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月目光幽幽的落在床上,对月华问道:“这厚棉被也是为了不让父亲受风寒而盖的?”
“是的,大夫说侯爷长时间躺在床上,血液循环不畅,自身热不起来,跟咱们正常人不一样,咱们盖薄毯子就成,侯爷就要用厚被子。”月华道。
江云月冷嗤,惨白的唇角扯起一抹讥笑。
“你话说的冠冕堂皇又滴水不漏,可你说这棉被是为了父亲不受风寒?我不信。”
说罢,她转头命令道:“金钗,将这棉被给我掀了。”
“是。”金钗走上前去,却被月华以身拦下。
“王妃,您是侯府已经出嫁的女儿,掀自己父亲的被子,恐怕于礼不合吧?”
“呵,别说我出嫁了,我就是死了埋入夫家的祖坟,也改变不了我是安远侯府女儿的事实,父亲病了,我回来探查病情再名正言顺不过,怎会于礼不合?
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拦我接近父亲,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江云月冷眸看着她,白森森的脸上溢出丝丝缕缕的寒气。
月华被她这幅模样吓得一脸惊骇,也没想到她会直接戳破窗户纸。
江云月给金钗使了个眼色,趁着月华愣神之际
,金钗将其推开,迅速扯开床上的被子。
紧接着,便有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皮肉腐烂的味道。
众人捂着鼻子后退两步,目光触及到床上景象的时候,都不忍的别过眼去。
江云月以手帕掩鼻,眉心死死拧出一个“川”字,看向床上的眸子里尽是震撼。
下人们为了图方便并不给安远侯穿衣服,整个下半身都裸露在外,而因为长期瘫痪,没有人给他按摩挪动,导致他的皮肉大面积腐烂,此时他的双腿已经脓肿化水,血色与脓水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极度恶心的味道。
而皮肉大面积烂掉,甚至隐约能看到森森白骨。
“呕……”青娘看到这幅场景,忍不住捂嘴干呕,迅速转身跑了出去。
她一开这个头,便有无数扛不住的小丫鬟捂着嘴跑了出去。
江云月听着耳边小丫鬟们因惊吓而低呼的动静,眼底蕴藏着几分恼怒。
“这是怎么回事?这就是你说的好好照顾父亲了?”她看向月华,厉声质问。
表面看似愤怒,实则内心狂喜。
像安远侯这种人,就该是受尽折磨痛苦而死,也算对得起他这一生中做下的无数
孽事。
“这……怎么会这样?花蕊,怎么会这样啊!”月华亦惊的后退两步,转头责问旁边的小丫鬟。
“月管家恕罪,奴婢……奴婢只是偷个懒,只是几天没帮侯爷擦洗身子而已,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就成这样了。”花蕊跪在地上,颤声说着。
“让你好好伺候侯爷,你怎敢偷懒!贺王妃,都是这个贱婢的疏忽才让侯爷变成这样的,您放心,我一定严厉惩处她,给您一个交代。”
江云月看着她们二人一唱一和的,扯开苍白的唇道:“几天没擦洗?还盖着如此厚重的棉被,你们当真不是要治父亲于死地吗?
来人,把这个叫花蕊的丫鬟拖下去交给刑部,就说她虐待瘫痪的安远侯,让刑部的人查清楚这到底是她个人行为还是有人指使。”
“是。”金钗上前拎住花蕊的领子便将她往外拖。
月华眼底有些惶恐,但又不敢说什么,只能在花蕊离开房间之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作为警告。
“王妃,元华公子到了。”雨兰疾步进来,略带一些气喘,刚想大口喘息一下,忽然嗅到空气中的腐臭味,皱眉捂着鼻子小心翼翼的喘气。
元华一袭
白衣,头戴帷帽的跟在雨兰身后走了进来。
“元华公子,快来帮我父亲看一看,如今这情形可还有救?”江云月急切的邀请元华问诊。
元华透过薄纱看了一眼,又伸手在安远侯脸上摸了摸,最后视线转移到他腐烂殆尽的双腿上,又在安远侯耳边喊了几句,结果安远侯紧闭双眼,没有丝毫回应。
若不是将试探鼻息的羽毛放在他鼻前,能看到微弱浮动的样子,还真看不出这人有半分活着的迹象。
元华叹了一声,摇头道:
“难了,看他这双腿,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腐烂成这样的,腐烂就必定伴随着炎症和高热,高热这么长时间,意识都混沌不清了。
其实治病这个事除了跟大夫的能力有关之外,与病患的态度也有关,同样的治疗和用药的前提下,病患愿意配合、有求生意识,病会好的更快,相反则很难痊愈。
安远侯现在是受尽折磨,生不如死的状态,他不想活,我能做的也有限。”
“元华公子,求您尽力试一试,我自幼便没了母亲,父亲是我这世上唯一的牵挂和寄托,请您一定要帮帮忙,您就放心大胆的治,不管什么药我
们都用得起。”
元华一怔,他刚才说那番话是真实情况没错,但也有几分想要试探江云月态度的意思,却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
她不是一向对安远侯恨之入骨吗?借着这个机会让他死掉岂不是更好?
他还未想明白,便听江云月低声对他道:“想办法再拖延几天,就这么让他死了就太便宜他了。”
元华闻言,心下明了,又道:“不过要想给侯爷续一续命多活几天还是可以的,待我开几副方子,看看效果,但其中有一味比较重要的药材是百年老山参,价格昂贵倒也罢了,此物稀有极其难找……”
“有,我带了。”江云月立刻道,紧接着银环便将装着百年老参的盒子送上。
元华诧异的看了眼江云月,心说她可真舍得啊,如果是他的话,连根山参须子都不舍得给这种人用,她竟然拿了一整根人参过来。
他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盒子,心头的腹诽戛然而止。
他就说吧!
江云月见他神色不对,便垂眸往盒子里一看,只见原本该躺在里面的山参毫无踪影,只有几根细小的毛毛须子在里头。
她眼角一抽,不用想也知道是昭阳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