。 她缓缓回头看向沈昭,眼中满是不怀好意,似乎料定沈大行是要叫沈昭过去教训一通。 她柔声劝道,“昭昭,别和你父亲闹脾气,去书房好好说话。” 她神色复杂,希望沈昭去被臭骂一通,又希望沈昭不去父女二人关系更加僵化。 沈昭心中虽不想去,但面上也不至于露了怯。 她笑着道,“那母亲我先过去。” 沈昭被小厮引着到了书房门口。 自从母亲过世后,她与沈大行便无再多的交谈。 她虽被养在沈府,却只像个被安珞施舍的孤儿一般。 书房这地方,她还从未来过。 如今也是不想进了。 她脚步顿住。 小厮疑惑的回头,问道,“小姐,老爷还在等您,您,不进去吗?” 沈昭笑了笑,摇头道,“不了。” 她刚要转身。 只听书房内传来了沈大行愠怒的声音,“都到门口了还不进来,你还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沈昭心中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里头很是整洁,全然没有小厮说的发了大脾气,摔了东西的样子。 沈昭疑惑的朝里看去。 一张巨大的木质书桌前,沈大行正挺着大肚子,吃力的握着毛笔在练字。 她走近,只见白色的宣纸上,黑墨笔歪歪扭扭的写了一个大大的昭字。 沈大行抬头看了一眼沈昭,又低头看向宣纸,憨厚的笑了两声,问道,“怎么样,我这字写的,还不错吧,你拿回去,就当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 沈昭的身子僵了僵,看着这歪七扭八的字,她着实有些嫌弃。 她扯着嘴角,道,“多谢父亲,只是这便不必了。” “哟,还嫌弃上了。” 沈大行随手扔下笔,躺靠在椅子上。 他随手一指,道,“你也坐。” 沈昭在沈大行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她不解的看向沈大行问道,“父亲叫我来,就是为了送我一幅字?” “不止。” 沈大行拍了拍沈昭的手。 一旁的小厮捧着一沓房契送到沈昭面前。 沈大行抬手指了指,接着说道,“你成婚,我这个做父亲的总不能什么都不送。” “我想了想,家中的饭馆从今往后便交给你了。” 沈昭抬眼看去,小厮手中捧着的,正是京中各家行朝楼的房契。 她抬了抬手,没有立即接过,有些吃惊。 第60章 行朝楼 沈家为皇商,但除了给宫中供应物品外,在京中还经营着各式各样的铺子。 衣衫首饰这些都被别的商户压上一头,独独这行朝楼是京中大多人心中的老字号饭馆,做的甚好,分店都开了数十家。 沈昭愣愣的看着沈大行,实在不知,他为何舍得将这么多铺子交给自己。 沈大行看着沈昭无措的模样,爽朗的笑了一声。 腹部的赘肉随着声浪震动了两下。 他抬手,示意小厮将房契拿来给自己。 沈大行笑眯眯的将房契重重压在沈昭手中。 随后,他像是了结心中一桩大事一般,舒展了一口气。 他拥着身子坐着,盯着那张宣纸,缓缓道,“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将行朝楼给你......” “这行朝楼是当年我与你母亲一手创办的,我们一起打拼,将它做大做强,闻名京都,到如今交到你手中也是理所当然。” “也算是我与你母亲给你的嫁妆。” “你虽是商户女,嫁入王府,也别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你有钱,有钱就有底气,从今往后,行朝楼就交给你好好做下去,我也便不管了。” “我近来总感疲惫,觉得身子亏乏的很,很多事情也是力不从心了,从前总觉得什么都没有赚钱重要,忽视了很多东西,到现在也算慢慢看清了一些。” 他看向沈昭,浑浊的眼今日总算清明了一些,难得的泛出些父爱与感情来。 “府中很多事我都已经交给安珞处理了,独有这行朝楼我不给她,这是你的。” “你也别谢我,没什么好谢的。” “当然,我脾气暴躁,有时候不通人情,你也别怪我,算了,你要怪便怪吧,我也不在意。” “往后你要是愿意回来看看我便回来,要是不愿意就自己好好过,当然,你不回来我肯定会在背后偷偷骂你,我这人就这样,我承认,不是个好东西,是个混账,可惜你摊上我这么个父亲,呵呵,其实也是种独特的体验。” “独特的体验......” 沈昭扯了扯嘴角。 她这个父亲,虽然讨厌,但也有真诚可爱之处。 她今日也算才看明白,每个人都不一样,她不能奢求沈大行能像寻常父亲一般呵护爱待子女,但至少他还念着自己,还没忘记自己的母亲,沈昭心中还是有些感动的。 沈昭道,“行朝楼我会经营好的。” “哼。” 沈大行瞥了她一眼,“你要是做的不好,小心我揍你。” 沈昭淡淡的笑了一声,应道,“好,知道了父亲,但是我已经长大了,你也揍不着我了。” 她站起身,将房契揣进袖中,正要抬步走,却顿了一下。 她转头,对沈大行说道,“父亲,你也别太相信安珞了,她......” 沈昭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沈大行暴力打断,“去去去,拿了东西就滚,别在这说这些不中听的话!” 沈昭无奈一笑,沈大行这脾气果然还是这般。 她也不必在此时硬触这个霉头,那便等过几日,她将安珞的丑恶嘴脸摊在沈大行面前吧,不然她这个父亲总是不信的。 “那父亲,我便先行告退。” “滚滚滚。” 沈大行半躺在椅子上看着沈昭走远,才缓缓坐起身来。 他的身子有些过重,坐了这么会,需要小厮扶着才能慢慢站起来。 他走到书桌前,看着自己写下的那个不太好看的“昭”字,满意又带着欣慰的笑了笑。 银珠已在沈府门前等了许久。 见沈昭出来,着急忙慌的迎了上去。 “小姐,你没事吧,老爷没为难你吧。” 沈昭笑着摇头,她才算放下心来。 二人坐上马车,很快便回到了王府。 王府门前,合欢已恭候多时了。 沈昭下了马车,看合欢正大喇喇的坐在王府前的台阶上。 走上前去,问道,“合欢,你在这做什么?” 合欢站起身,拍了拍裙角,道,“在等你,侧妃。” 沈昭,“等我做什么?” 合欢,“侧妃不是要给王爷办接风洗尘宴吗?” 沈昭一惊,此事是她一时想出来的馊主意,还未告知萧澈,本想回来后向萧澈负荆请罪求他答应,没想到合欢竟然已经知道。 合欢知道,那萧澈不就知道...... 沈昭暗道不好,试探的看向合欢,问道,“你怎么知道?” 合欢双手环胸,道,“当然是王爷告诉我的。” “这京中,有什么事情是王爷不知道的。” 也是,四下都是萧澈的暗卫,他心思重,消息灵敏,掌控全局,能有什么事能逃过他的法眼。 只是她才说出去的事,萧澈便已经知道,并派合欢在此等候,这速度,着实令她有些害怕。 她心虚道,“王爷他生气了吗,王爷要如何惩戒我啊?” 萧澈性情淡漠,不喜宴会,就连公主生辰宴,也是快结束时才出现。 此番她未经商量,私自设宴,怕是触怒萧澈。 沈昭眨了眨眼,眼前似乎已经看见周身黑气缭绕的萧澈阴森森的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 她咬唇,看向合欢,像是在等待审判一般。 那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盯着人,模样着实令人心疼。 合欢一笑,道,“没有,王爷让我来协助你。” “啊?” 沈昭一愣。 “王爷答应了?” 她面上一喜。 她本以为总要软磨硬泡萧澈一番,此事才能顺利办成。 没想到萧澈竟草草答应了。 果真,这男人,面上冷,心肠热。 沈昭笑眯眯的看着合欢道,“那便多谢你了。” 合欢冷冷的撇过头,骂道,“侧妃,你净给我没事找事做。” 银珠上前一步,拉过合欢,插着腰,装出恶狠狠的模样道,“合欢,你给我对我家小姐客气点!” 合欢随手一推,银珠便连连往后退了一步。 她嗤笑一声,“银珠,你还是回去再练练吧,你个小绵羊,我还不放在眼里。” “你!” “小姐,你看她!” 银珠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 她噘着嘴,可怜巴巴的看向沈昭告状道。 沈昭一笑,拉起二人,“好了,别闹了。” 第61章 今日唱什么戏 此次宴会的名单由合欢拟定,交由萧澈过目后,便送往各世家大族。 沈昭瞧过一眼那名单,来的都是显贵,甚至比那日公主寿辰的更加隆重盛大。 利用这种场合来对付安珞,似乎闹得有些太大,又太对不起萧澈。 揭开安珞面目这事要做的动静小些,但又要让她压不下来。 沈昭双手环臂,站在挽若湖边。 此番公主大抵是不来,那这宴会她自然要设在挽若湖。 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所受的诬陷,让自己不至于下不去手。 今日的天很好,艳阳高照,却不过热,偶尔徐徐柔风,站在这水边树下,正是舒适。 虽然一连多日,沈昭都未曾见过萧澈,但今日他很给面子,早早的便来了,笑意盈盈的迎接宾客。 难得的温煦模样,但沈昭看去,他那脸上不知为何,总看起来没什么血丝,唇色有些泛白。 是这些天过于忙碌,没休息好吗? 沈昭朝萧澈走去。 “张大人,欢迎欢迎。” “王爷,客气了,您此番回京,除了朝堂上,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王爷,听闻王爷爱好射箭,下次一起啊!” “好,张大人,请。” 宾客大致已来的差不多了,萧澈将张大人请进去,不禁松了松身子,微微皱眉。 手抚上胸前,只觉有些微微作痛。 余光瞥见沈昭走了过来。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手,正了正身子,转身看向沈昭,眼中一亮,笑道,“侧妃今日,穿的倒是活泼。” 沈昭今日难得穿了一身粉色衣衫,头上戴着桃花发簪,笑着,整个人温柔可爱,走起来裙角微微摆动,生动极了。 沈昭道,“多谢王爷夸奖,王爷是有些累了吗,我瞧着怎么脸色不好?” 沈昭手中端了一碗桂圆糖羹,笑意盈盈的递给萧澈。 “这是我今日早上特意给王爷熬的,王爷尝尝。” 那糖羹看着黑漆漆的,不细看倒是瞧不出来,里头放了桂圆。 萧澈顿了顿,仍是接过了。 “这成色,看来这回真是侧妃亲手做的。” 沈昭听出萧澈话中的嘲讽,她倒是不生气,也没法生气,毕竟弄虚作假的是她,手艺不佳的也是她。 她扯着笑道,“王爷,虽然看着不好,但味道还不错,我尝过了,没骗你。” 这话是实话,炖完后的第一碗,便是沈昭自己喝的。 味道没什么不对,只是略微有一点焦味,不过只有一点,倒是无伤大雅,喝了这些时间,也没窜,说明是真的没问题。 她点着头,一副自己光明磊落的骄傲模样。 萧澈一笑,端着碗,喝了两口。 这汤羹有些稠,甜的有些发腻,又透着丝丝苦味。 着实奇怪。 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喝完了。 碗被递给听肆。 听肆看着碗上还挂着的黑色粘稠物,着实有些心惊。 萧澈擦了擦嘴角,问道,“今日安排了什么好戏。” 沈昭一愣,“王爷想看戏,啊,我今日没找戏班子。” 她挠了挠头,“王爷若是想要,我现在去找......” 她回过头找着金竹,想让她尽快出府,找个戏班子进来。 不过萧澈也不是十分爱看戏的人,今日怎么突然想起来看戏了? 正当她疑惑时,又听萧澈道,“我是说,你。” “我?” “你今日唱什么戏?” 沈昭摇头,“我不会唱戏。” 萧澈一笑,“不会吗?” “你明明唱的很好,今日,戏台子都给你搭好了。” “什么意思?” 萧澈没再回答,他迈步走至主位。 宴席开始,又是一番觥筹交错。 沈昭坐下,茶喝了几口,这才意识到萧澈的意思。 所以自己今日要做什么,萧澈都知道吗? 这人真是多智近妖,能轻易看透人心,但他这个人,别人却怎么都捉摸不透。 她撑着手,远远的瞧着萧澈。 他眉眼弯弯,正与那些达官显贵说笑。 星眸剑目,笑起来着实好看。 她收回眼时,忽然瞥见一个人正贼眯眯的盯着自己。 那人瘦的如同一只枯骨猴,发色斑驳,年纪很大的模样,脸上却是色眯眯的神色,一杯一杯的喝着酒,毫无节制,脸上红了一片,更像是色魔。 此人是方旭,便是安珞之前逼自己嫁的那位。 沈昭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嫁给了萧澈,方旭还对自己贼心不死,大庭广众之下,还贼溜溜的瞧自己,真是令人作呕。 不过虽然恶心,但他这样,却合了自己的计划。 沈昭忍着恶心,抬头对上了方旭的视线。 方旭本是偷偷打量,被沈昭发现后,正要急忙低下头去,却见沈昭朝他一笑。 那抹笑娇俏可爱,如一抹吹风吹进了他的心中,叫他的心里好生痒痒。 他只当沈昭是在回应自己。 他就知道,美人对他有意。 若不是萧澈抢了他与沈昭的婚事,此刻他已是温香软玉在怀,还来什么破宴会,定是日日笙歌,快活赛神仙。 有了沈昭的回应,此刻,他咧着嘴,笑的愈发下流,直愣愣的盯着美人。 突然沈昭低下头。 她翻了个白眼,实在有些忍不了这个老色鬼。 但这戏还得唱下去。 她的手轻轻一动。 桌上的茶盏倒了下来。 茶水浸湿了她的衣衫。 她故作惊慌的看了一眼金竹。 随后在银珠的搀扶下站起身。 离席前,她回过头,暗暗给方旭抛了个含情脉脉的眼神。 那老家伙收到这个眼神,只觉得心都酥麻了。 他看着沈昭越走越远的身影。 颤颤巍巍的从座位上爬了起来。 小厮想伸手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瞪了一眼小厮,低声道,“滚远点,别坏我好事。” 他的酒喝的有些多,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但依旧没让人跟。 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朝沈昭离去的方向追去。 二人的这番眉来眼去全然落在萧澈眼中。 他脸上依旧笑着,喝了口酒,扯了扯嘴角。 却如刀子一般剜了一眼方旭离去的背影。 安珞眼瞧着沈昭走了,忙把金竹叫过来伺候。 她今日就带了一个侍女,伺候沈大行都不够。 金竹规规矩矩的走了过去,手却微微抖着。 第62章 捉奸 沈昭一边走,一边远远的瞥着身后。 看着方旭起身摇摇晃晃的追了出来。 她暗暗笑了笑,与银珠对了个眼色。 二人拿捏着距离,离方旭远远的,但又让他隐约能瞧见。 沈昭抓准时机,消失在西风阁附近。 屋门动了动,银珠站在门前。 方旭远远瞧着,只当沈昭进了里边,他捏了一把鼻子,踉跄着身子,朝这边走来。 此时沈昭正笑着,一边朝后看,一般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她的心中有些紧张,脚下步子很急,环顾着周边,却没留意撞上了前面的人。 只听那人闷哼一声。 沈昭连连后退几步,抬头看去。 “抱歉抱歉,真不好意思......” 道歉的话还在嘴边,看见面前的人,沈昭面上一愣。 “王,王爷,你怎么在这,你怎么离席了?” 四下没有旁的人,只有萧澈站在自己面前,面色阴沉的盯着自己。 沈昭心下一紧,转念又想开了。 自己的这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萧澈的法眼去。 她赔笑道,“王爷是来看戏?” 萧澈冷冷道,“你今日这场戏着实有些掉价。” 掉价? 男人面上没什么神色,但这话听着,摆明着就是有气。 是在气自己引诱方旭一事? 此事确实折了萧澈的面子。 便是为着这事,她才特意起了个大早,忙上忙下的给萧澈炖桂圆糖羹,但到底还是不解气。 不,这东西助火气啊。 沈昭心中一阵懊悔。 她道歉道,“此事是我做的不妥当了,但我保证,做的毫无痕迹,方旭绝对攀不到我头上了,更不会当众折损了王爷你的面子,王爷你也不要如此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 她打着哈哈,却没注意到萧澈更加阴沉的神色。 萧澈拉住沈昭的胳膊,逼近两步。 “你以为我生气是因为怕折损自己的面子?” 不,不是吗,那还能因为什么。 沈昭不解的看着萧澈。 萧澈气笑了。 这女子真是愚钝。 有时候聪明,有些事情却总是缺根筋。 “这种事,你随便找个人来做,或者随意找个男人来都好......” “当初你求着我,不想嫁给他,如今却以身做饵,难道不觉得恶心吗?” 沈昭扒着萧澈的胳膊。 二人面面相对,她说道,“我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安珞想逼我嫁给方旭,如今,我要揭露她偷情,我得罪不起国公爷,那我就将方旭还给她,让她也尝尝这恶心滋味,这个方法最简单,所以......” 萧澈怒道,“什么方式不重要,目的达成便好,没必要为那些人脏了自己的手。” “你若没什么好办法,你同我讲,我自会替你解决。” 沈昭一愣,从萧澈的禁锢中挣脱开来。 “这种小事,还无需王爷动手,这些个人,也不配脏了王爷的手。” “王爷教我自保,教我反击,我已是很感激王爷了,再多的我也不敢奢望。” 沈昭说着,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今日我行事确实不妥当,往后不会了,王爷放心。” 萧澈看着面前人疏离的模样,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失落。 他脱口而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可以倚靠我......” 二人相视,沉默片刻。 沈昭笑着道,“我如今正是在倚靠王爷啊,没有王爷,今日我怕是也没这戏台子唱这出戏,没有王爷,我也不敢如此肆意妄为。” “我倚靠您的已经够多了,有些事我自己能做,我也想靠一番我自己。” 沈昭心下莫名有些苦涩。 萧澈还想说些什么,却是尖叫声打断。 沈昭循声望去。 声音的来源似乎是西风阁那边。 她朝萧澈一笑,道,“王爷,好戏开场了,虽然不尽善尽美,王爷可要去看看。” 萧澈没再说话,却是一手拉着沈昭,朝那边走去。 二人到的时候,西风阁门前已聚了些人。 首先是沈大行。 他的衣衫上有酒水,是被银珠拉着过来换衣衫的,他面色铁青,整个人堆在门框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然后是安瑜和容安州二人。 安瑜正一脸打趣的朝他们二人看来,面上那副看热闹的模样,正拉着容安州,不知在说些什么腌臜事。 容安州仍摇着他那柄玉骨扇,面上愣愣的,眼底却含着笑,看到安珞与别的男人的这般荒唐艳事被公之于众,他心中想必也是快意至极。 再往里应该是两三个率先发现此事的世家女子。 几人的身份在今日来的世家贵族中算是略低些的。 沈昭是想闹些事情,揭露安珞的丑闻,但又不想在萧澈的宴会上,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这几人是她特意挑选的,有些身份,但家中也不算过于位高权重,至少越不过方家去,这些个风流韵事,想必他们也不敢乱传。 金竹按着沈昭的吩咐给安珞下药,待她有些不适时,骗她带她来休息,然后扶着昏昏沉沉的安珞来到此处。 之后,金竹又特意折返,引着这几位小姐散散酒气,便走到了这处。 几人隐隐听见这屋中有些动静,进去查看。 屋中衣服扔的满地都是,榻上,一对男女交缠在一起。 吓的这几位没出阁的小姐连连尖叫。 金竹也装作一脸茫然惊恐的模样,直到看见沈昭过来,才忙不迭的慌乱的朝沈昭走去。 银珠不知何时也悄悄跟回了沈昭身边。 金竹道,“小姐,小姐,这,这里头......” 她装的有模有样,一脸纠结不敢言说。 沈昭边朝里打量,边问道,“里头怎么了?” 那模样,似乎是真不知道此事一般。 安瑜笑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嘶......不可言说的东西,小姑娘可不要乱看哦。” 萧澈瞪了他一眼。 他一把拉住沈昭,一双大掌盖住她的双眼。 沈昭眼前一黑,只觉得脚下一空,急急停下了步子。 “王爷,怎么了?” 萧澈朝里看了一眼,踏上那对狗男女,此时已拿衣衫堪堪遮住了身子。 二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他这才松开沈昭。 第63章 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昭不解的看了一眼萧澈,见他撇过头去,也便没多问。 她朝里走去,这才看清了里头。 奸夫淫夫二人面色赤红,拉着衣衫堪堪遮住身子,惊慌的看着外头,面色还有些愠怒。 只听安珞喊道,“滚出去,啊!都给我滚出去!”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瘦猴,实在有些犯恶心,踢了他一脚,“你怎么在这!” “你也给我滚,滚啊!” 方旭本就被几个世家女子的尖叫扰了兴致,吓的心惊手抖。 在看清身旁人是安珞后,心中万分不解,郁闷的想骂娘。 此刻被安珞一踢,也跟着生起气来,骂道,“你个疯婆娘,踢我作甚,我还想问你,你怎么在这呢!” “你个老妖婆,以为谁想和你......真是晦气!” “都给我闭嘴!” 沈昭步子一顿,回过头去。 只见沈大行吃力的扶着门框,稳住了身子。 他眼眶赤红,发髻都有些乱了。 一步一步强撑着走了进来。 他的手不住的抖动着,看着安珞,满脸的不可置信,脸气的发红。 他伸手指着安珞道,“你......你......” “你们这对狗男女!” “安珞,我如此信任你,将家中事务甚至家中的生意都渐渐交到你手上了。” “你......多年的夫妻,没想到你就是如此回报我的!” 他的眼底满是失望。 他这个人虽然人长得就那样,脾气也不怎么好,但这么多年来,他自认为对安洛是全心全意的,续弦后,只有她一个,家中的大小事务,大多也是安珞说了算。 沈大行给足了她信任,只是今日这副画面,着实刺激,他第一眼看见,便感觉有一股血气,直冲天灵盖,趴在门边,久久缓不过来。 安珞看见沈大行,一时间乱了心神。 她急忙要爬起来,身上未着寸缕,只有一件遮羞布堪堪盖住,一动便露了馅,只得急忙又窝着身子缩回角落。 她哭丧着脸,还在解释道,“老爷,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我怎么可能与方旭做这样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老爷......” “事情都摆在眼前了,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我总算知道你为何要将昭丫头嫁给方旭老儿了,原来是为了你的奸夫筹谋,好拿捏我们父子两个是吧,我真是小看你了!” 沈大行气愤的偏过头去,不想再看这对狗男女。 安珞道,“不,不是的,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是金竹!” “我神志不清时,是她将我扶来此处休息的,是她干的!” “不,是沈昭,定是沈昭指使的!” “这丫头定是还在记恨我要把她嫁给方旭一事,老爷,老爷你要相信我啊,你要为我做主啊......” 安珞哭喊着,似乎是有天大的冤情。 众人顺着安珞的视线,纷纷回头,这才看见沈昭与萧澈二人站在里头。 纷纷行礼。 沈昭一脸茫然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女儿做了什么?” “女儿席间弄脏了衣衫出来清理,听到尖叫声这才连忙赶过来瞧瞧,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却没想到竟是母亲和......” 她闭了闭眼,似乎臊的不敢再说下去了。 “母亲何故给女儿扣下这么大一个罪名,我们母女关系最是好,除了嫁人一事,女儿从未违逆过母亲,是最听话的,就仅仅一次,母亲也要记恨许久吗?” 沈昭泪眼汪汪的抬起头。 小兔般的眼睛隐隐发红,盛满了泪珠,摇摇欲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沈昭话音刚落,金竹砰的一声跪下。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啊!” “今日府中宴席,侧妃娘娘命奴婢伺候席间的各位贵人,夫人酒醉我便扶着夫人来此处歇息,我们来时此处并没有人,我实在不知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我将夫人安置在此处后,便又回席间伺候了,还带着几位小姐出来散酒。” 金竹哭着看着一旁的几位世家小姐,“小姐们可要为我做主啊,奴才兢兢业业的伺候各位主子,其余事情,就算是打死奴才,奴才也是不敢的啊......” 她此话说的真切,而且事实确实如此。 唯一不对的便是,她将安珞带来的时候,方旭已在屋中,她将安珞推了进去便走了。 银珠收在屋子旁边定是没人看见的。 屋中昏暗,安珞又神志不清,也难说的清楚。 几位世家小姐,相视片刻,边想边点了点头,纷纷道,“是如此,没错。” 一位更是直接说道,“我瞧着这丫头送走沈夫人没多久便回来席间伺候了,没什么异样,不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的样子。” “你,你们......” 安珞回忆片刻,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有些哑口无言,却仍是嘴硬道,“真的不是这样的,定是有人陷害我!” 却听一声嗤笑。 萧澈拉着沈昭的手,往前走了两步。 他面上扯着一抹笑,眼中神色却冷的让人心中发颤。 他淡淡道,“沈夫人自己在王府做了这般事情,这是还要诬陷我们王府的人吗?” “是存心要在今日搅合的本王不痛快吗!” 萧澈敛起了笑意,突然厉声道。 安珞被吓的身子一抖,心中有苦,却是不敢再叫冤了。 萧澈视线一转,阴森森的盯向方旭道,“方老爷,你还在这呢,沈夫人记不清了,你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安瑜唏嘘道,“哎哟,里头还有一人呢!” “阿澈你不提我都忘了还有这一号奸夫,男子汉大丈夫,缩在角落里不说话算是怎么回事啊,瞧这样子,倒真像是做了亏心事的......” 他说着,眼光瞥了一眼沈昭。 却被沈昭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啧。” 他笑着收回视线。 方旭是觊觎沈昭,偷摸跟着沈昭与银珠主仆二人来到此处的。 他明明瞧着沈昭进了这间屋子,她的侍女银珠还守在外头。 可等他靠近时,门口的侍女不见了,里头的沈昭也不见了。 他正疑惑,一个女子蒙头倒了进来。 他只当是沈昭,色性大发,已是憋不住一点,便抱着女子啃咬起来。 怀中的女子隐隐有些回应,方旭想起席间沈昭对自己一笑,心中更加确信,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谁能想到这女人竟是安珞,事情竟然闹得如今这般样子。 他偷偷瞧着萧澈的面色,如何也不敢说出自己觊觎他的女人一事。 这不是找死吗。 说自己跟着沈昭,对王爷的女人欲图不轨,可比和一个沈夫人通奸,要严重的多,要死得快多了。 他低下头,紧张的全身是汗,眼珠咕噜的转着。 突然,方旭坐直身子,伸出他那干瘪的手指,直直的指向安珞。 第64章 狗咬狗 “是她,都是这个女人勾引我,席间她便对我处处留情,我没禁得住她这般诱惑,这才做了错事,求王爷饶命!” “是沈夫人!” “沈夫人这不是贼喊捉贼吗?” “真是看不出来,人模人样的,竟然这般耐不住寂寞,沈老爷可真是......” 此话一出,在场的世家女子议论纷纷。 沈昭倒是一愣。 她虽知道有萧澈在,方旭不敢说出她来。 毕竟她如今是王府侧妃,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敢觊觎王爷的女人。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方旭竟会将这一口锅,全数扣在安珞头上。 看方旭那模样,暗暗对自己心存不满,又明目憎恨,哀怨愤怒的看着安珞。 莫非是猜出此事是她故意,但因着此刻不能得罪自己,便拿安珞泄愤。 毕竟他方家背靠柔淑妃,又怎么会将沈家放在眼中,就算是沈夫人又如何,自己既然这么说了,还不得乖乖替自己顶罪...... 方旭看着安珞,眼中隐隐透出些势在必得来。 可他不知道,安珞与容安国公的情意。 安珞哪里肯就此认下这荡妇的名号。 她今日若是点下这个头,明面上是给沈大行带了绿帽子,这沈夫人怕是做不成了。 暗中,容安巍怕是心中不爽利,若是也不肯要自己,自己这多年来苦心经营,怕是要一无所有了。 所以,此刻就算得罪方家又如何。 最不济,往后也可以求着容安巍帮她在方家之间周旋。 她踢了方旭一脚骂道,“我呸,我勾引你,我勾引你这瘦猴做什么,瘦的枯骨嶙峋,不知道何时就要一命呜呼的,有什么值得我勾引的,这席间男儿哪一个不比你好,我凭什么勾引你啊!” 安珞骂的难听,方旭气的满脸通红,也是不肯示弱,“我怎么了,我,你莫要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你看上我什么了,看上我的身份地位了呗,方才骚成这般,现如今不敢承认了,水性杨花的荡妇!” “我骚?哪里骚的过你去,弱成这样还偏要扭动,真是恶心至极!” “我恶心,哼,刚你不是挺享受的吗,现如今装模作样起来了!” “我呸!死瘦猴!” “我呸!死娘们!”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骂的不甚尽兴,几乎都要忘记在场的其他人了。 口不择言,方才的床事几乎都要在他们口中一比一还原出来。 在场的女子听的都面红耳赤,怕是也没人相信此二人是被人陷害,不清醒的了。 这不是记得听清楚的...... 容安州摇着扇子,靠着安瑜,笑着道,“奸夫淫夫,狗咬狗啊这是在,真是好生精彩,你们现在这模样好生般配,一样的下作,要说你们没点什么,谁信啊!” 他说的大声,心底快意极了。 恨不得立马坐实了安珞与方旭偷情之事,对于安珞与他父亲,他早看不下去了,父亲偏心,他也没办法,此事一来,安珞怕是再也不会在容安府出现了,想想都高兴。 容安州的嘴角已然是压不住了。 安瑜也火上浇油道,“哎哟,阿澈,你瞧瞧他们两个。” “啧啧啧,真是精彩!” “他们敢说我都不敢听了,还有这些个小女娘在这呢,阿澈你快管管,怎么处置这对奸夫淫妇......” 正在叫骂的二人也隐隐察觉场上风气似乎不太对。 默默停止了互掐,不约而同的对着萧澈哭喊道。 安珞,“王爷,我,我真是被冤枉的,都是方旭他强迫我,我席间酒喝的多了,晕晕沉沉的,哪里反抗的了。” 方旭,“王爷,都是她,都是她勾引我的,王爷你要相信我,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 容安州道,“如今又各执一词了,方才你们争吵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他笑着,看向萧澈,又道,“表哥,我看这两人就是相约在此地偷情,事发后又相互推脱,谁都不想担责任,可要好好惩戒他们。” 萧澈冷声道,“看来确实如此,可惜,你们二位还是本王的姻亲,真是厚颜无耻,敢在本王的宴席上做出这等丢人现眼的事来,可不能轻纵了。” 他说着,目光却意味深长的转向沈昭,看热闹般问道,“侧妃,你说此事如何处置呢?” “我?” “这里面有妾身的母亲,此事交给妾身处置,怕是会有偏私,不太妥当。” 萧澈又道,“无妨,又不是亲生母亲,我相信你,你说如何便如何。” 沈昭一愣,看了一眼萧澈,没再推脱。 她今日闹此出,本意就是想让沈大行看清楚安珞的真面目来,如今目的达成,已是心满意足。 但此事交由自己处置,确也合了自己的心意,能将此事不闹的过大。 毕竟是在萧澈的接风洗尘宴闹出这般风流韵事,她也怕做的太过,损了王爷的声誉。 她看着二人,缓缓道,“母亲,方老爷,你二人都是王爷的姻亲,却在王爷的接风洗尘宴上做出如此不雅之事,实在该死,但顾及王爷的颜面,此事不宜闹得过大。” “那便等今日宾客散尽后,各打二十板子,交还各府处置吧。” “这样,既算是罚了你们在王府的无礼行径,也越不过你们各府的家法去。” 萧澈应道,“那便如此。” 闹得不大,但挨了二十板子,再回府中又是一顿教训,也够折磨人。 容安州却是不满道,“就这,处置的也太随意了吧!” 他是恨不得闹的满城皆知,不闹大些,他那父亲如何知晓。 安瑜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将他往边上带了带,轻声道,“用不着昭告天下,小洲你就找两个侍女每日在你父亲书房边上闲谈,你父亲要是耳朵没事,自然便知晓了......” 第65章 打黑工 安瑜如此说,容安州竟真的如此做了。 他收买了两个侍女,一连十几日,日日在容安巍的书房边嚼舌根。 容安巍便是想不知道都难。 他与安珞两人是有情谊的,听得这两个侍女在书房边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这种事情,容安州十分生气,但又很快冷静下来。 这事听的离谱,他并不相信。 安珞绝不会背着他做出这般事情,还是和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东西,这场面想想都令人瞠目结舌。 那便是容安州那小子,又开始作妖了。 他甩了甩袖子,不屑一笑。 迈步走到那两个侍女面前。 两个侍女见容安巍走了过来,慌忙相互拉扯了一番,瑟瑟缩缩的低下了头,规规矩矩的靠边站着。 “老爷。” “老爷。” “......” 容安巍直直的盯着二人。 两个侍女死死的低着头,心中害怕极了,额头已有冷汗渗出,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容安巍轻笑一声,低声问道,“你们方才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二人支支吾吾道。 “没什么?” 容安巍冷哼一声。 “方才不是说的尽兴,不就是说给我听的,此刻我过来了,怎么都不敢再说了?” “这荒谬之言传的真有意思......” 容安巍的声音很平和,却透着丝丝不悦,不怒自威。 他懒得废话,直截了当的问道。 “少爷在哪?” “说话!” 两个侍女齐齐的跪了下来,边磕头边道,“老爷,我们知错了!” “再也不敢了!” “只是......只是少爷如今在哪,我们也不知道啊。” “万丰。” 老管家急忙走近,瞪着那两个侍女道,“还不快滚下去,下回可别再干这糊涂事了。” “是。” “是。” 两个侍女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来,一刻也不敢多留,逃也似的跑开了。 万丰看向容安巍,垂眸道,“老爷,我去把少爷找过来。” “嗯。” 容安巍一顿,又道,“再去查查这件事。” 京中,观前大街。 沈昭揉着肩,扶着银珠的胳膊,下了马车。 这些时日,她日日在萧澈的书房给他磨墨。 其实就是打黑工,还是那种黑到极致,天理不容的黑工。 没有报酬,连饭有时候都不能准时吃。 萧澈这个人还总是冷着一张脸,不怎说话。 她每日战战兢兢,还不是因为那日以身入局,惹得萧澈不痛快,虽然当时自己嘴硬,现如今还是得好好哄着这位大爷。 再者是为了向萧澈表明自己的歉意,自己在他的宴席上闹事,还让他为自己撑面子。 只是这些日子确实疲乏,胳膊酸的抬起来都费劲。 “......” 沈昭曲着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舒了一口气。 她眯了眯眼睛,看着万里无云的大好晴天,脸上一笑。 日头正好,照的人身上暖洋洋的。 她舒坦道,“终于得见天日了。” 银珠道,“小姐,快些买糖饼吧,王爷还等着吃呢。” 沈昭哀怨,“银珠你就让我躲个懒行不行啊,这天天在那阴沉沉的书房,我人都要待疯了,好不容易借着个由头出来,我可要多逛一会。” “反正萧澈他也是一时起意,也不是非急着要吃。” 她说着,视线却已被街边小摊上的糖画吸引。 一溜烟的跑了过去。 “哎哟,姑娘,吓我一跳。” 做糖画的老人画的入神,沈昭忽然气喘吁吁的窜出来,倒吓了他一跳。 不过手却是一抖未抖,是个手艺高超的经年老师傅了。 他笑呵呵的看了一眼沈昭,又问道,“姑娘,想来个什么样的?” 沈昭眨着眼,盯着摊上做好的,摆出的各式各样的糖画,细细的看着。 那糖画晶莹剔透,油亮亮吸着她的眼,一刻都挪不开去。 “老师傅,能给我画一只生气的小兔子吗?” “好嘞。” 老师傅眯着眼,舀了一勺糖浆,低着头,在桌案上一勾一划,聚精会神的摆弄着。 不出片刻,他抬起头,笑道,“好了,姑娘。” “这么快!” 沈昭一惊,打眼看去。 只见案上果真多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它双手交叉,撇着嘴,仿若真是一副生气的模样。 沈昭惊叹道,“老师傅,您做的真好。” 师傅哈哈一笑,挠头道,“那可是,我这可都做了几十年了,老手艺了。” “多谢了。” 银珠付完钱,拉着沈昭往前走。 “小姐,别看了,下一个点,否则照小姐你这个逛法,咱们到天黑都回不去。” “哪里会。” 沈昭依依不舍的又回头看了一眼。 撇着嘴,那样子真像那只生气的兔形糖。 她不满的将糖画塞到银珠手中,恶狠狠的威胁道,“拿好了,要是弄坏了我可唯你是问!” 银珠一笑,乖巧的点了点头。 心中想着,“她这个小姐,可真是幼稚。” 二人逛了一圈,这才走到糖饼店买了一包糖饼,正要打道回府,却听一旁传来叫声。 “你们放开我,我不回去,放开我,大胆,竟敢拉本少爷,给我松开,松开听见没!” 是在京中鼎鼎有名的青楼望风楼门前。 沈昭还以为是谁家的娘子到此处来捉自家相公。 她不顾银珠的阻拦,凑着头,往那边走去,想要瞧瞧究竟是怎么个热闹。 走近几步,这才看清。 望风楼前。 一位老家奴带着几个年轻家奴正在拉扯一小少爷。 那小少爷看着有些眼熟。 沈昭又朝前探了探头。 眼中一震。 这小少爷竟是容安州。 她心中偷笑着。 看来容安家的这位风流小少爷在青楼又做了什么风流韵事,眼瞧着就要被自家家仆强拉回去了。 她看的正热闹,却听容安州又喊道,“放开我,万丰,你快让他们把我放开,我爹从不管我在青楼的这些事,你们强抓我回去做什么?” 老管家万丰微微一笑道,“小少爷,你知道是何事。” “何事?” 容安州喊着,脸色却是一变,似是想起了什么。 猛烈挣扎起来,“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不回去!” 是安珞的事情! 自己父亲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迷魂药,对这安珞如此一往情深,安珞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自己这个父亲来抓自己做什么? 不会回家又是一顿家法伺候吧...... 容安州光是想想就觉得屁股疼。 他眸光一转,正与一旁看热闹的沈昭对上眼。 他想都不想便朝沈昭扑去,声泪俱下。 “小表嫂,救我!” 第66章 小表嫂救我 沈昭眼看着容安州就要挣脱家仆的束缚,朝自己扑来。 她一愣,眼看容安州就要扑到自己的面前,沈昭身子不自觉的朝旁边挪了一步。 容安州扑了个空,身子不稳直接趴在了地上。 “哎呦!” “真疼!” 他哀怨的叫了两声,回过头,眼眶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可怜巴巴的对沈昭说道,“小表嫂......” “救我......” “我?” 沈昭指了指自己,一脸茫然。 自己不过是来看个热闹,容安州怎么就把主意打到了自己身上。 她四下看了两眼,愣愣开口道,“我,我怎么救你啊?” 她甚至都不知道这小屁孩究竟犯了什么事。 容安州眼瞧着万丰带着人朝这边走来,连忙起身,躲在了沈昭身后。 两手死死扒在沈昭胳膊上,生怕沈昭跑了一般。 他的手中仍是拿着她的宝贝玉骨扇,沈昭偏瘦,容安州这扇子被他用手按在沈昭胳膊上,虽隔着一层衣服,但仍是硌的生疼。 沈昭皱眉,动了动胳膊,咬牙道,“容安州,松手,你这扇子,疼死我了。” 容安州这才意识到,他抱歉的笑了笑,收回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仍是死死的扒着沈昭。 沈昭无奈。 “......” 万丰带人走到沈昭面前。 他探头看了看躲在沈昭身后的容安州,无奈道,“少爷,别躲了,老爷正找你了,再拖下去,老爷更生气。” 他对沈昭笑了笑,“这位姑娘,麻烦让一让。” 沈昭也是尴尬一笑,她指了指容安州扒着自己的手,无奈道,“我这,让不了啊......” 她好奇问道,“州弟弟这是犯了什么错,这么兴师动众?” 州弟弟? 此女子是谁,自己倒从未见过。 万丰心中疑惑,行了一礼,恭敬道,“敢问姑娘是?” 容安州探出头来,大声威胁道,“这是我小表嫂,我景安王表哥最爱的侧妃娘娘,自入府后便是独一份的宠爱!” “万丰,你可给我放尊重些,可不要强捉我,不然小表嫂生气了,或是在混乱中受了点什么伤,我表哥可饶不了你,我这表哥的手段你可是知道的,哼哼!” “原来是侧妃娘娘。” 沈昭尴尬的摆了摆手。 “呵呵......” 她回过头瞪了一眼容安州。 心中想道,“这容安州比我还能狐假虎威,瞎话随口就来,我都要自愧不如了。” 万丰笑着商量道,“侧妃娘娘,我们家国公爷急着要找小公子,我们底下人就是办事的,侧妃娘娘就不要为难我们了,可否行个方便?” 沈昭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没事,不用管我,你们随意......” 她笑着,要从几人中间让开身来。 却被容安州死死的拽住。 他可怜兮兮的看着沈昭道,“小表嫂,你难道要弃我而去,任凭我被这些坏人带走吗?” 他一脸伤心欲绝,天理不容的模样。 仿佛自己是个被抛弃的孩子,而沈昭便是那个抛夫弃子,铁石心肠的娘。 这样子看的沈昭都有点心软下来,当然,也只有那么一点。 她用力拉下容安州抓着自己袖子的手。 随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道,“乖,州弟弟,有错就认罚,不会有什么事的,要是真被揍了,记得捎个信给我,小表嫂会来看你的。” 说道最后,沈昭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要是容安州真被他那个老爹揍了,他还真像去看看热闹,瞧瞧容安公子负伤的可怜样子。 容安州咬牙,恨恨道,“沈昭,你果然是个蛇蝎心肠的恶毒女人!” 沈昭眼中一亮,没想到有一日会有人这么形容自己,她倒是还挺喜欢的。 她往容安州耳边凑了凑,轻声道,“州弟弟,你说对了,我这人可记仇了,落月楼一事我还记着呢,这次就算报复你了,下次,下次再遇到此事,我一定救你。” 说完,沈昭正了正身子,伸出手,边往后退,边晃了晃。 随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容安州在原地眼巴巴又心如死灰的看着她的背影。 容安州此时也懒得挣扎了,任凭万丰把自己绑回去。 反正挣扎也没什么用,还丢面子,遇到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更是叫人心寒。 他被绑着手,那柄骄傲的玉骨扇被随意塞在怀中,他吸了吸鼻子,在几个家仆的簇拥中,可怜巴巴的上了马车。 沈昭走的远些,这才站定,回过身来,看着容安州被架上了马车,她才放下心来。 脸上的笑愈发得意。 这小公子也该吃点苦头了...... 她正想着,旁边不知从何处闪过来一人。 那人个子很高,靠在她的肩上,打趣道,“小兔子,看到容安州要回去被他老爹揍了,你这悬着的心也算放下了吧。” 沈昭不知觉的点了点头。 突然一愣。 朝旁边看去。 那男子此刻正从银珠手中抽出她的愤怒小兔子糖画,拿在手中把玩。 “安瑜,你怎么在这?” 她有些疑惑。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此话问的多余。 容安州和安瑜两人狐朋狗友,出现在一块自然正常。 只是容安州方才如此凄惨的被拖走,安瑜竟也不帮他一番,反倒是现在出现在自己身边打趣自己。 也真不愧是狐朋狗友,只管花天酒地,出馊主意,旁边的一概不论。 “啧......” 安瑜没回答沈昭的问题。 他拿着糖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圈,又笑着打量了一圈沈昭,笑着问道,“你这是做了个你自己,生气起来,圆鼓鼓,不高兴,没头脑,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挺像的。” 第67章 护食 “你才没头脑呢!” 沈昭朝着他龇牙咧嘴的做了个鬼脸,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糖画。 安瑜笑着急忙跟上她的步子。 他双手背在身后,走路一晃一晃的,活脱脱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他边走,边朝前弯了弯腰,打量着沈昭生气的神色,笑道,“小兔子气性这么大呢,这就要回去了,不多待会,我看你这几日都要憋疯了。” 沈昭顿住脚步,转过身去,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大量溜一圈安瑜。 愤愤道,“不用你管,花孔雀!” “花孔雀?” 安瑜疑惑片刻,才意识到这是沈昭给自己的新代号。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花孔雀,我还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沈昭急急的走了两步,暗暗骂道,“真是臭不要脸!” 沈昭走的快两步,安瑜也跟的快两步。 银珠提着糖糕三步并作两步走,一脸焦急的跟着前面这两个祖宗。 沈昭走的急,没出多久,便累的不行,但仍是没甩不掉安瑜。 她喘着气,站定,无奈的瞪了一眼安瑜。 回头问道,“银珠,马车在哪?” 银珠好不容易赶了上来,她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道,“小,小姐,马车在,在,后头......” 沈昭朝后看去,隐隐只看见个马车的轮廓。 自己算是被安瑜气昏了头,错过了马车。 车夫此时还一脸淡然的坐在车中等着,丝毫不知自家主子已经抛弃了他,走了好远了。 “......” 沈昭歪着头,一阵无言。 “真是晦气。” 她瞥了一眼安瑜,小声嘀咕着。 安瑜却是凑了上来,笑嘻嘻的说道,“小兔子,别骂了,我这耳朵可是好的很。” 他站直身子,向前一步,拿过银珠手中的糖糕,吩咐道,“这都快到王府了,我同你家小姐走回去,你去把车夫叫回来。” “这......” 银珠满脸狐疑的看了看安瑜,又迟疑的看向自家小姐。 还没等沈昭说话,安瑜又道,“小银珠,怎么了,还不相信我了,放心,我一定把你家小姐平平安安的送回王府。” 说罢,不等银珠反对,他便双手按在银珠肩上,将她整个人转了过去,又轻轻推了她一把。 银珠就这样被强迫着朝车夫走去。 “真乖。” 安瑜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回过头正对上沈昭无奈的眼神。 沈昭推了他一把,道,“真是幼稚。” 她边朝前走,边问道,“安瑜公子怎么想着同我一道走走。” 安瑜理了理被推的有些凌乱的头发,将它们整齐的拢于脑后。 随后双手环胸,跨步跟上了沈昭的步伐。 他低头瞧着沈昭,觉着这女子样貌是不错,但京中样貌美艳的女子多了去了,怎么偏偏就她入了萧澈的眼呢。 也许是有些小聪明,为人良善又不失刚毅,确实难得,但有意要寻也不是没有。 但这般聪明刚毅的可能便没她漂亮,有她漂亮的又没她聪明。 着实少有,再者这女子那双眼睛水汪汪的,伤心时惹人心疼,雷霆手段时又叫人恨不起来。 这般可爱机灵的小兔子,也确实能入萧澈的眼。 又有谁看了,不心生怜爱呢...... 安瑜这般想着,随口应道,“我吗,自然是随心所欲,正巧碰上了,就是有缘。” 沈昭瞧安瑜一副嬉皮笑脸,没个正行的样子,没再理会他。 二人走过闹市,周围渐渐少了些喧嚣。 没了商户小贩的叫卖声,人群稀疏了些,周身也慢慢安静下来。 安瑜摆弄着手中那袋东西,他凑到鼻尖闻了闻,问道,“这东西好吃吗,闻着甜丝丝的,腻的慌,真不知道阿澈这么冷冰冰的一个人,怎么会爱吃这么甜滋滋的东西。” 他着实好奇,一直想尝这口,可总是忘记,寻不到机会。 此时这袋糖饼就在自己手中,安瑜着实有些忍不住。 他倒是想尝尝萧澈喜欢的甜玩意,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他手痒的要去解那袋子。 却被沈昭瞧见,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沈昭从安瑜手中一把夺过糖饼袋子,道,“安瑜公子,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嘴这么馋,这是我给王爷买的,你可别碰。” 安瑜眼巴巴的看着,求道,“好兔子.......不不不,好沈昭,就给我尝一块,阿澈看不出来的,他也不差这一块。” 沈昭将糖饼抱在怀中,瞥了一眼安瑜,道,“不行,安瑜公子,你也不差这一块,你若真想吃,多少人愿意排着队买了给你送上门去,就别抢我家王爷这一口了。” 安瑜气道,“坏兔子,你怎么还帮阿澈护食呢!” “就吃一块怎么了,就一块。” “偷偷给我拿一块呗,阿澈吃不完。” “吃不完扔了多浪费,你说是吧。” 安瑜边走,边和沈昭念叨着。 沈昭只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安公子,你要有这个功夫和我在这扯皮,早就买上,说不准都吃上了。” 沈昭不耐烦的捂了捂耳朵,只觉得聒噪的很。 安瑜满脸不乐意的跟在沈昭后头。 突然,他的耳角动了动,他环顾了一遍四周,眉头皱了皱。 似乎有什么声音。 他警惕起来。 周遭却没什么不对劲的,屋檐平整,偶尔走过行人,再没有其他了。 沈昭见他不再唠叨了,终于松了一口气。 再往前走了两步,却有些不适应的回过头来。 却见安瑜停在原地,脸上已不再是那副不正经的模样。 此刻他满脸认真,正打量着四处。 在看什么? 沈昭环视一圈,什么都没有看见。 不禁疑惑问道,“安瑜,你怎么了?” 安瑜回过头,见沈昭停下脚步,打量着自己。 他笑了笑道,“没事。” 心下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他刚要往前走,却又顿住。 似乎有箭羽射出的声音。 他迅速朝左看去。 一只羽箭从房檐上方直直的射了过来。 那方向,正是沈昭站定的地方。 “沈昭!” “快闪开!” 他心下一惊,大声喊道。 步子不自觉的往沈昭那边跨去。 却已为时已晚。 沈昭听见安瑜的声音时,心中还甚是不解。 当她看见羽箭时,已然来不及躲闪,箭深深的扎入她的胸前。 她顿感昏天黑地,腿一软,直直的倒了下去...... 第68章 刺杀 “沈昭!” “沈昭!” “醒醒!” “醒醒啊!” 意识迷离间,沈昭似乎听见有人在十分用力的喊着自己的名字。 身子似乎在被猛烈的摇晃,几乎要散架开来。 她很想开口骂那人。 让他别吵,别晃了。 可却没有半点力气,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面前是花白一片,只隐隐约约瞧见似乎有谁的大脸怼在自己面前。 那人很着急,着急的乱了心神。 送我去看医师啊,笨蛋! 这是沈昭彻底昏迷前最后的想法。 再次醒来,似乎已经回到了王府。 这地方似乎是芍药阁,是在自己的床上。 沈昭缓缓睁开眼。 她只觉得自己胸口剧痛无比。 胳膊,腿上,也隐隐作痛。 整个人身子懒懒的没什么气力,她张了张嘴,连声音都很难发出。 除此以外,不知为何,脑袋也疼的很。 她疑惑的回想,自己明明不是胸前中了一箭吗,怎么哪哪都在疼。 不会是安瑜报复自己没给他吃糖饼,又把自己打了一顿吧。 沈昭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不知自己怎么就蹦出这么荒唐的想法来。 安瑜虽然荒唐,但也不至于如此离谱。 她微微动了动头,看向纱帘外。 那外头似乎有一男子,长身玉立,背对着自己。 银珠站在他的身旁,捂着脸不住的抽泣着,呜呜咽咽的,似乎还在说着,“都怪我,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一直跟着小姐,安瑜公子,你不是说会将小姐平安送回王府的吗,小姐怎么变成这样了,到底是谁要害小姐!” 金竹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 似乎还有男子的声音。 那男子道,“我就说怎么好像听见什么不对劲的声音,现在想来应该是拉弓搭箭的声音。” “嘶......” 他说着,似乎是戳到了伤口,吃痛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人似乎是安瑜。 安瑜也受伤了吗。 安瑜接着说道,“我这武力值还是不行,等我彻底发现的时候,那只羽箭已经离沈昭尽在咫尺了,小姑娘也太脆弱了,就这么直直的在我面前倒下。” “吓的我心惊胆战的,我还以为她就这么死了,又摇又喊,这人怎么都醒不过来......” 沈昭抬了抬头,此时她若是有力气,真想要好好打安瑜一顿。 她都中箭了,还摇她,难怪她全身都疼的慌。 真是幸亏有他,自己不死也要半残了。 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我刚抬起她的上半个身子,想要把她抱回王府,好家伙,又有一个人拿着匕首冲了过来,我连忙给她放下,但是好像磕到了点她的脑袋,你再找医师给她看看脑袋,我刚忘了,呵呵......” 安瑜尴尬的笑了两声,又道,“那,那人绝对又是冲着沈昭来的,那匕首直直的往她身上戳啊,还好我扔她扔的快,空出手来,凭借我出色的武功,将那人擒住,虽然也光荣负伤了。” “不是,阿澈,你看我这手都受伤了,这么大一道口子,你这见了我怎么还忍心揍我一顿,我这鼻青脸肿的,还怎么见人啊!” 萧澈冷冷出声道,“这不是找医师给你包扎了,你要是再说下去,我真的很难忍住不再揍你一顿。” 萧澈的声音虽然冷,但此刻沈昭听见,却觉得心头一酸,隐隐要流下泪来。 萧澈看见安瑜将沈昭抱回来,二人身上都是血。 女子裙衫上,脸上,手上的血迹,看的他触目惊心。 心中既心疼,又焦急万分。 直到医师说无生命危险,他才放下半颗心来。 再瞥向安瑜,还能动弹的在他面前溜达,萧澈心中突然不爽,心中有气,顺手将安瑜揍了一顿。 现在想来,这一顿揍的不算没有道理。 人是他硬要拉走的,却没有保护好,把人弄得血淋淋的带回来。 大男人,也不知轻重,小姑娘都昏倒了,还摇来摇去,还将她砸在了地上,虽然情有可原,但萧澈此刻已紧紧攥住了拳头,目光阴恻恻的盯着安瑜。 似乎他若是再说出半点不好听的,就又少不了一顿揍。 安瑜抬头,刚对上萧澈阴森的目光,又默默的缩了回去。 他不甘心的压了压唇,闭了嘴。 好了,他承认,这事他是有错。 他朝纱帘中瞥了两眼,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这小姑娘怎么还不醒。 “......” 他愣愣的盯了片刻。 眨了眨眼。 他似乎看见纱帘中,似乎躺在床上的女子,动了动。 他一脸激动的站起身。 吓的周身的人一跳。 他也是丝毫顾不得了,拨开金竹银珠二人,站到床榻旁,激动的道,“醒了醒了,阿澈,她醒了,阿弥陀佛,兔子终于醒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你再不醒,怕是阿澈要揍死我了。” 安瑜满脸欣喜,又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哀怨,推了推萧澈。 萧澈瞪了他一眼道,“你若是实在发闲,就去把那人审了。” 安瑜脸上一垮,哀怨道,“真是没天理了,我这伤还没好呢,就给我派这些脏活累活。” 他眼瞧着萧澈神色不对,一溜烟的跑到门口,笑道,“有些日子没干活了,我也实在是想念,那我就先走了,干活去了。” “兔子,你好好养伤,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萧澈无奈的转过头来。 金竹轻轻将纱帘拢在一边。 银珠又哭又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姐,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呜呜......” 她又喜又悲,那模样实在好笑。 金竹默默擦了擦眼角的泪,将这嘈杂的丫头拉走。 二人走后,房中静了下来。 只剩萧澈与沈昭二人四目相对。 沈昭看着萧澈的眸子。 冰凉的眼眸此时泛着猩红,那抹猩红中透着心疼,又怜惜,又带着些气。 沈昭委屈的流下泪来。 萧澈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温热的手将泪水一并擦去。 他轻声问道。 “疼吗?” 第69章 恶有恶报 “很疼。” 沈昭心中想道。 但她没有说出口。 男子的手停在她的脸上。 她定定的看着萧澈,感受着他手掌的温度。 是温暖的,不似平日那般冰冷。 他在担心她,他的眼中,脸上,流露着真真切切的感情,自责,心疼,忧心,愤怒...... 不同于往常的冷漠,不同于往常浮于表面的怒意。 此刻的他在隐忍,可却是真情实感,对她用着心思。 所以沈昭很是感动。 胸前虽然仍是痛的要命,心中委屈,又愤恨,但这一刻却被抚平。 因为萧澈的温柔,他的关心。 这么多年来,除了一直陪伴她的金竹与银珠,似乎便没有人为她付诸真心了。 她看着萧澈,定定问道,“王爷,糖饼你吃了吗,好吃吗?” 还有那支糖画。 她将它们死死的护在手中。 可是失了气力,她倒下时,糖画也同时碎在地上。 不过,糖饼用纸包着,应当无事。 只是当时混乱,安瑜慌了心神,哪里还记得拿上糖饼。 萧澈自然是见都没见过那包糖饼。 但他微微一笑,声音温和,“嗯,吃了,很甜。” 沈昭知道,这包糖饼怕是也凶多吉少,萧澈这么说是怕她失落,在安慰她。 沈昭撇过脑袋,默默擦去眼角的泪。 闷声说道,“那我下次再给你买。” 床边站着的男人没有回复。 沉寂片刻,沈昭回头看去。 萧澈正沉默的站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 他面色阴沉,眼底却满是愧疚。 “阿昭。” “嗯?” “对不起。” 沈昭疑惑道,“王爷为何与我道歉,王爷又没做错什么。” 萧澈摇头,接着道,“不,是我没有保护你。” “这段时间,我派合欢出去,明知没人守在你身边,你出门,我应当让人跟着的,是我忽略了,是我的错。” 萧澈脸色消沉,对于沈昭受伤这件事,他很愧疚,很在意。 直到如今,他才意识到,他已经喜欢上沈昭。 原来以前那些心疼,生气,想要与她亲近,都是自己的心在慢慢向她靠近。 不仅仅是可怜她。 与她在一起这些时日,在落月楼,在革新楼,虽然他在帮她,但依旧被她的不折不挠,善良勇敢所触动。 原来自己早就被她打动。 今日,她满身是血的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发觉。 女子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化作一根根血刺扎如他的心中。 他心中哽咽,似有一口气堵在心口,说不出来,但硌的人难受。 他心疼沈昭,但更多的是愧疚。 愧疚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她。 更愤怒,幕后指使之人。 无论如何,就算把整个京都反过来,他也都要将害她之人找出来,将那人碎尸万段。 他紧紧的握着拳头。 手臂不住的颤动着。 沈昭看着萧澈这副自责的模样,抿了抿唇。 她一手撑在一旁,一手捂着胸口,忍着疼,缓缓半坐了起来。 她伸出手,盖在萧澈的手上。 她的手有些发凉,但是很软。 如一朵绵云覆在萧澈手上。 萧澈一愣,朝她看去。 只见沈昭苍白的脸上浮出些笑意。 女子柔软的手滑入他的掌心。 他的手松懈下来,不敢再用力。 女子的手,这样软,这样小,他怕稍稍用力,就能将这双手捏碎。 他轻轻握着沈昭的手,如同握着绝世珍宝一般。 沈昭轻声道,“王爷,这不是你的错。” “错的是那些要害我的人,他们当街行凶,视人命为草芥,是他们可恶至极。” “王爷,你不要自责,你派合欢出去,是有要务,再说,哪有人能一直,无时无刻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呢,就算是合欢,她也要休息,也有松懈的时候,那些人既然要害我,总会找到时机的,他们心思歹毒,防不胜防,哪里是我们能想到的。” “所以,不要想太多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 沈昭笑着,摇了摇萧澈的手,“过两天,便又生龙活虎了。” “好了,也是我自己不当心.......” “不要怪自己。” 萧澈打断她的话,道,“不是你不当心,是他们阴险狡诈。” 沈昭乖乖点头,“是吧,都是他们的错。” “好了,不要不开心了。” “不要为这些恶人,忧心忡忡了。” “王爷,别不高兴了,你不高兴,我这心里也不好过。” “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些人肯定会恶有恶报,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沈昭说着,突然对上萧澈炙热的目光。 她怔愣片刻,问道,“王爷,怎么了?” 萧澈说道,“阿昭,你说,我不开心,你也会难过?” 沈昭眨了眨眼睛,愣愣想道,“我说了这么多,他怎么偏偏就听进去这一句......” 她想着,耳朵渐渐烫了起来。 萧澈面上终于柔和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笑。 他微微弯下腰,凑到沈昭面前,又道,“阿昭,这是不是说明,你在意我?” 沈昭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心中发疯般的叫道,“天呐,堂堂景安王,怎么会说出这般肉麻的话,我,我,这要我怎么接啊!” 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那双炽热的眼。 只感觉男人炽热的呼吸越来越近,便停在咫尺之处。 她死死的低着头,不敢动作,手攥着被角,心中紧张极了。 一个温热的,柔软的吻,轻轻留在她的额头。 她愣了片刻,抬起头。 萧澈已站直身子,此刻正人模人样的笑着盯着她。 那双眼中冒着桃花,泛着光亮,面上有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春风少年郎,英俊又温柔,是富有生气的...... 她痴痴的盯着萧澈,直到面前的人动了动,才回过神来。 她收回那副痴汉模样,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左顾右盼片刻。 脑子中乱乱的,却总想说些什么,遮掩方才的事情。 她红着脸,结结巴巴道,“王,王爷,你说,是谁要害我呢?” 萧澈的眼中闪过杀意,“不管是谁,我定让他恶有恶报,不得好死!” 第70章 销骨狱审讯 暗属司销骨狱。 一个黑暗暗的房间,仅有一个四方的小口子往里投进一束光亮。 房间地上湿漉漉的,那抹光亮衬着水光,隐隐有些暗红,似乎是沉积许久的血水,都有些粘腻。 屋中一股难闻的气味,湿漉的水汽,血腥味,馊味,霉菌味,交杂在一起,闻的久了,便感觉头晕目眩。 屋子两侧乌压压摆放着一堆刑具。 有石轮、麻绳、长鞭、短鞭、钉子、匕首、铁链...... 中间,一个人被绑在十字木架上。 他背对着光亮,双手、脖子被铁链死死的锁住。 双腿无力的耷拉在下方。 他低垂着脑袋,身上有大片的血痕,嘴角有血丝拉下。 他的眼睛肿了一大块,只能勉强睁开,他无精打采的喘着气。 面前,左侧放着一盆火炉,里头燃烧着熊熊烈火。 右侧,是两个水缸,一盆清水提升醒脑,一盆水上漂浮着许多辣椒,更是刺激人的神经。 辣椒水浇在伤口上,便能让人痛的死去活来,奄奄一息时再浇上一盆清水,昏不过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烈火灼烧,一只红铜烙铁此刻便置于上空。 “怎么,还不肯说实话吗,到底是谁让你干的!” 一道凌厉的男声传来。 “呵呵......” 被绑着的人嗤笑片刻。 他缓缓抬起头。 吃力的喘着气,长发绕着血气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只肿胀的眼睛,可怖至极。 他盯着面前的拿着红铜烙铁的男子,不屑出声道,“没有人,我就是看那女人不顺眼,想杀她,怎么了!” 他咬着牙,虽没有力气,语气却仍是发狠。 说完,便重重的喘着气,但仍是在笑。 厚重的喘息声混杂着嗤笑,绕着整个屋子。 “平苦百姓,生活不顺,我杀个人怎么了......” “不过是我倒霉,碰着了达官显贵,要是杀的是个小老百姓,说不准我躲个一阵便没事了......” 他低低的念叨着。 语气不屑。 安瑜愤愤扔下红铜烙铁。 火星子蹦上他的黑衣,烧出一个小洞。 他不在意的拍了拍。 此时,他束着发髻,一身利落的黑衣。 不同于白日花孔雀的形象,宛若变了一个人。 面色阴沉,双眉紧锁。 他双手环胸,定定的盯着面前的犯人。 啐了一口,骂道,“我呸,真是个硬骨头。” “你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这销骨狱一百九十九道刑罚,如今才用了十二道,你便这副模样,真以为自己撑的下去,撑得到你背后的人来救你吗?” “我告诉你!” “能站着走出这里的人,要么就是扛不住说了实话的,要么......” 他面色一转,狠狠道,“便只能被抬着出去。” “硬骨头多的是,你大可以试试。” “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 安瑜走向一边,来来回回踱步,走了一圈又一圈。 看似是在挑选趁手的刑具。 实则,是空置些时间出来,给那人的心理施压。 那人没再抬头,只是冷哼了一声。 安瑜并不着急。 他看了一圈,一副没有挑选出称心刑具的模样。 他捻了捻耳边搭下的一抹碎发,无声的笑了笑。 走至一边的一张木椅上坐下。 他半躺在上面,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打量着那人。 屋中静寂片刻。 安瑜不急躁,口中反倒是哼唱起了歌谣。 被绑着的那人忍了片刻,实在是忍无可忍,抬起头看向安瑜,问道,“你去那里做什么?” “你要审就赶紧审,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审完就赶紧出去,别在这里没事找事......” 安瑜抬了抬腿,没站起来,只是一笑道,“我怎样关你什么事,我就是在这坐上一天也没你的事。” “再说了,我这不打你了,你还不乐意了。” 那人冷哼一声,“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药,这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好药,吃上一个便能让人快活一整天,哈哈哈哈哈哈.......” 安瑜笑的蛊惑。 他看见一小厮走了进来,这才起身。 那小厮伏在他耳边说了片刻话,便走了。 安瑜却是笑了笑。 他走到男人面前,舀起一瓢清水,做戏法似的撒在男人面前。 边撒弄,边低着头,淡淡说道。 “你的孩子前些日子被一小官害死了。” “是吗?” 他抬起头,正对上男人赤红的双眼。 男人没说话,却他的眼睛却告诉安瑜,是这样的。 安瑜继续说道,“小官找人摆平了此事,你心有不甘,到处伸冤,却始终没有办法。” “你丧子,含冤,痛苦,愤怒,怨天尤人,走投无路......” “但却在这个时候,你遇见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你,只要你帮他杀一个人,他就会帮你,给你的孩子讨个公道......” “是吗?” 安瑜又问道。 男人冷哼一声,仍是没说话。 安瑜又道,“你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便如他所言去做了,可是你凭什么相信那个人,你现在被困在这里,出不去,你可能会死在这里,那么他有没有给你的孩子讨个公道,你又如何知晓,他若看你死了,不去做,你又能如何?” 男子恨恨道,“不会的!” 安瑜一笑,“看来我猜的没错,果真是有人利用你孩子的冤案,收买了你。” “我呸,你个狗官,就知道用这些花言巧语来骗人,好啊,你也不过是猜的,你知道了这件事又能如何,我是不会说的,死都不会,那人不会骗我,他一定会帮我的,一定会的!” 男子固执的说着。 其实会不会,他也不知道。 但此刻,那人一定会帮他的孩子翻案,却化作他心中的一抹执念,他坚信如此,他苦苦坚持着,不管是否,哪怕遍体鳞伤。 他在骗自己...... “你为何如此确信?” “怎么,是因为你的妻子在帮你盯着他吗,如果那人不帮你的孩子翻案,你的妻子就去杀了他?” “天真!” “你真以为杀一个人这么简单容易!” “又或者说,我现在就可以将你的妻子抓进来,一同盘问!” “你个狗官!” 那人破口大骂道。 “你凭什么抓她!” “狗官!不得好死!” 第71章 换个委托人 安瑜对这些谩骂置若罔闻。 反倒是轻轻笑了笑。 “对,我是狗官,我不是好东西。” “所以只有我这样的混蛋能帮你翻案,我能豁得出去啊,不达目的,不死不休。” “你的委托人,他能吗?” “所以,你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委托人?” 安瑜问的很认真,丝毫没有玩笑模样。 男子抬头看向他,半信半疑的打量了片刻。 能否豁得出去,能否一定翻案...... 他在心中揣度,衡量着。 心中的那杆秤渐渐有了偏向。 他突然有些怀疑,那个人她能吗? 他看着面前那人,一个有手段的无赖,说不准还真可以。 他问道,“你真的可以吗?” 安瑜双手环胸,似乎是很不满他对自己的怀疑,道,“我怎么不能,这案子我若是都翻不了,这天下怕是也没几个人能翻了。” 男人,“真的吗?” 安瑜点头,“真的。” 男人,“你真的说到做到?” 安瑜点头,“说到做到,绝无二话,你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我帮你翻案。” 男人仍是犹豫,“我若告诉你,那人不会对我的妻子......” 安瑜不耐烦的插话道,“不会,你的妻子,我已经让人带进来了,保证她不会有事。” “你!” “果真是无赖。” 那人暗暗骂了一句。 他低下头,心中仍是纠结万分。 自己难道就因为怀疑自己的委托人能否做到此事,就出卖他,岂不是太不厚道。 他面露难色。 一个大男人,此刻心中却弯弯绕绕想出许多事来。 安瑜看了他片刻,见他仍不说话,仍没想好。 揉了揉脑袋,道,“不是,哥们,这么纠结吗?” “你不会真指望那人等你死了以后翻案吧,你替人杀人,换来替你孩子翻案,你的良心能安吗,你真觉得这案子能翻的了?” 安瑜无奈。 “我是在给你机会,你说出幕后主使,一切都便还来得及,这样才算堂堂正正的为你的孩子翻案。” “我保证,说了替你翻案就一定做到,不然,不然我不得好死,好了吧。” “我这人虽然无赖,但做事可不耍赖,也从不使那些阴沟里的手段。” 安瑜碎碎叨叨的说着。 男子的脑袋听的昏昏涨涨。 他沉默片刻,终于抬起头来。 “好。” 他说的极重,那双眼中没有了怀疑...... 血丝下透着的是期盼,是祈求,是信任,是悲伤...... 安瑜挪开眼,不敢再看。 “好了,我们说定了,你告诉我,我翻案。” “嗯。” 那人点头。 思索片刻,淡淡说道,“是一个女子。” “女子?” 安瑜一惊。 心中想道,“这不会是阿澈府中的妃妾吧,府宅斗争?” “竟然买凶杀人,如此可怕,这得是憎恨到何种地步,女子何必为难女子啊!” 男人接着道,“对,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只听她身旁的丫鬟叫她,叫她侧妃,好像是这样。” “听着位高权重的样子,我才相信她。” “她说让我替她杀一个人,她便帮我替我的孩子翻案。” “杀人......” 一滴泪混着血丝从男人的眼角落下。 “我从未想过要杀人,我哪里敢杀人,可是我当时心中十分怨恨,我只想为自己的孩子报仇翻案,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做到,怎样都行,所以,我答应了。” “可是,我下不去手,那日,我在暗中观察了很久,那个女子天真可爱,是个活生生的鲜活的人,我不敢,我怕了,我迟迟不敢动手,直到有一支箭射倒了她,我才咬咬牙,冲了出来。” 安瑜目光一转,问道,“那人是和你一起的吗?” “不是,我不知道。” 男人摇头。 “女子......” “侧妃......” “杀人......” 安瑜低着头,念叨着。 他问,“你杀了人后,然后呢,你们如何联络?” 男子道,“我们约定,若我被抓了,便一日后和我的妻子见面,商量翻案的事情。” “在哪见?” “就,就在我家。” 安瑜点头。 他转身,刚要跨步出去。 却见门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搭着一件黑袍。 没什么表情,目光落在十字木架上的那人身上。 眼中带着杀意。 安瑜愣了片刻,走上前,道,“阿澈,你怎么过来了?” “沈昭她怎么样了?” “恢复的不错。” 这话出口,萧澈身上才算带了些温度。 安瑜松了一口气,笑道,“那便好,那便好,我这边问出点东西了,正要去看看。” “嗯。” 萧澈点头,又道,“这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啊?” “怎,怎么处置,不急着处置吧。” 安瑜笑了笑,心中有些紧张,他实在是怕萧澈一个冲动,手起刀落,将男人劈成两半。 他想着,身子不自觉的抖了抖。 背后的男人却开口道,“我有错,我认死,只是这位公子,你答应我的事情。” “我一定做到。” 安瑜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道。 男人笑了笑,笑的从容,心里似乎得到了安慰。 “好,那我也没什么挂念了,死便死了。” 他的声音中透着解脱。 一个被痛苦折磨,苦苦挣扎之人,死亡对于他来说,或许始终解脱。 安瑜看向萧澈。 萧澈沉默片刻,道,“那便等你把答应他的事做好,再做处置。” 他的话说的隐忍,他此刻万分想将面前之人千刀万剐。 奈何此人也是个苦命人,被人利用,也终将不得善终。 再给他些时日又何妨,让他心愿达成,也算死得其所。 萧澈看了男人一眼,正对上那双老牛迟暮的眼睛,暗黄的眼白带着血丝,灰暗消沉,只余有一丝的光亮。 复仇,翻案,已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事情...... 真是个可怜人...... 可怜,又可恨。 萧澈挪开视线,走了出去。 那男子笑着大声道,“多谢,多谢,哈哈哈哈哈哈......” 安瑜心中唏嘘,手重重在男人的肩上搭了一下,紧跟着萧澈的步子,也走了出去。 第72章 黑心肝的东西 男人叫曹德。 家住观前大街398号。 是一间很小的院子。 由两间小屋,一处猪棚围绕而成。 赵美兰是他的妻子。 这日赵美兰起了个大早。 她匆匆收拾完便出了屋子,坐在院中的小桌前等待。 她面色憔悴,眼下一片乌青,眼中爬满了细细密密的血丝,眼泡肿胀着。 一副哭了一夜,没有睡好的样子。 她无精打采的坐着,时不时的朝门口看上两眼,内心焦灼。 粗糙的手上满是老茧,指甲坑坑洼洼,嵌着黑土色的污渍。 那双手不住的往裤腿上蹭着。 等待了许久。 她抿着嘴,整个人消沉下来,但仍是不住的往门口看去。 “吱嘎......” 小院的木门从外头被轻轻推开。 她一个激灵,立刻抬头看去,眼中这才有些亮色。 只见一青衫女子走了进来。 身后跟着一个婢女,婢女鬼鬼祟祟的四处打量着,确定没人才又轻轻关上了小院的门。 看清来人,赵美兰立刻激动的迎了上去。 她伸手,要去拉那女子。 却被那人嫌弃的避开。 她尴尬的收回手,笑了笑,说道,“姑娘,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家阿德都按你说的做了,你答应我们的事情,可一定要办好啊!” 她说的很快,面色有些局促,但一双眼紧紧的盯着女子。 似是生怕她跑掉,或是说话不作数一般。 那女子却不屑的笑了一声。 她绕过妇人,走到小桌边上,看了一眼那张沾了灰的小凳。 婢女走上前来,在小凳上铺上一层厚厚的毯子,女子这才坐了上去。 她不紧不慢的理了理衣裙,抬头看向妇人,眼中却满是居高临下的不屑。 她从袖口摸出一锭银子扔在桌上道,缓缓道,“我的事?” “我的事你们不也没办好吗,那你们的事我自然也是难办。” 她轻轻一笑,又道,“不过,我这人最是心善,这一锭银子,就算是我给你们的报酬吧。” 她说的轻松,全然没注意到面前妇人的眼神。 赵美兰听着女子的话,眼中本是祈求,慢慢的变为惊讶,震惊,愤怒,憎恨...... 她上前两步,却被婢女拦下。 她攥紧了拳头,够着头,死死的盯着那女子,破口大骂道,“我呸,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黑心黑肺没心肝,还一锭银子给我们的报酬,我呸,不要脸的东西!” 女子没想到赵美兰竟然敢骂的如此难听,她神色一变。 婢女皱着眉,手死死的抵着赵美兰,不让她朝前,嘴上说着,“你不要乱骂,果然是贱民,什么腌臜话都能说的出来!” 赵美兰一笑,“呵呵,我是贱民,没错,我就是贱民,比不上你们这些高官显贵,我是只会说腌臜话,比不得你们,只会做腌臜事!” “你!” “大胆!” 婢女的脸憋的通红。 赵美兰盯着她,推搡着她。 模样凶狠,十足十一个撒泼的村妇。 婢女害怕的连连后退。 赵美兰骂道,“我呸,你们这些不讲信用,不入流的混账东西,我们家阿德,多好的一个人,为了你去杀人,帮你做这些猪狗不如的下流事情,没想到竟是被你们骗了。” “就算人没死,不也是重伤了,怎么不算办好了事情,你们倒好,翻脸不认人,一锭银子就像把我给打发了吗,不可能我告诉你,翻案的事情你们一定要给我办好!” 女子冷冷的看着赵美兰,面露不善,问道,“那我若就是不呢?” “哼!” 赵美兰冷哼一声,“我这辈子也便就这样了,没脸没皮的,但是你们是要脸的人,是体面人,买凶杀人的事情传出去多难听,你们要是不把我的事情办好,那么我就每日出去大肆宣扬,说你雇我们家阿德替你杀人,又不讲信用,一锭银子就想让人替你卖命,替你杀人,我呸,真是个没脸没皮的下贱东西!” 赵美兰越说越激动,越骂越难听。 女子实在是受不了,腾的一下站起身来,“你敢!” “我怎么不敢!” 赵美兰也是毫不示弱。 她一无所有,赤脚的不怕穿鞋的,她怕什么。 年轻时她就是街里巷外出了名的小辣椒,年纪大了,生活所迫,收敛了许多,却是过的唯唯诺诺,凄惨无比。 她抡起袖子抹了一把脸,此刻她也算是彻底爆发,多少年来被欺压积累的愤怒,丧子之痛,被欺骗的恨意堆叠在一起。 她面色赤红,嘴上喋喋不休,骂的个痛快。 她喘着气,大汗淋漓的看着女子。 女子已是面色铁青。 她往后退了退,气的胸口不住的起伏着。 她伸手指着赵美兰,手微微颤着,却是插不进话去,丝毫没有迎战能力。 面前的人,完完全全就是个泼妇。 婢女扶着她,道,“侧妃,咱们快些走吧,这人风魔了。” “好,好,走!” 她看向赵美兰,瞪着眼警告道,“我,我不和你计较,我告诉你,真是给你脸了,你若是敢乱说,我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赵美兰瞪圆了眼,她伸手拽住女子的衣衫,撒泼道,“我告诉你,不办好事,今天你也别想走,我不得好死,你也别想好过!” 赵美兰抓的很死,女子与婢女几番拉扯,都没能将衣衫从她手中抽出来。 “你个疯婆子!” 女子骂道。 她使劲,脖子上青筋绷着,细细密密的汗不住的往外冒。 衣衫几乎要被撕破。 赵美兰眼瞧着这块要被抓破,又迅速换了一边。 女子喘着气站起了身子,气急败坏的看着赵美兰。 她瞪了一眼婢女。 婢女怯懦的低下头,四处张望着。 视线停留在猪圈旁地上的一把尖刀上。 她迅速跑了过去,捡起那把尖刀。 刀很重,她拿的吃力,手不住的抖动着。 她看向赵美兰,咽了咽口水,冲那边挪动着。 女子忍无可忍瞪向身旁磨磨唧唧的婢女。 她皱着眉,冲婢女朝地上的赵美兰使了个眼色。 婢女死死的咬着唇,双手紧紧的握着尖刀,她心中害怕,闭了闭眼,手上使足了力气,朝下刺去。 “啊!” 三道尖叫声同时响起。 赵美兰眼中满是惊恐,缩起身子朝后缩去,叫道,“你,你们,竟然要杀人灭口!” 婢女跌坐在地上,手上被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不住的往外冒着鲜血,她愣愣的坐在原地,身旁插着一支利箭,尖刀被击打出去老远。 女子抱着头走开两步,不可置信的看向屋顶。 屋顶飞身下来三人。 为首那人一袭黑衣,腰间挂一枚玉佩,正死死的盯着她。 面色很冷,带着愠怒。 她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只听那人厉声问道,“沈晚宁,你在此做什么!” 第73章 不算冤枉 婢女哆哆嗦嗦的跪下,头死死的低着,不敢抬起。 “参加王爷,参见王爷......” 亭午手中拿着弓,上前一步,拔出那支箭,唏嘘到,“这新到的弓箭质量还挺好的。” 真是武痴...... 安瑜扯了扯嘴角,无语的瞧了亭午一眼。 出了销骨狱,他的身上又换回了花孔雀的衣衫。 华丽的墨绿色锦缎,上头绣着暗纹,虽在屋顶趴了许久,但仍没有什么褶皱,可见是上好的料子,比在场的女子还要精致许多。 一头长发懒懒的散在身后。 他上前一步,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挽宁好一番。 啧了两声,面露难解的神色,摇头道,“在沈府的时候,你是不是日日被沈昭虐待啊?” 沈挽宁本缩着身子,害怕的偷偷瞄着萧澈,不敢回话。 此刻听到安瑜这冷不丁的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又觉得此人莫名其妙。 她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没有吗?” 安瑜又摇了摇头,面上更是困惑。 “那你为何要杀她,你们不是亲姐妹吗?” “就为了一个男人?” “拜托,就算没有沈昭也自然会有别的女人来和你争,这可是景安王殿下,你们姐妹俩在王府,互相帮扶,固宠,岂不是更好。” “怎么会使出这种手段,好歹装一装啊,男人嘛都是喜欢天真善良的小白莲花的。” 安瑜笑着挑眉,如同一个知心人一般对沈晚宁说道。 萧澈的脸却已黑了大半。 安瑜这些不着边际的话,真叫人想要揍他一顿。 沈晚宁已被安瑜绕的全然忘记自己还未承认买凶杀人一事。 她此刻面露不屑,满心满眼都是对沈昭的憎恶。 沈晚宁说道,“什么姐姐,她也配当我姐姐。” 她冷哼一声,接着道,“我母亲说了,我才是沈府最尊贵的大小姐,沈昭算什么东西,想当我姐姐,和我抢东西,凭她也配。” 安瑜眼中一亮,接着诱道,“所以你要她死?” 沈晚宁,“哼,是她自己蹬鼻子上脸,自寻死路,敢冤枉到我母亲身上!” 原来是为了安珞与方旭一事,萧澈没想到,沈昭此出竟然如此明显,连沈晚宁都看了出来。 他冷声问道,“那你是认了。” 沈晚宁一惊,她说的过于气愤,竟一时忘了萧澈的存在。 她心中暗道不好,自己怎么就这么草草承认了这件事。 她抬头,仍想要辩驳,却不知该如何挽回这个局面。 “王,王爷,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吗?” 萧澈威压过重。 沈晚宁看着萧澈阴沉的脸,又看了眼他身旁亭午正摸着羽箭,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不禁抖了抖。 “小姐,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实话实说吧。” 婢女心中已然崩溃,她哭喊着,鲜血淋漓的手搭在沈晚宁的衣衫上。 鲜红色的血吓了沈晚宁一跳,她赶忙将婢女踢开。 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姐,哪里见识过这般场面。 心中已然溃不成军。 她看着裙边的血色,声音都在发颤。 “王,王爷,不,不是,是她,是沈昭,是她先害我的母亲的,她冤枉我的母亲偷情,我们母亲现如今被秀气,被赶出沈府,都是拜她所赐,她才是毒女!” 萧澈问道,“你如何知晓,你母亲偷情,是沈昭陷害?” 沈晚宁叫道,“肯定是她!” “除了她还能有谁,我的母亲定然不会做出这般事情,一定是她记恨我的母亲要把她嫁给方老爷,故意这样做的,都是她的错!” 萧澈嘴角一扯。 他本以为沈晚宁有些脑子,本想到仅仅是靠偏见,去恶意揣度。 无凭无据,就能让她买凶杀人,去要了沈昭的命,真是可恨,可怖! 他冷哼一声,“荒谬!” 沈晚宁的头微微摆动着,她很慌张,很害怕,看着那抹血痕,看着那支羽箭,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灰蒙蒙,连带着意识都有些不清醒了。 她不敢想象利箭插入她身体的滋味,她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体中源源不断流出许多血来的模样。 那一定是痛苦至极,这种痛苦,沈昭一个人受着就行了,她可不想感受。 她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道,“不是我,不是我的错,都是她,她才是罪魁祸首!” 安瑜笑道,“看来,是只敢做,不敢认了,真是没种。” 他眼瞧着沈晚宁状似疯癫,心中以为她是在装做作样。 他冷下神来,有些嫌恶的拍了拍衣衫,走回萧澈身边。 萧澈已没有心思再瞧这位疯妇表演。 他心中气的很,实在想立即将沈晚宁带回销骨狱千刀万剐! “你母亲偷情一事,实在不算冤枉。” 说罢,萧澈朝亭午使了个眼色。 亭午立刻会意,上前架住沈晚宁,又一手拉起那侍女,便往回去了。 沈晚宁听了萧澈的话,面色顿时大变。 她猛烈的挣扎着,大喊道,“王爷你胡说!我母亲才不会这样!你胡说,你为什么总向着沈昭,王爷!” 安瑜悄声靠到萧澈耳边,贼眉鼠眼的问道,“阿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总向着兔子?” 萧澈眉头一皱,伸手推开他,“不用你管。” 安瑜面上一喜,笑着追问,“那你是承认你向着她喽。” “多事。” 萧澈懒得理会安瑜的不正经。 他没否认,也没肯定。 但他的心却是默默应下了,这些话无需对旁人说,他知晓便好。 她知晓便好...... “.......” 他无奈的瞥了一眼安瑜。 安瑜追上他的步子,仍是在嬉皮笑脸的询问着。 第74章 “是个不错的孩子。” 其实相貌如何她不在乎,柔顺乖巧才是最重要的。 而沈昭看着像是个好把控的,她是满意的。 “你可否婚配。” 沈昭低着头应道,“回太后的话,暂未。” “好。” “那哀家便赐婚,你为景安王侧妃,你可愿意。” 沈昭又是一惊,跪下道,“谢太后娘娘赐婚,民女自是愿意,只是民女父亲获罪入狱,恐有污景安王的门楣。” 容安靖悦皱眉,看向萧穆身后站着的春若。 春若姑姑会意,连忙行至太后身侧,悄声说了些什么。 容安靖悦听后一笑,“原来是这事啊,那批料子后来不都补上说是送错了吗,算不得贪污,做事不当心,皇帝让刑部训导几句把人放出来吧。” “是母后。” 沈大行是个蠢的,必然不是主使,萧穆正想寻个由头放他出来,放长线钓大鱼…… 母后既如此说,那便正好不用他费心了。 他吹了吹杯中茶,点着头抿了口。 容安靖悦思索片刻,又笑看向沈昭,道,“好孩子,你父亲的错虽和你不相关,但毕竟你父亲刚出狱,你的婚事便不大办,但放心,该有的聘礼不会少。” 沈昭早知是如此,这些年,景安王征战在外,太后一顶小轿往王府送过许多人,不是正妃,礼节方面都不在意,沈晚宁便是这般被送进去的,有名无实。 嫁给景安王总比方旭好,至于礼节,沈昭也不在意,她应道,“太后说的是,多谢太后娘娘。” “哈哈哈哈哈哈,好。” 容安靖悦仰着身子,笑道,她心情甚好,看向萧穆,“皇帝,御膳房刚做了牛乳糕,我让佩慈去拿了些,皇帝去我宫中一同尝尝。” “是母后,这小亭就留给阿澈。” 萧穆站起身笑看着萧澈。 他盘着玉戒,又看了一眼沈昭,跟着太后,说笑着离开。 一时间,小亭静悄悄的。 沈昭抬眼,看向萧澈。 正对上萧澈的视线。 沈昭没移开眼,自顾自站起身,反笑道,“王爷果真说话算话。” 萧澈打量着沈昭,觉得她是有些小聪明在身上,比起府中那一帮子莺莺燕燕,让她进府,倒是有点用。 他轻笑出声,“沈姑娘,无婚约吗?” 沈昭一愣,但也明了,他是王爷,让她进府,自然是知晓她的一切。 她向前一步,莞尔一笑道,“有婚约,但民女不愿,王爷风姿绰约,民女一见倾情,王爷有意,那民女就算是欺瞒了太后娘娘,也要同王爷在一处的。” 沈昭知道,若不是萧澈有意,太后又怎会突然赐婚。 那她定要牢牢把握,她装作一副情深似海的摸样,含情脉脉的看着萧澈。 这假模假样的,萧澈看着想笑,他早知这女子是为了摆脱与方旭那个老东西的婚约才误打误撞碰上自己,但身不由己,才更好利用,他帮她毁了婚约,逃出沈家那个地方,那她相应自要有所付出。 萧澈起身,缓缓靠近沈昭。 沈昭心中一紧,本想后退,却被萧澈抓住了手腕。 “丝……”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抓在了她的伤口处。 她咬着牙,笑的勉强,“王爷,这是做什么?” 萧澈隐隐察觉,松开了手。 “没事,你的头发乱了。” 他将沈昭被风吹落的一缕发丝挽于耳后。 他的手有些粗糙,蹭着沈昭耳边娇嫩的肌肤,沈昭莫名心中有些作痒。 耳根不知觉的红了。 “沈姑娘,看来你真的很爱我,但你可知,我的府中……” 萧澈意有所指。 沈昭明白,连忙道,“王爷放心,我定会与府中的姐妹们好生相处,王爷公务繁忙,我也自会竭尽全力,劝导姐妹们少去叨扰王爷。” 果然聪明。 “那便有劳了。” “还有,王爷,沈姑娘这个称呼未免太客套,王爷要是愿意,往后可以叫我昭昭。” 萧澈笑着,走出小亭, “沈昭,还不走吗?”萧澈侧身问道。 “好好,来了,来了,王爷。” 沈昭马不停蹄的跟上萧澈的步子。 萧澈还有些事务,本准备让女侍苏夏送沈昭出宫。 但他的近侍听肆主动请缨,便由着他去了。 沈昭从马车上下来时,天色已渐暗了。 听肆比沈昭高上大半个头,他怀里抱着剑,神色异样的盯着沈昭。 沈昭被盯的有些不自在,她朝他笑笑,只觉有些莫名其妙,便要朝府内走去。 “等一下。” 沈昭回头。 听肆摸出一个小瓷瓶不情不愿的递给她。 “王爷给你的。” 沈昭一愣,接过。 “这是?” 听肆用眼瞥向沈昭手腕处的伤。 沈昭看着那处小破皮,笑了。 “替我多谢王爷了。” 听肆没应声,转身便走。 柳园内,院子里堆满了聘礼。 沈昭冷眼瞧着,已不是早上方府送来的那些,这应该是太后派人送来的。 动作真快。 “小姐小姐。” 银珠压着声,从侧边小跑向沈昭。 “你终于回来了小姐。” “是出什么事了?” “上午送来的聘礼,夫人都让人搬走了,但没多久就又来了批新的,送的人似乎是宫里的人。” “小姐,你不会是被皇上看上了吧?”嘴角的笑更张狂了。 “哦~” 容安靖悦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迷了澈儿的心。” 萧穆暗暗朝萧澈使了个颜色。 意道,“你这小姑娘,怕是要不好过了。” 萧穆倒是不慌。 那女子昨日敢这般勾引他,他要看看她到底有多大胆色。 她的身旁跟着 天色渐暗,沈晚宁看着二人,眸子也愈发暗了下来,她站起身道,“好了,都别叙旧了,时辰不早了,过会王爷该来了,姐姐,我们便先走了。” 顾笙也连忙站起身来,依依不舍道,“好吧,昭姐姐,那我明日再来看你,我往后日日都来看你。” “好好好。” 顾笙红唇嘟着,一脸委屈巴巴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疼。 沈昭连连点头。 “哎哟,差点忘了。” 沈昭看了一眼沈晚宁,并不信她的好意,她未抬手,想着拒绝的托词。 顾笙又脆生生的说道,“对对对,差点忘了,姐姐这汤可好喝了,我刚在小厨房喝了五碗呢。” 看着顾笙乐呵呵的脸,沈昭噗嗤一声笑了。 “五碗,阿笙,你也不怕把肚皮撑破了。” “嘻嘻,我就是替姐姐尝尝。” “啊?昭姐姐,怎么了?” “长姐喝不了酒吗?” 房间里顿时乱做一团,沈昭感觉有人在拉她,但眼皮沉沉的,睁不开。 意识逐渐涣散…… 六月,天亮的很早,日光顺着窗洒入房内。 一床红被下,沈昭睡得香甜,她蹭着一温热的躯体,只觉好久没睡过这么好的觉了。 第75章 亲生妹妹 原来那日容安州被绑了回去,一句话都未解释,就被老爹容安巍,抄起家法——“木棍”,狠狠揍了一顿。 容安州下手毫不留情,丝毫不理会面前亲生儿子的哀求。 棍棍留痕,成就了容安州如今这幅惨淡模样。 容安州哭丧个脸,愤愤然道,“都是因为安珞那个女人。” “我爹他就是死活不信,真不知道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这件事,我们大家都是亲眼目睹的,是吧,又不是我在鬼扯,还被人陷害,被鬼陷害啊!” 他说着看向安瑜与沈昭二人,眼巴巴的,似乎在等待二人的认同。 安瑜与沈昭二人相视一笑,纷纷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看二人这副模样,容安州有些怔愣,他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事,真有猫腻?” 他嘴巴半张,思索片刻。 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目光锁定沈昭,问道,“小表嫂,这,这事,是你干的?” 沈昭抬头,扯了扯嘴角,对上容安州不敢相信的脸,默默点头。 “什么!” 容安州激动的站起身来。 “不是,真是假的,你们都知道,安瑜你也知道,那你还让我去我爹面前张扬,感情就我一个傻子是吧!” 二人看着容安州,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容安州气的要命,原地转了两圈,只觉得脾气没处发,人都要冒烟了。 “我爹那么聪明他能看不透吗,小表嫂你这私人恩怨,受害者为什么是我啊。” 容安州坐在二人中间,端起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喘了口气接着说道,“小表嫂,你知道安珞被你爹休弃,赶出家门了吧。” 沈昭点头。 她醒来后听说了。 这事倒是让她震惊。 沈大行此次竟然如此果断决绝,不顾念多年夫妻情分,回去后便将安珞扫地出门,连沈晚宁的面子都不给,很合他的脾性,但却是让人唏嘘。 容安州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又道,“那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吗?” 沈昭摇头。 随口猜道,“难不成去了国公府?” 不能吧...... 沈昭刚想摇头否定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 却见容安州愤愤点头。 她嘴角微张,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什么?” “国公爷就不怕闲言碎语吗?” 安瑜切了一声,“容安国公身居高位,谁敢在他面前说闲话,至于背地里的嘛,他也不在乎。” 他可怜的看向面前的公子哥,问道,“不过你过来做什么,不会想来我们这讨个公道吧,国公府的家务事,我可不敢管啊。” 容安州心灰意冷的坐下,他面如死灰,如同一个傀儡一般,开口道,“不是。” “是为了沈晚宁的事情。” “我可能要多一个妹妹了。” “......” 沉寂片刻。 安瑜闭了闭眼,终于消化了这个惊天大瓜。 他唏嘘道,“沈晚宁,是你妹妹,亲生的?” 容安州点头。 安瑜,“你此次来,不会是国公爷让你来把沈晚宁带回去吧?” 容安州点头。 安瑜,“消息真是灵敏,不过安珞入府,沈晚宁入府,你母亲都能同意?” 容安州苦笑,“有什么办法吗......” 好吧,容安夫人母家没什么权势,也确实没办法。 安瑜撇过头去,此刻也着实心疼这位小少爷。 沈昭震惊又僵硬的思索了片刻,终于是回过神来。 她愣愣看向容安州,道,“沈晚宁是容安国公和安珞的孩子?” “安珞入了国公府,沈晚宁也要认祖归宗?” 她转头看向安瑜,又道,“沈晚宁此刻在哪?” “在这?” 安瑜尴尬的笑了笑,道,“是。” “还未来得及告诉你,沈晚宁就是谋杀你的幕后凶手。” “什么!” 沈昭震惊的站起身来。 她捂了捂隐隐作痛的胸口,着实没想到竟会是沈晚宁。 她本以为,她这个妹妹虽然心思不正,但也算不得坏,起码干不出什么太大的恶事。 却没想到,这一下子给自己来了个大的。 她嗤笑两声,道,“竟然是她......” “她为什么?” 安瑜道,“是为了安珞偷情那事。” 沈昭又笑道,“我冤枉她了吗,除了换了一个男主角之外,哪一样我冤枉了她。” “我甚至做的还不算彻底,毕竟,连沈晚宁她都不是我父亲的孩子。” 此刻,容安州不知为何,心中莫名有做贼心虚之感。 明明是沈晚宁做的,自己心虚什么。 就算是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自己又不会认她,有什么好心虚。 他虽这般想着,手上却不由自主的给沈昭倒了杯茶水。 他拿着茶杯,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两步,将茶杯递到沈昭面前。 赔笑道,“小表嫂,你消消气,都是她们母女两的错,你别生气。” “我们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可怜到一处了。” 他眨着眼,犹犹豫豫的往后说道,“小表嫂,要不你就先可怜可怜我,让我先把沈晚宁带回去交差,你放心,就算她进了我们国公府,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沈昭转头,瞪着他道,“她要杀我,你让我放了她?”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容安州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看着沈昭有些发白的嘴唇,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话,说的荒谬至极。 这不是在往沈昭心里戳刀子吗。 他此刻懊悔不已,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容安州找补道,“小表嫂,你,你就当我没说。” 说完,他的脑中又冒出容安巍交给他的任务,心中又是一阵懊悔。 这一左一右,两边为难,他也真是欲哭为泪。 他抬头,朝安瑜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安瑜无奈的耸了耸肩。 他也是没办法。 不放沈晚宁,容安州交不了差,他这伤痕累累的身子,怕是要旧伤叠新伤。 但若放了沈晚宁,他便是既对不起沈昭,又不好在萧澈那里交差。 左右为难,但权衡利弊下来,他觉得还是让容安州回去挨一顿揍好了。 毕竟,就算容安巍本人来了,有萧澈坐镇,他也带不走人。 安瑜正想着,却见萧澈走了出来。 他眼中放光,如看到救星一般,赶忙迎了上去。 第76章 小表嫂,你看他 “阿澈,你可算出来了,这边......” 萧澈点头。 已有小厮朝他通报过这边的情况,他已然知晓。 他径直走上前去,拉过沈昭,温柔的问道,“阿昭,你来了,身子可好些了。” 看见萧澈,沈昭心中郁结也算稍稍舒缓了一些。 她朝萧澈微微一笑,轻声道,“好些了,我给你带了些吃的,听肆说你最近忙于公务,连吃饭的空都没。” 萧澈道,“我没事,你该在府中好好休息,往后别理会听肆,他这人就爱胡说八道。” 他说着,一双眼冷冷扫向容安州。 容安州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这个表哥对他最是冷血无情,此刻他哪里造次。 他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萧澈没有听见刚刚自己荒谬的言论。 很不幸,萧澈听见了。 他冷声问道,“容安州,你想把沈晚宁带回去?” 这小子虽然被揍的实在有些惨,但他朝沈昭要人,还是要沈晚宁,那个要杀她的人,萧澈心中还是隐隐作气。 这臭小子,被揍的不冤枉。 容安州连头都不敢抬起来,颤颤巍巍的说道,“表哥,不是,我不想要了,我不带她走,也不是我想要带她走啊,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他撇着嘴,声音可怜巴巴的,心中实在是有些委屈。 他感觉他现在是浮萍,任凭风吹雨打。 他就是个人人可以骂上两句,打上两下的小可怜蛋,还国公府少爷呢,真是憋屈死了。 他这副可怜样子,倒叫沈昭生不起气来了。 这小孩,确实也没做错什么,现在却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她想着,觉得有些好笑。 她看向萧澈,劝道,“好了,别吓唬小孩了,他也是没办法。” 容安州一听沈昭替他说话。 顿时感觉有了依靠,他挪了两步,缩到沈昭身后。 只露出个脑袋,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应和道,“嗯嗯,我也是没办法。” 他看着萧澈,撒娇道,“表哥,你替我想想办法吧。” 被揍了一顿,他现在是想到容安巍便害怕。 没办好事情,现如今他也是有家不能回。 带不走沈晚宁,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这个聪明绝顶又权势滔天的表哥。 毕竟自己的父亲也不敢得罪他。 只有萧澈能帮他,或者是敢收留他了。 他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 安瑜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拍了拍萧澈,道,“阿澈,你就帮帮他吧,孩子怪可怜的。” 萧澈一笑。 他知道,容安州心思不坏,今日来也是被容安巍施压了,害怕到胡言乱语也是有的。 他是有些气,但早便消了,冷着脸吓唬他玩罢了。 容安州看到萧澈笑了,心中更是不安稳,他一只手搭在沈昭的肩头,轻声求救道,“小表嫂,这回你可要救我啊。” 沈昭看了一眼萧澈,知道萧澈是坏心思,故意吓他。 笑着点了点头。 萧澈伸出手,将一手将容安州的手从沈昭肩头撇开,一手拿过他手中的茶杯,喝了一口。 他淡淡道,“你回去吧。” 容安州不解道,“回哪?” 萧澈,“能回哪,回你家啊,难不成回我家?” 容安州大惊失色,“表哥,你要看着我回去送死啊!” 萧澈一笑,“你放心回去吧。” “我派人稍信进宫,让欣悦今日回府了。” 容安州一听,立即转悲为喜,笑道,“真的!” “欣悦终于要回来了。” 他咽了咽口水,终于觉得有些甜味了。 他喜不自胜,大声道,“老天爷啊!我,终于苦尽甘来了!” 沈昭不解的看向萧澈,问道,“为何欣悦回来,他如此激动。” 萧澈笑了笑,低声道,“欣悦可是个小疯子。” 沈昭回想起在落月楼见到的容安欣悦,古灵精怪,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她饶有趣味的点了点头。 小疯子? 原来容安州与容安欣悦虽是一个母亲生的,但面对容安巍,容安州懦弱,容安欣悦却是不管不顾的。 容安巍宠女儿,自是不会打她的,很多事情也由着她。 就养成她天不怕地不怕的骄纵性子,有的时候闹起来,鸡飞狗跳,连容安巍都要退避三舍。 容安欣悦有底气,所有人都宠爱她,所以常常胡作非为。 有时候也能从父亲的棍子下面,将她哥哥救出来。 这回容安巍干出这些荒唐事情,又是纳妾,又是多了个女儿。 容安欣悦这个家中的掌上明珠定是要发疯。 有容安欣悦在,容安州也算有个依靠,不用害怕被打个半死。 到时候,容安巍忙着应付这个宝贝女儿,还哪有功夫去管他。 容安州站在原地傻傻的笑了笑。 三人看着他这副傻子做派,嫌弃的咂舌。 萧澈问道,“现在你可以回去了吧。” 容安州冷静下来,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不能。” 萧澈,“为何?” 容安州谄媚的笑着看向萧澈,小心翼翼问道,“表哥,欣悦何时到家啊。” “她到了,我再回去,不然我害怕。” 沈昭捂嘴一笑。 平日里风流倜傥,为非作歹的公子哥,此刻这副可怜兮兮的胆怯模样,着实反差太大,让人瞠目结舌之余,又有些好笑。 原来小公子也是个怕父亲的可怜孩子。 这又打又骂的,家庭地位真是堪忧。 萧澈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骂道,“容安州,你给我有点男子汉的样子。” 多大个人了,还不稳重,看到容安巍像是老鼠看到猫一般畏畏缩缩的。 他若是成器一点,容安巍也揍不了他。 真是,还是个孩子......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欣悦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你也别躲了,我派人送你回去。” 容安州嘴巴一撇,看着他这个表哥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幽幽道,“表哥,你一点都不爱我......” 萧澈瞪眼,“我爱你做什么?” 容安州又看向沈昭,哭道,“小表嫂,你看他!” 第77章 要找她麻烦便先来找我 销骨狱四号牢房。 沈晚宁抱着双腿缩在一角。 她发丝凌乱,裙衫上,脸上都灰蒙蒙的。 水渍,血渍沾染在裙角。 她一脸惊恐的借着上头的一角光亮,打量着这个黑漆漆的房间。 灰砖,铁栏,湿漉漉的地,还有乱跑的鼠蚁。 她向来是被娇惯的,哪里见识过这种场面。 心中胆颤,只能往墙角缩了再缩,脸深深的埋进裙间,不敢再看。 老鼠吱吱的叫声,偶尔男人凄厉的尖叫声,吓的她心突突的跳着,冷汗津津。 她小声呜咽着,“该死,真该死,母亲,你怎么还不来救我......” 难闻的气味熏的她几乎是要窒息。 她昏昏沉沉又心惊胆战,想睡又不敢睡。 意识昏沉间,突然听见有脚步声朝这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她神色迷离,抬起头来。 心中还带着期望。 看见来人,却是眼眸立刻又暗淡了下去。 她低了低头,冷笑道,“你来做什么?” 面前的女子面色苍白,正盯着她,手中拿着一把匕首,正是她那个长姐沈昭。 沈晚宁不屑道,“你知道了啊,还拿着匕首过来,怎么,是想杀了我吗?” 她抬起头,目光挑衅,“沈昭,你敢杀我吗,就算我差点要了你的命,但是,你敢杀我吗?” “你还不知道吧,我的亲生父亲,是容安国公容安巍!” “太后的亲弟弟,连当朝皇上都要叫他一声舅父,我是他的女儿,沈昭,就问你敢杀我吗?” 沈昭拿着匕首的手微微发颤。 她敢吗? 皇亲国戚,她若是还想要她这条命,那她不该敢。 可是明明是沈晚宁做错了,难道她差点要了自己的命,就因为她亲爹是容安州就可以什么责任都不担,什么错都不认,什么罚都不受,甚至如此质问被她伤害的人吗? 凭什么! 沈昭的眼中沾染了血丝,她怒目看着沈晚宁,愤愤道,“我如何不敢。” 她紧紧握着匕首,缓缓蹲下身来,与沈晚宁平视。 匕首被她举起,沈昭看着沈晚宁不屑的眼神,道,“沈晚宁,我告诉你,我敢,我没什么不敢的!” 说罢,沈昭猛的一用力,匕首插入沈晚宁的胸前。 “啊!” 她又猛地拔出。 匕首铛的一声掉落在地。 沈昭面色紧绷,眼中却有些慌张,站直身子,朝后退了两步。 她看了看自己沾了血色的手,忍不住的抖着。 嘴上却说着,“沈晚宁,这一刀是我还给你的。” “你有个国公爷亲爹又如何,错了就是错了,你本该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啊!” 沈晚宁面色扭曲。 五官痛苦的揉搓在一起。 她半趴着,捂着胸口,呜咽尖叫着。 血不断从她的胸口涌出,滴落在地上。 她面目猩红抬起头,吃力的喊道,“沈昭,你,你竟敢,啊!” “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嘶!” “你怎么敢,怎么敢!” 浓烈的血腥味充斥在狭小的房间中。 沈昭喘着气,面色愈发白。 突然,一双大手从身后环住了她的腰。 沈昭抬头看去,是萧澈。 萧澈朝她笑了笑。 眸光一转,那抹温和,瞬间杂糅着阴沉,他看向沈晚宁,淡淡道,“她如何不敢?” 沈晚宁吃力的抬头看向萧澈。 她脸上略显慌张,可就一瞬,又被自嘲取代。 她低声苦笑片刻,笑的又痛又悲。 “王爷来了......” “王爷,你为何如此偏袒她,为什么......” “自我入府来,见到王爷的次数屈指可数,王爷你从未进过我的房中,我在王府虽为侧妃,但却如同一个隐形人,活的无滋无味。” “以前倒还好,大家都是一样的,可自从沈昭入府,一切都不一样了,她不过一个商贾女,她凭什么,她也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今,如今我的父亲可是容安国公,王爷,就算是你也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舅父,王爷,你都不敢杀我吧。” “沈昭又凭什么,她伤了我,我定然要叫他付出代价。” “哦......” 萧澈搂在沈昭腰间的手收紧了几分。 他目光悠长,冷冷看着面前的女人。 形容疯癫...... 府中那些母后送来的女人,若都能安安分分,他定然让她们在王府安稳一辈子。 可若是心肠歹毒,又愚蠢至极,那他的府中容不下这样的人。 “我倒想知道,你想让她付出什么代价?” “你能让她付出什么代价......” 沈昭目光阴森,正对上沈晚宁猩红的眼。 沈晚宁叫道,“我的父亲可是容安......” “容安巍是吧,我知道!” 萧澈厉声打断她。 “你不过一个私生女,我竟不知,舅父会为了你,和我闹到何种地步。” 他冷笑一声,接着说道,“我真是好奇,不如,现在我就将你送回去,你告诉舅父,我在王府等着他。” “等着他上门向我讨个说法。” “沈昭,我护着,舅父要找她麻烦,便先来找我。” 他说着,朝后招了招手。 听肆不知从哪里溜了进来。 他难得严肃的绷着一张脸,二话不说便将沈晚宁拖了出去。 “王爷,王爷,你怎么能如此对我......” 沈晚宁强撑着气力喊着,声音凄厉。 她被拖走的方向,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沈昭看着那道血痕,恍惚片刻。 她退开一步,从萧澈的怀中走开。 背后的温暖突然消失,她只觉得身后一空,阴森冷冽的气息朝她扑来。 她抖了抖身子,看向萧澈。 萧澈此刻也在看着她。 他眼中混着不解,实在不知,面前的女子为何突然疏离了起来。 “阿昭......” 他的话还没问出口,便听沈昭淡淡道,“王爷,我身子有些不适,就先回去歇息了。” 萧澈看着她苍白的脸,要去扶她,却被沈昭不着声色的避开。 他手上一顿,没多问,点头道,“好,阿昭我让人送你回去,你好生休息。” 他看着女子的背影,面色复杂了起来。 第78章 夹着尾巴做人 银珠扶着沈昭,朝王府走去。 银珠打量着沈昭苍白的面色,手上还残留着血渍,不禁担忧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般差。” 和煦的暖阳照在沈昭,扫去了背上的阴森,沈昭这才松下一口气。 她目光柔和,看着银珠笑着摇了摇头。 但她的心中却复杂的绕着。 她从未伤过人,方才刺向沈晚宁的一刀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的手微微抖着。 甚至不敢往下看去,怕看见自己手上的血渍。 她走在闹市中,却有恍如隔世之感,一点都不觉的热闹。 看着来来往往,有说有笑的人,她竟隐隐还有些害怕。 胸口的伤微微作痛。 她的手盖在上面。 隔着衣服,传进丝丝暖流,总算让她好受了一点。 也只是一点。 沈晚宁与萧澈的对话在她脑中浮现。 “我的亲生父亲是容安国公容安巍,太后的亲弟弟,连王爷您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舅父......” “舅舅若是要找沈昭的麻烦,便让他先来找我,我倒要看看舅舅会为了一个私生女和我闹到何种地步......” 沈昭宁在用容安巍压萧澈。 萧澈则是为了她,在给容安巍施压。 二人相逼,权权相压。 沈昭身在其中,却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商贾女。 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此刻捂着胸口,她问自己,为何敢捅沈晚宁那一刀。 可不是仗着萧澈吗。 若没了萧澈,若是萧澈不帮着自己,那么那一刀足以断送了自己和沈家。 若是没有萧澈,她只能低头。 从她见萧澈的第一面起,她就在依赖他。 可如若这位王爷只是一时新鲜...... 可若是有一日,萧澈厌倦了自己呢...... 沈昭不敢想,她在害怕。 她停下脚步,怔愣片刻,突然转头看向银珠,道,“银珠,我们去行朝楼。” 容安国公府。 容安欣悦气冲冲的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正厅。 正厅中,安珞与容安夫人周敏正在喝茶。 “夫人,这茶是老爷今日赏给我的,上好的春茶,您快尝尝。” “夫人,没想要您孕育了一对儿女,还是如此美丽,气度不凡。” “夫人......” 安珞笑着,看着周敏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周敏吹了吹茶,抿了一口,便放下,她面上淡淡的,只是点点头,并不多应话。 安珞笑的谄媚,她与容安巍有情,虽有污名,虽是个妾,但也并不屑于去讨好周敏。 只是碍于容安州口中那个泼辣的女儿容安欣悦。 那小姑娘深受太后娘娘喜爱,她不好得罪,连带着也不好得罪周敏。 更何况自己的女儿如今被人抓去,还指望着容安州将人带回来。 只是她都如此卑微伺候着了,周敏仍是不理会她。 她面上有些尴尬,心中隐隐升腾起不满来。 不过是个落魄世家的小姐,国公爷也不爱,就仗着一对儿女,有什么好摆架子的。 她没忍住,唏嘘一声,去喝手中的茶。 茶水太烫,她连忙放回桌上,吐了吐舌头。 门口突然传来响动,她循声看去。 只见一女子朝这边走来。 女子一头长发梳成一缕缕小辫,高高的拢于脑后。 一身华衣,脚踩长靴,面色不善。 安珞脑中立刻付出容安欣悦的名字来。 看着气度,定然是那位大小姐。 她的脸上立刻浮出笑来,急忙站起身迎了上去。 “啊呀,这是欣悦吧,欣悦回来了。” 容安欣悦瞥了她一眼,不耐烦的推开她,径直走到周敏身边。 她乖巧的笑着,说道,“母亲,我回来了。” 周敏淡然的脸上这才有了神采,她拉过容安欣悦的手,笑道,“回来了。” 安珞走进来,看着二人母慈子孝的模样,心中暗暗不爽。 这对母女是当自己不存在吗? 排挤自己又怎样,现如今自己已然入了这国公府,就算容安欣悦再不愿意,还能执拗的过她父亲去。 她想着,暗暗直起身子。 容安欣悦自然注意到了她这一小动作。 她心中压着气,对自己父亲将这种女人带进府的行为很是不满,早便想发作了。 此刻看见安珞还不夹紧尾巴做人,更是忍不了。 她冷笑一声,走上前两步,目光不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安珞,说道,“你就是那个偷情的荡妇?” “被我的糊涂父亲带回来的小妾?” “你......” 容安欣悦的话着实难听,纵使安珞做足的心理准备,也仍是一愣。 “啪!” 安珞辩驳的话还未说出口,容安欣悦便伸出手,一个巴掌狠狠的甩在安珞的脸上。 安珞偏过脸,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她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容安欣悦,声音颤着,“欣悦,你,你,打我?” 容安欣悦一笑,点头,戏谑道,“对啊,我打你,我打的就是你,怎么,你要去和父亲告状吗?” “还有,不要叫我欣悦,你算什么,也配叫我欣悦,以后你就叫我容安小姐就好,我脾气不好,既然你偏要来这国公府,那么说话做事都给我小心些,我脾气不好,就爱骂人,打人。” “你啊,就给我夹着尾巴,规规矩矩的,别再耍你那些小心思,听明白了吗!” 她压低了声音,冷眼瞧着安珞,眼中满是不屑。 安珞想反驳,想叫骂。 但此刻容安巍不在,她看着容安欣悦嚣张跋扈的模样,也是不敢造次。 她背脊微微佝偻着,面上露出可怜的神色,假模假样的看向容安欣悦。 容安欣悦嗤笑一声,转过头去。 却见一个拄着拐杖,一瘸一拐,鼻青脸肿的男子朝这边走来。 她瞧了片刻,这才依稀看出来,这是自己的倒霉哥哥容安州。 她连忙上去扶他,嘴上确实幸灾乐祸道,“哥,你这是怎么了,又被父亲打了,这回又是为着什么?” 容安州看见容安欣悦,鼻尖一酸,抱了上去,像是终于寻得了护身符一般。 他呜咽道,“欣悦,妹妹,你可算回来了,没有你的日子,哥哥我过的好惨啊。” 容安欣悦憋着笑,又问,“到底怎么了?” 容安州贼眉鼠眼的四下打量了一番,没见着容安巍的身影,这才偷偷指了指安珞,在欣悦耳边低声哭诉道,“还不都是因为她,我告诉你啊,她的女儿,是父亲的私生女。” “什么!” 容安欣悦的笑容僵在脸上,如遭雷劈。 她转过头,看向安珞,眼中满是怒意。 “私生女?” “我倒是小看了你!” 第79章 他不要脸 容安欣悦跨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安珞的发髻。 珠玉碎落在地,安珞发丝零乱,弓着身子,手紧紧攥着头发,试图想要从容安欣悦手中逃脱。 容安欣悦气急了,手上力道不减,边抓边愤恨道,“你个不要脸的臭女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勾搭上我父亲的,还有了私生女,多大了,在哪呢,我非杀了她不可!” 她手上气力大,竟硬生生拽下来几缕头发。 “啊!” “你放手!” “你疯了吗!” 安珞痛的龇牙咧嘴。 她叫骂着。 头顶钻心的疼痛还在继续。 “啊,你怎么不说话,现在怕了,不敢了!” 容安欣悦气的直喘气,她猛地抬头看向容安州,怒气腾腾道,“哥,那个私生女在哪呢,我现在就去撕了她。” 她骂着,终于松开了手。 安珞倒在地上,身子不住的抖动着,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落了出来,一身冷汗倾泻而出,她喘着气,不敢抬头。 容安州被容安欣悦一蹬,心下也是漏了一拍,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慌乱。 容安欣悦看着容安州这副窝囊样子,气急反笑道,“哥,你怕什么,又不是你的私生女,快说,叫什么,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 容安州点头,犹豫片刻,但看着容安欣悦怒气一触即发的模样,终于还是说道,“是,是沈晚宁......” “沈晚宁!” 容安欣悦一愣,满腔的火气突然哽在了心口,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你没说错吧,哥哥。” “沈晚宁,她可是比我还大些呢。” “我父亲的私生女竟然这么大了,十多年来,我们容安府父慈子孝难道都是笑话吗,到头来,我反倒是多了个姐姐,多么可笑。” 她低头看向安珞,目光凛然,俨然浸染些杀意。 她一字一句道,“安珞,你个贱人,贱妇,你怎么敢啊!” “我今日非得杀了你不可!” 她说着,柔软小巧的手已然紧紧攥起。 多年来,父亲母亲打造出的美满家庭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一个比自己还大些的私生女...... 多么可笑...... 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泪珠子在眼中打转。 她看向一旁坐着的周敏,心中酸涩,又没由来的有些委屈。 她的心紧紧悬着,手攥的更紧了些。 她轻声问道,“母亲......” “这是假的对吗......” “父亲他最爱的是你对吗,他怎么可能与这贱妇,与这贱妇有私生女......” 容安欣悦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目光迫切,近同乞求般的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心中愤怒,想杀了安珞,但与之而来的,更多的是不敢相信,她希望这一切都是假的,她想自己的家仍如同过往一般幸福。 可母亲的脸冷若冰霜,看向她的眼神也是冷的。 眼中是极度的失望,心如死灰,如一片掀不起涟漪的死水。 她看出来了,她的母亲很痛苦,她不敢再问,也突然不敢当着母亲的面撒泼了。 她走上前,拉住周敏的手,轻声道,“母亲,没事,没事,女儿爱你,母亲,我们回屋吧。” 周敏的手很冷,冷到容安欣悦握上去的那一刻,忍不住发颤。 泪珠从她的眼中滑落,她呜咽出声,“母亲,你没事吧,悦儿不闹了,母亲你别这样。” 周敏抬头,看着面前泣不成声的孩子,微微叹了口气。 她是败落世家的女儿,没有权势,依附着容安巍活着。 她知道容安巍和安珞的事情,这件事一直压在她的心头,如同一根尖刺,一点点的刺向她的心窝。 她不敢言说,这么多年,她逼着自己假装看不见,听不见。 她以为容安州要脸,至少不会把这个女人带到家里来。 可这个男人,他不要脸! 他在风口浪尖把满身污名的安珞带回家。 甚至! 沈晚宁竟然是他们两个的孩子...... 在知晓这些的时候,那根尖刺狠狠的,毫不留情的扎入她的心底。 她气,她恨,可她没有办法,她不敢发作。 方才欣悦的这一番动作,她没有阻止,实则这也是她想要的发泄,只是,她不敢,她不敢...... 她卑微怯懦,没有依靠,也得不到爱,多年来唯唯诺诺的生活在这偌大的容安国公府。 她以为,至少他们之间还有一儿一女,容安州不会这般对她。 可男人就是这般狼心狗肺! 他毫无顾忌,将安珞带回府中,给了名分,认了女儿,这不仅仅是打了沈家的脸,更是将她,将她周敏踩如泥中。 这叫她如何活。 更是让她的一双儿女,颜面扫地...... 她冷眼看向外头。 天色很亮,烈日昭昭,照的她头晕,却没有一丝暖意。 她捏了捏容安欣悦的手,吃力的扯出一丝笑来。 “欣悦,别哭。” 她抬头,看向一旁的容安州,轻声道,“州儿,照顾好你妹妹,母亲身体不适,先回房了。” 周敏松开走,站起身。 刚要抬步。 那双柔软温暖的小手却再一次紧紧抓住了她。 女孩呜咽道,“母亲,我陪您。” 周敏摇头。 “母亲累了,想自己一个人休息会。” 她实在是太累了,声音轻轻的,没什么气力。 她不想哭,也哭不出来,这么多年,她的泪早便流尽了。 她走的很慢,步子很轻,整个人静悄悄的,仿佛稍有动静,便能将她吞噬殆尽。 容安欣悦看着母亲的背影。 静静的站着。 直到那抹纤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才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她抱着容安州,将泪水,鼻涕,尽数擦在他的肩头。 哭了许久,她才终于吸了吸鼻子,正起身子。 她有些茫然,怔怔的看着容安州问道,“哥哥,怎么会变成这样。” 容安州看着面前的女孩,心中微微发苦,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头。 “没事的,欣悦,都会过去的......” “有哥哥在呢......” 一向没个正行的容安州,此刻在容安欣悦心中却萌生出巨大的安全感。 父亲不爱,母亲伤痛,如今能依靠的就只有她们兄妹俩了。 他们要守好这容安府,这容安府是干净地儿,容不得污物。 她容安欣悦的眼中,更是容不得半点沙子,情妇就罢了,那不干不净的杂种,她定是不可能让她进府。 她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安珞。 脸上的泪已然干了,泪水化作腾腾燃烧的怒意...... 第80章 心狠手辣的英勇女人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少爷,小姐,有人过来,说是王爷派过来的,送个人过来。” 小厮脸上有些慌乱,手上还沾染了些血渍。 他急急的说着,以至于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那,那人身上都是血,着实渗人。” 容安州向前一步,问道,“是女子吗?” 小厮道,“好像是。” 容安州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安珞。 “看来是某些人心心念念的人,被送过来了。” 安珞听着这话,心中猛地一颤,脱口而出问道,“什么意思?” 容安欣悦也是不解,问道,“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容安州微微一笑道,“表哥给我们送好东西来了。” “好东西......” 容安欣悦喃喃念叨着。 心中仍是疑惑。 直到看到听肆扛着的那个满身是血,发丝凌乱,虽身着华衣,此刻却如同乞丐般的女子时,她才明白过来。 “沈晚宁!” 容安欣悦惊呼道。 “这,这是沈晚宁吗?” 她有些不可置信。 直到看到容安州点头,她才敢确信。 她虽想将沈晚宁千刀万剐,但也是万万不敢动用私刑将人弄成这副样子。 她看着沈晚宁胸口仍在流血的伤口,心中一颤,心有余悸的问道,“这,这不会是表哥弄的吧,表哥为了我们,动用私刑?还在她,她的胸口,捅了一刀。” 容安欣悦不住的眨着眼,此刻已然不敢再看了。 场面着实有些血腥,她虽然行事泼辣,没什么顾忌,但也实在是没见过这般血肉模糊的场面。 此刻,萧澈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加冷酷无情,心狠手辣,她对这个表哥,更是敬畏...... 容安州看着小姑娘吓成这副样子,没忍住笑了两声。 看到容安欣悦不满的瞪着他,这才止住。 他解释道,“这也算是因果报应,自作自受吧。” “什么意思?” “就是她派人刺杀小表嫂,然后被表哥抓了,我才她这伤,应该是小表嫂刺的,我就知道,小表嫂是个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的英勇女人。” 容安欣悦一愣,不解道,“你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还有,小表嫂是谁?” 容安州一笑,道,“沈昭啊?” 容安欣悦又是一愣。 她对沈昭的印象还停留在落月楼时期,看着自家哥哥这副乐乎的神情,她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她又问道,“你和沈昭何时关系这么好了。” 容安州懒得解释,“这不重要。” 他朝一旁站着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立刻会意,从听肆手中接过沈晚宁,抗进了府中。 听肆这才松懈下来一口气。 他甩了甩肩膀,如同卸下一个大包袱,总算轻松自在下来了。 他笑着对容安州说道,“王爷已将沈晚宁休弃,现在还给你们府中,是生是死,任凭你们处置吧。” 容安欣悦当下落了脸色,反驳道,“什么叫还给我们府中啊,听肆,别以为你是表哥的近侍,我就不敢揍你。” 她说着,撸起袖子,做势要抡拳头。 听肆往旁边溜开两步。 他可不敢得罪这位胡搅蛮缠的大小姐。 他脚底生烟,跑之前还将这场祸事扔给了容安州。 “容安小姐,不是我说的还,而且,你哥哥才来问我们王爷要过人,可不就是还给你们吗?” 话音刚落,听肆便没影了。 容安州挪动着脚步,刚也准备溜,阴森的目光却骤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耳朵被揪起,女孩的叫骂声在耳边尖锐的响起。 “容安州,你还去找表哥要人是吧,你要那私生女回来做什么,有我一个妹妹不够是吧,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是吧!” 容安州捂着耳朵求饶道,“不是,妹妹,妹妹,你先放开。” “哎哟,真疼,你饶了哥哥吧,哥哥也是被逼无奈,没办法啊。” “你看哥身上这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被父亲揍的,父亲让我往东我哪里敢往西啊,所以我这就一事糊涂......” “哎哟,哎哟,你饶了我吧,祖宗,真痛死了,我们,我们先一致对外好吗,等过些时候,哥哥身上的伤好了,你再揍我,现在,哥哥这身子真吃不消了,你也不想看着哥哥好好一个大小伙子,就这么香消玉殒了吧。” 容安州没脸没皮的求饶着,越说越没谱。 听的容安欣悦直皱眉。 她一脸嫌弃的松开容安州的耳朵,又在他的衣服上抹了一把上。 容安州边走,边摸着耳朵,嘿嘿的笑了两声。 容安欣悦嫌弃的快步走着,容安州厚着脸皮的跟着。 二人推搡着走进正厅。 抬头看去,却见容安巍不知何事坐在了主座上。 安珞跪在地上抱着满身是血的沈晚宁,不住的抽泣着。 看着容安州与容安欣悦姐弟二人进来,她抹了把泪,哭喊起来。 “国公爷,阿巍,你可要为我们的女儿做主啊,好好的一个孩子,弄成了这副模样,这叫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不心疼。” “哎哟,好孩子,很疼吧,快来人啊,快找个大夫过来看看。” “怎么留了这么多血啊......” 容安州与容安欣悦二人一阵无言。 心中虽然气愤不满,但容安巍坐镇,二人仍是有所忌惮。 兄妹二人放慢了步子,缓缓走了进去。 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父亲。” 容安巍瞥了二人一眼。 没抬头,淡然的喝了口茶。 冷声问道,“这就是你们兄妹二人干的好事!” 那声音威压十足,是在质问这兄妹二人。 第81章 一刻也不想待 容安欣悦本以为,父亲在面对他们兄妹二人时,亦或是在面对她时,会心虚,会愧疚。 她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淡然的中年男人。 他似乎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地上那个私生女的死活。 不在乎儿女的失望。 他在乎什么呢...... 容安欣悦愣了片刻,眼中血丝混着泪水,要落不落。 她攥着手强忍着情绪。 他在乎他自己! 在乎他那个情妇! 现在不就是为了那个女人,不问事情因由,就直接质问他们兄妹二人。 容安欣悦冷笑一声。 泪水滑落,她愤愤抹去。 回答道,“我和哥哥做了什么?” “父亲,我刚回来,我能做什么?” 她对上容安巍质疑的眼神,毫不退让接着说道,“人是表哥送来的,父亲要有疑问,便去质问表哥,而不是为了这么个蛇蝎女人,来质疑自己的亲生儿女。” “父亲,我竟不知,您背弃我们母子三人多年,外头的女儿都如此大了,真是让女儿......” 容安欣悦顿了顿,嗤笑一声,“刮目相看啊!” 容安巍听着,脸色愈发暗了下来,他的手死死捏着茶杯,似乎下一秒就要发作。 容安州心有余悸,赶忙拉了拉容安欣悦的衣袖,示意她别说了。 容安欣悦却是撇开了她的手。 她偏要说。 既然父亲敢做,还怕人说吗,害怕自己的亲女儿心痛失望吗...... 她咽了一口气,只觉得苦涩。 目光辗转落在地上那对母女身上,她幽幽开口道,“父亲,就是为了她们把哥哥打成这样吗?” “父亲,你怎么可以,别这么瞪着我父亲,我不是小孩了,我不怕,你有本事打哥哥,那你也打我一顿好了。” “否则,我真怕自己哪天一个忍不住,就动手,杀了这对母女。” 容安欣悦笑的疯癫。 杀人,她说的轻巧,就如同杀一只虫,杀一只鸡那般。 容安巍看着女儿这般违逆的模样。 本想静默处理这事,此刻却是也忍不了了。 手中的被子被他狠狠摔碎在地。 他站起身,怒喝道,“容安欣悦,你住嘴!” 容安州看着父亲来了脾气,立马上前一步,挡在容安欣悦面前。 “父亲,妹妹这脾气就是这般,你不要同她计较。” “呵呵,呵呵......” 容安欣悦却是嗤笑两声。 她的这些话并不冲动,她是脾气不好,但此刻,她想的很清楚。 十几年来,她终于在此刻看透了自己的父亲。 虚情假意,虚伪至极,是个十足十的小人。 她推开容安州,挺直了身子,站在容安巍面前。 她不惧怕,因为做出腌臜事的又不是她。 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盯着容安巍的眼,定定道,“父亲。” “我以前总觉的您温柔,慈爱,有勇,有谋,是全京都最厉害的人。” “可是,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 “现在的你,肮脏至极,我看了都嫌恶心,也只有你们这对奸夫淫夫互相不嫌弃了......” 话还没说完。 巨大的力道便将她的脸扇向一边。 随之而来的是脸上的剧痛,是嗡嗡耳鸣。 是心痛,她的心如同刀绞般,痛的喘不过气来。 耳边乱乱的,仿佛是自家哥哥的尖叫声,关怀声。 泪水胡乱的落下,任凭她怎么擦都擦不完。 她抬起头,满眼委屈,痛恨。 容安巍此刻,看着自己的手,微微发抖,有些后悔。 自己这个女儿,他从未舍得打过,没想到却娇惯成如今这副样子。 竟敢对自己的父亲大逆不道。 他虽然后悔,不管也就只有一点,一点点...... 更大的是不满,是气愤。 他冷声道,“越发没规矩了。” 容安州心疼的看着容安欣悦。 他不在乎自己的委屈,疼痛,但如今看到妹妹这般样子,他实在是忍受不了,反驳道,“父亲何出此言,欣悦哪里没规矩,我看这个家里,最没规矩的人,就是父亲!” “你!” 容安巍大喝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他没想到,一向懦弱荒唐的儿子,有一天竟然也敢这般同自己说话。 “逆子!” “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和我这么说话了!” “我还没死呢,这容安府还是你老子,我做主。” 容安巍气的面色发红,连平日里的体面也丢的一干二净。 他看向一旁的小厮,大喊道,“给我拿,拿家法来。” “不许去!” 容安欣悦拉过容安州道,“你还想要打哥哥吗,还是想打我,不必了,父亲,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叫您父亲,从今往后,这容安府,我也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了。” “滚,都给我滚!” 容安欣悦拉着容安州没有留恋的跨步离开。 容安州被拽着,走过府门时,回了回头,想说些什么,奈何容安欣悦这手劲太大,容不得他停顿片刻。 府内,正厅中一片沉寂。 容安巍一脸颓废的坐倒在椅子上,他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面容惆怅。 “逆子,都是逆子,造孽啊......” 医师很快便来,将沈晚宁带了下去医治。 安珞这才擦过泪。 她擦了擦手,走到容安巍身旁。 一只手默默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轻轻的拍动着。 她柔声开口,但声音因为方才的叫喊哭泣,显得有些沙哑。 “阿巍,别难过,都是孩子,不懂事,我在呢。” 容安巍此刻心中才总算得到了些许慰藉。 他的手抬起,轻轻握住安珞搭在他肩头的手。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温婉动人的女子,面色憔悴,眼眶微微发红,显得越发可怜可亲。 方才的脾气也瞬间消散了下去。 他轻声道,“阿珞,孩子不懂事,你也别怪他们,过两日,他们在外头碰了壁,自然也就回来了,到那时候我再让他们来和你认错。” “你就安心待在我身边,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宁儿怎么样?” 安珞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柔和的摇了摇头。 二人就这边拉着手,互相望着。 仿若他们才是相处多年的夫妻一般...... 第82章 霸王餐 容安欣悦心中堵着一口气,走出去好远,才终于松开了容安州的手腕。 容安州的手上俨然留下一片红印。 他揉着手腕,喘着气,偷偷打量着容安欣悦的神色,有些心虚道,“欣悦,你方才有些太过冲动了。” “我哪里冲动了。” 容安欣悦不满的抬起头,一拳头砸在容安州的胳膊上。 “刚想夸你终于硬气了一回,没想到哥哥还是这副德行。” 她双手环胸接着道,“哥你要是不想走,那你就回去吧,我一个人走。” 她生气的昂起头,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实则心中还是有些担心。 她是希望容安州和她一块的,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份依靠。 真要让她一个人在外头,那便真只有混吃等死的份了。 容安州揉着胳膊龇牙咧嘴了一番,才终于缓过劲来。 他看着容安欣悦这副心口不一的样子,没忍住伸手掐了她的脸一下。 容安欣悦的脸养的极为白嫩,轻轻一碰,便微微泛红。 她瞪着眼,打开了容安州的手,不满道,“别碰我,叛徒!” 容安州一笑,安慰道,“好啦,我是你哥,当然是和你站在一个阵营了。” “我是想说,咱们方才好歹带点衣物钱财走。” “我们两个从小到大真是一点苦没吃过,两个人潇潇洒洒,无恶不作,不是,就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 他哈哈笑了两声,接着说道,“我们现如今什么都不会,又什么都没有,你哥哥我啊,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干点什么了。” 容安欣悦默默翻了个白眼。 她突然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挺好。 多了个哥哥,反而是个累赘...... 容安州打量着容安欣悦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她不知道此时他的宝贝妹妹已经后悔与他一同离家出走,只以为容安欣悦也在为往后忧虑。 他笑着搂住容安欣悦的肩膀,一副缺心眼的样子,说道,“不过没事,哥哥身上还有一锭银子,你饿吗,你哥我饿了,咱们先去饱餐一顿,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再不济,咱们去投靠二表哥,父亲再权势滔天,也不敢上王府质问二表哥去。” 他一脸开朗的笑着。 容安欣悦心中却是一阵无言。 她这个哥哥...... 她如今也是不想多说什么了...... 容安欣悦被容安州拽着走进了行朝楼。 二人落座。 小二乐呵呵的走上前来,给二人倒上茶水。 “二位客官,来点什么?” “来份肘子,来个糖醋排骨,臭鳜鱼,糖炒糕,醋溜土豆丝,麻球拌面,嗯,再来个酒酿元宵,来壶酒......” 容安州报菜名似的,念叨了一串。 小二脸上都笑开了花。 “好嘞,客官,您稍等,马上就来!” 容安州乐呵的抿了一口茶,放下,他看着容安欣悦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甚理解。 “欣悦,喝口水啊,口渴了吧。” 容安欣悦看着这个傻子哥哥,实在没办法了,叹了一口气,松懈下来,说道,“哥哥,咱们不是没钱了吗,还点这么多?” 容安州摆了摆手,潇洒道,“哎哟,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先把这顿吃饱了再说。” “这么多,咱们吃不完,大白天的,你怎么还喝酒,哥。” 容安州一愣,看向容安欣悦,也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她。 看的容安欣悦莫名其妙,只觉心里发毛。 她问道,“哥,你这是做什么,看我干嘛,我和你说正经的呢,我们现在这个情况,你看啊......” 容安州看着女孩嘴一张一合,全然没注意听她在说些什么。 只等她似乎说完时,才默默开口,一脸认真的道,“欣悦,你从前都不管这些的,只管开不开心,如今,你真是长大了......” 他一脸感慨的模样,惹得容安欣悦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刚想出言打断这段煽情片刻。 容安州便已经整段垮掉,“好了,但我没长大,你就让哥哥好好吃一顿吧,反正咱还有一锭银子,吃的起。” 他说着,伸手往怀里去摸那锭银子。 摸了一下,两下,三下...... 他伸出手,手上空空如也。 脸色大变,道,“完了,我银子呢。” “我没带吗,还是被人偷了......” 他神色慌张,四处打量着,寻找着。 这可是吃饭的家伙什,要是没了可真就完蛋了。 他心中哀嚎着,可事实是,这锭银子如今就是没有了。 容安州面如死灰趴在桌上。 容安欣悦焦急道,“哥你也太不靠谱了,咱没钱怎么办,还点了这么多东西呢。” “要不趁着还没上菜,赶紧溜吧......” 她话音刚落,便看见小二已然端着餐盘,笑眯眯的走过来了。 “完了......” 二人心想。 小二笑着将菜摆上桌。 刚要说话,却被容安州抓住手腕。 他一脸疑惑的看向他。 只见男子笑的谄媚,嘴上说着,“小哥,还有没上的菜能不能给我退了,我这,有事,赶时间,别浪费了......” 小二半信半疑的缩回手,仍是笑着道,“不行哦,客官,菜品已经在做了,要是实在有事,我们也可以为您打包,送到府上。” 他笑的贴心,全然断了容安州的后路。 容安欣悦也是心如死灰的摆了摆手。 待小二走远后,她偷偷打量一圈,见周边没有店家的人,才悄声说道,“哥,咱们跑吧......” 容安州眼中一亮,直直的点头。 “跑!妹妹,哥带你跑。” 容安州这个愣头青,说跑就跑,全然不关注周边有没有人。 还没等容安欣悦反应过来,便已经被容安州拉着站起身了。 还没跑两步,便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声。 “快,抓住他们两个,吃霸王餐的!” 容安欣悦一闭眼,脑中浮出两个大字。 “完了!” “......” 果真是完了,二人还未跑到门口,便已经被四五个大汉团团围住。 只能相互依偎的尴尬的笑着。 “东家,您来这边,就是这两个人,吃饭不给钱,还想跑!” 一个小厮佝偻着背,在女子身旁说着。 容安州抬眼看去。 只见女子一身青衫,云袖翩翩朝这边走来。 他眼中一亮,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身子朝那边挪动。 他扒在拦着他的大汉胳膊上,深长脖子,欲哭无泪的喊道。 “小表嫂!” 第83章 饿死鬼 沈昭打眼看去,只见容安州满脸急迫,五官扭曲在一起,十分夸张的朝她这边喊着。 哪里还有半点风流公子的模样。 她一愣,又看见男子身后满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女子。 这两孩子这是做什么呢? 不应当在容安府和安珞,沈晚宁母女二人斗智斗勇吗? 怎么跑到这来了,难不成是打赢了,来吃饭庆祝? 不过看着也不像啊...... 她满脸疑惑的走上前去,话还没说出口。 容安州的手便已打在了他的胳膊上。 “小表嫂!” 他声音凄婉,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但面上无泪。 身旁的小厮又愤愤说道,“就是他们,他们想吃霸王餐,吃饭不给钱就跑!” “啊?” 沈昭面上一惊。 容安州连忙道,“不是,不是小表嫂,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出门的急,没带钱罢了,小表嫂可得救救我。” 他抬起眼,一双大眼此时眼泪汪汪,透着可怜样,着实有些好笑。 沈昭嘴角微微抽动,憋着笑道,“你们也吃上霸王餐了......” 她伸手理了理容安州乱的狗窝一般的头发,又问道,“那你们跑什么,叫小厮回去取一趟不就好,弄成这副模样。” 沈昭说着,却见面前的兄妹二人眼光躲闪,容安州收回手,默默朝身后看了一眼,二人对了眼神,十分默契的双双低下头来。 沈昭一笑,“这是怎么了?” 看这模样,这二人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什么难言之隐能让国公府的少爷小姐如此不顾体面。 她将二人带上二楼,进了一处包房。 不多时,小厮便送上来一桌子好菜。 她给二人各斟上一杯酒,笑道,“你们折腾上这么一番,也是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吧。” 容安欣悦看着桌上的好菜不禁咽了咽口水,她捂着饿的发扁的肚子,用手肘推了推容安州。 容安州转头看她。 眼神道,“你做什么,吃啊。” 容安欣悦眼神道,“你先动筷子,我不好意思。” 容安州,“我也不好意思。” 容安欣悦,“你还算什么哥哥,我饿死了,你快些。” 容安州,“我没钱啊,这不会要我们付钱吧。” 容安欣悦神色淡了下来,叹了口气。 容安州眨了眨眼,看着满桌子的菜,面色忧伤。 他抬起头去,朝沈昭笑了笑,支支吾吾道,“小表嫂,我们其实,其实不饿......” 不饿...... 房间里不合时宜的响起了肚子咕咕的叫声。 沈昭挑眉一笑。 容安州捂着肚子,面色尴尬,解释道,“这,我这是,肚子有些不舒服。” 沈昭此时已然看透,这兄妹两定是因为安珞与沈晚宁的事情离家出走,身上又没带钱。 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糖醋肉放入口中,嚼了两口,面上故意露出满足的神色来。 她故作惋惜道,“不饿啊,那边可惜了这么大一桌子的好菜了,浪费我不少钱呢......” 容安州眼中一亮,手已然放在了筷子上,问道,“小表嫂,你付过钱了。” 沈昭摇头。 容安州刚要泄气,却听沈昭道,“这行朝楼已是我的了,我吃饭,付什么钱。” 话音刚落。 容安州与容安欣悦兄妹二人,再没有一句废话,拿起筷子,低下头。 二人如风卷残云一般,将桌上的菜吃的一干二净,只剩几个油亮的盘子。 沈昭拿着筷子的手一松,到底还是有些惊讶。 除了那块糖醋肉,她便没有吃过第二口。 这两个人是饿死鬼投胎? “啊,好饱,多谢小表嫂热情款待了。” 容安欣悦也是一笑,“多谢,多谢。” 二人躺倒在椅子上,如同双胞胎一般半眯着眼睛,摸着吃的有些凸起的肚子。 沈昭一笑,看二人吃的油光水滑的模样,这才切入正题。 “你们这是离家出走了?” 二人同时摇头。 容安欣悦激动的坐起身,说道,“我们这不叫离家出走,我们是要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 沈昭打量着面前不成熟的公子小姐,没忍住,问道,“你们打算靠什么自力更生?” 容安欣悦一笑道,“我哥,加把劲考个状元,我,靠我哥养着!” 沈昭大惊失色,看向一旁的容安州。 容安州此时也傻愣愣的坐起身来,一脸懵的看着容安欣悦,问道,“我?考状元?” “欣悦,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怎么会对我有这么大的期望。” 他哼了一声,接着说道,“别说考状元了,就连小本生意我都做的艰难。” 容安欣悦恨铁不成钢的打了容安州一下,忧虑道,“那我们怎么办啊,既然出来,那我们肯定不能就这么回去啊,不然多丢面子。” 容安州灵光一闪,“不如,找母亲接济一下我们。” “你疯了!” 容安欣悦又是一拳,“母亲已经万分烦忧,我们就不要再雪上加霜了。” 说罢,二人面面相觑,怔愣了片刻。 突然一个转头,将视线投向了沈昭。 沈昭吓了一跳,屁股往后挪了挪,幽幽道,“你们不会是想靠我养吧?” “我还这么年轻,就要养这么大的儿子女儿了,不行不行,王爷也不能同意啊。” 容安州一笑,“小表嫂,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呗,再不济,让我们在你这餐馆做工也行。” “在行朝楼做工......” 沈昭一个机灵,摇了摇头。 她哪里敢啊,让这两个公子小姐在这里做工,这不就是招来两个祖宗。 她刚想拒绝,容安欣悦却先一步说道,“小表嫂,我有个好想法。” “你看啊,行朝楼是京都老字号,吸引的都是老一辈的人,或者是官宦子弟,反正就是很是老成,你这账目收益是不是也是一年没一年好看了啊。” 沈昭一愣,她今日过来看了账目,确实如此。 她点头,看着容安欣悦,突然觉得这女孩说不准真能有什么好主意。 容安欣悦自信满满的挺直了腰杆,道,“我呢,又是贵族,又很年轻可爱有朝气,正适合留下来帮你开辟一下新的市场,至于我哥嘛,就勉强来给我打个下手吧。” “什么给你打个下手,我,容安州,能吃,能喝,能玩,能找乐子,很有主意的好不好!” 兄妹二人谁也不服谁,争论了起来。 第84章 不让你失望 沈昭坐在一旁,撑着手,看着二人打打闹闹,却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行朝楼过于老成,是应当要开辟新的市场,打通京中的年轻群体。 只是,突然大变革,老顾客定然会不适应,到时候新的不来,旧的又流失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她眉头紧锁,盯着手中那杯清酒。 银珠走进来,看着自家小姐忧愁的模样,默默上前,倒了一杯清茶,道,“小姐,别喝酒了,喝杯清茶,润润口。” “好。” 沈昭点头。 银珠看着沈昭面前吵吵嚷嚷的少爷小姐,不禁叹了一口气。 眼不见心不烦,她又默默的走了出去。 沈昭低头,静默看着面前表面相同,内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杯水,心中突然来了主意。 对啊,她可以区分开来,一半的行朝楼依然做老字号,另一半开辟新的市场。 新的不一定能成功,那就先开一个店面试点。 她拍案而起,看着面前打的难舍难分的两人,兴冲冲的说道,“好!” “好?” 容安欣悦一愣,松开了揪着容安州衣领的手。 “好!” 她思索片刻,终于反应过来。 容安欣悦猛地站起身,面露喜色,“好!小表嫂,你是同意了吗?” 沈昭笑着点头,“对,我同意了,不过,我只能先给你们一个店面试点,要是做的好,那么京中一半的店面都做革新。” 她身子朝前倾了倾,眼中带着新人,她笑道,“你们可要好好干,别让我失望哦。” “做的好,赚了钱,人人有份!” “好耶。” 容安欣悦高兴的跳了起来,小辫子一上一下的摆动着。 她乐呵呵的跑到沈昭身边,一下子拥住了她,喊道,“小表嫂最好了,你放心,我一定倾尽我毕生所学,一定好好干,不会让你失望的。” 容安州也是站起身来,不同于容安欣悦的喜悦,他瘪着一张脸,嘴巴撅了撅,眼中似乎有泪水在翻滚。 他呜咽道,“小表嫂,你正好,你是第一个敢相信我,放心让我做事的人,我容安州发誓,一定好好干,不让你失望!” 沈昭看着他这副模样,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打趣道,“好啊,不过,你若是没做好怎么办......” 容安州听出沈昭是在开玩笑,但他依旧认真的举起手,面上难得严肃了起来。 他说道,“我若是没做好,我就天打雷劈,我就不得好死,我就绝,绝后!” 容安欣悦松开抱着沈昭的手,回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自家哥哥。 实在不能理解这个二傻子在说些什么蠢话。 沈昭一愣,伸手去打他。 “呸呸呸,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开玩笑的,你这誓言发的也太毒了些,不过是做个生意,哪里这么严重了,说的倒像是你若对不起我一样。” “你快收回,快收回,我可担不起这么重的誓言。” 容安州却是傻傻的笑了。 他看着沈昭,定定道,“小表嫂,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说罢,他又转头看向容安欣悦,问道,“你说是吧?” 容安欣悦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是是是,不过我可不发这毒誓,太吓人了些。” 沈昭简直是要笑晕过去,这两兄妹简直是活宝,有趣的很。 她突然觉得将这项任务交给他们两个,她还是有些放心的。 她给二人在行朝楼三楼安排了两间上方暂住,这才离开。 银珠跟着沈昭,心中有些不解,“小姐,你真放心将行朝楼......” 银珠还未说完,沈昭便点了点头。 银珠又问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和容安小姐,容安公子关系如此好了,我听他们,他们还叫你小表嫂。” 沈昭摇了摇头。 她也不知道,二人什么时候突然与她如此亲近了。 特别是欣悦,明明她们上回见面还是在落月楼,这回便被她哥哥带着,一同叫她小表嫂了。 到底是两个孩子,没什么心思,有饭吃便是娘。 她笑了笑,银珠却依旧在吐槽着,“小表嫂,什么称呼,都把小姐叫老了。” “好了,别想这些了银珠。” 沈昭伸手点了点银珠的脑门。 有时候,她也实在是不知,她这个丫鬟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稀奇古怪,没有头绪的,倒显得她这个人有些老成守旧了。 芍药阁中,一切如常。 沈昭回来时,金竹正忙上忙下的指挥清扫着。 看到沈昭回来,急忙迎了上去。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伤还没好便乱跑。” 沈昭一笑,试图蒙混过关。 “我这不是去给王爷送个饭。” 金竹冷哼一声,“小姐,王爷早便回来了,方才还遣听肆过来问候了,你都不在,去偷玩便偷玩了,奴婢又不会说什么不是。” 银珠上前一步,挡在沈昭面前道,“金竹,你不要太死板老成了,小姐就出去散散心,而且是去行朝楼办正事了,而且真如你说的养伤方式,成日里都躺在床上,人都要躺傻了!” 银珠最是见不得有人说沈昭不好,就算是金竹吐槽都不行。 二人视线交错,早已打上了千百个回合。 金竹冷声道,“我也是为了小姐好,你啊,从小到大,就知道无脑护着小姐,小姐有时候做事不思量后果,也是被你纵的。” 银珠却道,“护着小姐是我的本分,金竹你不要像个老嬷嬷一样说三道四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真是死板!” “你们二人,又吵起来了,我真是回来的巧了,这一回来便有热闹看了。” 二人齐刷刷的回头。 只见合欢一袭白衣,双手环胸站在一男子后头,脸上难得带着笑意,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二人视线又朝前移,落在前头那个身量高大的男人身上。 神色一变,纷纷行礼。 “参见王爷。” 第85章 相互依靠 “都下去吧。” 萧澈声音淡淡的。 几人赶忙退了下去。 沈昭转过头时,正对上萧澈的眸子。 只是今日他的双眸并不淡漠,是温润的,带着些柔情。 萧澈一把拉过沈昭,进了里屋。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沈昭想睁开他的手,可他的手抓的很紧,沈昭用足了力气,也没能挪动半分。 她没好气的抬头看着萧澈,说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 萧澈盯着她。 良久,才幽幽道,“阿昭,我在看你在别扭什么。” 他就这般动也不动的看着沈昭,眼中含情。 沈昭被看的不甚自在,耳角微微发红,她别过头去。 “我没有闹别扭。” 萧澈却是一笑。 他松开手。 还未等沈昭反应过来,双手便又轻轻搭在她的腰间。 大手微微用力,就将面前的女子抱了起来。 “啊!” 沈昭一惊。 冷汗刚流了一半,便又被稳稳当当的放在桌上。 沈昭往后挪了挪,坐稳了些。 她面色通红,眼神躲闪,不敢看面前的男人。 萧澈的手撑在桌上,身子紧紧贴在女子面前。 二人离得很近,房间很安静,能清晰的彼此的呼吸声。 热气在狭小的空间萦绕...... 萧澈看着沈昭越发红润的面颊,轻笑出声。 沈昭心中一恼,伸手去推他,骂道,“王爷笑什么,实在捉弄我吗?” 她面带愠色,看向萧澈。 萧澈面上挂着笑,仍是不退,看着沈昭。 看着女子羞怯又有点生气的模样,实在是可爱极了。 他知道沈昭心思细腻,想的比较多。 今日突然冷淡下来,是因为害怕。 她本就是因为没有办法,只能向他求助才嫁给他的。 现在又一次次的依赖他,她在害怕,害怕有一日自己不愿让她依靠了。 她在害怕,怕再一次遇到无人可依靠,孤立无援,被人欺凌的局面。 她实在是没有安全感。 萧澈知道,这是他的错。 他定定看着面前人,认真道,“阿昭,我没有在捉弄你,我是喜欢你......” 喜欢? 此话一出,沈昭面上一惊,她看着萧澈,目光躲闪,欢喜中又带着些许疑虑。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开始左顾右盼起来,撑着桌子的手一松,也不知该忙些什么。 身子不稳的向后倒去。 她神色惊慌,却被一只大掌稳稳拖住。 那只手很大,很温暖,很可靠...... 沈昭愣愣的看向萧澈,呢喃出声,“王爷......” “嗯,我在。” 萧澈神色缱绻,声色柔和。 “你放心,以后,无论何时,我都会向今日一样,永远拖住你。” “你放心,阿昭,我永远在你身后,你不要害怕,只要你肯,我永远都在......” “你没有母亲,没有爱你的家人,没有家,但如今你有我,我会给你一个家,我们互相依靠好吗?” 温柔的声音一点点渗入沈昭的心中。 将她心底那最后一点寒霜都融化殆尽。 温热的心脏再一次狂热的跳动起来。 她眼中泛起雾气,看着萧澈,愣愣开口道,“王爷,我们互相依靠?” 她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小心翼翼的开口试探道。 萧澈认真的,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不带一丝犹豫道,“对,我们互相依靠。” 沈昭仍是有些犹豫。 她低了低头。 心中想到,“互相依靠吗,她是在依靠萧澈的权势,萧澈为她遮风挡雨,但是萧澈又要依靠她什么呢,自己,一无所有......” 她这般想着,眼神又暗了暗。 萧澈却将她的这点小心思看在眼里。 他伸出手,轻轻捧起沈昭的小脸。 萧澈炽热的眼神撞入沈昭的眼中。 沈昭只觉得脑中砰的一声,心跳都漏了一拍。 萧澈笑着,轻声问道,“阿昭,今日是不是去行朝楼了。” 这突如其来,不着边际的问题,惹得沈昭愣了片刻。 她点了点头。 突然发觉,自己的一举一动,萧澈都了如指掌。 她说道,“王爷真是权势滔天,我做什么,王爷都知道。” 萧澈一笑,委屈道,“好啦,不该派人跟着你的,以后不会了,只是我实在担心,如今合欢回来了,你往后出门定要带着她,别在......” 话说到一半,萧澈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沈昭身上的伤还未曾好,他不想让沈昭回想这伤痛的过往。 沈昭血淋淋的被安瑜抱回来的场景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的身上不禁发冷。 从那日开始,他便一直派暗卫守在沈昭身边,他要确保她的安全,他怕她再出什么事。 他虽自年幼起就在战场,经历过许多生死,哭过,痛过,麻木过。 但面前的女子却让他害怕...... 他在怕,他不想失去她,也不愿再让她出事了。 所以合欢执行完任务,便被他火速调了回来。 他担心暗卫跟着沈昭,女孩的心里会有些介意...... 萧澈的眼中满是心疼又夹杂的些许愧疚。 沈昭本就随口一问。 看到萧澈这副模样,她心中一软。 沈昭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男人的脸。 萧澈虽久经沙场,但脸蛋却并不粗糙,很是滑嫩。 沈昭没忍住,轻轻掐了一下。 她笑道,“王爷,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我不介意,其实我也害怕,多亏有你。” 女孩笑靥如花。 温柔如春风般抚开了萧澈的眉头。 “不过王爷问我这个做什么,我今日确实去了行朝楼。” “行朝楼的经营策略过去老旧,正巧王爷的两个表弟妹,有意帮我革新,思路不错,我便想着做做看。” 沈昭一五一十的说着。 萧澈点头接着道,“我们阿昭很有经商头脑嘛。” “你看,我有权势,能保护你,你呢,有钱,能养着我,那我们可不是互相依靠吗?” 萧澈笑着。 沈昭却是一愣。 面前这个平日里冷漠正经的那人,此刻却将自己说的像一个被她保养的小白脸一般。 她愣了片刻,有些不知所措,疑惑的问道,“王爷,你缺钱吗?” 萧澈重重点头,“缺!” 他死皮赖脸的靠近,凑到沈昭耳边道,“那以后,就摆脱阿昭养我了。” 沈昭的耳朵此刻已经烫的要烧起来了。 她羞怯的将萧澈推开了些。 萧澈仍是喋喋不休的说道,“我呢,明日便进宫,和母后说明,这往后,王府再不要别的女人进来了,从前那些就将她们好好养在王府,但我,是只属于我们阿昭一个人的。” 第86章 一同觐见太后 沈昭惊讶的看向萧澈。 王府中的女人都是太后强塞进来的,萧澈无意,她是知道的。 其实这王府,甚至于皇帝的后宫中的大多数女人,都是太后安排的。 这大燕朝的实权,似乎是在这个太后娘娘手中。 可如今萧澈说,要同太后挑明? 往后王府不进别的女人? 她知道萧澈是为了能让她安心,但这便要违逆了太后。 沈昭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萧澈知道她的担心。 他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阿昭,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件事我早便要该同母后说明了,她塞进来这许多人,我不喜欢,也是害了她们,与其如此,倒不如讲清楚讲明白,你放心,母后她还算和善,定然不会为难与我的。” “不会吗?” 萧澈点头。 沈昭心中却仍是疑虑。 她曾听闻萧澈年幼便征战在外,是太后那边的臣子提议的。 若是不为难,若是真心爱护,又怎会如此。 太后不是当今圣上,也不是王爷的亲生母亲,只是自幼养育他们。 若是如此做,就是有些母爱,那也是表面的,不然谁会让自己的孩子,小小年纪,便身陷险境。 不然谁会不顾自己孩子的意愿,填充王府与王宫。 这位太后莫非是想牢牢把控住二位殿下,将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昭有些迟疑,她不敢再想下去。 但心中却已有些认定。 不然为何如此,不然为何太后的亲生女儿萧云栖确实逍遥自在的活着,没有为皇室有任何联姻,活的任性,活的嚣张。 沈昭想着,眉头不知何时紧紧锁起。 而萧澈自幼离开京都,怕是与皇帝陛下的感情也不深。 她怕萧澈因为自己再得罪了太后,得不偿失。 因为自己...... 到底是不值得的...... 萧澈温热的大掌轻轻落在沈昭的眉间。 揉开了她紧皱的眉头。 他打趣道,“阿昭,你这个小脑袋里想什么呢,眉头都快要拧成一座山了。” 沈昭看向萧澈,面色有些担忧。 萧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他淡淡道,“阿昭,不用担心,且不说我欢喜你,你值得我如此做,而是我确实应当做个了断了,不然一直如此,后患无穷,谁都不痛快。” “阿昭,你不要这样皱眉,不要这样担心,我会处理好的,相信我。” 沈昭拉着萧澈的手,点了点头。 她相信萧澈有这个能力,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只是,她曾听房间传闻。 太后为了控制这两位皇子。 先是害死了当今圣上的生身母亲,将圣上夺来,养在自己身旁,蛊惑军心。 又将萧澈记在她的名下,以王爷生母太妃的安危一直暗暗威胁的萧澈,逼他出征,逼他娶妻,暗暗离间他们的兄弟之情。 她不知道坊间传言的真假。 她看着萧澈,也不敢去问,毕竟,这是皇家秘辛...... 但若真是如此,那太后此人真是万分恐怖。 她怎么能不担心。 沈昭犹豫片刻,开口道,“王爷,明日,让我陪你一同去吧。” 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很担心,她要陪着萧澈一起,不管结局如何,他们一起面对。 “王爷,我们一起解决,你说过的,我们互相依靠......” 她的眼神眼见,容不得萧澈拒绝。 萧澈点了点头。 一股异样的从未有过的暖流在心间流淌开来。 二人相视一笑。 这是沈昭第二次进宫。 上一回,她连太后的面都没有见到。 但此次因为有萧澈在身边,格外顺利。 二人在宫门前下了马车,换上一顶小轿。 行了不知多久,小轿才稳稳的停在一处。 沈昭掀开轿帘,满眼的花团锦簇。 轿旁是假山流水,水流潺潺汇往一处池子,池中有一对鸳鸯在游动。 池子对面有一小亭。 她看不清亭中人,只依稀看见亭旁的仪驾。 想必亭中便是太后了。 身处宫中,说话做事都要小心,稍有不慎便是死,沈昭的心紧紧悬着。 每走一步,心便更紧一分。 萧澈看她如此紧张,伸出手,轻轻抓了抓她的小手。 大掌的温热顺着手臂,传到沈昭的心头。 沈昭看到萧澈朝她笑着。 心下不禁安心不少。 “太后娘娘,人带到了。” 沈昭低着头,规规矩矩的跪地行礼。 “妾身见过太后娘娘。” 沈昭不敢多看,只依稀瞥见亭中似乎是坐了两个人。 萧澈道,“儿臣见过母后。” “嗯,澈儿来了,这便是你新娶的侧妃吧......” “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是。” 沈昭抬起头,这才看清。 正位坐着的应该便是太后,她面色祥和,正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 她的身侧坐着一个男子。 身着明黄色金丝纹龙袍,头戴金冠,气度雍容,正转动着指间的玉戒朝这边看。 着纹龙袍的定是皇上。 沈昭心中想着。 容安靖悦打量着沈昭。 貌美而不妖,丰盈而柔美,冰肌玉骨,眉眼柔和,看着倒像是个乖巧的。 她点了点头,道,“起身吧。” “是个不错的孩子。” 其实相貌如何她不在乎,柔顺乖巧才是最重要的。 而沈昭看着像是个好把控的,她是满意的。 萧澈将沈昭轻轻扶了起来。 萧穆撑着手,抿了一口茶水。 他站起身来,脸上突然挂起一抹笑,打量着萧澈与沈昭二人。 幽幽道,“阿澈近日不是忙的很,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母后了?” 他盘着玉戒,又看了一眼沈昭。 笑的更深了。 一时间,小亭静悄悄的。 沈昭抬眼,看向萧澈。 萧澈应道,“今日来,是有要事同母后商量。” “哦~” “什么要事?” 容安靖悦问道。 她仍是笑着,笑容却僵上了几分,眼中隐隐有些寒凉。 第87章 留在宫中 “儿臣今日是想同母后商议府中女眷之事......” 话还没说完,便被容安靖悦打断。 “哦,原来是这事,我也正想问你,你府中的那些妻妾,有的都入府几年了,怎么都一点动静都没,以前母后不催,是因为你在外征战,如今你回来了,母后可要催你了,母后还等着抱小孙子呢。” 她说着,又转头看向萧穆,柔声道,“皇帝也是,我看宫中的妃子们伺候的都还算尽兴,怎么一个个的都没个动静,哀家的皇孙什么时候能抱上,连太子少师都封了,太子呢,连个影子都没。” 容安靖悦说着,一脸愤懑的看着面前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仿佛真是在为这皇家子嗣担忧。 萧穆上前一步道,“母后,这种事情急不来,顺其自然为好。” 容安靖悦一瞪眼,“顺其自然?” “怕是哀家驾鹤西去了都见不着小皇孙。” 萧穆,萧澈二人齐声道,“母后千岁。” 容安靖悦这才又笑了起来,“改明儿,我找个太医给你们好好看看。” 萧穆与萧澈二人相视片刻,又不约而同点头道,“是母后。” 沈昭偷偷瞧着,听着。 心中不禁想道,“王爷暂无子嗣她能理解,怎么陛下也是如此,太后又如此担心,难不成,这皇家秘辛,皇家男子都不行......” 她皱着眉,又暗暗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 “不会不会......” 她抬眼瞄了一眼在场三位这大燕朝最尊贵的人。 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要是被他们知道了,简直就是在找死。 萧澈却注意到了沈昭暗戳戳的举动。 他瞧着女子面目狰狞的模样,心中猜道她在想什么。 他不禁苦笑。 容安靖悦道,“行了,澈儿的新妇也见了,哀家今日也乏了,你们都回吧。” 她说着闭了闭眼,面上很是疲乏的模样。 萧澈又道,“母后,儿臣的话还未说完。”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容安靖悦淡淡道。 萧澈却直截了当的说道,“母后,儿臣今日进宫便是为了府中女眷之事,府中那些女子儿臣既已娶了,便会好生爱待,至于旁的,儿子不想再娶了。” 容安靖悦缓缓睁开眼,神色不悦。 视线冷冷落在沈昭身上,问道,“因为她?” 她本以为沈昭是个乖巧好把控的女子,留着便也无所谓。 却没想到次女子如此会蛊惑人心,竟然她这个听话的好儿子,违逆她。 这便不好了...... 萧澈挪动了两下步子。 不动声色的挡在沈昭面前。 他摇头道,“不是,母亲,儿臣本就是这么想的。” 萧澈看着容安靖悦的面色,回答道。 他知晓此刻他不能流露出对沈昭的一点情义,否则,便是害了她。 “哦~” “是吗?” 容安靖悦冷笑一声。 场上冷静片刻。 萧穆插话道,“母后,阿澈不愿娶,那便不要强求他了。” “过两日,骁妃便要入宫了,母后忙活儿子的事还忙不过了,也是没工夫去管阿澈的。” 容安靖悦定定看着萧穆。 突然面上扯出一抹笑来,点头道,“皇帝说的是。” “那便如此吧,儿子们都大了,我这个为娘的也便不操心了。” 容安靖悦不舒适的扭动了下身子。 一旁的小婢女连忙上前,跪在她的脚边,低着头,谨小慎微的替她敲着腿。 这才舒缓了一口气。 “骁妃入宫,澈儿的新妇便留下来帮忙吧。” 萧澈一愣,急忙道,“母后,她不懂这些礼仪规矩,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再说还有皇嫂......” 容安靖悦不悦的抬了抬头,“澈儿!” “你的新妇我只见过这一面,母后是想与她多相处相处,也教教她,规矩,作风,我也听说了你将王府主母的位置都交给她了,那有些事情自然要学起来了。” “云栖的寿宴不就没办好,我也不是责怪她,更不会为难她,母后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只是留她下来,有母后,还有你的皇嫂们,一同教教她。” 正因为知道容安靖悦的脾性,萧澈这才更加不放心。 他仍是没有松口。 “母后.......” “你不要多言。” 容安靖悦冷声打断萧澈的话。 她将目光投向站在萧澈身后的沈昭。 伸出手,轻轻一指,问道,“你来说,你可愿意留在宫中几日,陪陪我这个老人家?” 沈昭一愣,乖巧的站了出来。 她看了一眼萧澈。 萧澈目光森然,极细微的摇了摇头。 她看见了,但她不愿意让萧澈为难。 因为不再往王府娶妻只是,她瞧着太后已然有些不高兴了,若是这事再不答应,怕是不好。 再者说,就在宫中待上几日,应该也不会怎样。 她抬头,笑了笑,点头道,“我自是愿意的,能在母后身边学习,尽孝,是妾身的荣幸。” 萧澈一惊,伸手去捏她。 眼神问道,“阿昭,你为何这么说,你知道留在宫中意味着什么吗?” 沈昭笑着,温和的眨了眨眼睛。 她摇了摇头,示意道,“王爷,没事的,我会小心,你也不必为我为难。” “母后。” 萧澈有些急,对于沈昭留在宫中这事,虽然沈昭点头,但他是百般不乐意的。 宫中这些个妃子,哪一个是好应付的。 这无异于羊入虎口。 “母后,这怕是不妥。” “阿澈,你不要这样管束人家,人家女孩都同意了。” 萧穆淡淡道。 他笑着朝沈昭眨了眨眼睛。 沈昭一愣,不明白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容安靖悦爽朗一笑,“好,那便如此定了,我是真的疲乏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要回宫歇息了,你,你叫什么来着?” 沈昭应道,“回太后,妾身名为沈昭。” “好,你跟我回去,这些日子便住在我的宫中吧。” 婢女将容安靖悦腿上的裙衫打理好,这才站起身来去扶她。 沈昭识趣的跟在后头。 走之前,她拉了拉萧澈的衣袖,凑到他耳边低语道。 “王爷,别不高兴了,我没事的,你这些时日在家要照顾好自己哦。” 她笑的眉眼弯弯,悄悄在萧澈耳边留下一抹唇印。 萧澈身子一颤,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但看着沈昭的背影,心中仍是担心。 萧穆淡然走到他身旁,同他一起看着那处声势浩大的仪仗,道,“皇弟,莫要舍不得美人了,近日我新得了幅字画,一起去看看?” 第88章 假戏 御书房内。 入门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檀木书桌。 桌子后方的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龙虎图,仅仅一幅画,便将整张墙面铺满。 龙伸抓,虎露獠牙,二者相争相斗,却又莫名相容。 檀木桌上很干净,摆放着一方砚台,一只毛笔,一张宣纸,一沓奏折。 檀木桌两侧各置了两张檀木椅。 明明东西不多,却又不显得空旷。 萧澈,萧穆,二人各坐一边。 一公公上前为二人各倒上一盏热茶,便退了出去。 门被关上,屋中一时安静的很。 只留升腾的水汽。 萧穆细细的品了一番茶水。 他抬起头来,淡淡道,“阿澈你尝尝,这是初春新进贡的茶水。” 萧澈点头,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这才出声,“皇兄这里的,都是好茶。” 萧穆一笑,“阿澈是在担心那个女子?” 萧澈抬头,定定看向他。 萧澈嗤笑道,“阿澈,你不要这样看我,我知道,你定在心中骂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站起身,走到萧澈身旁,手轻轻按在萧澈的肩膀上,低声道,“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 “你这么相信我?” 二人相视一笑。 萧穆坐在萧澈身旁的椅子上。 二人凑近。 萧穆道,“母后这是越发明目张胆了,这便开始催生了,当朕是傻的吗,看不出他夺权的心思。” 萧澈道,“容安巍府中已然乱成了一锅粥,如今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人老了,就是容易犯错,我已派人找到了他们训养私兵的地方。” 萧穆冷笑,“果然是我的好母亲,真不让朕失望,这宫中但凡有个妃子有孕,朕怕是就会病重,孩子一出生,朕怕是要暴毙而亡了。” 他面容苦涩,带着震怒。 萧澈道,“陛下放心,一切有臣弟。” 萧穆看向他,这才舒缓下来,“容安靖悦想要把控我,把你送往边军,想离间我们兄弟之情,想让你自生自灭,可我们又不傻,她害死我母亲,又把控着太妃,真当我们兄弟二人是死的吗。” “她这一手好算盘算是打错了,你在边军多年,算是帮朕笼络了兵权,甚至在京中,你也能避开他们的耳目,养出了一支自己的暗卫来,阿澈,有你在,我很放心!” 他的面上带了些许宽慰。 原来坊间传闻都是真事。 容安靖悦为了皇权,害死萧穆生母,又借太妃,把控着萧澈,如今更是胆大妄为,驯养私兵,妄图挟幼年太子,垂帘听政。 容安靖悦,容安氏族,这野心与胃口真是越发大了。 二位皇子又岂非如此好糊弄。 二人面上虽然淡漠,但多年来兄弟二人避开容安靖悦的眼线,一直暗暗有联络。 皇帝萧穆在宫中与容安靖悦斗智斗勇,萧澈在外笼络兵力,培养暗卫。 兄弟二人联手,绝不让容安欣悦奸计得逞。 萧澈一顿,突然伸手往身后指了指。 萧穆看去,门口似乎隐约有一道黑影。 二人相视一笑,分离开来。 萧穆默默站起身来。 他瞥向茶几上的青瓷茶杯。 萧澈一笑,拿起,递给他。 “砰”的一声,青瓷茶杯碎裂在地,碎片,水渍四散开来...... 萧穆骂道,“你居然说这幅画不好,萧澈,你多年在军中,品味怎么如此差了,你倒是给朕说说看,这幅画到底哪里不好了?” 萧穆指着檀木桌上的那张空白宣纸,看向萧澈。 萧澈无奈一笑,淡淡道,“臣弟不敢,只是恕臣弟实在欣赏不来这玩意,臣弟是粗人......” “粗人?” “你放屁......” 萧穆扯了扯嘴角,给萧澈比了个嘴型。 他有些无语,接着骂道,“是是是,你是粗人,你是匹夫,那你就不懂应和朕一下,你就说这幅画,好,就算是说好看,说句好看会死吗?” 萧澈道,“陛下,恕臣弟最笨,说不来漂亮话。” 萧穆冷哼一声,“说不来漂亮话,你不就是不想说吗,就是不把朕这个陛下放在眼里。” 萧澈道,“臣弟不敢。” 萧穆骂道,“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就是为了那个女人,心里不痛快,在给朕甩脸子。” “提她做什么......” 萧澈瞪了他一眼,轻声骂道。 他咬牙道,“臣弟不敢。” 萧穆恶作剧般的笑了笑,接着骂道,“臣弟不敢,臣弟不敢,你就只有这一句话吗,你就是如此敷衍朕吗?” 他走到另一侧椅子处,拿起另一只杯子,“你日日摆着张冰块脸,杵在这,当朕乐意看啊,算了,不懂就不懂,不敢就不敢,朕也懒得和你生气,你这样,迟早气死我!” “砰!” 又一只青瓷杯以优美的弧线碎裂在地上。 碎片,水渍,重叠在另一摊污渍上。 仔细翘瞧去,竟有些许蝴蝶的形态。 萧穆满意的点了点头。 嘴上还在继续叫骂着,“行了行了,别在这碍眼,给朕滚,滚的越远越好!” 萧澈一笑,“是陛下,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萧穆插着腰,终于喘了口气,摆了摆手。 萧澈转过身去,门口的黑影已然不见。 门被打开。 方才倒茶的公公冲了进来。 他跪倒在萧穆面前,关切的问道,“陛下没事吧。” 几个婢女默默走了进来,打扫着碎片,水渍。 看着自己绘制的蝴蝶被破坏,萧穆不禁皱眉。 他冷声道,“没事。” “没什么大事......” 他叹了一口气,不再看他们,走回檀木书桌前,拿起毛笔,看着雪白的宣纸,沉思许久,却一直未曾下笔。 第89章 讽刁奴 沈昭跟着容安靖悦的轿撵一同回了寿康宫。 容安靖悦没再看她,径直回了寝殿休息。 方才簇拥的宫人一下子四散开来。 沈昭站在宫内院中,有些无措的打量着四处。 她走过去,拉过一个小宫女,和煦的问道。 “您好,我想问下,我住哪?” 宫女连忙避开她,摇了摇头。 她又去拉另一个,又是如此。 没有人理会她。 而这宫中的房间都是不可随意进入的。 她站在原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日头微微西斜,但余光依旧灼热。 沈昭拿手遮着太阳,身上已经有热汗伸出。 她走至一棵树下,在阴凉处的一张木椅上坐下。 周围突然窸窸窣窣了起来。 终于有一个宫人走上前来。 她半犹半豫的说道,“沈侧妃,这是太后用的乘凉椅,旁人是不能坐的。” 沈昭一愣,连忙站起身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抱歉,这天气实在有些热,我才想着到这边坐一下,真是不好意思,多谢你了,只是,我实在不知,太后给我安排住在哪?” 宫人依旧是摇了摇头。 “我们不知道,这都是岚风嬷嬷安排的。” 宫人说罢,又走开了。 沈昭皱了皱眉头,又是同那日一般晾着她。 看来太后没有面上的那么和善,着实是不好应付。 连同她手底下的嬷嬷也是如此,从进寿康宫来,她还未见过岚风的人影。 是出去办差了吗? 沈昭这般想着。 可下一秒便打破了她美好的猜想。 岚风从太后屋中走了出来,关好门,这才朝她这边走过来。 “沈侧妃,您久等了。” 她笑着走到沈昭面前站定,脸上的褶皱堆压在一起,目光透着精明的光。 沈昭的确是久等了。 其实岚风若真想要安置她,大可以随意安排个宫女带她,一句吩咐,耽误不了多久。 又怎么会将她忘在太阳底下这么久。 沈昭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嬷嬷,此刻只觉得她笑的虚伪至极。 她抿唇道,“我找了嬷嬷许久,还当嬷嬷是出去了呢。” 面对沈昭的质疑,岚风面不改色,说道,“太后疲乏,老奴在里头伺候太后休息,这才得空出来照看侧妃,侧妃可莫要生气啊。” 她笑着,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沈昭不懂事,不过是等一会,哪里比得上太后的休息重要呢。 沈昭扯了扯唇角,“是,嬷嬷说的是,太后休息重要,我年轻,晒会太阳对身体有好处,自是愿意等的,对了,嬷嬷年纪大了,也要注意身体,时不时出来晒晒太阳,去去湿气,养养筋骨。” 不能明怼。 沈昭暗暗的讥讽着岚风。 岚风眼色一冷,但面上还是维持着体面。 她依旧笑着,说道,“沈侧妃说的是,老奴定然会当心身子,好好伺候主子。” 沈昭笑着看了她片刻。 才终于点头,问道,“嬷嬷自然是做的极好的,我要在宫中待上几日,便要多多麻烦嬷嬷了。” “对了嬷嬷,敢问这几日我住在哪?” “沈侧妃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奴定然谨遵太后娘娘吩咐,好生照料侧妃。” “至于住处,方才我已命人收拾好了,沈侧妃请跟我来。” 岚风带着沈昭进了侧边的一间屋子。 外屋摆着一张圆桌,一张方桌,方桌两侧各置一笨重的木椅。 桌上摆了几个简单的青白色瓷器,墙上挂着几幅花鸟画。 再往里屋走,入目便是一张梨花木床,一张刺绣屏风摆放在床边。 窗下有一张小小的梳张台。 家具简单,但屋子整体还算宽敞整洁。 岚风问道,“沈侧妃,您便先在这将就几日,太后崇尚简朴,所以屋子里摆设不多,但必要的都有,您应当不会嫌弃吧?” 句句问候,句句开脱,又句句挖坑。 沈昭笑道,“岚风嬷嬷,我很喜欢,这样干净整洁便是最好了,多谢。” 岚风一愣,她本以为,一个能蛊惑王爷这般冷心肠的妖女,虽然聪明,但定然是妖艳娇气的,住这般地方,定会不满,若是发起脾气来就好了。 可她没想到,面前的女子处处忍让,这般破旧的屋子都能说出喜欢来。 她垂眸瞥了一眼沈昭白皙娇嫩的手,暗暗冷笑。 是在强忍着吧,知道是在宫中不敢造次,回了王府,指不定要同王爷,如何撒娇牢骚呢。 岚风的笑中沾染了些许不屑。 她倒要看看这个妖女能忍多久,这忍气吞声的乖巧面具能戴多久...... 她抬起头,说道:“沈侧妃您先休息,太后吩咐我去找个礼仪嬷嬷来,明日起,开始教授您。” “好,多谢。” 岚风走后,沈昭关上门,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走到妆台前坐下。 看着铜镜中自己被晒的有些发红的脸。 她从袖口拿出一张帕子,轻轻擦了擦脸,又擦拭了一番脖颈上残留的汗珠。 沈昭将帕子扔在妆台上,站起身,张开手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随后一闭眼,扑倒在梨花木床上。 “嘶,真硬,真痛。” 她揉了揉手肘,平躺下来。 木床上仅仅铺了一层薄薄的被褥,躺在上头,仍能感觉到木板硌着人。 被褥上摆着一床轻柔的丝被,一方小枕头。 还算凑合,除了这背脊上隐隐作痛。 外头的天色微微暗了下来。 “咚咚......” “咚咚咚......” 沈昭闭着眼,抱着枕头,几乎要睡过去,突然听见细微的敲门声。 她坐起身来,捏了捏肩膀,懒懒的喊道,“是谁,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被轻轻打开。 沈昭看去,是一个小宫女。 小宫女面容稚嫩,身材小巧,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 她吃力的捧着一个方木盘,上头整齐的叠着几身衣衫。 小宫女迈步进来,将木盘轻轻放在圆桌上,喘了口气,这才小心翼翼的朝里看。 对上沈昭目光的一瞬,她又猛的低下头去。 怯懦出声,“参见沈侧妃......” “奴婢,奴婢是来给您送这几日换洗的衣衫的。” 她声音很小,头也是死死的低着,似乎有些害怕。 沈昭不禁疑惑。 自己这幅样子很是恐怖吗? 怎么这个小宫女,看到自己,像是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 第90章 第一次有人夸她 房中安静片刻。 小宫女就这般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昭有些看不下去,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啊?” 小宫女受惊般抬起头。 “没,没事了。” 沈昭不解,问道,“我是很可怕吗?” “没有!” 小宫女立刻应道。 “那你为何如此怕我?” 小宫女忙道,“并非,并非害怕侧妃,只是奴婢入宫以来一直在浣衣局,从未伺候过贵人,所以心中惶恐。” 沈昭一笑,站起身来走了过去,说道,“行了,随意些,我很好说话的,是岚风嬷嬷派你来的吗?” 小宫女点头,“是,岚风嬷嬷让奴婢伺候侧妃几日,这是奴婢的殊荣,不然奴婢怕是要在浣衣局一辈子了。” 小宫女说的激动,面上隐隐露出感激之色来。 沈昭一愣,岚风特意找了个浣衣局的宫女来照料她? 看来为了让她在宫中难堪,她们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不过,这个小宫女虽然胆子小,看着却是个好的,沈昭倒是不生气。 她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为芳若。” “芳若,好名字。” 沈昭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说道,“那么这几日,便要麻烦你了。” 芳若连连退了几步,“不敢,不敢,伺候侧妃是奴婢的职责。” “天色不早了,奴婢去打水,伺候侧妃洗漱吧。” “好。” 沈昭点头。 芳若慌不择路的退了出去。 沈昭看着她的背影,觉得有些好笑。 是个可爱的姑娘。 在宫中这几日,有她作伴,也是极好的。 看来岚风嬷嬷误打误撞,选的人也算正和了自己的心意。 她倒是要感谢她一番才是。 沈昭勾起唇角,想着,视线落在桌上摆放的裙衫上。 她的手轻轻落在上头。 衣衫料子柔光爽滑,在这夏日里穿倒是不错的。 她毕竟是王爷认可的侧妃,是王府主母。 岚风也定是不敢如此光明正大的难为自己。 只是衣衫都是青白色的,素雅极了。 看来太后这般是认定自己是蛊惑人心的妖孽。 这是在告诫自己,清心寡欲,安分守己呢。 沈昭一笑,青白色,她是喜欢的。 其余的,她也不想多想,也懒得争来斗去。 她只想在宫中安稳度过这些时日,不让王爷为难。 至于他们若是刻意难为自己,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她轻嘲的笑了一声,看向外头。 月牙不知何时,已经高高挂起。 月白色的光如银霜般洒在枝头,地上,一片平和景象。 微风轻柔的吹着,院中安静极了。 只微微传来些脚步声。 是芳若端着水盆回来了。 芳若做事周到迅速,没过多久,便将沈昭收拾的干干净净。 她低着头帮沈昭梳着发丝,恪守规矩,没有半分逾矩。 沈昭透过铜镜看她。 芳若梳着两把丫鬟辫,眉眼温和,动作利索却轻柔。 除了太过死板,便真没什么可挑理的了。 这般好...... 芳若替她铺好床铺,说道,“沈侧妃,床铺替您铺好了,底下的床褥我看太薄了,又给你加了一条,您好生休息,我便先出去了。” 说完,她脚步没动,思索片刻,又道,“我就住在宫门旁的角房,有事您叫我。” 沈昭眸光一闪。 这般细心吗? 还给自己加了床褥,真是细致周到,看的沈昭都想将她带回王府了。 沈昭拿起妆台上的那支小金簪子,站起身,叫住端着水盆子,正要出去的芳若。 她走过去,将金簪子轻轻插入她的发间。 打量片刻,笑道,“真好看!” 芳若端着水盆的手一抖,神色慌张,道,“侧妃,这,这奴婢不敢要。” 沈昭道,“你做事妥帖,我喜欢你,自然要赏你,芳若你真是极好的,不用害怕,我觉得没有人会对你不满意的。” 芳若一愣。 这是入宫来,第一次有人夸她。 她身份低微,从前在宫中,她只有干些脏活累活的份,还动不动被人欺负,非打即骂。 所以,这次能来伺候贵人,她很激动,更害怕紧张。 只是,她突然发现,这和她想的并不一样。 面前的这位贵人,其实也没那么可怕。 还是第一次有人赏她,夸她...... 芳若感动的抬起头,她的眼中隐隐泛起泪光。 她憋着情绪,说道,“那便多谢侧妃了,侧妃您快休息吧。” “好。” 芳若快步走了出去。 没走几步,又停下了。 沈昭的手搭在门上,以为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却见芳若,稳住水盆,胳膊微微抬起,快速抹了一把脸,又快步走了起来。 沈昭一笑。 这姑娘,还是个真性情...... 她将门关上,躺到床上。 芳若打理过后,这床铺软和舒适的许多。 沈昭舒展了身子,缓缓闭上了眼。 一夜好眠。 天刚刚亮,沈昭便被叫了起来。 她眯着眼,打着哈欠,任凭芳若摆弄着自己。 状态便是,人起了,但脑子还没醒。 直到收拾完毕,被芳若拉到院中,这才清醒了些。 院中有几个宫人正在洒扫。 树下站着岚风嬷嬷,和一个没见过的老嬷嬷。 沈昭扶着芳若,边往那边走,边悄声问道。 “岚风嬷嬷旁边站着的老嬷嬷是谁啊?” 芳若悄声回答道,“是宫中主管礼仪的李嬷嬷。” “李嬷嬷?” 这么早就拉自己起来学习礼仪,看来是真不打算让自己好过啊。 清早的风中带着些凉意。 几阵风刮过,沈昭不禁打了个寒颤,瞌睡悉数被刮走了,整个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走到岚风面前,面上扯出笑来,“岚风嬷嬷。” 岚风笑道,“侧妃起来了,老奴等候许久了,这是礼仪李嬷嬷,今日便是她来教你。” 她说着,似乎还在暗暗指责沈昭起晚了。 可这天才刚亮,宫中的各位主子们,除了早上爱遛弯的,大多还窝在床上呢。 就连太后她老人家也没起。 沈昭叹了口气。 如此早,她便要开始受罪,真是命苦...... 第91章 撮合? 沈昭歪着头,看向那位礼仪李嬷嬷。 李嬷嬷看着与岚风嬷嬷差不多年纪。 板着一张脸,面容严肃,眼光凌厉,一看便是积年的老古董了。 还没等沈昭出言问候。 那张纹路紧绷的脸已然开始动了起来。 只听李嬷嬷严肃道,“沈侧妃,您不要这样歪着头,在宫中,王府,头应当时刻摆正,这样才合规矩,身子要挺直了,行如松,坐如钟,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应当照规矩来,沈侧妃,您太过松散了。” 她的眉头紧紧皱着,上下打量着沈昭,面上已隐隐透出许多不满来。 她咂舌道,“看来老奴要从头开始教您了,沈侧妃您恐怕是要辛苦些,不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样您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王府侧妃,虽然是个大工程,但老奴一定会尽心尽力去帮您做好的。” 她说着,甚至还微微叹了一口气。 仿佛沈昭于她而言,是一个大麻烦。 沈昭面色一僵,口中应道,“好,那便麻烦李嬷嬷了。” 心中却是暗自叫衰,“天呐,这果然是个难缠的老古董啊!天爷啊,谁来救救我啊!” 一整个上午,李嬷嬷拿着竹板,指导沈昭坐姿,站姿,面部表情,微笑弧度,手该怎么放,如何端茶,如何行礼...... 沈昭在日头下,板板正正了练了许久,终于熬到了午时。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李嬷嬷皱眉道,“沈侧妃,什么声音,太不文雅。” 沈昭摸着肚子,为难的扯了扯嘴角,说道,“李嬷嬷,我饿了,这我也是没办法,不如先吃个午饭吧。” 李嬷嬷一脸嫌弃的偏过头,耿着脖子,勉强点头。 沈昭如获大赦,一溜烟从椅子上爬了起来。 手忙脚乱的跑去吃饭。 李嬷嬷大惊,在后头喊道,“沈侧妃,你注意礼仪,不要跑,端庄些!” 她着急的看着沈昭乱七八糟的背影。 心中只觉得这女子不成器。 沈昭早已饿的眼冒金心,七荤八素,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礼仪。 此时,她恨不得吞下一头牛去。 芳若眼看沈昭跑了回来,连忙将自己留好的饭菜端上了桌。 沈昭进屋,一屁股坐下,抓起筷子便吃。 芳若笑道,“侧妃,您慢些吃......” 沈昭此时却是什么都听不清了。 直到吃饱喝足,这才抬起头来。 她放下筷子,喘了口气,看向芳若。 “芳若,这练习礼仪可真是累,宫里的礼仪规矩比王府严格多了。” 她叹了口气,又道,“还有这菜,清汤寡水的,也是太过健康了。” 沈昭撇着嘴,回头看了看,又轻声说道,“芳若,你说我下午能不能不去学了?” “这......” 芳若无措的看向沈昭。 她只是个小宫女,有些事她说了不算,她也不敢说。 她揉了揉脑袋,想了好一番,却是实在没有法子。 芳若面色为难,看了一眼沈昭,又朝外看了看。 沈昭抬头,看见芳若皱着眉,纠结为难的表情,噗嗤笑出了声。 “芳若,我只是玩笑话,同你抱怨罢了,你不必替我这么认真的考虑。” “毕竟,我现在是身处牢笼中,想逃也逃不了......” 沈昭摆摆手,站起身来,向里走了两步躺在了木椅上。 她眯了眯眼,起的太早,现如今,实在是有些困顿。 “侧妃,奴婢伺候您午休一会吧?” 沈昭摇头,“算了,李嬷嬷还等着我接着学呢。” 她睁开眼,却见不远处有一女子走了过来。 女子身着华衣,步伐端庄,脸上似乎是带着笑的。 沈昭瞧了片刻,脑中冒出个名字来,“萧云栖?” 她站起身迎了上去。 还未等她说话,萧云栖便先一步热络道,“沈昭,你怎么来了宫中也不到我的长乐宫坐坐去。” 少女笑着,眉眼弯弯,面中飞了一层粉霞,好不漂亮。 沈昭一愣,她竟不知,自己同萧云栖什么时候关系这般好了。 她笑道,“殿下,我今日在学礼仪,还未得空去殿下宫中拜访。” 萧云栖嗤了一声,满不在乎的向后一指道,“和李嬷嬷那个老古董学吗,那个老古董凶巴巴的,只会为难人,再说你又不是宫妃学什么宫中规矩,偶尔进宫就那么几条规矩注意些就行,我来教你,今日下午,你去我那。” 萧云栖面色神秘,似乎有什么事要说的模样。 沈昭却是为难道,“那李嬷嬷和岚风嬷嬷那......” “害,我派人和母后说一声就行。” 果然是被宠坏的公主,在宫中,完全就是横行霸道的地步。 不过沈昭心中很是高兴。 此时,在她眼中,萧云栖便如同仙子,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 她面露感激神色,重重点头,“好!” 管萧云栖有什么事,又或者是有什么圈套呢...... 只要不让她学礼仪,做什么她都愿意...... 到了长乐宫中,她才后悔。 做什么都愿意,这话是自己想早了。 沈昭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萧云栖,脑中还在回想着她方才同自己说的话。 “沈昭,我听闻你同顾蘅关系甚好,你能否撮合一下我们两个?” 沈昭看着眨巴着眼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她的萧云栖,愣愣道,“你和顾蘅哥哥?” “可是殿下不是同安瑜有婚约?” “殿下怎么会想找我撮合?” 沈昭没想到,萧云栖如此信任自己,这等私事都敢告诉自己。 若是自己真的撮合了萧云栖和顾蘅...... 沈昭的脑中莫名冒出安瑜愤恨的指责自己的样子。 她的身子不禁抖了抖。 萧云栖道,“哎哟,我和安瑜,一见面便吵架,就是两个被包办婚姻的冤家,所以,我若是退婚,安瑜肯定是愿意的。” “而且,我是真的喜欢顾蘅......” 萧云栖眼睛水汪汪的,透着真诚与喜爱。 她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找你嘛......” “那是因为,我发现你上回送我那个簪子,真是个好东西,我现在还没寻到相似的东西,我觉得吧,你是个好人。” “就因为这个?” 沈昭满脸疑惑,丝毫不信。 第92章 修罗场 被沈昭盯了片刻,萧云栖终于是心虚的低下了头,如实交代道。 “好吧,其实还有些别的原因......” “一来呢,我是听欣悦夸你了,你要知道容安欣悦,她平日里哪里夸过人啊,他们兄妹两竟然能同时认可你,沈昭,我觉得你还是很不错的!” “二来呢,我二哥喜欢你,安瑜和你关系也是不错的,你又是王府主母,虽然你仇家也不少,你前几日不是还被捅了一刀,还有知知也讨厌你,这倒也不妨事其实,至少,若是到时候我和顾蘅的事情闹起来,你肯定是能帮衬我一番的!” “其实最最重要的是,顾蘅哥哥认可你啊,他说你于他而言,不是亲妹妹,胜似亲妹妹,所以,这宫中如今只有你能帮我了!” 萧云栖言辞恳切。 话落在沈昭耳中却如同打一巴掌又给一颗甜枣,还提她被捅一刀的事情。 沈昭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这不是在揭她的伤口吗...... 沈昭有些无奈,这位公主殿下,着实是太过天真烂漫了些。 不过这事她可真不太方便帮忙。 毕竟事涉皇家联姻,而且在顾蘅那边,她的话可能也没那么管用,他们失联这么久,再次相见,无非是客套...... 她想着,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被萧云栖期待的眼神硬生生的逼了回去。 沈昭满脸尴尬的朝萧云栖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萧云栖殷勤的笑着,试探问道,“沈昭,你就帮帮我吧......” “殿下,这事,我怕是不行......” “不行!” “为何!” 萧云栖的手砰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倒吓了沈昭一跳。 沈昭笑了笑,解释道,“殿下您看啊......” “其实,我和顾蘅呢,多年未见,久别重逢,虽然欣喜,但到底是生疏些,这种事情,如何开口呢,而且,他也定然不会听我的。”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匆匆走了进来,道,“殿下,顾少师来了。” “啊?” 沈昭瞪大了眼,看向萧云栖。 顾蘅怎么来了? 萧云栖这动作如此之快,此次让她来长乐宫,是压根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啊。 萧云栖猛地拉过沈昭的手,目光炙热,“二嫂嫂,好嫂嫂,就帮我一次吧,顾蘅这都来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 好嫂嫂...... 沈昭不禁打了个寒颤。 果然,突入而来的热情,总没好事...... 她站起身来。 萧云栖已然挽着顾蘅的胳膊朝她走来。 顾蘅正偏着头,一脸温和的看着萧云栖说笑着什么。 这两人这副模样,已然如一对出双入对的鸳鸯一般,只差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又何需她来撮合。 是想她来替二人戳破这关系。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二人,心中暗暗向着安瑜道歉...... 沈昭朝前迎了两步,嘴角扯出一点笑来,假装热情道,“顾蘅哥哥,你来了。” 顾蘅转过头,看见沈昭,面色一愣。 他不动声色的放直了胳膊,胳膊上萧云栖搭着手顺其自然的落了下来。 顾蘅微微笑道,“小昭,你怎么也在这。” 萧云栖道,“二嫂嫂这几日正好在母后宫中,我便叫她过来玩了。” “是是。” 沈昭僵硬的点着头。 萧云栖说话时,还加重了“二嫂嫂”这三字,是在反复提醒沈昭。 沈昭心中万分纠结,如有一团麻线揉搓在一起。 这种事情,她怎么帮忙啊...... 顾蘅看着沈昭,总觉的面前的女子面色仍是微微泛白的模样。 他上前一步,关切道,“小昭,你的身体可好些了。” 沈昭连连点头,“好了好了,好多了。” 顾蘅,“那我看你神色还是不怎么好看,还是要多休息才好。” “啊?” 沈昭摸了摸脸,“没有吧,我这几日好多了,吃嘛嘛香。” 沈昭说着,眼珠子心虚的在眼眶中来回打转,她低了低头,恨不得夺门而出,逃出这个折磨人心的地方。 “好了,别站着说话了,坐下喝茶。” 萧云栖不知何时已移到沈昭身旁。 她拉着沈昭坐下,笑眯眯的凑到沈昭耳边,悄声道,“沈昭,好二嫂,帮帮我,就帮我一次......” 她边说边拉了沈昭的衣袖。 面色急切的看了她一眼。 沈昭无奈,面前这位也是不能得罪的殿下。 这事情她实在为难啊...... “我......” 沈昭犹犹豫豫的开口,还未说出些什么,又有一宫女急切的走了进来。 “殿下,安瑜公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 萧云栖腾的一声站了起来。 语气又是疑惑,又有些气愤。 “真是冤家。” 她咬着牙,暗骂道。 只见安瑜难得束起了头发,他面色悠闲,摇着扇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坐下。 他也不拘礼,松弛的如同回了自己家一般。 拿起茶杯便喝了一口,撑着手,笑道,“今儿这长乐宫还怪热闹的,萧云栖,这么热闹不叫我,不够意思......” 萧云栖又是恨恨坐下,她偏过头,咬着牙,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安瑜一笑,“自然是看戏喽。” 沈昭一愣。 看戏? 安瑜是知道萧云栖和顾蘅的事吗? 沈昭发愣间,安瑜与顾蘅已经点头招呼过了。 安瑜看向沈昭,拿扇子点了点她,说道,“兔子,发什么呆啊,你这伤好透了吗,就到处蹦跶。” 沈昭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应道,“好了好了。” “嗯。” 安瑜点头,又看向萧云栖,“方才说什么呢,接着演......不是,接着说啊......” 安瑜挑眉,眼中带着挑衅,萧云栖如今这副柔情似水,想骂人,又不好发作的样子,真是能装极了。 萧云栖脸色暗了暗,朝安瑜瞪了一眼。 顾蘅笑着劝和道,“我也是刚到,正巧安公子便来了,真是有缘。” 安瑜点头,意有所指般道,“的确有缘分。” 第93章 谁说无意?谁说有意? 沈昭抿了抿唇,动了动身子。 只觉得坐在这,哪哪都不爽快,头皮发麻...... 安瑜笑的邪魅,看着沈昭,又转头,眼神在顾蘅与萧云栖身上转悠。 沈昭苦笑着,想道,“既然,安瑜是知道萧云栖欢喜顾蘅,这副神情,像是来看热闹的,定然也是对萧云栖无意。 郎无意,妾也无意,那她助力一番萧云栖,也不算罪过吧。” 她呵呵笑了两声,打破了场上诡异的沉默。 “那个,顾蘅哥哥,殿下今日请你来,是有东西要送给你,可是殿下的一片心意,哥哥千万不要辜负......” 顾蘅看向沈昭,一双眸子晦涩难懂。 沈昭实在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再看向萧云栖,这位公主此刻正满脸疑惑的盯着她。 眼中写满了,“沈昭,我虽然找你来撮合,但我确实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要送给顾蘅,你让我送什么?” 她的眼神从疑惑渐渐变为焦灼,又隐隐带了些求救的意味。 沈昭朝她靠去,“啊呀,殿下,您的衣衫有些脏了,我给您掸掸。” 沈昭的手搭在萧云栖后背,假装仔细的替她整理着衣衫。 她贴到萧云栖耳边,悄声道,“殿下,你就找个女儿家的玩意送给他,或是绣品,或是玉佩,他若是收了,这便是定情信物了......” 沈昭思索片刻,又道,“我一会将安瑜骗出去,你们俩单独待着,培养感情哈。” 说罢,她坐了回去,尴尬的朝其余二人笑了笑。 萧云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却也难掩兴奋的应道,“好!” “嗤!” 一声嗤笑传来。 萧云栖阴森的眼神落在那道声音的主人身上。 她低声怒骂道,“你嗤什么?” 安瑜耸肩,不屑一顾道,“又不是嗤你,你问什么?” “你!” 二人对视,视线有来有回的相互交战,火药味十足...... 沈昭真是怕两人又互掐起来,连忙起身。 她皱起眉头,捂了捂肚子。 “哎哟......哎哟......” 她叫的很大声,那声音凄惨,仿佛真是痛极了一般。 “我今日怕是吃坏肚子了,痛的很......” 沈昭的话未说完,顾蘅便急忙放下杯子,关切的问道,“没事吧,我陪你去太医署看看吧。” “......” “......” 沈昭一愣,低下头,与萧云栖面面相觑。 她的心中暗自状况道,“不是,顾蘅哥哥接什么话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只想逃离这个修罗场啊,怎么这么难呢。” 沈昭脑中飞速运转着,想找个借口回绝顾蘅。 却听安瑜道,“顾少师,不必了,我觉得沈昭更希望我陪她去。” 顾蘅皱眉,看向沈昭,问道,“小昭?” 他的语气中夹杂着些许不满来。 可此时沈昭目的达成,脑中什么都装不下了,只连连点头道,“是是是,还是安瑜陪我去好些,顾蘅哥哥,殿下找你还有事,你就陪着殿下吧。” 顾蘅的神色逐渐复杂起来,不满,失望,委屈,甚至还有怒意夹在在一起。 沈昭却全然没有察觉。 沈昭朝萧云栖笑了笑,便拉着安瑜逃也似的,急急的走出了长乐宫。 直到走远许多,沈昭才停下脚步。 她松开安瑜的手腕,重重的喘了一口气。 安瑜笔挺的站着,他揉了揉手腕,看着面前这只精明的兔子,漫不经心道。 “兔子,我今日是不是帮了你大忙啊。” “啊?” 沈昭一愣。 安瑜继续道,“我配合你撮合顾蘅和我的未婚妻,你看我都乖乖和你一同出来了,可不是帮了你大忙。” “......” 他果然知道! 沈昭笑嘻嘻的转过身,殷勤的上前一步,说道,“安瑜,安公子,瑜公子......” 她的两个小拳头握紧,轻轻的给安瑜捶着胳膊。 “你看啊,你与公主殿下,郎无意,妾也无意,我这么做也是在帮你啊......” 虽然安瑜知晓此事,但沈昭说的仍是心虚的很。 她抬头,悄摸打量着安瑜的神情,心中似乎绷着一根弦。 “谁说无意......” 只听砰的一声,沈昭心中的弦断了。 她退后一步,大喊道,“安瑜,你有意啊,那你和我出来干嘛!” 沈昭此时只觉得自己就是罪魁祸首。 自己真是犯病了去掺和这档子事。 她又迅速拉住安瑜的手腕,要带他往回走去,却被安瑜反抓住。 沈昭回头,急急的说道,“快走啊,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安瑜歪头,“回去干嘛?” “当然是挽回一下局面,你既然有意......” “谁说有意?” “......” 沈昭愣了片刻,松开手,瞪眼看着安瑜。 安瑜脸上虽然一本正经的模样,但皮肉间隐隐带着笑。 沈昭无奈道,“安瑜,你耍我啊!” 安瑜终于是笑出了声,“沈昭,你撮合我的未婚妻和别人,我耍你一通怎么了,我一个孤家寡人,只能看着你们幸福,多么惨啊......” 沈昭无奈,白了他一眼。 虽然他说的大部分都有理,但安瑜说自己惨,这一点,沈昭是一百个不认同。 这位公子可是比容安州还逍遥自在,整日里花天酒地,哪里孤寡,哪里惨...... 我看啊,是空虚,是虚的...... 安瑜见沈昭丝毫没有要可怜同情他的意思,只觉得没意思。 收起了可怜兮兮的表情,不再演下去。 他轻轻敲了一下沈昭的头道,“你身子没好透,就不要跑来跑去,掺和这些有的没的的事情了,阿澈让我和你说,让你好生休息,他会早日接你回去的。” 沈昭捂了捂脑袋,道,“你以为我想掺和啊。” “告诉王爷,我很好,让他不用忧心我。” 说到后面那句话时,沈昭的声音都温和了不少。 此刻,该轮到安瑜白眼了。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道,“真是上辈子造孽,欠了你们的,还要帮你们这对有情人传话,真是腻歪死我了......” 第94章 绑架 安瑜闹了沈昭一会,便去御书房干正事去了。 此时,太阳西斜,已没有午时这般热了。 微风轻拂,很是舒适。 天边的云霞连成一片,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出橙红色霞光,美的如日照山峦。 “真美啊......” 沈昭贪恋的看着天边,舍不得回去。 她一个人,静静的贴着高高的宫墙走着。 心中莫名生出些孤寂感来。 她抬起头,心想...... 大抵是这深宫太过安静,连鸟雀的叫声都显的格外尖锐...... 大抵是这宫墙太高,高的只看的见四方的天,让人觉得禁锢...... 又大抵是这宫中人心难测,少能说真心话的人,所以总觉的孤单...... 在这种地方待久了,谁能够一直保持纯粹。 宠爱,权利压制着这座牢笼,又有谁的心中能确保不生出些阴暗的情愫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她的心中莫名泛起些寂寥,她总觉得孤单...... 沈昭停下步子,前后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路,渐渐融入暗淡的天色中,似乎能将人吞噬殆尽一般。 “......”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转身想要往回走。 突然,身后,一只大手重重的抓住她的胳膊。 “啊!” 她惊呼出声。 下一秒,却又被身后那人的另一只手捂住了嘴。 “是,呜呜,是......是谁,呜呜呜......” 她奋力挣扎着。 身后那人却没有出声。 沈昭能感觉到,那是个高出她许多的男人。 那人力气很大,他结实的手臂紧紧绕过她的双臂,轻而易举的环住了她整个人。 那人的手很大,一张大掌,将她的整个脸都捂住了。 似乎是不想让她看清他的模样。 是熟人吗...... 沈昭挣扎着,嘴角终于寻得一个空隙。 她张开嘴,用足了力气,对着那人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嘶......” 身后的男人闷哼一声。 收回了捂着她脸的手。 那只大掌转而放在了她的脖颈处。 大掌按着沈昭的脖颈,用的力气不算大,但也足以不让她回头。 沈昭面色有些慌张,她强忍着惧怕,问道,“你是谁? “你快放开我,你是不是抓错人了?” “我身后景安王侧妃,我进宫才两日,你是不是抓错人了,你快放了我,不然......不然,景安王不会放过你的!” 那人没有松手,手上的力道却更大了。 沈昭咬紧了牙,又道,“你快放开我,你抓我干什么,你到底是谁,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 沈昭不适的扭动着身子。 她知道,对于面前这个与她实力悬殊的那人而言,显然,她的威胁一点用也没有。 她本期望那人会忌惮萧澈,可显然没有。 她紧张的心渐渐暗淡下来。 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人人都要杀自己...... 眼珠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不甘心的问道,“你到底是谁,是谁派你来杀我的......”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 泪珠一滴一滴的掉落下来,滴落在男人环着她的手臂上。 男人的手动了动。 沈昭又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啊,你说话啊,就算要绑架我,就算要我死,也总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她呜咽着,“我怎么这么倒霉,你说话啊......” 她不甘心的逼问着。 一次,有一次。 一句,又一句。 循环着那些话。 身后那人,却没有一点不耐烦。 他似乎在犹豫...... 终于,男人的声音响起。 “小昭,别动......” “......” 沈昭一愣,停止了念叨,停止了挣扎。 这声音,为何如此耳熟? “......” 她绞尽脑汁思索着。 为何如此耳熟,似乎今日下午才听过...... 今日下午! 这人是顾蘅! 她面色一惊,挣扎着想回头,却拗不过男人。 “小昭,别动。” “顾蘅哥哥?” 沈昭试探性的问道。 她不敢相信,现在环着自己的人竟然是顾蘅。 他想做什么? “嗯。” 男人默默应道。 “顾蘅哥哥,你为什么,你这是做什么......” 顾蘅没再说话。 他环抱着沈昭,将她拉入附近无人宫殿的一间屋子中。 沈昭被轻置在一张小榻上。 刚获得自由,沈昭立刻蜷起身子,朝角落里缩去。 她有些害怕。 屋子很黑,她只能依稀看见顾蘅,面前的男人似乎面色很是难看。 这是怎么了,她不知道,是在为今天下午的事情生气吗,可也不至于将自己绑到这边来,顾蘅哥哥从不会这样小气。 面前顾蘅的样子让她很是陌生。 沈昭双臂环住自己,汲取着温暖。 她抬起头,小心翼翼的问道,“顾蘅哥哥?” “你带我,来着此处做什么?” 良久,男人都没有说话。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屋子已然是漆黑一片。 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沈昭甚至怀疑,顾蘅是不是已经走了。 她大着胆子,伸出手,往旁边摸去。 刚伸出一点,便碰到了男人的衣角。 顾蘅没走! 还坐的离自己如此之近。 她攥了攥手,紧张的再次问道,“顾蘅哥哥,你带我来此处做什么?” “顾蘅哥哥,你说话,这里太黑了,我害怕。” 这屋子漆黑一片,沈昭只敢低着头。 她害怕极了,总觉得黑暗处有恐怖的妖人,兽人在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她几乎要哭出来...... 终于,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似乎有火柴被滑动。 一根,两根,三根...... 直到第四根时,屋中才终于有了细微的光亮。 很快,一根红烛被点燃,屋子的一角瞬间亮堂起来。 那蜡烛上头似乎还有些花纹,沈昭没有细看。 她抬起头,这才终于看清那个男人的脸。 顾蘅紧绷着脸,眼眶中红血丝交杂。 他的唇紧紧的抿着,正死死盯着沈昭。 他眼中情绪复杂,沈昭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懂。 她小声道,“顾蘅哥哥?” 第95章 我不介意,也不在乎 “小昭......” 顾蘅轻声喊道。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游丝一般,顺着皮肤的肌理,滑入沈昭的耳中。 沈昭不禁瑟缩。 “顾蘅哥哥,你怎么了?” 面前的男人神色晦暗,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沈昭不知道,她很害怕。 但更不想与顾蘅这般纠缠在这块地方,若是被太后发现她不在,派人找了过来,看见这副情形便不好了。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一只红烛,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恐怕伤及的便不止他们二人,甚至会损了王爷的名声。 沈昭想着,摇了摇头,大着胆子又问道,“顾蘅哥......” “哥哥”二字还问全然说出口,男人的身子便突然压了上来。 沈昭缩在墙角。 顾蘅一只手撑在床上,一只手抵着墙,二人靠的很近,身子几乎要贴上。 四目相对,沈昭能清晰的听见胸腔中,心脏猛烈地“砰砰”直跳。 烛光照在顾蘅脸上,那抹晦暗稍稍淡下去了许多,他的眸中夹杂着纠结,冲动,隐忍,甚至还掺着些许情愫。 他看着面前女孩回避的视线。 女孩眼神慌张,那双眼小鹿乱撞般,似乎在急于躲避些什么。 是想要躲着自己? 是在怕自己? 是要将自己推开,所以才要把他和萧云栖撮合在一起。 顾蘅的嘴角微微犯苦。 他又想起了幼年时那个总是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只黏着自己的小女孩。 为什么如今却全然变了...... 他不曾想过,与她再见面,自己会疯狂的,无可自拔的陷进去。 他本想着沈昭幸福便好,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自己是个阴暗,自私透顶的人。 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当沈昭将他推给别人时,他的心中几近疯狂。 他想见她,想同她在一起,想听她说“爱”...... 顾蘅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他定定看着身下的女子,问道,“小昭,你在害怕吗?” “我是顾蘅哥哥啊,你别怕啊,你不用怕我......” 沈昭伸手去推他,企图阻止男人的靠近。 可力量悬殊,她使足了力气,面前的男人仍是纹丝不动。 她小心翼翼的劝道,“顾蘅哥哥......” “是怎么了,你是在因为今天下午的事情不高兴吗?” “此事确实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先问清楚你的想法,不该随意撮合你和公主殿下的,是我做错了,我和你道歉。” “顾蘅哥哥,有事我们好好说好吗,你......别这样,我害怕......” 说到最后,沈昭的语气几近乞求。 可顾蘅耳中似乎只听见了“我做错了,不该随意撮合......”这几个字。 他眼中一亮,语气激动了起来。 “小昭,你后悔了是不是,你后悔了,哈哈,你对我其实也是有意的是吗?” 顾蘅眼光炙热,痴痴的看着沈昭,眼中充斥着渴求。 似乎在急于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也只有那个肯定的答案能够支撑他此时的精神。 他的手紧紧抓住沈昭的手腕。 沈昭看了看自己有些微微发痛的手腕,又看了看面前的顾蘅。 她的心中如有一团迷雾。 有意? 她迷茫极了,不知道顾蘅究竟是什么意思,一时愣住。 见沈昭迟迟不说话,顾蘅有些着急。 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全然忘了自己此刻抓着的是沈昭的手。 他又一次问道,“小昭,你告诉我,你对我,是否有意?” 沈昭皱眉,手腕的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她挣扎着想要抽回手。 头却不由自主的摇了摇,似乎是做出了回答。 顾蘅注意到女孩的不是,这才松开了手。 当他看见沈昭摇头时,他只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火红的粉末崩的到处都是,他无法去思考,只觉得震惊,愤怒,无法理解。 他面容扭曲起来,盯着沈昭的眼睛,质问道,“小昭!” “你无意!” “为什么?” “为什么......” “我们小时候说好的,长大了,你要嫁给我的,你违约了!” 沈昭朝后缩了缩,她伸出手轻轻搭在顾蘅的手臂处,想让他冷静下来。 “顾蘅哥哥,那些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怎么能作数,你冷静些,别这样......” “不!” “什么玩笑话,小昭,我喜欢你,我......爱你!” “你为什么就不能施舍给我一点点的爱你,你将我推向被人的时候,我几乎都要疯了,我想要你,小昭......” 顾蘅面色赤红,眼眶透着血色。 沈昭摇了摇他的手臂,道,“顾蘅哥哥,你......” “你别这样,我已经嫁人了,你不能这样......” 顾蘅此刻已然是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不管不顾的欺身上来。 他的手轻轻抚上沈昭的脸,将她脸上因害怕留下的泪水轻轻擦去。 “小昭,我不介意的,我不介意你嫁过人,就算你如今已经爱上萧澈了,我也不介意,我都不在乎,都可以,只要......只要你能分一点爱给我就行,一点点就好......” 他几近疯魔。 “你不是我的顾蘅哥哥......” “你疯了!顾蘅哥哥才不会这样!” 沈昭喊着,猛烈的挣扎起来。 面上泪痕交错,泪水不住的往外流出。 男人的手已然搭上她的肩头。 他粗鲁的摆弄着沈昭,外袍已然被脱去一半。 沈昭推着,骂着,叫着...... “顾蘅,你放开我!” “你别碰我!” “你混蛋,放开我!” 顾蘅却是充耳不闻,他只是痴痴的看着沈昭,着迷般的吻着她的脸。 他全然不顾沈昭的挣扎,从脸到脖颈,到肩头...... 沈昭的踢打对他而言没什么杀伤力。 他将沈昭轻轻放倒在榻上。 一只手遮住她的眼,顾蘅伏在沈昭耳边,轻声道,“小昭,没事的,别怕......” 沈昭的身子被压的死死的,只有双手能够挣扎,扑打。 外袍被脱了下来,顾蘅的手搭在她的里衣上。 沈昭的心几乎就要暗淡下来。 她的手无力的晃在一边,却还带着点希望的抓动着。 突然...... 她似乎碰到一个东西。 沈昭冷静下来,朝那摸去。 蜡油滴在她的手上,灼烧感让她不禁缩了一下。 是烛台! 强烈的希望感,激动的情绪,全然将痛感覆盖。 她够着手,拿到烛台。 手微微抖动着,却又使足了力气,狠狠将烛台砸向身上的男人。 “砰!” 一根龙凤红烛滚动在地...... 第96章 能不能带上我 夜很黑。 黑墨如同鬼怪一般乌压压的朝地面压了下来。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路上仅有零星的烛光。 没有一丝风,宫道上十分安静,只有一个女子急切的脚步声。 她跑着,一刻也不敢停下。 时不时的回过头,似乎后头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她。 女子衣衫凌乱,她披着外袍,用手作梳子草草扒拉了两下头发。 她的脸上全是泪痕,只来得及随意擦拭两下。 女子急匆匆的步伐在寿康宫门前停下。 她紧张的四处打量了一番,才终于伸手轻轻扣了扣宫门。 她白嫩的手上,有一块大大的红痕,很是渗人。 扣门声很轻,若是不去细听,定要被鸟兽的叫声遮掩过去。 可门刚被扣动,便从里头轻轻打开了一条小缝。 一个小丫头的脑袋探了出来。 看见来人,她面色一惊。 她回头打量了一番,确定没人,才伸出手将女子拉了进去。 宫门再次被关上,在漆黑的夜中,似乎从来没有开过一般。 寿康宫中侧边的一间屋子,悄然亮起一盏灯。 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芳若手上拿着一块湿润的帕子,替坐在妆台前的女子轻轻擦拭着。 她的眼中有震惊,但更多的是心疼。 擦着擦着,竟不自觉的留下泪来。 她呜咽着,小心翼翼的问道,“侧妃,您疼吗,奴婢轻点......” 帕子落在沈昭的脖颈处。 细嫩的皮肤上大大小小的许多红痕,看的芳若揪心。 她面色一紧,皱着眉问道,“侧妃,您怎么会弄成这样,到底是谁,竟然如此大胆!奴婢定要与他拼命的。”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她的视线停在沈昭凌乱的衣衫上,突然松口,“算了算了,奴婢不问了,侧妃,您不想说便不说......” “但作恶之人,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芳若看着沈昭不太好看的脸色,不再问下去,怕问到她的伤心事,揭了她的伤疤。 但心中仍不免愤恨。 若是让她知道是谁在欺负她这么好的侧妃娘娘,就算是豁出她这条命去,她也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她攥了攥手,又松开。 铜镜中女子憔悴的模样,总是让她心疼不已...... 沈昭抿了抿唇。 方才发生的一切仍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此刻,她的身子冷的很,还在微微颤抖着...... 她仍是在后怕...... 她的顾蘅哥哥怎么会说那样的话,又怎么会对她做出那般事情...... 她思绪错杂,想哭,但已经流了太多泪,此刻竟哭不出来了。 身后,芳若絮絮叨叨的声音时不时的传来。 沈昭扯了扯嘴角,不想让她担心。 强撑出一副苦笑来,透过铜镜,看着芳若那个小丫鬟,安抚道,“我没事,不用担心我,你看无论方才怎么样,我如今都已经平安的回来了。” “你也不必太过伤心,不要自责,难过,也别想着替我报复什么的,你就做好自己的差事,干干净净的,这些事,我自己能解决。” 看着芳若倔强的脸,她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还要在宫中继续办差,不要为了我的事情冲动,那样不好......” 芳若撇着嘴,泪水又忍不住掉落下来。 她呜咽出声,“侧妃,我心疼您......” “我更舍不得您,您离宫,能不能带上我。” 芳若眼巴巴的看着沈昭。 虽然她与沈昭相处不过一两日,但沈昭是她见过最好的主子,她很喜欢,她想跟在沈昭身边。 此刻,她不由自主的将心事宣泄了出来。 沈昭也是不舍的,毕竟,这个小丫鬟这样好。 只是如今自己这副样子,也是自身难保。 在这宫中,她是不能同她保证的,因为她不一定能做到...... 而且她更不能确定,芳若跟着自己出宫,会比如今在宫中好...... 沈昭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转过身,拉过芳若的手,朝她温和的笑道,“好啦,别哭了。” 她晃了晃自己的手,打趣道,“你看,我受伤了,红成这样,我都没哭,你反倒是哭成这样,还要我来安慰你......” “侧妃您......” 芳若终于是笑了。 紧接而来的是心疼。 那么大一块烫伤的口子...... 芳若火速打开妆台上的药膏,轻轻的给沈昭上着药,她边上边吹着气,不想让沈昭再受半点疼痛。 沈昭盯着她的手,思索片刻,才终于又说道。 “芳若,你若真这么想,我若有机会,定然把你一同带出宫。” 她抬头,看向芳若,似在承诺。 芳若一笑,眼眶中溢出泪水。 她吸了吸鼻子,点头应道,“好,侧妃,只要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 芳若给沈昭打了一盆热水,让她泡了会热水澡。 热气氤氲,将沈昭身上的寒气与惧意,一并驱逐。 她的脑中归于混沌,不能,也不愿再去想些什么,只沉沉睡去。 这一夜很长,睡得很好,很安静。 次日,沈昭是被窗台照进来的阳光唤醒的。 窗户开了一小条缝隙。 窗外的大树延伸出一小枝树干在窗前。 一只小鸟停在上头,正沐浴着阳光,欢快的扑腾着翅膀。 沈昭看着窗外,笑着坐起身。 心中不再被阴霾笼罩,心情好上了许多。 芳若急匆匆端着面盆进来。 “侧妃,您醒了,我正要来叫您,快些,太后传召......” 第97章 错过仪式 寿康宫正殿。 容安靖悦已换上常服,靠坐在小榻上,眯着眼。 岚风站在一旁,微微屈膝,替她扇着风。 萧云栖身穿公主服制,正笑着同一旁坐着的女子说话。 那女子一身明黄色的服制,上头金银丝混线绣满了牡丹纹样,正温婉的笑着。 看着穿着,不用猜,便是皇后容映。 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一举一动端庄典雅,容貌温婉倾城,有国母风范。 侍女通传后,沈昭才走了进去。 “参见太后,皇后娘娘,公主殿下......” 她低着头,边说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圈。 说笑声戛然而止,气氛一下子沉闷了起来。 沈昭心中只觉得不对劲,今日皇后与公主都穿了正装,太后虽着常服,但面容疲惫,显然也是出去过来。 难不成是有什么事? 是骁妃的入宫仪式! 沈昭大梦初醒般睁大了眼睛。 可并没有告知自己是在今天啊...... 死寂许久,容安靖悦才睁开眼来。 她懒懒的哈切一声,搭着岚风的手,坐了起来。 她瞥了一眼沈昭,淡淡问道,“沈侧妃,睡得可好啊?” 她顿了一下,又道,“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沈昭扯出一抹笑,她本是不知的,但看现场这副样子,估摸着也猜出来了。 只是如今,太后问起来,自己早上也没出现,是定然不能说知晓的。 此刻只能装傻,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 她眨着眼,眼中有些迷糊的问道,“太后,今日是什么日子,妾身不知道啊。” “不知道?” “宫中这么大阵仗你没听见也便罢了,只是岚风昨日特意去告知你了,你也不知道?” 容安靖悦笑着问道。 虽说是笑着,但笑里藏刀。 沈昭一愣。 她是真不知道,昨日岚风将此事告诉她了? “太后,妾身昨日午后便没见过......” 还未等沈昭说完,岚风便跪下道,“太后,是奴才疏忽了,昨日下午,晚上,我各去找了侧妃一次,可侧妃都不在,后来,我便忘记了,奴才该死......” 容安靖悦眉头一皱,不悦道,“你没告诉她?” “算了,你也算是尽力了。” “只是,昨日我不是让你安排礼仪嬷嬷教沈侧妃礼仪,怎么会人都不在宫中?” 岚风急忙应道,“奴才不知啊,沈侧妃下午开始便不见了踪影。” 她边说着,眼神边暗暗瞥了一眼沈昭。 沈昭暗道不好。 怎么将这件事闹出来了。 若是要说自己去了公主宫中,可自己下午便离开了,自己没撮合成萧云栖和顾蘅,萧云栖定不会替自己作伪证的。 那晚上不在又要从何说起呢。 说自己和安瑜在一起? 可安瑜是外臣,晚上定然是不能留在宫中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顾蘅昨日为何那么晚还在宫中,也不知顾蘅现如今怎么样了,她不关心,但也不能实话实说,这样不仅置顾蘅于死地,自己的清白名节怕是也要不保,怕是还会玷污王爷的名声,不妥,不妥..... 那要如何说呢? 总不能说自己一个人大半夜在外头晃荡吧,这屋子里哪有人这么傻会相信啊。 沈昭内心焦灼。 此刻她总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自己心头爬着。 她急的有些微微冒汗。 正在此时,安静许久的萧云栖突然出声。 “母后,昨日是儿臣拉着沈侧妃去我宫中玩了,儿臣一时忘了时辰,害她回来晚了,也错过了今日的仪式,都是儿臣不好。” 容安靖悦看向萧云栖,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会突然帮沈昭说话。 她眼眸复杂,怔愣片刻,才一笑道,“原来是这样。” “好吧,不怪你们,一个妃子入宫,本也不是什么大事,错过了便错过了,本就是想让沈侧妃你学学,将来王府来了新人,也好操持些,没事,往后你便慢慢学吧。” “是,太后。” 沈昭强扯出一副笑脸,应道。 容安靖悦看来是对萧澈违逆她,说再不娶新人入王府的事耿耿于怀啊。 这是在提点自己,守好做主母的本分,不要僭越,安安分分,不要妖媚惑主。 沈昭心中有气,但此刻也只能咽下。 看着沈昭低眉顺眼的样子,容安靖悦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吧。” 沈昭坐下,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腿。 突然她注意到萧云栖盯着她的目光,并不友善,可方才她还替自己说话。 沈昭有些不解,她朝萧云栖笑笑,刚想轻声向她道歉。 却听萧云栖轻哼一声,偏过头去。 四人就这般静静坐着,偶尔闲聊两句。 沈昭心中突然想到。 她留在宫中不就是为了一同操办,参加骁妃入宫的仪式。 既然仪式结束,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回王府? 可她瞧着容安靖悦却没有半点要提起此事的意思。 自己要不暗暗问一问。 她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一旁的萧云栖仿佛能听见她的心声一般,先一步问道,“母后,骁妃入宫仪式也结束了,要不今日便让沈侧妃回王府吧。” 容安靖悦一笑道,“你们昨日还在一块,栖儿不想沈昭多留两日,在宫中陪你吗?” 萧云栖嗤笑一声,“母后,我依然厌烦了,不想再在宫中看见她,快让她立功吧。” 她一脸不耐的看了一眼沈昭,转脸朝容安靖悦撒着娇。 “又胡闹!”容安靖悦呵斥道。 沈昭冷眼瞧着,容安靖悦并不想让自己离宫。 可她将自己强留在宫中做什么? 她很是不解。 正在此时,一直没说话的容映开口道,“母后,妹妹不喜欢,便让沈侧妃离宫去吧,沈侧妃也是王府主母,府中定然还有许多事宜需要打理。” 沈昭心中大喜,有人替自己开脱,她连连点头。 容安靖悦微微蹙眉,看着底下全然不顾及自己心意,一唱一和的几人。 终于冷声道,“好吧,那便明日送沈侧妃回府。” “你们都回去吧,我也疲乏了。” 说罢,她闭上眼,不再理会几人。 第98章 解开误会 沈昭快走两步,跟上萧云栖的步伐。 她笑着谢道,“殿下,今日,多谢你为我开脱,只是不知殿下为何帮我。” 萧云栖没有停下,依旧快步走着,她没看沈昭,冷冷道,“我没有帮你。” “殿下明明帮我了,还帮我开口,让我早日离宫......” 萧云栖皱着眉,只觉得沈昭如同苍蝇一般在她耳边嗡嗡的,聒噪的很。 她停下步子,转头看向沈昭。 沈昭正温和的笑着。 萧云栖又撇过头,别扭的说道,“我可没有帮你,我只是看了你就心烦,想让你快些走罢了,你不要自作多情了。” 这位公主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 沈昭心中了然,她顺势点了点头,说道,“好,殿下说没有,便没有吧。” 她顿了片刻,心虚的看了一眼萧云栖,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殿下,昨日和顾少师......” 萧云栖当下急眼,如同被点燃的炮仗一般,骂道,“沈昭,你还敢提这件事,你是在羞辱我,是不是,顾蘅对我无意,你满意了,你高兴了是不是!” 她喊着,眼眶中亮晶晶的,有泪珠闪烁。 沈昭急忙道,“不,不是,殿下你误会了,我是想和你道歉,顾蘅的事,我之前并不知情,看到殿下为情所伤,我也很愧疚。” 她伸出手来,想去拍一拍萧云栖的背脊安慰一下她,却被萧云栖猛地打开。 “你有什么好愧疚的,你又不知情。” “看你这副样子,昨夜顾蘅没对你做什么吧?” 萧云栖指了指沈昭手上的伤,别扭的问道。 沈昭心中一惊,“殿下知道顾蘅昨日在宫中。” 萧云栖不自然的点了点头,“是我准许他留下的,我原以为你们两个是奸夫淫夫,想着他晚上定然去找你,我呢便黄雀在后,捉奸在床。” “......” “谁能想到,我去的时候,只有一个被砸晕的顾蘅,他那副样子,真是恶心至极,我如今也不喜欢他了,你也不必对我愧疚。” 她憋了一口气,又道,“说来是我要向你道歉,顾蘅的事情,你并不知情,昨晚上对你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今日我帮你在母后面前扯谎,让你离宫,我们两个现在也算扯平了。” 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沈昭,不自觉的捏了捏衣袖,又道。 “其实我今日本来挺不高兴的,但既然你向本公主诚心诚意的道歉了,本公主也便大发慈悲的原谅你,你人不错,往后若是想来公主府找本公主玩,也是可以的......” 萧云栖别别扭扭的说完这一长串话。 沈昭嘴角抽了抽,终于是忍不住笑。 她上前一步,挽住萧云栖的胳膊,亲昵道,“好,那便多谢殿下了!” “我往后啊,定然常光顾公主府......” “别拉着我啊。” 萧云栖瘪着嘴,扯下沈昭的手。 她偏过头,说道,“倒也不必常来,我们还没有那么熟稔......” 她轻轻哼了一声,嘴角却微微弯起。 萧云栖忍着笑意,道,“本公主还有事,先走了。” 扔下这么一句话,萧云栖便快步离开了。 沈昭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这位公主殿下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女子。 她笑了笑,朝着屋子走去。 屋门前,芳若正焦急的在门口等待。 沈昭本心存疑虑,但看到芳若焦急神情的一瞬间,那疑虑便打消了。 她只觉得自己防备过头了。 芳若如此关心自己,自己反而去怀疑她。 真是过分...... 沈昭的心中已然默默谴责了自己一番,连看向芳若的眼神都有些回避。 错过骁妃仪式之事,一看便是太后那边的岚风故意为之。 沈昭朝芳若温和的笑了笑。 她知道芳若自责,着急,沈昭抚慰般的拍了拍她的肩,轻声问道,“怎么站在这等我,天气很热哦。” 芳若上前一步,扶过沈昭进屋。 她急急的说道,“侧妃,我都听说了,太后娘娘没有怪罪你吧。” “都怪我,骁妃入宫仪式这么大的事情,你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昨天,岚风嬷嬷来了两次,我问她什么事,她却总不告诉我,说要等侧妃您回来,我真是疏忽大意,要是再细心些,定然能发觉,岚风嬷嬷有事......” 她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略微带了些许哭腔。 “侧妃,都是我的错,是我,若是侧妃因为此事被太后娘娘责罚,我便是万死也不为过。” 芳若咬着唇,鼻子红彤彤的,泪水止不住的留着。 沈昭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莫名起了怜惜之情。 她的手轻轻抚过芳若的头,落在她的脸颊上,擦去了些许泪水。 沈昭说道,“好了,芳若,太后没有怪我,你也不必自责。” “你是从下面调上来的,有些事情不知道很正常,而且,若是有人故意不想让你知道,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别哭了,不是你的错。” 她轻声说着。 芳若却是自责的很,止不住的抽泣着。 白净的小脸已然哭花了,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 沈昭没办法。 她别过脸去,假装生气道,“芳若,你要是再哭,明日我回王府,便不带你了。” 这话刚说完。 哭声戛然而止。 芳若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抬起头,声音沙哑,“侧妃,明日便要回去了?” 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一般。 身子向上挺了挺,语调拔高,眼中俨然带了些许兴奋,“侧妃,你要带我一同回去!真的吗!” 她抬起袖子,草草的抹了一把泪。 沈昭笑着点了点头,“我去求太后,我一定将你带回去。” 此刻沈昭已经顾不上别的,芳若太好,她如今满心满眼想着要把芳若一同带回去。 此次入宫若真能捡着这么一个宝贝回去,这些苦头也算没有白吃。 芳若呜咽出声,不住的点着头。 入夜,沈昭窝在妆台前翻动着芳若不知从哪弄来的书。 她打着哈欠,有些困顿。 正说要去睡,却听外头突然嘈杂起来...... 第99章 不是傻子 沈昭疑惑的站起身,正要出去瞧瞧。 “砰”的一声,屋门被打开。 芳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迅速关上了房门。 她一身素色裙子,是刚洗漱完的模样。 眉头紧锁,面容焦急,她喘了一口气,急忙道,“侧妃,外头......外头......” 她的话说的支离破碎,眼中隐隐还有些惧意。 沈昭走过去,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别急,你慢慢说,外头怎么了?” 芳若接过水,一饮而尽,总算是缓过气来。 她一把抓住沈昭,急急道,“侧妃,咱们,咱们快躲起来,外头好像有军队闯进宫来了。” “有军队闯进宫来?” 沈昭皱眉。 外头的嘈杂声愈演愈烈,火把燃烧的声音,大群人跑着叫着的声音,马蹄声,兵刃声,宫人惊恐的尖叫声...... 沈昭心下震惊,但也不得不信。 “躲哪去,太后怎么样,在哪?” 沈昭焦急的想着问着,她打开门,想看看外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想去看一下太后。 却被芳若一把关上。 “我方才洗漱时听到动静,出去远远看见有军队过来,已经支会过寿康宫中的人了,但好像......太后娘娘不在宫中。” “侧妃,现在咱们不能出去,这外头都是乱兵,刀剑无眼,我们......” 芳若擦了一遍汗,转过头,将屋子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圈,又道,“我们找个角落躲起来。” “太后不在宫中?” 还没等沈昭再问。 芳若便吹灭了屋中的蜡烛。 她用足力气,将妆台旁的屏风挪动到床侧的柜子前。 左右反复打量了一番,这才拉过沈昭,打开柜门。 芳若利索的将柜子里的被子衣衫一股脑的堆在柜子的两角。 她先将沈昭塞了进去。 自己又一溜烟的钻了进来,麻溜的关上了柜门。 黑暗狭小的柜子中,二人各坐在一堆衣衫上,柜子中静悄悄的,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昭睁大眼睛,只能依稀看见芳若的轮廓。 面前的女孩直挺挺的坐着,正透过柜门的缝隙,盯着外头,她的呼吸声此刻显得尤其的局促狭长,充斥着紧张的氛围。 层层围障,但隐约仍能听见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尖叫声,辱骂声...... 声音越来越近。 沈昭凑过去,正看门外,有一团明火晃过。 “他们进了寿康宫......” 芳若轻声说着,转过头来。 正对上沈昭认真的眉眼。 女孩紧绷的脸突然松垮了下来,整张脸揉皱在一块。 她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发出声音,只能委屈的小声道,“侧妃,其实,其实,我好害怕......”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闪着惊恐,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宫变,她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在她眼中,此时出去,便是个死。 沈昭咽了一口气。 那团明火惹的她心惊。 她紧张极了,她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但也隐约猜出些。 军队能这样大张旗鼓的进入寿康宫,烧杀抢掠,定然不是好事。 莫不是谋逆? 这番念头刚在她脑中跳出,又迅速被她掐灭。 她猛的摇了摇头。 不会...... 不会...... 谁会如此大胆。 这大燕朝有战功赫赫的萧澈坐镇,谁会干谋逆...... 沈昭这般安慰自己。 她不敢多想。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又太过可怕。 她的手微微发颤,身后隐隐有冷汗渗出。 她强撑着气力,挤出一抹笑来。 沈昭拉过芳若,轻声道,“没事的,别怕,我在呢。” 两个女子依偎在一起。 在这个昏暗狭小的衣柜中,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沉重的脚步声停在小屋门前。 安静了许久...... 突然又有一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也停在了小屋门前。 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大人,四处都找过了,没有找到景安王侧妃。” 在找她? 沈昭心中一惊。 在寿康宫找她? 不是找太后容安靖悦吗,还是说太后娘娘已经被抓了。 沈昭与芳若的手紧紧的交叠在一起。 外头粗犷的声音响起,“什么,找不到人?怎么可能?” “就是说在寿康宫啊,这外头都被我的人围住了,她一个小姑娘,难不成还能插了翅膀飞走了不成,继续给我找!” 男人的声音带着怒意。 似乎对于找不到沈昭这一点很是生气。 沈昭咽了一口气。 “砰”的一声。 屋子的门被重重的踢开。 男人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不是说住在这间屋子,这屋子你们搜了吗?” 年轻的将士道,“大人,这间屋子没搜,里头灯熄了,我们以为没人。” “啪!” “糊涂东西,熄灯了就是没人,我们这么大阵仗人不会躲起来啊,人家是女子,不是傻子。” 那人气急败坏的啐了一口。 又道,“是不是其他熄灯的屋子都没搜过。” 年轻将士怯懦的点头道,“是。” “呸,真是一群吃白饭的废物。” “你留在这把这间屋子好好搜一遍,我去让他们搜别的。” 那人踢了年轻将士一脚,“别再犯蠢。” 说罢,他喘着粗气,气呼呼的走了。 “嘶。” 男人走后。 年轻将士松懈了下来。 他揉着方才被踢的地方,不屑的朝着那人走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黑暗中,沈昭透过屏风,隐约看见年轻将士休闲自在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他晃动了两下身子,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啊......” “大晚上的,这活真累人。” 他走动着,随意的翻找着,桌上动两下,地上踢两脚,敷衍至极。 工作态度极其摆烂。 “哎呀,找不到人就找不到人呗,一个小姑娘而已,至于吗?” 他嗤笑一声。 脚步声隐隐朝着柜子靠近。 沈昭与芳若二人的心紧紧提到了嗓子眼。 “砰”的一声。 挡在柜子门前的屏风被踢倒。 只听那年轻将士不屑道,“这屋子哪有人啊,有什么好搜的,就是没事找事干。” 他边说着,手边搭上了柜门。 “难不成,这人还能傻傻的躲在柜子里等我......” 第100章 现在求他没用 年轻将士打开柜门。 柜子中赫然坐着两个身着素白色裙衫,披散着头发的女子。 他两眼睁大了些,嘴巴微微张开,有些惊讶。 “我去,还真有人啊,还是俩......” 他的话还未说完,芳若便先动作了起来。 她不知从哪掏出一根棍子,背在身后。 芳若面上颤颤巍巍的笑着,人确实猛的站起身来,手猛地抬起,一闭眼,对着年轻将士的脸砸了下去。 “砰!” 沈昭愣愣的半站起来。 只见那个年轻将士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当头一棒,脸上当即有的血印子。 他捂着头,喘着气,摇摇晃晃的伸出手,像是要扶什么的样子。 芳若深吸了一口气,没有犹豫,又是砰砰两下。 “咚!” “咚......” 两声闷响。 年轻将士倒在屏风旁。 棍子滚了两圈,停在了他的身边。 芳若的手上沾了血,不住的抖动着。 她面色发白,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声音发颤,“侧妃,侧妃,我杀人了......” 泪珠在眼眶中滚动,她的声音带着怀疑,害怕,甚至是恐惧...... 沈昭站直身子,走到她身边。 她不敢再看地上那张血糊糊的脸。 沈昭看着芳若,仍有些不敢置信,芳若竟如此彪悍。 她轻轻揽了揽芳若,劝慰道,“芳若,没事的,你若是不伤她,死的便是我们了。” 芳若喘了口气,回过神来,她慌乱的看了一眼外头,又看沈昭。 她手忙脚乱的去拉沈昭的手,“侧妃,侧妃,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快走!” 沈昭却是住她,轻声道,“芳若,嘘,外头都是兵士,我们这般出去,定然是会被发现的。” 她皱着眉,瞥了一眼地上那人。 又道,“芳若,你继续躲在这里,我换上他的衣服出去,想想法子看能不能逃出去。” “若是不能,他们要找的也是我,既然找到了我,那这屋里自然也就安全了,芳若你先待在这,我若能混出去,定然想法子来救你。” 沈昭说着,蹲下,开始解那年轻将士的衣服。 芳若的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抬起袖子擦了把泪,又不敢吸鼻子。 她委屈的蹲在沈昭身边,帮沈昭一起解那年轻将士的衣服。 嘴中含含糊糊的说着,“不行,不行,侧妃,这太危险了,万一你要是被抓了......呜呜呜......” 她说着,又拿袖子擦了一把脸。 沈昭伸手假意捂了捂她的嘴,说道,“芳若,你别怕,你就藏在这柜子里。” “别想这么多,若是实在害怕,你就祈祷,就祈祷我能逃出去,可别再想我被抓了这事了......” 沈昭扯着唇角,安慰般的笑了笑。 可她的心中实在也是有些害怕,脸上扯出来的笑也是难看。 芳若看着沈昭这个如同鬼魂一般的笑脸,终于是没忍住噗嗤一声。 她眼泪汪汪的给沈昭套上衣服,盔甲,嘴上嘱咐着,“侧妃,你一定要小心,我一定好好给你祈祷,我求皇上,求菩萨,求佛祖......” 她说着,眼泪又要往外流。 沈昭连忙抬起袖子要给她擦,却又顿住,她此刻手臂上的盔甲实在是不适合给女孩子擦泪。 盔甲重的很,二人将那只着里衣的将士拖进床底下。 沈昭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她已然是累极了。 但此刻却是半分都无法松懈,她看了看外头。 连天色都是乌压压的,乌云将月色都遮掩殆尽,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沈昭回过头,看向芳若。 芳若的眼中满是担忧。 她费力的抬起手,捏了捏芳若的脸。 “芳若,藏好。” 芳若乖乖躲进柜子中,坐在衣衫上,眨巴眼睛看着沈昭。 沈昭的手搭在柜门上,正要关门,她又顿住。 扯了扯嘴角,说道,“对了,芳若,此刻就不要求皇上了,我猜现在求他没用......” 说罢,她关上柜门,深吸了一口气。 低下头,往外走去。 脚刚踏出屋门,便被粗犷的声音叫住。 “哎,那个,那个,等下,这间搜过了吗,怎么样?” 沈昭捏了捏手心,头往下更低了些,帽子的阴影遮住了整张脸。 她硬着头皮朝那人走去,学着年轻将士的声音说道,“报告大人,搜过了,没人。” 那人挠了挠头,“没人?” “还是没人,娘的,人跑到哪里去了!” 他烦躁的转了一圈。 沈昭道,“大人,我再去附近看看。” 那人点了点头,突然,疑惑的盯着沈昭,问道,“你嗓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