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少爷来了。”
谢知许收起了画卷,放入书桌的抽屉里。
“让他进来。”
“是。”
书房的门被推开,谢溯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叔父。”
“你这次回京,一切可还顺利?”谢知许问他。
“一切都好。”谢溯点点头,“我初春到达燕京城,参加科考,科考结束回家,家中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个给他使了些不入流的招数,倒是也不值一提。
“你这次能高中状元,我也甚是欣慰,如今既然已经入仕,也当不忘初心,一心为民才是。”
“叔父放心,我谨记在心。”
谢知许顿了顿,突然问起:“我听说你母亲也在给你张罗婚事?”
谢溯眸光微沉:“不过是想要借机拿捏我,我并未放在心上。”
对旁人,他还能说一说场面话敷衍一下,但对于自小教养他的叔父,他当然还是如实相告。
“那你的婚事,你自己可有考虑?”
谢溯眸光闪了闪,唇角微扬:“有。”
谢知许眉心跳了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溯澄澈的看着他:“叔父,我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谁?”
“叔父今日见过了,正是
明珠公主。”
谢知许沉默了。
谢溯眼里藏不住笑,一向沉闷的人,鲜少有这样明艳的色彩。
“你喜欢公主?公主知道这事儿吗?”
谢溯点点头:“她知道的,我们已经定终身了。”
谢知许:“……”
“这次公主和亲,只是缓兵之计,并非真的让公主送去单蚩,而是让单蚩掉以轻心,趁送公主出关的时候,突然起兵,打单蚩一个措手不及。”
这件事谢知许早在得知公主要被送去和亲的时候就猜到了,旁人不了解,他还能不清楚?时晏青不可能送女儿去和亲的,这孩子来的多不容易他清楚的很。
当年时晏青亲手给时窈灌下落子汤,落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后来过了数年才终于求来了这个女儿,否则也不至于对这个小公主溺爱至此。
时晏青造的孽这辈子都还不清。
而且若是真的送公主去单蚩和亲,只怕现在皇后不可能这么安稳的还在宫中,一定早闹翻天了。
谢溯正色道:“我已经想好了,等这次送公主回京,便要求娶她。”
谢知许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久久没说话。
谢溯见谢知许脸色不好,以为是他不满意公主,连忙道:“公
主虽说有些任性,但心思纯善,并不是作恶之人,反而侠肝义胆,她就是年纪小,有时候喜欢胡闹,我以后会好好引导她,她长大了就懂事了。”
谢知许却沉声道:“这件事,陛下可知道?”
“知道。”
谢知许脸色僵了一僵。
谢溯紧抿着唇:“我与公主早已经定终身,这次送公主和亲的事闹出来,我便向陛下坦言对公主有私情,只为了求得和亲使臣的差事,公主此次和亲危险重重,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陛下答应了?”谢知许有些匪夷所思。
“一开始没答应,后来,听说是皇后娘娘劝解,就答应了。”
谢溯还是说的轻描淡写了,他怕说出来陛下一开始是要杀他的,叔父怕是恼他莽撞。
但谢溯不说,谢知许也能猜到大概,时晏青怎么可能容忍公主和谢溯在一起?
这其中怕是闹了不少事儿。
“陛下答应你和公主的婚事了?”谢知许又问。
谢溯怔了怔,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陛下只答应了让他做和亲使臣,并未允准他事后迎娶公主。
谢知许见他僵住,便了然了。
他沉沉的叹了一声:“溯儿,你和公主的事,我并不看
好。”
“为什么?”
“陛下应当是不满意你的,你若是执意求这婚事,只怕是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心血。”
谢溯僵在了那里。
谢知许沉声道:“你如今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又是谢家小辈里最出众的,我希望你一展宏图,能实现你心中的抱负,你本可以走更宽阔平稳的路,何必给自己增加这些险阻?”
谢溯僵硬的道:“陛下是因为我和公主私定终身,所以才……”
谢知许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一桩事,和你无关,是谢家和陛下的恩怨,溯儿,这世间的女子随你挑选,唯独公主不行。”
“为什么?”谢溯急切的问。
谢知许沉默了良久,才迟缓的开口:“有一件旧事,我不曾和你提过,当今皇后曾经有过一门婚约的。”
谢溯怔怔的看着他,茫然的思绪突然之间变的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来,叔父曾经也有定过一门婚事的,他听人说起过,叔父和他的未婚妻感情甚笃,他们甚至曾经在沧州住过一段日子。
府中的厨娘吴婶儿也说起过,她见过那个姑娘,偶尔一次提起那段往事,也是唏嘘,说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的一对,又惋惜那姑
娘最终还是嫁了旁人。
他问起过说是哪家的女子,吴婶儿也答不上来,只说那女子姓白。
所以他从未往皇后娘娘身上考虑过。
可今日,谢知许却告诉他:“曾经时家和谢家是世交,定下婚约,缔结良缘,陛下当时是时家的养子,后来这门婚事被他阻挠了,但这其中也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单单是他不堪回首,也是陛下不堪回首。
能公允的给谢溯一个状元,已经是时晏青最大的心胸了。
谢溯想要娶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么可能答应?
谢溯呆滞在那里,僵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为何陛下对他如此痛恨,为何发现他和公主的私情,甚至对他动了杀心。
“溯儿,你还小,和公主认识也没多久,可能一时兴起,早些放手也好,省得生出一些无妄之灾,公主,并非你的良配。”谢知许劝道。
谢溯紧抿着唇,眼神却渐渐坚定:“我与公主虽说相识不过数月,但我已下定决心,我不愿意放手。”
有些人,见到的第一眼就注定是一生都难以放下的人。
将近二十年来循规蹈矩枯寂的生活,因为臻臻才有了别样的色彩,他怎么可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