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忌……你怎么来了?”沈国公发白的嘴唇艰难的嚅动两下,气若游丝道。
沈无忌攥着他的手,眼尾泛起猩红。
“祖父,不肖子孙来看您嘞,都怪我,我要是早些来看您,您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幅模样……”无忌说着,喉头有些哽咽,愧疚的垂下了头。
沈国公闭了闭眼,嘴角艰难的扯出一抹淡笑。
“你这孩子……祖父不怪你,祖父知道你心里有气,等你气消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听着沈国公的话,无忌心里更难受了。
在他做错事的时候,这种理解宽慰的话比揍他一顿更加难受。
“好孩子……让祖父摸一摸……”沈国公抬起如枯枝一样的胳膊,手晃晃悠悠的,几次都放不到沈无忌头上。
沈无忌抓住他的手,主动将他的手摁在自己脸上,嘴角咧开弧度。
“祖父摸摸,孙儿可是瘦了?”
“嗯……是瘦了许多。”沈国公道。
王艳丽见他们祖孙二人在床边亲昵互动,眼底闪过一丝惊愕。
什么情况?
沈国公早就知道这人是他孙子?看这情况他们早有联系,只是一直没有真正相认罢了。
不,不行!
王艳丽眼中闪过一丝狠辣,若这个和尚真的认祖归宗,那沈国公府不就是他的了?
她刚刚还做着等江燕嫁出去后要依仗江燕婆家的势力坐稳沈国公府主位的梦呢,她可不能让这美梦就这样破裂了!
反正沈国公都快死了,只要沈国公死了,那就没人能证明这和尚的身份了,她再一口咬定这玉佩是和尚偷的,给他扣上一个偷窃罪名,将他送入大牢,等他出来的时候,整个国公府早已成了她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不论他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思及此,她便对沈国公道:“父亲,我看您是病的太久了,脑子都病糊涂了,怎么随便抓着一个人就说是自己孙子?
这个和尚刚才闯进咱家的那处荒院,二话不说便将永昌伯府的大公子给打伤了。
他凭着手里的玉佩诓骗您,认您为祖父,我看他就是知道您思念孙子心切,故意拿着玉佩来诓骗您的。”
沈国公刚刚一直沉浸在见到沈无忌的欢喜中,根本没注意到内室里还站着王艳丽及一干人等。
他虽浑身无力,但轻飘飘扫过王艳丽的那个眼神还是带着冷意。
他原本身体康健,自从那日王艳丽心血来潮,非说要为他尽尽孝心,给他做了一碗排骨莲藕汤,他不好当中驳的面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怎么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给他下药。
王艳丽做了他将近二十年的儿媳妇,他自以为很了解她,这人虽然有些贪念,但绝不会走到害人性命这步。
没想到啊,他还是低估她了,自打喝了她递来的那碗汤,便一病不起,连他每个月雷打不动的要去龙华寺找无忌的事都被搁置了,因为他实在是没有力气。
他原以为王艳丽只是想让他在病床上躺着,只要不妨碍她在府里作威作福就可以,却没想到他这几日病的越来越重,甚至有无数次濒死的窒息感,他知道,他时日无多了。
他临终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再见无忌一面,希望他能认祖归宗,没想到他一睁眼便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人,看来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祈求。
“无忌就是我寻找多年的孙子,不会错的。”沈国公只说了这样淡淡的一句。
他不想跟王艳丽掰扯这些事,也没力气掰扯。
“富贵,你去大房,把大夫人叫过来,我有事要说。”沈国公道。
王艳丽闻言,心中隐隐不安,她大概能猜到沈国公要说什么。
江云月和苏唐对视一眼,对接下来的情况了然于心。
“既然国公爷要料理家事,那我们这些外人就不便在此处多待了,先告辞。”江云月出声道。
“贺王妃留步……”沈国公骤然出声阻拦。
“虽说是家事,但能有个外人做见证是最好的,免得以后有人颠倒黑白、混淆是非。”沈国公意有所指道。
在场众人皆明白了沈国公的用意。
“好,既然国公爷发话了,那本王妃就在此为沈家做个见证。”江云月此话一出,银环便从外头搬进来一张圈椅。
她在圈椅上坐下,右手搭在扶手上,端坐在那颇有几分威势。
很快,沈管家便将大房的人带了过来。
大房能来的也就只有刘美霞一人,身后跟着一帮丫鬟婆子和家丁小厮。
刘美霞进门后给沈国公请了安,按规矩王艳丽也该跟刘美霞问好的,但自从江燕攀上了永昌伯爵府的亲事之后,她便眼高于顶,连长幼尊卑都不顾了。
刘美霞不是好事之人,也懒得与她计较,直接忽略了她。
“父亲叫儿媳过来可是有要事要说?”
“确实是有些事要说,扶我起来。”沈国公伸手道。
沈无忌立刻伸出手,将沈国公带了起来。
沈国公自打服下那粒丹丸,便觉得身体状况似乎好了许多,身子也没那么沉重了,也能看清屋里的人了。
“大房的,二房的,今日你们都在这,老夫眼见着身子垮了,想来是寿限将至,有些话,我要提前交代清楚。”
“这是龙华寺的住持无忌大师,同时,他也是沈国公府失踪多年的小孙子。”
刘美霞闻言,惊的眉心一跳,诧异的看向沈无忌。
“父亲说的小孙子,可是当年三房丢失的那个?”她不敢确定的问。
“正是。”沈国公点头道。
刘美霞虽然惊讶,却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沈国公做事靠谱,若他确认了,定是找到了能够证明其身份的证据。
“父亲您可别被这和尚给骗了!当年小光耀走丢在深山里,进去找他的家丁们都险些走不出来死在那里头,他一个孩子怎么可能走的出来?还活的好好的?
他若不是死了,为何您动用人脉关系查了这么多年都毫无音讯?如今您病重他倒是跳出来了,八成是冲着咱们国公府的富贵来的。”
王艳丽急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