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摄政王的娇宠小祖宗》 第一章 死在他眼前 “放肆!本宫是皇后!岂容你来造次!” 时窈双目通红,一把推开了抓住她的两个老嬷嬷。 “皇后?表妹如今落魄的乞丐不如,竟还记着自己皇后的身份呢?” 一个穿着华丽宫裙的女人笑的奚落。 空荡荡的宫殿之中,几乎空无一物,正是数九寒天的冬日,殿内一丝暖意也没有,刺骨的寒气钻进体内,将时窈枯瘦的身躯冻的通红发紫,却依然挺直了脊梁骨,不肯低头半分。 陈月婉看着这般穷酸落魄的时窈很是得意:“表妹在这冷宫呆了这许久,脾气竟还这样烈,只可惜,如今你可没有资本娇蛮任性了,毕竟,时家已经倒了,啊不,是死光了。” 时窈只听到“铮”的一声尖锐的蜂鸣声,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她僵硬的转头,死死盯着陈月婉:“你说什么?” “啊!”陈月婉故作惊讶的抬手捂嘴,指尖鲜红的蔻丹像是沾着人血:“你还不知道哪,我还以为陛下早让人告知你了呢!” 她笑了一声:“不过想来也是,陛下对你厌弃至极,当初娶你也不过是为了借时家的势,不然怎能忍得了你这种草包?如今你已经无用了,他自然想不起你了,而且你这冷宫偏僻,消息不灵通也是有的。” 时窈疯了一般扑向她:“你说什么!?我爹娘怎么了?时家怎么了!?” 陈月婉连连后退好几步,让宫人将时窈按在了地上,她嫌恶的看着她:“时家涉嫌谋反,早在半个月前就满门抄斩了,现如今,你爹娘的尸身都已经被扔到乱葬岗喂狗了吧。” 时窈浑身发抖,声嘶力竭:“时家不 可能谋反,时家世代忠良,绝不可能谋反!是你,是你污蔑!” “铁证如山,翻不了身的,况且,人都死光了,计较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怪就怪你不争气,不得陛下喜欢,也怪你爹,不识抬举!” 陈月婉蹲下身来,掐着她的绝美的容颜,眸中闪烁着嫉恨的光。 “当初你抢了我的赵王妃的位置,抢了我的后位,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所有的一切!就因为你姓时!你就该被众星捧月,就该得到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包括翼轩哥哥!他从一开始爱的就是我,却不得不娶你!” 她狰狞的笑了起来:“好在这天道好轮回,如今翼轩哥哥终于荣登大宝,不再受拘束,时家满门被灭,你爹被五马分尸,你那个后母听说已经有了身孕,不过被扔到了军营,后来实在忍受不了,一头撞死了,哦,还有你那个弟弟,陛下特意吩咐,让凌迟处死!听说,一刀刀割了两天两夜才死透呢!还好我顾念咱们姐妹一场,特意让人去乱葬岗找回了你爹。” 她冲着宫人勾了勾手,一个宫人便将一个大匣子抱进来,摆在了时窈的面前。 陈月婉一脚踢开了匣子的盖子,里面赫然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阿爹!”时窈凄厉的嘶吼一声,气血攻心,一口鲜血猛然喷出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李翼轩!” 陈月婉连忙躲开,却还是被喷了一脸的血,她扬起一巴掌就扇在了时窈的脸上:“你如今不过就是一条落水狗!杀我?你也配!” 时窈被宫人死死压在地上,满是冻疮的十指死死抠在大理石的青砖上,血 水染的鲜红:“是我时家为他铺路,是我时家扶他上位!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这样对我!李翼轩,你不得好死!陈月婉,我不会放过你!我不会放过你们!” 陈月婉冷笑着:“时家都灭门了,你以为你又算什么东西?你该庆幸自己还有这么一张能勾引男人的脸,否则早在半月前,你就跟着时家满门去喂狗了!翼轩哥哥早已经答应了我了,不日便会废后,改立我为皇后,至于你,时窈,你福气可大着呢,翼轩哥哥已经决定将你送到摄政王的府上,当他的玩物。” “你应该知道如今的摄政王是谁吧?小时候你可没少作践他来着,现在,他也一定会好好对你的。”陈月婉笑的阴森森的。 “这位摄政王性情可比小时候更阴狠了,听说但凡抬进他府里的女人,没有一个活过三天,上一个相国府送去的千金,竟被他直接做成了人皮灯笼,听说,如今摄政王府的灯笼都是人皮灯笼,他专爱用美人做灯笼,活人的皮,趁着新鲜生扒下来,那皮子才漂亮。” “你放心,凭着你们从前的‘情分’,他一定会善待你的,表妹啊,你可得好好珍惜。” 时窈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了,她耳朵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尖锐的蜂鸣声,五脏六腑都被一张大掌揉搓的透不过气来。 当初她毅然决然的嫁给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李翼轩,带着全家牵涉党争,如今李翼轩荣登大宝,却兔死狗烹! 时家满门被灭,而她,堂堂大夏皇后,却要被当成玩物送给人玩弄! 多么可笑! 陈月婉摆起威风喝斥着:“还愣 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皇后娘娘梳洗打扮,尽快送到摄政王府,王爷还等着享用呢!时窈,你可得多撑几日啊,亲眼看着我登上后位才好呢。” 陈月婉猖狂的笑着,时窈一口鲜血喷出来,天际一片黑暗。 …… 时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花轿之中,她身上穿着衣不蔽体的舞裙,大片的肌肤暴露在外,标示着她的价位。 扎满了花团的花轿一路走过,周围的百姓无一不在指点议论:“这又是哪家的姑娘这样倒霉,要被送进摄政王府了,不知能撑几日。” “听说最近摄政王格外暴躁,恐怕这位美人儿活不过今晚了。” “啧啧,还真是可惜了。” 花轿被抬进摄政王府,她被下人安置在主院之中,她沉默的跪在大堂中央,像一个卑贱的舞姬一样,等待着“主人”的到来,忠勇侯府的嫡女,张扬肆意了一辈子,从未受过这等耻辱,可她毫无反应,一双杏眸空洞洞的,好似已经没有了生机。 这有什么要紧呢?时家已经没了,她的所有亲人,全都死于非命,如今她这条烂命唯一的价值,也不过是让李翼轩讨好时晏青的工具罢了。 是了,时晏青恨时家,也恨她! 他当初以私生子的身份寄居时家,她也从来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后来才得知他并非时家亲生,与她没有血缘。 时晏青如今手握四十万大军,朝野上下满是心腹,成了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便是李翼轩当了皇帝,也照样得讨好于他。 他怎会放过这个报复她的好机会? 可她被李翼轩利用了一辈子,换来了家破人 亡的惨剧,他凭什么以为自己还会由他摆布? 她听到门外一步步逼近的脚步声,一步,两步,三步。 在大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她拔下头上的金簪,毫不犹豫的刺进了自己的咽喉。 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她雪白的肌肤,也染红了地上的金砖。 她是忠勇侯府的嫡女,是大夏皇后,哪怕时家已经灭门,哪怕尊荣不再,她依然是那个骄傲的时窈。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任由自己的身子像一片残叶一样砸向地面。 她自小就认识时晏青,那时她高高在上,他卑贱如泥,她欺他辱他,他便只会用那双阴鸷的眼睛盯着她。 她知道时晏青虽然卑贱,却有洁癖,他最厌恶旁人弄脏他的任何东西,他甚至连做人皮灯笼都一定要用新鲜的活人,因为他觉得死人肮脏。 他知道李翼轩给他送来一个死人,弄脏了他的寝屋,一定会暴怒,她要让李翼轩得不偿失,她要李翼轩不得好死! 可她意识模糊之际,却看到时晏青满脸惊慌的向她飞奔而来。 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到他一遍遍的喊着:“阿窈!阿窈!” 好温暖的怀抱,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样温暖的怀抱了。 在那冰冷的深宫之中,在险些被冻死的深冬寒夜里,她无数次奢求着能有一个温暖的怀抱,她以为她会这样冰冷的死去,可没曾想,这个曾经被她欺辱的少年,会将她抱在怀里。 她想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却叫翻涌而出的鲜血堵住了喉咙,最终死在了他的怀里。 第二章 这场戏,可没完 “还不说实话!你把你弟弟害成什么样子?小小年纪心思竟如此恶毒!” 随着一声厉喝,时窈猛然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如同走马灯一般的恍惚。 乌压压的人群紧张焦急的围着她,她那个早就被打死的丫鬟玉坠,她的继母和弟弟,还有,她的父亲。 是梦吗? “姑娘!你快认错吧,就说你错了,不然侯爷真的要打死你了!”玉坠哭着跪在她跟前。 时窈怔怔的看着玉坠,这不是梦,是真的,这个场景,她太熟悉了,是她十四岁生辰宴那年,弟弟落水,父亲当众打她。 也正是这一次之后,她赌气离家,被姨母接到了陈家,从此开始了她一生的惨剧。 “不必劝她!她能认错?从小到大惹多少祸事也没见她悔过!”时忠怒道。 一边说着,扬起手上的板子便要打下去。 时窈却突然开了口:“我错了。” 时忠高高举起来的板子顿了一顿,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这个一向倔强不服管教的女儿,从不肯认错,这是她第一次说错了。 时窈抬头看着尚还健在的父亲,眼眶倏地就红了,她已经一年没有见过父亲了,自从李翼轩登基 之后,她被册封皇后的第二日便被幽禁冷宫,从此不见天日。 她错了,她早就错了,老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只想守护至亲的亲人,让伤害过她的人,血债血偿! “姨父就不要再责怪表妹了,她都认错了!”陈月婉急匆匆的跑出来,“明哥儿也只是落了水罢了,及时救起来了不是?也没受什么伤,姨父何必这样苛责她,难不成,姨父当真如此偏心?” 陈月婉这话一出,时忠刚刚看着时窈那通红的眼睛消下去的火气,瞬间暴涨。 “只是落水?!明哥儿险些淹死!你这个当姐姐的,对弟弟都能如此狠毒,还说我偏心?”时忠指着时窈怒喝道。 时窈看着陈月婉,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起来,从前她不信任父亲,厌恶继母和弟弟,恨极了忠勇侯府的每一个人! 却把陈月婉当成亲妹妹一般,然而,她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 明哥儿是继母林氏所出,她自小就不喜欢他,偏明哥儿喜欢凑上来找她玩,今日是她生辰,她本来和陈月婉在湖心亭赏景,明哥儿却颠颠的抱着礼物要送给她。 可不知怎的,她低头拆礼物的功夫,明哥儿 便意外落水。 所有人都认为是她故意推明哥儿下水的。 她觉得冤枉,怎么也不肯认错,陈月婉暗中撺掇说,一定是她那个继母故意让明哥儿落水,好陷害她!前世她因为此事不惜闹的和父亲决裂,离家出走。 前世陈月婉可是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的,在旁边看着时窈挨打出丑,而这次却蹦出来“劝和”,想来是看出了父亲的松动,忙不迭的跳出来火上浇油的吧。 按着时窈从前的性子,定要被刺激的和家里决裂。 陈月婉有些期待的看向时窈,看似担忧的眼神里,藏着幸灾乐祸。 时窈沉静的道:“是我的错,没能照顾好明哥儿,害他不慎落水。” 这话一出,不单单时忠,所有人都愣了,这位无法无天的娇蛮千金,几时低过头认过错? 时忠看着突然懂事的女儿,心中一时又是五味杂陈,从前他只盼着她能长大懂事,可看她真的这般懂事了,却又觉得有些心疼。 侯夫人林氏劝和道:“阿窈也知错了,此事便算了吧,明哥儿毕竟也没什么大事,今日毕竟是阿窈的生辰。” 时忠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板子,沉着脸道:“ 往后不可再这般鲁莽,都散了吧。” 时忠离开了内院,林氏也抱着明哥儿走了,下人们自觉的闭嘴散去。 陈月婉一看这情势不对,心里顿时有些急了,闹这么大一通,突然就这么偃旗息鼓了?她还等着时窈和侯府决裂呢! 不然她岂不是白白筹谋这一场! 她连忙挽住了时窈,在一旁小声的说着:“阿窈,你受这样大的委屈,难不成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时窈冷眼看着她,就这么过去?当然不能。 前世她将陈月婉当亲姐姐信任,相信了她的话,认为继母林氏故意让明哥儿落水,诬陷她。 可如今回头再看,明哥儿是林氏唯一的孩子,命|根子一样的存在,才七岁的小孩还不会水,她即便要污蔑她,怎么可能拿明哥儿的性命做筏子?明哥儿险些都淹死了! 分明就是陈月婉趁人不备,将明哥儿推下水,栽赃到她的头上,好让她和侯府闹到决裂。 陈月婉被她这眼神看的心里有些发毛,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时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可转瞬之间,时窈便又笑起来:“不然怎么办?父亲为了明哥儿发这么大的火气,我也不 敢真的惹恼了他呀。” 陈月婉心里骂道,你有什么不敢的?这满燕京城就你最骄纵跋扈,还不是你爹惯的! 即便时窈当真和侯府闹翻,忠勇侯也不可能不管她,毕竟是唯一的女儿,陈月婉只盼着这事儿闹大了,她怂恿着时窈离家出走,住到陈家去,那到时候忠勇侯府为着自己的女儿,也得大把的金银财宝送到陈家的。 不仅仅能借着时窈名正言顺的捞大笔的钱财,而且,还有更大的好处…… 但她面上却还是强行扯出一抹笑来:“可你分明受了委屈了呀,我是为你抱不平,你看你那继母得意的样子!” 时窈不动声色的拉开了她的手:“今日是我生辰宴,外头来了众多宾客,我也不想在人前丢脸,表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先准备准备入席吧,我先回去更衣。”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可······”陈月婉还想再说什么,却只看到时窈的背影。 她恨的咬牙,好容易费心摆这么一场戏,竟就这么风轻云淡的过去了!时窈这个蠢货这次怎么这么怂了? 时窈一步步走着,眼神却一点点的冷下来,这场戏,可没完。 第三章 没见过世面 回到院中,玉兰和玉坠便忙不迭的为她更衣梳头。 玉兰一边为她梳妆,一边还说着:“姑娘可别为这事儿生气,今日是姑娘生辰宴,侯夫人一定是故意设计让姑娘难堪的,若是姑娘被影响了心情,可太不值了!” 时窈垂着眸,叫人看不清神色:“你说的是。” 玉兰悄悄松了一口气,看来姑娘没有怀疑什么,她又接着道:“外头宾客都到了,礼物都送来了呢,姑娘瞧瞧,可多好东西了!” 时窈虽说名声不好,但忠勇侯府毕竟还是燕京城叫得上名号的名门,忠勇侯的独女,谁敢看轻?虽说只是十四岁生辰宴,却也有不少贵女前来祝贺。 玉坠将礼单送到了时窈的手上。 玉兰便连忙道:“侯夫人这面上功夫做的倒是叫人挑不出毛病,姑娘生辰,还送了一匣子十二支的宝石如意钗,也不知会不会暗中下了毒,谋害姑娘呢。” 时窈抬眸看了一眼镜中的玉兰,不动声色的道:“她能有什么好心?今日才害了我,我不要戴她送的东西,给我扔到库房里,不许再拿出来!” 玉兰连忙应下:“是。” 然后捧着匣子退了出去。 玉坠忍不住道:“奴婢觉得侯夫人 对姑娘还是很好的,姑娘不是最喜欢宝石吗?那十二支宝石如意钗,都是收罗的各色上等宝石,都是波斯那边传来的,很是罕见,听说侯夫人从半年前就开始命人收罗了。” 时窈喉头发酸,从前她被姨母和表姐挑唆着,认为继母恶毒,处处和她作对,可她却视她如亲生女儿,便是她被幽禁冷宫的那一年,忠勇侯府已经没落,她还拿出自己全部的嫁妆买通宫人,为她传信,送来衣食。 玉坠见时窈一直不说话,连忙道:“是奴婢多嘴了。” 时窈摇摇头:“走吧,前面要开席了。” “是。” …… 各家的贵女和公子们现在都到了,林氏特意辟出西苑给时窈办生辰宴,此时的西苑花团锦簇的,好不热闹。 时窈到的时候,却并没有看到陈月婉的身影。 “姑娘,可要立刻开席?” 时窈却笑着摇了摇团扇:“表姐还没来呢,我们且等等她吧。” “什么小门小户的,开席还要等着她?” 说话的是永安伯府的六姑娘薛茵,她是家中幺女,脾气也不好,向来和时窈不对付,当然,也看不起陈月婉。 毕竟陈家不过是个六品官宦人家,在遍地权贵的燕京城里, 的确排不上号,若非是时窈抬举,她连进这门槛都不配。 若是从前,时窈定要和她对呛,这次时窈却懒得和她争。 前世薛茵结局也并不好,薛家站的是二皇子,可最后登基的是五皇子李翼轩,在李翼轩登基之后,薛家自然逃不过被清算的命运,全家被查抄,薛茵被匆匆下嫁给了一个穷酸秀才避难,却被夫家刻薄欺辱,不过三个月便病死了。 从前再如何尊贵,一朝跌下泥潭,便猪狗不如。 “时窈!我跟你说话呢!你是不是故意无视我?!”薛茵气的指着她骂道。 时窈拍拍旁边的凳子:“别喊了,坐下歇歇吧。” 都没多少好日子了,还折腾啥呀? “你······” 正要说话,却见陈月婉笑盈盈的走了进来:“我方才走到假山,却不小心迷了路,来晚了。” 她走到薛茵面前施施然福了福身:“让薛姑娘久等了,是我的不是,给薛姑娘赔礼。” 瞧着陈月婉这副我见犹怜的样子,有些公子少爷便看不下去了,指责薛茵:“陈姑娘不过来晚一会儿,你也别太咄咄逼人,非得闹的难看!” 薛茵气恼道:“我让她赔礼了?分明她自己摆架子来晚了, 装什么白莲花!” “陈姑娘也不是故意来晚的,茵儿你还是不要太计较了。”薛正走上前来制止薛茵。 “你帮着她?!你别忘了自己是谁家的人!”薛茵看到自己的庶兄竟然胳膊肘往外拐,更是气的七窍生烟。 陈月婉低垂着眸子楚楚可怜的道:“薛公子不必为我说话,若是伤了你们兄妹和气,倒是月婉的不是了,月婉给薛姑娘赔罪,薛姑娘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一次吧。” 陈月婉这话看似卑微,实则将薛茵按着地上碾压,只怕今日之后,薛茵这蛮横无礼,欺压弱女的名声便要传遍燕京城了。 “你!”薛茵气的要炸了。 时窈打断了他们的争执,转移了话题:“今日是我生辰宴,我收到了不少稀罕玩意儿呢,薛姑娘送的那一对玉如意成色上等,我瞧着很是喜欢。” 薛茵火气还没消,冷哼一声:“一对玉如意罢了,我们薛家有的是,真没见过世面。” 薛茵送这样好的礼物当然不是因为和时窈关系好,只是这种场合送的礼物也代表着自家的面子,薛茵在这方面可从来不肯输人,毕竟薛家手中掌握着贩盐的生意,富的流油。 时窈却道:“玉如意的确 算不得稀奇的,要说我这次收到的最贵重的生辰礼,还另有他物。” “什么东西?!”薛茵一听这话,立马不高兴了。 “是我母亲送我的,一整匣子十二支宝石如意钗,从波斯进贡来的宝石,可贵重的多!”时窈扬了扬下巴。 薛茵冷哼一声:“我倒不信,你拿出来我看看?” “拿就拿!”时窈冲着玉坠道:“去,将母亲送我的生辰礼拿出来,给大家开开眼!” 这话一出,陈月婉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她连忙道:“这样贵重的东西,拿出来若是丢了怎么办?还是好好收着吧。” 薛茵暴怒:“陈月婉你什么意思?拿出来就丢了?你是觉得在场的谁还能偷了它不成?” 今日来参加时窈生辰宴的,非富即贵,这样侮辱人的话,也的确叫人听着不舒服。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陈月婉慌忙解释:“我只是觉得那实在贵重,它……” 薛茵冷笑一声:“对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穷酸户来说的确是贵重了些,但对本姑娘来说,那也就是个玩意儿!” “就是,不过看看图个热闹,还真以为谁没见过世面似的。” 其他的贵女们也不满的跟着应和了起来。 第四章 少了一支 时窈皱了皱眉:“表姐不必担心,只是拿出来给大家看个热闹罢了。” 她冲着玉坠扬了扬下巴:“去拿吧。” 玉兰连忙拦住玉坠:“我去吧!” 时窈唇角溢出一抹冷笑,看着玉兰的眼神骤然发寒:“不,让玉坠去。” 玉兰被时窈这眼神镇的一时反应不过来,僵在了那里。 玉坠得了命令,便立即提着裙子跑回知秋苑拿礼物去了。 陈月婉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几乎肉眼可见的局促和不安,坐在桌前扯着自己的手帕。 时窈冷眼看着她这神色,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 不多时的功夫,玉坠便慌张的跑了回来:“不好了!姑娘,不好了!那十二支宝石如意钗不见了!” 这话一出,满园子的人都惊了一惊,还真丢了? 时窈连忙道:“可仔细找过了?我让人收到库房里的!” “库房里奴婢都翻遍了,的确是没有啊!”玉坠说着,便拉着玉兰问:“是你收的,你可记得你收在库房了?” 玉兰脸色有些僵硬,却还是连忙点头:“我收好了的,管库房的蔡妈妈亲眼看到的,还签字了,一定在库房的呀,难不成,难不成有人偷走了?” 时窈 气愤的一拍桌子:“一定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偷走的!立刻去搜!” “蔡妈妈已经让人在院里搜查了。”玉坠道。 薛茵奚落着道:“堂堂忠勇侯府,下人的手脚这般不干不净的,可真是丢人现眼。” 突然发生了这么一出闹剧,大家也没了开席吃饭的心思,都等着看热闹,看看是哪个大胆的奴才,连主子的珠宝都敢偷。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蔡妈妈便赶来了:“老奴已经让人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老奴猜测,那贼人一定是把东西|藏到院子外头去了。” 陈月婉脸色都发白了,却还是强撑着笑道:“今日是阿窈的生辰,别为了这点小事烦心,还是先开席吧,之后再慢慢找也行。” 薛茵第一个跳出来反对:“那可不行!这会儿找不到,回头赖在我们头上怎么办?堂堂忠勇侯府,连找个家贼的能力都没有?” 其他的贵女公子们也都认同,这丢的毕竟也不是什么小物件,回头说不清,反倒容易坏了他们的名声。 时窈点头:“若是不能尽快查出谁是贼人,丢的也是我们侯府的颜面。” 她又问蔡妈妈:“贼人进我院中 的库房偷东西,定有痕迹,可有谁看到什么行踪鬼祟之人?” 蔡妈妈正迟疑着,却见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站出来,小声道:“奴婢好像有看到。” “看到什么?!” 小丫鬟怯怯的看了一眼陈月婉,然后便指着陈月婉身边的丫鬟彩霞道:“我看到她抱着一个匣子从院子外头的竹林悄悄走过。” “胡扯!”陈月婉猛的站起来,声音也不娇了,身子也不软了,说话也不楚楚可怜了,反而凶的厉害:“你这狗奴才好大的胆子,偷了东西还想往我身上赖不成?!” 薛茵都被吓的一愣。 时窈蹙眉道:“可不许胡说,表姐怎会做这种事?” 那小丫鬟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奴婢真的看到了,当时还以为是表姑娘要送给姑娘的生辰礼,可后来奴婢听人说,表姑娘送给姑娘的生辰礼早就收起来了,是一枚锦囊,根本用不着那么大的匣子装。” 这话一出,满园子的人看陈月婉的眼神都鄙夷了起来。 参加嫡亲表妹的生辰宴,竟就好意思只送一个破锦囊? 薛茵冷笑着看着彩霞:“那你倒是说说,你抱着那个匣子是什么?” 彩霞已经慌了,忙不迭的摇头: “不,不是的,我没有!她胡说!” 那小丫鬟却也半步不让:“我没有胡说!我看到她抱的个金丝楠木的匣子,上面还雕着茉莉花!” 茉莉花是时窈最喜欢的,林氏为了投其所好,连装钗的匣子都做的十分细致。 时窈脸色沉了下来,对彩霞道:“你到底偷没偷?” “奴婢没有啊!”彩霞连忙跪在地上喊冤。 蔡妈妈冷着脸道:“到底偷没偷,搜一下身就知道了!” 陈月婉连忙拉着时窈道:“阿窈,难不成你也不信我吗?我怎么可能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我是你嫡亲的表姐啊,我拿你当亲妹妹一般,我们之间何时分过你我?” 时窈心里冷笑,是啊,她从未和她分过你我,但凡她的任何好东西,陈月婉想要,都送她,陈月婉每次来侯府,都是满载而归,恨不能将她的衣裙首饰全部搬空,甚至不告而拿。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陈月婉才是知秋苑的正头主子。 时窈拍拍她的手:“表姐,我自然是信你的,但今日若是不搜,传出去也影响你的名声啊,大家不得认为是你偷的?” “那怎么可能?!”陈月婉仿佛被踩了尾巴似的,尖声叫了出来。 “行的端做得正,咱不怕搜,蔡妈妈,你只管搜吧!” 时窈一声令下,立马有两个粗使婆子压住了彩霞,蔡妈妈亲自上手去搜身。 没成想,还真搜到了! “姑娘,你看这是什么!还真在这小蹄子身上藏着!”蔡妈妈从她的怀里搜出了一包东西,摊在桌上一看,正是那十几支宝石如意钗! 满园子的人都是一惊,没曾想还真是她! 彩霞吓的说不出话来,陈月婉冲过去扬手便一个耳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将彩霞直接扇在地上了。 “你这个贱婢!竟做出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来!等回府我便让人打死了你去,也省得给我陈家丢人现眼!”陈月婉尖声骂道。 薛茵却阴阳怪气的道:“谁知道是不是你让人偷的?” 陈月婉立即道:“我陈家是清流官宦,我自小也不喜这些珠宝,怎么可能偷这种东西?!薛姑娘不要因为私仇就故意抹黑我!” “是啊,陈姑娘不像是这种偷鸡摸狗的人,她是知礼节懂诗书的好姑娘,一定是那刁奴生事!”薛正也帮着打抱不平。 就在此时,玉坠突然扒拉着桌上的那一包如意钗问道:“怎么少了一支?这才十一支呢。” 第五章 哥哥不能得罪 陈月婉的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窟,脸色难看至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薛茵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有一支,能在谁身上呢?要不,陈姑娘自证清白?” 陈月婉僵着身子动弹不得:“不,不是我。” 时窈看了一眼蔡妈妈,蔡妈妈立马冲上来:“这钗贵重的很,若是丢了一支,老奴都承担不起这个损失,还请陈姑娘给老奴搜一搜,若是冤枉了你,老奴随你处置。” 那两个按着彩霞的粗使婆子立马转身抓住了陈月婉。 陈月婉疯狂的挣扎着:“你们放肆!竟敢搜我的身!我没有,我没有偷!” 蔡妈妈直接上手搜身,正是初春的时节,天气虽有些冷,但陈月婉为了好看,穿着很是单薄的衣裙,所以这次搜起来也快。 不一会儿,蔡妈妈便摸到了她袖中有东西,直接给拿了出来。 正是少的那一支红宝石的如意钗! 满堂哗然,议论声瞬间纷扰了起来。 “竟真是她偷的!我万万没想到,一个大家闺秀,竟做出这种事!” “哼,小门小户的,上不得台面。” “平日里还看她装的出尘脱俗的,没想到这种下作事都做得出来,丢脸死了!” 陈月婉气的 脸通红,拼命挣开了那两个粗使婆子的手,冲到彩霞面前狠狠的扇她耳光:“说!这一支钗你什么时候偷偷藏到我身上的?是谁派你来陷害我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我打死你!” 时窈都忍不住佩服她,都到了这种时候了,还能给自己强行挽尊。 但陈月婉这般说,可没人会信,东西都从她身上搜出来了,还装什么? 时窈满脸惊惶的看着陈月婉:“表姐,我真没想到,你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事,你若是想要,只管跟我说便是,何须偷偷摸摸的?从小到大,我什么不让着你呢?” 陈月婉见气的肺都要炸了:“我没有!我没有!” 她只后悔,后悔这一次掉以轻心! 明明从前都没有失算过的! 侯夫人林氏费尽心力的巴结讨好时窈,这些年来送了多少稀罕宝贝?但只要陈月婉或者玉兰在时窈耳边吹吹风,说林氏送的东西肯定有毒,肯定要害她,她就会将东西扔掉,或者放到库房压箱底,再也不会看一眼! 而这些好东西,通通都被陈月婉和玉兰里应外合,偷到了她的手中。 这次陈月婉听说林氏竟送了时窈十二支宝石如意钗,这般贵重又奢侈的宝贝,她怎能放 过? 她不过是按着从前的计划行事,一向是周密的,怎知今日会出这么多的意外? 偏她对这支红宝石的如意钗爱不释手,这才拿在了自己的手上,现如今,却成了罪证。 陈月婉气急攻心之下,突然“晕”了过去。 这一场闹剧这才终止,但也只是暂时终止罢了,大家闺秀偷东西这种丑闻,不出明日,就会传遍整个燕京城。 …… “只可惜了这一场生辰宴,姑娘盼了好久的,就这么被搅合了。” 现下已经散了场,玉坠跟在时窈的身后,一边走着还一边抱怨。 时窈心情却没有受影响:“生辰宴年年都有,不缺这一次。” 可前世,她却连十九岁的生辰宴都没有活到。 “姑娘怎会知道彩霞要偷东西的?”玉坠忍不住问道。 先前时窈会知秋苑更衣的时候,前脚吩咐了玉兰去将这十二支宝石钗收进库房,后脚就吩咐玉坠,让她即刻买通府里守门的小厮,不允许任何人出府一步。 并且还要找一个伶俐的丫鬟,到时候出面指证彩霞偷东西。 时窈冷笑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有些人偷顺手了,还真就当我的库房是她家的了。” “可彩霞怎会知道那匣子被 收在库房了呢?” 时窈冷声道:“那就得问问玉兰。” 玉坠惊道:“姑娘是怀疑玉兰她吃里扒外!” 哪里是吃里扒外?她从始至终都是陈家的人。 当年她娘去世了,姨母便“可怜”她在侯府孤苦无依,特意送来了玉兰,说任何人都不要相信,只能相信她,所以她才会对玉兰这样信任。 可玉兰却从始至终都在帮着陈月婉背刺她。 “那还不把玉兰给抓起来!”玉坠气愤的道。 时窈摇头:“不急,再等等。” 放长线,钓大鱼。 重来一世,该遭报应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姑娘,我觉得,你好像变了。”玉坠忍不住道。 时窈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该长大了。” 前世她从始至终被庇护着,如温室的花朵,却受人蒙骗被人利用,还害的时家家破人亡。 这一世,她要守护家人! 话音刚落,却突然见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直接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削断了她一缕秀发。 时窈“啊!”的大叫一声,吓的一个屁股墩儿摔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玉坠连忙去扶她。 时窈呆呆的摇头,抬头看去,却见眼前那院中一个少年长身玉立,手上还拿着一把弓, 分明穿着朴素寻常的黑衣,却看不出半点寒酸,通身反而有着压制不住的矜贵气质。 这不是她那个便宜哥哥时晏青吗?! 她几乎都快忘了时晏青还有这样落魄的时候,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卑贱的“私生子”,在五年后便会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 玉坠气的跳起来就骂:“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惊吓我们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告诉老太太,告诉侯爷!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唔唔唔……” 时窈捂住了她的嘴,冲着时晏青干干的笑了笑:“她说笑呢,大哥哥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重活一世,什么人得罪的起,什么人得罪不起,她还是有点数的。 时晏青冷眼看着她,从前时窈年少无知的时候,是半点不怕他的,反而会骂的比玉坠更凶! 毕竟玉坠如今这架势就是跟她学的。 但现在,她见识过这位未来摄政王的铁血手腕,她一看他这阴鸷的眸子,就瘆得慌。 时晏青面无表情的向她大步走来,时窈紧张的气血翻涌,那渗人的气势正在向她逼近,她忍不住的后退,再后退,而时晏青却步步紧逼。 “大,大哥哥,我,我不是……”时窈后背撞到了一棵大槐树,退无可退。 第六章 对他好 时晏青冷着脸抬手,时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怀疑他是不是下一刻就要扒了她的皮做人皮灯笼。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却越过了她的脸,拔下了插|进了她身后靠的那一棵大槐树树干里的羽箭,然后转身就走。 时窈有些惊魂未定的靠着树,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 “姑娘,你没事吧!”玉坠看她脸色发白,连忙迎上来。 时窈这才回过神来,是她太紧张了,现如今的时晏青不过一个卑贱“私生子”,还不是那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更没有扒人皮的爱好。 对于时晏青这个人,她似乎一直没有看明白过,他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秘密。 哪怕重活一世,她自以为看透了人心,却依然看不透时晏青。 这样的人,太可怕,倘若与他为敌,实在不妙。 “姑娘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奴婢这就喊人来教训他一顿!”玉坠骂道。 时窈连忙摇头:“不用。” 然后快步追上时晏青的脚步,只是他的步子迈的太大,她只有一路小跑着才能追得上。 “大哥哥可真勤劳,这么辛苦的练弓箭,怪不得箭法这么好!” 时晏青冷冷的扫 了她一眼,脚步未停。 时窈继续追上去:“大哥哥虽说勤于练功,也不能怠慢了自己的身体呀,得多吃些好的补补身子。” 时晏青猛然停下脚步,看着她的眼神泛着寒意:“你有事吗?” 时窈咽了咽口水,被他这森寒的眼神瘆的浑身发麻,却还是强行扯出一抹干笑来:“今日是我生辰宴呢,却没有看到大哥哥赴宴。” 时晏青眉头微蹙,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时窈,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我没有啊!”时窈无辜的道:“我是真心邀请大哥哥参加我生辰宴的,今日得知大哥哥没有来,我可难过了,连饭都没吃就赶来了。” 时窈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出了足够无辜的表情,她是真心想和他好好相处的。 但时晏青看她的眼神却似乎更冷了,甚至隐隐带上了几分讽刺。 玉坠小心翼翼的凑上来,在她耳边小声道:“姑娘你忘了?前几日不是你在侯夫人那边告状,说大少爷欺负你,然后大少爷被禁足一个月,不许出自己院子的。” 时窈:“……” 竟然还有这一茬?! 她是真的忘了,这一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都不 记得自己竟还在刁难时晏青。 细细一想,才回想起来,前几日她偷溜出府,翻墙的时候正好撞上了时晏青,她警告过他不许说出去,但她出府的事情还是被泄露出去了,挨了父亲一顿责骂,她以为是他干的,便去林氏面前告黑状,说时晏青欺负她。 然后时晏青就被罚禁足了。 如今看来,时晏青根本不是这种多嘴多舌的人,他压根不想搭理她! 此事只有可能是陈月婉做的,她身边最亲近的丫鬟玉兰都是陈月婉的人,有什么事她做不到? 但真相现在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竟然还给未来的摄政王告黑状害她禁足! 她现在感觉自己浑身的皮子都在疼,好似已经有了被扒皮的感觉了。 时晏青转身就要绕开她离开,时窈连忙抓住了他的袖子,腆着脸讪笑着道:“原来还有这一回事呢,我都忘了,大哥哥放心,我马上去跟母亲说清楚咱们之间的误会!不让大哥哥继续禁足了。” 时晏青冷冷的道:“不必。” “那怎么行!大哥哥一世清明,怎能让人抹黑?这事儿我已经查清楚了,跟大哥哥一点关系都没有!当时就 是我误会了大哥哥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受一丁点委屈!” 时窈一边说着,还重重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 时晏青将自己的袖角从她手中扯出来,看着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时窈,收起你这些小把戏,我没空陪你玩。” 说罢,便战神大步离开,毫不犹豫的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时窈呆呆的看着这扇被紧闭的大门,这才意识到她和时晏青的关系到底多恶劣,现在补救,真的还来得及吗? 可他既然这样讨厌她,可她临死之际,他为何又那样慌张? 在被他抱在怀里的那一刻,她以为他心底里或许还是有些顾惜他们之间一起长大的情分的。 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 “姑娘何必给他好脸色?他一个私生子,即便占着长子的名头,这府中上下也没人把他放在眼里的,更何况,他对姑娘还这样冷。” 回去的路上,玉坠愤愤不平的说着。 时窈叮嘱她:“以后这话不许说了,得对他好一点。” 玉坠惊讶道:“为何?姑娘你从前不是最讨厌他吗?” 时窈第 一次见时晏青,是在她五岁的那年,她从出生就没有见过父亲,时忠一直镇守在边关,直到她娘病故,才终于回来,却连她娘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只赶上了葬礼,还带着一个比她还大五岁的“私生子”。 从那时起,她就恨时晏青,恨父亲,甚至恨整个时家。 可前世直到时家落魄,她才终于从父亲口中得知了这个被隐藏的秘密,时晏青并非私生子,他是父亲从边关捡回来的弃婴,因为是异族的后代,父亲不忍心杀了他,这才带回来称做私生子来养。 时窈不知该如何解释:“你只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是!”玉坠一口应下,可迟疑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只是姑娘和大少爷已经交恶好些年了,现在对他好,他也不一定领情。” 时窈想起时晏青方才那冰冷的眼神,心里也有些讪讪的。 可时晏青是未来能掌握大夏命运的人物,时家的生杀大权也迟早捏在他的手里,不把这位爷哄开心了,她迟早还得被拉去扒皮做人皮灯笼! 她深吸一口气,斗志昂扬的握拳:“不管了!总得试一试!我就不信我能白活这一遭!” 第七章 滚出去 玉兰匆匆的赶来:“姑娘。” “怎么了?” “是侯夫人在找姑娘呢。”玉兰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时窈的脸色,似乎想要看出有没有什么端倪。 但时窈神色自若,只点点头:“好,我这就去。” 而玉兰却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已经有了哭腔:“奴婢有罪,没能收好姑娘的生辰礼,还请姑娘责罚。” 玉兰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今日这事儿闹的这样大,可时窈却根本没有对她做任何处置,就直接离席了,她心里怎么也不安,生怕时窈怀疑她什么。 时窈淡声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想来也只是一时疏忽,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信你?” 玉兰听了这话,那一口气才总算是松下来,连连道谢:“多谢姑娘信任!” “起来吧,随我去侯夫人院里。” 玉兰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追上时窈的步子,心里却依然有些发慌,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她总觉得,时窈似乎有一点不一样了,可若细说,却又说不上来。 云湘轩。 时窈到的时候,林氏已经在等着了。 “母亲,明哥儿可还好?” 林氏笑着道:“大夫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 这个天气落水,少不得染个风寒,养几日就好。” “那就好。” “我听说,西苑那边出了些事故?” 时窈叹了一声:“我也是没想到表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语重心长的拉着她的手低声道:“这手底下的人还是得多敲打敲打,东西丢了倒不打紧,就怕往后还做出更严重的事来。” 时窈眼睛有些发酸,前世母亲也这般告诫过她,但她从来不肯听她的,只相信陈家的人。 “我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时窈点点头。 林氏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然后便欣慰的笑出来:“阿窈是长大了。” “还有一件事,我想求母亲帮忙。” “什么事?你只管说。”林氏难得见时窈对她这样亲近,欢喜的连声应下。 “还请母亲让人放了大哥哥的禁足吧。” 林氏又是一愣:“你和他从来都针锋相对,今日怎会突然为他求情?” 时窈笑了笑:“那件事的确是误会,如今我也大了一岁,也该懂事些了,他毕竟是我哥哥呀。” 林氏笑着应下:“既然你都求情了,那便依你。” “谢谢母亲!” —— 次日一早,时窈便提着一 个食盒颠颠的跑到时晏青的院子里。 时窈也不敢走正门,怕时晏青又给她赶出去,便到窗口小心翼翼的探出个半个小脑袋,搜寻时晏青的身影。 可她一抬眸的功夫,便正好撞上了一双冰冷的黑瞳,像是一把利剑要刺进她心口。 时窈呼吸一滞,却还是干巴巴的笑起来:“大哥哥在忙什么呢?” 时晏青继续低头写字,完全无视她。 时窈抱着食盒从正门进去,凑到时晏青的身边,语气浮夸的拍马屁:“哇,大哥哥这一手字可写的真好,字如其人,跟大哥哥的脸一样好看!” 这话她也不是虚假的恭维,时晏青这一笔字,铁画银钩,分明还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却能有这样遒劲的力道,锐利的锋芒,只是如今落魄着,无人观赏。 再过几年,他的字,可是千金难求的。 “你又来做什么?”时晏青眉头紧蹙,看她的眼神依然是冰寒刺骨,没有半分缓和的意思。 时窈笑呵呵的道:“我是特意来告诉大哥哥一个好消息,母亲已经放了你的禁足了!” 时晏青冷笑一声:“那我还要谢谢你?” 时窈连忙摇头:“那当然不是了!” 她将手中的食盒放在 了桌上,笑嘻嘻的道:“我是想着,大哥哥禁足这几日,想必厨房的人也都怠慢,没让大哥哥吃好,我特意给大哥哥送了饭菜来,给大哥哥补补身子。” 她看着时晏青,满脸的心疼:“不过才几日没见你,大哥哥便瘦了一圈,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时晏青:“……” 他阴沉沉的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滚出去。” 时窈倒吸一口凉气,吓的转身就跑,嘴里还不忘喊着:“那,那我明日再来看你!” 下一秒,她身后的门被嘭的一声关上。 玉坠都要吓死了,哭丧着脸道:“姑娘,你就非要来触这个霉头吗?我觉得大少爷应该没那么容易跟你和好的。” 时窈眉头紧锁:“你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比之昨天,有好一点吗?” 玉坠:“没有。” 甚至比昨天更恶劣了! “那为什么呢?”时窈满脸的疑惑:“是我表现的诚意不够吗?” 她摸着下巴反思:“难不成,是我表现的太做作了?” 玉坠:岂止是做作?简直就是把虚伪两字儿写脑门儿上了。 时窈很快又打起精神来,攥紧了小拳头:“没事!明天再来!我明天一定表现的更真诚一 点。” “还来?!”玉坠都要哭了。 正说着话呢,却见大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小厮抱着一叠废纸走了出来。 “你这是去做什么?”时窈问他。 长羽道:“大少爷练字用废的纸,让小的拿去扔了。” 时窈连忙给接了过来:“给我吧给我吧!我帮你扔。” 还不等他反应,时窈便从他手里把那一叠废纸拿走了。 长羽愣在那儿,懵懵的看着时窈远去的身影,挠了挠头,这三姑娘怎么回事?吃错药了? 长羽回到屋里,时晏青依然在书案前写字。 “三姑娘走了,还把少爷用的废纸也一起带走了。” 时晏青眉头一蹙,这个时窈,到底又耍什么花招? 长羽看着桌上的那个食盒,便试探的问道:“这个食盒,要拿出去扔了吗?” 时晏青抬眸,清冷的视线落在那精致的食盒上,沉默了片刻,才淡声道:“放着吧。” 长羽有些诧异,却也不敢再问什么,默默退下。 —— “姑娘你拿这些废纸做什么?姑娘若是想要练字了,咱屋里有上好的澄心纸,哪里用的上这种黄麻纸?”玉坠一脸懵。 时窈一板一眼的道:“你不懂,这往后可贵着呢!” 第八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一字千金,写废的字也能值个百金吧? 若是真的实在讨好不到时晏青,多搜罗些他的东西,往后还能卖个好价钱,赚点跑路费。 时窈叹了一口气,捧着脸趴在了桌上:“到底要怎样才能哄好时晏青啊?他真的就这么讨厌我?” 前世她满心都是李翼轩,几乎没有怎么注意到时晏青,到了后来,他成了尊荣的摄政王,她也只知道他手段狠辣冷酷无情,她真不记得他们之间关系恶劣到这个地步。 玉坠想了想,才道:“我也记得大少爷从前好像对姑娘没有冷到这个地步的,虽说也不大对付,但也没有现在这样冷漠,好像……好像自从上次姑娘翻墙溜出去见五皇子之后,他就对姑娘格外冷了。” 时窈恍然大悟,一拍自己的脑袋:“所以说,果然他还是记恨我告他黑状!” 玉坠也跟着点头:“一定是这样的!大少爷这般孤傲的性子,怎能忍得了被人污蔑?” 时窈重重的点头:“明白了,下次我一定跟他好好赔礼道歉!” “对!” 玉坠突然想起来什么,道:“听说表姑娘昨日回去之后就病倒了。” 时窈并不意外:“这满燕京城都传遍了她的丑事,现在不装病 难不成到人前丢脸吗?” “不过陈家那边倒是放话出来,说她被人诬陷,咬死不认自己偷东西的事,而且,彩霞也已经被打死了。”玉坠说着都有些讪讪的,“从前还觉得表姑娘多仁善的一个人,如今对下人下手却这样狠,奴婢现在也觉得这表姑娘没有想象的那么好。” 正说话的功夫,玉兰便推门进来了。 时窈看了玉坠一眼,玉坠立即闭嘴了。 “姑娘,表姑娘让人给姑娘送来了书院的功课。”玉兰拿着一本书递给了时窈。 时窈不爱读书,在书院也总是逃课混日子,陈月婉常常帮她做功课,甚至为了帮她做功课,还学会了时窈的字迹,为此时窈感动不已。 可后来,她才明白,姨母和表姐都只想她当一个易于操纵的蠢货罢了。 “我听说表姐已经病了,怎么还能帮我写功课?” 玉兰连忙道:“是啊,听说病的起不来床,但就怕姑娘被先生责罚,所以强撑着也替姑娘做完了功课,表姑娘对姑娘的这一番心意,可真是无人能比了。” “你带几样补品送到陈家,替我问候表姐。”时窈道。 “是!”玉兰一口应下,连忙出去了。 玉坠很是不明白:“姑娘怎 么还要对表姑娘这样好啊?她分明……” “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呢?” 时窈眼神冷了下来,还能等什么呢?自然是等后面的大鱼。 若她没猜错,现在这个时候,陈月婉和李翼轩已经勾搭上了,陈月婉急于让她赌气离家,住到陈家去,不单单是为了拿捏着她找侯府要好处,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方便撮合她和李翼轩。 如今朝中夺嫡之争正在暗流涌动,而李翼轩的野心深藏不露,因为他生母只是一个宫女,并没有什么势力,他需要娶一个能帮他夺嫡的贵女。 可京中的名门望族也都不是傻子,如今太子地位稳固,前头还有张贵妃所出的二皇子,齐妃所出的六皇子,要么极受宠,要么母族势力强大,没有几个名门愿意押宝李翼轩的。 忠勇侯驻守边关十年,率领的十万勇毅军战功赫赫,深受陛下信赖,能拉拢忠勇侯府,对李翼轩来说自然是最好的一条路。 若能娶时窈,就是一条捷径,可偏偏忠勇侯府态度中立,不参与党争,所以他才找上了陈家,让陈家帮忙。 而想让陈家帮忙,自然也会许诺些好处,否则陈月婉的皇后梦从哪儿来的呢? 李翼轩已 经盯上了忠勇侯府这块肥肉,就算不通过陈月婉,也必然有别的手段,她倒不如将计就计,敌暗我明,她等着他来找她。 —— 陈府。 “都滚出去!滚出去!” 陈月婉将刚送进来的饭菜狠狠的砸在了下人的身上,那两个小丫鬟吓的忙不迭退出去。 陈月婉还觉得不够,将这屋里还剩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房内早已经是一片狼藉。 从昨日回来到现在,她就没有出门一步,将自己关在房里发疯。 “闹够了没有?”一个穿着体面的贵妇人推门进来,喝斥了一声。 “一定是时窈!一定是时窈!是她故意在整我的!娘,我对这个小贱人这么好,她竟半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害的我如今名声尽毁,我还怎么出去见人?!”陈月婉嘶吼着。 白氏扬手一个耳光扇在她的脸上:“她这么个蠢货能想出这种招数对付你?是你自己不当心!贪图这些个小便宜,做事还给人留下把柄!” “可从前从来没有……”陈月婉被扇了一耳光,清醒了不少,却还是满肚子的火气。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你把她带回陈家来,你倒好,什么也没干成,还反倒把自己搭进去,这点小事都 办不好,现在还有脸闹脾气?” 陈月婉尖叫着:“是时窈那个小贱蹄子,突然就对她爹认错了,她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完全不按着从前的路数走,时明朗落水的事情竟然没有溅起来半点水花!她从前从来不会收她那个继母的任何礼物的,这次莫名其妙的就要拿出来给人看,都怪时窈!” 她突然道:“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她是不是故意的?” 白氏直接否决:“不可能,她若是发现了,早就对你发作了,她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一点就炸,藏不住事儿的。” 这么多年,白氏拿捏时窈已经拿捏惯了,不可能相信时窈突然脱离掌控。 “那万一呢?” 白氏直接道:“方才玉兰已经来过了,说是时窈得知你病了,还给你送了补品,说相信你的为人,一定是被人诬陷的,你不要胡思乱想。” 这算是彻底打消了疑虑,但陈月婉胸口的那一团浊气却依然堵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反而越发的憋闷了。 “收拾一下,明日还得去书院。” “如今满燕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偷东西,不知道多少人笑话我,我才不去!”陈月婉哭嚎着。 “你必须去!忘了你要干什么了?!” 第九章 他真的讨厌我吗? 白氏厉声道:“五皇子的事你是不打算办了吗?” 陈月婉越发的委屈:“时窈现在是来不了陈家了,这说明他们就是没有缘分,何必强求?” “糊涂!”白氏狠狠戳了戳她的脑袋:“你以为五皇子是真的看上她了不成?不过是想要借忠勇侯府的势力,你能帮五皇子娶到时窈,那从此你就是五皇子跟前的大功臣,也是他最看重的人!时窈那个废物算什么?等来日五皇子荣登大宝,定是会一脚踹了她的!” 陈月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到底不如白氏那么老辣,还是满满的不甘心:“就因为她姓时,就合该让天潢贵胄的五皇子也要纡尊降贵的求娶她,她除了那张脸,有什么比得过我?一个草包,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是她的!” “不过是一时风光,你以为她能得意到几时?”白氏冷哼一声:“行了,既然她也没有怀疑到你身上,你还得去书院,五皇子那边等不得了。” “她现在又来不了陈家,忠勇侯对她看管的很严,上次她溜出府和五皇子相见,没多久就被侯府的人找到抓回去了,我就算想要安排他们见面,也难得有机会。” 白氏冷笑一声:“法子有的是,时窈这么个蠢货,只要她信任你,还不是任你摆布?” —— 白桐书院是京中最好的一个书院,很多名门子弟都在这里读书,更为难得的是,这白桐书院也设有女子书院,不过和男子书院分属东西两院,由一个花园隔开。 忠勇侯是武将出身,并没有读太多圣贤书,但他却格外重视子女的教养,尤其是对时窈的。 因此,哪怕时窈不爱读书,却也还是将她送去了白桐书院,时晏青也在那里读书。 不过时窈从前从来不会和时晏青一起去书院,他们向来不对付,府里上下都清楚的。 今日,时窈却早早的就爬起来,等在了时晏青的院子外面。 时晏青才走出来,她便笑嘻嘻的凑上来了:“大哥哥去上学呀,正好咱们一起呀!” 时晏青清冷的眼神扫过她,眉头紧蹙,然后无视她往前走。 时窈厚脸皮的追上去:“大哥哥等等我呀,我等你好久了,大哥哥吃早饭没有?我让人在马车上准备了早饭,大哥哥再吃一点吧。” 时晏青一言不发,眉眼间隐隐已经有不耐。 “上次是我不对,我不该在母亲跟 前告你黑状,是我误会你了,都是我不好,大哥哥原谅我一次吧。” 时窈小跑着追着他,没办法,他腿长,步子迈的也大,她不跑起来压根追不上。 只是她体力不好,最近天气还冷,她怕冷,穿的也厚,身上裹着厚重的斗篷,跑了一段就开始喘了。 “大,大哥哥,我昨日看到你练字用的都是黄麻纸,大哥哥这样的好字,用黄麻纸岂不是可惜了?我有上好的澄心纸,全都送给大哥哥写字!” 时晏青冷冷的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裹的像个粽子似的,白嫩的一张小脸不知是被冷风吹的还是跑的热的,红扑扑的,喘的气儿都不顺了还黏在他身后叽叽喳喳。 他避开了她赤诚的一双大眼睛,冷声道:“不用。” 时窈连忙道:“那怎么不用呀!咱两什么关系,你还跟我客气呢!” 时晏青突然停下了脚步,清冷的眸子看着她:“什么关系?” 时窈梗了一梗,然后腆着脸笑着:“嫡亲嫡亲的兄妹关系呀。”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走出府门,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时窈呆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有些泄气的垂下头,问玉坠:“你 觉得他今天对我的态度有好一点吗?” 玉坠讪讪的道:“好像,也没有……” 时窈气馁的垂下头,爬上了马车。 “看来他是真的讨厌我。” 玉坠安慰道:“姑娘何须在意他讨不讨厌姑娘?咱有的是人喜欢!才不稀罕他呢!” 时窈心里闷闷的,趴在了桌上,早饭也吃不下了。 白桐书院。 时窈刚下马车,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阿窈!” 时窈回头,便看到了陈月婉。 “阿窈,你可算来了,我等你好久了。”陈月婉笑盈盈的迎上来,亲热的挽住了时窈的胳膊。 时窈有些诧异:“你不是病了吗?怎么今日还来上学了?” 她是没料到陈月婉能这么快就走出家门。 因为陈月婉在外面从来都是展现出清高脱尘的形象的,这次偷东西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燕京城,陈月婉不可能不知道来书院会遭受什么,以陈月婉的性子,她绝不可能这么快走出家门一步。 陈月婉挺直了腰板,故作从容:“本来我也没有做什么错事,何必怕人说?清者自清,况且还有阿窈你信任我,我自然不会在意。” 时窈弯了弯唇角:“是吗?那最 好了。” 她既然愿意装清高,她也不介意多看一场戏。 “哟,这是谁家的小偷啊?竟还偷到书院来了不成?” 她们才走进书院,就听到薛茵奚落的声音。 学堂里立马哄堂大笑。 陈月婉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袖中的手都险些掐破了,还得故作镇定的道:“我是被人陷害的,那东西不是我……” “嗤,这种鬼话,谁信啊?也不知是哪个没见过世面的,将别人的簪子都藏到自己身上了,还说没偷,有些人啊,平日里装的清高样,没曾想,脸皮比城墙还厚!” 薛茵平时就看不惯陈月婉那副姿态,这回逮住她的把柄,自然不会留情面。 陈月婉气的浑身发抖:“你!” “我怎样?我可没你脸皮厚,偷人家东西还装清高!”薛茵扬着下巴趾高气昂。 陈月婉恨不能立即摔门而去,可一想到要办的正事,还是生生咽下了这口气,脸都气紫了还憋着火气,在所有人冷嘲热讽的奚落声里坐下。 时窈双眸微眯,陈月婉可不是这么好心性的人,顶着这么多的羞辱也要坚持上学? 必然是有所图谋。 呵,原来这么快就等不及了么? 第一十章 满面春风 女先生走了进来,这学堂内才总算肃静下来,只是那讥诮的眼神却依然停留在陈月婉的身上。 陈月婉硬着头皮扯出一抹笑来,对时窈道:“对了,阿窈,五皇子托我给你送来这生辰礼,你看看可喜欢?” 她从袖中拿出一个木匣子,时窈打开瞧了瞧,是一只镂空飞凤金步摇。 陈月婉眼神里的嫉妒都几乎要藏不住,却还得强作镇定的笑着:“五皇子对你可真是上心,前日没能参加你的生辰宴,却还记挂着托我给你带礼物。” 忠勇侯府有意和一众皇子划清界限,时窈的生辰宴,自然也不会请五皇子参加。 若不是陈月婉牵线搭桥,五皇子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接近时窈的机会。 时窈第一次见李翼轩,就是在陈家,他隐藏身份,和她在后花园“偶遇”,他了解她的所有喜好,也知道她所有的伤痛,她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却不知,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骗局。 时窈弯了弯唇角:“这礼物我很喜欢,替我谢谢五皇子。” 陈月婉又紧接着道:“五殿下是想要亲自送给你的,只是一直不得机会相见,阿窈,五皇子是真心喜欢你的。” 时窈眼底的笑 容多了几分凉意,若是从前,时窈定要欢喜的不能自已。 而现在,只能感觉到浑身的恶寒。 女先生开始上课了,女子的学堂不比男子,学四书五经考功名,反而更多的是女德女戒,时窈前世听不进去,今生也觉得无趣。 而陈月婉向来喜欢在学堂装才女,不论多无趣的课都能听的认真,今日却似乎比时窈还要坐不住,频频往外探头。 才到课间休息,陈月婉便立即出去了。 玉坠匆匆跑进来,在时窈耳边低声道:“五皇子来了,就在书院外。” 时窈双眸微眯,果然是来了。 书院的一处小角门,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那里,守门的小厮已经被银子买通,消失的没影子了,陈月婉提着裙子激动的跑过来,按捺住内心的欢喜:“翼轩哥哥。” 马车的帘子被挑开,一个穿着藏蓝色长袍的修长身影走下车来,他一张脸生的明秀,但举手投足都端着皇家子弟的架子,在看到陈月婉的那一瞬,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 “怎么是你?” 陈月婉施施然冲着他福了福身,小心翼翼的道:“翼轩哥哥不想见到月婉了吗?” 李翼轩笑了笑:“怎么会?我只 是以为……” 陈月婉垂下眸子,再抬眸的时候,眼眶便红了一片:“月婉只是想要敢在阿窈之前再见翼轩哥哥一面,月婉只是担心,翼轩哥哥从此便忘了月婉。” 李翼轩看她这样,心又软了下来:“怎么会?我心中始终是有你的,本王娶时窈不过是为了拉拢忠勇侯府的势力,对你才是真心,等时窈进门,我便娶你做侧妃,可好?” 陈月婉眼睛一亮,却还是娇柔的道:“月婉不在乎什么位份,只想要翼轩哥哥始终护着我。” “那是自然,听说你前两天病了,可好些了?” 听到这话,陈月婉立即委屈的掉下泪来:“前日去参加阿窈的生辰宴,好端端的那礼物就落在我身上了,人人都说我偷了东西,可我哪里做得出来这样的事?也不知是何人污蔑我。” “这背后之人着实可恨,竟用这种下作的招数对付你一个女子,你放心,我不会信的。”李翼轩正义凛然的道。 在李翼轩面前,陈月婉从来都装出一副备受时窈打压刻薄的样子,并且清高自傲,孤芳自赏,又满腹诗文,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偷东西呢? 得了李翼轩的承诺,陈月婉总算 是放心了,擦了擦脸上的泪:“翼轩哥哥放心,我这就让阿窈出来与你相见。” “等等。” “怎么?”陈月婉怔了怔。 李翼轩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让她来后花园的厢房见我吧。” 陈月婉脸色一僵:“这,这怎么能行?” 男女私下相见已经是出格了,若是在厢房相见,那岂不是…… 李翼轩眸底染上了暗色:“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周旋了,这件事还是得速战速决,只要生米煮成熟饭,东窗事发,忠勇侯还得求着我娶她。月婉,你也希望我快点和时窈成亲,然后迎你进门吧?” 原本的计划是让时窈住到陈家了再徐徐图之,可现在时窈没能住到陈家,不论在侯府还是书院,都不是他能随便进出的地方,今日难得有机会,自然不能再拖下去了。 陈月婉本来还觉得不情愿,但听到后面的话,立即点了头:“好。” —— 陈月婉回来的时候,满面春风。 “表姐去了哪里?”时窈问她。 陈月婉笑着道:“我去如厕,路过后花园却见里面的桃花开的正好,想着等下了学,咱们一起去看看呢。” 正说着,便见玉兰端着两杯茶水进来。 陈月婉热络的给时窈端茶:“喝口茶醒醒神吧,方才课上,我瞧你又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当心睡过去了,先生又要罚你了。” 玉兰也跟着道:“这是西湖绿茶,最是提神醒脑了,奴婢知道姑娘喜甜,特意加了些蜂蜜,姑娘快喝吧。” 时窈看着她们殷切的眼神,心里又了然了七八分。 前世她住到陈家,更方便和李翼轩私会,因此最后是她情根深重,闹着要非他不嫁。 而这次,她没能住到陈家,对方显然也是想狗急跳墙了。 时窈端起茶杯,扫了一眼玉坠,玉坠手上一滑,拿在手里的一方砚台便砸了下去,刚好摔在了陈月婉的罗裙上,染了一大块的墨点。 “啊!奴婢该死,表姑娘恕罪!”玉坠告罪。 陈月婉脸都黑了,满脸肉疼的拿帕子擦裙子上的墨点,今日她知道要见李翼轩,特意穿了自己衣柜里最昂贵的蚕丝织锦的罗裙,她自己都小心翼翼舍不得这裙子有半点磕碰,突然被染上这么大一片墨,要不是在外面,她现在非得把玉坠打死! 玉兰玉坠慌忙帮她擦裙子,正混乱的时候,时窈将自己手上的这杯茶和陈月婉的那杯茶掉了个包。 第一十一章 前日偷东西,今日偷男人 “奴婢有罪,表姑娘责罚奴婢吧!”玉坠哭丧着脸说着。 陈月婉狠狠的咬了咬牙,心想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而且玉坠毕竟是时窈的人,也轮不到她来管。 陈月婉只好强压下火气,扯出笑来:“无妨,无妨的。” “还不赶紧谢谢表姑娘。”时窈冲着玉坠喝斥道。 玉坠连声道:“多谢表姑娘!” 然后便端起陈月婉面前的那杯茶,双手奉上:“还请表姑娘喝了这杯茶,消消气。” 陈月婉看了一眼时窈,却见时窈已经端起自己面前的茶喝了起来,她又看向玉兰,玉兰暗暗点头,她这才放心的接过茶喝了。 “我这衣裙都脏了,阿窈,你陪我去后花园的厢房换身衣裙吧。”陈月婉顺势拉着时窈往后花园去。 陈月婉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裙子脏的倒是也有些用处,至少能有个机会把时窈带到后院去。 若只是私会,时窈兴许不会拒绝,但今日五皇子是要把事儿办了,生米煮成熟饭,那时窈还不一定能答应,毕竟他们也才见了两面,时窈虽然蠢,但自小忠勇侯对她管教严格,她做不出这种事。 这种情况下,自然只有给她下药最轻松。 现在只要将时窈送进李 翼轩的房里,便大功告成。 可他们才走到半路,陈月婉便觉得头晕,脚步发软。 时窈体贴的问道:“表姐这是怎么了?” 陈月婉狠狠甩了甩头,不应该啊,她怎么觉得浑身不对劲:“我,我没事。” 时窈冲着玉坠道:“还不快去找大夫!” 玉坠连忙应下,转身就跑。 时窈连忙扶着陈月婉靠着假山坐了下来:“表姐是不是病还没好全?我看你这样子也没法儿上课了。” 陈月婉到底是未经人事,这会儿只觉得头晕身子发软,也不知道这是李翼轩给的那春|药起作用了,强撑着道:“我没事的,你去找五皇子吧,他等你很久了,你不要管我。” 时窈笑了笑:“表姐这么关心我和五皇子吗?表姐总在我面前夸赞五皇子,你是不是也想嫁给五皇子?” 陈月婉惊的猛然抬头,突然发现眼前的时窈为何这样陌生。 “我,我怎么可能?” 药效来的更猛了,她双手抓住了自己的衣领子,脸都涨的通红,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你,你,你做了什么?” 时窈弯唇笑了笑,却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你站住!你,你站住!”陈月婉大喊一声,想要抓住她,可她现 在浑身无力,根本抓不住时窈。 而她自己体内的躁动越发强烈,甚至连步子都迈不开,只靠着假山大口的喘着气。 —— 玉坠匆匆赶到了厢房,李翼轩已经在等着了,原以为来的会是已经被下了药的时窈,没曾想,竟是个小丫鬟。 “你,怎么是你?”李翼轩意外的问道。 玉坠气儿都还没喘顺,连忙道:“我家姑娘不知怎的,突然浑身发软头发晕,倒在花园假山里了!表姑娘说让我赶紧来厢房找五皇子!五皇子快去救救我家姑娘吧!” 李翼轩脸色一变,他没想到他等半天,这时窈竟然倒在路上了! 他立即快步赶过去,时窈已经被下了药,这便宜若是让别人捡了去,他还真是白白给别人做了嫁衣了。 而等李翼轩赶到的时候,便正好看到一个娇弱的女子倒在假山后面,手上还在扯自己的衣裙。 “阿窈!”李翼轩连忙迎上去,将女子抱在怀里。 可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却见那女子抬起头来,娇娇弱弱的喊了一声:“翼轩哥哥。” 李翼轩脸色立马变了:“怎么是你?!” 陈月婉一双手圈住了他的脖颈,脸上已经满是红晕,声音娇软的不像话:“翼轩哥哥 ,抱抱我吧,月婉好难受,好难受。” “这到底怎么回事?时窈呢?!”李翼轩现在满肚子火气,和他的锦绣前程相比,陈月婉一个女人还真算不得什么。 可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人群的嘈杂声。 “奴婢方才是瞧见一个外男偷偷进了咱们东苑的学堂的,好像就在那边厢房里。” 是玉兰的声音。 李翼轩脸色一僵,瞬间想到了什么,这场戏都是他安排妥当了的,不单单需要生米煮成熟饭,还需要东窗事发,偷|情私会,也得有人见证,才能逼的忠勇侯府不得不将女儿嫁给他。 可现在,时窈的影子都没看到,偏是陈月婉在他怀里! 他想要扯开陈月婉,可她却不受控制的死死缠在他身上,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也不肯撒手。 “翼轩哥哥,不要离开我,月婉喜欢你,从一开始就喜欢你,你要了月婉吧,月婉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她娇滴滴的声音传出来,假山外头的那群人立马听到了动静。 李翼轩要捂住她的嘴已经晚了。 玉兰本来是按着陈月婉的吩咐,将人都引去厢房的,没曾想在这里听到了动静。 那群人一听到这动静,立马往假山里面 钻,为首的两个老嬷嬷,什么场面没见过?这动静一听就不对劲。 而等她们进了假山,便正好看到了这痴缠着的一对男女。 “啊!要死了要死了!这这这,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在这里行苟且之事!” 为首的两个老嬷嬷率先喊了出来。 其他紧跟着进来抓贼的人也都嚷了起来。 李翼轩脸比锅底都黑,立即解释:“不是……” 可陈月婉已经神志不清了,缠在李翼轩的身上根本不愿意离开,一边缠着,还一边扯自己的衣裙,一身皮肉都快遮挡不住了。 玉兰更是傻眼了,她还以为是时窈,没曾想,竟是陈月婉! 这到底怎么回事? 但此时已经容不得她们细想了,动静闹的太大了,很快整个学堂的人都几乎围过来了。 李翼轩丢不起这样的脸,狠狠甩开了陈月婉的纠缠,拂袖而去。 消息一阵风似的传遍了整个学堂。 “陈月婉竟然在后花园的假山偷男人!” “她可真够不要脸的,前儿才偷了东西,今天就偷男人!” “听说那野男人是五皇子!” “当真?” “真真的!我的丫鬟亲眼见到的,她一个劲儿的往五皇子身上缠,五皇子甩都甩不开!” 第一十二章 他会救她吗? “五皇子被人发现了,恼羞成怒,直接甩下她走了!” “那陈月婉人呢?” 后厢房。 一大桶的冷水泼在陈月婉的脸上,她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 “怎么回事?我,我怎么……” “你还有脸问?!我已经派人去通知你爹娘了,等过了今日,你不必再来书院上学!我白桐书院丢不起这样的脸!”宋茹是极为严苛的女先生,最重视女子德行。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白桐书院脸面都丢光了! 宋茹从前还把陈月婉当成最得意的弟子,如今看她一眼都嫌脏,转身便走。 陈月婉僵硬的坐在地上,看着自己浑身的狼狈,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她被耍了! —— 时窈坐在湖边亭里,这里视野很好,正好可以看到假山那边发生的一切。 玉坠忍不住愤愤不平:“姑娘何必非要给表姑娘和五皇子牵线?表姑娘这样算计姑娘,倒不如让她嫁给下人!” 时窈冷冷的勾唇:“若是陈月婉被下人糟蹋,她回府就会被打死,陈家的脸面不会允许她活着的。” “那有什么不好的?姑娘难不成还要对她心软?她可是处处算计你!” “心软?”时 窈眸光泛着寒意:“我是怕她死的太痛快,既然他们情投意合,我索性成全他们,他们就该成为一对,至死都要纠缠不休才是!” 前世,他们踩着她当垫脚石步步荣华,这一世,她只想看他们百年好合,自相残杀! “可借着此事,表姑娘如愿嫁给五皇子,即便只是侧妃,那她心里也该得意了。” 陈家这门第,就算成了皇子侧妃,也算高攀了。 时窈掀了掀唇:“她愿意嫁,李翼轩就一定愿意娶了?” 她和他也算夫妻一场,对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再了解不过,在他的心里,只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他一无所有,唯一的筹码就是他的婚姻,这些年李翼轩在外面经营的名声特别好,虽说默默无闻,但也有个勤勉好学温文尔雅的名声。 他生母出身不好,没有势力,这京中有些名望的门第都不可能押宝给他,现如今他还多了一个浪|荡的名声,甚至多了一个品行不端并且出身不好的侧妃。 那可真是没人愿意嫁他了。 “等着吧,这事儿还有的闹呢。” 正在此时,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传来。 “时窈!” 时窈转身看过去, 是陈月婉。 她弯了弯唇角:“表姐怎么还在这?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府了呢。” 陈月婉脸上已经没有了半分伪装的和善,反而面目狰狞,看她的眼神都淬了毒:“是你,是你算计我!” 时窈故作诧异:“表姐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表姐和人私会被发现恼羞成怒,但也别往我身上撒气。” “你还狡辩!”陈月婉尖声骂道:“你这个贱人,我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招数,你还装什么?要不是你给我下药,我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丑事?前日生辰宴上,污蔑我偷东西的也是你,对不对?你好狠的算计啊,我可真是小瞧了你了!” 时窈歪了歪头,笑盈盈的看着她:“表姐这话可说错了,这药不是我给你下的,我不过是不小心拿错了茶杯而已,至于偷东西那事儿……不也是你自己偷的吗?” 陈月婉脸色瞬间发白,看着眼前的时窈,几乎不可置信:“你,你早就知道……” 时窈眸光冷下来,一步步的逼近她:“你不是想嫁李翼轩吗?现在我帮你一把,你可以如愿以偿了,陈月婉,你高兴吗?” 陈月婉又想起方才那羞辱的场面,怒 不可遏,瞬间什么体面都抛之脑后,像个泼妇一般冲着时窈扑过来:“时窈,你这个贱人!你竟敢耍我,我杀了你!” 湖边亭护栏并不高,还不到腰,若是摔过去,定会落水。 时窈本打算躲开,可她余光一扫,却突然发现假山后显露出的一抹玄色衣角。 电光火石之间,她生生站住了脚步,任由陈月婉将她扑倒,她撞到了湖边亭的护栏上,“噗通”一声,落入了湖里。 玉坠吓傻了,连忙要去捞,可她不会水,只能在旁边大喊着:“救命!救命啊!来人!快来人!” 时窈落入水中的那一瞬,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赌一把。 也许他会来救她呢? 会像那日在摄政王府里一样,不顾一切的向她飞奔而来。 她已经无法分辨那到底是不是她的幻觉,最后一次,就赌最后一次。 就在她沉入湖底,意识模糊之际,她隐约看到那一抹玄色的身影向她靠近,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下一刻,她落入一个怀抱里。 湖水很冷,可那个怀抱却一如既往的温暖,是这样熟悉的温暖。 时晏青一手搂着时窈的腰,一手撑着石岸,翻身而起。 “你 不要命了?!”时晏青厉喝一声,脸色阴沉的几乎要滴墨。 时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吐了好多水,虚弱的话都说不出来,两只手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好像生怕他跑了。 “我,我就知道……你会救我的,咳咳咳。” 时晏青额上青筋狂跳,似乎压抑着怒火:“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救你?” “我,我也不知道。” 时窈眼睛发红,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大哥哥,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跟你作对了,我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时晏青眸色渐渐变深,伸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时窈,这可是你自己来招我的。” 时窈被他这眼神看的有些害怕,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可他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了,反而逼近她:“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的。” 时窈有些听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她还是斩钉截铁的道:“我肯定不会后悔的!” 时晏青掀唇,扯下自己的斗篷,将她湿淋淋的身子裹住,直接打横抱起来。 玉坠追上来:“姑娘怎么样了?我们……” “回府。” 时晏青抱着时窈,大步离去。 第一十三章 哥哥的手指好吃吗? 马车在路上飞奔,车内,时窈冻的浑身哆嗦。 她本来就怕冷,正是倒春寒的时节,不比寒冬腊月暖和,湖水都是刺骨的冰寒,浑身湿透的衣裙贴在身上,即便裹在时晏青的斗篷里,也还是冻的脸都白了。 时晏青瞪着她:“你不是挺能的吗?不闪不躲的任由别人推下去,这会儿知道冷了?” 时窈呆了一呆,他看出来她是故意落水的了? 她有些心虚的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你还救我?” “不然呢?等你淹死?” 这话说的难听,但时窈心里还是觉得美滋滋的,两只爪子依然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偷偷笑弯了唇角。 “长羽,再快一点。”时晏青冷声道。 “是。”长羽一抽马鞭,马车疾驰了起来。 回到了侯府,时晏青直接将时窈抱回知秋苑,同时吩咐人准备热水。 院里的下人们见时窈浑身湿透,也吓得不轻,忙不迭的准备。 时窈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屋内的暖炉都烧起来了,暖烘烘的。 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瓮声瓮气的道:“大哥哥呢?” “大少爷回去换衣裳了,姑娘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先把这碗姜汤喝了。”玉坠端 着一碗姜汤送到她面前。 时窈皱巴巴着一张脸抗拒:“最讨厌姜汤了,太难喝了。” “现在可不是嫌苦的时候,若是染了风寒,怕是要喝更苦的药了。”玉坠苦口婆心的劝着。 时窈裹着被子倒在了床上装死。 玉坠在旁边温声哄着,时窈动也不动一下。 “我来。” 一个沉稳的脚步声走进来。 时窈悄悄拉下了一点被子,露出一双杏眼,欣喜的道:“大哥哥!” “大少爷。”玉坠起身行礼。 时晏青已经换过一身衣裳了,接过了玉坠手上的药碗,坐到床边:“起来喝了。” 时窈刚刚还欢喜的小脸瞬间耷拉下来:“我等会儿再喝。” 时晏青冷眼看着她:“你是想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时窈吓的一骨碌从被子里钻出来了,老老实实的接过了药碗:“我喝就是了。” 她闻着这姜汤的味儿就觉得辣鼻子,可时晏青那凌厉的眼神盯着她,她压根不敢磨蹭,只能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这一大碗。 玉坠连忙要给她喂蜜饯,却被时晏青拦下。 “再倒一碗来。” 时窈辣的脸都皱成一团,捂着嗓子咳嗽,听到这话都吓傻了:“为什么还要 一碗?!” 时晏青一个眼神扫过去,玉坠吓的忙不迭再去倒了一碗姜汤送过来。 时晏青将姜汤再次送到时窈的面前,语气不容拒绝:“你自己往水里跳的时候没想过后果?” 时窈咬着唇看向玉坠,玉坠立马低下头装死。 时晏青冷冷的看着她,似乎下一刻他就要给她直接灌下去的架势。 时窈咬了咬牙,只好接过这碗姜汤,仰头再次灌下去。 这次辣的她嗓子都疼了,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苦的说不出话来。 而时晏青却再次抬手:“再倒一碗来。” 时窈震惊的抬眸看他,水汪汪的眼睛里装满了控诉:“时晏青你不要欺负人!” 时晏青毫不动容,冷眼扫向玉坠,压制性的气势迫使玉坠手脚发麻的又去倒了一碗姜汤送来。 “我不喝!我不喝!你就是欺负我!”时窈气的都要哭了,拿枕头砸他。 时晏青将姜汤送到她眼前:“这一碗,给你长记性,往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也该知道了。” 时窈泪眼朦胧的接过了姜汤,再次仰头灌下去。 三海碗的姜汤灌下去,她肚子都要撑破了,辣的她喉头作呕,撑着床边咳嗽个不停,眼泪都滚 出来了。 时晏青伸手给她拍了拍背:“往后,不许再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明白了吗?” 时窈怔怔的抬眸,满脸泪水的看着他,突然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幕,她死在他眼前的那一刻,他惊慌的向她奔来,将她护在怀里,一遍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她好似从未见过时晏青这样失态的样子,哪怕在侯府做卑贱的私生子的时候,他也总是冷着一张脸,好似对任何事都不会有情绪的波动。 那是第一次。 时晏青用指腹擦了擦她脸上的泪:“阿窈,听话一点,不要让我担心。” 时窈知道他为什么惩罚她,可依然生闷气,咬着牙不肯说话。 时晏青拿起桌上的蜜饯,喂到她嘴边:“吃蜜饯吧,现在不嫌苦了?” 时窈愤愤的看着时晏青,却见他脸上难得有了几分笑意,是她出丑的样子很好笑吗? 她张嘴便咬住了蜜饯,也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还泪眼朦胧的眸子方才还可怜巴巴的,这会儿瞪着他的眼神却满是挑衅,像一只发狂的小野猫。 可时晏青却不闪不躲,任由她咬着。 他低头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哥哥的手指好吃么?” 时窈耳尖迅速 的泛红,不知是他声音太蛊惑了,还是那张突然柔和的脸过分勾人,她心跳都好似漏跳了一拍,立即松开了他的手指,飞快的后退。 时晏青弯了弯唇角,又给她拿了一颗蜜饯送过去:“还要不要?” 他指尖还残留着清晰可见的牙印,可他好似一点也不介意,情愿送上门被她再咬一次。 时窈气鼓鼓的别过头不看他:“不要了!” 时晏青轻笑一声,倒也不勉强她:“那你睡会儿?” 时窈忍不住偷偷拿余光看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突然没底了,她发现自己对时晏青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哪怕重活一世,她依然无法看穿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想着什么。 和他亲近,无异于与虎谋皮,她真的,做对了选择吗? 正胡思乱想着,便听到外头的通传声:“侯爷和侯夫人来了。” 时忠和林氏一前一后的走进来,脸上满是焦急。 “我听说你被陈月婉推下水了?我早说了那丫头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偏要与她为伍,可伤着没有?” 时忠并不是什么慈父,他是行伍之人,并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儿维护感情,便是关心的话也总是带着严厉的口吻。 第一十四章 别跟哥哥说谎 也正是因此,前世时窈和父亲关系一直很僵。 “我没什么事。”时窈被灌了三碗姜汤,嗓子辣的有些沙哑,脸上也泪眼模糊的。 时忠看着女儿这般虚弱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语气也软了许多:“我早说陈月婉心术不正,让你少和她来往,如今她果然犯下这样的大事,现在满燕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她和五皇子的丑事,你今日也吃了亏,往后切记不可再和她来往了!” 时忠的确很早就和时窈说过陈月婉不好的话,但时窈却觉得他是因为忘记了她的亲生母亲,所以才会对她和姨母来往这么不满。 林氏连忙拦着:“阿窈刚刚落水,你晚一点教训也不迟。” 显然生怕这父女两个又吵起来了。 而时窈却红着眼睛看着时忠道:“我知道了,不会再和她来往了,往后,我都听父亲的。” 时忠愣了愣,没想到最近女儿变化这么大,听话了许多,可看着她这样子,心里却也不是个滋味。 当初他镇守边关,数年都在外,时窈出生的时候他都没能见上一面,等他再回来,她都五岁了,小小一个,穿着白麻孝服,守在她母亲的灵堂里,哭的满脸的泪水。 她心中对他 始终有恨,恨他没能守住她娘,也没能早一点回来,也恨他带回时晏青,他想要弥补,尽全力给她最好的,可这父女之间的关系却始终隔着一层,时窈反倒是越大越叛逆,让他也有些无可奈何。 这是他们少有的这样和气的场面。 时忠想起这些往事,喉头有些酸涩:“爹也不是要怪你,爹是怕你受人蛊惑,做些蠢事,到时候反倒害了自己。” 时窈弯了弯唇角:“我不会的。” 她又看向时晏青:“对了,这次我落水,多亏了大哥哥救我。” 时忠有些诧异的看向时晏青,随后又欣慰的笑了:“你们兄妹感情能好一些,我也放心了。” “爹可要给大哥哥些奖励?” “那是自然,回头让你母亲安排,我那有一把上好的金乌刀,还是之前攻打北凉王在他王帐中得来的,绝世无双,一并送你。” 他拍了拍时晏青的肩:“往后,还是多照顾阿窈,她性子跳脱,容易生事,有你看着,我也放心。” 时晏青看向时窈,眸底闪烁着幽深的光:“那是自然。” “那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时忠顿了顿,才接着道:“你祖母过两日也要回来了。” 时窈眼底 的笑意淡了几分,却还是道:“爹放心吧。” 林氏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和时忠一起走了。 时窈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仰着头对时晏青道:“我可是特意记得帮你邀功的。” 她眼睛里的水汽还没散,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脸上好像写满了:快夸我! 时晏青摸了摸她的头:“睡会儿吧。” 时窈乖巧的点头:“那你呢?” 时晏青抬眸看了一眼已经在门外候着的长羽,又回头道:“我还有些事要办,晚点来看你。” 时窈瘪了瘪嘴:“那好吧。” 他都说了要陪她了,总不可能再反悔了吧? 不然她可真是白受了这么多罪! 时晏青走了,时窈也睡不着,喝了太多的姜汤,撑的胃疼。 她喊了玉坠进来:“陈家和五皇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了?” 玉坠兴冲冲的道:“姑娘果然没猜错的,五皇子根本没有娶陈月婉的打算,现在他们的丑事已经闹的满京皆知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书院私会偷|情,按理说,五皇子应该立刻去陈家给一个说法,要么娶,要么纳,可偏偏,这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时窈冷笑一声:“还以为他们的爱情多坚 不可摧,原来也不过如此。” 不过是一点利益冲突,他便立刻能将她抛之脑后。 “可这事儿闹的这么大,总得有个交代呀,五皇子到现在一个说法也没有给,拖着难不成能遮过去?”玉坠有些不解。 “他哪里是想要拖着遮过去?他是想要拖到陈月婉自我了断。” 玉坠瞪圆了眼睛:“这……” “但凡要点脸面的名门千金,出了这样的丑事,而男方那边还半点表态都没有,都得羞愧的自我了断,毕竟家族也丢不起这样的脸,不然你以为李翼轩在等什么?” 如今的陈月婉对李翼轩来说跟绊脚石没区别,即便是纳她当侧妃,他的正妃恐怕都娶不到一个像样的贵女。 “不过,”时窈弯了弯唇角:“他还是太小看了陈月婉,她可不是看重脸面的人,陈家更不是,既然赖上了他,那便是死也不会撒手。” “他们鹬蚌相争,姑娘只管坐收渔翁之利就是了!” 时窈没什么可担心的,如今她连时晏青这个难题都解决了,更何况其他的小事?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和时晏青培养缺失多年的感情!几年后,别说时家,这大夏千千万万人的命运都将要捏在他的手 里。 —— 时晏青回来的时候,天都暗了。 时窈趴在窗台上,双手捧着脸看着外面发呆,才一看到时晏青的身影,眼睛都亮了:“大哥哥!” 她提着裙子小跑着迎出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大哥哥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做什么?” “等你一起吃饭呀!”时窈殷勤的拉着他在饭桌前坐下。 玉坠连忙让丫鬟们将准备好的晚饭送上来。 “为了等大哥哥一起吃饭,我可是一口都没吃!”时窈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自己的机会。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轻笑着道:“下次不必等我,自己先吃。” “那可不行!我一想到大哥哥没吃,我都心疼的吃不下饭!”时窈一板一眼的道。 时晏青睨了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小心思:“是么?” 时窈有些心虚,但脸上还是无比的真诚:“是的!” 他捏住了她肉乎乎的小脸,靠近她:“跟哥哥说谎的话,我可不会饶过你。” 时窈后背发凉,僵硬的挤出一抹笑来:“知,知道了。” “吃饭吧。”这次他没有跟她计较。 时窈却突然一愣,在他方才靠近的那一瞬,她好像在他身上闻到了,血腥味儿。 第一十五章 他亲手做的 “你受伤了吗?”时窈愣愣的问。 “没有。” “那……” 时晏青神色淡然的给她夹了一只肉圆子:“是别人的血。” 时窈僵在了那里,突然满脑子他活扒人皮的画面。 他这么早就有这个癖好了?! 时晏青摸了摸她的脸:“怎么了?” 时窈脸上一阵凉意:“你刚说去办点事,是去做什么了?” 时晏青微微掀唇,眸光发凉:“一些小事,阿窈不必在意。” 时窈咽了咽口水,一抹畏惧后知后觉的从心里蔓延开来,她突然有些后悔招惹他了,这个男人身上太多的秘密,也太难捉摸,偏还心狠手辣,她实在没什么信心保证来日不会被扒皮。 “怎么?阿窈后悔了?”时晏青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好似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微微勾唇:“我告诉过你的,我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的。” 时窈后背一凉,连声道:“怎么会?哥哥对我这样好,我才不会后悔!” 时晏青满意的弯了弯唇角,从袖中拿出一个木盒,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时窈意外的问道。 “生辰礼。” 时窈惊喜的打开,却见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支冰阳绿的玉簪,这支玉簪质地通透,没有一丝杂质,里面一抹青绿色漂浮其中,像是一副晕染的水墨画,簪头还雕刻着她最喜欢的茉莉花,栩栩如生。 时窈眼睛都 亮了,哪怕她平日里见过珠宝无数,也难得看到这样的珍品:“好漂亮的簪子,这工匠好精巧的手艺,竟将这茉莉花雕刻的这般真实!你从哪儿买的?” 时晏青勾唇:“我做的。” 时窈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做的?” 不过转念一想,他连灯笼都会自己做,这簪子会自己雕也不足为奇了。 “喜欢吗?” 时窈欢喜的点头。 时晏青将簪子给她插在了发髻上。 时窈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这簪子雕的这般精细,至少也需要一个月的工期,而她今天才把时晏青哄好。 也就是说,他很早就在给她准备生辰礼了? 时窈心里又美滋滋了起来,果然他没有她想的那么讨厌她,他心底里还是顾惜他们的兄妹情分的! —— 次日一早,时窈便和时晏青一起去书院,时晏青这回没有丢下她了,而是和她一起坐马车,在路上她还不忘晃着自己的小脑袋,给他展示他送的簪子。 “大哥哥送的这玉簪太好看了,我今天一早就戴上了。” 时晏青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指腹划过那支玉簪,眸中鲜少的出现几分贪恋:“阿窈喜欢就好,往后,哥哥还给你做。” “大哥哥手艺这样好,往后就算靠雕玉过日子,定也能富甲一方。”时窈马屁拍的响亮。 时晏青勾唇:“哥哥只给阿窈做。” 时窈立马 道:“那是!大哥哥是要做大事的人,肯定不能拘泥于这种小小手艺活。” 时晏青轻笑一声,倒是没再说什么。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白桐书院的门口。 时晏青和时窈先后下了马车,刚刚进去,便看到一个小太监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时窈面色一变,那是李翼轩的人。 “时三姑娘,你可算来了,小的已经在这久等了。”那小太监笑呵呵的走上前来,冲着时窈行礼。 这副热络的样子,倒是显得他们很熟了。 正是要上学的时候,书院来往的人也多,一见着这架势,个个儿停下了脚步。 时窈疑惑的问道:“你是?” 那小太监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小的是五皇子身边的来福,姑娘不记得小的了?” 时窈笑容发冷:“公公这是什么话?我从未见过五皇子,又怎会记得你?” 来福压低了声音道:“时三姑娘,五皇子说要见你,这会儿已经在后花园等着了,时三姑娘要不还是去吧,我想,时三姑娘应该也不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段说话,被人误会吧?” 时窈冷笑一声,这会儿随了他的意思,跟着他去后花园见李翼轩,那才是真的被人误会。 “这位公公,我实在不明白你什么意思,我与五皇子素来没有半分交情,更不明白他为何要见我,倘若是因为我表姐的事,让他直接找我 表姐就好,不要牵扯我。” 时窈说罢,转身便要走。 “阿窈,你这是不打算见我了吗?”李翼轩突然走了出来。 时窈回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森寒一片。 前世,她被幽禁冷宫,苦苦哀求见他一面,求他放过时家,可最终,他连见也没见她一面,连家人的死讯,她都是等到半个月后才从陈月婉的嘴里得知。 如今,听他说出这样的话,她只觉得可笑。 “五殿下,你和表姐的事情我一无所知,我与你素不相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称呼我的小名实在不妥,我并不是我表姐那般轻浮随便的人,还请五殿下自重。”时窈冷声道。 李翼轩眉头轻蹙,他似乎也有些不解,分明上一次相见,时窈对他还是很喜欢的,怎么短短几日,她就突然变了一副样子似的。 李翼轩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在生我的气?那日我来书院是来找你的,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突然往我身上扑,我对你的心意,你还……” 时窈一脸的困惑:“五殿下,我和你从不相识,你怎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难不成,是因为你和我表姐的丑事被捅出来,你因此议不了亲,所以故意毁我清誉,让我不得不嫁给你?我虽然傻,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这话一出,李翼轩的脸都黑了,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时窈是铁 了心的要跟他划清界限。 李翼轩冷声道:“时窈,不要以为装傻充愣,咱们那事儿就过去了,之前我们什么关系,你一清二楚,我和陈月婉的事情完全是误会,只要你答应嫁我,我可以保证不娶她。” 时窈“害怕”的往时晏青身后躲了躲:“我实在不明白五殿下在说什么,为什么五殿下一直攀咬我?当真是觉得我没娘,脑子又蠢笨,所以好欺负吗?” 周围人也议论了起来,对着李翼轩指指点点的,他的信用早在昨天丑事出现之后就崩塌了,无凭无据的,谁会相信他的话? 李翼轩狠狠咬了咬牙:“好,你不认,那你是忘了你送我的这些信物了吗?” 李翼轩当众便拿出了两样东西,一支梅花钗,还有一封信。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时晏青双眸微眯,扫向时窈的眼神都凉了几分。 李翼轩笑的暧昧:“阿窈,这是你最爱的梅花钗,那日私会你送给我,说这支钗从此便是你我的定情信物,你忘了吗?” “还有这封情信,也是你亲笔写的,我一直珍藏着,我如此珍视你我之间的感情,你如今怎么不认了呢?” 李翼轩步步紧逼,便是鱼死网破,也绝不给她半点生机! 他压低了声音,盯着她的眼神如蛇蝎般刺骨:“时窈,这可都是你逼我的。现在除了我,你还能嫁谁?” 第一十六章 都是你逼我的 时窈看着李翼轩得意的笑,只觉得浑身恶寒,这就是她曾经爱的死去活来的男人,从一开始,他就在算计她! 上次她被陈月婉怂恿,偷溜出府和他相见,李翼轩便要求他们交换信物,她被少女的情情爱爱蒙蔽了双眼,也没想过什么后果,便将自己头上的一支钗送给他,甚至和他交换了书信。 现如今,他不惜让她身败名裂,也要拿这些东西来毁她的终身。 “那支钗,好像真的是时窈的!我见她戴过!”薛茵震惊道。 所有人都议论了起来。 时窈冷冷一笑:“看来五殿下当真是铁了心要毁我名誉,可那支梅花钗我早先就丢了,当时还让侯府上下搜找过,可惜一直没找到,为何会落到五殿下的手里?难不成,是我表姐送你的信物?” 薛茵立马阴阳怪气了起来:“那肯定是陈月婉偷的了,谁不知道她喜欢偷东西呀?上次时窈生辰宴上,她不还当众偷了她的十二支宝石如意钗?向来也是老手了。” 众人都跟着了然的点头,陈月婉本来就有偷东西的前科,而她和五皇子又是那种关系,谁知道这钗是不是陈月婉偷来的 ? 时窈红了眼睛,满脸畏惧:“不知道五殿下为何要害我?是不是和我表姐联合好了,要让我跳火坑?我知道五殿下现在和表姐的丑事闹出来,恐怕燕京城很难有名门千金愿意嫁你了,但你也不能这么污蔑我,往我身上泼脏水。” 李翼轩气的脸都红了,他拼命的想要和陈月婉撇清关系,可时窈却字字句句将他们扯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陈月婉是一伙儿的! 他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和她一伙儿偷东西?! “那这封信呢?!这是前几天你亲笔写给我的,”李翼轩直接扯开了那封信:“这上面的字迹,总不可能造假吧!”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都在一个学堂读书,时窈的这一手烂字,谁还不认得? 满书院的人都知道,时窈是最不上进的,读书读不进去,连一手字都歪七扭八,先生不知道训过多少次。 时窈却笑了:“你确定这是我写的?” “是不是,你写下字迹,比对一下就是了!”李翼轩步步紧逼:“时窈,你也别怪我,这都是你逼我的!” “好啊,玉坠,拿笔墨来。” “是。” 玉坠连忙小 跑着去拿了笔墨出来,摆在了时窈的面前。 时窈拿起笔,行云流水的写下一行字。 “劝君珍重。” 分明是一手漂亮整齐的簪花小楷。 “这……”李翼轩震惊的脸色都变了。 “这怎么可能?时窈,你平日里上交的功课都乱糟糟的字,你的字,怎会突然写的这么好看了?!”薛茵都忍不住震惊道。 时窈撂下了笔杆子,笑容发冷:“因为平时,我的功课都是表姐帮我做的,我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书院里的功课,表姐这才学着我的字迹,为我写功课,不过她学的都是我早几年的字迹,最近这几年,我时常跟着母亲练字,这才好起来。” 她冷冷的看向李翼轩:“五殿下,你说这封信是我前几日亲笔写给你的,到底是我亲笔写给你的,还是我表姐亲笔写给你的?” “你!”李翼轩怒极:“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定是你装的!” 时窈又开始抹眼泪:“谁都知道,从前我和表姐是最亲近的姐妹,她可以随便拿我的东西,也可以模仿我的字,如今你和她是一伙儿的,便合起伙来欺负我!若非是我私下里和母亲一起 练字的事情没有让她知晓,恐怕今日已经着了你们的道!” 大家看着李翼轩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鄙夷,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皇子啊,难怪圣上对他也不看重,这么多的鬼心思。 李翼轩简直不敢相信,那一手簪花小楷是时窈写得出来的! 因为前几日他们相见的时候,他哄骗着她亲笔写下来的书信!怎么可能短短几日,这笔迹就能天差地别?难不成,她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警觉了? 时窈满是泪光的眸底一片寒意,短短几日,哪里练的好这样一手好字? 她嫁给李翼轩的那几年,处处想要讨好他,他嫌她粗鄙,她便装的端庄,他嫌她不够大度,她就为他娶陈月婉当侧妃,他嫌她那一手字难看,她便苦练了这一手簪花小楷,可最终,也没得他一个正眼相看。 因为在他内心深处,时窈是他的耻辱柱,她的存在就在告诉他,他的成功并非是靠自己,而是靠女人。 一个盲人复明之后,最先丢开的就是那根拐杖,可笑她至今才明白这个道理。 时窈哀戚的抹泪:“还请五殿下高抬贵手,不要再污蔑我了,表姐与你的事情我 一无所知,我甚至连她偷我东西我都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不要再牵扯我了。” 薛茵立马跟着打抱不平:“就是!谁不知道陈月婉就是个偷儿?又是偷东西又是偷男人的!时窈就是倒霉,被这种人黏上,丢了东西不说,还惹一身骚!” 这话虽说在骂陈月婉,但明里暗里都在讽刺李翼轩和陈月婉一对狗男女欺负人。 李翼轩气的脸色铁青,但薛茵也不怕他,薛家是二皇子的人,如今二皇子正得圣宠呢,就算是李翼轩,那也不够看的。 时窈拿帕子擦着泪:“我今儿就先把话挑明了放在这儿,从前我的东西都是让表姐随便拿的,我向来也马虎,根本没有收拾过,指不定哪天,又有那个男人拿着我的东西来找我,说是我送的,那我可真是冤枉死了!” 薛正突然一脸正气的站出来:“她好歹是你表姐,你就这般抹黑她?既然拿她当亲姐妹,现在又在外人面前揭她短处,我看也不算什么君子所为!我觉得陈姑娘并非那般不堪之人,她冰清玉洁,向来不把俗物放在眼里,偷东西是误会一场,昨日的事,也定是被人陷害!” 第一十七章 对哥哥的好,只有嘴上说说 时窈扫了他一眼,这厮倒是真心,前世就跟在陈月婉屁股后头舔了一辈子,给陈月婉当牛做马毫无怨言,自命清高,却帮着陈月婉坏事做尽,时家被污蔑造反,就有他的功劳。 不得不说,陈月婉的那一套,他是真的很吃,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同一类人。 薛正被时窈清冷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个陈月婉口中的傻子妹妹,突然多了许多不曾有的气势。 “薛公子似乎很喜欢帮我表姐说话,哪怕是大家全部亲眼所见,板上钉钉的事实,也要帮着她倒打一耙,看来,薛公子和她很熟啊?” 薛正眼神闪过一抹慌乱:“怎么可能?我只是倾慕陈姑娘的风姿,我相信陈姑娘并非你们口中那种女人!” 时窈意味深长的道:“如此最好,薛公子还是和我表姐保持些距离吧,毕竟她未来定是嫁给五皇子的,如今她与五皇子的事已经东窗事发,五皇子又不是一个不会负责任的人,不论如何,他都一定会娶我表姐进门的,是吧?” 她将话锋再次指向了李翼轩。 他今日敢来算计她,就该尝尝惹她的代价! 李翼轩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他根本就没打算娶陈月婉!若是真的让陈月婉进门,他以后还想娶什么正经贵女?他的夺嫡大业又能指望谁?陈方那个六品芝麻小官吗?! 可时窈步步紧逼,三句话不离陈月婉,显然就是将他和陈月婉绑定了,这架势,好似他不娶,就真成了始乱终弃! “本王做过的事,自然会负责。”李翼轩磨着牙一字一句的道。 时窈满意的弯了弯唇角:“那就好。” 李翼轩死死盯着时窈,这到嘴的鸭|子,突然就鸡飞蛋打,他如何甘心? 可事已至此,他根本无力回天,只能铁青着一张脸拂袖而去。 时窈冷眼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这一次,陈月婉可不能再说她阻拦了他们的爱情了,她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一对“苦命鸳鸯”能有多恩爱。 可她一回头,却发现时晏青看着她的眼神泛着丝丝凉意。 她心里莫名的一阵心虚:“大哥哥,怎么了?” “那些信物怎么回事?” 时窈装傻充愣:“我哪知道?肯定是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时晏青冷冷的看着她,并不说话。 她的那些把戏,偏偏外人还行,想骗他? 那支梅花钗是她之前最喜欢的首饰, 若是真的丢了,早就吵嚷的满府找了,还有那一封信,他虽说不明白时窈何时把字写的这么好了,但那封信,也绝对是出自陈窈亲笔。 时窈发现,她在时晏青面前真的藏不住半分秘密,这个男人锐利的眼睛好像能看穿她的前世今生! 她只能老实的小声道:“我之前,是被人蒙骗。” 这就是承认了那东西的确是她送的。 时晏青眼神里杀气更甚,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是么?” 时窈连忙道:“但我现在已经清醒了!我发现外面全是坏人,只有大哥哥对我好!” 时晏青语气却依然很凉:“对外面男人好的时候,又是送礼物,又是送信,说哥哥好的时候,就只有嘴上说说。” 时窈:“……” 她只是想要抱个大腿而已,但这位未来摄政王,为什么这么难哄? —— 陈府。 “看看你办的蠢事!”陈方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指着陈月婉大骂:“现在满燕京城都在看你的笑话,五皇子那边我派了好些人去问,结果呢?人家根本不搭理!我看,那五皇子根本就没有要娶你的打算!” 陈月婉哭着道:“都是时窈害的,是她害我!” “那 也是你无能!” “行了!这件事也不是没有余地的。”白氏沉声道。 “还能有什么余地?五皇子根本看不上月婉你不知道吗?” 陈月婉拼命摇头:“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五殿下是真心喜欢我的,他都说过和时窈在一起是被逼无奈,如今他又怎么可能不愿意娶我呢?不可能的!” “他就是要娶时窈,就是要忠勇侯府的势力!现在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你真以为他能甘心?” 白氏恨恨的道:“你也知道五皇子只是想要忠勇侯府的势力?倘若你是个能耐的,月婉能受这样的委屈?!” “你!” 陈方怒不可遏,可自己这些年的确仕途不顺,根本没法儿跟时忠相比,大部分时候还得靠忠勇侯府的势力维持体面。 “月婉的事情我会解决的,你不必跟我在这吵!” “你要如何解决?” 白氏恨声道:“这事儿闹到这个地步,时窈那个死丫头想要独善其身?她做梦!” —— 时窈捧着脸趴在桌上发呆。 玉坠端着装满了零嘴儿干果的八宝盒进来,时窈都没看一眼。 “姑娘,你从下学回来就在屋里发呆了,别闷坏了。”玉坠忍不住道。 时 窈眉头紧皱,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大哥哥好像又生气了。” 玉坠诧异道:“啊?大少爷这么容易生气的吗?” 她平时瞧着,时晏青喜怒不形于色的,根本没有生气高兴的时候。 “那大少爷为什么生气?” 时窈认真的想了想时晏青跟她说的那句话。 “说哥哥好的时候,也只会嘴上说说。” 时窈一拍桌子:“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怪我没有给他送礼物!” 玉坠摸着下巴点头:“有道理。” 时窈“噌”一声站起来,跑到自己的柜子里翻箱倒柜。 日临轩。 这处院落坐落在侯府最偏僻的地段,院子里的仆从也不多,只有长羽一人。 时晏青在侯府只是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并不得看重,自然也不会有太好的待遇,往日里,这院落都是冷冷清清,连走动的人影也没有。 可今日,却格外的热闹。 “动作轻点,这可是梨花木的柜子,磕碰一下就剐花了!” “这些花卉摆在那边!” “这套茶具放到屋里去!” 长羽目瞪口呆:“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时窈却没空理他,怀里抱着一大堆东西,颠颠的跑进屋里去:“大哥哥!” 第一十八章 哄他 “大哥哥,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时窈坐到了时晏青的身边,将怀里的一大堆东西放在了书案上。 她竖着白嫩嫩的手指头指着:“呐,这一套文房四宝,我一直都舍不得用,特意拿来送给大哥哥!” 时晏青扫了一眼这屋里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下人:“这是做什么?” 时窈眨眨眼:“我想送礼物给大哥哥呀!” 她兴奋的道:“除了这一套文房四宝,我还特意去找母亲开了府里的库房,给你重新添置了一套家具!啊,我还搬了许多花卉种在你院子里了,你院子里光秃秃的,也不好看,我还特意搬了好多我最喜欢的茉莉花来!” 她说完,便亮晶晶的一双眼睛仰着头看着他,好像在等夸奖。 她不过是送了李翼轩一直钗,可她送了大哥哥一院子的好东西呢! 但时晏青没有什么反应,神色依然淡淡的:“我不需要这些。” 时窈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封厚厚的信,捏在手里有些害羞:“还有这封信。” 时晏青抬眸,脸上的寒霜似乎总算有了那么些许的松动。 “我写了一晚上呢,手都写酸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看。”时窈小声的道。 她将信塞进了 时晏青的手里,转身便飞快的跑了。 时晏青拆开了信封,看看她辛苦了一晚上写了个什么东西。 足足五页纸,密密麻麻看下来,全是马屁精。 “大哥哥生的俊美不凡,便是这世间最美的花朵也比不过。” “大哥哥射艺高超,百步穿杨,来日定能斩将杀敌。” “大哥哥英武不凡,气度超群,步步高升,指日可待!” 时晏青双眸微眯,还真是难为她,能编这么多废话凑字数。 看到信的末尾。 “在我心里,大哥哥永远是最重要的人,我想要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大哥哥,哪怕是天上的月亮,也摘下来给你,阿窈对大哥哥的好,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时晏青唇角微扬,虽然知道这无非就是她哄人的话,但阴郁的心情还是好了许多。 长羽进来请罪:“主子,我没料到三姑娘突然带这么多人搬东西进来,一时没拦住,我这就让人搬走。” 时晏青垂眸看着手上这封厚厚的信,淡声道:“放着吧。” “啊?” 长羽呆了一呆,他家主子最讨厌外人进来院里,也最讨厌那些个花花草草什么的不实用的东西,因此日临轩布置简单,甚至连下人也不 会多安排一个。 但长羽也不敢多问什么,只点头应下。 他刚刚退出去,便听到了院外来人的动静,立即走了出去。 是府中的传话的小厮:“侯爷让我来知会一声,老太太和三老爷回来了,让大少爷也去前厅相迎。” “好。” —— 花厅。 时窈低垂着眸子站在一侧,时忠和林氏坐在一个尊荣华贵的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怀里抱着明哥儿,亲亲热热的逗弄着:“这才半年不见,我们明哥儿又长高了些了,瞧着身板儿,还真是随了他老子了,明哥儿想我没有?” 时忠笑着道:“母亲回乡这半年,明哥儿也十分惦念祖母。” “还是我的明哥儿乖巧,不像有些人,成天就知道惹祸!”老太太语气沉下来,拿眼横了一道时窈。 时忠皱了皱眉,连忙道:“阿窈,快给你祖母问安。” 时窈抬眸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沟壑的老人,眸底没有丝毫的温度,福了福身:“给祖母问安。” 老太太冷哼一声:“可别,我可受不起!谁知道你这丫头心里藏着什么歹毒的心思?” “母亲,您今日才回来,阿窈已经懂事了不少了,还是不要再责备她了,”时忠沉 声道。 “怎么?你还惯着她?真以为我走了这半年,就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丫头害的明哥儿落水,还诬陷她表姐,惹出这么多事来,我是真没想到啊,她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能这么歹毒,还真是跟她娘一副……” “母亲!”时忠脸色阴沉了下来,语气里都是警告。 老太太张了张嘴,自知提了不该提的人,有些理亏,总算是暂时闭了嘴。 林氏连忙打圆场:“母亲这一路舟车劳顿,想来也是累了,不如先歇着吧。” 老太太拿眼一横:“我要是歇得住就好了!如今她惹出这么多的事端,难不成我不问就能过去了?” 说话间的功夫,白氏便拉着陈月婉一起进来了,一进来便哭了起来:“还请老太太帮忙做主,不然月婉当真是要被逼死了!” 时忠眉头都拧起来了,这几日陈家一直有派人前来求助,就是为了让侯府出面帮忙说情,让五皇子赶紧娶陈月婉。 但侯府根本不可能淌这趟浑水,他一直没搭理。 “母亲管这事做什么?月婉的事情和五皇子有关,侯府不参与党争……” 老太太一拍桌子:“你别跟我将这些大道理!我不懂这些! 你亡妻死后,是谁在帮你照顾女儿,是谁待她如亲妹妹,对她一心一意的好?现在人家出了事,我们侯府难不成不管不顾?你对你亡妻这般看重,现在是要把她妹妹和她外甥女往死里逼?” 老太太这话一出,时忠脸上的表情凝滞了下来,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那母亲想要如何?便是我腆着一张老脸去说,五皇子也不一定就能答应。”时忠道。 白氏抹着眼泪哭着:“五皇子已经派人来说过了,说此事虽说只是一场误会,但也不是不愿意对月婉负责的,他只有一个条件,就是让阿窈一并嫁过去,她们姐妹二人,往后也有个照应。” “荒唐!”时忠喝斥一声:“我时忠的女儿难不成是陪嫁不成?!” 那老太太却冷笑一声,瞪着时窈道:“五皇子有什么不好?天潢贵胄,她一个没规矩的野丫头,嫁给皇子那都是高攀!更何况,她也不想想,是谁把她拉扯大,是谁在她娘死了之后照顾她?还不是她姨母和表姐?现在她们出了事,她不管不顾,那不就是个不忠不孝?!” 老太太将这么大的帽子扣在了时窈的头上,好似她不答应,就真成了罪人了。 第一十九章 你还有我 时窈并不意外祖母对她的敌意,从她出生,她就不得祖母的喜欢。 那时候时忠常年在外征战,很少回家,因此成婚五年也没有生下一个孩子,老太太当然不会责怪自己的儿子,只会责怪儿媳肚皮不争气,对她娘各种磋磨。 后来终于有孕,可却又是空欢喜一场,来了个女儿。 祖母因此对娘更加刻薄,对她也从来没有好脸色,前世她对父亲的诸多怨言,正是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他离家的那十年,娘受过多少委屈。 但让时窈意外的是,祖母会出面帮陈月婉。 祖母对她娘的厌恶,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为何今日却要帮她的娘家人出头? 白氏还在哭嚎着:“当初姐姐去世,只留下阿窈这么一个孩子,我把她当自己的亲生骨肉一般的对待,亲自照样,如今阿窈大了,翻脸不认人了,连自己的嫡亲的姨母和表姐都能不管不顾,这些年我养你一场,算是白养了!” “你听听,你听听!这话传出去,还以为我们忠勇侯府教女无方,养出这么个没心肝的东西!她姨母养她一场,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表姐去死,她还是人吗?”老太太中气十足的道。 时窈冷笑一声:“姨母小时候照顾过我几年是不假,但得的好处也不少吧,如今姨父能留京任职,陈家的锦绣富贵,是哪儿来的?” 若非是因为时忠当年回京就凭着赫赫战功被封侯,这白氏能这么巴巴的凑上来上演什么骨肉情深?无非是吃她娘的人血馒头! 白氏被她这话憋的满脸涨红,之前陈月婉说时窈变了,她还不信,今日亲眼所见,才算是明白,这丫头当真是换了个人一般,脑子突然这么清醒了? “你!”老太太狠狠拍着桌子,指着时忠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女儿!养成了什么样子!” 时窈笑了笑:“祖母既然说我是姨母养大的,那应该问问姨母啊,她是怎么把我养成这副德行的?” 白氏捂着脸哭了起来:“是我的错啊,这些年尽心尽力的照顾你,养育你,拉扯你长大,没想到,养出一个没心肝的白眼狼!” 时窈诧异道:“姨母一口一个照顾我,养育我,可我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裙,都是侯府的,姨母也不过是隔三差五的就跑来侯府打.打秋风,要不是姨母这些年习惯了随便拿我的东西,表姐怎会学会这偷东西的 毛病的?” 陈月婉尖叫着:“时窈你闭嘴!” 这算是戳到她的肺管子了,陈月婉现在最恨别人说她偷东西,这仿佛已经成了她的耻辱柱! 时窈害怕的往时忠身后躲了躲:“表姐好可怕啊。” 陈月婉气的险些厥过去,指着时窈的手都在发抖。 时忠冷下脸来:“事情是你自己做的,吼别人有用?” 白氏连忙拉住了陈月婉,心里忍不住骂人,这丫头还是太沉不住气,被时窈刺激两下就露出破绽。 白氏一边抹眼泪,一边悄悄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立即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不然传出去就该说我们侯府背信弃义,五皇子那边都说了,让时窈做正妃,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在这胡闹!” 三夫人也跟着帮腔:“五皇子一表人才,又是天潢贵胄,脾性也好,阿窈这坏脾气,换谁能忍啊?这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顺带还能帮陈家一个忙,也算是告慰了大嫂在天之灵,何乐而不为?” “大少爷来了。” 随着一声通传声,时晏青走了进来。 时窈微微一怔,这样的场合,时晏青极少会出现,他在时 家往往都是最边缘的那一个,无人在意,而他自己,似乎也根本不在意时家。 时晏青冷眼扫了一眼三夫人,眸中寒意尽显,三夫人忍不住一个寒颤,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时窈委屈的看着时忠道:“我娘在天之灵,若是看到我成为别人的陪嫁,葬送自己的幸福,她真的安心吗?” 前世她处处和爹作对,只认为他忘记了娘,可当时家落魄,甚至被人恶意放火,一把大火烧光了整个侯府的时候,他却拼死冲进火海,只为了抢出娘的牌位。 直到那时,她才明白,爹从未忘记过她娘。 时忠听了这话,脸色也冷了下来:“阿窈绝不能嫁给五皇子!我们时家本就不牵涉党争,我一心只想给阿窈找个好人家,一心一意待她,这五皇子一下就要娶两个,阿窈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老太太立马哭天抢地的拍着桌子嚎了起来:“你这个不孝子!你是不听我的话了是不是?我当初十月怀胎生下你,疼了三天三夜!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只盼着你能孝顺我,如今我老了,不中用了,你是想要逼死我啊!”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 太太嚎的更大声了:“你就是要我死!我不活了,我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为了个不中用的丫头片子还要跟我作对!我不活了!” 她本就是村妇,沾了儿子的光,如今成了侯府的老太君,这么些年了也没学会什么体面,村妇的那一套至今还拿捏的死死的,动不动就是寻死觅活的哭天抢地。 老太太这一闹,明哥儿都被吓哭了,满屋子一片混乱,林氏连忙上前去安抚,还不忘回头冲着时窈使眼色,让她先走。 时窈面无表情的看着老太太寻死觅活,心里只恨天道不公,她娘那么想活下去,却早早离世,而有的人一次次闹着要死,偏偏长命的很。 时晏青牵住了她的手,拉着她走了出去。 走出了花厅,总算远离了那吵闹的喧嚣,他低头看她:“就这么几个跳梁小丑,也值得你这么不高兴?” 时窈抬眸,眼睛却已经是红红的一片:“大哥哥,我想我娘了。” 时晏青心口一滞,看着她红红的眼睛,针扎一般的难受。 时窈声音沙哑:“如果我娘还在,他们一定不能这么欺负我。” 时晏青抱住了她,轻声哄着:“别怕,阿窈还有我。” 第二十章 没一个中用的 老太太被扶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都哎呦哎呦的喊着,等到回到自己屋里,关上门,没了人,立马就没声儿了。 “这个死丫头!她还会扯着她娘说话了!谁教她的?真是越大越没教养。”老太太气的冒烟。 原本以为轻而易举的一件事,没曾想闹半天也没个结果。 老太太是霸道惯了的,尤其是年纪大了,成了老太君,府里上下都尊敬着,没有什么不如意的,没曾想,她不过回老家半年,才回府,发现这府里变了天了! 白氏连忙来扶着她:“老太太消消气,咱还得想想,这事儿该怎么办呀?” 老太太直接扯出了自己的手,鄙夷的看着她:“你女儿自己不检点,干出这种下作事儿,你问我?” 白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怎么?老太太这是跟我撇清关系,不帮我了?” 她笑容冷了下来:“老太太怕不是忘了,当年我姐姐是怎么死的?若是叫侯爷知晓,不知道老太太还能不能继续高枕无忧的安享晚年。” 老太太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气的一拍桌子:“你还敢威胁我?!” 白氏也不跟她装,索性撕破了脸:“那事儿我替您瞒了这么多年,老太太也该知道感恩吧,这 么些年,我没有求过你一件事,如今不过是为了月婉的婚事,让你撮合时窈嫁给五皇子,老太太还跟我推三阻四,看来,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也休怪我不客气!” 老太太气的心口疼:“你,你!” “您最好想想清楚,若是叫侯爷知道了当年姐姐病死的真相,那……”白氏冷笑着看着她。 “你以为我会怕?!不过是个生不出儿子的下贱货!死了十年了还能叫我不安生不成?” 老太太话虽说的硬气,但脸上的慌乱却还是暴露了她的心虚。 那个白清秋已经死了快十年了,可她儿子至今还年年不忘去祭拜她,对时窈更是百般纵容,她哪里不清楚那个女人在儿子心中的分量? 老太太瞪着白氏磨着牙道:“可她爹根本不肯答应,你今日也看到了,那小蹄子现在鬼精鬼精的,扯着她娘的旗子在他爹面前胡说八道,这事儿侯爷不点头,我也没办法!” 白氏笑的阴损:“只要事成,别的法子也不是没有的,只看您肯不肯帮这个忙了。” —— 日临轩。 夜色渐深,只有星星点点的月光,几个黑色身影几个起跃,便落在了院中。 “参见少主。”他们一进来,便立 即跪下。 时晏青坐在棋盘前,长指捻起一枚棋子,放下,屋内静谧的只听得到落子的声音。 “办妥了?” “已经办妥了,宣武门前的那一队禁军都解决了,该布置的,也都布置妥当了。” 时晏青没有抬眸,只淡声道:“下去吧。” “是。” 这几个黑影转身出门,几个起跃,那边消失在了暗夜里。 长羽端着一盏茶进来,放在了时晏青的手边:“公子这么快就对付五皇子了?” 时晏青轻嘲的掀了掀唇:“草包一个,早晚都是死。” 长羽默然,三姑娘眼睛一红,五皇子就要遭殃了…… 时晏青一个冷眼扫过来,长羽连忙掩下心神,恭敬的道:“那一队混进京城的羌人,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先放着吧,总有人要坐不住的。” “是。” 长羽福了福身,转身轻声退下。 —— 次日一早,京中便出现了一桩大案子。 书院都临时通知休沐,满京城都在戒严,时忠更是天还没亮便已经出了门。 “这是出什么事了?”时窈问道。 玉坠摇摇头:“不清楚,听下面的人议论说,好像是京城出了什么贼人,挺不安全的。” 时窈眉头轻蹙,怎么会呢? 现下皇帝年 老,皇子们个个儿摩拳擦掌,蠢蠢欲动,而北边也的确是有一波反贼闹的正凶,但毕竟天高皇帝远。 算算时间,这一切动荡的发生都还早,燕京城没那么快出乱子。 “先去给祖母请安吧。”时窈也不多想了,起来梳妆。 林氏是从来不要求小辈每日请安的,但老太太却不一样了,定是要摆一摆那侯府老太君的款,让阖府上下的人都去她跟前伏小做低才高兴。 时窈虽说并不喜欢老太太,但该走的规矩还是得走,前世她就在这上面吃了大亏,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道理,她死过一次才算是明白了。 福寿园。 时窈到的时候,人都几乎到齐了。 老太太生了二子一女,前阵子随她回乡祭祖的,便是三老爷一家了,现在都跟着老太太一道回来了,这会儿热闹的很。 “给祖母请安。”时窈福了福身。 老太太拿眼斜了她一眼:“这会儿了才来?一个女儿家,懒成这样,不知谁家能娶。” 林氏连忙道:“阿窈如今懂事了不少,前几日去学堂都勤快了许多。” “这也叫勤快?等嫁到了婆家,孝敬公婆,伺候夫君,洗衣做饭那才叫勤快!还读书?我早说了女儿家不必读书,早早 的嫁人生子才是正经,读了书,这心思都野了。”老太太横眉冷对。 三夫人田氏立马帮腔:“就是,咱们女人啊,最大的价值就是多生儿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田氏一边说着,便挺直了腰杆儿,她生了三个儿子呢! 就凭这一点,她就能把林氏给压死。 时家从前也就是一农户,时忠在军中闯荡的时候,时莽还在乡下种地呢。 因此时莽的妻子田氏也就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村妇,而时忠在封侯之后迎娶的林家大小姐则是官宦之女。 同是一家子的妯娌,但学识和教养却是天差地别,田氏唯一能胜过林氏的,也就是她比她会生儿子,毕竟林氏嫁进来两年才得一个男孩儿,可她却是连生三个儿子呢! 同样是村妇出身的老太太,也更亲近田氏,一来因为她会生儿子,二来,田氏会哄她开心。 时窈笑的讽刺:“三婶总顾着生儿子,可别忘了教养儿子,二哥在赌坊赌博押技输掉了几千两银子,五弟跟人当街打架,险些惹出人命官司,六弟都已经十岁了,至今连一本三字经都还背不下来,明哥儿才七岁,尚书都已经看完了,三婶苦心生了这么多儿子,竟没一个中用的。” 第二十一章 李翼轩要倒台了? 田氏气的“噌”一声站起来:“你个小蹄子胡扯什么呢!” 时窈挑挑眉:“我是不是胡扯,三婶问问自己的宝贝儿子不就知道了?” 田氏的几个儿子这会儿垂着头站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毕竟他们惹出来的祸事,还要等着家里给擦屁股呢。 田氏指着时窈的鼻子骂道:“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自己惹的事还少吗?满京城谁不知道忠勇侯府有个草包千金?你害得明哥儿落水,你还害你表姐名节尽失!” 林氏立即道:“明哥儿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是陈月婉推她下水的,而陈月婉名节尽失,那也是她自己和五皇子私会,和阿窈没有半点关系。” “你就惯着她吧,又不是亲娘,装的跟什么似的。”田氏阴阳怪气的。 “行了!”老太太不耐烦的开口:“一大早的听你们吵的我头都疼了,时窈的确得好好管教管教了,明年就要及笄了,还这般不懂事,嫁出去也是丢我们忠勇侯府的脸,林氏,你往后就多用点心思在时窈身上,这管家的事,先让老三媳妇做吧。” 林氏面色一僵,转头看向田氏那满脸得意的笑,才算是知 道今日她们闹这么一出目的是什么。 “母亲不必担心,我忙得过来的,阿窈现在也懂事了不少,我……” 老太太眉头一竖:“懂事?她哪点懂事?又是顶撞长辈,又是谋害弟弟表姐的!这都养成什么样子了!也就是这些年不上心,想着她不是你亲生的,你就不管她!” “我没有……”林氏急忙辩解。 “还有明哥儿,自从上次落水之后,身子是一直没养好,也不知道你怎么照顾的,时忠儿子本来就少,你也不知道劝着他纳妾,你该知道自己最重要的事儿是什么,就这么定了!一会儿你让人将账本和库房钥匙都送去老三媳妇儿那,你只好好教养好时窈和明哥儿就行。” 老太太向来霸道,不分青红皂白的往林氏身上泼一身脏水,然后就定了这事儿。 林氏还想再说什么,时窈扯了扯她的袖子,她这才咽下了这口气。 却在这时,听到一个小丫鬟的通传声:“大老爷回来了!” 紧接着便见时忠大步走了进来,身上官服都还未换下,面色严肃。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事儿了一大早的就进宫了?”林氏连忙问道。 时忠沉 声道:“昨天夜里,宣武门外的一队禁军被杀了。” “啊!”老太太惊的脸色发白,连声道:“这京城不会要出什么乱子了吧?怎么敢这么大胆子,在天子脚下这么猖狂?!早知道我还不如不回来!” 时窈眉头轻蹙,直接无视了老太太的叫嚷,问道:“那可查出什么眉目了?现场有没有什么痕迹?到底是京外的贼人进来作乱,还是京中有人暗中捣鬼?” 时忠看着女儿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你猜的没错,是京中有人捣鬼,但和外面的势力肯定也是有些牵扯的。” 他顿了顿,才道:“圣上震怒,下令彻查,我去了一趟大理寺,也打探到了些情况,那些被杀的禁军身上,插着的羽箭上的图腾,像是五皇子府上的。” “五皇子?” “此事暂且还没有定论,但这事儿和五皇子肯定脱不了关系,现在五皇子已经被带进宫受审了,陈家那边也不要再来往了,陈家现在和五皇子牵扯不清的,我们忠勇侯府定不能卷进去。”时忠沉声道。 他还有些庆幸的,幸好没有答应把时窈嫁给五皇子,否则今儿这件事闹出来,他们全家也得跟 着五皇子一起倒霉。 老太太惊的脸都白了:“这,这,怎么会这样……” 时窈也有些懵,这怎么莫名其妙的,李翼轩就要倒台了?! 前世也没有这一出啊? —— 等从福寿园出来,时窈便对林氏道:“母亲可知道祖母为何突然要找你要管家权?” “还能为何?无非是想找我点不痛快罢了。” 老太太对林氏极为苛刻,林氏毕竟是高门贵女出身,学不来田氏那一套讨好人的把戏,也和村妇出身的老太太没有什么共同话题,老太太更是看不来这个清高自傲的儿媳妇,因此总是诸多刁难。 晨昏定省一次也不能少,生下明哥儿之前,林氏几乎日日都在老太太跟前站规矩,挨教训。 时窈却摇摇头:“那可不一定,祖母用这么强硬的手段给抢去,定是另有别的不得已的目的。” 前世,时窈这个时候已经住到了陈家,但她却也记得,管家权的确是被田氏抢去了的,而侯府自从田氏管家之后,内耗便越来越严重,后来风雨欲来之际,侯府的账目出了极大的问题,也是被污蔑谋反的罪证之一。 一个家族的覆灭,定是从里头开始 烂的。 这一世,她留在了侯府,绝不可能再将侯府交到唯利是图的三房手里,肆意糟蹋! “以三婶和祖母的眼光,多半就是想要谋财,现在三婶的那几个儿子惹了这么多事,都得要银子摆平的,说不准,三房现在也缺钱,若是能得到管家权,想要谋财,可就方便了。” 林氏面色为难:“难怪!可你祖母让我交出去,我也没办法,我总不能忤逆她。” 哪怕她是侯夫人,当媳妇的,哪儿能打婆婆的脸? “母亲总被祖母这样压制着,今日是管家权,明日说不准就是什么事儿了,母亲难道不想要彻底摆脱吗?” 林氏叹着气摇头:“哪儿这么容易?” “法子多了去了,只看母亲愿不愿意去做,这次三婶既然要管家,咱们大可让她管好了,若是能管出什么篓子来,火烧到自己身上来,便是神仙也救不了!”时窈唇角轻勾。 林氏立即点头:“那听你的!” 林氏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欣慰的,从前她受过老太太的刻薄也不少,但如今时窈长大了,也知道护着她了。 —— 时窈去厨房提了两份早饭,便颠颠的跑到日临轩去了。 第二十二章 哥哥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时晏青在侯府一直以来都是隐形人一样的存在。 府中的任何事情,他从来都不参与,包括老太太那边的晨昏定省,每个人都下意识的忽略掉这么一个长子。 从前时窈只单纯的以为,是因为时晏青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而且听说亲生母亲身份低贱,所以才会被所有人无视,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因为时晏青根本不是时家人。 “大哥哥,我给你送早饭来啦!” 时窈现在进日临轩已经像进自家院子一样了。 连长羽都有些自愧不如,她这适应能力怎么能这么强? 时晏青坐在窗下看书,时窈殷勤的将她食盒里的早饭摆在了桌上,一叠小笼包,一叠虾饺,两碗清粥,虽说简单,却也十分精致。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时晏青抬眸看她。 时窈笑嘻嘻的道:“我当然知道啦!大哥哥虽然起的早,但会练一个时辰的剑,等练完了还得洗漱更衣才会吃饭,算算时间,我来的刚刚好!” 时晏青挑了挑眉:“阿窈这么关心哥哥?” “那当然!大哥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时窈拍着胸脯道。 这些情报,可是她花了二十两银 子找府里的下人打探的! 时晏青唇角轻勾,似乎还算受用,端起一碗粥喝了起来。 时窈一边吃着,还一边道:“对了,大哥哥,燕京城出乱子,昨天夜里,宣武门的一队禁军被杀了!” 时晏青神色淡然:“是吗?” 时窈郑重的点点头:“对!书院就是因为这个才放假的,现在京中不太平,大哥哥可千万别出门,若是遇上贼人就麻烦了!” 站在一旁的长羽突然被呛到了一般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时晏青抬眸扫了他一眼,长羽如芒刺在背,立即讪讪的道:“小的下去煮茶。” 然后迅速退出去。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唇角带笑:“知道了,哥哥不会出门的。” 时窈倒是有些兴奋:“不过你知道吗?听我爹说,在犯罪现场竟然看到了五皇子府上的羽箭,这事儿八成和五皇子脱不了关系!这事儿若是做实了,李翼轩哪儿还有活路啊?” 在宫门口杀天子的禁卫,那跟谋反有什么区别? “不过我想不明白,李翼轩为什么突然好端端的要杀禁军呢?” 时晏青唇角轻勾:“大概,是因为他找死吧。” “陈月婉还指着 李翼轩飞黄腾达,人还没进府呢,李翼轩就要倒了。”时窈啧啧摇头:“这会儿怕是又要气的发疯了吧。” 陈月婉名声都毁了,如今除了李翼轩还能嫁谁?而李翼轩这回捅了大篓子,性命都不一定能保得住,她还能干什么?嫁进去跟着他一起送死? 时晏青轻笑一声:“开心吗?” 时窈笑的眉眼弯弯:“当然开心。”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古怪:“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时晏青抬手,微凉的手轻轻覆在她的脸上,拇指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角,拂去了她唇角的白粥水:“阿窈开心就好。” 时窈怔了怔,她好像从未见过时晏青这般温柔的样子,她从前一直以为,时晏青冷血无情,手段残忍,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个这样温柔的人。 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他。 “看什么呢?”时晏青发现,她似乎很喜欢看着他发呆。 时窈郑重的道:“大哥哥,我一定会让你幸福的!” 时晏青拿着瓷勺的手一僵,抬眸看她,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时少见的多了几分光芒:“嗯?” 时窈双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 手,信誓旦旦:“这一世,我一定要让大哥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娶到心爱的大嫂,儿女双全,子孙满堂!” 前世时晏青步步荣华,成为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可最终却爱而不得,痛失心中挚爱的女人,从此孤独终老,甚至有了做人皮灯笼的癖好,成了彻头彻尾的大魔头。 这一世,她一定不会再让他重蹈覆辙! 时晏青额上的青筋却跳了跳:“什么大嫂?” 时窈弯了弯唇角:“当然是我未来的大嫂呀!大哥哥你放心吧,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嫡嫡亲的哥哥!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 时晏青脸都黑了,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时晏青直接扯出了自己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逼近她:“只要哥哥幸福,阿窈什么都愿意做吗?” 时窈呆呆的点头。 时晏青勾唇,笑容里都仿佛带着杀气:“那就好,有了阿窈这句话,哥哥以后一定会很幸福的。” 时窈后背一阵凉意窜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害怕了…… —— “姑娘,账房那边传信说,三夫人让他在账面上支走了一万两银子。”玉坠小声 道。 时窈冷笑一声:“果然是缺钱了。” 不然也不至于一回来就要抢管家权,说白了还不是惦记上了侯府的库房? “三房的那几个少爷,一个比一个能惹事,那不都得要银子摆平?三房自己不掏钱,就惦记着侯爷的钱!” 时窈冷声道:“他们哪里有什么钱?” 侯府的荣光都是时忠一刀一剑在战场上拼出来的,老太太偏心小儿子,那三老爷一家子自然也就是扒着大哥吸血。 “幸好姑娘提前收买了账房的张先生,不然还真叫三夫人白白占便宜!咱现在就去告发三夫人!”玉坠愤愤不平的道。 时窈冷笑道:“只是一万两银子而已,真闹出来,我那位三婶哭几句穷,老太太再闹上一场,最终也得不了了之。” 时忠心软,顾念骨肉亲情,三房和老太太也正是因为拿捏着这一点,这才无法无天。 “那咱们难不成还等着三房继续拿钱?”玉坠气恼道:“不知道哪天侯府都要被掏空了!” 时窈弯了弯唇角:“一万两不够,咱帮她多拿点,反正如今管家权是在她手里的,好处她享了,出了什么事儿,自然也得她来抗。” 第二十三章 不能这么等死 玉坠眼睛都亮了:“姑娘想如何?” “吩咐张先生,让他再分批取出九万两银子来。” 玉坠惊道:“这,这私自取钱,恐怕不行吧。” “怕什么?田氏难道不是私自取钱?她从府中账上领走的那一万两银子,也是不声不响的,连个凭据都没有,毕竟她自己抢的管家权,这府里银子少一万两还是少十万两,那都得算在她头上的。” 她可不想再让三房和老太太继续拿捏着侯府,老太太无知,三房利欲熏心,没有一个省油的灯,继续让他们嚯嚯下去,时家迟早烂透了。 “是,我这就去办!” —— 皇宫。 “儿臣冤枉啊!儿臣真不知道那宣武门外的禁军是怎么死的,此事和儿臣没有半点关系!”五皇子脸色惨白,跪在地上磕头。 皇帝却抄起手边的折子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那死去的禁军身上为何插着你府上的羽箭?朕可真是小瞧了你,朕的禁军你也敢杀,怎么?是嫌朕活的太久,想要造反吗?!” 五皇子被这话震的连连磕头:“儿臣不敢!儿臣不敢!此事一定有什么蹊跷,儿臣求父皇彻查!儿臣势单力薄,哪里 有这样的贼心想要造反?这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 “五弟既然没有这个贼心,又何须处处拉拢朝臣?你一边和那陈家女儿传出丑事,一边又和忠勇侯府的千金七扯八拉,五弟这阵子就没有消停过吧?谁知道五弟暗地里盘算着什么?”二皇子冷笑着道。 皇帝怒道:“你这逆子!” 李翼轩恨的咬牙,只能继续磕头:“儿臣对父皇的忠心,青天可鉴!儿臣如今无权无势,即便杀了禁军又能如何?请父皇明鉴!” 二皇子也跟着道:“儿臣愿意协助父皇彻查此事!若是五弟当真是被人陷害,儿臣亲自给五弟一个清白!” 皇帝沉思了一下,便直接点头应下了:“此事交给你去查,务必查个清楚。” 二皇子笑着看向李翼轩:“儿臣一定会竭尽全力,给五弟一个清白。” 李翼轩脸色瞬间难看至极,二皇子和他从来都是水火不容,这案子交给二皇子去查,他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吗? 李翼轩从宫中出来,就被禁军押送回府,审查期间,李翼轩被幽禁在五皇子府,寸步不能出。 李翼轩回到府里便大发了一场脾气:“到底是谁私自 用了我府里的羽箭?查清楚没有!” 满屋子的人跪了一地,为首的管事颤颤巍巍的道:“老奴去清点了兵器库,的确少了十支羽箭,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少的。” 李翼轩一脚踹翻了桌子,脸色铁青:“一群废物!府里混进来内鬼了也不知道!” 他本以为自己现在还算低调了,他那几个兄弟斗的如火如荼,按理说没人会注意到他。 他还想着坐收渔翁之利,没曾想,那几个兄弟还没开始出事儿,他倒是先被人盯上了,可恨的是,他到现在竟还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暗中下的黑手! 下人们跪着大气都不敢出,李翼轩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 不行,他不能这么等死! 他那二皇兄最是歹毒,这案子落到他手里,他一定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眼下若还想谋一条生路,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李翼轩咬了咬牙:“找个机灵点的人,悄悄溜出府,去陈家一趟。” —— 宣武门外杀禁军的案子,在燕京城炸开了锅,而五皇子受审的消息也传遍了。 这事儿算是暂时有了个着落,燕京城的封禁也取消了。 五皇子要造反的事儿又一次成 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半的人在聊五皇子要造反被抓了,一半的人在说陈月婉竹篮打水一场空,失了清白也没了男人,只能自我了断了。 时窈是没想到,她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整垮的李翼轩,竟就真的这么快要倒台了? “姑娘,采蝶轩又出了一批新料子,他们家特意派人来问,姑娘要不要去挑一挑?正好是时候做春装了。”玉坠道。 时窈问道:“张先生那边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按着姑娘的吩咐,那九万两已经取出来了,三夫人刚接手这管家权,府里的管事奴才都还没认全呢,做手脚也简单。” 田氏没读过什么书,勉强认得几个字,也没什么能力,也就生儿子这件事能力出众。 时窈摸着下巴道:“那看来也是时候把这事儿捅出来了。” “我去一趟吧,正好顺便给大哥哥也挑几件衣裳。” 玉坠立马让人准备了马车,玉坠问道:“要和大少爷一起去吗?” “还是算了,大哥哥想来也不爱逛这种铺子。” 时窈提着裙子便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出了侯府,玉坠给她身上盖上了小毯子:“姑娘先睡会儿吧 。” 时窈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却不怎么睡得着,她隐隐觉得李翼轩这事儿不对劲,脱轨的太厉害了,她不觉得是李翼轩做的,那会是谁呢?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时晏青身上闻到的血腥味儿,或许,此时身为侯府私生子的时晏青,也没有她看到的那么简单,难不成,是他? 那他图什么呢? 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时窈也跟着晃了一下,蹙了蹙眉,玉坠冲着车窗外斥责道:“怎么回事?险些让姑娘撞着桌子。” 外头传来告罪声:“是小的不是,方才不小心轧到了一块石头。” 时窈听到这个声音,骤然睁开了眼睛。 她挑开车窗帘子,看向车外,却见紧跟着马车走的一个侍卫,极为眼熟。 是李翼轩身边的人! “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时窈好奇的问道。 那人笑呵呵的拱手:“小的最近刚进府的,姑娘还不记得小的。” 时窈眼神扫过车外的那几个侍卫,点点头:“哦。” 好似并没有太在意,毕竟侍卫属于外男,一般千金小姐都不会去关于侍卫是什么样的。 但她撂下帘子的那一瞬,脸色却瞬间冷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让他彻底玩完 “姑娘,怎么了?”玉坠呆呆的问。 时窈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玉坠立即闭嘴。 如果她没猜错,外面的侍卫应该全部都被换成了李翼轩的人! 她被卖了。 “一会儿听我的吩咐,别出声。”她压低了声音道。 “是。” 马车此时已经走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段,她想保命,只能靠自己。 玉坠慌忙撩开车帘子:“快停一下,姑娘突然晕倒了!” “什么?”为首的黑脸侍卫一愣,立即上车来查看。 可当他撩开马车帘子弯腰进来,就却突然被一把药粉猝不及防的撒在了脸上,只一晃神的功夫,便晕了过去。 车外的几个侍卫见车内迟迟没有动静,便问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时窈拿着还剩下的一包药粉,和玉坠分别藏身在车内的车门两侧。 玉坠喊着:“好像不大好,你们快来看看!” 那几个侍卫连忙围到了车门口的位置,时窈直接掀开车帘子,扬手一把药粉直接撒出去。 那几个侍卫立马痛苦的捂着眼睛“嗷嗷”的叫唤了起来。 时窈抢过马车的缰绳,一扬马鞭,马车疾驰而去。 “把车里的那个扔出去!”时窈高声吩咐。 玉坠立马费劲将车内晕过去的男人拖出去 ,一脚踹下了马车。 而后面那几个侍卫这才发现自己被耍了,立马喊着:“还不快追!” “姑娘,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时窈冷声道:“应该是五皇子的人,李翼轩现在已经被逼到死角了,八成是狗急跳墙,想要拉我下水。” “这,这,这为什么呀?” “他现在这个处境,就是等死,这帮人是想把我绑到五皇子府,生米煮成熟饭,忠勇侯府才会帮他脱罪。” 在看到那个熟悉的黑脸侍卫的那一瞬,时窈就猜到了李翼轩的算盘。 这个精于算计的男人,死到临头还想拉她下火坑! “姑娘,后面好像有人追上来了!”玉坠听到后面的马蹄声。 时窈沉声道:“这马车太慢了,在前面的那片林子,你下车,藏进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你藏好别露头。” 玉坠连忙道:“那你呢?不行,我要和姑娘在一起!” 时窈赶着马车冲进了一片林子,便立即停了下来,跳下马车,拿一把匕首隔断了牵制马车的绳子,然后翻身上马。 “我骑马走,你快藏好!等他们走了,你赶紧去报官,就说城郊的东来客栈有人私通外敌!” 时窈根本不给玉坠分辨的机会,一扬马鞭,便立即赶着马 儿绝尘而去。 玉坠急的要命,却也不敢不遵从命令,只好迅速的藏身到林子里。 后面那帮人骑着马追过来,看到被卸下的空车,便知道时窈骑马跑了,立即追上去。 时窈听着身后穷追不舍的马蹄声,冷笑一声:“李翼轩,这可是你逼我的。” 她一夹马腹,直接冲向了城郊。 —— 日临轩。 长羽匆匆进来:“公子,这侯府的侍卫好像换了人了。” 他刚刚出门办事发现的。 因为特殊的缘故,他是时常需要暗中出入侯府,这侯府的禁足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也正是因此,长羽对侯府的侍卫防守了如指掌。 时晏青眸光一凝:“谁换的?” “还不清楚,但确实是突然有些变动了,我特意去查了一下,说是跟在三姑娘身边的几个侍卫好像都被换掉了。” “她人呢?” “已经出门了。” 时晏青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噌”一声站起来:“给我备马!吩咐影卫立即去找!” 很快,四散出去的影卫便传来了消息。 “三姑娘的马车应该是往紫湖坡去了。” 时晏青立即策马赶过去。 才走到半路,却远远的看到了一路往这边跑过来的玉坠。 “时窈呢?!”时晏 青一拉缰绳,马儿前蹄都高高的扬起来。 玉坠着急的道:“大少爷快救救我家姑娘,她说让我去报官,让官差去城郊的东来客栈,说那里有人私通外敌。” 长羽震惊道:“她怎么知道的?” 东来客栈的那一伙羌人,从他们进京,他家主子就盯上了,但时窈这个深闺千金竟然还能知道这种事! 时晏青立即调转马头,一夹马腹奔着城郊绝尘而去。 —— “她往城郊跑了?这丫头果然还是慌不择路啊,那边偏僻的很,抓到了直接打晕了扛回去!” “到底只是一个养在深闺的草包娘们儿,估计连路都不认得,赶紧抓住她,回去给五殿下交差!” 紧追着她的那伙人志得意满。 城郊荒僻,几乎都看不到人烟,只有往来的商队进京的时候,可能会在这里歇息一两晚。 而这城郊处,有一个客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伙潜入京城的羌人就住在那儿。 这件事直到半年后才在燕京城因为夺嫡之争爆发,可现在,李翼轩送上门来找死,她就送他一程好了! 时窈赶到了东来客栈,将马扔在了客栈外面,从客栈的后门悄悄溜了进去。 紧接着,李翼轩的那伙人果然就追上来了。 “这丫 头肯定就在这附近,她马都丢了,跑不远,给我分头搜!” 首先就是搜客栈。 他们直接闯了进去:“有没有看到一个丫头片子进来?” 柜台的老板娘先是一愣,然后笑呵呵的道:“哪儿来的什么丫头片子,几位客官,我们店已经被人包下了,住不下别人。” “去你娘的!睁大眼睛看看老子是谁!”为首的侍卫直接亮出了五皇子府的令牌:“赶紧把那丫头交出来!” “真没什么丫头。” “给我搜!” 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冲进了店里。 那掌柜的脸色立马变了:“我劝你们立刻出去,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你好大的胆子!我们五……”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这个掌柜一剑刺穿了脖子。 其他的人脸色大变,举起剑便拼杀了起来,而二楼的羌人们见势冲了下来,两方人马直接开始了厮杀。 时窈藏在后院的柴火堆里,小心翼翼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两方人马各怀鬼胎,现在撞上必然是刀光剑影,等官差来了,一网打尽,李翼轩也算是彻底玩完了! 可却在此时,一只野猫突然扑到了她身上,她吓的浑身一抖,连忙用双手捂住了嘴巴。 第二十五章 别怕,我在 这个动静正好引起了后院走动的羌人的注意。 前面本来就来了一波不速之客,这会儿羌人的警惕性极高,厉喝一声:“什么人?!” 那羌人向着柴火堆走来,时窈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她身上已经没有药粉了。 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随着面前的脚步声渐渐的逼近,她掌心都开始出汗。 那羌人伸手来扒开柴火堆,她直接冲着那只手便狠狠一刺。 “啊!”羌人抱着鲜血淋漓的手惨叫出声。 时窈掀开柴火堆便往立即往外跑,却发现这后院的门已经被锁死了! 原来方才李翼轩的那伙人闯进客栈之后,羌人警觉的怕有人从后门杀进来,所以就锁死了后门。 那羌人一看是个小姑娘,眼睛登时亮了起来:“原来是个小美人儿,大夏的女人生的这么美呢?老子今儿算是有福了,还能尝尝鲜。“ 时窈双手捏着那把沾血的匕首,对着他,大声道:“你别过来!否则我杀了你!” 羌人生的比中原人要壮的多,满脸的横肉,他擦了一把手上的血,嘿嘿笑的猥琐:“小娘们儿,力气还没老子一根手指大,还想杀我?” 他一步步向着她逼近,时窈吓的浑身发抖,可身后的门已经 被锁死,她连跑都没有地方可以跑! 那羌人直接扑过来夺她的刀。 “啊!”时窈吓的紧闭上眼睛。 可预想之中的袭击却迟迟没有来,反而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她颤颤巍巍的睁开眼,却见那羌人已经被一剑穿心,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而站在他身后的少年,一身玄衣,长身玉立,一双冷眸森寒刺骨。 时窈眼睛瞬间红了,颤抖着放下手上的匕首,开口的一瞬,泪珠子便滚了下来:“大哥哥。” 她扑到了他的怀里,呜呜的哭着:“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时晏青抱着她,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哄着:“别怕,我在这。我们先出去。” 他将她横抱起来,脚尖轻点,便飞身而起,翻过了后院的围墙,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这间客栈。 而刚翻墙出去,落在了后巷里,便看到里面竟黑压压的一群杀手。 时窈吓的脸都白了,还以为是李翼轩的人。 可下一瞬,他们却一起抱拳:“少主!里面怎么处置?” 时晏青冷声道:“羌人全杀了,五皇子的人留活口。” “是。” 这群人领了命令,直接闯进了客栈,处理后事。 时窈脸上泪痕未干,呆呆的看向时 晏青:“这些杀手,全是你的人?” 时晏青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嗯。” 时窈咽了咽口水,她早该想到的,短短五年,如何轻易爬到位极人臣的位置?他怕是早就开始暗中布局了。 他见她呆呆的不知在想什么,眸色渐深:“阿窈想什么呢?” 时窈干巴巴的笑了笑:“大哥哥手下这么多势力,还能在侯府忍辱负重,大哥哥可真是,真是天资不凡,一看就是能干大事的。” 时晏青低头看着她:“阿窈在怪我瞒着你?” 时窈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似的,脸上泪都还没擦干净,就腆着脸笑的殷勤:“怎么会?大哥哥是要干大事的人,阿窈只会钦佩大哥哥!大哥哥可真厉害!阿窈真心感谢大哥哥还来不及呢!” 她谢谢他天天受她欺负还没弄死她。 “不过……”时窈犹豫了一下,又讪讪的道:“你养这么多杀手的事儿,让我知道,是不是不大好啊?” 她知道了时晏青的秘密,那万一他为了保密,杀她灭口怎么办?! 时晏青哪里看不出来她这点小心思,故意道:“那已经让你知道了,怎么办呢?” 时窈连忙抓住了他的手,郑重的道:“大哥哥你放心,我对你的真 心,日月可鉴!往后大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大哥哥的人,就是我的人!” 时晏青挑了挑眉,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奇怪,不过还算受用。 影卫很快解决了里面的残局。 而紧接着,官差便赶来了。 时晏青看着官差进了客栈,这才抱着时窈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时窈还有些不放心:“要不我们再等等?万一李翼轩的人狡辩不认怎么办?” 她牺牲这么大引他们进这个火坑,可不能让李翼轩躲过去,定要让他万劫不复! 时晏青给她戴上了兜帽,护在怀里:“羌人全都死了,死无对证,他还能如何狡辩?等这案子报上去,李翼轩通敌的罪名就是板上钉钉了。正在被幽禁的五皇子派出杀手,杀了藏身在京城之中的羌人,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杀人灭口。” 他弯了弯唇角:“如今这夺嫡之争暗流涌动的,想他死的人也不止你一个,你都把局布好了,后面的事,有的是人帮你做。” 对李翼轩来说,已经走到死局了。 —— 忠勇侯府此时已经是一片混乱。 原本应该跟着时窈一起出门的几个侍卫,还在府中,而时窈却已经出去了,并且没了踪影。 田氏拿着帕子哭哭啼啼 :“这孩子到底怎么想的?竟然私自甩开了侍卫出门,她这是要干什么呀!” 老太太骂道:“还能干什么?这不知廉耻的东西,肯定是去和野男人私会偷情了!没准现在都私奔了!” “不可能!”林氏立即道:“阿窈不是这样的人,她便是再任性,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现在阿窈失踪,说不准就是被谁拐骗,也不一定就是谁害她!本该跟着她出门的侍卫竟对她要出门的事情一无所知,那跟着她出门的是谁?田氏你如今管家,这件事你也该给个交代!” 田氏眼睛一转,立即跳起来骂道:“大嫂这话什么意思?合着还怪我了?分明是她自己不知廉耻,私自甩开了侍卫,她做这样的事还少吗?前阵子不还偷偷翻墙出府?我看她啊,现在没准已经跟哪个野男人厮混了!” “你!” “都闭嘴!”时忠脸色铁青着脸厉喝一声。 田氏讪讪的闭了嘴,但脸上却还是藏不住的得意。 只要时窈被送到五皇子府上,生米煮成熟饭,往后便说是时窈这丫头私自甩开侍卫,巴巴倒贴到五皇子府上去跟人家私会的,侯府丢不起这个脸,也不敢细查,自然也就糊弄过去了。 第二十六章 十倍的罪名 “还没找到人吗?”时忠冲着管事怒道。 管事的颤颤巍巍的道:“还,还没。” “把府里所有人全部放出去找!若是不把她给我平安带回来,我唯你是问!” “是,是!” 老太太没好气的道:“行了行了,这丫头又不是头一次私自往外跑了,你紧张什么?女大不中留,倒不如随了她的意愿,嫁了算了,清白都坏了,还能强留不成?” 话音刚落,却见时窈突然走了进来:“祖母这话的意思是,我应该被谁坏了清白?又应该嫁给谁?” 田氏看到时窈竟这么快就回来,脸色登时大变,按着计划,怎么也得明日一早才送回来呀! “你,你怎么……” 时窈冷笑道:“怎么?三婶见我回来很是意外啊,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田氏立马反驳:“怎么可能!?我是要问你呢!甩开府里的护卫,私自溜出府去,是不是跟哪个野男人私会去了?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竟还做出这种不要脸面的事来,你可知道我们都要急死了!” 时忠厉声问道:“你去哪儿了?为何私自甩开府里的护卫?你一个女儿家自己一个人出门,多危险你知道吗? !” 时窈冷冷的看向田氏:“我也想问,为何我身边的护卫,全部被暗中调换成了外人?为何那些人控制我的马车,想要将我掳走?” 时忠面色一凌,瞪向了田氏,田氏声音都拔高了三倍:“你胡扯什么呢?!难不成是我害你?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时窈冷眼看着她:“我还没说是你做的呢,你紧张什么?” 田氏瞬间难看至极,咬着牙道:“阖府上下谁不知道你任性?三天两头的偷溜出府,这次也是你自己把府里的护卫都甩开,自己跑出去鬼混,回来了竟还倒打一耙,你这丫头如今是越来越不学好!” 老太太也瞪着眼睛骂道:“还不赶紧交代,这次又是个哪个野男人出去鬼混了?不要在这扯谎攀咬别人,你是个什么德行,谁还不清楚?” 时窈冷眼扫过这屋里的鬼魅魍魉,他们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脏水泼在她的身上,到底李翼轩给了多少好处? 还是说,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 老太太被她这冰冷的眼神瘆得浑身发毛,抖了一下身子,强撑着气势骂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时窈却转过身,看向了时忠,抬眸的那 一瞬,眼睛便红了。 “爹,我今日出门本来只是想去采蝶轩做几件新裙子,没曾想,出门走到半路,我才发现我身边的护卫竟全部被换了人,我让他们停下,他们也不停,说奉命要把我拉去卖了,我都吓坏了,还好大哥哥及时赶到,救下了我,否则,我怕是真的要被害死了!” 时窈一边说着,泪珠子便滚下来,哭的梨花带雨。 “什么卖了?你这小蹄子不要胡扯!”田氏一脸的懵。 她分明只是让五皇子的人来接她去五皇子府上。 时忠几乎不可置信,看向时晏青:“此事当真?!” 时晏青抬抬手,长羽便立即将捆着的两个山匪模样的男人带了进来,这两人一进来便跪地求饶:“侯爷饶命!侯爷饶命!小的只是奉三夫人的命令,将三姑娘绑走卖掉,我们压根不知道那马车里的人就是侯爷的千金,我们还以为就是个小丫鬟呢!” 这话一出,时忠脸色已经铁青,他直接大步冲上去,扬手便狠狠的扇了田氏一个耳光:“你这个贼妇!我时忠这些年待你们不薄,你竟敢卖我的女儿!” 田氏被这一耳光扇懵了,摔在地上,鼻血都打出来 了,脑子嗡嗡的,缓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可能啊,不可能啊,我没有卖她!” 甚至眼前这两个山匪,她都不认得! 来接时窈的,分明是五皇子府上的侍卫,怎么会是这两个小喽喽? 田氏这一时之间根本摸不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而时窈却已经顺势开始火上浇油了,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哭的可怜:“我也没想到,三婶会这么恨我,想来,是因为我发现了三婶的秘密,她才会这么着急要将我斩草除根。” “什么秘密?” 时窈将一本账本递给了时忠:“女儿前几日无意间撞到了三婶和吴嬷嬷的说话,说是缺钱,从府上账房想法子分批弄出来十万两银子,毕竟现在得了管家权,想要弄银子也并不麻烦,而我正巧听到,因为害怕,便被他们发现了。” 时窈哭戚戚的道:“想来就是因为这件事,三婶才想要置我于死地。” 时忠打开这账本翻看一番,这账面上果真白白少了十万两银子!侯府的银子几乎都要被掏空了! 账房的张先生道:“三夫人找我取钱,也不说明要用在哪儿,只说要银子,说她才是这府中的管家人, 由不得我多嘴,所以小的才将银子支给她,小的实在没想到,三夫人竟然是要私吞。” 时忠怒的一拍桌子:“你好大的胆子!真当这侯府是你家的了不成?!” 田氏呆了一呆,随后发了疯似的冲着时窈扑过来:“你这小贱蹄子,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拿了府里十万两银子?我什么时候要卖你了?你胡扯!你是故意诬陷我的是不是?你……啊!” 时忠一脚将她踹开,怒道:“你还敢嚣张!你卖阿窈难道不是事实?” “是她胡扯!这两个人我不认识,我根本不认识!” 时窈红着眼睛害怕的道:“如今三婶掌控着侯府的管家大权,自然可以肆意妄为,随随便便就能将侍卫调换成山匪,卖掉我,随随便便就能从府里偷十万两银子,三婶,我们好歹也是一家子人,你怎能这般狠心?” “我,我没有!”田氏气的几乎要吐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闹。 可偏偏,现在罪证确凿,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 她明明只挪用了一万两,她明明只是要把时窈送去五皇子府上,可这个贱丫头,删删减减拼拼凑凑,便将她的罪名加重了十倍! 第二十七章 白莲花那一套 “是你,是你故意栽赃我!”田氏恨的咬牙,指着时窈骂道:“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你是故意的!我说呢,怎么这么轻易就把管教权让给我了,你们合伙的,算计好了是不是!?” 时窈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看着她的眼神冰冷:“可你私自调换我的护卫是真,你私自挪用侯府的钱也是真,这个时候喊什么冤枉?三婶不觉得可笑吗?” 她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田氏浑身一震,便又要扑上来掐她:“你这小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三老爷及时冲出来,一个大耳瓜子扇在了田氏的脸上:“你还有脸喊打喊杀?你做的这些破事,真是丢尽了我的脸!” 田氏震惊的看着时莽,这些事儿,有哪一件他不知道的?!又有哪一件,不是为了他,为了儿子们?! “你,你这是要……” “还不快把她给我捆了!”时莽骂道:“这个贼妇,做出这么多的下作事来,我定不能饶了她!” 两个老婆子冲上来便将她直接按在了地上。 前一刻还是耀武扬威的当家夫人,下一刻就成了落水狗。 时莽上前来给时忠告罪:“大哥,是我的不是,没能管教好她,让她生出这么多的乱子,所幸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我定会带她回去好好管教,再不让她生事。” 林氏冷声道:“什么叫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难不成还真的要让阿窈被人卖掉了,才有资格处置她吗?阿窈是侯府唯一的嫡女,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她敢做出这种事,也该有付出代价!” 田氏惊恐的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救我啊,他们这是要逼死我不成?您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后面这句话,隐隐有了些威胁的意思了。 虽说贪府里的银子是她自己要贪的,但绑架时窈,那可是老太太要求的! 老太太瞪着林氏骂道:“你在这搅和什么?狠心肠的东西,田氏好歹也为时家生了三个儿子!你呢?嫁进来这些年了,就得了一个体弱多病的明哥儿!你怕不是嫉妒田氏,故意想要趁此机会整她?” 林氏气的脸都白了,她会嫉妒田氏?嫉妒她粗鄙?还是嫉妒她谄媚?还是嫉妒她会生儿子? 老太太冲着时忠道:“田氏就算有错,她也为时家生了三个儿子,没有她, 时家等着绝后不成?不过丁点小错,还不依不饶,难不成要休了她?那三个哥儿怎么办?往后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笑话?” 时忠得了老太太的话,面露犹豫之色。 时窈见怪不怪了,她知道她这个爹忠君爱国,骁勇善战,也不好女色也不好赌,唯一的毛病,就是愚孝太过。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她只冲着田氏开刀,而不直接指向老太太的原因,否则没准真要白闹一场。 但砍掉田氏,对老太太来说就相当于砍掉了一条手臂,没了田氏当刀子使,老太太连抢管家权的资格都没有,毕竟她是连字都不认得的。 时窈拿帕子又按了按眼角,泪珠子簌簌落下,哽咽着拉着时忠的手道:“爹也别为了我伤了家里人的和气,她毕竟是我三婶,我其实也不忍心,我一个女孩儿,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卖了便卖了,侯府还能因为少了个女儿就没了荣耀么?” 时忠听着这话,火气又蹭蹭蹭的上来了:“我的女儿难不成就比别人的儿子下贱?!” 时窈眨眨眼,她跟陈月婉学的这白莲花的一套,有时候还真挺管用的。 老太太吓一跳,头一次被时忠这么 怼,气的开始撒泼打滚,干嚎了起来:“要死了要死了,我生了这么个不孝顺的儿子,当初家里穷,你爹走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你长大!你去从军,我熬了几个晚上给你做冬衣,眼睛都险些瞎了!这么些年,我天天担惊受怕的等着儿子平安回来,可现在,却发现是个不中用的!” 时窈面无表情的听着她的哀嚎,这话她已经听过几百遍了,回回时忠不顺她的心意,就要拿出来嚎,翻来覆去的嚎。 时忠连忙道:“娘,我并非针对您,我只是心疼阿窈,我是娘的孩子,可她也是我的孩子啊!” 老太太不管不顾的继续嚎。 时窈看了一眼林氏,林氏会意,便开口道:“若是母亲担心休了田氏,影响了三个哥儿的名声,那便不休妻。” 老太太立马止住了哭嚎,田氏眼睛也亮了起来。 林氏却紧接着道:“可田氏不可再呆在侯府,她已经对阿窈动了一次心思,难保还有下次,她只要在侯府,阿窈迟早还会有危险,所以,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对外说是养病,从此不可再进侯府一步!” 时忠点头:“就这么办!我不可能让她继 续呆在府里,阿窈是清秋留给我的唯一一个孩子,我不能让她再接触这些危险。” 老太太张了张嘴,还想嚎,但看时忠脸色已经十分坚决,心知这事儿不可能风轻云淡的过去,便讪讪的闭了嘴。 索性以后找个机会,再给人接回来就是。 时窈看着老太太这滴溜溜转的眼神,就知道她打什么注意,心里冷笑一声,还想接回来?倒是看看她有没有这个命活到那一天。 时窈突然又开口道:“那十万两银子,还请三叔三婶还回来吧,侯府账面上能用的银子,合共也就这么些,现在府里开支都周转不灵了。” 田氏瞪大了眼睛,立马扯着嗓子喊着:“我没有拿十万两!我只拿了一万!账房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我根本没有拿那么多钱!” 时忠看向账房的那帮人,他们立马道:“是十万两,三夫人当时拿钱的时候没有签任何凭据,直接支走了,我们也是怕出事,所以自己在账面上记清楚了。” 田氏气的吐血:“放屁!我没有拿十万两!” 时忠冷眼看着田氏:“三日之内,银子务必还回来,我便当这事儿从没发生过,否则……” 第二十八章 阿窈喜欢谁? 时忠顿了顿,才沉声道:“这些年,我自认为没有薄待过你们,时家也一直没有分家,我始终还是记着我们的兄弟情分的,但凡我有的,从未藏私,也请三弟管教好你媳妇。” 时莽脸都变了,他哪里听不出来时忠话中的威胁之意? 他能有现在这样的好日子,都依仗着他的大哥,他的儿女想要有个好婚事,那也得接着侯府的名头才行,若是真的惹火了大哥,从此分了家,他可亏死了。 时莽气的又一巴掌扇在了田氏的脑袋上:“贱人!还不快交代,那十万两银子去哪儿了?” 田氏被打的连哭带嚎的:“我没有!我没有拿十万两银子,他们污蔑,他们胡说八道!” 时忠已经没有耐心听他们吵这些琐事,只冷声道:“她管家期间,府里生生少了十万两银子是事实,不论如何,三日之内,十万两银子尽数交出来,否则,也别怪我不客气!” 时莽吓傻了,还想说什么,却被时忠这冷酷的气势给吓的闭了嘴,立马拎着田氏出去盘问算账去了。 老太太一听这十万两的银子,也搞不清楚到底是田氏贪心,私自贪的,还是时窈说谎,但总 不能引火烧身,所以也哎哟哎哟的嚷着头疼,让人扶着回自己院子了。 大堂安静了下来,时忠心疼的看着自己女儿:“阿窈,都是爹不好,没能护好你。” 时窈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爹已经很护着我了。” 前世她一味和祖母作对,逼着父亲在他们之间选一个,如今才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都是血亲,更是争不出什么对错,闹来闹去,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如今换条路子,事半功倍。 林氏宽慰道:“好了,阿窈也吓坏了,让她回去好生歇着吧。” 时忠点头:“说的是,这府中内宅的管家权还是至关重要,往后只由你来管,母亲那边就算说什么,也不能再由着她胡来。” 林氏看了一眼时窈,点点头:“好。” 时窈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唇。 —— 时窈脚步轻快的回到自己院子,一路上还兴冲冲的拉着时晏青说的眉飞色舞的:“还好我早有安排,十万两银子想,让三房赔的倾家荡产吧!不过你那两个山匪哪儿找来的?演的倒是还挺专业呀,不会是唱戏的吧?” 时晏青睨了一眼她肿的核桃似的眼睛,方才还在 她爹面前装的小白菜似的楚楚可怜,一出门原形毕露。 “不是,他们本来就是山匪。” “那之后怎么处置他们?”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这点小事,不必你来操心。眼睛疼不疼?” 为了打感情牌,他看着她生生哭了半个时辰,眼睛都哭肿了。 “不疼。” 时窈拿帕子要去揉眼睛,却被时晏青直接给抓住了手。 “这帕子干净吗?还想再接着哭一场?” 时窈讪讪的笑了笑:“我险些忘了,不过大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帕子上有东西的?” 她这帕子上特意用生姜水浸泡过的,擦眼睛就能掉泪珠子,十分方便。 时晏青扯过她手里的帕子扔了,然后亲自打了一盆凉水来,卷起自己的衣袖,指节分明的手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浸入水盆里。 时窈呆呆的看着他的手,这就是提笔定朝堂,提剑平沙场的手,也是生扒活人的皮做灯笼的手,而这双手,此时却卷起了袖口,在洗帕子? 时晏青将帕子拧的半干,走到她跟前来:“躺下。” 时窈睁着一双核桃眼呆呆的看着他,后知后觉的躺在了软榻上。 时晏青将帕子折好,轻轻的覆 在她的眼睛上。 冰凉凉的,但却让红肿的眼睛舒服了许多。 “大哥哥,李翼轩那边怎么样了?”时窈问道。 “还能如何?他本就涉嫌杀害宣武门外的禁军,命案在身,却在审判案子期间,私自派出自己的护卫,前去杀光了混入燕京城的一伙羌人,这一来,先前的案子都不必审了,直接罪证确凿,他利用羌人杀害宣武门禁军,意图造反,谁知事情败露,便不顾风险,派人去将羌人杀人灭口。” 时晏青声音平淡,好似这只是一桩再简单不过的案子。 但只有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暗中给李翼轩安排好的结局。 这世道,真相从来都不重要,成王败寇,历史也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经此一事,李翼轩是回天乏术,再无任何机会了,阿窈,你可高兴?” 时晏青看着她,她的眼睛被白帕子蒙住了,巴掌大的小脸便只剩下半张了,两瓣娇嫩的唇瓣盈盈光泽,有些诱人。 “当然开心!” 她说话的时候,唇角轻扬,藏不住的欢喜。 时晏青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她的唇瓣,突然很想吻她。 他抬手,指尖触碰到了那两瓣唇 ,原来这样软,若是吻下去,一定更软。 “大哥哥?” 时晏青指腹在她唇角擦了擦,为她拂去了帕子上滚落的一滴水珠:“阿窈为何突然不喜欢五皇子了?” 时窈瘪瘪嘴:“他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凭什么喜欢他!” “那阿窈喜欢谁?” “我喜欢的人可多啦。” “那最喜欢谁?” 时窈心里警铃大作,怀疑这可能是一道送命题。 时窈两手扒拉下眼睛上的帕子,一双水蒙蒙的眼睛满眼都是他:“当然是大哥哥了!阿窈最喜欢大哥哥啦!” 她水灵灵的眼睛看着他,见他唇角渐渐勾起一抹弧度,便知道,自己这个马屁算是拍对了!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阿窈真乖。” 时窈有些看傻了,她好像从未见过时晏青这样笑过,两世架起来,这也就是第一次,他从小就冷着一张脸,好像万年不化的冰山,即便偶尔勾唇,那也是讽刺的冷笑,亦或是,要杀人扒皮了。 人人都说,摄政王手段残暴,是冷血阎王,是天生的坏种。 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他笑起来的时候,便是这十里春风也比不过的明朗少年郎。 第二十九章 抱紧我 “说!那十万两银子你藏哪儿去了?!” 时莽一巴掌狠狠扇在了田氏的脸上。 田氏被打的头晕眼花,脸都已经肿了,气急败坏的嚎道:“我没有藏!我就拿了一万两银子,还不是为了给你儿子擦屁股!赔钱还赌债!我哪里敢拿这么多钱?” “你不敢?”时莽骂道:“你有什么不敢的?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偷偷摸摸背着我藏了多少钱,往你娘家塞了多少钱!我不过当没看到,你现在越发的胆子肥了,这么多的银子,你一声不吭就全藏下了?赶紧给我交出来!否则,我打死你!” 田氏也气急了,撒着泼冲上去:“那你打死我好了!你个没用的怂货,在你哥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到我面前来撒野,我早说了就是时窈那个小贱人坑害我!我没有拿这么多钱!” “那账本上写的清清楚楚!账房的人也都有证据,是你管家的时候私自先后挪用了十万两,你还敢狡辩?” 时莽气的脸红脖子粗的,直接按着田氏就狠狠打了一顿。 —— “昨儿三房那边闹了一宿没消停,鸡飞狗跳的,因为那十万两银子的事儿,闹的不可开交。”玉坠打 探到了消息,便兴冲冲的跟时窈汇报。 时窈满意的弯了弯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不过,那银子毕竟不是田氏拿的,便是三老爷将三夫人打死了,那银子也拿不出来呀。” 时窈轻哼一声:“这些年三房明里暗里搜刮了府里多少钱?还真以为他们清白呢?且不说三叔三婶,我那三个堂兄弟,赌博的赌博,押技的押技,还在外面充款爷,哪儿来的银子?这多出来的九万两银子,就当他们赔的了,便是砸锅卖铁,也得给我把钱掏出来。” 玉坠小声的道:“那姑娘手上的这九万两银子,不打算还回去了?” 时窈眨眨眼:“三房还钱,有我什么事儿呀?” 玉坠兴奋的两眼放光:“那这样一来,我们姑娘可成了小富婆了!” 时窈扬了扬下巴:“那可不?” 时窈捧着钱匣子盘算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小金库,往后办事可就更方便了。 要不要先给大哥哥买点好东西讨好一下? “大少爷来了。”外面小丫鬟通传道。 时窈连忙将钱匣子收好了,然后提着裙子喜滋滋的迎了出去:“大哥哥!你怎么来啦?我正准备去看 望大哥哥呢!” 时晏青道:“要不要去看热闹?” “什么热闹?” “这燕京城如今最大的热闹。” 时窈眼睛倏地亮了,可旋即又耷拉下了小脸:“可我爹最近不许我出门了。” 她险些被掳走卖掉,时忠因此很不放心,这府里的护卫还未被整顿好之前,她都不许出门。 “阿窈想去,我带你去。” “怎么去?”时窈有些懵。 这侯府正门后门现在都被她爹安排的人把守着,连她已经钻的狗洞都被堵死了,还有人专门在那儿看着。 以时窈多年翻墙溜出门的经验来看,侯府应该没有别的门可以走了。 时晏青单手搂住了她的腰:“抱紧我。” 话音刚落,他脚尖轻点,便抱着她飞身上了屋顶,在几个屋顶之上几个跳跃,便轻巧的出了侯府。 时窈吓的搂紧了他的脖子,头都不敢抬,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侯府外面的后巷里了。 “这就……出府了?”时窈震惊的问道。 “不然呢?” 忠勇侯府这么森严的守卫,府中的护卫还大都是跟着时忠上过沙场的精兵,府里多一只猫都能被发现,时晏青竟然带着她轻轻松松的 进出自如,还无人察觉! “那之前你被禁足,对你岂不是没有半点影响!” “你以为我是你?” 时窈磨着牙,气的不行。 还以为他这些年过的多委屈,多卑微,没曾想,人家来去自如,无所畏惧! 关键是,禁足对他都没影响,他当时竟然还那么凶她! 时晏青不清楚这小丫头脑子里又开始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捏了捏她的脸:“再晚一点,热闹可没得看了。” 时窈气鼓鼓的跟着他走。 —— 此时五皇子府外,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了,因为五皇子谋逆的案子,已经提前结案了。 圣上下了旨意,五皇子勾结外敌,意图造反,削去爵位,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前几日还自称天潢贵胄的潜力股,如今就成了阶下囚。 官差已经将五皇子府围的水泄不通,府里上上下下都被查抄,哭嚎声响的一片。 “放开本王!本王要面见圣上!你们这群不知尊卑的东西,也配来抓本王?我要见父皇,我是被冤枉的,我要见父皇!”五皇子气急败坏的挣扎。 但官差可不给他面子,直接把他按在了地上:“你一个庶人,可没资格面见圣上, 我劝你啊,还是消停消停吧,若非是圣上开恩,你哪儿有流放的份儿?怎么也得当街处死了!” 李翼轩气的胸都要炸了,开恩?贬为庶人,流放岭南,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让他承受更多的羞辱,也能表现圣上的宽容罢了! 等他出了这京城,多少人想弄死他,还不就是动动手指的事? 时晏青牵着时窈,站在了人群之中,看着李翼轩被官差架着拖出来,他已经浑身都狼狈不堪,披头散发,哪里还有半分尊荣的架子? 李翼轩一眼便看到了时窈,脸色狰狞的要冲着她吼着:“是你!是你害我!时窈,你这个贱人!本王要娶你,那是给你脸面,你却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耍我!” 当他被幽禁审查的时候,他把时窈当成最后的生机,他根本没想过时窈是真的不喜欢他了,她不过是因为陈月婉的事情对他生气而已。 不过是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 没事,只要把她掳来王府,他软硬兼施,他从陈月婉那里把时窈的脾性了解的清清楚楚,他有这个信心拿捏她,只要得到时窈,忠勇侯一定会出面解救他,所有的危机都能迎刃而解。 第三十章 当妾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歹毒至此!竟故意将他的人引去了那些个羌人所在的客栈。 原本还疑点重重的谋逆案,立即一锤定音,直接将他置于死地! 李翼轩拼命挣扎着要冲着时窈扑过来,面容已经狰狞到扭曲:“你别得意,我便是死了,做了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周围的人以为他疯了,吓的连连后退,时窈却十分冷淡,没有半点畏惧,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她弯了弯唇,看着他的眼神锋芒尽显,压低了的声音都透着杀气:“你又怎知,我不是鬼?” 李翼轩脸色瞬间发白,看着她冰冷的脸,忽然发现她好似换了个人。 官差一脚踹在他的身上:“还不老实!瞎嚷嚷什么?流放路上还有你受的,省着点儿力气吧!” 李翼轩是最注重脸面的人,明明出身卑贱,却要装的不在意,明明向往权势,却要表现出闲云野鹤的样子,明明满手肮脏,却时时刻刻注意端着自己皇子的架子,故作矜贵。 前世时窈爱他装出来的那副假象,如今扒下他的那层假皮,他原形毕露,里面原来就是一潭烂肉而已。 真叫人恶心! 李翼轩被官差戴上了手链脚链,拽着绳 子拖走。 时晏青牵住了时窈的手,她抬头看他,已经冰冷的手渐渐回暖,她弯唇笑了起来,浑身又有了力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玉坠突然道:“姑娘,你看那个人,是不是陈家表姑娘?” 时窈转头看去,果然看到陈月婉也在不远处,还戴着面纱,看来还是知羞的。 时窈眸光冷了几分,李翼轩和时家没有半点关联,但却可以联合田氏调换她的护卫,这中间牵线搭桥的是谁,不言而喻。 陈家,她到现在还不清楚,老太太为何要帮陈家? 之前帮着陈月婉来说情,让时窈一并嫁给李翼轩,这次更是不惜拿时家的前途做赌注,将她送给五皇子。 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时窈笑盈盈的走上前:“表姐也来给五皇子送行?怎么都不露面呀?好歹也要和五皇子好生道别,也不枉费你们相好一场呀。” 陈月婉瞪着她:“时窈,你不必来幸灾乐祸!” 时窈眨眨眼:“我怎么幸灾乐祸了?我只是以为表姐和五皇子情深义重,爱的死去活来不可分离,怎么?五皇子被流放,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现在他只是庶人了,你嫁给他轻而易举,不单能嫁他, 还能当他唯一的正妻呢。” 陈月婉气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她的确爱李翼轩,但她爱的是身为五皇子的李翼轩,而不是一个流放犯的李翼轩! 她处心积虑这么久,眼看着就要飞上枝头,如今名声毁了,李翼轩却被流放了。 她死死咬着牙,瞪着时窈道:“你别得意,你以为你能有什么好下场吗?时窈,你迟早要后悔今日的不识好歹!” 时窈歪头笑了:“表姐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的下场吧,满燕京城都知道你和五皇子的丑事了,表姐现在还打算嫁谁呢?” 陈月婉气的浑身发抖,憋不出一句话来。 —— 陈府。 陈月婉才回府,便被陈方抓个正着,他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你还敢出去丢人现眼?!” 陈月婉大气不敢出一声,捂着脸哭。 “你如今名声都臭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你有脸哭!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若是五皇子娶你倒还好,结果呢?他都被流放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呢?你还回来做什么?!” 陈月婉哭着跪下:“爹,我是被时窈害了,我和五皇子没有什么的!”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你现在跟我说这 废话?”陈方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女儿,现在只剩下满脸的嫌恶。 从前还指着她高攀五皇子,若是押对了宝,便能带着全家鸡犬升天,现在李翼轩倒了,陈月婉这个名声烂透的女儿就没有半点用处了。 思及此处,陈方的心也狠了下来:“我陈家不能有你这样的脏女儿,你继续活着也嫁不了人,还会丢我陈家的脸。” 陈月婉浑身一僵,震惊的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 “毒酒还是白绫,你自己选吧。” 陈月婉连忙哭嚎着抱住了陈方的腿:“爹,我错了!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啊爹!” 陈方嫌恶的一脚踢开她:“我陈家是清流官宦,我有你这污名的女儿,往后我还怎么在朝中做人?!我已经给你很多机会了,是你自己不中用!我若是留着你的命,往后我怕是升迁无望,圣上甚至还会以为我和五皇子是一伙儿的!” 陈月婉被踹倒在地上,还想要追上去,陈方却毫不留情的走了。 不一会儿,一个老嬷嬷拿着一瓶毒药和一根白绫进来:“姑娘自己了断吧,传出去也算是一个美名,若是明儿早上还没成事,可别怪老奴下狠手了。” 说罢,转身便走。 陈月婉脸色发僵的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两条死路,气的一把掀翻了桌子:“我才不要死!凭什么要我死?凭什么?!”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冲向自己的梳妆匣子,将里面的首饰抓了一把出来,塞给了彩云:“你去给我想想办法,我今夜要出府!” 彩云惊道:“姑娘要去哪儿?” 陈月婉骂道:“你去办就是了!多多的砸钱,府里的下人哪个不是见钱眼开的?你以为我死了你能活吗?” 彩云听了这话,连忙点头:“是,是!” 夜色正深的时候,陈月婉背着一个小包袱,溜出了陈府。 —— 次日,一个新鲜的消息便又传遍了燕京城。 “陈月婉送上门给薛正当妾?” 玉坠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外面都传遍了,说是她大半夜的找到薛家,自请当妾,她爹得知这事儿,气的险些厥过去。” 时窈嗤笑一声:“看来她是真的被逼上绝路了。” 前世,薛正就舔了陈月婉一辈子,但他一个庶子,无权无势也没有出息,陈月婉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连嫁他当正妻都看不上眼,只吊着他,让他为她鞍前马后。 这回倒好,自己巴巴送上门去当妾了。 第三十一章 嫁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陈家好歹也是清流门第,她一个官家嫡千金,竟去给人当妾,这也太想不开了吧。”玉坠都忍不住唏嘘。 妾可比不得皇子侧妃,侧妃好歹还是正儿八经上玉蝶的,也算半个皇家媳妇,可若是当了妾,便是半个奴才了。 “陈家能给她选择的机会吗?陈方这人,沽名钓誉,装的清高自傲的,把脸面看的比天大,想来,他是要逼死陈月婉,偏这父女两个一脉相承,外头装的清高,里头都是利欲熏心,陈月婉怎么可能甘心等死?” 薛正对她来说是最后一条路,而她之前和五皇子的丑事闹的满京皆知,薛家绝不可能娶她当正妻,能收她做妾,都已经是勉为其难了。 时窈嗤笑一声:“她经营一世,步步算计,最后尘埃落定,总算也算得偿所愿了。” “活该!”玉坠骂骂咧咧的。 “不管她了,三房那边什么动静?” “三夫人已经被送去庄子上了,三老爷正在忙着典卖筹钱,听说他把三夫人藏的私房钱全部被搜刮出来了,连衣裳首饰都卖光了!甚至还去三夫人娘家要钱,不过这也远远不够,三房这些年置办的产业,这几日都在 典卖,毕竟这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怕是真的要把三房的家底子都掏空了。” “不掏能怎么办?被赶出侯府也得还钱,时莽是个聪明人,离了侯府,他回去种地吗?” 玉坠笑着道:“三夫人昨儿被送走的时候,又是哭天抢地的骂了一场,说三老爷忘恩负义,没良心,是强盗,她这些年汲汲营营捞的钱一文都没得到,奴婢还担心她去庄子上过的太好,没想到三老爷可比我们想的绝情,因为三夫人害的他欠这么多钱,所以特意吩咐要把她扔去那最破的庄子自生自灭,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许带。” —— 三日一过,三房还是筹出了十万两银子。 时莽拿钱的时候,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死死拽着银票子都不舍得撒手。 这可是他们这些年攒下的家当啊! 林氏面无表情的将银票收起来,三老爷又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走了。 林氏都忍不住道:“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怎么能差别这么大。” 时忠英勇无畏,任何事情都一往无前,这时莽却还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把年纪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时窈“噗嗤”一声 笑出来。 “还是你祖母太过溺爱小儿子了,养废了,养孩子尤其是男孩儿,不能太惯着,你三叔是个例子,你那几个堂兄弟也是。” 林氏一边说着,便拉着时窈的手道:“阿窈往后要嫁的男人,一定也得像你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才好。” 时窈愣了愣,然后接着笑道:“我还没想嫁人呢。” 林氏嗔笑一声:“哪儿有不嫁人的?你放心,我给你留意着呢,你才十四,也不急,你父亲的意思,先早早的挑着,有好的,咱提前定下,到时候晚几年出嫁也无妨,但这燕京城虽大,公子哥儿也多,真正靠谱的没几个,咱得提前挑拣着。” 时窈并不想考虑嫁人的事,现在时家的未来还没有定数,除了保家人一世长安,她没有别的念想,便也只敷衍的应付过去。 —— 日临轩。 “大哥哥!” 时窈现在来这儿已经跟来自己家一样了,长羽拦都不拦一下了,连忙让路,生怕给这小祖宗撞着。 时晏青正在院中练武,他高高束起一个马尾,一身玄衣劲装,手上那把红缨长枪被他挥舞的快如闪电,一枪扫过,连风都锐利了几分。 时窈 忍不住惊叹,时晏青这利落的枪法,好似比她爹还强上几分,可侯府上下甚至都不知道他会武。 他见时窈来了,顺势收了枪。 长羽正打算上前送帕子和茶水,时窈颠颠的跑在了前面,踮起脚拿自己的帕子给他擦额上的细汗。 长羽默默的退到一边去了。 “你怎么来了?”时晏青见她伸手够的艰难,便低下头。 “我当然要来啦!不然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谁来照顾?”时窈满脸的正经。 长羽默默看了一眼这占了半个院子的花花草草,自从多了这些障碍物之后,少主练武的场地变小了,影卫夜里进出更不方便了,但—— 时晏青勾唇:“阿窈说的是。” 少主好像还是挺开心的? 时窈腆着脸笑嘻嘻的凑上来:“哥哥,你在家闷不闷?” 时晏青挑眉,他就知道,这丫头一来就献殷勤肯定不是单纯的想他了。 “还好。” 时窈笑嘻嘻的道:“大哥哥一直在家练武想必也累了,要不出去散散心?今天城南有庙会,可热闹了!我陪大哥哥去玩吧!” 时晏青睨着她:“陪我玩?” 时窈眼巴巴的看着他:“很好玩的,有杂耍 还有唱戏的,可多好吃的了。” 要不是她现在出不去侯府,她也不用来求他了。 自从上次劫车事件之后,时忠根本不许她随便出府,她闷在府里都快发霉了。 时晏青勾唇:“求我?” 时窈跪的比谁都快:“求你了。” 看着她这眼巴巴的样子,时晏青轻笑着摇头:“行吧。” “大哥哥最好了!”时窈欢喜的蹦起来。 时晏青换了一身衣裳,便带着时窈出了门。 这次他让人准备了马车,马车驶出长街,一路直奔城南的庙会。 时窈一路上都兴奋不已,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一切都觉得欢喜。 前世自从嫁给李翼轩,几乎都没有上街的机会,更别提在深宫幽禁的那一年,她连天日都看不到,重生以来,日日都在筹谋,出门也没心情看这些。 直到今天,她才觉得自己真的自由了,解脱了。 “就这么高兴?”时晏青轻笑一声。 时窈趴在窗口,看着外面自由的喧闹,满脸的向往:“你不明白,这就是我想要的日子。” 她转头看向时晏青:“大哥哥未来想要什么样的日子?”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现在的日子。” 第三十二章 他深爱的女人 时窈立马摇头:“那可不行!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哥哥以后一定能位极人臣,权倾朝野,炙手可热!” 时晏青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还有,你为何会知道那伙羌人混入京城的事?” 时窈眼神飘忽:“我,我就是碰巧知道的。” 时晏青双眸微眯,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危险:“哥哥是不是说过,跟哥哥说谎的话,我可不会放过你。” “我……”时窈咬了咬唇,才道:“我要说我梦到的,你信吗?” 时晏青睨着她,这个解释十分不可信,但她脸上倒是看不出说谎的样子。 “是什么梦?” 时窈闷闷的道:“是个不好的梦。”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既然是噩梦,就别想了,梦都是反的。” “嗯!” 今日的庙会格外的热闹,才走到街口就已经人潮涌动,马车走不动,他们便下车步行。 “大哥哥,我们去看杂耍!”时窈像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儿,拉着时晏青便熟门熟路的往前走。 杂耍的踩着高跷,脸上画着大花脸,被人群围绕着耍着把戏,获得一阵阵的叫好声。 时窈拿着一串糖人,一路吃一路看:“哥哥 快看这个,他还会喷火!” “哥哥看这个!这么多碗轮着转都能接的住,这是绝活儿!” “那边有卖玫瑰露的,我也想吃!” 时窈跟个小喜鹊似的,四处蹦蹦跳跳。 时晏青并不大喜欢人多的地方,吵的头疼,但时窈喜欢,他也只好无奈的陪她了。 “那边人多,你在这等我,我去买。” 时窈乖巧的点头。 时晏青穿过人群去对面给她买玫瑰露,时窈则老实的等在原地看杂耍。 突然,一个踩着高跷的杂耍艺人脚一滑,没站稳,手上耍着的一叠碗都摔了下来。 人群中惊呼一片,各自推攮着闪躲,时窈吓的连连后退,但身后也是人,眼看着那只碗要砸下来了,她抬手去挡,下一瞬,却被人拉住了胳膊,倒向了一个怀抱,堪堪躲过了那只碗。 碗砸在地上,惊起一声碎瓷片的声音。 “你没事吧?” 时窈抬头,怔忪了许久:“知许哥哥?” 他轻笑道:“阿窈还记得我?” 她喉头一涩,眼睛倏地红了,她怎会不记得? 前世她跟随李翼轩参与围猎,那时候夺嫡之争已近尾声,李翼轩已经在忠勇侯府的扶持之下,如日中天,地位稳固。 而二皇子为了孤注一掷,在围场设下埋伏,要让李翼轩死在那里,李翼轩发现被中了埋伏,便将她当做诱饵扔下,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直到那一刻,她才看清李翼轩那张假皮下面藏着的真面目。 人人都以为她这次一定必死无疑,连她也这样以为,可谢知许却不顾生命危险冲入围场来救她,他被生生刺了二十刀,直到临死之前还护着她。 他满脸的血,几乎都发不出声音,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阿窈,好好活下去。 那一场暗杀,最终只有谢知许死了,为了救她而死。 她看着他此时一身白衣如雪,眉眼温润,从容又随和,好似他倒在血泊里满满死去的画面,当真是一场梦。 “怎么了?” 时晏青越过人群赶了过来,见她眼睛都红了,便将她护到了自己的怀里,冷眼扫向谢知许。 时窈连忙道:“方才我差点被砸到了,还好知许哥哥救我。” “知许哥哥?”时晏青声音发冷。 “是呀!”时窈欢喜的道:“是谢家的知许哥哥,小时候见过的,后来谢家伯伯调任幽州刺史了,他才跟随离京了。” 谢知许笑着道:“我今日刚回燕京 城,正巧在这边逛逛,没想到就碰上了。” 时晏青蹙眉看着时窈:“你眼睛怎么红了?” “啊?”时窈眨了眨眼:“风吹的。” “阿窈大概是吓坏了,方才那碗险些砸到她。” 时窈兴冲冲的问道:“谢伯伯这次是调任回京了吗?” “是,”谢知许点点头:“我正打算明日便去时家拜访,没想到今日便碰上你了,这次我们回京就不会走了。” “那太好了!” 时窈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若锦姐姐也回来了吗?” 谢知许点头:“当然,改日我带她一起登门拜访。” 时窈转头看向时晏青:“大哥哥,若锦姐姐也要回来了。” 时晏青:“她是谁?” 时窈:“……” “她是谢家姐姐,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你将来深爱,却爱而不得的女人。 时窈顿了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只干笑着道:“小时候也只见过一次,若锦姐姐不爱出门,我也不大记得了,哥哥不记得是正常的。” 再见的时候,一切就不一样了吧。 谢知许笑着道:“是啊,哪里像你,皮猴一个,恨不能天天溜出府去玩,上树下河。” “时候不早 了,该回去了。”时晏青道。 “也好,改日我再登门拜访!” “知许哥哥再见!” 时窈冲着他挥了挥手,时晏青便已经牵着她走远了。 回到马车上,时窈还兴奋的拉着时晏青说话:“我真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京了,我还以为怎么也要明年呢。” 时晏青睨着她:“你等很久了?” “这倒不是。” 因为前世,谢家就是明年才回京的,看来李翼轩提前被处置,很多事情无形之中都发生了变化。 时晏青冷哼一声:“多少年没见了,亏得你还能记得人家长什么样子。” 时窈其实真的不记得的,要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她也早忘了。 她有些心虚的笑了笑:“我依稀记得梦里见过。” 时晏青看着她的眼神瞬间森寒了下来,像是要吃人:“你还梦到他了?” “我梦到可多人了。” 时窈又沉闷了下来,在那个“梦”里,时晏青唯一挚爱的女人,便是谢若锦,而谢若锦死后,他便越发的阴鸷冷血,再没有任何女人能靠近他。 “大哥哥,如果,你有了一个深爱的女人,你会怎样?”时窈小心翼翼的问他。 时晏青挑眉,小丫头突然开窍了? 第三十三章 你失宠了 “还能如何?自然是护她,爱她,娶她。” 时窈咬着唇道:“非她不可?” 时晏青毫不犹豫:“非她不可。” 时窈深吸一口气,郑重的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得偿所愿的!” 这一世,她也一定会保护好谢若锦,让他如愿以偿。 时晏青被她这气势汹汹的架势给唬住了,这丫头是要去干仗么? “那你打算怎么让我得偿所愿?”时晏青勾唇。 时窈扬了扬下巴,傲娇的道:“你等着瞧吧!” —— 天色渐暗,侯府也陷入了一片静谧之中。 长羽站在院子里,提着一盏灯笼静候着,只听窸窣几声动静,几个影卫飞身而入,落在了院中。 “当心些脚下!”长羽突然喊了一声。 其中个头较小的一个影卫险些踩到了一盆兰花,连忙闪开,堪堪躲过。 “还是长羽哥知道心疼人,生怕我摔着,今天还特意在外面等我们。” 他话还未说完,长羽便已经越过了他,连忙蹲下身去将那盆兰花小心翼翼的摆放好。 “我是怕你把花踩坏了。” 七辛:“……” “往后当心些,少主养的很精细,弄坏了这些花花草草的,回头可别怪我没提醒 你们。” 七辛挠挠头:“少主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东西了?” 长羽心道,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进去吧。” 七辛等人进入屋内,跪地抱拳:“参见少主。” “查的如何了?” “二皇子对那伙羌人的事格外上心,不单私下派人去将那客栈里里外外搜了一遍,还暗中将那些羌人的尸体都处理了。” 时晏青眸光清冷:“这么上心?看来这伙羌人能进京,和他脱不了干系。” 若非心虚,何必这么紧张? 李翼轩已经做了替罪羔羊,案子早就结束了,寻常人谁会去在意一帮死干净了的羌人? 七辛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盯紧他,这回不成,迟早还会有下回。” “是。” 长羽忍不住道:“若非三姑娘突然将那伙羌人栽赃到五皇子的头上,咱能拿捏着那伙羌人把二皇子除掉的。” 和李翼轩这个不受宠的皇子相比,二皇子才是一条肥鱼。 那么好的把柄,就送走了个李翼轩,对他们来说,实在有些亏。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来,长羽讪讪的闭了嘴。 屋内的气氛凝滞了下来,其他的几个人眼看着好似已经没什么要交代 的了,便主动告退。 谁知刚走出两步,却听时晏青突然道:“等等。” 他们心里一紧,停下脚步:“少主还有什么吩咐?” 时晏青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棋盘,眉头轻蹙,似乎遇到了什么难题。 几个影卫提心吊胆的等着。 “你们谁花草种的好?” “啊?” 他们愣了愣,然后七辛连忙道:“小的,小时候倒是帮着家里养过些花草。” 时晏青点头:“那你往后就留在日临轩伺候吧。” 七辛惊喜的抬头,立即抱拳应下:“是!” 时晏青掌控的影卫遍布整个大夏,虽然隐匿于暗处,但内部却有十分严苛的规矩,等级分明,其中四大杀手,三个分管几个支部,而为首的那一个,便是长羽。 如此可见,能跟在时晏青身边做事的,便是最大的荣耀。 “退下吧。” “是!” 七辛激动不已,他年纪还小,在暗部也算不得什么人物,他是万万想不到自己能被挑中留在少主身边伺候的。 “我往后当真就留在日临轩了?”七辛激动的道。 长羽拍拍他的肩:“你得感谢三姑娘,要不是她送来这一堆花花草草,你也没这个机会。” 时窈送来 了这满园子的花花草草,说是要日日来照料,但这位小祖宗哪里是能闲得住天天伺候花草的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到时候养死了没准还得哭一场。 七辛激动的点头:“多谢三姑娘!” —— 田氏已经被送到了庄子上,府中的管家权也回到了林氏的手中,而老太太为了避难,生怕三房的祸事牵扯到她身上,便嚷着病了,暂时消停了下来,连晨昏定省都免了。 时窈乐得自在,一觉睡到大中午,总算安逸了。 等她睡醒,玉坠端着水盆来给她洗漱,便道:“方才谢家送来了帖子,请姑娘明日去谢家参加乔迁宴呢。” 时窈一下清醒了,惊喜的道:“是吗?” 玉坠将帖子送了过来:“谢家大少爷还特意让人传话说,本来是要亲自登门来拜访的,但刚刚回京,府中事多,一时也走不开,这次谢家回京,特意办这一场宴席,宴请往日的京中亲朋好友,请姑娘一定要去。” “我自然要去的!”时窈想了想:“还得把大哥哥带上!” 玉坠皱了皱眉道:“大少爷和谢家关系并不算亲近吧?而且,大少爷也从来不参与这种宴席。” 时窈摇摇头: “你不懂,现在没什么关系,往后关系可就深了。” 前世时晏青和谢若锦真正的相遇,是在两年后了,那时候时晏青已经掌握了十万兵权,因为平叛立下大功,成为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而谢若锦凭着才华名动京师,被称为京城第一才女。 风华正茂的两个人在巅峰相遇,相知,相爱。 只可惜,谢若锦不幸早逝,时晏青也从此变的越发冷血暴戾,动不动就喜欢扒人皮做灯笼。 或许在谢若锦死后,时晏青也曾日夜后悔,没能早一些遇见她,没能再多一些厮守的岁月吧。 时窈迅速的梳妆完毕,便立即去了日临轩。 —— 日临轩。 时窈刚跑进院子里,便看到了一个大概十五岁左右的少年蹲在花丛里精心伺候花草。 “咦,大哥哥屋里进新人了?”时窈诧异的道。 七辛一见时窈,便连忙过来行礼:“小的长青,受命来侍弄花草,给三姑娘请安。” “大哥哥竟然允许别人进院里伺候了!” 时窈很是惊奇,这么些年,时晏青都拒绝任何人留在他院里,从始至终都只有长羽。 时窈同情的看向长羽:“看来你失宠了。” 长羽:“……” 第三十四章 惹不起的小祖宗 七辛憨憨的笑着挠挠头:“小的正好会侍弄花草,少爷抬举我罢了,我哪儿敢和长羽哥比?” 时窈啧啧道:“看人家多会说话,难怪你家少爷移情别恋。” 长羽额上青筋跳了跳:“小的以后会注意的。” 惹不起这小祖宗,还是哄着她吧。 “大哥哥呢?” “在书房。” 时窈提着裙子便跑了。 “大哥哥!”时窈从门外探出一个小脑袋。 时晏青坐在窗下看书,今日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身上,勾勒着他俊美的容颜,连那凌厉的眸光,都柔和了许多。 “嗯?” 时窈笑嘻嘻的道:“我方才在院里看到了一个新人,大哥哥从哪儿招来花匠?” “随便找的,满园子的花总得有人照料。” “他看上去还不到十五,小孩儿似的,会不会照顾不来?这伺候花草也是个力气活儿,要不要我再帮你找个壮实点的?”时窈凑上来道。 时晏青勾唇:“放心吧,这点小事他做的来的。” 杀人越货的活儿可比侍弄花草累多了,这算什么力气活? “而且,”时晏青顿了顿,伸手掐住了她肉肉的小脸:“你也不比他大。” “鸡到惹。” 时晏青笑了笑,松开了手 :“怎么了?有事找我?” 要不是有事,她进门的时候不会笑的这么殷勤。 时窈拿着手上的请柬晃了晃:“谢家派来的请柬,他们要办乔迁宴,大哥哥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时晏青看着这请柬,眉头轻蹙。 时窈生怕他不去,连忙拉着他的胳膊:“知许哥哥特意派人送来的,让我们一定要去,说是给我带了不少礼物,都是从幽州带回来的,京城都没有的新鲜玩意儿呢。” 时晏青听到知许哥哥几个字,脸色更冷了。 “大哥哥总是在家呆着也没意思,正好借这个机会出去走动走动,没准,还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时窈眨眨眼。 时晏青冷哼一声:“为什么想让我一起去?” “那肯定要和你一起啊!大哥哥在我心里可是最重要的人,我去什么好地方都会第一时间的想到大哥哥的!”时窈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你和那谢知许这么些年没见,不好好叙叙旧?”时晏青睨着她,云淡风轻的眼神里,却藏着阵阵杀气。 时窈倒是没看出来杀气,只是有些莫名其妙:“和哥哥一起去就不能叙旧了吗?” 时晏青唇角轻勾,原本阴郁的心情瞬间舒缓了许多 。 他掐着她的小脸,低声道:“不许在哥哥不在的时候,私自和谢家的那小子叙旧,知道了吗?” 时窈乖巧的点头,然后殷切的看着他:“那你答应啦?” “行吧。” “那就说定啦!” —— 时窈从日临轩出来,打算回去准备一下明日宴席要穿的衣裙和礼物。 谁知刚刚路过二门的垂花门,便听到一阵吵闹声。 “我求求你了,别卖我,我不想嫁,我以后一定更听话,求求二哥了,别卖了我!” 一个女子哀戚的哭嚎着。 时窈眉头轻蹙,走到垂花门边往外看,便看到了她那便宜二哥。 田氏生的那三个废柴儿子里的老大。 “你闹够了没有?”时天赐不耐烦的骂道:“这是爹做的决定,你缠着我哭什么哭?再说了,那王老爷有什么不好?人家家财万贯,随便手指缝漏一点儿都够你活八辈子了,就你这卑贱出身,能给他当妾已经是你的福气了!别不知好歹!” 说着,便一脚将时叶踹在了地上。 时叶摔在了地上,却又赶忙跪着爬起来抓着他的袍角哭求:“可王老爷已经年过六十,听说死了三个夫人,进府的小妾也大都活不过半年,我真的害怕 ,二哥,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我吧,我是你妹妹呀。” 时天赐嗤笑一声:“妹妹?你也配?什么贱婢出身的玩意儿,别脏了老子的衣裳!滚!” 他再次将时叶踹开,晦气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裳,转身便要走。 谁知刚转身,便看到了时窈,他脸色变了一变,然后便冷笑了起来:“哟,三妹妹看戏呢?” “是啊,好一出贱卖亲妹的大戏,让我开了眼界,原来还真有男人不要脸到这种地步。”时窈淡声道。 时天赐骂道:“你说谁呢!时窈你别得意,你害的我们三房倾家荡产,迟早有一天,我要让你百倍奉还!” 时窈挑了挑眉:“你凭什么本事让我百倍奉还?凭你在外面欠一屁股赌债?凭你跟人抢一个技女还抢不过被暴打一顿?” 时天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他这些丑事,竟全让她知道了!? “你闭嘴!你别以为你是大伯的嫡女你就得意,你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迟早要嫁出去!我劝你现在先对我放恭敬点儿,回头嫁去了婆家,还有求娘家帮忙的时候!到时候看我管不管你!” 时窈忍不住笑了:“你可真有意思,这话说的好像你就要继承时 家爵位了似的,你也不看看你配吗?至于赔钱货嘛,你知道为什么你们三房现在穷的砸锅卖铁吗?就是你们三兄弟三个赔钱货惹出来的,还得卖自己的亲妹妹捞钱,脸都不要了。” “你!”时天赐气的要死,恨不能上来直接打死时窈。 但他到底也没这个胆子,时窈到底是大伯的心头肉,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么个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有什么可疼的,哪里比得上他这带把儿的? 时天赐生生咽下这口气,拧身气急败坏的走了。 时窈走上前去将时叶扶起来:“他们要把你卖去给老头子当妾?” 时叶哭的直哆嗦:“王老爷愿意拿五千两银子当聘金,我爹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他说现在家里缺钱,王家又富贵,我嫁过去一定好过,但我哪里不知道那是什么贼窝。” 时窈心里发冷,为了区区五千两银子,便能将自己的女儿卖给一个糟老头子当妾。 时叶是三房唯一的女儿,不过是个庶女,三房的姨娘可不少,可这些年,唯一平安出生的就是时叶,这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孩儿,并且她生母卑微又听话。 田氏根本不允许任何妾室生儿子,这些年手上过的人命只怕数不清。 第三十五章 不敢碰你 时忠从不纳妾,白清秋死后两年才娶继室林氏,唯一一个非正妻所出的“私生子”,便是从边关带回来的时晏青,因此大房这边后院无比的清静。 相比起来,三房这些年鸡飞狗跳就没断过,时莽好女色,一个接一个的纳妾,田氏霸道,一个个的防备,生怕那些妾室抢了她的地位,天天的各种宫心计,但凡有孕的妾室不是小产就是生下来就早夭,这般努力,偏自己生的三个宝贝疙瘩一个比一个的废物。 时窈将帕子递给她:“你去求过你爹吗?” 时叶哽咽着道:“找过的,他都不愿意见我,说王家的聘金都已经送来了,无论如何我都得嫁,明日就抬我进府。” 时窈眉头紧蹙,时叶在三房的确很卑微,但她一直以为是田氏压迫的缘故,毕竟虎毒不食子,时叶好歹也是时莽亲女儿,可如今田氏都被送到庄子去了,时莽竟还能对亲生女儿这般狠心。 “别哭了,你若实在是不想嫁,我兴许能帮你想想办法。”时窈道。 时叶眼睛倏地亮了,激动的拉着时窈的手:“三姐姐,你真的能帮我吗?” 可她又神色犹豫的道:“可这毕竟是三房的事… …” 虽说同在侯府,但婚嫁之事,两房之间是没有什么插手的资格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叶自然要谨遵父亲的意思,便是当家主母林氏,也没这个道理插手。 时窈拍拍她的背:“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不想嫁,咱也有的是别的法子,你信我就好。” 时叶感激的看着她:“三姐姐,你真的愿意帮我?” 她紧紧抓住了时窈的手,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信你,三姐姐,只要你能救我,我这辈子便是给你当牛做马,我也愿意!” 其实时窈和时叶关系一直都很但淡,一来是时窈和三房向来水火不容,二来,则是因为她除了陈家姨母和陈月婉,谁也不信。 前世时叶的下场也并不好,田氏为了让自己时天赐高攀上赵家贵女,作为置换,将时叶嫁给了赵家的一个傻儿子,嫁过去一直没有子嗣,被婆家嫌弃刻薄。 这次时叶连傻子的正妻都做不成,直接被扔给糟老头子当小妾,说到底,还是时窈坑了三房九万两银子,导致三房现在急缺钱,才要卖她换钱的。 若是不帮她,时窈也过意不去。 “别提什么当牛做马的,你按我说的 做……”时窈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时叶怔怔的道:“这,真的可以吗?” 时窈眨眨眼:“别怕,其他的,我帮你解决。” “嗯!多谢三姐姐!”时叶感激的点头。 —— 次日一早,王家的轿子就已经在府外等着了。 但时叶却迟迟没有出来,时天赐恼火的不行,以为这丫头还想闹性子,便骂骂咧咧的冲到了她屋里:“还在磨蹭什么?赶紧滚出来!” 时叶却背对着他坐在桌前动也不动。 时天赐气的直接冲过去将她扯过来,却在她转过来的那一瞬吓的“啊”的尖叫一声,连连后退,直到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时叶很是害怕,手都在抖,畏畏缩缩的看着他:“我可能是吃坏了东西,今日一早起来,这脸上就很痒,然后,然后……” 时天赐看着她这满脸的疹子,恶心的想吐,他气急败坏的站起来:“你这个小贱蹄子,是故意的是不是?我看你是欠揍了!” 他扬起手来便要打时叶,外头却已经有了催促声:“怎么回事?花轿都等着了,还磨蹭什么呢?” 时莽也气冲冲的进来了,结果一看她这福样子,也是吓一跳:“你脸 怎么回事?” “这小贱蹄子故意弄坏了脸!爹,她简直无法无天,我看打死她了事!”时天赐恶狠狠的道。 “你放什么屁?王家的花轿都等着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时莽气的要死,指着时叶骂道:“来人,给我把她绑了,直接扔上花轿!” 时叶浑身一颤,咬着牙道:“爹如果不怕王老爷怪罪,你便把我绑去吧,我告诉,我这脸是好不了了,不信你请大夫来看看便是!” 时莽吼道:“去叫大夫来!” 很快请来了大夫,这大夫一诊脉,脸色就变了:“这,这四姑娘是中了毒,这种毒会让皮肤溃烂,而且会越来越烂,治不好的,便是勉强治好,也会留下大片的疤痕,不,不比现在好看。” 这话一出,时莽的脸都难看至极,他扬手便想要狠狠一巴掌扇在时叶的脸上,却被大夫拦下:“不可!不可啊!这脸上的脓包里全是毒水,你沾上了毒液,自己也会皮肤溃烂的!” 时莽吓的连忙后退好几步,看着时叶的眼神都满是嫌弃:“你这个贱人!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坏了我的大事,我让你死的难看!” 时莽都要气疯了,他这些年攒下 的钱,全都交出去了,而他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欠下的巨额债务,还没法儿偿还,这个便宜女儿能卖五千两银子,已经是最好的出路,偏偏,这贱丫头竟也不听话! “来人!还不将这个贱人绑起来,给我打死!”时莽气急败坏的骂道。 但却无人敢上前,一个个畏畏缩缩,生怕抓一下时叶,就抓破了她身上的脓包,到时候沾了毒液,自己不也得跟着全身溃烂而死? 偏这个时候,却又听到外头几个小厮着急的跑进来:“老爷!不好了!王家那边一直等不到人,以为咱耍他,这会儿正在外头闹呢!让老爷还钱!” 时莽一张脸黑的几乎要滴墨,这会儿都顾不上处置时叶了,着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急吼吼的冲出去调和。 等到这屋里人都走光了,时叶才缓过一口气来,跌坐在了床上。 时窈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笑嘻嘻的道:“我就说能行吧。” 时叶还有些害怕:“我爹他真能就这么放过我吗?毕竟是五千两银子……” “他不想又如何?他还敢卖你不成?他连碰你都不敢。”时窈戳了戳她的脸,一想到时莽害怕的那副样子,便乐不可支。 第三十六章 他们的相遇 时叶摸了摸自己的脸:“这种毒当真能有解药吗?” “这种奇毒,寻常大夫认都不认得,更别提知道什么解药了,但你放心吧,你只要用这个药粉涂抹在脸上,不出三日,脸上恢复如初,半点痕迹也没有了,不会有任何疤痕的。” 时窈将一个瓷瓶递给了她。 这个药是她从时晏青那里讨来的,自从上次见识了时晏青手底下那一群神出鬼没的杀手之后,她便知道他在江湖上势力很大,这种奇毒他搜罗着也是正常。 时叶捏着瓷瓶,有些黯然的道:“我都不大想解毒了,就怕解了毒,我爹还想卖掉我。” “放心吧,他们现在避你如瘟疫,哪里还敢接近你?往后你这院子,只怕他们不会再踏足半步,你只管和你姨娘好好过日子吧,若是缺什么,只管来找我,我帮你解决。” 时叶的姨娘早已经年老色衰,时莽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若非是因为这次缺钱了,想卖女儿,他压根想不起这母女两个,更不会踏足这个偏远的小院儿半步。 时窈轻叹一声:“等你及笄之后,我便求母亲帮你找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时叶感激的拉着时窈的手:“ 三姐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不必谢我,咱们也算姐妹一场,帮你也是应该的。” 更何况,若是因为她的缘故,而让时叶境况更糟,她怎么也过意不去的。 玉坠匆匆进来道:“姑娘,咱们要准备出发了,大夫人那边已经派人来问了。” 今日还是谢家的乔迁宴。 “好,我这就去。” 时窈拍拍她的手:“你先歇着吧,往后有什么事找我便是。” “嗯!三姐姐快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时叶连连点头。 —— 时窈匆匆赶到府门口,便见几辆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姑娘快上车吧,不然都要晚了。” 时窈却还左右张望着:“大哥哥呢?” 其中那辆花团锦簇的马车车窗被推开,露出了半张俊逸的侧颜,时晏青靠在车窗口睨着她:“还不快上来。” 时窈欢喜的提着裙子颠颠的上了车。 “大哥哥你等我很久了吗?” “嗯。” “你怎么不骑马?我爹和明哥儿都骑马呢,我还以为你也要骑马的。” 时家毕竟是武将出身,时忠最看不惯男人矫揉造作,尤其是那些身娇体弱簪花戴帽,出门都要坐马车,没有半点男子气概的男 人。 所以明哥儿才七岁就已经学会了骑马,连时窈都是很小就学会了骑马,不过她娇气,嫌骑马颠簸,还灰大,又受冻,出门定要坐她这辆扎的花团锦簇的漂亮马车。 “嗯?我就爱坐车。”时晏青挑眉:“不可以吗?” 时窈眨眨眼:“可我爹说,坐马车的男人很没有男子气概。” “阿窈觉得哥哥没有男子气概?” 时窈头摇的飞快,一脸的谄媚:“不可能!哥哥是我见过最有男子气概的人!” 时晏青勾唇,摸了摸她的头。 到达谢家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而谢家门外却依然是车水马龙的,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 时窈趴在车窗上看着,忍不住道:“谢伯伯离京多年,这次回来竟有这么多的宾客,门庭若市。” 时晏青眸光微凝:“想来谢家要被重用了,不然也不至于这样炙手可热。” 幽州偏远,而且饱受敌国侵扰,并非什么好地段,谢申任幽州刺史八年,京中势力快断干净了不说,油水也捞不到半点,如今突然被调回京,想来是皇帝想要重用了。 时窈也跟着点头,前世谢家也的确是回京就被重用了,荣耀不断。 “姑娘,到了, 下车吧。”玉坠打开了车门。 时窈和时晏青前后下了车,便跟着时忠和林氏进了谢家。 谢申和时忠也是多年的好友,这些年没见了,一见面便热络的聊在了一起。 谢知许看到时窈便迎了上来:“阿窈,我说你怎么还没来呢,等你好久了。” 时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不好意思啊,让你久等了。” “没事,我还担心你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亲自登门拜访,跟我生气呢。” “我哪儿这么容易生气?” “是啊,阿窈长大了,小时候就因为我多吃了一块花糕你都要气的哭鼻子。”谢知许笑着道。 “啊?” “我给你带了礼物,是幽州的一些小玩意儿,你来看看!”谢知许说着,便转身往偏厅走去。 时窈跟了过去,偏厅和主厅之间只用了一块大屏风隔断,这屏风是半透的白纱绣着百年朝凤图,屏风后的偏厅里,地上放着一只大箱子。 谢知许打开,里面果然是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看到了便买下来,不知觉搜罗了许多,不知道你现在还喜不喜欢?” 时窈眼睛一亮:“喜欢 ,谢谢知许哥哥。” 时晏青冷眼扫过那扇屏风后说话的两人,周身的气势更冷了。 忽而听到一声通传声:“二姑娘来了。” 时窈袖中的手一紧,连忙抬头看去,是谢若锦来了。 他们这段命中注定的缘分,到底还是来了。 谢若锦年芳十六,正是锦瑟年华,有种清冷的美,但举止端方,是实实在在的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 她缓步走进来,冲着长辈们福身行礼问安,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时晏青。 “这是你时伯伯的长子,晏青。”谢夫人介绍道。 谢若锦轻轻点头:“时公子。” 时窈看着他们相对而立,好似一对璧人,突然明白了为何前世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万般般配的一对。 这就是他们的缘分,是他们的宿命。 她将时晏青带来,不就是为了让他和谢若锦提前相见,提前相爱吗? 可不知为何,看到他们相遇的这一刻,她却没有那么开心,反而心里有些涩涩的。 “阿窈,你发什么愣呢?”谢知许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时窈怔怔的回神:“我……” 话还未出口,却见时晏青突然转身,大步绕过了屏风,一步步向她走来。 第三十七章 有钱的哥哥 时晏青伸手拉过时窈,不动声色的将她和谢知许拉开了距离。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时窈还怔怔的没反应过来。 时晏青声音微冷:“我还不能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时窈看向谢若锦的方向。 这是他们的初遇,按理说,他们是一见钟情啊。 怎么,却感觉这么潦草? 谢若锦也绕过了屏风,走了进来,对着时窈笑道:“阿窈,我带你去女眷的园子里吧,好些小姐妹都到了,在后面玩儿酒令,你也一起来。” 时窈看看谢若锦,又看看时晏青,这两人,怎么见面了却还是没有丁点火花的样子? 谢知许笑着道:“去吧,好好玩儿,若锦,你照顾照顾阿窈。” 谢若锦笑着点头,拉着时窈便走了。 而正厅内,时忠和谢申还在热络的聊着,说着这些年的过往。 “幽州地处偏僻,也不大太平,这些年,你也没少受苦。”时忠感慨道。 谢申摆摆手:“我这跟你能比?我一个文官,再如何也不至于和敌寇真的硬刚,倒是你在西北的那十年,才是真的刀尖舔血。唉,不提了不提了,好在现在回京,我们两家 也能多来往。” 谢夫人笑着道:“若是能趁这个机会,结个儿女亲家多好?” 林氏一听这话,便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谢知许,看着这孩子也是一表人才,清风霁月,心里也很是满意:“谁说不是呢?我看你家知许这般人才,还是少有的。” 谢知许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连忙拱手行礼:“多谢伯母夸奖。” 时忠打量着谢知许,倒是也跟着点了点头,这孩子看着品性也不错:“但我家那女儿,我也不敢夸她,实在是有些顽劣……” 谢知许立即道:“阿窈只是年纪小,贪玩了些,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从未掉过链子。” 谢申笑哈哈的道:“你看这小子,我还没说什么呢,他倒是急了,他们两小时候就认识,阿窈什么性子,我们也是知根知底的,时兄大可放心。” 时忠满意的点头,林氏便笑着道:“回头我问问阿窈,商量个好日子,定下这桩婚事倒也好。” “是啊,是啊。” 两家人本就是世交,如今儿女年龄相当,又都没有成亲,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一门亲事。 时晏青一言不发,只是眸底已经泛着寒光。 —— 谢若 锦带着时窈往后院走去,时窈便忍不住问她:“我小时候和若锦姐姐好像只见过一次,若锦姐姐还记得我吗?” 谢若锦点头:“记得,我哥哥常常说起你。” “那你记得我大哥哥吗?” 谢若锦眉头轻蹙,摇摇头:“不大记得了,我与他小时候好像没有见过。” 时窈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是真的没有半分情窦初开的样子,好似和时晏青没有半点瓜葛。 而时晏青也全然不在意谢若锦,可他们两人,可是前世满燕京城皆知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时间不对,所以缘分未到? 女眷们都在后花园玩儿,这会儿正热闹,有人瞧见谢若锦进来,便纷纷围了上来。 “若锦你可算回来了,方才我们还说要作诗,但想到你不在,我们那几首诗哪里拿得出手?你快来帮我们看看?” 说话间的功夫,便有几个贵女拥簇着谢若锦进了园子。 眼看着人走远了,便听到有人不屑的冷嗤:“一个个哈巴狗似的,生怕巴结慢了。” 时窈回头,便看到了薛茵。 “谢家有这么受重用?”时窈便向她打探消息。 前世谢家 回京没有这么早,也并没有这么的炙手可热。 薛茵轻哼一声:“那是自然,不然,二皇子也不会想要和谢家结亲了。” 时窈瞪大了眼睛:“二皇子?和谢若锦?!” 薛茵嫌弃的看着她:“你大惊小怪什么?难不成你心中暗暗思慕二皇子不成?”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时窈直接无视了她的阴阳怪气。 薛茵压低了声音,兴致勃勃的道:“谢家这次前脚回京,二皇子后脚就亲自登门拜访了,求娶谢若锦,应该过不了几日,他们就要定亲了,现在二皇子可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谢若锦嫁给了二皇子,未来,可就是皇后了,不然你以为那些人有必要这么巴结她?一个个恨不能舔她鞋了!” 时窈震惊的说不出话来,谢若锦要嫁给二皇子? 难怪今日她和时晏青相见,竟一点反应也没有! 如此说来,兴许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变数? 薛茵哼哼着道:“你若是想嫁二皇子,愿意委身当个侧妃,兴许还是有机会的。” “我没兴趣。” “咦,你这个簪子好漂亮,是哪儿买的?京中还有这样好的匠人了? ”薛茵突然注意到了时窈头上的那支雕着茉莉花的玉簪。 时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这可不是普通的匠人做的。” 薛茵仔细看了看,突然道:“这是,是上好的青白玉?” 时窈疑惑的将玉簪取下来:“什么青白玉?” 她好似没怎么听过这个品种,她并不大琢磨这些玉石古玩的。 薛茵却对这些格外了解,她拿着玉簪仔细看了看,惊道:“这应该是前朝留下的琉璃彩的青白玉做的,你竟还有这好东西?” “我……”时窈愣了愣,她以为只是寻常的玉石做的:“这个很贵重吗?” “当然!这一块玉石千金难求!这么好的一块玉石,便是十万两银子也卖的起的,我还是小时候在宫中的宁贵妃那里见过这种玉,只一小块,做成了一块玉佩,盈盈生辉,纯净无暇。” 时窈震惊了,十万两?! 就这么个玉簪? 她费那么大力气,把三房的家底坑的底儿掉才坑来了十万两,时晏青竟然随手送她一个玉簪就能卖十万两?! 这个男人这么有钱有势,竟然还能这么委屈自己住那么一个光秃秃的院子? 他到底藏着多少秘密? 第三十八章 哥哥不高兴了 等到宴席结束,谢知许亲自送时窈出门。 “阿窈。”谢知许似乎有些紧张,他向来清风霁月,云淡风轻,什么时候都从容的笑着,很少见他这样。 “知许哥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我就是,有件事想和你说。”谢知许抿了抿唇。 时窈笑着道:“知许哥哥有什么事只管说,但凡我力所能及,我一定做。” “真的?”谢知许眼睛一亮。 时窈郑重的点头:“自然是真的。” 前世他为了救她,死于非命,她本就亏欠他。 “我……” 谢知许张了张嘴,话还未说出口,却突然被打断。 “还不走?”时晏青冷声道。 “我马上来!”时窈转头看向谢知许:“是什么事?” 谢知许犹豫了一下,又笑着道:“改日再跟你说罢,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 来日方长。 时窈笑了起来:“那我先走啦!知许哥哥再见!” —— 回家的路上,时晏青神色很是冷淡,时窈不知道他为何突然不高兴了。 好像,自从见过谢若锦之后,他就不大高兴了。 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谢若锦要和二皇子定亲的消息? “大哥哥,”时窈试 探着喊了一声。 “嗯?” “你是不是不大高兴啊?”时窈小声的问。 时晏青凉飕飕的眼神扫到她身上,时窈感觉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她好像不该问这句废话。 “谢知许方才跟你说什么了?” “啊?”时窈愣了愣,才道:“他没说什么呀。” 难不成,是想打探谢若锦的事? “不过我今日在后园,听人说谢家这次回京会受到重用,如今也是炙手可热了。” 时晏青冷声道:“谢家如今已经站队二皇子,不出意外,谢若锦也要和二皇子结亲,这夺嫡之争,谢家已经搅和进去了,你也想跟着搅和?如果不想,你就离谢知许远点!” 时窈咬了咬唇,他果然还是在意谢若锦和二皇子要定亲的事。 时晏青发现这丫头就自己在那愣神,连话也不回,心里更恼火了,伸手掐住了她的脸:“你想什么呢?听我说话了吗?” 时窈“嗷嗷”的叫唤了起来:“我听着呢,我听着呢!” “我说什么了?” 时晏青凉飕飕的盯着她,比课上要检查她功课的先生还恐怖。 时窈立马道:“谢若锦要和二皇子定亲了!” “还有呢?” 时窈呆了一 呆,还有什么? “谢家要站队二皇子?” “还有呢?” 时窈:“……” 时窈狗腿子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可怜巴巴的道:“我错了,我下次一定好好听你说话。” 时晏青磨了磨牙,有时候真想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长的什么东西,还是说,她就是故意要气他的? 但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就算撬开了她的脑子,她不开窍能怎么办? 时晏青深吸一口气,罢了,然后便扯出一抹笑来:“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 时窈看着他脸上的笑容逐渐“狰狞”,小心肝儿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他果真对谢若锦的事很是在意。 她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戳他伤疤好了…… —— 回到府里,时晏青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见了时忠。 书房。 “你有何事要与我说?” 时晏青沉声道:“谢家如今已经打算站队二皇子,这场夺嫡之争,谢家已经决定入局,时家一向保持中立的态度,难不成,这次也想和谢家一起入局吗?” 时忠沉声道:“时家不涉足党争,这是早已经向圣上表明的立场。” “可时家和谢家走的太近,也难免引人怀疑,更 何况,当真出了事,连坐之罪也在所难免。”时晏青眸光锐利:“还是父亲也和旁人一样,以为这储君之位,已经非二皇子莫属了?” 时忠眉心一跳:“你这话什么意思?” 现在皇上对二皇子最为中意,二皇子由宁贵妃所出,身份尊贵不说,还是从小由圣上亲自抚养长大,感情深厚,而二皇子又出类拔萃,朝野上下呼声最高。 现在皇上年迈,已经有了立储的心思,人人皆知,二皇子可能性最大。 “我只是劝父亲三思,如今的情势未必明朗,没有到最后,什么都是虚的,谢家一旦赌错,便是满盘皆输,若是谢家和时家结亲,到时候即便不牵涉时家,嫁过去的阿窈难道不会和谢家同罪吗?”时晏青语气森寒,隐隐透着几分威胁。 时忠心中一震,面色也严肃了许多,沉声道:“此事,我再想想。” “那儿子告退。”时晏青转身便走。 却在他快要出门的那一刻,时忠叫住了他:“你为何觉得二皇子会输?”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没人比二皇子更合适,别说谢家,就算是时忠,也觉得八成就是二皇子了。 时晏青脚步一顿,唇角勾 起一抹冷冽的笑,为何二皇子会输?他不想他赢,他就必须输! 他冷声道:“我只是给父亲提个醒,万事皆有变数,我若是你,便不会拿阿窈去赌,你欠她的还少吗?”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出了书房。 时忠浑身都僵了,久久不能回神,是啊,他亏欠阿窈和她娘太多,即便这些年如何弥补,也不能让她娘活过来,更不能挽回当初错过的那最重要的十年。 —— 次日一早,一个消息便在燕京城炸开了锅。 “李翼轩死了?”时窈震惊道。 长羽点头:“是押送要犯的官差回京复命的,说是走到半路,就已经体力不支,病了几日,撑不住便死了。” “他竟就这么轻易的死了。”时窈冷哼一声。 时晏青并不意外,眸光幽深:“惦记他性命的人不少,他不可能活着走到岭南的,只要除了京城,要他的性命轻而易举,不过……” “不过什么?” “就怕这事,还另有蹊跷。” 时窈眉头紧锁:“他已经落到这等境地,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他死不死的,也没什么影响吧?”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必担心,我会查清楚的。” 第三十九章 我什么时候说我穷了? “你爹娘最近有跟你说什么吗?”时晏青突然问道。 时窈眨眨眼:“没有啊,你干嘛突然问这个?” 时晏青勾唇:“嗯,随口问问。” 看来他的话,时忠听进去了,和谢家结亲之事,也再无可能,那他们自然也不会在时窈面前提谢知许了。 时窈瘪瘪嘴,有些不不高兴了:“我总觉得你很多事瞒着我。” “那你说说,你想知道什么?” 时窈拔下了自己头上的那支簪子:“这簪子多少钱?” 时晏青一愣,似乎没想到她问这个:“不知道。” “不知道?” “我自己雕的,又不是买的。” “那玉呢?” “我在库房随手挑的。” 时窈:“……” 库房?! 他竟然还有库房?!那得多少宝贝啊。 时窈瞬间觉得自己那十万两的小金库不香了。 时窈气呼呼的道:“你连库房都有,那可比我有钱多了,你干嘛还在我面前装穷!?” 时晏青乐了:“我什么时候说我穷了?” “你,你住这么破的院子!” “我喜欢清静。” “这屋里连摆设都没有!” “我喜欢简洁。” “那你现在怎么用了?” 时晏青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眸子难得 有了几分纯粹:“这不是你送来的吗?” 时窈梗了一梗,这理由竟然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只是那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险些给她憋死! 她还想着趁着未来摄政王落魄的时候给他献殷勤,又是帮他解除禁足,又是给他送温暖的,到现在她才知道,合着人家进出压根不走门,而且还富得流油根本不缺钱! 她这累死累活半天,啥也不是? 时晏青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像是在诱惑她说些什么:“只有这个?阿窈还想知道什么?哥哥都告诉你?” 时窈张了张嘴,求生欲使她咽了下去,讪讪的笑了笑:“不用不用,哥哥是干大事的人,有秘密是正常的,你放心!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她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表示忠诚。 知道的越多越容易被灭口,还不如跟着他当一个纯洁的狗腿子! 时晏青轻哼一声,捏了捏她的脸:“前几日让你写的字二十页大字,写完了吗?” “啊?” 时窈懵了,他怎么话题转的这么快? 前阵子时窈想跟着时晏青学练字,她不喜欢前世为了迎合李翼轩而学的簪花小楷,她本性就不是这种默守陈规的人,她喜 欢时晏青那一手铁画银钩的好字。 更重要的是,那个字往后值钱呐! 所以时晏青便亲自教她写字了,得了这样一字千金的师父,时窈一开始还觉得自己赚到了,热情满满,但写了几页大字就开始找理由摆烂了。 “我最近不是在忙嘛,过几日,过几日我就把写好的字交上来,”时窈腆着脸笑道。 时晏青勾唇,笑的凉飕飕的:“写了几页了?” 时窈咽了咽口水:“没数。” “嗯?” 时窈认命的低下了头:“两页。” 时晏青凉飕飕的道:“今天就给我写完,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吃饭。” 时窈哭戚戚:“哥哥。” “嫌少?” “我这就去写!”时窈一个咕噜翻起来了。 —— 次日,玉坠便送来了一个帖子:“是谢姑娘让人送来的,请姑娘这个月二十五一起去踏春。” “若锦姐姐?” 时窈看了帖子,便陷入了深思,还要不要和大哥哥一起去呢? 玉坠道:“奴婢方才听来送信的人说,谢姑娘和二皇子定亲了。” 时窈震惊道:“这么快?” “是啊,谢家如今回京就炙手可热,而且,谢姑娘本就是名门千金,又端庄贤淑,美名在 外,二皇子急于定下也是情理之中的。” 时窈叹了一声,捧着脸道:“那大哥哥怎么办呀。” 她万万没想到,这一世,会有这么大的变故,若是大哥哥知道,他一定会难过的吧。 “大少爷怎么了?”时叶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啦?” 时叶笑着道:“我做了些糕点,想来送给三姐姐,也算答谢上次三姐姐救命之恩。” 自从上次时窈帮过时叶之后,她们感情也热络了起来。 时窈笑嘻嘻的道:“那我尝尝。” 时叶将糕点拿出来,她做了三碟小点心,一碟桂花糕,一碟杏片,一碟生淹水木瓜。 时窈忍不住夸赞:“你这手艺怎么这么好?” 时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娘以前是厨娘呢,我跟着学了不少手艺,你若是喜欢吃,我往后常常给你做。” “好呀!” 时窈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个月底,我们一起出去踏春吧,谢家姐姐给我送了帖子来,咱们一起去。” 时叶怔怔的道:“我去?是不是不大合适?”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是我妹妹,也是时家的千金。” 时叶僵了一僵,眼睛倏地红了,扯出一抹笑来:“ 还从未有人将我当成时家的千金。” 她娘从前只是个厨娘,她出生就被人骂下贱,她的嫡母,还有她的兄弟们,无时无刻不在告诫她,让她认清楚自己的身份,她不是时家的主子,她就是半个奴才,甚至她的亲生父亲,也从来都只会无视她。 时窈牵住了她的手:“你本来就是,阿叶,往后,要挺起胸膛做人。” “嗯!”时叶又有些犹豫的道:“我爹他们会不会知道……” “放心吧,上次那事儿之后,他们就没来找过你了是不是?你爹现在愁银子愁的火烧屁股了,哪有空管你?” 时叶也禁不住诱惑,兴奋的点头:“我几乎没有出去玩过,多谢三姐姐!” —— 日临轩。 “北边的那帮叛军如今队伍越来越壮大,最近一个月,又攻下了阳关郡,皇帝为了这事儿,着急上火。” 时晏青冷声道:“定下谁去平叛了吗?” “暂时未定,但看样子,多半是二皇子了,现在朝野上下都属意二皇子当储君,皇帝自然也有心让二皇子获得这个平叛的功劳,顺水推舟,封他储君之位。” 时晏青冷笑一声:“想要平叛的功劳,那也得看他要不要得起。” 第四十章 倘若你未来要嫁的人是我,你愿意吗? “不过可疑的是,叛军攻下阳关郡之后,却没有继续强追猛打,而是就此停下了,也不知是不是另有打算。” 时晏青双眸微眯:“查清楚,这伙叛军,我要了。” “是!” —— 踏春这日天气正好,晴空万里,太阳晒的暖洋洋的,也少了许多初春的寒意。 时窈换上了新做的春装,一身鹅黄色素雪绢云形千水裙,梳着一对双螺髻,和时叶一起上了马车,前往晴安湖。 “这晴安湖是皇家庄园,寻常人可进不去呢,我听说,那都是皇家的人才能在晴安湖做东办宴席。”时叶忍不住道。 “谢姑娘现在已经是二皇子的未婚妻,现在自然也有这个资格。” 时叶有些艳羡:“谢姑娘这样的天之骄女,可真是命好啊,出身世家嫡女,自小就以才气扬名,这一回京,便和二皇子定亲,听说二皇子是最有可能继位的皇子,她日后,说不准就是大夏未来的皇后。” “当皇后有什么好的?卷入这政局之中,谁也不能保证是最后的赢家,便是当了皇后,也一样许多身不由己。” 她前世当了一遭皇后,可还不是要处处隐忍,处处退让,最终落得满门抄 斩的下场。 终于达到了晴安湖,外面还有禁军把守,查看了帖子,便放行。 时窈才下马车,便看到谢知许迎了上来。 “阿窈,你来了。” 时窈有些诧异:“知许哥哥?你也来啦?” “今日正好无事,听若锦说,她今日在这办踏春宴,很是热闹,便过来看看。”谢知许笑了笑。 但实际上,是他想见她,才特意让妹妹邀请时窈来这踏春宴。 “若锦姐姐呢?” “她在园子里呢,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她。” “好啊!”时窈拉着时叶道:“这是我四妹妹,时叶。” 谢知许拱手行礼:“时四姑娘。” 时叶连忙回礼:“谢公子。” 她抬眸偷偷看眼前这个矜贵温润的男子,通身都是名门养出来的贵气,却没有半点高高在上,反而从容随和,温润如玉。 “走吧,跟我进来。”谢知许在前面领路:“这庄园很大,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听说那边的瀑布很好看,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好啊。” 他们走进了庄园内的小行宫,才发现今日宾客来的并不少,而且多是名门贵女,簇拥在谢若锦的身边。 时叶更紧张了,抓紧了时窈的手。 “若锦姐姐。”时窈笑着道。 谢若锦抬眸,笑了笑:“阿窈来了,先坐吧,今日人多,恕我不能亲自招待你了。” “多谢若锦姐姐款待,阿窈会随意的。” 时窈说了两句,便拉着时叶落了座,她知道谢若锦今日怕是很忙,也没空和她聊太多。 谢若锦身边围满了人,个个儿都在为她和二皇子定亲一事道喜,她八面玲珑,一句话也没有落地上,应付的如鱼得水。 时窈忍不住小声道:“她果然比我适合做皇后。” “阿窈说什么呢?”谢知许走到了她身边坐下。 时窈一手捧着脸撑在桌上,感慨的道:“我说若锦姐姐处事有方,进退有度,未来一定能担起大任。” 谢知许笑了一声:“那阿窈呢?未来想做什么?” “我啊?”时窈笑嘻嘻的道:“我只想让家人平安。” “就这?” 时窈重重点头:“就这!” 谢知许笑着道:“那你愿望还挺简单。” 时窈在心里摇头,这可不大简单。 重活这一世,她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能保家人平安,能守住时家,其他的她都不在意。 说话间的功夫,却听到一声通传声:“二皇子到!” 时窈有些诧异:“二皇子竟也来了?” 谢若锦也很是惊喜,连忙起身相迎:“参见二殿下。” 她还未屈身,便被二皇子扶了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多礼。” 谢若锦双颊绯红,低头轻声道:“多谢二殿下。” 时窈看着这一幕,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看他们两情相悦的样子,大哥哥是真的没戏了。 难不成,这一世,他也注定了孤独终老吗? 眼下二皇子来了,殿内的气氛更热闹了,无一例外都是围着谢若锦和二皇子。 谢知许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他看时窈也并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便道:“我们出去逛逛吧。” “好啊!”时窈总算来劲了。 谢知许带着她们走出了行宫宫殿外,外面景色甚好。 他犹豫了一下,才对时窈道:“阿窈,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事?” 他看向时叶,时叶便连忙识趣的道:“我去那边看看,一会儿再来找你们。” 时窈点点头:“你别走远了。” “嗯!” 时窈看向谢知许:“知许哥哥,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谢知许抿了抿唇,才道:“阿窈,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时窈愣了 愣:“没有啊。” “我最近听人说,我之前和五皇子的事。” 时窈摆摆手:“那都是些风言风语,我才不喜欢他!别跟我提他,晦气的很!” 谢知许明显松了一口气,试探着问她:“那你可曾想过,往后要嫁什么样的人?” 时窈有些茫然,前世沦陷于李翼轩的温柔,以为他是懂她,珍惜她的人,可到最后,才发现只是一场骗局,她爱了一个假象,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她不明白她还应该爱什么样的人,嫁什么样的人。 时窈歪头想了想:“我想,他一定要是个好人。” 谢知许笑着道:“那我算好人吗?” “当然算,这世上哪有比知许哥哥更好的人?” “那你为何拒绝我们的亲事?” 时窈僵了一僵:“什么?” 谢知许故作难过的样子:“我还以为阿窈是真心觉得我好,没想到,只是当我面说说而已,转身回了家,便拒绝了与我的亲事。” “我何时拒绝了?我都不知道这事?但是……”时窈几乎不可置信:“你说我们的亲事?” 谢知许定定的看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倘若未来你要嫁的人是我,你愿意吗?” 第四十一章 我不会丢下你 日临轩 “少主,影卫传来消息,李翼轩在被带出燕京城之后,便被二皇子派去的杀手处死,不过……” 长羽顿了顿,才蹙眉道:“影卫并未找到李翼轩的尸身。” 时晏青眸光微凝:“可有其他人相救?” “按理说应该不会,但属下查实到,那日叛军的首领蔡兴正好在隐身那一带游走,并且,那日之后,北边的叛军便暂停了局势大好的进攻。” 时晏青眼神冷了下来:“李翼轩被叛军救了。” “叛军救他有什么用?他一个被废掉的皇子,难不成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那倒不一定,李翼轩野心勃勃,不过装的风轻云淡,这些年想必也在京中暗中做了不少部署……” 时晏青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心一跳:“二皇子在哪?” “今日谢若锦在晴安湖办踏春宴,二皇子去了,三姑娘也去了……” 长羽话还未说完,时晏青面色骤然一变:“不好!” 他“噌”的一声站起来,直接冲了出去:“立即调动全部影卫,去晴安湖!” —— “当心!”时窈猛然将谢知许一拉,扑倒在了地上。 一阵厮杀声骤然传来,原本清朗静谧的晴安湖,瞬间陷 入动乱之中。 箭雨铺天盖地的射来,几乎擦身而过。 谢知许脸色骤变:“这是,有人造反吗?!” 话音刚落,一群蒙面刺客便突然举着刀将他们团团围住。 其中一个人指着时窈道:“她就是时窈!逮不到二皇子,先抓她回去邀功!” 谢知许面色一变,立即将时窈护在了身后,压低了声音道:“我一会儿拖住他们,阿窈你先走!” 时窈摇摇头,小声道:“我们一起走,我喊你的时候,你记得闭眼。” 话音方落,那群刺客便围杀了上来。 谢知许立即冲上去劈手抢了一个人的刀,和他们缠斗了起来。 时窈找准时机,大喊一声:“知许哥哥!” 然后扬手便撒出一包药粉。 这群刺客突然便捂住眼睛,痛苦的叫唤了起来。 谢知许趁机拉着时窈冲出了重围,直接往外冲出去:“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些东西?” “保命用的,我早说了,活着可不是件容易事。” 这群刺客挣扎着将眼睛里的粉抹干净,大喊一声:“给我追!” 谢知许带着时窈一路逃亡,这才发现这晴安湖已经是一片狼藉。 这帮刺客杀进了晴安湖,见人就杀,根本不分什么 主子奴才,一路杀进来,已经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行宫之中,今日赴宴的公子千金正在尖叫着四处逃窜。 一波刺客冲进宫殿内,便抓住了一个宫人:“二皇子呢?” 那宫人颤抖着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刺客已经一剑刺穿了她的脖子,扔在了地上。 刺客们接连杀了好些个人,终于在抓到一个宫人之后,他如实的交代了:“二皇子带着谢姑娘从后门走了!” “后门在哪儿?!” 这晴安湖到底是皇家庄园,从内殿书房出去,正好有一条小路,可以直接出去。 此时,二皇子已经带着谢若锦走了那条小路,逃出了行宫外,宫人匆忙拉来了两辆马车。 “若锦,我们分头走吧!” 主要是二皇子并不想带着谢若锦这个拖油瓶,两辆马车,必要时刻,她还能给自己当诱饵引开刺客。 谢若锦吓的浑身发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二皇子便已经上了前一辆的马车,而谢若锦则被人搀扶上了后面的一辆马车。 刺客们果然很快就追了上来:“别让他跑了!定要杀了二皇子!” 时晏青赶到晴安湖的时候,这庄园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尸横遍野, 他一颗心瞬间凉的彻底,立即下令:“四处搜!” 不多时,便见长羽急匆匆赶来汇报:“少主,我方才好像瞧见三姑娘的马车了,正往城南走,后面还有追兵。” 时晏青面色一变,立即调转马头:“追!” 大街上也一片混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这些叛军夹杂着京中的禁军,一路大开杀戒,一时间人仰马翻。 马车呼啸而过,车身之后的追兵已经越来越近。 叛军抛掷出手中的长枪,直接刺进车身,穿透了马车,直直的刺向赶车的车夫,车夫吓的直接跳车逃跑。 马车瞬间失去了掌控,受惊的马儿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马车几乎要翻车。 那叛军直接追上了马车,举起长剑便要围杀进去。 却猝不及防,一群影卫从天而降,截断了他们的去路,影卫拔剑而出,刀光剑影之间,将叛军斩杀殆尽。 时晏青飞身一跃,从马背上跳到了马车上,一手扯住了缰绳,一剑刺进马儿的脖颈里,将发狂的马瞬间制服到底,失控的马车终于停下。 他一脚踹开了车门,冲了进去:“阿窈!” 车内的女子缩在角落,浑身发抖,她颤颤巍巍的 抬头,惨白的小脸满是泪水:“时公子。” 时晏青脸色骤然变了:“时窈呢?!” 谢若锦怔怔的摇头:“我,我不知道……” —— 谢知许的脚步越发的沉重,时窈回头看他,才发现他肩胛处已经被鲜血浸湿了一大片,只是他今日穿着深蓝色的衣袍,她根本没发现。 “知许哥哥!”时窈连忙扶住了他。 眼看着身后的刺客要追上来了,她连忙搀扶着他躲到了一个树丛后面。 谢知许的脸色越发的苍白,额上豆大的汗珠滚下来,声音也越发的虚弱:“我是走不了了,阿窈,你快走,我拖住他们。” 时窈立即摇头:“不行!我不会丢下你的。”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可你也会死的!”时窈紧咬着牙:“我不能再欠你一次了。” 她想了想,立即拿出自己的帕子,染了他胸前的血,再拔下头上的几支钗,扔到了另一个方向,然后带着他在树丛后妥善的藏好。 很快,刺客追了上来,果然第一时间被那些东西迷惑,走了另一个方向。 可谢知许现在伤势太重,他甚至没办法再站起身来,胸前的血不停的渗出来,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 第四十二章 你不要命了? “知许哥哥?谢知许!”时窈心急的拍着他的脸。 谢知许已经陷入了昏迷之中。 时窈心急如焚,继续在这里呆着太危险,那些人迟早还会找回来的,可若是丢下他,他必死无疑。 有那么一瞬,她也想自私一点,自己逃命,可当她想起,前世他浑身是血,倒在血泊里,紧紧抓着她的手,让她好好活下去,时窈便无法狠下这个心。 她亏欠他太多了。 时窈咬咬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他背起来,踉跄着往前走。 可还没走两步,那些刺客就杀回来了。 “你这臭丫头,还敢耍我们!” 时窈冷着脸将谢知许放下,苍白的小脸再抬眸时,已经是视死如归:“你们要抓的人是我,放了他。” “你也配跟我们提条件?先杀了这小子再说!”几个刺客对视一眼,便直接一拥而上,提刀冲着谢知许杀过来。 时窈狠狠咬了咬牙,挡在了谢知许的前面。 几个刺客正犹豫的那一瞬,忽的身后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不过手起刀落的一瞬之间,这群刺客便头颅滚地,猩红的血瞬间染红了整片竹林。 时晏青阴沉着脸走出来:“你不要命了?! ” 时窈怔怔的道:“我,我觉得他们不会杀我,我试探过,他们似乎更想活捉我……” “你觉得?!”时晏青逼近他,浑身的气势森寒刺骨:“你凭什么觉得?拿你这条命去赌你觉得?还是在你眼里,谢知许这条命比你的命更值钱?” 时窈呼吸一滞,她从未见过时晏青这般大发雷霆的样子:“那我难不成丢下他不管吗?” “丢下他又如何?!难不成你时窈还是个什么善男信女吗?平日里装乖卖巧的,装的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以为自己多善良多无私?” 这话如针扎一般刺进了她的心里。 他上前一步,掐住了她的后颈:“我是不是说过,别再拿你的命威胁我?” 时窈浑身的寒毛都炸起来了,这一刻,她骤然清醒过来,时晏青并非良善之人,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有着狼子野心的乱臣贼子。 而她却总是不自觉的以为他当真成了她嫡亲的哥哥。 一股莫名的委屈在心里蔓延开来,时窈的眼睛倏地就红了,咬着牙道:“我的确不是个什么好人,但要我就这么丢下谢知许,我做不到。” “你!”时晏青浑身的火气噌一下上 来了,周身的气势越发的森寒。 跟在身后的一群影卫都忍不住瑟缩一下,后退了好几步,以免遭受牵连。 时窈狠狠的推开他:“是,我满肚子的算计,满脸的虚伪,我今日若是死在这,那也是我活该!我这条贱命,哪有资格来威胁你呢?” 时晏青怒火中烧,脸色发青,可当他看着她瞪着的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烧起来的火又瞬间歇了大半。 “你既然看穿了我,我也不必在你面前继续做戏,省得脏了你的眼睛。” 时窈恶狠狠的说罢,转身便走,只是转身的那一瞬,泪珠子便不值钱的砸下来,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半步。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时晏青额上青筋狂跳,似乎已经是压制不住的怒气。 一干影卫等人吓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却听时晏青厉喝一声:“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送她回府!” 长羽立即应下,转身便追了上去。 时晏青看着时窈决绝离去的背影,磨了磨后槽牙,她把谢知许这条烂命看的这般重要,却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曾。 “少主,这些叛军如何处置?” 时晏青冷眼扫过去,影卫吓的浑身一个哆嗦,开始 怀疑自己这话问的是不是个时候。 “留两个活口,其余全杀了。” “是!” —— “三姑娘,小的备了马车,送三姑娘回府。”长羽追上了时窈。 时窈擦了擦脸上的泪:“谢知许他……” “三姑娘放心,小的已经让人去通知谢家的人,让谢家派人来接谢公子了。” 时窈这才放心了,突然又想起什么:“时叶呢?!坏了,她一定还有危险!” 长羽安抚道:“四姑娘没事,她运气好,早早的就躲起来了,而且这些叛军本来也不是冲着她来的,并没有危险,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正好找到她,她现在已经在外面等你了。” “嗯!” 时窈上了马车,时叶正在里面焦急的等着,一见时窈,便连忙抓住了她的手:“三姐姐,你可还好?” 时窈点点头:“我还好。” “谢少爷呢?他没事吧?”时叶紧接着问。 “他受了伤,但也没有性命危险,你放心吧。” 时叶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听说你险些出事了,吓死我了,这些刺客不是冲着二皇子来的吗?怎么会对你穷追不舍?” 时窈眉头轻蹙,她和二皇子共同的敌人? 她似 乎只能想到一个人。 但,怎么可能呢?他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是说,出了什么变故? “我听说,谢姑娘险些被刺客刺杀,还好大哥哥及时赶到,救下了谢姑娘。” 时窈呆了一呆:“什么?” 时叶压低了声音道:“我也是方才听别人传的,二皇子拿谢姑娘当诱饵,让她引开刺客,本来已经被刺客追上了,险些就葬身黄泉,大哥哥以身犯险,跳上马车刺死了发疯的马,这才救下的谢姑娘,这一出英雄救美,这会儿怕是已经传开了。” 时叶顿了顿,才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他是不是,喜欢谢姑娘?若非是真心喜欢,何必这么拼命?甚至以身犯险。” 时窈垂下眸子,原来,他是先救了谢若锦,才来找她的。 原来命中注定的缘分根本不需要促成,相爱的人无论如何也会走到一起的。 她闷闷的点头:“应该是吧。” 何止喜欢?分明是爱到骨子里了。 他们之间的缘分,根本不需要她来担心,哪怕谢若锦已经定了亲,他依然会为了她奋不顾身。 在他的眼里,谢若锦一定不是一个只会“装乖卖巧”“假装善良”的虚伪之人吧。 第四十三章 一步登天 皇宫。 “叛军攻进了燕京城!这可是天子脚下,奇耻大辱!”皇帝怒极,一拍桌子,满殿的人都噗通跪下了。 原本远在北边的叛军,悄无声息的就潜入了京城,还险些要杀进皇宫,皇帝怎能不恼? 二皇子头上还缠着纱布,趴在地上哭嚎着:“这些叛军定是和京城的人勾结!这才能如此轻易的越过重重关卡,混进燕京城作乱,儿臣险些死在这些叛贼的刀下,还请父皇给儿臣做主啊!” “你还有脸说!”皇帝直接抄起手边的茶杯就砸了下去:“这燕京城的禁军归你管,这守卫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朕就不该信任你这个废物!” 二皇子被砸的没脾气,怂着头不敢说话。 “朕听闻,这次带头平叛的,是忠勇侯府的长子?叫……时晏青?”皇帝突然问了起来。 时忠连忙站出来拱手道:“正是犬子,不过他应当也只是凑巧……” “哎!”皇帝摆摆手:“你这就不必谦虚了,你这儿子养的好啊,深藏不露,从前没听你怎么提起过,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次平叛,还多亏了他,否则……” 皇帝狠狠瞪了一眼二皇子 等人:“指望这些个废物,只怕叛军攻进皇宫了都应付不来!” 二皇子吓的缩了缩脖子。 时忠连忙道:“谢陛下夸赞,能得陛下青眼,是他的福气。” “宣进宫来,朕要亲自问他。” 时忠垂下头,眼神里多了几分慌乱:“是。” 不多时的功夫,时晏青便被请进了皇宫。 他一身黑衣劲装,大步走进殿内,低垂着眸子,藏住了凌厉的气势。 “参见皇上。” 皇帝满意的点头:“不愧是时忠的儿子,虎父无犬子,这次叛军混进京城,还好你带兵平叛,你如何及时察觉不对劲的?” 时晏青拱手道:“臣只是听闻庶人李翼轩在被发配岭南的路上,离奇死亡,对此事有些疑虑,所以才顺藤摸瓜,查到此事。” 皇帝眸光微凝:“哦?此事和那逆子还有关系?” “若是臣没猜错的话,庶人李翼轩并没有死,而是被叛军的人给救了,李翼轩毕竟在京中多年,暗中势力也不小,这次他勾结叛军,帮叛军提供眼线和京城的布防图,所以才会让叛军轻易的混入京城之中,并且大开杀戒。” 皇帝怒道:“他好大的胆子!早知今日,朕当初就不该 念着那么丁点血肉情分,应该直接杀了他!” 时晏青眸底藏着几分讽刺。 “从这次的事看来,京中的禁军将领必须全部换血,重新整顿,因为极有可能里面还掺杂着李翼轩的人。” 皇帝恼火的看向二皇子:“所以这就是你管的禁军?朕交给你的差事,不是让你就顾着耍威风的!” 二皇子吓的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是儿臣疏忽了!还请父皇见谅!” 二皇子有些恼恨的看了一眼时晏青,磨了磨牙,道:“时公子的确神机妙算,但时公子带的那些兵,也不知从何而来?” 时忠心里咯噔一下,而时晏青却面不改色:“自然是时家军,当时发现情况紧急,便请求了父亲,紧急调兵前往支援,只为了尽快营救二皇子,以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 皇帝赞许的点头:“有勇有谋,是个可用之材。” 二皇子牙都要咬碎了。 皇帝对时晏青道:“这次你平叛有功,你想要什么奖赏?尽管提。” 时晏青拱手道:“臣不图什么奖赏,只想略尽绵薄之力,为陛下排忧解难。” “那就封你为禁军统帅,往后这京中的禁军,归你来管。” 二皇子瞪大 了眼睛,这禁军从前可是他的!而且还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张王牌! 现在竟就这么落入了旁人的手里? 时晏青拱手:“臣领命。” —— 从宫中出来,时忠便立即叫住了时晏青。 他脸色铁青:“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时晏青神色自若:“就是父亲看到的这样。” “你跟我胡扯什么?你今日带出去的兵分明就不是时家军!那是什么人?” 时晏青幽深的眸子看着他:“他们是什么人,父亲不必管,功劳是时家军的就够了。” “你以为我稀罕这功劳?”时忠突然发现,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孩子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看懂过他! “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筹划很久了?你想要入朝,到底是想干什么?!” 时忠不蠢,从今日时晏青的举止,便看出来,他做这一切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入朝为官,就是要权势。 时晏青神色淡然:“权势富贵,世人都渴求的东西,父亲就当我是个俗人好了,往后,我和时家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唯一能向你保证的是,我不会伤害时家。” 他说罢,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时忠一时被 梗的说不出话来,但他心里很清楚,时晏青不是俗人,他想要的,绝不仅仅只是虚无的权势富贵。 这些年,他一直刻意忽视时晏青,甚至在外都很少提及这个“儿子”,更是没有为他谋一官半职,他已经试图阻止这一切,但现在看来,不过是螳臂当车,他根本困不住他。 该来的,总要来的。 —— 一夜之间,忠勇侯府那个卑贱庶长子,便成了平叛的大功臣,被圣上亲封为禁军统领,总管禁军,几乎一步登天。 而伴随着这个消息一起传遍燕京城的,则是一桩英雄救美的佳话。 “你是不知道,当时我亲眼所见,那马车跟疯了似的乱奔,时家大公子,不顾危险,直接跳上马车,杀了疯马,救下谢姑娘。” “要不是时家大公子及时赶到,谢姑娘怕是都要被刺客杀了,这天大的恩情,若是不以身相许,可真是说不过去。” “这两人郎才女貌,也合该是一对啊!只可惜谢姑娘已经定亲了。” “定亲了也可以退亲啊!那二皇子危难当头,甩下谢姑娘自己逃命了,我若是谢姑娘,二话不说也要转头选时家公子啊!那时大公子多深情!” 第四十四章 她的后路 与此同时,另一个消息也传入了燕京城。 那位被废掉的五皇子,如今归顺了叛军,叛军攻入京城这一事故,就是他的杰作,现在已经在北边揭竿而起,成了反贼的头领。 玉坠兴冲冲的把最新的消息一一说给时窈听:“现在这京城可热闹了,这么多的事儿闹出来,茶楼的那说书先生都赚翻了。” 时窈兴致缺缺:“他有什么可赚的?” “这多好的故事素材啊!且不说那李翼轩的事儿,就咱大少爷和谢姑娘的那一出英雄救美,就已经够卖座了,听说啊,场场爆满……” 玉坠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讪讪的闭了嘴。 玉坠小心翼翼的看着时窈的脸色,小声道:“姑娘当真就这么和大少爷决裂了?” 时窈冷哼一声:“如今他功成名就,炙手可热,不缺我一个马屁精。” 时窈满肚子不高兴,脚下的步子迈的更快了。 谁知刚刚绕过一个回廊,便看到了谢若锦。 时窈脚下步子一顿:“若锦姐姐?” 谢若锦看到时窈,便笑着走了过来:“阿窈,我正要找你呢。” “若锦姐姐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可是知许哥哥出什么事了?”时窈连忙问 道。 “没有,他没什么大碍,没有伤到要害,只是需要休养一阵。” 时窈松下一口气:“那就好,改日我去看望他,若锦姐姐来是……” 谢若锦轻轻咬了咬唇,似乎有些娇羞:“我本来是想找时大公子的,昨日幸亏他救我一命,我想亲自来跟他道谢。” 时窈扯了扯唇角:“这样啊,日临轩在那边。” 时窈指了指左手边的方向。 谢若锦摇摇头:“我方才已经去过了,但他不在,说是已经出门了,我也不好久留,就带了些礼物,麻烦你帮我转交给他吧。” 她说着,便将手上的一个精致的小包裹递给了时窈。 “这……要不你还是亲自送他吧。” 大概是被时晏青气狠了的缘故,她现在看到这包东西火气更大了。 谢若锦笑着道:“没事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只是我做的一双护膝,你帮我转送一下,代我表达我的谢意。” 时窈不好再拒绝,只好收下了:“那行吧。” “那我就先走了。”谢若锦道了谢,这才离去。 时窈看着这包裹里安静躺着的一双做工精巧的护膝,上面还绣着几枝青竹,清雅秀智。 玉坠忍不住道:“奴婢怎么觉 得,谢姑娘好似对大少爷有意了?” 时窈也察觉到了谢若锦态度的转变,之前,谢若锦对时晏青根本没有这么在意,如今提起他,都有几分娇羞的语气。 原来,这就是他们之间命中注定的缘分。 “这一次,他总算是能得偿所愿了。”时窈为他高兴,他总算不必孤独终老了,但心里,却有些闷闷的。 “那谢姑娘和二皇子的婚约怎么办?谢姑娘会为了大少爷退婚吗?” “应该吧。” —— 谢若锦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她身边的丫鬟代桃忍不住道:“姑娘今日来这一遭,实在有些不该,姑娘毕竟和二皇子有婚约,现在若是和时公子……那外人得怎么说呀。” 谢若锦冷声道:“你懂什么?二皇子管的禁军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圣上龙颜大怒,当众骂他是蠢货,看来也不是个什么中用的,况且……” 谢若锦眼神也愤恨了起来:“他拿我当诱饵,去引开叛军,险些害我惨死,还指望我给他留什么脸面?” “那姑娘,是想要悔婚了吗?” 谢若锦深吸一口气:“悔婚倒还不至于,二皇子现在已经被夺去了最重要的禁军,皇上对他也有了不满,只怕 这储君之位有些悬了,我也该做两手打算,总不能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时晏青虽说是个私生子出身,但如今平叛立下大功,得皇上重用,连禁军统帅的位置都给了他,而且他还是侯府长子,从今往后,忠勇侯想必也会更器重这个儿子,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有他做我的后路,何乐不为?” 代桃笑了起来:“果然还是姑娘想的周全,如今这夺嫡之争愈演愈烈,鹿死谁手都还难说,这时家大公子对姑娘痴情一片,姑娘给他些好处,他定能对姑娘越发的死心塌地,就算姑娘不退婚,他兴许也愿意为了姑娘肝脑涂地。” 谢若锦唇角扬起笑来,回想起时晏青那惊才绝艳的容颜,若是真叫她选,时晏青自然是强过二皇子的。 可空有皮囊的男人有什么用?能拥有权势荣耀的男人,才能入的了她的法眼。 “我这次亲自来,还送了他一双护膝,他也该明白我的心意了。至于二皇子那边,也不一定就完全没有了希望,兴许这一阵皇上气消了,便还能记得他的好来,毕竟他母妃是宠冠后宫的宁贵妃,势头还是很大的,我且再等等看。” 代桃笑着道:“姑 娘这般才貌,在燕京城也难找出第二个来,也难怪,不论是二皇子还是时大公子,都拜倒在姑娘的裙下,也只有姑娘,才配得上最好的。” 谢若锦扬了扬下巴:“我只要最好的那个。” —— “姐姐,吃糖。” 明哥儿拿出一颗糖喂到了时窈的嘴边。 时窈摇摇头:“明哥儿自己吃吧,姐姐不想吃。” “可姐姐不开心,等你吃了糖就开心了。” 时窈捏着他的脸:“我才没有不开心!” 明哥儿歪了歪头:“姐姐,你不要说谎,娘说了,小孩儿说谎会半夜被狼叼走的。” 时窈:“……” 时叶“噗嗤”一声笑出来:“瞧,明哥儿都比你懂道理。” 时窈拉着脸对明哥儿道:“时明朗,你功课写完了吗?我记得你今天应该抄十遍论语。” 明哥儿小脸立马耷拉了下来,气冲冲的去写功课了。 —— 时晏青今日一早便去了镇府司,等到日暮时分,才回到府里。 “少主。”七辛见时晏青回来,便立即行礼。 长羽随身跟着时晏青办事,七辛则留在府里看家,顺带照看满园子的花花草草。 时晏青脚步一顿,冷声道:“今日有人来过吗?” 第四十五章 她是皮痒了 七辛点头:“有,谢姑娘来过了,但少主不在,我没让她进。” “还有呢?” 七辛呆了一呆,讪讪的道:“没了。” 时晏青面色又冷了几分,这丫头当真是皮痒了。 “她忙什么呢?” 七辛一脸懵,说谁啊? 长羽连忙道:“三姑娘今日没出府,只和小少爷玩了一会儿,一直在自己院子里。” 长羽看了看时晏青难看的脸色,犹豫着道:“三姑娘就是小孩子脾气,这会儿赌着气,就不肯低头,兴许也怕来惹少主不高兴,若是少主去看看她,兴许……就好了。” 时晏青冷哼一声:“难不成还想我去哄她不成?” 他真是把她惯的狠了,她竟敢那么跟他说话?!都踩他脸上了。 若是旁人,早不知死了八百回了! 他只等着她来认个错,他也既往不咎了,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不得了,两天过去了,她愣是问都没来问一句!有时候她真能气的让人想掐死! 长羽和七辛对视一眼,默默的闭了嘴。 —— 老太太的病突然就好了,想来老太太眼看着三房那事儿已经过去了,自己也避祸成功了,也就不必再避讳了。 时窈 又得一大早去请安了。 这次老太太病好,府里难得兴师动众,所有人都到了,让时窈意外的是,时晏青竟然也来了。 他从来不参与这种晨昏定省的。 时窈一进门,便看到了时晏青,她扬着头目不斜视的走到了另一边站着。 时晏青都气乐了,这丫头到底哪儿来的底气跟他这么较劲? “母亲,您年纪大了,经不起这病痛,还是多得多养养。”时忠道。 老太太靠在软榻上,愁眉苦脸的叹着气:“我是老了,没几日的活头了。” 时忠连忙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儿子定会伺候母亲长年百岁的。” 时窈面无表情,又来了,回回都是这一套,要死要活的嚷着,才好提要求。 果然,老太太紧接着便道:“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弟弟,如今他媳妇也被送到庄子上了,钱也被坑光了,三房还有这么多张嘴,可如何是好啊?” 林氏连忙道:“母亲不必担心,府上该有的月例银子,我都是按时发放的,没有短过。” 老太太两眼一翻:“那点子钱够干什么?你这愚昧妇人,男人家都是要干大事的!真以为外头男人跟 你这种妇人一样只顾着吃吃喝喝?” 林氏咬着牙低头:“母亲教训的是。” 三房那几个男人干了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吃喝嫖赌! 老太太眼皮子一掀,瞥了一眼时晏青,才道:“我听说,你替晏青谋了个好差事?” 时忠连忙道:“是他自己能干,得了陛下的青睐。” “哼!那还不是靠着时家军的功劳?说到底,也还是你帮他了!”老太太语重心长的拉着时忠道:“你帮晏青谋出路,我也不反对,但你也不能忘了自己的亲弟弟,忘了自己的亲侄儿们啊!” 时窈心里冷笑,说这么多废话,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尤其是天赐,你看看,他是你三弟的嫡长子!而且年岁也和晏青相当,如今晏青都统管禁军了,他呢?你可为他想过?怎么也该为他谋个一官半职的,那才是咱们时家真正的未来!” 时忠考虑了一下,才道:“那我给他谋个鸿胪寺文史的差事。” 老太太没好气的道:“那什么芝麻绿豆大点儿的官?我们天赐能干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时窈笑盈盈的道:“那祖母觉得,让二哥哥顶了大哥哥的职,直接去 当禁军大统领如何?” 老太太立马赞成:“好啊!这样最好!” 时忠面色一滞,时天赐眼睛都亮了,这正是他所求的! 自从他得知时晏青竟然得了禁军统领的职位,他便眼红的不行,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风头竟压过了这个正经嫡子!这样好的差事,本就应该落到他头上! 时窈便问时天赐:“那不知二哥哥兵书读了几本?最基本的孙子兵法看完了吗?” 时天赐一梗,却还是硬着头皮道:“差不多了。” “那谋攻篇,孙子如何论的?” “这……”时天赐憋不出话来了。 “既然兵书也未看过,那武功如何?我爹亲自教你的那十二套枪法,二哥哥会几招了?不妨今日给我开开眼?” 时天赐憋的脸通红,他哪有这闲工夫练武?简直活受罪,还不如在窑子里多喝点花酒。 时窈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你什么都不会,你打算拿什么顶他的职?去镇府司给人当猴耍吗?” 时天赐气急败坏:“时窈,你个丫头片子懂个什么?!轮得到你来教训我!?” 时窈冷笑:“你应该反思一下,连我都 能教训你,你看看你自己这花架子能不能镇得住十万禁军!” “你!” 老太太骂骂咧咧的道:“反了天了,你在我跟前还敢大呼小叫?” 时窈直接无视她,冷冷的看着时忠:“爹若是想帮三叔和堂兄,我没意见,但爹也该想想清楚,他们同样姓时,惹出事来,遭殃的绝不止是他们三房一支,而是时家满门! 若是爹心软,听祖母哭诉几声骨肉亲情,便把这种草包推上高位,德不配位,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如今朝中局势混乱,时家能在乱局中报平安已经极不容易,还要让这种草包出去搅和,连累时家满门吗?” 时忠脸上多了几分羞愧,自己女儿都这般警觉,而自己却还总是心软,险些酿成大祸。 时忠沉思了片刻,便直言道:“谋官职一事,还是暂且缓缓吧,天赐若是当真想要做正事,也该先好生读书学习,自身没有本事,便是当了大官也站不住脚。” 老太太气的直哆嗦:“你,你这个不孝子!你就是被那死丫头给迷惑了!她跟她娘一样,都是狐媚子东西!是祸害!” “娘!”时忠厉喝一声,脸色骤然变了。 第四十六章 把她收拾一顿 老太太吓的脸一白,心知又是触了他的逆鳞,愤愤不平的闭了嘴。 时忠沉声道:“娘先歇着吧,养好身子,儿子明日再来看您。” 说罢,便转身走了。 老太太气冲冲的道:“都走都走!别在这碍我的眼!” 时窈巴不得呢,众人就此散了。 等时窈走出福寿园,却看到时晏青正在外面等着。 她咬着牙,硬是半点不怂,扬着头昂首挺胸的走过去。 时晏青凉飕飕的道:“别把头撅折了。” 时窈气势汹汹的瞪着他,像个炸毛的小野猫似的:“要你管!” 时晏青顿时气乐了:“还要跟我闹到什么时候?你还真想上天不成?” 他已经够给她面子了,他这辈子就没哄过人。 时窈微笑:“我哪儿敢呢?只是大哥哥也知道的,我这人向来虚伪又浅薄,不敢在大哥哥面前丢人现眼,惹得大哥哥不快。” 时晏青额上青筋跳了跳,磨着牙尽可能压制了火气:“时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好好说话!” 时窈转身从玉坠手里拿过一个包裹,塞到了时晏青的怀里:“大哥哥万安。” 然后转身就走。 时晏青愣了愣,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个包裹,一时不知这丫头又闹 哪出? 长羽舒出了一口气,忙不迭的道:“这一定是三姑娘送给少主的求和礼物,三姑娘性子倔,不好意思明说而说。” 谢天谢地这小祖宗总算是懂事了一回! 时晏青打开这包裹,里面躺着一双做工精巧的护膝,还有一张纸条。 “承蒙公子那日闹市相救,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若有来日,定竭力相报。” “——谢若锦。” 时晏青脸色阴沉的将纸条揉成粉末,眼神阴冷的扫向长羽。 长羽屏住了呼吸,额上冷汗都冒出来了,一瞬之间好像已经看到了死神。 时晏青气的脸都黑了,他竟然还能以为这丫头能突然懂事?他果真是想多了! 她就是欠收拾! “少主息怒,三姑娘年纪小,任性了些,但三姑娘心里肯定还是记挂着少主的,方才她在福寿园不还帮着少主说话吗?”长羽连声道。 “她是帮我吗?她是帮时家!”时晏青冷笑一声,将那包裹直接扔给了长羽。 他早该看清楚,这丫头根本就没良心!有求于他的时候成日里缠着,无事的时候转身就翻脸不认人! 长羽冷汗涔涔,心里叫苦不迭,这小祖宗真能给他找事儿啊! 时晏青深吸一口气,行, 再缓她两日,等他腾出空来,把她收拾一顿,她就该知道教训了! 他现在刚接手禁军,镇府司的那帮老东西还得费点心对付,等他收拾完他们,再收拾时窈。 “备马,去镇府司。”时晏青冷声道。 “是!”长羽顿了顿,又道:“那这包裹……” “扔了。” —— 福寿园。 老太太气的砸了茶杯:“时窈这小贱蹄子是越发的猖狂!今日还敢在我面前耍威风了!” 时天赐在旁边煽风点火:“我早说了那丫头不安分,她就是成心的要和祖母您作对呢!” 老太太越发的恼怒:“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让她随着她娘一起去死!” “祖母息怒,别为了这不值钱的丫头片子气坏了身子,若是你被她活活气死,那丫头反倒如愿了,您若是不在了,还不知道大伯会不会管我们三房,说不准,就被那丫头撺掇着,直接把我们三房赶出家门了!” “她做梦!”老太太骂骂咧咧的。 时莽和时天赐对了个眼色,时莽便趁机道:“那丫头现在好像是故意针对咱们三房,甚至为了对付我们,和时晏青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都走得近了,如今那时晏青已经得了禁军统领的官 儿,往后,说不准还真就让他当了世子,继承了侯府的爵位。” 忠勇侯府至今还未立世子,因为时明朗还小,而时晏青虽说是长子,但又只是个私生子,三房对这世子之位,可是垂涎已久。 老太太一拍桌子:“放屁!这侯府哪能让他继承?!他根本……” 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总之绝无可能!便是明哥儿没了,这世子之位也没他的份儿!” 时莽和时天赐眼睛一亮,得了这话,总算是安心了。 时莽和时天赐又哄了老太太一番,这才离开福寿园,回到了三房的院里。 “我这大哥如今的越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再这么下去,这侯府迟早没有咱们的容身之地。”时莽骂道。 “爹知道就好,现在大伯竟然把那个私生子排在了我的前面,宁愿帮那个私生子也不肯帮我,他根本就是要把我们三房往死里逼!” 时天赐愤愤不平的道:“早些年,时明朗还没出生的时候,祖母就提过把我过继给大伯,让我当大伯的嫡长子,往后也由我来继承侯府家业,偏林氏那个贱人处处阻拦,我看,祖母还是偏向我的,时明朗那毛小子,多病多灾的,谁知道哪天就没了?” 时莽眼神阴狠:“若是他没了,这世子之位……” 时天赐激动的道:“一定会给我的!祖母都说了,不可能让时晏青那个私生子当世子,到时候,我就有机会了!” 时莽定了定心:“的确是拖不得了,时晏青这小子从前不显山露水的,如今却野心勃勃,再拖下去,恐怕是真的没得争了。” “父亲如何打算?” “你且按我说的做……” —— 时窈打算去探望一下谢知许,便让玉坠去准备了点补品。 正好时叶过来:“三姐姐这是做什么去?” “我去看看知许哥哥,他那日被叛军刺中了两剑,伤势不轻。” 时窈翻看了一下补品,然后挑了一支千年人参,还有些鹿茸海参之类的补气血的东西。 时叶犹豫了一下道:“我可以去吗?” 时窈诧异的抬头。 “我就是去看看,谢少爷那样好的人,若是出事,实在是太可惜了。”时叶磕磕巴巴的解释道。 时窈笑着道:“那我们一起去。” “嗯!” —— 谢府。 时窈的马车到的时候,管事的已经早早的在门口等着了。 “我家少爷听说时姑娘要来,让小的早些候着,快里面请。”管事的殷勤的引路。 第四十七章 她甚至都没开窍 时窈一进谢知许的屋子,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 “知许哥哥,你好些了吗?” 谢知许让人搀扶着走出来,靠在了软榻上,身上披着厚实的斗篷,看不出伤口,但脸上却没什么血色。 他笑着道:“没什么事,大夫说了,没伤到要害,休养几日就好了。” “你脸色不大好,还是得好好养养。” 时叶连忙拿着补品送上来:“这是三姐姐特意挑的千年人参和鹿茸,很补气血。” 谢知许笑着点头:“我正说府里没什么像样的补品呢,还说让人去采买,不曾想你们正好给我送来了。” 时叶连忙道:“那我去帮忙煮药吧,这千年山参难得,很讲究火候。” “多谢四姑娘了。”谢知许道谢。 时叶便捧着药出去了。 时窈有些愧疚:“都是因为受我牵连,你才受这么重的伤,那些刺客是特意冲着我来的,我得罪了李翼轩,他们是奉李翼轩的命令来的,若非是因为我,你也不必受这无妄之灾。” “阿窈说错了,是我幸运,被你保护着,这才幸免于难,阿窈,你是我的福星。” 时窈怔了怔,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哪里算得上什么福星?” 谢知许认真的道:“那日,你大可以丢下我不管,明知留下是等死,可你还是选择留下保护我,你当然是福星,而且,还是我的救命恩人。” 时窈低下头,小声道:“其实我也不是没想过 把你丢下的。” 谢知许笑出声来:“那我更要感谢你了,你那么理智的权衡利弊之后,还能选择冒死救我。” 时窈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总之你没事就好。” “是我太没用了,没能保护好你,反而还险些拖累你。” 时窈立即道:“怎么可能?那些叛军人多势众,晴安湖血流成河,堆成了尸山,你能带我撑那么久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会是拖累我?况且知许哥哥的才学文墨,满燕京城谁人不知?我们书院的大半的学子都很是敬仰你,连先生也对你多有夸赞。” “你也这样想?” 时窈重重的点头:“那当然!” “那你为何拒绝我们的婚事?” 时窈愣了愣,疑惑的问道:“我们之间什么时候商量过婚事?” 她竟一无所知。 上次他在晴安湖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她都是一脸懵,不过这阵子和时晏青生气,她都没空想这些。 “是家中长辈们说起过此事,后来,你父亲拒绝了。” 正是因为被拒绝了,谢知许才托谢若锦邀时窈出来踏青,他想借机见见她,问问她的想法,可没想到的是,叛军突然攻进来,反而险些害她出事。 时窈震惊不已:“这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商量的,什么时候拒绝的,我都不清楚,不过,我爹拒绝肯定是因为另有考量,他对你向来是称赞有加,不可能是对你有不满的。” “那你呢?”谢 知许深深的看着她,这才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我……” 时窈怔忪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若是真的要嫁人,谢知许算得上是良配,不论家世人品,都是燕京城数一数二的,可…… 时窈抿了抿唇,才道:“我还不想嫁人。” 是不想嫁人,还是不想嫁我? 谢知许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将这话问出来,他怕一旦问出答案,他们便真的再无可能了。 他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你讨厌我,所以才拒绝了长辈们商议的婚事,那日在晴安湖,正想揪着你问个明白。” 时窈连忙道:“怎么可能讨厌你?知许哥哥这么好的人,不知多少姑娘喜欢你呢,我又怎会讨厌你?” 时窈试探着问道:“所以,你是因为长辈们在商议婚事,才想要问我?” 不是,因为我喜欢你,才想要问你。 谢知许笑着道:“是。” 时窈似乎悄悄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可真是误会。” “是啊,是误会就好。”谢知许垂下眸子,笑容多了几分苦涩。 他轻笑着道:“阿窈,时隔七年,我这次回京见到你,真的很高兴。” 时窈笑盈盈的道:“我也很高兴啊。” 谢知许看着她明朗的笑,心中的落寞消散了一些,不论如何,他们还是再次相见了,他原本担心回京的时候她已经定亲,甚至嫁人,可老天对他并不薄,他们还可以来日方长。 至于时窈,她还小,她甚至都还没开窍,这或许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没关系,他可以再等一等。 门外,时叶听着里面的对话,黯然的低下了头。 —— 回到府里,时叶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 谁知才进门,便被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直接按在了地上。 “啊!” 时叶惊恐的叫着:“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犯上作乱,你好大的胆子!” 时天赐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冷笑着道:“哟,几日不见,你这脾气见长啊,还会耍威风了。” 时叶脸色骤然发白,她完全没想到时天赐还会来找她。 “你,你怎么……” “我什么?”时天赐掐住了她的脸:“你个小贱人,敢耍我?你这脸不是毁了吗?跟着时窈混,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 时叶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吓的浑身发抖:“我,我没有。” “你没有?!”时天赐扬手就是一个耳光:“你还敢说你没有?若非老子今儿在这儿等着你,还真被你骗过去了!” 时叶本来已经被三房当成弃子了,一个毁容还有传染病的女人,谁还能放在眼里?时天赐本来是想着她在这小院儿自生自灭的。 没曾想,她倒是能耐,巴结上了时窈,还耍他! 时叶被扇的摔在了地上,袖中的一方锦帕落了出来。 时天赐一眼便看到了那帕子上绣着的“谢”字,他饶有兴趣的捡起来:“这是男人 的帕子,姓谢?谢知许的?” 时叶急忙去抢:“不是的!你还给我!” 时天赐笑哈哈的道:“这是谢知许给你的?怎么?你和他有私情?” 随后一想,又摇头:“不对吧,我记得谢知许求娶过时窈来着,呵,他这种天之骄子,哪能看得上你这种货色?你和时窈比,你配吗?这东西是你自己藏的吧?” 时叶脸色骤然发青,死死咬着牙,好似承受着千刀万剐的羞辱。 她浑身发抖:“这帕子的确是我捡的,但我对谢公子只有敬重,没有任何非分之想,谢公子是天上的皓月,我自然是不敢有任何念想的。” 时天赐嗤笑道:“这话你自己信吗?还是说,我把这帕子拿到谢知许,拿到时窈的面前,你看他们信不信?” “不要!”时叶惊恐的叫道。 时天赐很是得意:“听说你攀上了时窈,现在跟在她屁股后头当哈巴狗,若是让她知道,你打她男人的主意,你猜她还要不要你这条不老实的狗?” 时叶哭着摇头:“我求你别告诉她!我求你!” “你既然要求我,那你就得帮我办事儿,你若是答应了,这事儿,我就帮你瞒下了。” 时叶警惕的看着他,很是抗拒。 时天赐诱惑道:“若是事成,我继承了忠勇侯府的爵位,你是我亲妹子,时窈如今有多风光,你就能有多风光,到了那个时候,便是谢知许,你也一样能配得上。” 第四十八章 你好狠的心呐 时叶瞪大了眼睛,几乎不可置信。 “别不信,她时窈有什么?草包废物一个,她如今的风光都是因为她爹是忠勇侯!谢知许能看上她,怎么就看不上你呢?等你到了时窈的位置,他兴许还更喜欢你呢。” 时天赐恶狠狠的盯着她:“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乖乖帮我办事,事成之后,你想要的,我也给你,让你风风光光的当忠勇侯府唯一的千金小姐!要么,我现在就把这帕子交到时窈那里,让她看看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然后把你这条不听话的狗给打死。” 时叶吓的浑身一抖,泪珠子滚个不停,哆嗦了许久,才颤颤巍巍的开口:“我,我听你的,我都听你的。” —— “小少爷,你在哪儿啊?”小书童在花园里四处找。 时明朗躲在假山后面,一声不吭。 这是他常和书童一起玩捉迷藏的地方,这回正好轮到他藏起来了。 小书童还在那边勤勤恳恳的找人呢,时明朗却突然发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背。 时明朗吓的一转身,却见是时叶。 他连忙比了一个“嘘”的手势:“你怎么在这?当心被发现了!” 时叶蹲下身来 ,笑着道:“我刚路过这里,正好看到你了,你躲多久了?” 时明朗得意的道:“这地方可隐蔽了,他肯定找不到,到时候定要认输!我已经躲了半个时辰了。” 这几日时明朗和时叶也熟悉了许多,因为时明朗很喜欢黏着时窈,所以便也和时叶熟识了起来。 “躲了这么久了?那你饿不饿?”时叶一边说着,便从自己的篮子里拿出了一块花糕:“我刚做好的,正准备送给三姐姐吃。” 时明朗眼睛都亮了,立马抢了过来,喂进嘴里:“我正好饿了!谢谢四姐姐!” 对于熟悉的人,时明朗并没有戒心。 时叶看着他一口一口的吃下去,这才放了心,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我先走了,你继续玩。” “嗯嗯!你一定要小声点,千万不要被人发现了!” 时叶笑容有些微妙:“我会小心的,一定不被人发现。” 时叶提起篮子,悄声从假山中离去。 随后,她便直接去了知秋苑。 因为她常来,所以院中的丫鬟也与她相熟了。 “四姑娘来了,我们姑娘还没下学呢,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小丫鬟道。 时叶笑着道:“没事, 我等等她吧。” “也好,我给四姑娘奉茶。”小丫鬟将她领进来,便转身出去端茶。 时叶趁人不注意,便走到了里间,从篮子里拿出一包药粉,藏进了梳妆匣子的底层。 她刚刚藏完,便听到外面的动静:“姑娘回来啦!” 时叶连忙走出里间,快步迎了出去:“三姐姐。” 时窈笑嘻嘻的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时叶心里一紧:“三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今日去学堂,帮你报名了,往后咱们一起去上学!” 时叶一愣:“上学?” “是啊,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母亲也答应了,束修你不必担心,我帮你交了,你不是也想去读书?往后咱们一起去,还能作伴。” 时叶心里发涩,是啊,她也想读书,可白桐书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都是非富即贵,她只是三房的一个卑微庶女,哪里有资格去读书? “怎么了?高兴傻了?”时窈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耳边突然想起时天赐的话。 “只要我继承了爵位,你从此就是忠勇侯府唯一的千金,时窈如今有的,你都能有!” 她内心更决绝了,扯出 一抹笑来:“是啊,我太高兴了。” —— 花园里,小书童还在努力的寻找时明朗,他实在是累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声喊着:“我认输了,我认输了!少爷,你快别躲了,赶紧出来吧。” 却没有动静。 小书童有些疑惑,往日里,时明朗听到他认输,便会立刻跳出来了。 他又喊着:“少爷我认输了!你饿不饿啊?咱们回去吃饭吧!” 却依然没有动静。 小书童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急忙跳起来,一边找一边喊:“小少爷!小少爷?你在哪儿啊?你快出来啊?你别吓我!” 小书童吓的急忙喊别的下人一起帮忙找,很快,乌拉拉的一大群人便分散在花园里四处寻找。 突然,有人尖叫了一声:“少爷出事了!快来人啊!小少爷出事了!” —— “不好了,不好了!小少爷出事了!” 玉坠急匆匆的跑进来,满脸的慌张。 时窈心里咯噔一下,立即问道:“出什么事了?” 玉坠急忙道:“小少爷不知怎的,晕倒在花园假山后面,还口吐白沫。” “请大夫了吗?”时窈立即问。 “已经请了,大夫说,说怕是撑 不过今晚了……” 时窈脸色瞬间就白了,立即冲了出去。 —— 主院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林氏抱着昏迷不醒的明哥儿哭的撕心裂肺,时忠急匆匆的赶来,连老太太和三房的人也都赶来了。 “再去找其他的大夫!拿我的名帖去宫中请御医!赶紧去!”时忠怒吼道。 “是!”管事的连声领命,急匆匆的跑出去。 时窈看着时明朗惨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脸,甚至气息都很微弱,她顿时浑身发冷:“这怎么回事?今天一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老太太可算找到机会了似的,指着时窈的鼻子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还不是你克的!我早说了你就是命中带煞,当初克死你娘,现在还克你弟弟!” 时窈根本没空理她,直接看向林氏,林氏哭着道:“大夫说是服毒,是一种剧毒,没有解药,最多能撑到明天早上。” “谁给他乱吃东西了?!”时忠怒道。 时天赐突然冷哼一声:“时窈,不会是你吧?这府里,除了你还有谁针对明哥儿?当初推他下水的也是你,那时候没能害死明哥儿,现在又下毒,你好狠的心呐。” 第四十九章 我看谁敢! 时窈一个冷眼扫过去:“你这么着急往我身上泼脏水,是心虚吗?” 时天赐面色一僵,立马虚张声势扯着嗓子嚷了起来:“我有什么可心虚的?这府里谁最针对明哥儿谁心里清楚!我看你才心虚吧,大伯还是赶紧彻查清楚,省得让明哥儿死的不明不白!” 林氏一听明哥儿要死,再受不住这个刺激,直接晕死了过去,几个丫鬟婆子连忙手忙脚乱的将她扶到里间去。 时忠眼神怀疑的看向时窈,时窈心里刺痛了一下:“明朗是我亲弟弟,我绝不可能害他,有这个功夫查这些,还不如抓紧时间想办法救救他!” 时天赐阴阳怪气的道:“这不是正救着呢嘛?府里几个管事都出去找大夫了,救人是大夫们的事儿,至于凶手,我觉得还是得尽快搜查,这人刚刚给明哥儿下了毒,没准那毒药都还没来得及销毁,再耽搁下去,只怕有些人趁乱就把罪证销毁的干净,等到最后,什么也查不出来,她可不得得意了?” 时忠面色发青,深吸一口气,厉声道:“来人!封锁全府,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所有的院子,逐个儿搜查!” “是。” 下人领了命令,立即撤出去搜查。 时窈看向时天赐,却见他眼里藏着几分得意,好似等着看戏似的。 她心里顿感不妙,总觉得这件事蹊跷太过,只怕这背后之人不单单是冲着明哥儿来的,也是冲着她来的。 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其间大夫已经来了两批了,无一都是摇头说没救了。 “这种毒比砒霜还厉害,根本回天乏术,还是提早准备办后事吧。” 时忠脸色越发的难看,一向铮铮铁骨的硬汉,此时却已经红了眼睛。 却在此时,一个下人急匆匆的跑进来:“侯爷!搜到了!” 他双手捧着一个药包,时忠劈手夺了过来,仔细查验一番,正是这个毒药! “是哪儿搜出来的?!”时忠怒道。 “是,是……”小厮讪讪的看向时窈:“是从三姑娘的屋里搜出来的。” 时忠脸色一白,震惊的瞪向时窈。 老太太险些跳起来,一拍桌子,指着时窈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好毒的心思啊!我早该知道你这死丫头歹毒,接二连三的害你亲弟弟,时家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个东西!” 时天赐和时莽立马煽风点火:“她之前就想害明哥儿,险些让明哥儿落水淹死,当时就应该处置她,也是你心软啊,不 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就过去了,现在她胆大包天了,直接下毒!这种心术不正的毒妇,继续留着往后也是祸患,依我看,还不如直接打死!” 时忠恼怒的瞪着时窈:“是你干的?” “不是我!” 时忠却扬手便是一耳光直接扇在了她的脸上:“混账!” 时窈被扇的耳朵一阵蜂鸣,娇嫩的脸颊迅速泛红,红肿,她死死咬着牙,依然不卑不亢的看着时忠:“不是我做的。” “不是你还能是谁?!明朗并不蠢,他从来不会随便吃外人的东西,在这府里,除了我和他娘,他最信任的就是你!可你干了什么?!这毒药都在你的屋里搜出来了,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 时窈骤然回头看向了时叶,而时叶则神色闪躲的低着头,甚至不敢看她。 时窈袖中的手肉掐进了肉里,死死瞪着时叶,能随意进出她的屋子的人只有时叶,而她今日才回来,时叶就已经在她院里等着了。 细细想来,时叶今日的确有些反常,原来是特意来栽赃嫁祸的。 原来农夫与蛇的故事不是假的,她拿她当亲妹妹,而她却在她身后背刺她。 时忠恨铁不成的看着她,气的脸色铁青:“从前你 惹出的那些事,我只当你年纪小,任性,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次次的纵容你,最终把你养成了这般狠毒的样子!你怎么敢,怎么敢的谋害你的亲弟弟的啊!” 时天赐叫嚷着道:“大伯别跟她废话了,这丫头根子都坏的,让她去给明哥儿一命赔一命!” 时天赐眼神里几乎藏不住的兴奋,时明朗必死,这下连带着把时窈也一起处置了,时晏青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根本不足为惧,往后,这侯府可就是他的天下了。 大伯年纪大了,又不近女色,想来也是生不出来了,到时候让老太太做主,把他过继给大伯,那这世子之位,便是他囊中之物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厉喝:“我看谁敢!” 众人看向门外,却是一道颀长的身影逆光而来,高大的身影笼罩着阴影,压迫性的气势扑面而来,时晏青冷着脸走进来,看着时窈那红肿的半张脸,眼神越发的阴鸷了。 时窈一看到他,鼻子一酸,眼睛瞬间就红了。 时天赐还不怕死的嚷着:“哈,我说时窈为什么冒这么大的风险毒杀明哥儿呢!原来是为了帮你!我说呢,最近时窈和你怎么突然走的这么近,原来 是你两合伙了,怎么?想要谋夺忠勇侯府的世子之位吗?大伯,你看到了吧,他们……啊!” 时天赐突然惨叫一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捂着自己的膝盖疼的满脸冒汗,钻心的剧痛使得他几乎发不出声音。 他的膝盖上,渗出了鲜红的血,一根钢钉赫然插在了上面。 老太太吓的“嗷嗷”乱叫,一脸惊恐的看着时晏青。 “你做什么?!”时忠怒道。 时晏青拍了拍手,淡声道:“他太吵了。” “你!”满屋子的人都震惊了,这个几乎在侯府是透明人的卑贱私生子,阖府上下从未有人把他放在眼里,可他们直到今日才发现,他竟然这么猖狂?! “你好大的胆子!”时莽直接跳了起来。 时晏青一个冷眼扫过去,阴鸷的眸子里,杀气翻涌。 好似只要他再多说一个字,时晏青便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时莽吓的脸色发白,瞬间闭了嘴。 “你,你怎么敢……”时忠几乎不可置信,这段日子以来,时晏青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刷新他的认知。 时晏青冷冷看着他:“时明朗身上中的剧毒,活不过明天早上,父亲确定还要在这种琐事上跟我浪费时间?” 第五十章 给她撑腰 时天赐疼的蜷缩着身子倒在地上直抽抽,恨的牙都要咬碎了,时晏青用暗器伤他的腿,他都快流血身亡了!他竟然说这种琐事?! 时忠脸色立即变了:“你有办法救他吗?!” 时晏青看向时窈:“阿窈,你觉得要救吗?” 时窈眼睛红红的,怔怔的看着时晏青,这才明白他是来给她撑腰来了。 一想到这,她心里那股子委屈劲儿就上来了,瘪着嘴委屈巴巴的点头。 时晏青勾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阿窈既然说要救,那我就想想办法。” 这话说的,时忠脸上顿时有些臊得慌,刚刚才被自己斥责毒害亲弟的女儿,却还是她开口说要救人。 时晏青这话,分明就是在打他这个当爹的脸。 时晏青拿出一个瓷瓶,扔给了时忠:“这药喂给他吃了。” 时莽立马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叫了起来:“这什么药啊就随便给明哥儿吃?谁知道是不是催命的?大哥你可千万别胡来啊!这么多大夫都说没有解药,他随随便便拿出解药了?万一给明哥儿吃坏了怎么办?” 时窈冷笑一声:“明哥儿都这样了,他还能怎么吃坏?大伯这么着急,生怕明哥儿吃解药好起 来,是在怕什么呢?” 时莽拔高了声音:“你胡扯什么!?少在这倒打一耙!我能不盼着明哥儿好?我是怕明哥儿受更多的罪!” 时晏青冷声道:“既然不愿意试,便算了,长羽。” 长羽立即收起了药,转身离开。 时忠看了看时晏青,又看了看时窈,咬咬牙道:“等等!还请试一试吧。” “大哥!” “你闭嘴!”时忠怒道:“明朗是我儿子,我能害他不成?都这个时候了,便是再渺茫的机会,我也得赌一把!” 长羽这才拿出了药瓶,将里面的药丸倒出一粒来,喂进了时明朗的嘴里,又给他灌了一碗水,给他顺下去。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尤其是三房,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吵嚷个不停,这会儿一个个紧张的盯着时明朗。 本来万无一失的计划,倘若时明朗醒来,就会彻底完蛋了! 而时叶最为害怕,她藏在袖中的手都在不停的颤抖。 一盏茶的功夫,过的好像比一年还要漫长。 突然,昏迷不醒的时明朗突然呛咳了两声,随后便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时忠激动的手都在抖,坐在床边连忙给他顺气:“明朗!明朗!你醒了?” 时明朗虚弱的 喊了一声:“爹。” 时忠喜极而泣:“明朗!你醒了!快,快叫大夫来看看,是不是好了?” 好几个大夫被请进来,一一号脉,这屋里瞬间热闹的菜市场一样。 只有时晏青神色自若,没有半点波动。 而时窈也并不意外,前世,这位摄政王便有三样绝活为人称道,其一是他那一手铁画银钩的字,其二是他做的灯笼,其三,便是那炼毒手艺。 当然,时窈现在还知道,他做簪子的手艺也是一绝。 不得不说,时晏青这一双手,从里到外,的确是完美到无可挑剔。 “小少爷现在脉象虽说还有些虚弱,但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了!”大夫们激动的道。 时忠一颗心总算放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太太还记挂着给时窈泼脏水呢,她深信就是时窈害的时明朗,所以立马问:“明哥儿,快说说,你晕过去之前吃了谁的东西?是不是你三姐给你吃东西了?” 时明朗却摇摇头,反而抬手指向了时叶:“是四姐姐给我吃了花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的转向了时叶,这个从来在侯府透明到不存在的人。 时叶吓的脸色发白,连连摇手:“不,不是我, 不是我!” 时明朗却依然指着她:“就是她,我在假山玩捉迷藏,就碰上她了,她问我饿不饿,还给了我花糕吃。” 时忠怒道:“竟然是你?!你好大的胆子!” 时叶还要辩驳,时莽却已经抢先一脚将她踹到了地上。 “你这个没脸的东西,竟敢做出这种事来,说!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时莽的二儿子时天宝立马一唱一和的道:“还能是谁?肯定是三姐了!这小蹄子最近和三姐走的那么近,殷勤的不得了,合着就是她和三姐里应外合,谋害明朗!” 时叶惊恐的看着三房这些吃人的嘴脸,拼命的摇头,想要解释,却见时莽瞪着她的眼神里,满是威胁。 时莽背对着众人,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你敢胡说八道,我让你和跟你娘一起扒皮抽筋!” 时叶吓的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道:“是,是三姐让我做的,都是她逼我的。” 老太太急吼吼的道:“果然是这样!我就说呢!不然为什么毒药在时窈房里搜出来了?这丫头心太黑!” 时窈嗤笑一声:“祖母多虑了,若是我下毒,一定不会用这么蠢笨的法子。” “你什么意思?!” “没用完的 毒药可以埋在土里,可以让丫鬟出府买花顺道带出去扔了,绝不可能藏在我自己的房里等着当罪证。 至于毒药,也不能选太厉害的,得是慢性毒药最好,日久天长,死的无声无息,人人都还以为是病死的。 下毒的时候,必定不能经过我的手,也不能经过我身边人的手,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那人的饭菜里,比如暗中调换他的衣食,想查都难。” 时窈一句一句的细数着,眼神奚落的看着时天赐:“你学会了吗?” 时天赐疼的说不出话,看着时窈凌厉的眼神,吓的脸更白了。 时莽炸毛了:“你,你胡扯什么!” 时忠厉喝一声:“够了!若真是阿窈做的,她又何必救明朗?你们一个个,当我是傻子吗?!” 时忠现在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背后之人不单单是要害死他的儿子,还想冤死他的女儿!他竟险些被人当了刀子使! 好歹毒的心思。 三房的一干人等脸色难看的闭了嘴,心里一时间七上八下,生怕这事儿败露出来,便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时忠走到时叶的跟前,狠狠瞪着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到底是谁让你来害明朗的!” 第五十一章 原来你还知道我对你好 时叶浑身瑟瑟发抖,看着时莽警告的眼神,又看看时忠逼人的气势,她只能拼命摇头,哭着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时窈冷声道:“与其在这耗功夫,倒不如先查一查时天赐还有他身边的人这几日的动向,有没有买过药,有没有接触过旁门左道的人,这燕京城说大也不大,这么点小事,藏不住的。” “时窈,你凭什么查我!”时天赐还疼的死去活来,抱着血淋淋的膝盖气急败坏的骂道。 时忠冷眼扫过他,立即吩咐:“来人,去查二少爷最近和谁接触过,还有他身边的人,去过哪儿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有没有买过药,通通查清楚!” 时天赐脸上闪过一抹慌张,抱着膝盖依然哀嚎个不停。 “还有她!”时忠厉声道:“将她带下去,严加拷问!定要查出她背后指使之人是谁!若是让我查出来,是谁要害我的孩子,我决不轻饶。” 时忠这话,是对着时天赐说的。 三房众人此时都瑟瑟发抖,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老太太立马叫嚷着:“大郎,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怀疑你亲侄儿?天赐可是你嫡 亲的侄儿啊!也是咱们时家孙辈正儿八经的长子!你难不成会以为他会害人不成?” “母亲不必多说,是非对错,儿子自会查个清楚,不会冤枉了任何人。”时忠声音铿锵。 老太太看着痛苦的时天赐,心疼的不行,连忙嚷着让大夫给他看伤,又是一顿哭天抢地。 而时叶面色惨白,心知自己一旦被抓下去严刑审问,不论她说不说出幕后真相,她都是死路一条了。 她跪着爬到了时窈的脚下,抓住了她的裙摆,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哭嚎着:“三姐姐救我!救救我!我都是被逼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想要陷害你的!” 时窈冷冷的看着她:“时叶,我待你不薄,可你还是害我。” 时叶拼命的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我是被逼的,你知道的呀,你知道我的处境的,我在三房连条狗都不如,我爹和我哥哥弟弟们随便动动手就能捏死我,若非是我哥逼迫我,我怎么可能害你?” 这话一出,时天赐连腿伤的痛苦都顾不上了,暴怒道:“你胡扯什么?!时叶,你想死吗?!” 时莽也死死的瞪着时叶,语气警告:“你最好 想想清楚再说话,别以为我治不了你了。” 时叶也不管不顾了,她知道继续拖下去就是必死无疑,便直接戳破了一切:“就是时天赐!是他逼我干的!他让我利用三姐姐和明哥儿对我的信任,逼我给明哥儿吃有毒的花糕,然后再将毒药藏到三姐姐的屋里,那药是时天赐身边的跟班儿猴子在花柳巷买来的,那地方三教九流的人多,时天赐常常出入那里,不信把猴子抓来审一审就知道了!” 时天赐气的要吐血,时莽直接冲上来就一脚踹在了时叶的身上:“你这个贱人,你胡说八道什么?竟敢污蔑我儿子!” 时忠却直接冲到了时天赐的跟前,抬脚就狠狠踩在了他的胸口上,咬牙切齿的道:“是你,是你害明朗?枉我把你当亲儿子一般对待,这些年给你的半点不比明朗和阿窈的少,你却想要害死我的儿子!还要嫁祸我女儿!” 时天赐被踩的几句喘不上气,眼看事情败露,也懒得遮掩了,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拿我当亲儿子?你这话也说得出口?若是真拿我当亲儿子,凭什么给时晏青那个杂种谋得禁军统领的位置,却不给我?! 你若真拿当亲儿子,为何不把世子之位给我?你迟迟不定世子,不就是在等时明朗长大?那你给了我什么?!” “混账!”时忠气的浑身发抖:“你竟然说出这种话!这些年,我是养了个白眼狼不成?!” 这些年,时忠对自己的弟弟,对他的侄子们,何尝不是掏心掏肺!尤其是时天赐,就因为老太太时常念叨,他才是时家正经的长子,应当格外重视。 因此他亲自教他习武,亲自为他启蒙,甚至曾考虑过让他未来撑起时家的家业,但时天赐不学无术,从小就是吃喝嫖赌,辜负了他的期望。 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亏待过他,可如今,他才明白,不是自己亲生的,当真是养不熟的! “你这是做什么?你要打死天赐不成?”老太太连忙冲上来护着:“他想必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被时叶那小贱人给忽悠的,他可是你亲侄儿,是咱们时家的长子,你还不快松手!” 时忠悲愤的看着老太太:“母亲还要护着他?难不成我儿子的命就不是命?” 老太太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胡搅蛮缠了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明朗不 是没死吗?你难不成还真让二郎给明朗赔命不成?一家子人,和气最重要!” 时忠心里发寒,直到这一刻,他才似乎真的明白,十个手指有长短,在母亲的心里,也同样如此,在他和三弟之间,母亲从来都是偏向三弟,而在他的孩子和三弟的孩子之间,母亲也毫无疑问的偏向时天赐。 老太太指着时叶叫着:“都是她害的!二郎是多听话的孩子?被她撺掇着做出这种事来,赶紧把这小贱人乱棍打死!以正家风!” 老太太此举,显然是想要让时叶一个人背下所有的锅,当个替死鬼。 时叶吓的脸色惨白,抓紧了时窈的裙子:“三姐姐救我,我真的是被逼的,你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能想害你?若非是被逼入绝境,我断不会如此的!” 时叶这般凄楚可怜的哀求,时窈眼神却依然冰冷如霜,她讽刺的扯了扯唇角:“原来你还知道我对你好,但你让我发现,原来有些人,真的没必要对她好。” 时叶拼命的摇头,哭着道:“是时天赐拿我和我小娘的性命威胁我的,三姐姐,这府里没人比你更明白我的处境,我求你,你救救我吧。” 第五十二章 再也回不来了 时天赐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到底是为了你和你娘的性命?还是为了你自己的那点子痴心妄想?你难道不想把时窈取而代之?难道你不想嫁给谢知许?你难道不嫉妒时窈能被谢知许看上?” 时叶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被人戳破了心事,立即尖叫了起来:“我没有!” “你没有?你装什么?!”时天赐忍者膝盖的剧痛,奚落的将一块锦帕扔了出来:“是谁偷偷摸摸的藏着谢知许的帕子,是谁偷偷摸摸喜欢自己姐姐的男人?啊?时叶,你又算个什么清白东西,敢卖老子!?” 时叶看着那块帕子,涨红着脸浑身发抖,几乎不敢抬头。 时窈这才明白了过来,瞬间觉得可笑:“就因为谢知许,就因为一个男人?你要害死明朗,还要栽赃我,时叶,原来在你的眼里,我们的感情就这么廉价?” 时叶爆发的尖叫了起来:“是啊!就是因为一个男人!你凭什么看不起我因为一个男人做这些?你无非是因为你什么都能轻易的得到!就连谢少爷也是,他是我遥望不可及的梦,而对你来说,却可以轻易的嫁给他!你又凭什么看不起我?” “我何时 看不起你?”时窈死死盯着她:“我为你报名白桐书院,让你能和我一起读书,我为你出谋划策,让你不至于被你爹卖掉,我为你向母亲说情,让她一定为你寻一门最好的亲事,因为你一样是时家的千金,我若是当真看不起你,当初就不会救你。” 时叶崩溃的哭了起来:“是时天赐逼我的,他发现我私藏了谢公子的手帕,我若是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把我喜欢谢公子的事告诉你……” “告诉我又如何?怕我责怪你?还是怕我羞辱你不自量力?”时窈眸光渐渐冷了下来,扯了扯唇角:“在你的眼里,我原来也就是这种人。” “不,不是的!”时叶连声求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三姐姐,你救救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时窈抬起她的下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让我知道了你喜欢谢知许,或许我也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对你如何,甚至,也可能帮你?” 时叶怔怔的看着她,绝望的眸子燃起了希望。 “可现在不会了,”时窈果决的抽出了手,冷冷的看着她:“在你选择背刺我,甚至对明朗下毒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什 么样的后果。” 时叶浑身一僵,瞬间面如死灰。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多可笑,竟放弃了真心对她的时窈,转而和时天赐这种下作东西合作。 老太太尖声道:“行了,还听她狡辩什么?直接拉出去打死完事!” 一边说着,便又嚷着:“还不赶紧来人把二少爷扶起来去治伤,都是死的?” 丫鬟们正要动,时窈却冷笑一声:“爹若是也和祖母一样,想把时天赐从这事儿里面轻松摘出去,那倒不如直接把世子之位先送给他,否则,明朗躲得过这一次,就不知道下次还能不能活了。” 时忠面色紧绷,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太太尖声骂道:“时窈你又挑唆什么?你就非得惹的鸡犬不宁是不是?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揪着不放,怎么地?你还想逼死他不成?!” 时窈厉声道:“明朗将来就会是忠勇侯府的世子,未来更是要继承爹的忠勇侯之位,率领时家军的人!如今他险些被人害死,而时家却对真凶放任,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所有人都会认为时家未来的家主就是个人人可欺的软柿子,也意味着时家家风不正,一个家族真正 的衰败,就是从里头开始烂的!” “你!” 老太太还要再胡搅蛮缠,却听时忠吼了一声:“够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不可容情!” 老太太气的吐血,使劲儿的拍打时忠:“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是真要害死你亲侄儿不成?你为了个迟早要嫁出去的丫头片子,跟自家的侄儿喊打喊杀,那赔钱货迟早是外人,天赐才是真正的时家长子啊!” 时忠定定的道:“阿窈是我的女儿,便是往后嫁了人,也是我女儿,这些年,我对三弟一家子已经仁至义尽,事到如今,换来的却是他们谋害我的孩子,按照家规,谋害兄弟,乱棍打死!来人,将时天赐和时叶拖下去,乱棍打死!” “是。”几个侍卫冲了进来,将他们直接抓住了。 “你疯了?!”老太太尖叫着蹦了起来,拼死护着自己的宝贝孙子:“你要杀了他,你不如先杀了我!” “娘!”时忠一时间又陷入了两难。 时窈便开口道:“若是祖母执意要护着时天赐,我倒是另有一个折中的法子。” “什么法子?!”老太太头一次这么重视时窈的意见,眼巴巴的看着她。 时窈冷声 道:“分家!” “什么?!” 时窈冷声道:“倘若三房同意分家,从侯府搬出去,从此和侯府划清界限,便可免去他的死罪。” “你休想!”时莽第一个跳出来,他心里清楚,一旦离了侯府,他什么都不是! 时窈冷笑着道:“三叔既然不同意,那大概就是想要舍弃自己儿子的命,来保全自己的富贵了?也罢,反正你有三个儿子,死了一个,还有两个呢。” “你!”时莽脸色铁青。 老太太哪里管的了那么多?在她的心里,时天赐是正儿八经的长孙,是最重要的宝贝疙瘩!哪里能看着他去死?直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行!那就分家!” 时莽气急:“娘!不能分家啊!分家了我们怎么办?!” “那你是想看着你儿子去死不成?” 老太太拉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活着呢,你怕什么?等过阵子,你大哥消气了,明哥儿也好起来了,咱再谈搬回来的事儿,这只是权宜之计!” “可……”时莽满脸的犹豫,他看看时窈那冷冽的眸子,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似乎只要他们这次分了家,搬了出去,他们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第五十三章 我也没说我喜欢善良的 “就这么定了!”老太太直接拍了板。 时窈立即去书案前写了一份分家文书,拿到时莽面前让他签字画押。 时莽心不甘情不愿的签了字,时忠也签了字,文书收了起来,便算是事成了。 时窈将文书递给了时忠:“爹,分家文书已经签好了,那便对二哥从轻发落吧。” 时忠沉声道:“来人,将时天赐和时叶拖下去,杖责一百,这一百杖之后,从此两清。” “还要打一百杖?!” 老太太两眼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一群下人连忙扶着她去歇着,屋里又是一阵乱糟糟的。 时忠看向时窈,她左脸还红肿着,心里一时满是愧疚:“阿窈,是爹误会你了。” 时窈垂下眸子,语气平淡:“我已经习惯了,爹从来没有信任过我不是吗?” 时忠心口一滞,只是平淡的一句话,却似乎已经道尽了她这些年的委屈,不管发生任何事,他总会第一时间怀疑她。 时晏青牵住了她的手,带着她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时忠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心中便是万般悔恨,却似乎已经来不及了。 —— 时晏青牵着她回到了日临轩,时窈一路上始终低着头,闷着一 声不吭。 “哑巴了?”时晏青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时窈别开头,闷闷的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这话是不是问的有点晚了?” 时窈用鞋尖戳着地上的石子儿,小声的问:“是为了我赶回来的吗?” 时晏青伸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凉飕飕的低头直视着她:“不然呢?我闲得慌?” 时窈心里顿时美了,但脸上还得装着傲娇的样子:“我可没有让你回来,你就算不回来我也会自己处理好的。” “怎么处理?”时晏青拿指尖碰了碰她的红肿的左脸:“让人打成傻子?” 时窈捂着脸“嗷嗷”的叫唤了起来,气鼓鼓的瞪着他:“时晏青!你别欺负人!” 时晏青直接拉着她进屋,将她按在了太师椅里。他拉开抽屉,拿出了一个白瓷罐。 时窈要躲,他弯下腰来,双手按在了椅臂的两侧,像是将她圈在了怀里。 “现在跟我叫唤的倒是挺凶,方才挨打的时候也没见你咬人啊?” 时窈没好气的小声道:“我爹若是不打我这一巴掌,他哪儿来的愧疚感?又如何能下定决心处置三房?” 从这件事刚发生,她便怀疑是三房做的 妖了,三房那一家子,迟早是侯府的祸患,务必要尽早除掉,但时忠是个顾念亲情的人,时莽又是他唯一的弟弟,老太太的命根子,不逼一逼他,他未必舍得当真对三房开刀。 时晏青轻哼一声,指尖在白瓷罐里挑了一点药膏,在她左脸上轻轻涂抹。 他动作很是轻柔,凉丝丝的膏药覆在脸颊上,很是舒服。 时窈悄悄抬眸,看着他低垂着眉眼,正全神贯注的聚焦于她受伤的脸颊上,这般认真的样子,好似在雕琢一件艺术品。 他突然抬眸,时窈的目光闪躲不及,生生撞进他点漆的眸子里。 他定定的看着她,锐利的眸子里满是警告:“往后,再不许任何人打你,做戏也不行。”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眼睛倏地就红了。 时晏青眉头轻蹙,显然没料到怎么好端端又要把她惹哭了,有些生涩的抬手轻拍着她的头哄着:“怎么了?” 时窈也不知怎么了,好像是憋了这些天的情绪,在听到这一句“怎么了?”的时候,突然找到了倾泻口,泪珠子不要钱的滚了下来。 “你管我做什么?你反正也不在乎我!”时窈哭的委屈极了,眼泪糊的满脸都是。 “你那么晚才来救我就算了,来了还要骂我,我知道我不好,我又不爱读书,我又不善良,我还只会装乖卖巧,我知道我哪儿哪儿都比不上别人,不用你来提醒我!” 时晏青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明白过来,合着这小姑娘是因为这个生气? “我没觉得你不好。” “你就是觉得我不好!”时窈小脾气蹭蹭蹭的上来了,红着眼睛气势汹汹的道:“你那天就是这么说的!” 她顶着这么一张哭的花猫似的脸,一双杏眼又大又圆的瞪着他,像个炸毛的小野猫似的,气势汹汹,偏又还哭的可怜兮兮的。 时晏青忍不住笑了:“你就因为这个,跟我生这么多天气?” 时窈生气的别开头:“哼,我才不在乎你怎么想呢,你既然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再缠着你装巧卖乖,省得惹你心烦!” 时晏青无奈的叹了一声,拿帕子弯腰给她擦脸上的泪珠子:“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了?” “你都那么说我了!你分明就是讨厌我!” “我也没说我就喜欢真善良的。” 时窈呆了一呆,水蒙蒙的眸子满是疑惑的看着他。 时晏青拇指的指腹划过她脸上的泪痕,唇角轻勾 :“哥哥就喜欢阿窈这种装乖卖巧的。” 时窈耳尖倏地红了,却还是死撑着别开头:“你别哄我!” 他双手撑着椅臂,弯腰将她圈在怀里,耐着性子道:“那阿窈觉得,我是个什么人?” “反正不是好人!”时窈没好气的道。 时晏青勾唇:“是啊,所以我们才是一类人。” 他低着头给她细细的擦干脸上的泪:“我从未觉得你不好,阿窈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时窈虽然知道这话多半是哄她的,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开心了?” 时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看在你这么诚恳的哄我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不跟你生气了。” 时晏青轻声笑了。 小姑娘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刚刚跟他“和解”,立马又兴奋的叽叽喳喳了起来。 “这次时天赐挨一百个板子,不死也得残!往后再没法儿蹦跶了,借着这次的机会,将三房踢出侯府,也不算亏!这一家子祸害,留着迟早也要让侯府遭殃。” 时晏青安静听着,他倒是不担心时天赐,他那一枚暗器正好伤的他的膝盖,最起码那条腿是废掉了的,至于再一百个板子下去,什么情况就听天由命了。 第五十四章 是我能知道的吗? “不过,你怎么会有解药的?大夫们都说这毒比砒霜还要厉害,服毒之后一日之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根本没有解药。”时窈好奇的问。 实际上,时晏青从得到府里出事的消息,匆忙赶回来,他连是什么毒都还不知道。 时晏青冷哼一声:“那时天赐能弄到什么毒?无非就是些三教九流弄来的寻常毒药,听起来吓人,我给时明朗吃的赤阳丹,可解百毒。” 时窈惊喜的瞪大了眼睛:“这么厉害?给我看看!” 时晏青转动了一下书架上的一个小香炉,书架便应声而动,从中间劈开,显露出藏在背后的炼药房。 时窈震惊的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空间,这里面三面墙都被高高的架子占据,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的毒药,正中间一方三足鼎,里面还残留着黑色的药汁。 这看似简陋的日临轩,竟还藏着这么大的一个炼药房! 饶是时窈早已经知晓时晏青的不同寻常,还是被惊到了,简直被打开新世界大门。 “这么多的毒药,都是你做的?” 时晏青抱臂靠着书架,语气随意:“差不多吧。” “你怎么学的这些本事?”时窈震惊到无以复 加。 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活的,怎么什么都会?一身武艺出神入化,炼制毒药技艺高超,甚至连雕琢玉器的手艺都精妙绝伦。 更关键的是,他歪门邪道的东西学的这么多,他读书还那么厉害! 时晏青勾了勾唇,走到密室之中,在左手边的架子上随手拿了两个瓷瓶,递给了时窈:“你身上带的那些药药效太轻,还容易被察觉,换这个。” 时窈的确是习惯随身带一包迷药的,前世的经历让她很没有安全感,若是身上不备点东西应急,她还真不知道死几次了。 她美滋滋的接过来,然后腆着脸凑上去:“大哥哥,你这炼毒的本事哪儿学的呀?” “照书学。” “哇!不愧是大哥哥!果然是聪明绝顶,无人能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有话快说。”时晏青睨着她。 时窈小手拉扯着他的衣袖:“大哥哥教教我吧,我也想学。” 时晏青挑眉:“当真?” 他可从来没发现这丫头这么好学过,书院的课都是能逃就逃的。 时窈头如捣蒜,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真的!” 她只是不爱读那些个女戒女训的,也不喜欢太多之乎者也的 大道理,但炼毒这东西,她还是很感兴趣的。 更重要的是,能杀人无形。 “行。” 时窈眼睛一亮,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欢喜的道:“那就说定了!” 时晏青直接随手扔给了她一本医书:“先把这本书背完。” 时窈懵了:“为什么还要背医书?” “毒术和医术本就是相通的,要学毒,自然得先学医。”时晏青拍了拍身后的那满满当当的一整个书架的书:“等背完那本,还有这些。” 时窈顿时两眼发黑:“这么多?!” 她有生之年能背完?! 时窈严重怀疑他是在借机整她,气鼓鼓的道:“那你难不成全背完了?” “不然呢?” “你胡说!这么多书你全背完,你是从上辈子就开始背了吗?!” 时晏青挑眉:“这很难背?不是看一遍就记住了吗?” 时窈:“……” 时窈默默的想把书放回去,时晏青却已经捏住了她的脸,凉飕飕的道:“既然说了要学,便好好学,从明日起,每天都到我这来背书,明白了吗?” 时窈耷拉着脑袋:“知道了。” 时晏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唇角,随后又状似无意的问:“听说你 去看望谢知许了?” “嗯。”时窈翻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本晦涩难懂的医书,眉头都拧起来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 时窈愣了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闪烁了一下:“没说什么。” 时晏青唇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他说想娶你?” 时窈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他那点子心思都写脸上了。”时晏青冷飕飕的道:“你怎么答的?” 时窈突然感觉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却还是梗着脖子道:“你管我怎么答的!” 她一边说着,感受到他凌厉的气势,声音就弱了下来:“我都没管你的事呢。” 时晏青冷眼看着她:“我只是警告你,谢家如今已经卷进了夺嫡之争,能不能善终还未可知,你倘若真的想要保时家长安,你就离谢知许远点。” 时窈心里嘟囔着:那你还和谢若锦纠缠不清? 但时窈可不敢拆他的台,只老实的点头:“哦。” 时晏青看着她回答的这么敷衍,便知道她也没怎么听进去,心里火气越发的大了。 “咦,这怎么是北凉的医书?”时窈突然翻到那本书上有北凉的图腾。 “你认得?” 时窈自然认得,前 世李翼轩登基,就是靠着北凉的势力,他勾结敌国,里应外合,用最下作的手段,得到了那个至尊无上的位置,但代价是,沦为北凉的傀儡。 “嗯,我在我爹书房见过,大哥哥这里怎会有北凉的医书?”时窈问道。 一旁侍候的长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心里暗暗为时窈捏了一把汗,严重怀疑她会不会被灭口。 但凡发现这个秘密的人,至今没有一个活口。 却见时晏青云淡风轻的道:“北凉的故人送的。” 时窈愣了愣:“你在北凉还有故人?” “我母亲是北凉人。” 时窈手一抖,似乎没想到他这么随意的就将这种身世说过她听,时晏青的真实身世,哪怕他后来成为万人敬仰的摄政王,也没什么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世。 而时窈前世唯一所知,也只是他并非父亲的私生子,而是在边关捡回来的。 时窈干巴巴的笑了笑:“这样啊,我倒是没听父亲提起过。” “他也不知道。” “啊?” 时晏青勾唇,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不是他亲生的,是旁人托付给他的。” 时窈僵在了那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些,是我能知道的吗?” 第五十五章 她只能是他的 这种秘密,前世她都是偷听时晏青和父亲说话才知道的,并且一直守口如瓶,没有泄露半个字,生怕被时晏青杀人灭口! 今生也是一直装作不知道,她万万没想到,时晏青竟然这么随便的就把这种机密全告诉她了! 难不成是想让她当个明白鬼? 时晏青低头逼近她,压低了声音:“是啊,阿窈现在都知道了,要怎么办呢?” 时窈顿时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连忙拍着胸脯表忠心:“放心吧大哥哥!我一定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对外说出半个字的!” 时晏青满意的弯唇:“往后,咱们可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那当然!就算你不是我亲哥哥,我也一定会把你当成我亲哥哥一样来尊敬!绝不会有半点冒犯!大哥哥放心,今天你说的这一切,都不会对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半分影响!” 时晏青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 时窈见他脸色突然不对劲,还以为自己诚意表的不够足,连忙举起四根手指头:“我对天起誓!大哥哥永远是我亲哥哥,若我有半点歪心思,我一定天打……唔” 时晏青直接掐住了她的脸,磨着牙道:“立誓就不必了。” “那你相信我的诚意了吗?”时 窈眼巴巴的看着他。 时晏青脸都黑了:“信。” 时窈总算松了一口气,好像得到了免死金牌。 时晏青却直接将那本书扔到了她的怀里:“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说些有的没的了,先抄三遍,明日一早交给我检查。” 时窈人都傻了,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提起这个了? “这么多,我怎么可能这么快抄完?” “那五遍?”时晏青冷飕飕的看着她。 时窈气的脸都肿了,磨着牙道:“知道了,我这就去抄。” 然后捏着书愤愤然的跺着脚走出去。 长羽看着时窈气愤的走出去了,这才讪讪的道:“少主,让三姑娘发现您的身世,真的没关系吗?” 时晏青和北凉的关系,连时忠都不知道,因为北凉和大夏是敌国,一旦泄露身份,将会引来无尽的祸事。 长羽越发的懊恼:“都是属下疏忽,没能将带有北凉图腾的医书收好,让三姑娘看到,属下也真没想到三姑娘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会认得北凉的图腾,早知道……” 时晏青却神色冷淡的道:“无妨,我故意让她知道的。” “啊?”长羽震惊了:“这,为什么啊?”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长羽立马讪讪的闭了嘴,不敢再 问一句,默默的退下。 时晏青眸光幽深,还能为什么? 自然是得让她知道,他们之间半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否则这丫头还真以为他对她好是理所当然的,一边嘴甜的喊着哥哥最好,一边就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了。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突突跳的太阳穴,被那丫头气的到现在还无法平复情绪! 拿他当亲哥哥对待?她怎么不拿谢知许当亲哥哥呢? 时晏青眸光又阴沉了几分,亲哥哥?她做梦呢! 他早说过,从她招惹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再没有反悔的机会了,终此一生,她都只能是他的。 —— 时天赐这一百杖可不好受,一开始还鬼哭狼嚎的叫唤,后面就越来越没声儿了,等一百杖打完,人都只剩下半口气了。 老太太在旁边为自己的乖孙干着急,骂天骂地。 好容易受完了刑,又急吼吼的叫了大夫来给时天赐看伤,生怕她的长孙出事儿。 一时间府里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老太太因为心疼二少爷,着急上火的把大老爷又狠狠骂了一顿,还说便是分了家,她也不留在侯府了,跟着小儿子一起去,权当没生过大老爷这个逆子,说的可难听,像是想断绝关系似的。” 时窈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拿捏我爹的话术罢了,她能舍得这侯府老太君的身份?随她闹吧,反正分家文书都写了,出弓没有回头箭,再怎么闹,三房都得滚出去。” 玉坠笑嘻嘻的道:“不过奴婢听说,二少爷当真是险些被打死,他往日里都在花丛柳巷,身子骨比女人还虚,一百杖挨下来生不如死,倒是解气的很!” 时窈突然问道:“那时叶呢?” “她也一样挨了一百杖,伤得很重,被人抬回去的时候,已经昏迷了。”玉坠没好气的道:“姑娘还管她做什么?她这种白眼狼,打死了正好!” “帮她找一个大夫吧。” 三房和老太太都只围着时天赐转,没人会管时叶的死活,而一百杖挨下去,若是不及时处理伤口,只怕也活不下去。 “姑娘未免太好心了,她这样陷害姑娘,姑娘还帮她。” 时窈淡声道:“算是尽了我们这浅薄的姐妹情谊。” 从此往后,再无瓜葛。 “是。” 时窈看着手里的这本医书,又纠结了起来。 时晏青为什么突然把他的身世告诉她? 这种绝对的秘密,不应该泄露半个字才对。 难不成,他是在试探她? 还是说,他是要提醒她, 他们不是亲兄妹,所以让她以后少烦他? 时窈眉头紧蹙,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而眼下更难办的是,这么多书她怎么抄的完啊?! —— 次日一早,时窈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 玉坠给她压了两层粉才勉强盖住。 时窈直接准备去书院,玉坠连忙提醒她:“姑娘,得先去日临轩交抄书呢!昨儿大少爷交代的,你忘了?” 时窈立马道:“我才不去,我又没抄完,去找骂吗?” “那……” “哎呀,我都想好了,回头就说我忘记了。”在偷懒耍滑这一块,时窈手到擒来。 她心情愉悦的爬上了马车,一打开车门,却看到时晏青慵懒的靠坐在她的马车内,睨着她:“你打算跟我说,忘记什么了?” 时窈脸都僵了,然后干干的扯出一抹笑来:“大哥哥好早呀。” “不早,特意等你的。” “啊哈哈,”时窈笑容更干了:“大哥哥现在又不用去上学了,等我做什么?” 时晏青如今已经是禁军统领,自然不需要再去书院读书,早在几日前他就在镇府司忙了。 时晏青看着她笑的凉飕飕的:“因为我猜,你应该会忘记去日临轩交作业。” 时窈:“……” 第五十六章 你最好自己开窍喜欢上我 “啊哈哈,”时窈干巴巴的笑了两声:“大哥哥还真是,神机妙算。” 时晏青勾了勾手指。 时窈老实的把抄的书交了出去。 时晏青捏着这薄薄的一沓纸,便知道她还没写几个字,时窈可怜巴巴的道:“我昨天抄了半宿,后来实在熬不住了才睡呢,我手都差点儿抄断了!不信你看我眼睛,黑眼圈可重了。” 时晏青看着她凑到眼前的这张脸,还有些稚嫩的婴儿肥,软软肉肉的,只一双眼睛又大又圆,像个年娃娃。 此时的年娃娃正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拼命证明自己。 时晏青勾了勾唇:“今日若是能把第一篇背下来,没抄完的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时窈眼睛“噌”的亮了:“真的?!” “若是背不下来,剩下的一个字也别想少。” “嗯嗯!”时窈头如捣蒜。 “不过,大哥哥,你今日打算和我一起去书院上学吗?”时窈突然想起来才问他。 马车早已经启动了,往书院去的。 “先送你去书院,我再去镇府司。” “可,这不顺路啊。” 书院和镇府司一南一北,完全是相反的方向。 时晏青勾唇,笑容隐隐透着几分凉飕飕的警告:“不想我 送你上学?” “那怎么可能!大哥哥能送我上学,我开心的不得了!”时窈连忙腆着脸笑着,可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你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何时对你不好了?”时晏青挑眉。 时窈皱了皱眉,以前也算好,但不至于这么好,难不成,这是灭口之前最后的温柔? 一想到这,她感觉自己头皮都开始发麻。 时晏青看着她纠结的小脸,猜也知道她脑子里肯定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只勾唇轻笑。 马车摇摇晃晃的,时窈没颠两步就昏昏欲睡了,昨天她的确没睡多久,又是要抄书,还要盘算时晏青的心思,她根本睡不着,要不然也不至于今天两个黑眼圈。 时晏青将她靠着车壁睡过去的小脑袋拨到了自己的肩上,低头看着她香甜的睡颜,抬手轻抚她颊边的碎发,压低了声音道:“往后我会对你更好的,所以,你最好自己开窍喜欢上我。” 不然,他也不可能放手的。 便是将敲碎了她的腿,也得让她乖乖留在他身边。 马车停在了书院门口,时晏青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到了。” 时窈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的醒来:“哦,这么快 就到了。” 时晏青牵着她下了车,把她的斗篷给她穿好,然后低头给她系上带子。 “我今日若是不那么忙,等你下学的时候,便来接你一起回去。” 时窈打了个哈欠,一抬眼,却看到了谢若锦正从马车上下来,她一瞬间就清醒了:“若锦姐姐?” 谢若锦看到时晏青,便快步走上前来,巧笑嫣然的福了福身:“时大公子,好巧。” 时晏青点了点头,时窈好奇的道:“若锦姐姐也来白桐书院上学了吗?” “嗯,今日第一天来,没曾想便碰上了你们。”谢若锦这话,却是看着时晏青说的。 时窈心里气鼓鼓的,难怪他今天要送她上学! 给时窈系好了斗篷带子,又叮嘱道:“若是我没来,你就先自己回去,记得背书,在日临轩等我。” 时窈撇撇嘴:“哦。” 他看她这敷衍的样子,眼神凉了几分,压低了声音道:“今日若是背不完,明日便翻倍的抄书,下学不许乱跑,老实给我回去背书等我,听到没有?” 时窈气的磨牙,暴君!专横!残暴! 她老实的点头:“知道了。” 时晏青这才利落的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谢若锦的目光 一直追随者时晏青的身影,直到消失看不到,这才回头看向时窈:“阿窈,我今日第一次来学堂,还不大清楚规矩,你能陪陪我吗?” 时窈点点头:“当然,走吧,我们一起进去。” 一路上,时窈还不忘问起谢知许的伤势:“知许哥哥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 “好些了,他昨日还跟我说起你,你要去看看他吗?” 时窈摇摇头:“过几日吧,我大哥哥让我背书,我现在也没空去。” 谢若锦眸光微闪,试探着道:“时公子现在任禁军统领,镇府司那边想必事情也很多,他应该挺忙的吧?” “他忙吗?”那他还有空找她麻烦? 时窈没好气的道:“应该也没那么忙。” 谢若锦笑了笑:“之前我让你帮我转交的护膝,你可帮我送了?” “嗯,我已经交给他了。” “那……”谢若锦眼神希翼的看着她:“他怎么说?” 时窈愣了愣,她当时正跟他吵架,扔给他就走了,他什么也没说啊。 “他说谢谢你。” 谢若锦羞涩的低头:“我应该要当面向他道谢的,方才也只是匆匆见一面,没能说上几句话。” 时窈扯出一抹笑来:“往后还有机会的。 ” “嗯。” 大概是因为时晏青的缘故,谢若锦待时窈也亲热了许多,上课也是和她坐在一起。 时窈心里却不知怎的,总有那么点不是滋味。 而等到下学的时候,时晏青并没有来,倒是二皇子来了。 二皇子的皇家马车停在了书院的正门口,前后都有宫人太监拥簇着,派头极大。 学堂里的姑娘们都是一脸艳羡的看着谢若锦。 “二皇子竟亲自来接若锦,二皇子对她也太好了吧。” “若锦这般才貌,也难怪能让二皇子这么倾慕,不是说,那时家的大公子也对她有意?” “嘘,小声些!英雄爱美人,人之常情嘛,只可惜她已经和二皇子定亲,时公子想也没用了。” “时公子的确青年才俊,但出身不大好,和二皇子这般天潢贵胄相比,的确还是有差距的。” 时窈听着听着,一股子无名火就冒出来了,她大哥哥往后权倾朝野的时候,二皇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投胎呢! 谢若锦脸上却没有多少惊喜,恭敬的走到二皇子跟前:“殿下怎么来了?” 二皇子亲热的牵着她:“本王想来看看你,不好吗?” 深情的好似当初把她扔出去诱敌的人不是他。 第五十七章 我知道你的心意 谢若锦扯出一抹笑来:“殿下能挂念我,我自然高兴的。” 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之中,二皇子牵着谢若锦上了马车,然后高调的离开了书院。 玉坠忍不住在时窈耳边小声道:“看样子,这谢姑娘也没有要和二皇子退婚的打算呀,而且两人好像还更恩爱了,大少爷岂不是痴情错付了?” 时窈眉头轻蹙,心里也觉得很不是滋味,谢若锦若是真的喜欢时晏青,就应该立刻退亲,可她又不退亲,又还频频向时晏青示好,这算什么意思? —— 三房便迅速的被赶了出去,老太太闹腾了一夜没合眼,早上还精龙活虎的骂了半天,然后嚷着要和三房一起搬出去,不认时忠这个逆子。 但是闹到最后,也还是没舍得真的搬走,很显然,老太太虽说偏心小儿子,但却还是更在意自己侯府老太君的尊荣。 时窈回府之后,就乖乖的到日临轩背书了。 这医书实在是有些晦涩,但时窈发现,这书上复杂的地方,都有时晏青写的批注,他的字迹铁画银钩,便是随意的两笔也是强劲有力,很好辨认,不过依稀可看出,这本书上的字迹还有些青涩。 大概是他小时候写的。 时窈突然来了兴趣,到书架上又找了几本书出来,翻看了起来,几乎每本书里,都有时晏青的批注字迹,大致的字迹相似,但却也能看出从青涩到日渐沉稳的痕迹。 她透过这些批注,好像都能看到他小时候独自看书学习的样子。 对于幼时的时晏青,她已经记不大清了,只记得当初第一次见他,在她母亲的灵堂里,她哭的眼睛都肿了,而他站在门外,漆黑的眸子好似已经被冰封,没有任何悲喜。 那时候她对他满心的憎恨,认为他这种小野种是没有心肝的,可如今回想起来才发现,那时的他,也已经没了爹娘。 “看什么?”时晏青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时窈吓了一跳,心虚的合上了书:“没有,我在背书呢!” 然后还强调一句:“我可没有偷溜出去玩,我一回来便来这里老实背书了。” 时晏青勾唇,揉了揉她的脑袋:“阿窈真乖。” 时窈捧着书道:“大哥哥,这上面的批注都是你写的吗?原来你真是照着这些书自己学的?” “不然呢?” “大哥哥真是勤奋好学!”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自己学完了满满一架子的医书毒术 ,武功修炼的出神入化,读书也能名列前茅,就这么忙的情况下,他还能腾出空来玩一玩雕玉做灯笼的手艺。 真不怪人家最后能成功,这精力实在不是正常人能比的。 可她一想到他这样优秀的人,却被人看轻,心里又不是个滋味了。 时晏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小姑娘脸上表情千变万化的,一会儿谄媚一会儿不满,一会儿又惋惜的,他有时候真好奇她脑子里到底想的些什么东西。 终于,小姑娘像是有了想法,眼珠子溜溜一转,盯上了他:“大哥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时晏青挑眉:“什么事?” 时窈手指扒拉着书页,小心翼翼的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的人要和别人成亲了,你会怎样?” 时晏青笑容凉了几分:“她不会。”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呢?人家都已经定亲了!” “谁定亲了?” “谢若锦啊!” 时晏青神色冷淡:“她定不定亲管我什么事?” 时窈叹了一声:“大哥哥,你别瞒我了,我知道你的心意。” 时晏青嘴角抽了一下,你知道个屁! “我知道你喜欢谢若锦,但是,但是人家已经定亲了,你难不成还 想抢亲不成?” 时晏青睨着她:“你怎么觉得我喜欢谢若锦的?” “我若是连这都猜不出来,我还真是白活了。”时窈振振有词。 时晏青心思一转,唇角轻勾:“那阿窈觉得,我和谢若锦在一起好不好?” “不好!” “嗯?阿窈为何觉得不好?”他幽深的眸子盯着她,像是一个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因为,因为我觉得她好像没那么喜欢你,”时窈不知怎的,突然有点心虚。 “哦?阿窈这么关心哥哥的姻缘?” 时窈痛心疾首:“那当然了!大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肯定要认真对待!我觉得,她若是真的喜欢你,就应该立刻和二皇子解除婚约才是,可这些日子过去了,半点解除婚约的风声都没传出来,今日二皇子还去书院高调接她下学,大家都说她和二皇子天造地设。” 时窈越说越生气:“她虽说对你也很好,还为你做护膝关心你,但咱们不能只看表面功夫,得看实际点的东西!” 时晏青勾唇:“那你觉得,什么才是实际的东西?” “那当然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做出努力!” 但时窈没有看到谢若锦抗争这场婚约。 “大哥哥 ,我知道这话你肯定不爱听,但我也不想你又为了她一辈子孤独终老,你也该有新的人生,值得更好的姑娘。”时窈神色严肃。 时晏青抬眸看着她:“那你觉得,我值得什么样的姑娘?” “那自然是最好的!” 等你权倾朝野,要公主都有。 时窈信誓旦旦:“你相信我,往后,什么好姑娘都随你挑!” 时晏青刚掌权的时候,那盛况当真是燕京城一绝,满城的贵女都巴巴的盼着嫁给他。 可自从他喜欢扒人皮做灯笼的癖好传出去之后,才渐渐让人消停了心思,避之不及。 时晏青唇角轻勾:“当真?” “自然是真!” “那你可记着你今天说的话。”他捏了捏她的脸。 时窈双手握住了他的大手,郑重的道:“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放下这段感情,但没关系的,咱们慢慢来,我会帮你的!千万别想不开!” 前世就是在谢若锦死后,他爱而不得,突然就变态了,手段越发的残忍,还有了扒人皮的癖好。 时晏青嘴角抽了抽,他为什么要想不开? 他真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都装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歪头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帮我?” 第五十八章 心疼我? “额……”时窈愣了愣。 时晏青冷哼一声:“果然又只是说说而已。” “不可能!我是真心要帮你的!” 她还指望抱他大腿呢,他若是又变态了,她岂不是也得跟着遭殃? 时窈说的信誓旦旦。 时晏青笑了笑:“嗯,既然如此,先给我做一对护膝吧。” “为什么要做这个?”时窈懵了。 “谢若锦不是送我一对护膝?我看着那东西难免睹物思人,你既然要帮我忘了她,你不得帮我做个替代品?” 时窈摸着下巴沉思着点头:“有道理,但是……” 她面露难色:“我女红不大好。” 她连针都没摸过! 时晏青睨着她:“方才还信誓旦旦的说要对我好,现在连一对护膝都推三阻四的,想来也没多少真心。” 时窈咬了咬牙:“行!我给你做!” 时晏青勾唇,摸了摸她的脑袋:“真乖。” “那我的书能不能少背点?” “这是每日的功课,若是想少背点,就多抄点。”时晏青凉声道。 时窈一张小脸瞬间就垮了:“那我又要背书又要抄书,还要给你做护膝?我哪有这么多时间?!” “那是你的事。”时晏青微笑着道。 就不能让她闲着,一闲着就想着往谢知许那儿跑。 小东西,还治不了她? 时窈愤愤然的抱着医书去一边背去 了。 时晏青让人在他的书桌旁又摆了一张书案,专门给她用,笔墨纸砚都备齐了,往后她只要下了学,就得老实来这儿等着。 长羽抱着一摞信纸走了进来,放在了时晏青的书桌上,时晏青便开始查看卷宗。 时窈好奇的问:“这些是什么?” 时晏青随手拿了一封扔给她。 时窈打开一看,竟是镇府司副统领孙金斗和二皇子联系的密信。 “这孙金斗是二皇子的人?那他定会给你使不少绊子。” 自从上次叛军攻进京城之事后,时晏青在圣上跟前冒头了,而二皇子却因此被皇帝训斥,甚至冷落。 二皇子的禁军之权也被皇帝夺回,反手给了时晏青。 现在二皇子对他只怕是记恨的很。 “不止他,”时晏青点了点桌上的一份名单:“这些都是。” 时窈眉头紧蹙,这名单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禁军之中的高阶统领,若是这些人全是二皇子的人,那时晏青现在便是得到了禁军大统领之位,那也坐不稳当,反而极容易被架空。 “那这镇府司的麻烦怕是不少。” 谢若锦说的没错,他大概是真的挺忙的。 “这些人盘根错节的,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时之间只怕也动不了,可若是任由他们在禁军之中,那你怕是也无法真的统领禁军,而且还容易惹祸 上身。”时窈沉声道。 “阿窈这小脑袋瓜还是聪明的。”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 时窈没好气的道:“我在担心你!” 时晏青勾唇:“阿窈还会心疼哥哥了?” 时窈瞪着他,时晏青这才笑着道:“放心吧,这事儿我有数,不然你以为我这些年白混了?那些个老东西,我一个个收拾。” 时窈本来还有点不放心,但转念一想,他现在甚至还有闲心来检查她的功课,看来情况也没多糟。 时晏青的手段,她比谁都清楚。 时窈老实的去背书了。 这偌大的书房之内只有他们两人,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来,他竟难得的感受到一丝温馨。 他放下了手里的密信,抬眸看着皱巴着一张小脸苦哈哈背书的小姑娘,突然便想着,若是时间停在这一刻,好像也还不错。 —— “城东新开了一家酒楼,听说还不错,我带你去尝尝。”二皇子笑着道。 谢若锦笑容有几分疏离:“还是改日吧,我兄长如今还病着,我想早些回去照看。” 李翼君笑容发冷:“你是惦记你哥哥的伤,还是不想和本王一起吃饭?” 谢若锦面色微变:“殿下想多了。” “是吗?本王只怕自己想少了,”李翼君冷笑一声:“这几日,这京中关于你和时晏青的风言风语可不少 ,你以为本王听不到?” “都是没有根据的传言,殿下不要轻信。” “呵,最好如此!”李翼君冷声道:“谢若锦,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想着什么,怎么?眼看着本王怕是要失势了,所以想另寻高枝了?我劝你别做梦了,那个时晏青在本王这儿都不够看的,别以为他现在成了禁军统领,就真的能统帅禁军了,那禁军上下至今还得唯我马首是瞻!他算个什么东西?” 谢若锦眉心一跳,有些诧异。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也配和本王斗,等着吧,过不了几日,本王就叫他死无全尸。”李翼君咬着牙道。 “至于你,”李翼君冷冷的看着她:“本王已经够给你脸面了,也不要不识好歹!乖乖让谢家鼎力支持本王,等日后本王登基,自然亏待不了你,若你非得无理取闹,也别怪本王翻脸。” 谢若锦心中一震,这才明白,二皇子在禁军之中势力这么深,这时晏青只怕没几日风光了。 她扯出一抹笑来:“殿下多虑了,若锦当初选择殿下,便是出于对殿下的一片倾慕之心,若锦既然已经和殿下定亲,便是一心想要嫁给殿下的,只是,只是那日叛军攻进京城,殿下丢下我,若锦心中有些难过。” 谢若锦垂下眸子,脸上满是黯然。 李翼君不免 心生怜惜,握住了她的手:“那日场面混乱,本王一时没顾得上你,后来想起来也是后怕,还好你没出事,你放心,往后,本王一定先救你。” “有了殿下这句话,若锦就放心了。”谢若锦柔声道。 李翼君看着她这张花容月貌的脸,难免有些意动,低头想要吻她,谢若锦却偏着头避开,轻声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李翼君心里冷笑,装什么清高,什么端方贵女,到了床上不都是一个样儿。 但他还指着谢家帮他,谢若锦毕竟是他需要明媒正娶的正妃,自然也不能轻易拂她的面子,便温声道:“是本王失态了,若锦勿怪,本王对你本就一见倾心,你是知道的。” 马车停下了。 “走吧,本王带你去这酒楼尝尝鲜。” 李翼君带着谢若锦走进了酒楼,直接上了二楼的包间,一进去,却见薛正已经在里面恭候了。 “参见二皇子。”薛正恭敬的行礼。 李翼君撩袍坐下,一抬眸,却见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妇人,眉眼间含着娇怯,施施然冲着他行礼问安。 “这是?” 薛正连忙介绍:“这是我的爱妾,月婉。” 李翼君想起来了,之前那陈月婉和李翼轩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后来李翼轩被发配了,陈月婉也嫁不出去了,便跑去给薛正当了妾。 第五十九章 他活不了几天了 陈月婉今日特意打扮过,穿着一身香色丝锦裙,头上梳着灵蛇髻,戴着两支金步摇,行动之间摇曳生姿。 她见李翼君打量她,眉眼间神态越发的娇羞,低垂眸子做娇羞状。 李翼君勾了勾唇,又看向薛正:“本王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薛正连忙道:“我已经查清楚了,那个时晏青,虽说是侯府长子,但却上不得台面,因为他不仅是私生子,而且,他生母还是个北凉的低贱舞姬。” 李翼君挑了挑眉,笑容玩味了起来:“是么?” “这事儿不细查,还真不知道,大概也是忠勇侯府要脸面,所以并不对外宣扬他的生母,忠勇侯对这个儿子也并不上心,这些年一直很少提及他,露面都少的很,大概也是觉得这儿子的存在有些没脸吧,偏这次叫他侥幸得了机会,及时带兵围剿了攻入京城的叛军,这才显露出来。” 李翼君喝了一口茶,语气讽刺:“所以说,当初时忠在镇守边关的时候,宠幸了一个北凉舞姬,这才无意间有了时晏青这个私生子,原来,他和北凉还有些关联,你怎么查到的?” 薛正邀功道:“这也多亏了月 婉,她和时家是表亲,从小关系也密切,对时家的一些事情也很是了解,所以我今日特意带她前来,殿下若是有事,只管问她!” 李翼君饶有兴致的看向陈月婉。 陈月婉施施然走上前来,柔若无骨的福了福身:“殿下,时晏青在侯府地位并不高,从来都是被无视的那个,忠勇侯府一定不会为了他和殿下作对,殿下只管放心。” 李翼君看向谢若锦,嗤笑一声:“本王向来谨慎,行事之前都会调查清楚对付的底细,还以为这时晏青有什么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难怪忠勇侯这些年都不提这个儿子,北凉和大夏如今可是血仇,他身上流着北凉的血,又岂会对大夏忠心?” 谢若锦蹙眉道:“可他毕竟姓时,他生母也早就死了,从出生就一直在大夏,又怎会和北凉有什么勾结?” 李翼君笑的意味深长:“本王说他有,那他就会有。” 谢若锦心里咯噔一下:“殿下想干什么?” “本王想干什么?他胆敢踩着本王上位,他就该知道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本王的禁军统帅之权,是他够格碰的吗?”李翼君冷笑着道:“等着吧 ,他活不了几天了。” 谢若锦面色微变,袖中的手揪紧了帕子。 她这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只草草吃了几口,便觉得没滋味,找了个由头离去了。 陈月婉看着谢若锦离去的背影,故作无知的问道:“谢姑娘是不是有心事?怎么觉得她好像心神不宁的。” 李翼君面色难看了几分,冷笑着道:“大概是累着了,过两日就好了。” 陈月婉拿出了一个精巧的香囊道:“妾身这个安神的香囊,倒是可以纾解焦虑,若是谢姑娘不嫌弃,殿下可以送给谢姑娘用。” 李翼君玩味的看了一眼她,伸手接了过来:“那本王便代她谢过你了。” “殿下客气了,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的福气。”陈月婉娇羞道。 李翼君勾了勾唇,将一枚玉佩扔给了薛正:“拿着这信物去户部,找张侍郎,他会帮你安排个官职。” 薛正眼睛一亮,惊喜的连连谢恩:“多谢殿下!多谢殿下!” 其实比起时晏青,薛正在薛家的地位才更是尴尬,时晏青虽说是个私生子,但时忠不好女色,府里没妾室,因此子嗣也不多,而且嫡子还年幼,时晏青就算身份 卑贱,但在时家也总有机会。 但薛家却不一样了,薛家一共九个儿子,薛正这个庶子在里面根本半点存在感都没有,往后家业更是没有他的份,不然陈月婉当初为什么看不上他? 他想要谋个前途,也只有找棵大树,二皇子是他最好的选择,不然也不会这么尽心的为他办事。 但他没想到的是,二皇子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给了他机会,这让他一时受宠若惊,高兴的不能自已。 李翼君抬眸笑看着陈月婉:“薛少爷好福气,有这样一个能帮你排忧解难的美妾,本王可真是艳羡不已。” 薛正连声道:“我哪儿敢跟殿下相比?” 陈月婉也福了福身:“多谢殿下夸奖,妾身感激不尽。”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 二皇子身边的太监来喜恭敬的送他们出去,薛正还一个劲儿的和来喜再三道谢,等送出了酒楼,来喜便将一张纸条塞进了陈月婉的手里,冲着她笑了笑,这才转身回去了。 薛正还满脸的喜气,激动不已:“我实在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我不过是帮二皇子查了一下时晏青的底细,他便这般 信任我!给我安排官职,还让来喜公公亲自送我出来,这可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殊荣!” 陈月婉将手里的纸条藏进了袖子里,笑着道:“你只管听我的便是。” “多亏了你!月婉,不然我真没办法把时晏青调查的这么清楚!”薛正激动的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我什么都听你的!” 陈月婉脸上笑着,心里却嫌恶的很,这没用的男人,又没实力又没脑子,除了听她的还能如何?她当初若非是走投无路也不至于去给他这么个没用的窝囊废当妾。 可如今不一样了,她若是当真能攀上二皇子,往后的荣宠还说不定呢。 —— 时窈原本还有点犯愁,不知道该怎么和谢若锦拉开距离,因为她不想再让谢若锦通过她和时晏青联系了。 但是没想到的是,谢若锦突然间就主动和她疏远了,上课也没有再坐在她身边,偶尔和她说话也不再提起时晏青半个字。 时窈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心想大概是她已经和二皇子和好如初了,所以也做出了选择,决定不再和时晏青有瓜葛了? 但同时心里却有点不放心,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第六十章 你当我是傻子? 当她走出书院,却见时晏青正等在外面。 时窈眼睛瞬间亮了,小喜鹊似的蹦跶过去:“大哥哥怎么来啦?” 时晏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来接你。” “你今天不忙吗?”时窈兴冲冲的道。 “还好。” 正在这时,谢若锦也出来了,看到了时晏青,面色微变,只远远的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 时窈偷偷的看时晏青的脸色,也不知他会不会难过。 但时晏青表现的却似乎没有什么情绪变化,时窈心中暗道,不愧是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这情绪控制能力果然一绝。 他看着她这贼兮兮的眼神,就知道她脑子里八成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抬手掐了掐她的脸:“带你去吃好吃的。” 时窈惊喜的道:“那我们不回府了?” 时晏青挑眉:“你若是想回去也行。” 时窈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哥哥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我肯定得陪哥哥出去转转!咱们去哪儿?!” 一回去又是被逼着背书抄书的,她头都要大了。 “瑞卿楼,城东新开的一家酒楼,上车。” “嗯!” 马车行驶到瑞卿楼,时窈兴奋的从车上跳下来 ,拉着时晏青道:“我今日还在书院听人说起过这家酒楼,很是气派,我正想来看看呢!大哥哥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人说的。” “我听说这家酒楼主打江南菜,而且还有特意从扬州请来的戏班子,好像是林家班,名声很大,这次正好可以看热闹了!”时窈开心的不得了。 时晏青勾了勾唇:“还有更有意思的热闹给你看。” “还有什么热闹?”时窈凑上去问。 时晏青笑而不语,牵着她走了进去。 长羽已经提前在楼上的雅间订了一间房了,在里面等着了。 时窈还想找个唱戏的来唱曲儿,时晏青却道:“别急,先看场有意思的戏。” 他挥了挥手,店里的小厮便识趣的退下。 长羽关上了门,走到墙边,取下了一副山水图,便见墙上有一个小洞。 时窈好奇的凑了上去,然后便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那小洞正好看到隔壁雅间内,此时在屋内密会的两人,正是陈月婉和二皇子。 陈月婉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穿着一袭香色抹胸撒花裙,外头的小衫单薄很,稍一动作便能叫人看清那胸前暴露的肌肤, 此时却坐在李翼君的身边,故作矜持的绞着帕子。 “殿下今日为何叫我来? 李翼君抓住了她的手,只轻轻一带,便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你都不知道本王叫你来做什么,你便来了?” 陈月婉轻咬着唇:“殿下是天潢贵胄,殿下让我来,我哪儿敢不来呢?” “那你现在后悔了吗?” 陈月婉双颊绯红,却是一句话也不肯说了。 李翼君捏了一把她的屁股:“难怪当初老五能看上你,倒是个懂风情的。” 陈月婉立即就红了眼睛:“我当初和五皇子没有半点私情,都是因为被人所陷害,二殿下要相信我。” “哦?被谁所害?” “是我那表妹,时窈,我和她一起长大,从来不分彼此,我对她更是没有半点设防,不知怎的,她竟在我茶水里下药,毁我名声,”陈月婉说着,便擦起了泪。 李翼君玩味的勾了勾唇:“哦,是时晏青的妹妹,听说是个跋扈刁蛮的,难怪。” 时窈气的磨牙,压低了声音对时晏青道:“这两人私会就私会,怎么还说人坏话呀!”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低声哄着:“嗯,阿窈最乖了。” 那边陈月 婉得了安抚,这才慢慢止住了哭泣:“若非是因为被她陷害,毁了名声,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给薛正当妾,妾身原本也是清流官宦的贵女。” 李翼君轻叹一声:“的确是可惜了,若非如此,兴许本王还有机会娶你,可惜,本王认识你太晚。” 陈月婉心里一喜,却又娇嗔道:“殿下怎会想娶我?殿下已经和谢家姑娘有了婚约,那谢若锦才貌双全,出身又好,想来是样样不输我的。” 李翼君却嗤笑道:“她?成日里只会装模作样的端架子,无趣的很。” 他挑起她的下巴:“哪里有你半分风情?本王若是当真对她感兴趣,又怎会还看得上你呢?” “真的?” 李翼君笑了笑,都懒得回答这没脑子的问题,真不真假不假的有什么重要? 谢若锦的确是比不得陈月婉风情,端着贵女的架子,一点儿都逾越不得,没意思的很,但真要娶妻,他当然不可能选陈月婉,哪怕她没有之前的那些丑事都不可能,谢家能带给他整个幽州的助力,陈家算个什么东西?在朝堂连名号都叫不上。 陈月婉主动勾起了他的脖子,吻了上去,两人干柴烈 火,抱在一起缠的难舍难分。 时窈还想再看看,却被一只大手蒙住了眼睛。 “哎……” “小孩儿不能看。” 时晏青直接拉着她离开了这间房。 等走出了雅间,时窈还没缓过神来,震惊道:“陈月婉是怎么和二皇子勾搭上的?” “薛正要求二皇子照拂,自然会有交集,多亏了她,薛正现在可谋了个好官职。”时晏青嗤笑一声。 “那你怎么知道的?!还有,还有这个房间怎么回事?为什么可以看到隔壁?” 时晏青牵着她走进了另一间正常的雅间:“碰巧。” 时窈瞪圆了眼睛:“你当我是傻子?” “那聪明阿窈觉得,是为什么呢?” 时窈忍不住道:“你别告诉我这酒楼是你的。” 时晏青勾唇,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阿窈的确是聪明的。” 时窈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这么大个酒楼,是你的?!” 这瑞卿楼才刚刚开业,便已经在燕京城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连她在白桐书院都听人说起,如今燕京城的名门贵胄几乎都会光临这瑞卿楼,不然二皇子也不至于光临。 长羽敲了敲门,道:“少主,莫公子来了。” 第六十一章 你才刁蛮! “让他进来。” 莫尘推门进来,懒洋洋的道:“我们时大公子怎么也不说一声就来了?提前知会一下,我好给你安排一个贵宾迎接仪式啊。” 时窈回头看去,却见这人一袭月白色长袍,步履散漫,眉眼生的倒是精致,很有江南那一带的风流才子的架势。 时晏青拿折扇指了指莫尘,对时窈道:“这是莫尘,瑞卿楼的东家。” “可不敢当,”莫尘笑哈哈的撩袍坐下:“我也就是明面上的东家,时大公子才是我们这真正的大东家。” 他突然注意到时窈,凑近了过来:“哟,好标志的一个小姑娘,小妹妹,叫什么名字呀?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时窈:“……” 时晏青将时窈拉到了自己的身边,面无表情的对他道:“滚。” “啧,看你这护犊子劲儿,我问问怎么了?”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时窈。” 莫尘诧异的道:“是时家那个出了名的刁蛮丫头?” 时窈气的想咬人:“你才刁蛮!你全家都刁蛮!” 时晏青笑了笑,按住了时窈:“我们阿窈乖着呢。” 莫尘还真有些意外,时家的事情他是有了解过的,听说时窈和时 晏青并不对付,并且针锋相对的,而这次时晏青能带她来这儿,无疑是把她当自己人了。 他看了看时晏青万年难见的温柔笑容,顿时毛骨悚然,可能还不仅仅是自己人。 时晏青眼神突然扫过来,凌厉的刀子似的,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莫尘打着哈哈讪笑着:“吃点什么?我让人上菜?” “上菜吧。” 莫尘吩咐了一句,小二流水儿似的端着菜进来了。 时窈好奇的道:“还真是江南菜,你是从江南来的吗?” “我从扬州来,阿窈去过扬州没有?” 时窈摇摇头,很是向往的问道:“扬州一定很美吧,我都不曾去过。” “没事,以后有机会,哥哥带你去。” 时晏青冷眼扫过去,莫尘“啧”了一声:“让你哥哥带你去,行了吧,瞧你这小气劲儿!” 时窈有些兴奋:“扬州有什么好玩儿的?” 莫尘暧昧的道:“好玩儿的多了,给你见识见识?” “嗯!”时窈头如捣蒜。 莫尘拍了拍手,然后一水儿的青葱似的少女挥舞着轻纱走了进来,随着琴声响起,姑娘们摆动着柔软的腰肢翩翩起舞。 时窈看傻了,真不愧是江南女子,这身 段儿软的。 莫尘笑着道:“这就是咱扬州最大的特色,瘦马。” 时窈指着这些姑娘道:“她们给二皇子跳过吗?” 莫尘愣了愣:“还没呢。” “我说呢!二皇子要是看过这还能看得上陈月婉?”时窈白眼都要翻出来了。 莫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如今风声正紧,二皇子可不会这么公然在外面养瘦马。” “那他怎么敢和陈月婉偷情的?” 时晏青嗤笑道:“陈月婉就是个妾,这算哪门子的偷情?便是薛正知道了,他也会主动把人送给李翼君的,况且,正常情况也不可能泄露出去。” 莫尘笑着道:“是啊,二皇子哪儿能想得到,这瑞卿楼的东家是你?不然也不可能在你的地盘上跟人私会啊。” “那咱们能告他一状吗?” “没什么用处,便是捅出去也不痛不痒,算不得什么大事。” 时晏青神色淡然:“咱们这位皇上,除非底下的人篓子捅到他的身上,他是不会在意的。” 时窈点了点头:“有道理。” 上次叛军攻进京城,能让皇帝这么大动肝火,不就是因为叛军攻入了天子脚下,险些攻进皇宫吗? 可见 ,这事儿还是得闹的更大一些才有看头。 “不过嘛,”时窈眨了眨眼:“也不一定没有别的法子整他!” “你跟他有仇?”莫尘问道。 “谁让他处处刁难我大哥哥了?” “哟,小家伙还挺护哥哥的。”莫尘笑了笑:“你放心吧,你哥厉害着呢,不至于被他刁难。” 舞姬们一曲舞毕,便福了福身,安静的站成一排等着。 莫尘问道:“要不要挑一个?都是刚从扬州送来的。” 时晏青看也没看一眼:“不用。” 时窈轻轻叹了一声,他果然还是只对谢若锦一往情深,别的女人看都不多看一眼,再这样下去,他会不会真的走前世极端的老路子? 时晏青低头问她:“不是说想去看戏?楼下戏班子开唱了,去看看吧。” 时窈撇撇嘴:“你就是想说正事儿了要打发我呗。” 时晏青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在这儿听。” “我就不!”时窈提着裙子就跑出去了。 时晏青轻笑着摇头。 莫尘啧啧道:“让人闻风丧胆的九星宗宗主,如今也有这铁骨柔情的一面,我真想给你画下来,贴出去。”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他:“你是很闲 ?” 莫尘打着哈哈道:“没有没有,我说笑呢。” 却又忍不住凑上去问:“不过说真的,你怎么对这丫头怎么好?你别告诉我你突然亲情泛滥,想要宠妹妹了。” “知道不可能的事还问?” 莫尘激动的拍大腿:“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你都快二十了,不娶妻不纳妾,连个暖房的丫头都没有,我还真以为你要出家呢,合着你早养在身边了!那丫头知道不?” “你别提。” “你这不能啊,竟然都没让她知道?我瞧着那丫头看上去挺好骗的。” 时晏青冷飕飕的看着他:“我自有分寸,你把嘴闭上就行。” 莫尘“唉”的轻叹一声,语重心长的道:“要说这哄女人啊,你还是得多向我请教请教,你这没经验很容易走弯路的。” 时晏青冷笑一声:“你经验丰富,也没见你留住梁攸宁。” 莫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时晏青指节敲了敲桌面:“京中的暗桩部署好没有?” 莫尘迅速收敛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色道:“已经部署好了,你打算先对付镇府司的那帮人?” 时晏青拿出一份名单:“这批瘦马先送到这些人的府里。” 第六十二章 她好骗? 莫尘看了一眼名单,果真是镇府司的那帮人:“放心,我会想办法送出去的。” “别露痕迹。”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莫尘笑嘻嘻的道:“这二皇子你打算怎么办?” “继续盯紧他,他要下手估计也就这几日了,我等着呢。”时晏青眼神阴鸷。 莫尘将一份密信递了过来。 “这是禁军之中那几个副将的底细。” 时晏青拆开扫了两眼,轻嗤一声:“手脚这么不干净的人也敢用,李翼君也没什么能耐。” “想必也是因为手脚不干净,方便拿捏把柄,所以二皇子才敢这么放心的用他们,但这就是一把双刃剑,拿捏的时候好拿捏,坏事儿的时候也很坏事儿。” 莫尘笑嘻嘻的道:“再说了,这些底细可不是随便查出来的,早就被掩盖的干干净净了,若非是九星宗的人马下手彻查,恐怕就是宫中那几个皇子,也未必能查的出来。” 谁又能想到,时家那个不起眼的卑贱私生子,正是天下第一宗门,九星宗的少宗主呢? “二皇子那边如何安排的?” “今日一早城门刚开的时候,守城门的禁军也没有查实,便浑水摸鱼放进 来了一支商队。”长羽汇报道。 现在是禁军说是时晏青当统领,但实际上是被架空的,这禁军之中大部分的将领都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在暗中操纵着,想要私自放人进城易如反掌。 好在时晏青已经在燕京城四处安插了自己的暗桩时刻盯着,他知道二皇子的耐心不足,动作也就在这几日了。 长羽道:“我去查了一下那支商队,发现里面混进来许多北凉人。” 时晏青眉梢轻挑,难怪二皇子说要置他于死地,原来打的这个算盘。 他的真实身世无人知晓,但他“生母”是北凉人一事,却是可以查到的,时忠当年带他回京,便把他说成自己的私生子,而他的生母则是在北凉俘虏来的舞姬,此事并不算什么大事,但若是拿来兴风作浪,却也足够了。 “后日便是宫宴,大概是个好时机。”时晏青眼神幽深。 “这么看来,得尽早做准备了。”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事……”莫尘顿了顿,又继续犯贱:“还是你家阿窈。” 时晏青冷冷的睨着他,莫尘连忙道:“哎!我说真的!你别不当回事,这小丫头现在看着没心没肺的,陷 入爱河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到时候要死要活的非得嫁人,你拦都拦不住!” 时晏青冷声道:“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不会?我看她这脾气也不像是个听话的,而且啊,这丫头现在是还没长开,看着还有点儿稚嫩,我眼睛可毒的很,最多再过个一两年,这满燕京城的姑娘怕是没人能打,到时候不知道多少人盯上,她又好骗,没准儿一不留神就被人骗走了。” 时晏青从雅间走出去,看着楼下坐在大堂看戏的小丫头,一手捧着脸撑在桌上,一手在果盘里摸蜜饯吃,看的津津有味。 她好骗? 时晏青唇角轻勾,这张脸看上去确实挺好骗的。 但他比谁都清楚她脑子里那些个弯弯绕绕,敲的噼里啪啦作响的算盘珠子。 不能心急,她黏人的时候像猫,警觉的时候跑的比兔子还快,若是惊吓了她,虽不至于让她跑了,但若是因此让她戒备他,倒是没必要。 她总归是他的掌中之物,能跑哪儿去?多一点耐心,等着她长大,也没什么不好,能让她满心欢喜的爱上他,便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旁的手段,那都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 ,他也不想吓着她。 反正现在她也在他身边,在他引诱之下,一步步的走向他。 时窈一抬头,便看到楼上的时晏青,她立马笑的眉眼弯弯的冲着他挥手。 时晏青勾唇,走下楼梯,到她身边坐下:“好看吗?” “好看!回头我还想带明朗来,他一定也喜欢的很。” “楼上那间雅间留给你了,以后随时来就行。“ 时窈笑嘻嘻的抱着他的胳膊:“大哥哥真好!” 莫尘在楼上看着,突然有些心梗,捶着胸口对长羽道:“你家少主这铁树开花开的有点过分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这场面都有点心痛。” 长羽面无表情的道:“那大概是嫉妒。” 莫尘:“……”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那丫头真相!” 长羽摊手:“无所谓,反正死的不是我。” 莫尘:“你可真行。” 随着一阵喝彩声,这一出戏结束了。 时窈抬头瞟了一眼莫尘,小声问时晏青:“这个莫尘是什么来路?他真是扬州人?” “嗯,他家就在扬州。”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你也没去过扬州呀。” “他家本就是经商的,早几年也来过燕京城,当时 合作了一次,我觉得他还不错,便一直合作下来了,别看他吊儿郎当的,在经商这一行,他是有些本事的,瑞卿楼我也只是投了些钱,能开业就造出这么大的势,有这样好的生意,都是他的功劳。” 时窈咽了咽口水,她相信时晏青所说的“投了些钱”,应该不止一些些钱。 “那个有洞的房间也是你们早就安排的?” “这酒楼安排了一些密室,二皇子自己撞上来的,自然不用白不用。” 时窈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时晏青前世能“轻松”的手握重权,一跃成为摄政王了,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卑贱私生子的时候,他早已经暗中手眼通天。 她再一次感谢自己明智的选择抱他大腿,而不是先弄死他,不然可能这一世别说十九岁,她怕是连十五岁都活不到了。 “你又想什么呢?” 时窈斗志昂扬的抬头:“二皇子的事,我倒是有个办法!” “哦?”时晏青挑了挑眉,他倒不是意外她想出什么法子,而是意外她突然打了鸡血似的。 “既然他现在和陈月婉混在一起了,那从陈月婉下手,兴许能事半功倍呢。” 第六十三章 他家小姑娘炸毛了 “阿窈这么上心?” “那当然了!大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肝脑涂地,死而后已!”时窈拍着胸脯道。 现在不表忠心更待何时?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这倒不必,二皇子那边倒是暂且不急,等我把禁军整顿好了再说。” 时窈重重的点头:“大哥哥英明神武,小小禁军一定不在话下!” —— 瑞卿楼。 陈月婉跪在地上,为李翼君穿衣,声音娇软:“殿下过了今日,还不知会不会想起月婉。” 李翼君笑着道:“你这可人儿,本王自然不会忘了你。” “月婉不敢奢求别的,只盼着殿下能记得我。”陈月婉红了眼睛:“月婉如今无依无靠,只有殿下了。” 李翼君倒是很受用这一套,将她拉起来,勾着她的下巴道:“若是这次事成,让父皇恢复了我的禁军统领之权,等来日我迎娶了谢若锦进门,倒是也可以把你从薛正那要过来。” 陈月婉惊喜的眼睛都亮了,这正是她所求! 那没用的薛正她怎会看得上眼?不过是临危救命的踏脚石罢了。 “那,妾身等着殿下。”陈月婉娇羞的靠进了他的怀里,眼睛里满是 光芒。 —— 随着一阵喧闹声响起,一群官兵打扮的五大三粗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几位爷,里边儿请!”小厮忙不迭的去迎接。 可这帮人却不买账,很是蛮横的将他推开:“随便打发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迎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让你们东家出来!” 小厮被推的一个踉跄,险些摔着,吓的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莫尘笑着从二楼走了下来:“孙统领,雷副将,您几位大驾光临,我这都没能亲自出门相迎,实在对不住,这小子没个眼力见儿,您几位可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时窈听到这动静,诧异的回头,这就是禁军的人? 孙金斗听着这话倒是顺耳,他虽说只是个副统领,但就喜欢被人叫孙统领。 “莫公子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爷就喜欢跟你这种有眼力见儿的人说话。”孙金斗笑哈哈的拍了拍他的肩。 莫尘笑着道:“您几位楼上请?我已经给您预留了最好的雅间,正等着您来呢。” “成!”孙金斗被捧的高兴,大手一挥,便要上楼。 谁知刚抬脚的功夫,便看到了正在大堂陪着时窈看戏的时晏青,故作夸张的叫了一 声:“哟,这不是时大公子吗?” 时窈眉头都拧起来了,这孙金斗好大的威风,时晏青怎么说也是他的上峰,他却故意不喊统领,阴阳怪气的叫时公子,分明就是不把他当统领看。 “怎么?你也邀请了时公子一起来?”孙金斗看向莫尘,眼神瞬间就蛮横了起来。 这禁军之中,如今人人以他马首是瞻,莫尘邀请他来这喝酒,就是为了拉拢禁军,方便以后做生意的,莫尘若是不知好歹的还邀请时晏青,那孙金斗可不乐意了,一山不容二虎! 莫尘连忙陪着笑:“这可没有,我这初来燕京城,还没认得几个人,还指望孙统领给我引荐呢。” 孙金斗这气儿立马就顺了,哈哈大笑:“我说呢,若是真邀请了时公子,时公子也不至于坐楼下大堂啊,哎呀我说时公子啊,您好歹也是个侯府的少爷,怎么就能在这大堂里头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这得多跌份儿啊!” 时晏青波澜不惊,只淡淡的扫了一眼他们这一行人。 这种蠢货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但没想到时窈“嘭”一声一拍桌子就站起来了:“你说谁是不三不四的人?” 时晏青一愣,他 家小姑娘炸毛了? 孙金斗立马认出她来,忠勇侯府的那个小霸王,出了名的刁蛮任性,在京中惹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然他也不至于认得。 “原来时三姑娘也在呢,我眼拙了,一时没注意。”孙金斗态度和缓了许多,因为他也知道这祖宗不好惹。 时窈冷笑一声:“你是没注意,还是故意骂我呢?” “这什么话呀?我哪儿能骂时三姑娘呢?在下给姑娘赔个不是,方才是真没看到。”孙金斗打着哈哈,心里却在骂娘,好端端的惹上这祖宗做什么? 刁蛮任性不说,偏她还有个战功赫赫的爹。 同样姓时,但时窈和时晏青可不同,那是正经嫡女,而且忠勇侯还格外惯着这丫头,骄纵的无法无天,人称燕京城小霸王。 “你这是在给我赔罪?”时窈眼神泛寒:“孙金斗,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本小姐面前打哈哈?以为自己当个禁军副统领不得了了是吗?不过是一条走狗,你倒是会把自己当人看。” 孙金斗笑容一僵,脸都黑了,他的确是走狗,若非是说话讨二皇子喜欢,能下狠手帮他办黑心事儿,也不至于被提拔到今天的位置上来。 别看 他现在威风,不过是看着时晏青出身卑贱没靠山才敢耍威风,二皇子统领禁军的时候,他跟个哈巴狗似的。 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戏台子都不敢唱戏了,就看这边的戏了。 孙金斗扯出一抹笑来,似乎还想维持最后的体面:“那时三姑娘说说看,要在下如何赔罪呢?” 时窈随手抄起一个茶杯,往地上一砸,茶杯应声而碎,碎片撒了一地。 她扬了扬下巴:“你跪在这上面给我赔罪。” 孙金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咬着牙道:“时三姑娘这太过分了些吧,这不过是一场误会……” “误会?”时窈拔高了声音,“你说误会就误会?这满楼的人都听到你辱骂我!完了你跟我说误会一场就算了?你骂我不三不四,毁了我的名声,我以后怎么嫁人?” 孙金斗气的冒烟,你还想嫁人?你个泼妇就活该一辈子嫁不出去! “在下的确没有这个意思……” 时窈冷笑着道:“孙统领不想赔罪也行,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让他入宫面圣为我讨个公道,一个小小禁军副将,也敢踩到忠勇侯府的脸上来了?是当真不把忠勇侯府放在眼里了不成?!” 第六十四章 美人救英雄 孙金斗脸瞬间白了,这丫头把事儿闹大了,让忠勇侯府出面,他可就麻烦了。 如今大夏也不算太平,北凉蠢蠢欲动,阳关郡的叛军也还没能清扫,忠勇侯这种战功赫赫的老将正是朝中需要重用的时候,一旦真让忠勇侯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被人欺负到头上,也不会轻饶他。 可当众受这样的羞辱,还在时晏青的面前,这让他以后如何抬得起头? 孙金斗正在犹豫的时候,却见二皇子从二楼下来。 他眼睛一亮,立马找到了救星一般,连忙行礼:“殿下!” 时窈挑了挑眉,这么点动静,倒是劳烦他放下了怀里没捂热乎的美人下楼一趟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劳时三姑娘这般大动肝火?” 时窈娇蛮的扬了扬下巴:“殿下有所不知,这禁军之中有些人越发的猖狂,知道的说他是个副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造反呢。” “属下不敢!”孙金斗连声道,这帽子扣下来,他九族都不用活了! “他当众辱骂我,我不过让他赔个罪,他却跟我嬉皮笑脸,分明是不把忠勇侯府放在眼里,我爹为大夏守疆卫国,立下汗毛功劳,连陛下都称一声劳苦功高,可 这小小禁军副将,却当众把忠勇侯府踩在地上,我如何能不气?” 时窈一口一个“副将”,似乎故意要戳孙金斗的心窝子。 时窈怯生生的看向李翼君:“二殿下明察秋毫,总不会偏帮着这种人,来欺负我一个小女子吧?” 时晏青唇角轻勾,这丫头读书要命一样,但脑袋倒是灵,这么一句话压的二皇子都不敢和稀泥。 李翼君嘴角抽了抽,最终憋出一句:“自然不会。” 孙金斗心里咯噔一下,本来还以为二皇子来了能压这嚣张的丫头片子一头,让她吃瘪,没曾想,还是压不住。 李翼君冷眼看向孙金斗:“还不赶紧给时三姑娘赔罪?” 孙金斗憋屈的脸都红了,这瑞卿楼今日满楼的客人,他本是想要充充脸面,现在却要当众给一个丫头片子下跪不说,还要当着时晏青的面儿! 他算个什么东西?! 过了今日,他岂不是还真要看不起他? 但李翼君都发话了,这是他真正的主子,他哪儿敢不从,看着地上那一地的碎瓷片,咬咬牙,直接跪了下去。 他膝盖被碎瓷片扎破,殷红的血渗出来,他咬着牙道:“在下给时三姑娘赔罪了。” 时窈冷 眼看着他:“看在二皇子的面上,我便不跟你计较了。” 孙金斗磨着牙:“多谢时三姑娘。” 他踉跄着身子站起来,身后的两个小兵连忙来扶他。 李翼君看向时晏青,语气讽刺:“时公子也真是能耐,堂堂禁军统领,自己的下属管教不来,还得让个女人为自己出头。” 时晏青勾唇:“是又如何?” 李翼君梗了一梗,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的认了,本来还想着他一定会辩驳,他还能趁机挖苦一番。 时晏青揉了揉时窈的脑袋,语气散漫:“二皇子没人护着,所以嫉妒了?” 李翼君脸都僵了,他嫉妒个屁! 莫尘站在后面,险些被口水呛死,扶着墙咳嗽了半天,还好没人注意到他。 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突然孔雀开屏真的吓死人! 时晏青冷笑一声:“往后可没这种好事了,时公子好自为之吧。” 说罢,转身便拂袖而去。 孙金斗也哈巴狗似的,踉跄着步子跟了出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不痛不痒的结束,瑞卿楼也恢复了热闹。 时晏青捏了捏时窈的脸:“你倒是长本事了,脾气还不小。” 时窈气鼓鼓的道:“谁让他那么奚落你的?他就是 欠收拾!” “这种小人得罪了,难免以后给你暗中下绊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时晏青轻笑着道。 “那又怎样?我怕他不成?我就是见不得他对你耀武扬威的!” 看到时晏青受这样的欺辱,比她自己被欺辱还要难受,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就应该站在高山之巅,不可一世,不允许任何人冒犯! 而这孙金斗又算个什么臭鱼烂虾,给他提鞋都不配,也敢羞辱他! “况且,”时窈眨眨眼,“我猜他也活不长了,应该没这个命给我使绊子。” 时晏青挑眉:“哦?” “你要得到禁军的掌控权,孙金斗就是必然要被除掉的那个人,我知道你纵容他对你不敬是因为你另有计划,而眼下也不方便直接对他如何,但我不一样,我一个娇蛮任性的千金小姐,闹闹脾气怎么啦?以权压人又怎么啦?凭什么惯着他?” 时窈说着,傲娇的歪了歪头。 时晏青宠溺的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么说来,我们阿窈当真是深谋远虑了。” “那是。” “不过,今日这事儿闹出来,往后阿窈的名声可就不好听了,万一真嫁不出去怎么办?” 时窈才不稀得嫁人,她 嫁过一次了,深知拿自己的后半生赌在一个男人身上是件多荒唐的事,她吃过的教训太惨太痛,她巴不得一辈子没人娶! 但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否则今日这功劳怎么算?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时晏青:“还能怎么办?只能求大哥哥不嫌弃我,往后还要多多照顾我才好。” 等他当了摄政王,给她封个郡主岂不是风光了?到时候招个郡马,实在不行养几个男宠,那才叫逍遥。 时晏青眸底的笑意渐深,看着她的眼神隐隐泛着幽幽的绿光:“阿窈放心,哥哥会照顾你的。” 时窈眼睛一亮,欢喜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大哥哥最好了!” 长羽走上前来:“少主,二皇子带着孙金斗离开了,那几个禁军副将也都各自回去了。” 时晏青抬眸的一瞬,眸光便冷了下来:“去把雷昌叫回来。” “是。” 时晏青低头对时窈道:“你在下面再看看戏,等等我,我忙完便带你回家,嗯?” 时窈乖巧的点头:“好。” 时晏青这才转身上楼去,莫尘跟了上去,忍不住啧啧道:“这小丫头可以啊,冲冠一怒为蓝颜,明儿我就让戏班子排一场新戏,就叫美人救英雄。” 第六十五章 没那么简单 时晏青根本不搭理他,莫尘热情倒是半分不减,跟在后面摇头晃脑的:“之前你英雄救美谢若锦的事儿,传的满京皆知,我刚来就听人说了,我觉得跟今儿这一出比起来,还真差远了,方才给我吓坏了,这丫头还真挺虎,不愧是你调教出来的人啊。” 时晏青勾了勾唇。 莫尘哼哼着道:“虽说虎了点,但也还挺解气,孙金斗那个王八蛋,拿着个鸡毛当令箭,一个泥腿子还真把自己当将军了,在这吆五喝六的,要不是为了不节外生枝,我早弄他了。” 莫尘伺候这帮酒囊饭袋也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但没办法,做生意就是这样,所以时窈整孙金斗的时候,他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 二皇子一脚踹在了孙金斗的身上:“你个没用的废物!” 孙金斗被踹的摔在地上,又连滚带爬的跪起来,膝盖上还血淋淋的一片,却也顾不得这点子疼痛,连忙跪好伏小做低:“殿下饶命,我这也是没想到时窈那丫头会掺和时晏青的事儿,我记得他两以前不和的。” 这卑微的样子,哪里还有方才半分的嚣张跋扈? 李翼君骂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你还 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你一天不找事皮痒是不是?” 孙金斗吓的连忙磕头:“是属下冒失了,求殿下恕罪。” “等后日宫宴的时候事成,时晏青必死无疑,你现在着什么急?打草惊蛇不说,还惹上时窈那个疯丫头,倘若真让她闹大了,你这禁军副统领的位置算是别想要了!” 李翼君恼火的很,现在大夏内外都有动乱,并不太平,因此皇上也格外看重时忠等一干老将,若是真闹大了,时忠为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出头,去皇帝跟前告孙金斗一状,皇帝只怕立马就会革了孙金斗的职,让他滚出禁军。 孙金斗是他埋在禁军势力最大的一颗棋,正是关键时刻,若是孙金斗掉了链子,那他还怎么除掉时晏青? “属下该死!”孙金斗伏在地上,额上都在冒汗。 李翼君冷哼一声,撩袍坐下:“让你找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孙金斗连忙道:“已经安排好了,殿下放心,等宫宴的时候,定会叫时晏青死无葬身之地!” 李翼君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仔细点儿,别出什么岔子。” “那是那是!殿下放心!小的一定上一万个心,小的知道殿 下多重视此事,不会让殿下失望的!”孙金斗谄媚的说着,却又突然犹豫了一下:“不过,时窈那个刁蛮千金怎么突然和时晏青关系好起来了?这会不会对殿下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今日之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时窈就是在帮时晏青出头,否则她也不必揪着一个误会不依不饶的让孙金斗当众跪碎瓷片赔罪。 李翼君冷哼一声:“她一个疯丫头,喜怒无常也正常,八成是时晏青如今瞧着在禁军没有威望,想要借助忠勇侯府的势力,所以先从时窈下手,讨好了她,小丫头片子又不懂什么,随便给点好处就哄好了,帮他一回也没什么,但时晏青倘若真的出事,忠勇侯府必然不会出面的。” 毕竟,时晏青的生母是北凉人,而此次他们计划的阴谋,也和北凉牵扯,但凡忠勇侯府出面帮时晏青,那只怕时家满门都得牵扯进勾结外敌谋逆的罪名里去! “时忠脑子清醒的很,他这些年对这个儿子这么漠不关心,你以为是为了什么?他不可能帮时晏青的,到时候必然第一个撇清关系,若是真的他昏了头,要帮时晏青,呵,那本王也不介意,让他们时 家满门给他陪葬!” 李翼君眼神阴冷,已经成竹在胸。 谋逆这项罪名压下来,别说什么忠勇侯府,便是皇子,也一样的死罪。 敢抢他的权,就该承受这个代价! “殿下英明!” —— 雅间的门被推开,长羽走了进来。 “少主,雷昌带来了。” 长羽招了招手,两个暗卫便将一个捆着的禁军扔了进来,雷昌被捆成了粽子,嘴上也不干净的破口大骂:“时晏青你做什么?老子好歹也是禁军副将,是禁军的老人,你是要杀我灭口不成?!” 雷昌本来已经准备打道回府,谁知刚走到家门口,还没进门,就从天而降的两个暗卫按在了地上,捆成了粽子,给绑过来了。 时晏青淡声道:“我请你来喝口茶而已,你不必这么紧张。” 雷昌警惕的看着他:“既然只是喝茶,你绑着我做什么?” 时晏青抬了抬下巴,对长羽道:“给他松绑。” 长羽拿刀在绳子上一挑,雷昌身上的绳子便松了,他当即拿出自己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直接冲过来向时晏青刺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长羽也并未阻拦,只在一旁静静站着。 而雷昌那一刀刺 到了时晏青的眼前的那一瞬,他突然抬眸,平淡如水的漆眸没有半分波澜,却叫人看着不寒而栗,他只抬手一翻,一掌推出去,雷昌还没能近他的身,便被强大的内里震的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对面的墙上。 “噗!”雷昌一口血吐出来,捂着胸口摔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再抬眼看眼前这个少年的时候,眼中已经是满满的畏惧。 “你,你,你怎会……” 雷昌几乎不可置信,眼前这个才十九岁的少年,能有如此深厚的内力,而这样的强势的武功,时晏青在镇府司这段时间,却是半点也没有显露。 时晏青在镇府司任统领这段时间,镇府司上下几乎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包括他,他们都认为他是运气好,正好撞上了叛军攻进京城的好时机,抓获了叛军,立下了大功,捡了便宜才得了这个统领之位。 一个被自己的家族都忽视的公子哥儿,能有什么能耐? 而受下这一掌的雷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眼前的这个少年,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时晏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声道:“今日一早进城的那一伙藏在商队里的北凉人,是你安排的?” 第六十六章 她的美梦 雷昌惊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知道?” 那伙北凉人藏身在商队之中混进城,此事做的天衣无缝,没有泄露半点消息出去! 时晏青没功夫跟他废话,只冷眼看着他:“我知道二皇子想做什么,你若是能为我做一件事,我兴许可以饶你一命。” 雷昌后背发寒,眼前这个人,不单单武功深不可测,甚至手眼通天,连他们密谋之事都能查的清清楚楚,还能知道他是安排那些北凉人的人,他到底是个什么背景? 雷昌咬了咬牙,用手背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我不会帮你做任何事的,我绝不可能背叛二皇子!你死了这条心吧!” 时晏青冷冷的勾唇:“倒是挺忠心?” 雷昌看着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半分轻视,反而满是畏惧,却还是要梗着脖子道:“你要与二皇子作对,迟早是死路一条,你便是杀了我又如何?二皇子查清了此事,也定不会放过你!” 时晏青随手将一封密信扔在了雷昌的面前:“倘若他知道你以他的名义暗中敛财十万两银子,你猜他还会不会信任你?” 雷昌脸色瞬间白了,颤抖着手打开了那封密信,里面竟全部是 他这些年做过的恶事。 “倘若你强夺民妇,强占百姓的农田,甚至暗杀朝廷官员的事情暴露出去,你猜你和你的九族还有没有活路?” 时晏青一字一句的说着,语气散漫,而雷昌却浑身都已经抖成了筛子,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些早该被埋入尘埃的陈年往事,竟然还能被人挖出来! 这一封密信一旦暴露,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他惊恐的跪在地上,爬了过来,连连求饶:“是小人无知,小人有眼无珠,不该开罪时大统领的,还请时大统领高抬贵手!” 时晏青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的狗一样摇尾乞怜的人,讽刺的掀唇,原来他的骨气,也就值这点东西。 “这些送进京城的北凉人,打算如何安排?” 雷昌哆嗦着道:“二皇子吩咐,要让这些北凉人在后日宫宴的时候,混进宫里,安排他们刺杀皇上。” “然后呢?” 雷昌颤颤巍巍的看着时晏青,很是畏惧,声音都低了下来:“这些北凉人能顺利入京,甚至进宫,都是禁军暗中运作,到时候事情败露,您是禁军统领,自然是第一个要被问罪的,而且,而且这些北凉人也都以为,的确 是您在帮他们。” 这些北凉人的确都是敌国细作,雷昌安排他们入京,甚至入宫,都是以时晏青的名义做的,那些北凉人都以为,在帮他们的人就是时晏青,到时候真的败露,自然也会把时晏青供出来。 到了那个时候,时晏青自然也就成了通敌叛国的主犯! 时晏青嗤笑一声:“原来也就这点招数。” 雷昌冷汗涔涔:“小人什么都说了,还请大统领饶过小人一次,这密信上的事……” “你现在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小人不敢!” 时晏青指节轻叩着桌面,淡声道:“我可以给你一条活路,但你得为我办点事。” 雷昌连忙道:“小人不敢啊!二皇子拿捏着小人的身家性命,小人若是帮您做事,二皇子知道了,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事成之后,孙金斗的位置给你坐,如何?” 雷昌瞳孔一震,眸子隐隐放光,这禁军的确是拿捏在二皇子手中的,但孙金斗是二皇子最重要的心腹,所以都是孙金斗在代理,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嚣张。 而雷昌在这禁军之中只是小小副将,这些年被孙金斗压着也受了不少气,倘若真能做到孙金斗这 个位置,那才是真的扬眉吐气。 这个条件诱惑力太大。 “你考虑清楚,在我这,你只有这一条活路。” 雷昌咬了咬牙,终于一口应下:“成!能得统领大人的器重,是小人的荣幸,小人愿意为了主子肝脑涂地!” —— 时晏青办完事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在楼下大堂看到时窈的身影。 小厮道:“时三姑娘看戏看累了,这会儿在二楼高山流水的雅间歇着了。” 时晏青便走向了最里面的那间雅间,推门进去,果然看到她蜷着身子趴在软榻上睡着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一边的脸颊趴在玉枕上,脸上的肉都压瘪了。 他将她抱起来,便看到她脸上一道压出来的深深的红痕,他眉头一蹙,轻轻叹了一声。 但怀里的人儿倒是睡的安稳,半点没有影响似的,缩在他怀里依然睡的香甜。 时晏青抱着她出去,长羽等人还在外面等着,莫尘兴冲冲的道:“哟,这丫头还知道困……” 时晏青给了他一个噤声的眼神,莫尘立马闭了嘴。 时晏青抱着时窈下楼,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了,他抱着她上了车,直接打道回府。 时窈靠在他怀里睡的很 香,好像做了个美梦,美滋滋的砸吧了下嘴巴,然后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像个小猫儿似的,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将自己的脑袋稳妥的安置下来,又沉沉的睡了。 时晏青忍不住勾了勾唇,她倒是会享受的。 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扫开她颊边的碎发,看她被压出红痕的脸颊,好似已经消了许多,她睡着的时候安静多了,不会跟他聒噪的叽叽喳喳,也不会肆无忌惮的转着那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满肚子鬼心思,也可爱了许多。 “等哥哥功成名就,给我封郡主。”她突然嘟囔了一句。 时晏青愣了愣,她做什么梦呢? “还要招郡马。” 时晏青脸瞬间就黑了。 时窈闭着眼睛嘿嘿笑着:“还要三五个男宠。” 时晏青:“……” 他气的磨牙,这丫头还真敢想啊,又是招郡马又是养男宠的,她怎么不上天呢?! 合着成天在他面前讨巧卖乖的就是为了让他帮她找男人养男宠? 等回到府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黑着脸抱着时窈下车,长羽莫名的感觉到一阵杀气,后背发寒,怎么回事?上车前还气氛温馨的,下车的时候怎么杀气都出来了? 第六十七章 他怎么阴阳怪气的 这小祖宗好像也没睡醒啊,这也能惹主子生气? 时晏青直接将时窈送回了知秋苑,扔到了床上。 时窈在床上一滚,瞌睡就醒了。 她皱了皱眉,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唔,怎么和我家这么像?” 时晏青冷笑着道:“不然你以为这是哪儿?” 时窈撑着身子坐起来,懵懵的道:“啊,我到家了?我怎么回来的?” “你说呢?” 时晏青冷眼睨着她,那眼神好似要杀人。 时窈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大哥哥送我回来的?” 他送她回来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她睡着了要他老人家亲自送回来所以不高兴了? 时窈看着时晏青冷飕飕的眼神,讪笑着道:“大哥哥真是太辛苦了,百忙之中还要送我回家,早知道这样,大哥哥就该早点叫醒我,不能让大哥哥这般劳累呀!” 时窈这一番体贴问候,并没有改善时晏青那张臭脸。 “让我劳累有什么要紧?反正往后你还能招郡马,还能养男宠,多的是男人为你劳累。”时晏青冷笑。 下午还跟他说,嫁不出去往后求哥哥照顾,晚上做梦就梦到招郡马还养男宠,他真是信了她的邪! 时窈震惊的看着他:“你,你怎么…… ” 他怎么会知道这个?! 她突然捂住了嘴巴:“我不会说梦话了吧?” 她的确是有说梦话的毛病,玉坠最了解了,小时候还经常把她说过的梦话记下来,想方设法的为她完成愿望。 她看着时晏青那张臭脸,连忙打着哈哈道:“我梦里胡说呢,大哥哥不知道,梦都是反的,我在梦里那么念,我心里压根不这么想!” “是么?我看你倒是挺向往。” 时窈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 她甩了甩头,怎么可能?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怎么可能阴阳怪气?一定是她想多了。 “不可能!我现在满心都是要帮哥哥解决禁军的事,帮哥哥完成大业!我心中绝无二心!”时窈信誓旦旦。 时晏青捏着她的脸:“你最好是。” 时窈头如捣蒜,满脸的求生欲。 时晏青冷哼一声,撒开了手:“怎么睡着了?” 时窈委屈巴巴:“还不是你让我等那么久,我都等困了。” 他顿了顿,看着她脸上还未完全消退的红痕,轻叹一声:“是我不好,下次一定不让你等久了。” 时窈愣了愣,她只是随口抱怨一下,她当然知道他现在面临多大的麻烦,自然得费些功夫解决 的。 可他好像,真的在自责。 时晏青这个人实在奇怪,阴晴不定不说,有时候对她很苛刻,有时候又对她很好,哪怕他们相识快十年了,她至今也摸不透他的脾气。 她小声道:“也没有等很久,只是这出戏太无趣了,我看困了而已。” “那正好,莫尘说要排一出新戏,下次你再去看看,是不是有趣一些。” “什么戏?”她很是好奇。 “你看了就知道了,”时晏青睨了她一眼:“现在不困了?要不再接着睡?” 时窈心里没好气,不是你把我摔醒的吗? 但面上却很是乖巧:“不困了,这会儿清醒多了。” 时晏青看着她那言不由衷的样子,冷冷的掀唇,看来还是醒着的时候可爱一点,虽然是睁眼说瞎话,但总归说的是好听的话。 “后日是皇长孙的满月宴,皇后亲自设宴,你可有准备?” 时窈面色微变,皇宫,这个曾经困了她一年的牢笼,给她带来无尽的痛苦的地方。 他见她脸色不大好,还以为她有些害怕:“这次宫宴不会太平,你若是害怕,不去也行。” “不!” 时窈抬头,定定的看着他:“我要去。” 这一世,她不会再退缩一步。 她 抓住了他的手:“哪怕真的是鸿门宴,大哥哥要去,我也陪你一起闯。” 时晏青唇角轻勾,心中的阴郁也消失散尽,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好。” —— 皇帝子嗣虽多,但皇孙却还只有一个,便是大皇子所出。 正因为是皇长孙,所以皇后十分重视,特意准备了这场宫宴,宴请百官。 时窈困的眼睛都睁不开,等出门的时候被冷风一吹,这才清醒了。 时晏青已经在马车上等着她了,见时窈皱巴着一张小脸裹着大红的斗篷出门,头上的双螺髻还绑着红色的发带,看着跟个年画娃娃似的,不过那肉肉的脸上却没有那么喜庆,皱巴巴的很是不高兴。 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因为起的太早。 他忍不住勾唇,小姑娘的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了。 “天还没亮呢,玉坠就把我从被窝里挖出来了,给我梳妆都整了一个时辰!”时窈一上车就开始气鼓鼓的:“进宫怎么这么麻烦呢!” 时晏青拿出了一包点心,喂到了她的嘴边,她这才高兴了,捻着花糕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我看这次的宫宴不单单对你是鸿门宴,别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大皇子诞下皇长孙,如今这名正言顺 又占了一个,二皇子怕是怄死了。” 时晏青轻笑一声:“那倒不至于,大皇子虽说是嫡长,但无才无德,草包一个,二皇子也根本不想跟他争这个名正言顺。” “那倒也是,二皇子若是当真想要抢这个皇长孙的名头,早该成亲了。” 如今朝中风头最盛的,也就是大皇子和二皇子了,一个是皇后所出的嫡长子,一个是深得圣宠的宁贵妃所出。 大皇子作为嫡长子,本是最名正言顺,最合礼法的皇太子人选,但偏偏是个付不起的阿斗,文不成武不就,也没有半点谋略。 二皇子虽说没有那么名正言顺,可偏偏各方面都强过大皇子,而且还有强势的母族支撑。 这夺嫡之争如今越演越烈,这次大皇子诞下皇长孙,必然是会引发一场动荡的。 “不过,”时窈顿了顿,突然道,“这皇长孙好像不是嫡出?” “嗯,是大皇子的一个侧妃生的,不过无所谓,不论是皇后还是大皇子,他们想要的都只是一个皇长孙的名头,压二皇子一头,这种时候,皇长孙是嫡是庶,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皇子生的皇长孙。 时窈眉头轻蹙,她隐隐已经嗅到了,这场宫宴怕是危机四伏。 第六十八章 我要定了 马车行至正宣门外,便停了下来,时晏青牵着时窈下了车,由领路的小太监领着进宫。 踩在青石板的路上,穿过长长的宫巷,时窈对脚下的每一步路都熟悉无比,这座她曾经日夜都想要逃脱的宫城,她终于还是坦然的走了进来。 宫宴设在坤宁宫,如今春暖花开,花园内景致正好,皇后抱着小皇孙,被宫人们簇拥着坐在湖边的八角亭内。 小太监将他们请到了湖上的水榭里,水榭的窗户全部大开,春分拂面很是舒服,此时入宫的官员女眷都在此处。 时晏青和时窈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便见二皇子带着谢若锦走了过来。 “时统领来的倒是挺早,第一次参加宫宴,想来也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吧。”二皇子语气讽刺。 时晏青在时家从来都是边缘人物,人前露面都很少,这种宫宴他自然也是没来过的。 时晏青神色淡然:“殿下过奖了。” 李翼君笑着搂住了谢若锦:“若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只管告诉本王,本王和你也算老相识了,自会帮你。” 时窈眼睛都瞪起来了,盯着二皇子搂着谢若锦的那只爪子,只有满满的挑衅。 可时晏青的神色依然无波无 澜:“多谢。” 时窈看着他这般平静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暗暗赞叹,真不愧是未来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实在让人佩服,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男人搂在怀里还能这么从容。 李翼君的脸色微变,这人风轻云淡的态度,让他觉得一拳好像打在了棉花上,不知是他藏的太深,还是当真不把他放在眼里,每每见到时晏青,他总会有种挫败感。 笑话,一个无权无势的卑贱私生子,他拿什么跟他斗? 李翼君冷笑着道:“本王知道,年少有为的确是会有些轻狂,但也该知道,什么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时晏青抬眸:“殿下觉得,什么才叫识时务?” 李翼君压低了声音瞪着他:“自然是乖乖的把禁军统领的位置让出来。” 时晏青勾唇,笑容难得的狂妄:“那殿下只有失望了,这禁军统领之权,我要定了。” 不单单是统领的位置,更重要的是,禁军统领的大权! 李翼君面色一僵,似乎没料到这小子能这么狂妄!毫不避讳自己的野心要跟他夺权? 李翼君咬着牙道:“是么?既然你这么不知好歹,那也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原本还 想着他若是识相,老实把禁军统领的位置让出来,兴许还能饶他一命,收为己用,毕竟他还是有点能耐,最近又得父皇喜欢,若能驯化成他的走狗,那也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可现在看来,有些人天生驯化不了,还是杀了干净! 李翼君面露狠色,转身拂袖而去。 谢若锦脚步顿了顿,神色犹豫的看了一眼时晏青,最终还是紧跟着李翼君的脚步离去。 时窈小心翼翼的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大哥哥喝口茶压压火。” 时晏青挑眉:“我要压什么火?” 时窈很是体贴的看着他:“我都懂的,你不必在我面前强撑。” 二皇子故意当着他的面前和谢若锦搂搂抱抱,这画面,任何男人都受不了吧? 时晏青睨了她一眼:“这么心疼哥哥,我的护膝你给我做好没有?” “啊?” 她还没动工呢。 时晏青掐了掐她的脸:“别成天就嘴上关心,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说的比唱的好听,实事是半点都懒得做,还成天跟他演什么兄妹情深。 “哦。”时窈瘪瘪嘴。 “大哥哥,若是今天你能全身而退,你打算如何?”时窈突然问他。 “看情况吧。”时晏青端 起茶杯,抿了一口。 时窈陷入了深思,若是这次他当真夺权成功,拿下了禁军统领的实权,往后这燕京城他便是真真正正的占领一席重要的地位了,而二皇子和陈月婉私会,显然对谢若锦没有真心,那到了那个时候,他是不是会将谢若锦抢回来呢? 时窈一手撑着脑袋看着窗外发呆,视线不自觉的便飘到了湖边八角亭里。 皇后抱着小皇孙爱不释手的逗弄着,随后,便见大皇子景王带着王妃和侧妃一起走进了亭内。 时窈皱了皱眉:“大皇子竟然把侧妃也带进宫了?” 侧妃虽说比一般的侍妾身份尊贵,但说到底也只是妾,这种宫宴的正式场合,都只有正妃才能出席的。 时晏青倒是不意外:“她毕竟诞下了皇长孙,如今这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八角亭内。 “给母后请安。” 皇后笑着道:“本宫看着宗儿便喜欢,虎头虎脑的,一看便是聪明孩子。” 景王大喇喇的坐到皇后的身边,逗弄着那刚刚足月的孩子:“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儿子?” 皇后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是啊,陛下亲自给他赐名宗,天下归宗,想来也是寄托深远,不单 单是对宗儿有厚望,也是对你有厚望。” 这个皇长孙的诞生,无疑是给景王锦上添花了。 胡侧妃顺势坐到了皇后的右手边,笑盈盈的道:“那也是母后福泽深厚,让宗儿沾了光,宗儿才能这般聪明伶俐,深得陛下的喜爱。” 这话皇后爱听,笑的十分开怀。 这一场面很是温馨,一家子人守护着这个新生命,其乐融融。 而景王妃却独自一人站在一边,因为皇后身边已经没有位置给她坐了,胡侧妃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挑衅的抬头,看向景王妃,很是得意。 时窈远远的看着这场景,忍不住道:“这景王妃也是可怜,分明是正妃,却只因为没能抢先生出儿子,便被一个侧妃压制,在这样的场合都能让她这么难堪,往后日子只怕更难过了。” 她不禁想起前世的自己,这样难堪的场面,她也经历过。不论是身为赵王妃,还是皇后,她都不止一次被人踩在脸上。 时晏青神色淡然:“都是自己选择的路,有什么可怜的?” “那就不许人走错了路,后悔吗?”时窈突然瞪着眼睛道,“难不成真的有人一辈子都能做最正确的选择,一辈子都不糊涂?” 第六十九章 是个妖孽 时晏青一愣,笑了起来:“你又不认得她,你这么为她说话?” “不行吗?明明也是个可怜女子!”时窈气鼓鼓的道。 时晏青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是是,我们阿窈说的都对。” 时窈没好气的拍开她的手:“你哄小孩儿呢!” “你不是小孩儿吗?” 时晏青笑看着她,往日里被冰封的漆眸此时明朗如春,连春风都似乎对这张惊世绝俗的容颜格外偏爱。 时窈心里暗道,我是不是小孩儿不一定,但这厮一定是个妖孽。 没过多久,皇后和景王等人便一起过来了,坐到了上首的位置,紧接着,皇帝也到了,宴席正式开始。 皇帝兴致很高,亲自抱着那小皇孙哄了一会儿:“这孩子生的虎头虎脑的,倒是可爱。” 皇后笑着道:“宗儿这眉眼生的像陛下,都说隔代亲,宗儿也随了陛下的模样,想来,往后定会和陛下一样励精图治,勤于治国。” 宁贵妃嗤笑一声,阴阳怪气:“才刚刚足月的孩子能看出什么模样来?哪有孩子不像爹的?怎么皇后娘娘是害怕这孩子像大皇子吗?臣妾还以为,当娘的都会以自己的儿子为傲呢。” 皇后 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 李翼镇身为嫡长子,按理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可偏偏没什么脑子,而且行事鲁莽,不然皇后也不至于现在这么愁。 她当然会私心里更希望孙儿聪明些,增加些儿子夺位的筹码。 可这宁贵妃,却偏偏故意往她伤口上戳。 皇后冷笑着道:“宁贵妃未曾见过陛下少年时的样子,自然不清楚陛下少年时的模样,也看不出来陛下和宗儿有多相像了。” 宁贵妃进宫的时候,皇帝的确已经不年轻了,皇后这话暗示她与皇帝是少年结发夫妻,自然不是宁贵妃能比的。 宁贵妃也是半点不让:“是啊,一晃眼这么多年了,皇后娘娘也老了。” 皇后气的磨牙。 时窈看着这上头刀光剑影的,小声和时晏青道:“宁贵妃胆子可真不小,和皇后敢这么呛。” 时晏青轻笑着道:“二皇子在朝中呼声也很高,不逊于大皇子,她自然有这个胆子。” 古往今来,都是母凭子贵。 “你今日什么安排?”时窈这会儿才想起来问。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等着吧。” 他目光扫向二皇子,却见他脸色阴郁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原本今日时忠夫妇也要进宫赴宴的,时窈怕节外生枝,让今日的事情牵扯到父亲身上,便劝住了父亲称病没有进宫,反正现在时晏青在皇帝跟前也很得脸,时家出一个代表就行了,他们毕竟不是主角。 今日的主角,是那位皇长孙。 皇帝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便将孩子递给了宫人,皇后便道:“带小皇孙下去喂奶吧,闹了这么久,他也饿了。” 宫人福了福身:“是。” 宫人抱着孩子退了下去。 二皇子眸光扫过那个孩子,闪过一抹狠辣的光。 宴席开始,皇帝今日高兴,让大家随性些,还设了戏台子唱戏。 一出戏刚刚唱到一半,气氛正融洽的时候,突然那帮戏子从桌子下面抽出了刀子,直接举刀冲了下来。 场面突然一片混乱,尖叫声此起彼伏,皇帝身边的宫人立即护住了他,尖着嗓子喊着:“有刺客!来人,护驾!快护驾!” 时晏青则快速的拉着时窈后退,将她带到了暂且安全的地方,递给她一把匕首:“在这等我,别让人近身,别相信那些宫人,里面兴许也混着刺客。” 时窈重重点头:“我知道。” 时晏青转身要往刺 客堆里去,时窈连忙拉住他的手:“你当心些。” 时晏青反握住她的手捏了捏,脚尖轻点,直接冲进了刺客的厮杀圈。 刺客直接冲向皇帝,皇帝吓的连滚带爬的后退,他身边的太监们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跳着脚骂道:“禁军呢?怎么都没人来护驾!” 眼看着一个刺客拿着长剑刺到了皇帝的眼前,皇帝都要吓傻了,时晏青突然从刺客身后杀了过来,一剑刺死了那刺客。 而这群刺客人数众多,逮着谁杀谁,这水榭立即血流成河,王公贵女们都尖叫着四处逃窜。 景王吓的哆嗦着躲在了桌子下面,胡侧妃也跟着躲在一边,那些宫人们围着桌子护着他们,而景王妃却因为刺客的拼杀被推搡到了另一头。 她身边都没有人护着,眼前就是那群正在厮杀的刺客,连忙要找地方躲着,却突然一个宫人冲了过来:“王妃,快随奴婢走!” 景王妃便跟着她穿过了人群,往外逃。 她们正要从时窈面前逃走的时候,时窈却突然觉得不对劲,她一把抓住景王妃:“当心!” 景王妃惊恐的看着她,而时窈则突然一脚踹在了那宫女的肚子上,宫女摔在 了地上,袖中的一把刀也摔了出来。 景王妃吓的捂住了嘴巴,寻常宫女身上怎么可能带着刀? 那宫女见败露了,便不管不顾的抓起刀爬起来,要将她们杀了。 可她在靠近的那一瞬,时窈却直接将匕首刺进了她的心口。 宫女震惊的看着时窈,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时窈则立即将她的尸体踢开,把匕首收好。 “你,你刚刚……”景王妃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就被时窈这利落的杀人手法给吓住了。 时窈沉声道:“你也太不当心了,随便一个宫女你都跟跟着她走?你就不怕这些刺客里应外合?你刚才若跟她走了,一会儿我就只能见到你的尸体了。” 景王妃感激的道:“谢谢你救我。” “你在这等等吧,别乱跑,一会儿救兵就来了。” 果然,二皇子很快带着御林军冲了过来,局势瞬间反转,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将这帮刺客直接围剿。 二皇子焦急的跑到了皇帝的跟前:“父皇没事吧?” 皇帝脸色发白,缓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才震怒的一拍桌子:“荒唐!竟叫人杀进了皇宫,险些害死朕的性命!你们这些废物,做什么吃的!” 第七十章 将时晏青拿下 二皇子很是忧心的道:“守卫京城本是禁军的职责,可今日这禁军却迟迟不现身,好在儿臣谨慎,宫宴也时刻记着父皇的安危,便叮嘱御林军严加巡逻,没曾想,这刺客会藏身在戏班子里,这负责宫门和城门进出的可是禁军啊,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 皇帝脸色阴沉,直接瞪向了时晏青:“禁军为何迟迟不现身?这些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 二皇子立即道:“儿臣觉得此事有蹊跷!禁军的防御从未这般弱过,即便上次叛军大举攻城,也只是在宫城外就解决了,这次就这么一小群人,怎么可能轻易的冲到宫里来?儿臣只怕是有人里应外合,要对父皇不利!” “放肆!”皇帝一拍桌子,已经是怒极:“时晏青,这是你办的事?” 时晏青沉声道:“臣不知此事。” 二皇子冷笑着道:“你不知?这禁军如今就是你在统领,你不知还有谁知道?” 他说着,直接扒开了一个刺客的衣裳,那刺客的胸前竟有一大片青蛇的刺身,顿时一片哗然。 这种刺身,都是北凉武士专有的。 皇帝的脸色已经阴沉不已:“这些,都是北凉的刺客?” 二皇子命人将所有刺客 的衣裳扒开,果然所有人都有同样图腾的纹身。 二皇子立即抱拳道:“父皇,儿臣以为,有人和北凉里应外合,妄图弑君,搅乱我大夏朝局!”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跪在了地上,哭嚎着道:“陛下!小皇孙方才被抱去东殿休息,可那群刺客冲了进去,将东殿里里外外都屠杀了个干净!” 二皇子眸光精光闪过,微不可查勾了勾唇。 皇帝怒极,直接掀翻了桌子:“混账!时晏青,是不是你勾结外敌!” 时晏青依然道:“臣不知禁军如何放进来的刺客,也不知禁军为何没有及时赶到救驾。” 二皇子骂道:“你还敢嘴硬?你以为你今日假装护驾,就能脱的清干系吗?本王记得,你生母就是北凉人是吧?想来你早就和北凉人暗中勾结,这次你得了禁军统领大权,便暗中放北凉人入京,让刺客假扮戏子混进宫城!这一切都是你谋划的!” 皇帝脸色越发的阴沉,厉声道:“来人!将时晏青拿下!” 话音方落,却见皇后突然道:“且慢。” 皇帝狐疑的看向皇后,却见皇后道:“陛下,时统领并无谋逆之心。” 二皇子眉心一跳,冷笑 着道:“时统领什么时候暗中巴结上了皇后娘娘?如今这罪证确凿,皇后娘娘还要为了这个乱臣贼子说话吗?” 皇后扬了扬下巴:“将小皇孙抱上来。” 二皇子回头,便看到一个太监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孙走了进来,那襁褓中的孩子还啃着手指,一脸懵懂的看着外面喧闹的世界,身上哪有半点伤痕?分明活的好好的! 二皇子脸色瞬间僵了一僵,怎么回事?这孩子不早该死透了吗? 皇帝连忙抱过孩子看了看,确认是活着的,惊喜的问道:“宗儿没事?” 大皇子从桌子低下爬出来了,哼哼着道:“回禀父皇,早在昨日,时统领便来找过儿臣,说今日这宫宴怕是有刺客,所以务必要隐藏小皇孙的踪迹,以免被刺客所伤,所以,今日宗儿便没有被抱到东殿去休息,而是让宫女偷偷抱去了西殿。” 二皇子袖中的手掐了起来,狠狠的盯着时晏青,他竟然还留了这一手? 原本还打算借这次的事情,把这个碍眼的皇长孙也除掉,没曾想还是算漏了。 皇帝立即问时晏青:“你怎么知道会有刺客?” 时晏青拱手道:“臣只是察觉到禁军最近有些松懈,而且有些不对 劲,臣便担心这次皇长孙的满月宴会生出事端,也怕有刺客针对皇长孙,所以才提前告知大皇子,让大皇子提前有所准备。” 李翼君冷笑着道:“时统领这话未免诡辩了些,你身为禁军统领,既然知道有刺客,不提前做好部署放防范,而是任由刺客进宫谋害皇上,你该当何罪?!” 时晏青沉声道:“臣只是怀疑,并没有证据,无法调动禁军做好防范。” “你是禁军统领,你怎么可能无法调动禁军?!”皇帝厉声道。 李翼君眸光微闪,一时有些发慌。 时晏青摇了摇头:“臣的确无法调动禁军,臣接任禁军统领一职才半月,禁军之中多以孙副统领马首是瞻,臣并不大能说得上话。也正是因此,臣即便怀疑禁军之中有人要作乱,也因为拿不到证据,只能暗中告知大皇子,让大皇子提前防范有人谋害小皇孙。” “荒唐!朕亲封的禁军统领,竟在禁军之中说不上话不成?” 孙金斗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大喊冤枉:“臣冤枉啊!臣一个副统领,哪里敢夺统领的权?时统领如今只是见东窗事发,想要将这罪名推到我的头上来!这事儿臣一无所知,全是时晏青和 北凉勾结的!若陛下不信,可当众审问被俘虏的刺客!” 他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太监喊着:“奴才在这刺客身上搜到的东西!还请陛下过目。” 那小太监将一块带血的令牌送了上来。 皇帝一眼扫过去,上面赫然写着“禁”的大字,翻过来一看,便是孙金斗的大名。 皇帝怒极,直接将令牌砸在了孙金斗的头上:“刺客拿着你的令牌进宫,你还敢狡辩!” 孙金斗被砸的头破血流,生生愣在了那里,震惊的看向雷昌,这些刺客是让雷昌安排的,不是早就吩咐,要把时晏青的令牌给刺客拿着通行入宫吗? 怎么可能是他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雷昌便哭嚎着跪在了地上求饶:“陛下明鉴,孙副统领今日特意安排禁军巡守外城,把宫内的基本上都调到了宫外,宫内的人手也都避开了坤宁宫,这坤宁宫内出事,我们甚至都没有收到消息! 孙副统领以权压人,这些北凉人一定是被他混在商队里送进城的,前日孙统领要求我们放行一支商队,也不许检查,臣担心有问题,所以才禀告了时统领,可孙副统领在禁军之中独断专行,连时统领也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第七十一章 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孙金斗脸都白了,气的浑身哆嗦:“你,你胡说什么?” 雷昌义正言辞:“臣没有半句虚言,孙副统领在禁军之中有多专横,人人皆知!” “陛下,臣冤枉啊!我真的冤枉啊!” 眼下这人证物证通通指向他,他几乎没有办法辩驳,只能喊冤。 皇帝怒不可遏,厉声道:“来人!将孙金斗拖下去,凌迟处死!抄九族!” “是!” 御林军得令,直接将孙金斗拖了下去。 孙金斗还喊着:“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二皇子救我,二皇子救救我啊!” 李翼君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心口,怒道:“你犯下这种罪过,还敢求本王相助?即便当初本王在禁军之中对你有几分赏识,也不意味着本王能助纣为虐!” 他这一脚踢下去,孙金斗便直接吐血了,鲜血堵住了嗓子眼儿,喊都喊不出来。 李翼君心里发慌,他不知道眼下的局面为何会变成这样,但现在这个情况,他若是不尽快和孙金斗划清界限,只怕会被牵连。 他立即对皇帝道:“父皇,孙金斗胆敢勾结敌国谋逆,罪该万死,儿臣今日未能及时护驾,让父皇受惊,也该受罚。 ” 皇帝凌厉的眼神看着他,想必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怀疑,这小小孙金斗有什么能耐在禁军里以副统领的身份独断专行?背后多半是有人撑腰。 这个人是谁呢? 可转念一想,李翼君到底在最关键的时候带兵前来护驾了,况且,他对这个儿子向来的寄予厚望。 伴君如伴虎,帝王的心思不过在一念之间,却能叫无数人性命垂危。 李翼君跪在地上,额上的汗珠子都冒出来了。 等了许久,皇帝才沉声道:“你今日护驾也有功,朕就不罚你了。” 李翼君总算松了一口气,连连叩谢:“谢父皇!” “时晏青。” “臣在。” “今日幸而你警觉,才叫朕的皇孙幸免于难,这禁军往后还是由你统领,朕倒是要看看,朕亲封的禁军统领,是不是不管用了。”皇帝眼神警告的扫了一眼二皇子。 时晏青拱手应下:“是。” 二皇子险些咬碎了牙,今日这一出,筹谋了这么久,却险些引火烧身不说,还反倒让时晏青平步青云,从此坐稳了禁军统领的位置。 从今往后,还有谁敢插手禁军之中的半点事? 这燕京城内最重要的一支军队 ,从此便当真要易主,落入时晏青的手里了,二皇子气的要吐血。 皇帝一甩衣袖离去,乌压压的宫人们拥簇着皇帝离开。 二皇子死死瞪着时晏青,咬着牙道:“是你早就算计好了?” 时晏青淡声道:“臣早说过,这禁军统领之权,臣要定了。” 二皇子怒极反笑:“好,好啊,倒是本王小瞧了你,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城府!你成心要和本王作对,好,本王看你能得意到几时!” 他气急败坏的转身走人,这回连谢若锦都懒得管。 景王乐的哈哈大笑:“真难得见我这个二弟这么气急败坏的样子,哈哈哈!” 今日这一场鸿门宴,最后的赢家,显然成了大皇子一派。 皇后和景王先后志得意满的离去,而时窈却发现景王妃的脸色一直不大好。 “王妃,您还好吧?”时窈问道。 景王妃扯出一抹笑来:“没事,谢谢你,时姑娘。” “不必再三谢我,我顺手而已。” 景王妃拉着她的手,将一枚玉佩送到了她的手里:“这个送你,若有机会,我定报答你。” 说罢,便转身紧随着景王一行人的脚步离去。 时窈看着手里的这 枚玉佩,是一块白玉的玉珏,下面有一行小字。 “梁攸宁。” “阿窈,有没有受伤?”时晏青走过来问道。 “我躲得远远的能受什么伤?” 时晏青牵着她离开:“怕不怕?” 时窈摇头:“我才不怕!有大哥哥在我怕什么?” 天塌下来有他顶着呢。 “这么相信哥哥?” 时窈眼睛亮晶晶的点头:“当然了!” 时晏青勾唇,时窈却突然皱巴着小脸道:“只可惜没能把二皇子拉下水,若是能把他一并处置了多好?” “没那么容易,二皇子毕竟深得皇帝宠爱,况且今日他也提前留了一手,特意安排了御林军救驾,也算是有功劳的人,皇帝不大可能处置他,不过……” 时晏青顿了顿,眼神幽深了几分:“即便不处置,也不代表皇帝心里没有怀疑,孙金斗能这么嚣张,背后没人撑腰谁信呢?二皇子统领禁军这么久,皇帝怎么可能不怀疑他?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往后再要出什么事,可就方便了。” 时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来他还算到了这一层。 禁军虽说只有一万,却是这燕京城内最重要的一支军队,也是守卫 燕京城的主力,时晏青真正掌控了这支军队,便能在这朝局之中站稳一头了。 “况且,”时晏青眼神锐利了起来,“二皇子若是直接倒了,大皇子岂不是一家独大,从此顺遂了?” 时窈愣了愣:“你不支持大皇子吗?” 她以为,他已经向大皇子投诚,就意味着他决定支持大皇子了。 时晏青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 时窈有些迷茫,可旋即又坚定的抱住了他的胳膊:“大哥哥想要什么,都一定能如愿的!” “倘若我要颠覆这江山呢?” 时窈犹豫了一下,果决的道:“我也会支持大哥哥的!” 前世时家世代忠良,为李氏王朝赴汤蹈火,最终也只落得一个被污蔑谋逆灭门的下场,今生她再无顾忌,只求家人平安。 时晏青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小马屁精。 等出了宫,上了马车,时窈看着手里的这枚玉佩,陷入了沉思。 “想什么呢?” 时窈将玉佩收好,皱着眉道:“我就是有些奇怪,你既然已经提前告诉了景王,今日会有刺客,景王想必也提前有准备,为何还会景王妃却似乎一无所知。” 第七十二章 这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她回想方才的情形,景王和胡侧妃躲在桌子底下,早就有宫人将他们团团保护住。 而这位景王妃,却被推搡着挤进了刺客攻击的范围内,好容易躲过刺客攻击,却还有一个意图杀她的宫女要骗她。 时晏青淡声道:“大概这景王府之中也不安宁。” “所以,是有人故意要害她?” 故意不告诉她今日要出事,故意派宫女假装要救她,却实际上只想趁乱杀她。 “如今这景王府之中,最想她死的人是谁?” 时窈想了想,立即明白了:“胡侧妃!如今她已经生下了皇长孙,自然不甘心只做一个侧妃,若是景王妃在这次混乱之中死了,那她必然能被扶正。” 乱局之中,顺带解决掉自己的绊脚石,实在是高招。 “在深宫后院,这种事并不算稀奇。”时晏青神色淡然。 “只可惜了那景王妃,如今能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暗害,想必处境也艰难。” 对于这个景王妃,时窈前世并不记得太多,她只记得她早早的便去世了,景王府对外称是病死了,但她从李翼轩那里得知,这个景王妃,是自缢而亡。 大概是因为她和她前世的处境有些 相似,所以时窈对她便有些同情。 当初李翼轩登基之后便将陈月婉接进宫里,而那时陈月婉也已经有了身孕,她被幽禁冷宫,陈月婉被册封贵妃,一步登天。 “放心吧,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不然嫁进景王府三年无子还能地位这般稳固?” 时窈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听一个朋友说的。” 时窈狐疑的道:“这个朋友不会是你自己吧?” 时晏青掐住了她的脸:“你说呢?” “疼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 日临轩。 时晏青回来没多久,莫尘便来了。 “听说今日这场鸿门宴很是顺利,孙金斗都被处死了,往后这禁军大权便由你全权掌控了,恭喜啊,时大公子。” 莫尘笑嘻嘻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哎,那些瘦马还要不要送出去?都是重金买的,要是没什么用处的话白送我可心疼死了。” 时晏青拿起玉瓷酒壶倒了一杯清酒:“送,二皇子统领禁军五年之久,根基深厚,只怕里头还有人要暗中跟随他,不一一摸清底细,我不放心。” 这些瘦马送到这些将领的后宅,便相当于安插 了一个钉子。 “行吧,我这就让人送去,”莫尘叹了一声:“只可惜了这么一批瘦马,这可都是上等货色,你确定不留两个?” 时晏青面无表情:“你舍不得自己留着用吧。” “啧啧,你说你这气血方刚的年纪怎么跟个和尚似的,”莫尘摇了摇头,嬉笑着道:“不过也是,跟你家小阿窈比起来,这些的确只能算庸脂俗粉了,也难怪时大公子眼光高。” 时晏青冷眼看着他,莫尘还不怕死的凑上来道:“不过再好看她现在也就是个丫头片子,你这干看着也能解渴吗?” 只听“嘭”的一声,一个酒杯直接飞了出去,莫尘抱着头躲到了一边,堪堪避过。 “得得得,我错了,我不提了还不行?看你这护犊子劲儿,我说说都不行啊。” “你来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时晏青冷声道。 “这怎么就叫废话了?我这不是想给你庆祝庆祝?” “你不想问问梁攸宁?” 莫尘笑容淡了下来:“我问她做什么?” 时晏青重新倒了一杯酒,喂到了嘴里:“今日有人想趁乱杀她,不过没出什么大事,阿窈顺手救了她。” 莫尘面色一凝 ,紧抿着唇良久,才嗤笑一声:“她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时晏青也不再多说,自酌自饮。 莫尘拿过酒杯倒了满满一大杯酒,仰头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的按在了桌上:“这是她自己选的路,这就是她要的,三年前她毅然决然选择嫁给景王的时候,她就该知道现在的日子。” 他忽而又自嘲的掀了掀唇:“也许她也不觉得自己过的不好,她要的是权势,是高高在上的景王妃,甚至太子妃的位置,至于自己的夫君纳几个妾,生几个庶子,甚至于如何危害她的性命,她都不在乎。像她这样的女人,我又有什么可在乎的?” 时晏青淡声道:“我暂时要和景王合作了,你自己做好准备吧,总会再见面的,别拿这副死样子出去丢人现眼。” 莫尘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看到你这气定神闲的样子我就来气,认识你这些年了,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波澜不惊的,你这样过的真的有意思吗?” 时晏青神色自若:“像你这样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就有意思了?” 莫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气的叉腰:“老子才没有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你别 污蔑我!” “哦。” 莫尘磨着牙道:“若是小阿窈哪天要嫁别的男人,我看你是不是还能这么气定神闲。” “她不会。” “你怎么肯定?小姑娘的心思最没个定数了,没准儿哪天就和什么野男人私定终身了,你可当心点儿吧。” “她没这胆子。” 时晏青顿了顿,眸光幽深:“即便真的如此,她最后也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不惜任何手段。 莫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里默默为时窈祈福。 —— “嘶!”时窈一针戳在了指尖,突然豆大的血珠就冒了出来。 玉坠连忙用帕子给她按住:“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这手指头都扎坏了。” 时窈皱了皱眉:“不知道怎的,突然有一阵寒意,是不是有人在咒我?” “呸呸呸!姑娘快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玉坠叹了一声,“姑娘这女红的手艺实在是不行,这护膝做出来也不能看吧?” 玉坠拿着那一对“护膝”摆弄了一下,怎么做了半天还是两块破皮子? 好像还更破了。 时窈自信心大受打击,气鼓鼓往床上一滚:“我不做了!” “那大少爷那边可怎么交差呀?” 第七十三章 他还是吃这一套的 时窈在床上又滚了一圈,突然翻身坐起来:“找个绣娘帮忙做一下吧。” “啊?这,大少爷若是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时窈用白嫩的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傻玉坠,你让绣娘做的烂一点不就好了?” 玉坠眼睛亮起来,立即点头:“还是姑娘想得周到!我这就去找绣娘!” —— 二皇子府。 “嘭”的一声,二皇子一脚就踹翻了桌子。 “孙金斗这个废物!送到他嘴边的鸭子都能飞了!现在倒好,谋划了这么久的一场大戏,反倒给时晏青做了嫁衣!”二皇子怒不可遏。 厅内跪了满地的侍从,一个个瑟瑟发抖。 “殿下息怒,今日这事儿,时晏青明显是有备而来的,那些安排刺杀的北凉人身上带的令牌被换了不说,甚至时晏青提前和景王勾结,将皇长孙也藏起来了。” 李翼君扬手砸了一个花瓶,咬牙切齿:“雷昌!这个叛徒,他胆敢背叛本王!好啊,好啊,都与本王作对,本王就让他去给时晏青陪葬!” “殿下!”侍从连忙劝阻:“殿下三思啊,这次的事情做的这么隐蔽,为何时晏青能提前察觉,甚至还能有条不紊的做好这 一切的安排计划?殿下不可贸然行事啊。” 李翼君渐渐冷静了下来,拧着眉道:“你的意思是,这时晏青没有那么简单?” “否则他一个侯府的卑贱私生子,哪里能洞察出殿下的计划?甚至能将雷昌都策反?” 李翼君脸色铁青,突然明白过来:“是啊,当初也是他第一个发现叛军攻入了晴安湖,当时本王还以为他只是侥幸,现在看来,倒是本王小看了他!” 只可惜,他醒悟的太晚,现下手中的禁军统领之权被夺不说,甚至还引起了父皇的疑心。 李翼君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狠狠的捏着拳:“这个时晏青,定会是本王脚下的绊脚石,若是不能尽早除掉,日后必成大患。” “可现在,他已经正式统领禁军,得到陛下的赏识,甚至,还投向了景王,只怕……已经难以对付了。” 李翼君冷笑一声:“是么?本王这里不还有个他惦念的女人吗?” 侍从瞪大了眼睛:“殿下的意思是……可那毕竟是殿下的未婚妻……” 李翼君嗤笑一声:“一个女人罢了,若是能除掉时晏青,十个谢若锦又如何?” “他既然对谢若锦一往情 深,本王也不怕他不上钩。”李翼君眸光狠辣。 —— 次日一早,时窈便兴冲冲的抱着护膝去找时晏青邀功了。 “大哥哥。” 时窈捧着护膝送到了他的面前:“呐!送你的。” “这么快就做好了?”时晏青挑了挑眉,倒是有些意外。 还以为这丫头得拖到明年才给他。 “那当然了,现在初春,早晚还有些寒凉,大哥哥成天忙的早出晚归的,我心疼的不得了,熬药赶工给做出来的!”时窈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求表扬。 时晏青翻看了一下这护膝,做工是有些粗糙,但也不错,勾了勾唇:“还行,阿窈懂事了。” “是吧!”时窈一颗心放下来,高兴的不行。 果然还是能糊弄过去的! “大哥哥放心,往后大哥哥的衣袍荷包什么都包在我身上!” 虽然知道她不过是在献殷勤,但不得不说,他还是吃这一套的。 时晏青现在心情愉悦了许多:“今日书院难得休沐,要不出去转转?” 时窈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啊!” 只要不在家背书,去哪儿都行! 她现在每天的生活除了在书院上课就是在日临轩上课,这日子别提 多苦了。 难得把他哄开心了放她一天假,时窈心里美滋滋的,早知道做个护膝就能哄他开心,她早做了,下次给他把衣裳荷包什么的也送上! “那咱们去哪儿?” 时晏青给她披了一件青色斗篷:“瑞卿楼,我要去见见景王。” “景王?他这是想拉拢你?” “差不多吧,禁军这块肥肉,可不止二皇子惦记。” 如今这禁军由时晏青全权掌控,景王拉拢了时晏青,就多了一方势力,更何况上次宫宴,时晏青也算是帮过他一次了,景王自然乐得和他合作。 时晏青给她穿好了斗篷,才带着她出门。 马车已经在府门口候着了,雷昌卑躬屈膝的站在外面,见他们出来,便连忙拱手行礼:“时统领,时姑娘,小的恭候多时了。” 雷昌如今也升官儿了,成了禁军副统领,他自然对时晏青恭敬有加了,一大早的便带着一队禁军在外面候着了。 “你不必跟着。” 雷昌闻言连忙道:“是是是,那小的这就撤了,统领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只会小的!” 时晏青直接带着时窈上了马车。 雷昌恭恭敬敬的目送他们的马车走远了,这才上马离去。 马车上,时窈忍不住问:“你真打算用雷昌?” “不好吗?” “可他毕竟是个背主之人,背弃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放心吧,我有数。” 瑞卿楼。 “哟,小阿窈也来啦?”莫尘笑嘻嘻的道。 时窈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人不是什么正经人。 时晏青牵着她坐下,才问:“景王到了吗?” “还没,应该快了,你这回把二皇子一派整得够呛,也算是扬名立万了,景王现在倒是凭借着皇长孙春风得意,他巴不得乘胜追击。” 虽说上次的事情,皇帝明面上没有责罚二皇子,但显然是起了疑心,不单单把禁军全权交给时晏青,并且也对二皇子冷落了许多。 二皇子一派因此大受打击,景王这些年一直被二皇子压制,总算扬眉吐气一回,自然会主动找时晏青合作了。 “不过,你真就选择景王了?” 时晏青勾唇:“那也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诚意。” 如今他已经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想要拉拢他的,可不止景王。 长羽走了进来:“公子,景王到了。” “请进来。” 景王被请进了雅间,跟着他一同前来的,还有景王妃,梁攸宁。 第七十四章 微妙的气氛 时窈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能再见她。 “时公子久等了,本王来迟了。”景王笑哈哈的走进来。 不得不说,景王在一众皇子之中,的确算平庸的了,且不说武功文采的,就这样貌,也生的十分普通,连从前宫女所生的五皇子李翼轩,也看上去比他多几分皇子的贵气。 若非是那一身华贵的衣袍,还真是看不出半点皇子的样子来。 也难怪他坐拥这嫡长子的尊贵身份,却还能被弟弟们压制。 景王撩袍坐下了,而梁攸宁却僵在那迟迟没有落座。 时窈有些好奇的回头看去,却见梁攸宁很是僵硬的看着莫尘的方向,而莫尘却很是平静的起身:“王爷与时公子聊吧,我先退下了。” 直到莫尘转身出去,梁攸宁才回过神来似的,垂下眸子掩盖住眸中的慌张。 这屋里的气氛,突然就变的有些微妙。 时窈双眸微眯,这其中,定有猫腻! 但景王倒是没注意,他满心都是时晏青身上,现在看着时晏青的眼神都像是看着金元宝似的,一上来就亲热的套近乎:“时公子可真是年少有为啊,如今这年纪轻轻,便能统领禁军,还得 父皇这般看重,本王也很是欣慰我大夏能有这等人才!” 统领禁军不算什么,世家子弟要谋权,家族给铺路,比时晏青年轻有为的也不少。 关键是,能从二皇子手里夺权,还使得二皇子元气大伤的,可只有他了。 “王爷过奖了。” 景王赞赏道:“时公子这等人才,本王很是赏识,本王可不像老二那般没眼力,本王一看到你这等出众的人才,便只想收为己用,待来日本王得封太子,本王也定不会亏待与你!” 时晏青唇角轻勾,但笑容却不达眼底,只淡声道:“蒙王爷厚爱,只是我无心这夺嫡之争,如今得陛下看重,我也只一心想做个纯臣。” 时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纯臣?他可真说得出口,最黑心的乱臣贼子就是他了吧? 时晏青突然眼神扫到了她脸上,凉飕飕的,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时窈连忙收敛起心思,腆着脸笑呵呵的捧场:“是啊,我爹自小就教育我们要忠君爱国,王爷看我爹就知道,我大哥哥是最忠良之人,绝不会轻易的参与这夺嫡之争的!” 景王连忙道:“本王自然知道时公子是忠良之人,若非 如此,本王也不会这般看重时公子的,本王乃是大夏正统嫡长子,国法都是站在本王这一边的,时公子若是能协助本王,那也是忠君啊!” 时晏青指腹摩挲着酒杯:“这么说来,好似也有些道理。” “是吧!”景王来劲了:“我就说,时公子是个识时务的人,一定能看的清楚,谁才是当得起这储君之位的人!” “只是,我若是协助王爷,王爷又能给我些什么?” 景王豪气的扬手:“金银珠宝,美女田产,你只管开口!” 时晏青抬眸,点漆的眸子幽深若井:“我要神机营。” 景王愣了愣:“这……” 神机营掌握火器,正是景王掌控的,也是他手中极大的一个筹码。 而神机营如今的统帅,则是胡侧妃的胞弟胡良,这还是作为胡侧妃为他生下皇长孙的奖励赐的。 “禁军是京中守军里最大的一股势力,而神机营则是专门掌管火器的,若是能二者都能兼有,在这燕京城,则无人能与王爷抗衡。” 便是要造反,也能多三成的胜算。 景王有些犹豫,他自然知道这一点,若非如此,他怎会这么惦记时晏青? “若是王 爷能答应,那么作为回报,我也愿意给王爷一些诚意。” “什么诚意?” 时晏青将一封密信放在了桌上,指尖点了点:“这是二皇子在户部和吏部安插的几个钉子。” 景王眼睛瞬间就亮了,这样的把柄若是能拿捏,岂不是又能让李翼君重创?! 更何况,还是户部和吏部这样至关重要的地方! 景王连忙伸手要去拿,时晏青却按住了信封,看着他:“王爷想好了?” 景王几乎毫不犹豫:“成!” 时晏青展示给他的实力,让他清楚的看到,这就是一个沧海遗珠!但凡得到他的支持,他这帝位唾手可得! 既然如此,何不放手一搏? 如今这储君的人选不过也就是在他和老二之间产生,只要能捏死老二,什么他都在所不惜! 时窈心里唏嘘,看景王这兴奋的样子,怕是真的以为捡到宝了? 跟一个乱臣贼子做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过,时窈忍不住看了看时晏青那张俊美的脸,这乱臣贼子偏偏长了一张纯臣的脸,谁能知道这张皮囊下面藏着什么样的魔鬼心肠? 景王现在事情办成,一时春风得意,笑哈哈的道:“ 本王听王妃说,那日在宫宴上,还是时姑娘救的她,可真是多亏了时姑娘了!” 梁攸宁似乎有些心神不宁的,突然被提及,才回过神来:“是,还要多谢时姑娘。” 时窈笑着摇头:“小事而已,王妃不必客气。” “哎!这可不行,改日,本王亲自设宴款待,以表谢意!”景王道。 时窈看向时晏青,时晏青笑着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等一顿饭吃完,景王心满意足的离去。 从雅间出来,景王与时晏青走在前面。 “本王能得你这样的助力,这大业指日可待!放心,待本王成了大事,定会重重赏你!”景王激动的说着,仿佛已经胜利在望。 时晏青只轻浅的笑着,但眸底却是一片寒凉。 时窈和梁攸宁走在后面,她发现梁攸宁很是心神不宁,那日在宫宴上见她,即便是被胡侧妃当众压风头,又险些被暗害也不曾这么浮躁过。 当她顺着梁攸宁的视线,再次看到莫尘的时候,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莫尘笑着将景王和时晏青送出去:“王爷和时公子光临,瑞卿楼蓬荜生辉,在下为二位预留下雅间,随时欢迎。” 第七十五章 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景王心情大好,哈哈大笑:“这瑞卿楼的确不错,难怪刚开业便能独树一帜,本王很喜欢这儿,来日,还会再来!” 景王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梁攸宁跟上去的时候,莫尘说了一句:“王妃慢走。” 梁攸宁脚步一顿,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最终抬脚离开。 莫尘收敛的笑容,看着她弯腰走进车厢的背影,眸光渐渐沉了下来。 时窈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问时晏青:“你上次说的那个朋友,不会是莫尘吧?” 时晏青笑了笑,没否认。 “谈成了?”莫尘很快收敛了情绪,走向时晏青。 “他既然得到李翼君安插的钉子的情报,又能同时坐拥神机营和禁军,怎会不答应?”时晏青拍了拍他的肩:“先走了。” “着什么急?” 他两也就人前装不熟,没人知道他们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没人知道瑞卿楼真正的东家是谁。 正如景王,永远也猜不到时晏青真正的狼子野心。 时晏青扬唇:“还要带阿窈去太明湖逛逛,没什么空。” 时窈拉着他的袖子道:“要不带他一起?” “不用,他孤家寡人习惯了,不合群。” 莫尘:“…… ”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时晏青和时窈上了马车,时窈便立马问道:“莫尘怎么会和景王妃认识?” “他们很早就认识。” 时窈眼睛都亮了,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想起来了!景王妃也是出身扬州的,梁家是扬州首屈一指的名门,三年前才嫁到燕京城,莫尘也是从扬州来的!” “他们早几年就相识了,不过后来,梁攸宁便嫁给了大皇子。” “那莫尘岂不是很伤心?”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你怎么好像还挺兴奋?” 时窈笑嘻嘻的道:“怎么会?” “莫家当时也是扬州的一个经营丝绸的富商,那一年莫家生意上出了很大的亏空,因此败落,家破人亡,梁攸宁则答应了大皇子的求娶,成了景王妃。” 时窈神色黯然了下来:“怎么会这样?” “三年前梁攸宁出嫁,莫尘变卖了所有剩余的家当,追来燕京城,但他也没见到她,只看到了她的花轿。” 时窈不可置信,莫尘这么没正形儿的人,竟然也有过这样执着的时候? “你不是好奇我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就是三年前,他在赌坊骗吃骗喝,我看他有些聪明劲儿,便将他 收为己用。” 事实证明,时晏青的眼光不错,莫尘的确是个经商的好料子,这几年来,时晏青名下的大半产业都交给他打理,这次在燕京城开的这家瑞卿楼,也是他一手操办。 时窈叹息道:“造化弄人,不过短短三年,再见却已经物是人非,可惜了。” “错过就是错过,有什么可惜的?能错过的人,说明也不值得。” 时窈歪着头道:“可我总觉得,梁攸宁不是那样的人。” 她若是真的只想要做景王妃,想要权势,前世又何必身居高位却自戕而亡? “这世上最难看穿的便是人心,你何必纠结这些?”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指。 时窈反问:“那你呢?你也看不穿吗?” 时晏青唇角轻勾:“我只看切实存在的东西。” “什么才是切实存在的东西?” 时晏青看着她,比如你在我身边,这就是切实存在的东西。 他微笑:“往后你就明白了。” 什么错过,什么造化弄人?他从不信造化,更不信命运,他要的东西,便是不折手段,也要抢到手里。 时窈后背突然蹿起来一阵凉意,看着他这笑容,总觉得诡异。 —— 时窈去太 明湖玩了一圈,等回府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时窈才一下车,便看到了停在府门外的另一辆马车。 那辆马车的车门打开,下车来的人,竟是谢若锦。 时窈愣了愣:“谢姑娘?” 谢若锦却直接看向了时晏青,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压抑着,犹豫了许久,才喊了一声:“时公子。” 时晏青眉头轻蹙:“有事?” 谢若锦轻轻应了一声:“嗯。” “何事?” 谢若锦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时窈,时窈立马识趣的转身就跑:“那我先回去了,你们慢聊!” 时晏青看着时窈闪的飞快的影子,磨了磨后槽牙,真是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他神色冷清的道:“有事直说。” 谢若锦有些凄楚的垂下眸子,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衣裙,在风中显得我见犹怜。 “我只是,只是,”谢若锦咬了咬唇:“我只是想要来道歉,我不知道二皇子的计划,也不知道他为了要对付你,竟想要栽赃你谋逆的大罪,我若是知道,我一定会阻拦他的。” 时晏青眸中有些讽刺:“就这?” 这样的眼神让她心里针扎一样的刺痛,她眸中 已经含着泪:“你不信?我是真的不知道,不论如何,我也不会去做害你的事。” “谢姑娘不必自责,你做任何事,对我而言都不值一提。” 谢若锦僵在了那里,似乎没料到时晏青如此决绝。 “往后你不要来找我,我也并不想和你扯上什么关系。”时晏青冷冷的说罢,转身便进了府。 谢若锦脸上发白,似乎都没了血色。 “姑娘。”丫鬟上前来搀扶她。 谢若锦含着泪道:“他竟这般决绝,他是真的在怪我?” “前阵子姑娘疏远了他,时公子想必是有些生气的。” 谢若锦擦了擦脸上的泪,满脸的懊恼:“是我太轻率了,我不该疏远他的。” 她根本没有想到时晏青能有这绝处逢生的本事。 自从宫宴一事之后,二皇子势力被削弱了一半不说,还被皇帝怀疑,反倒是时晏青,如今手握重权,还得到了景王的支持,一时间在这燕京城风光无二。 二皇子的颓势已成定局,谢若锦根本不想再和他绑在一起,更何况李翼君的为人她本来也不喜欢,当初答应亲事也只是为了太子妃之位,现在他眼看着要陷入败局,她才不会和他一起陪葬! 第七十六章 老狐狸 “姑娘别担心,他对姑娘冷漠也只是因为还有气,等过几日,气消了,自然也就想起姑娘的好了。” 谢若锦黯然的道:“是我不好,轻易的就被二皇子牵着鼻子走,如今他对我失望也是应该的。” “姑娘别这么说,姑娘这样好的人,他怎会说放下就放下?不过是气几天罢了,依奴婢看,姑娘若真心想要挽回时公子,便姿态放低些,再多和他接触接触,让他知道姑娘的不易,他自然也就心软了,姑娘是他舍身相救的人,怎会轻易的放下?” 谢若锦想起那日闹市之中被叛军追杀,连马儿都发了疯,她在车内已经万念俱灰,却是他从天而降,停下了马车,击退了叛军,在他推开车门的那一瞬,她便心动了。 这次宫宴之上,他看似被动却实则早有准备,运筹帷幄手掌乾坤,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并非只是忠勇侯府一个不起眼的私生子,也是在这一刻,她就下定了决心。 她已经做错过一次选择了,不会再错第二次。 谢若锦回到谢家,刚进门,却被下人告知,说二皇子来了。 谢若锦眉头紧蹙,很是嫌恶:“他来做什么?” 话音刚落,却听到李翼君的声音:“怎么?未婚夫来看你,你不高兴?” 谢若锦面色一变,转身便看到李翼君从垂花门里走出来,脸上笑的阴冷。 谢若锦抿了抿唇:“殿下怎会突然来找我?” “本王只是突然有些想念本王的未婚妻,特意来看望你罢了,不过看你这样子,好像是不大愿意看到本王?” 谢若锦冷声道:“殿下想多了。” 但态度却十分冷淡,显然是装都懒得装了。 李翼君如今的颓势已成定局,失去了禁军也失去了圣心,更重要的是,时晏青带着禁军投向了大皇子,李翼君还能有多少机会? 李翼君嗤笑一声:“那你巴巴的跑去忠勇侯府做什么?” 谢若锦面色一白,梗在了那里。 “我只是去看看时姑娘。” “谢若锦,你当本王是傻子?”李翼君冷笑着道:“这么迫不及待的去向时晏青示好?怎么?你想清楚了,要踹掉本王,投向时晏青的怀抱了吗?” 谢若锦气的咬牙:“你让人跟踪我?” 李翼君逼近她,眼神阴冷:“是又如何?我不跟踪你,怎么知道我的未婚妻心思这么多?都定了亲了,还想着往 别的男人怀里扑,说的好听是端庄贤淑世家贵女,说的难听点,比窑子里的那些技女都不如。” “你!”谢若锦脸涨的通红,第一次被人这般羞辱,扬手便要给他一个耳光,却被他直接扣住了手腕。 “我来就是提醒你,你最好放清醒点儿,这么着急往时晏青身上扑有什么用呢?难不成咱们这婚约,是你想解就能解的了吗?” 谢若锦咬着牙道:“你什么意思?” “咱们这婚约,可是本王亲自去找了陛下,让陛下赐婚的,你忘了?御赐的婚事,你谢若锦想退就能退?除非本王亲自去父皇面前求情,否则,你胆敢擅自违背婚约,便是抗旨不遵,你谢家满门都别想活!”李翼君狞笑着。 当初去圣上面前求他赐婚,无非是为了让这桩婚事更加体面些,却没曾想,现在还能拿捏拿捏谢若锦。 谢若锦脸色难看至极。 李翼君却优哉游哉的道:“不过,倘若你能帮我做点事儿的话,兴许我能考虑帮帮你呢?毕竟,本王也是有君子风度,愿意成人之美呢?你和时晏青那段佳话传的满京皆知,若是让你错过良缘,本王也于心不安啊。” 语 气里却满是讽刺。 谢若锦心里一阵恶寒,强忍着不适,警惕道:“你要我做什么?” “也没什么大事,不过就是帮我去时晏青那里,拿点东西。” 谢若锦立即否决:“不可能!” 她怎会不了解李翼君?绝不可能是拿一点东西这么简单,必定是有阴谋。 李翼君嗤笑一声:“装的倒是挺清高,本王也不逼你,你自己掂量掂量看着办吧,想要退婚,就只有这个条件,否则,你便是死也只能埋在本王的墓里!” 说罢,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谢若锦僵硬的站在那里,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怒火中烧。 —— 知秋苑。 “姑娘今天难得出门玩儿了一天,怎么还不大高兴呀?是没玩尽兴吗?”玉坠笑嘻嘻的问道。 时窈趴在窗台上,捧着脸摇了摇头:“先是去了瑞卿楼看戏,还去了太明湖泛舟,挺尽兴的。” “那姑娘怎么还有些闷闷不乐的?” 时窈立即坐直了身子:“有吗?我这不挺开心的?” 玉坠凑上来,看着她放大的圆脸,时窈心里莫名的一阵心虚。 玉坠认真的点头:“奴婢觉得,你真的不大高兴。” 话音方落 ,便听到时晏青清冷的声音:“不高兴什么?” 时窈吓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慌忙道:“没,没什么!” 玉坠识趣的退了出去。 时晏青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像是要看穿她的心思,时窈很是心虚的讪笑着道:“大哥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时晏青微微勾唇,走到她面前:“不想我回来?” 时窈掰着自己的手指,故作不在意的道:“我只是以为,谢姑娘特意来找你,应该会有什么要紧话跟你说呢。”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却见这老狐狸不动如山,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答案! “嗯,是说了几句话。” 时窈试探着问:“说什么了?” 时晏青低头看她:“阿窈想知道?” “我,我这不是好奇嘛!” 时晏青假装没有看到她眸中的心虚,弯唇笑了笑:“她说,她后悔了,不想嫁给二皇子了,想嫁给我。” 时窈震惊的抬头:“她竟然这么说?!那,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时晏青看着她发慌的小脸,藏住了眸底的笑意,“我说,我考虑一下。” 时窈“噌”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了:“你竟然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 第七十七章 手足情深! “阿窈不希望我答应?”时晏青幽深的眸子锁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 时窈呆了呆,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怎么会?我当然喜欢大哥哥幸福了,她终于要和你终生眷属了,我自然是为你感到高兴的。” 时晏青似笑非笑的道:“是么?我本来还想要再考虑一下,但既然阿窈都这么高兴,那我立刻就去回复她,告诉她,我很欢喜与她在一起。” 时窈心里突然一涩,好似要失去什么似的。 时晏青作势要走,时窈几乎下意识的就抓住了他的手,他脚步一顿,抬眸看她:“阿窈怎么了?” “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好。” 时晏青眸底已经有了笑意,小东西,不逼她一下她都不知道着急。 他还是故作无知的问:“是么?阿窈为什么觉得不好?” 时窈一时语塞,哽住了。 “为什么?”时晏青逼近了她。 时窈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啊?她一时也不大清楚为什么。 为什么她得知谢若锦和时晏青要圆满的时候,会不高兴?他们是前世今生都命中注定的一对,她本来也是想要让他们尽早相爱相守不是吗? 如今谢若锦终于认清自己的心意,要投向时晏 青的怀抱了,她为什么不高兴? “阿窈,为什么?”时晏青点漆的眸子锁着她,不给她分毫逃避的机会。 “因为,因为,”时窈眸光闪烁了一下,脑子总算清醒了过来,“因为她三心二意!她根本没有真心的爱你!” “嗯?” 时窈立马严肃了起来:“大哥哥你忘了,她之前可是选择了二皇子的,当时你正被二皇子处处压制,她也没有想过帮你,甚至二皇子在宫中给你设下鸿门宴,她不可能半点不知情,若是她真的爱你,至少也会暗中派人来给你报个信儿。” 时晏青面不改色的看她狡辩,还捧场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点道理。” 他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扯出些什么东西来。 “对吧?”时窈立马来劲了,“若是我得知心爱的男人要陷入危险,甚至可能丧命,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报个信的,怎么可能无动于衷?这分明就是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现在你度过危机了,她却来找你了,可见这真心也并不怎么真!” 时晏青睨着她:“那我若是陷入危险,你会来救我吗?” “当然了!” “阿窈不是说,只有心爱的男人要陷入危险,你才会奋不顾 身?”时晏青眼神幽若的看着她,仿佛一只千年老狐狸,布置好了一步又一步的陷阱,只等着她往里跳。 时窈却义正言辞的道:“在我的心里,大哥哥是比心爱的男人还要重要的人!” “那算什么人?” “自然是嫡亲的亲哥哥!”时窈信誓旦旦的双手捧着他的一只手,那双又大又圆的杏眸里写满了清白二字,好似生怕他看不到自己的忠心。 时晏青额上青筋跳了跳:“什么?” “大哥哥,你放心,虽然你不是我亲哥哥,但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的亲人!咱两之间手足情深,不分彼此!” 时晏青凉飕飕的笑着:“那你觉得,应该怎么个手足情深法儿?” 时窈认真的道:“自然是我会为你鞍前马后,为你披荆斩棘!大哥哥就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我绝不背叛你!” 这大腿她必须稳稳的抱住!绝不撒手! 时晏青挑眉,这话听着倒还算有点顺耳。 看着她虔诚的小脸,他轻哼一声,也罢,不必逼的太狠,至少她还知道慌了。 来日方长,他倒是要看看这小东西还能撑多久。 时晏青微笑着看着她:“这可是阿窈自己说的,背叛的人, 可是会下地狱的哦。” 时窈后背突然窜起来一阵凉意,看着他这笑容,只觉得瘆得慌,她呆呆的问道:“下什么地狱?” 他低头,在她耳畔低声道:“你试试就知道了。” 时窈猛然想起他扒人皮的特殊癖好,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惊悚的连连点头:“大哥哥放心,我绝不背叛你!”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真乖。” “那,谢若锦那边,你打算怎么跟她说?”时窈问道。 时晏青漫不经心的道:“我自会去回绝她的。” 什么谢若锦?他都不记得是谁。当初要不是叛军攻进京城,她混乱之中坐了时窈的马车,他才懒得管她死活。 阴差阳错救错了人,之后又被时窈这小混蛋气的胃疼,镇府司的一堆烂摊子也烦不胜烦,满京的流言他自然也没精力管,根本不屑于去辩白。 不过自从他发现谢若锦偶尔能刺激刺激时窈这没良心的小混蛋,他就觉得这谢若锦也有点用处了。 让她心慌一下子,才能知道自己对她的好可不是白来的。 —— 白桐书院。 时窈昨晚一直睡不着,不知是因为白天玩儿的太兴奋,还是被时晏青下地狱的警告吓的不轻,辗 转反侧的失眠,到半夜才睡下。 今儿还是被玉坠从被窝里生生挖出来,打包送来书院了。 在马车上都还昏昏欲睡,直到一阵凉风突然灌进来,是玉坠打开了车门:“姑娘快别睡了,已经到了!” 时窈怏怏的下车:“若是不上学就好了,这世上哪有我这么命苦的人,一个人上两份学。” “姑娘,”玉坠苦口婆心的劝着,“若是旷课,侯爷一定又要责罚的,而且听说今日书院换了新的先生,没准儿姑娘爱听他的课呢?” 时窈撇撇嘴:“换来换去不还都是那一套?也没个新鲜的。” 成天就是女则女戒,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还不如在时晏青那里背医书呢。要不是时忠要求她一定要到白桐书院读书,她是绝对不来受这个罪的。 话音刚落,却听到一个温润的声音:“阿窈,你来了。” 时窈一抬眼,便看到了谢知许。 “知许哥哥,你怎么来了?你伤好了吗?” 谢知许笑着道:“你还知道问我?这么长时间也没来看望我一次。” 时窈有些心虚的讪笑,她每天忙的脚不沾地,都快忘了这事儿了。 “最近事多,都没什么空闲,不好意思啊。” 第七十八章 你还有当先生的爱好? “没事,我也知道最近京中也不大太平,你平安就好。” “那你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好了,不然我怎么能出门?”谢知许笑了笑,“总算还有点良心,知道关心一下我。” “那,你怎么来这儿了?” 话音方落,便见书院的院长方先生亲自迎了出来:“谢公子来了?快,快请进来!” 时窈愣了愣,转头问谢知许:“你也要来这儿上学?” 方先生板着脸道:“胡说什么呢,谢公子是来当先生的。” 时窈震惊了:“你来书院教书?!” 谢知许笑了笑,方先生则已经热络的将谢知许给迎了进去。 时窈连忙跟了进去。 方先生将谢知许请到了书院的大堂内,亲自给他倒茶,满脸的欣慰:“谢公子能来屈尊前来白桐书院教书,实在是我们白桐书院的荣幸,谢公子的才学在幽州的时候,老朽就已经有所耳闻了,谢公子能来我们书院,往后我们白桐书院只怕要名声大振了!” 谢知许笑着接过了茶:“方先生客气了。” “哎!谢公子不必谦虚,你的文章我早几年就看过,字字珠玑,一气呵成,别说同一辈里,便是放眼整个大夏,也找不出几个能与你 相当的。”方先生可劲儿的吹彩虹屁,“你且等等,我去安排一下。” 方先生说着,冲着时窈虎着脸道:“先招待好谢公子,别给我惹事儿。” 说罢,这才匆匆的走了。 时窈连忙走到谢知许的身边坐下:“你真的要来书院教书吗?你不入仕吗?” 谢知许是谢家嫡长子,也是谢家最出众的儿郎,这次谢家回京,他应该直接在家族的安排下入朝为官,前世他就是如此,因为他自身也优秀,又有家族铺路,步步高升,官途顺遂。 若非是为了救她而死,他本该有荣耀的一生。 “为何非要入仕?我觉得教书育人也不错。”谢知许笑道。 时窈瞪大了眼睛:“教什么书育什么人啊?你这般才学这样的家世,你不入仕你在这儿当个教书的?!” 他们白桐书院哪怕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书院,但书院里的先生最优秀的也只是举人而已,而且还是家中贫穷的举人。 要不是没办法走仕途,谁愿意当教书先生? 谢知许摇了摇头:“如今朝中局势不稳,谢家和二皇子又有些牵连,现在我入仕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时窈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二皇子现在失了圣心,又 被夺了禁军统治权,谢若锦如今是二皇子的未婚妻,谢家自然会跟着受一些牵连。 谢知许现在入仕,必然会被当做二皇子党,倘若二皇子往后真的倒了,他也得跟着完蛋了。 时窈拧着眉,前世谢家并没有这么多事儿,谢知许也是一路顺遂,没想到重来一世,竟让他受了这么多牵连。 可她也没想到,偏偏谢若锦会选择和二皇子定亲。 她帮着时晏青对付二皇子,没想到最后还害了谢知许,时窈心里有些愧疚,她本就欠他恩情,现在反倒搅乱他的生活。 谢知许见她皱巴着小脸,便笑着道:“你不必难过,我也并不在乎入仕,而且又不是没机会入仕了,只是晚一点而已,正好我也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时窈疑惑的道:“当教书先生就是你想做的事?”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谢知许还有这爱好啊? 谢知许笑了笑,没有回答。 当然不是,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离她近一点罢了。 “走吧,要上课了。” 谢知许来白桐书院教书,满书院的人都沸腾了,他的才名早在幽州的时候就已经传开了,尤其是他还生了一副温润如玉的好皮囊。 薛茵激动的拉着时窈 道:“我方才听方先生说要新来了一位先生,我还以为又是个迂腐的老头子,没想到竟是谢知许!这我上课可睡不着了。” 自从时窈和陈月婉决裂之后,薛茵就和她越发亲近了,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时窈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趴在桌上:“确实比老头儿提神一点。” 薛茵小声啧啧道:“谢若锦可真好命啊,有这么出众的哥哥,想想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的哥哥这么长脸,偏我那个哥哥,尽会给我丢人!” 薛正纳了陈月婉之后,薛茵气的三天没吃饭,也没少被人笑话。 “你不是还有好几个哥哥?” 薛茵撇撇嘴:“那也都没什么能耐,比谢知许差远了,比你大哥哥也差远了!” 时窈立马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是,我大哥哥厉害着呢。” 谢知许今日讲《诗经》,原本枯燥的课堂今日的确有趣了许多,同样的一篇诗文,他总有新的角度和看法,而且也更理解女子的不易。 连时窈这熬了半宿没睡的都还听的饶有兴致,难得没有打瞌睡。 等到下学的时候,谢知许便来问她:“如何?我第一次给人当先生,也不知讲的好不好。” 时窈笑嘻 嘻的道:“谢先生太谦虚了,难怪我们院长这么宝贝你,我可没从来没听这么认真过。” “那就好,我还真怕讲的不好,反倒砸了自己招牌。” 谢知许说着,便看到谢若锦走过来了,这才跟时窈道别:“你先回家吧,若是今日的课业有什么不懂的,明日再问我。” “好。”时窈看了一眼谢若锦,却见她似乎心事重重的,有些魂不守舍的。 看来大哥哥当真是回绝了她了,今日这一整天,谢若锦脸色都不大好。 时窈和他们道了别,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谢知许目送着时窈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对谢若锦道:“我们也回府吧。” 谢若锦沉默着点头。 这一路,谢若锦都沉默着,气氛也有些僵硬。 等回到谢府,谢知许才终于对谢若锦道:“若锦,你和二皇子是不是闹别扭了?” 谢若锦面色微变,却摇头:“没有的事,哥哥想多了。” “我知道昨日二皇子来过了,而且走的时候脸色也不好,若锦,当初要和他定亲,家里都不同意,你决意要嫁他,这桩婚事家里是随了你的意愿的,现在你又何必和他生出嫌隙?再过几个月你们就要成亲了。” 第七十九章 她是你主人 谢若锦想起昨日李翼君说的话,脸色难看了起来:“我的事不用哥哥操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你以为这单单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是谢家人,和谢家荣辱与共。” “二皇子现在已经被皇上厌弃,他根本不是时晏青的对手,时晏青也已经站队景王了,二皇子迟早要落败的!我何必还要继续讨好他?”谢若锦恼怒道。 “讨好?你当初是一意孤行要嫁给他,我以为你们之间真的有情。” 谢若锦荒唐的笑出了声:“有情?就他这般自大又无用的男人,我如何生情?分明抓着一手的好牌,却一步错步步错,连个侯府私生子都斗不过,如今溃败不堪!” 谢知许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所以你为什么非要嫁他?就因为他是二皇子?” “不然呢?他在朝中呼声最高,又最受圣上宠爱,他来求娶,这满燕京城的贵女谁不会嫁?我能嫁给他,未来成为太子妃,成为皇后,对谢家也有数不尽的好处!” 只可惜,她到底还是看走了眼,以为押对了宝,没曾想还是个废物! “若锦,我真没想到你……” 谢若锦冷笑一声:“没想到我什么?势利?或是 虚荣?这世人谁不虚荣,谁不势利?我们在幽州的时候受的冷眼你还嫌不够多吗?你以为时窈就不势利?若非谢家被调回京,得到重用,她会和你往来,会多看你一眼?!” 谢知许面色一僵,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的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时窈是吗?你去白桐书院教书,不就是想离她近一点?但你想过没有?她看得上一个教书先生吗?曾经的五皇子她都看不上,还不是嫌五皇子势力太弱在朝中没有话语权。” “够了!”谢知许厉喝一声:“你不必跟我扯时窈,现在我在说你的事,不论如何,你和二皇子已经定亲了,还是圣上亲赐的婚事,你难不成还想抗旨不成?” 谢若锦咬着牙道:“哥哥不必管我的事,我自有办法。” “你能有什么办法?”谢知许怒道,“况且你真退了亲又如何?你要和时晏青在一起吗?你若真的要嫁他,倒还不如嫁二皇子!” “哥哥懂什么?这才短短几个月,时晏青便成了禁军统领兼管神机营,还深得陛下信任。以他的能力,来日必定身居高位,手握重权,这不比跟着二皇子那个落水狗好的多?” 谢知 许恨铁不成钢的道:“若锦,你别被这些表面的东西蒙蔽了双眼,时晏青并非良人,他心思太深,连我也看不透他,而且这人有股狠劲儿,不是良善之辈,没准会做出什么恶事,这样的人你真嫁过去,我都担心你见不见得到明天的太阳!” 谢若锦却十分决绝:“哥哥太优柔寡断了,能手握重权走到高位的人,又有哪个软弱的人?时晏青有这个能力位极人臣,哥哥往后就知道了!” 说罢,再不愿多听一句,转身便走。 谢知许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声:“时晏青就算往后真的位极人臣,手握重权又如何?若是对你不好,谢家都无法救你,你又该怎么办?” 以谢知许对时晏青的了解,这个人阴鸷,城府极深,手段狠辣,这样的冷血无情的人又能指望他对妻子有多少尊重和照顾? 在这种人身边,一不留神丢了性命都难说。 —— 时窈突然打了个喷嚏,拿着笔杆子的手一抖,纸上就落下了一个墨点。 时窈一张小脸瞬间皱巴了起来,她难得写出来一张还不错的字,一个墨点全毁了。 “怎么了?”时晏青正处理公文,抬头看她。 时窈很是泄气的道:“我难得写的一幅好字,不小心毁了。” “拿来我看看。” 时窈将这一张纸送到了他的眼前,时晏青看了看,难得认可的点了点头:“确实还不错。” 时窈兴奋的凑上来:“是吗?我进步很大是不是?” “嗯。” 时窈腆着脸问:“那我今天还剩下的十张大字能不写了吗?” 他抬眸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也宽容了一次:“行吧。” 时窈欢喜的差点蹦起来:“那我今天能早点回去吗?” 这阵子她每天下了学就到日临轩等时晏青,不是背书就是写字,她觉得自己快累死了! “不能。” “啊?”时窈脑袋瞬间耷拉下来。 时晏青弯唇笑了笑,对青羽道:“去备马。” 时窈眼睛有倏地亮了:“我们要出门吗?” 终于不用在这背书了吗?! “要去吗?” 时窈头如捣蒜:“要!” 时晏青给她披上了斗篷,抱着她几个起跃,便轻松出了侯府。 这次他没有带她坐马车,而是让青羽牵来了他的马。 时窈第一次见这么威风的马,黝黑俊亮的毛发,高大健壮的体格,和它的主人一样桀骜不驯。 “好漂亮的马,” 时窈忍不住伸手去摸它。 那马儿却突然重重的喷出一口气,嘶鸣一声,高高的扬起了脖子。 时窈撇撇嘴,不满的收回手:“就是脾气不好。” 跟它主人一样。 时晏青摸了摸它的头:“越影,她是你主人。” “马不是只认一个主人吗?” 时晏青笑着道:“它聪明一点,可以多认一个。” 越影好似得了夸奖,有些骄傲的扭了扭脑袋。 “阿窈,来,”时晏青牵着她的手,放在了越影的头上,让她摸摸它的耳朵。 越影这次没有再闪躲了,有些不大情愿但又乖顺的给她摸。 时窈越发的得寸进尺,两手都去抓它的耳朵摸:“它长的这么威风,耳朵却好软。” 越影不满的哼哧一声。 时晏青翻身上马,随后伸手将时窈也带了上来,还给她戴好了斗篷上的兜帽。 时窈转头问他:“我们去哪儿?” 红色斗篷上一圈白毛蹭在了他的脸上,他一时有些心猿意马,看着她软软的脸颊发愣。 “大哥哥?” 时晏青这才回神,给她整理了一下兜帽:“去了就知道了。” 随后一夹马腹,越影便疾驰了起来,冷风吹在了脸上,方才觉得冷静了不少。 第八十章 生辰快乐! “这是玉关山?”时窈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座大山,辨认了出来。 这是位于京郊外的一座山,并非什么名胜景色,少有人来,大概也就周围的村民会上山去砍柴打猎。 时晏青一拉缰绳,越影立即停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又将她抱了下来:“你来过吗?” “没有,只知道有这座山。”这京中的贵人怎会来这种市井小民常去的地方? 她有些好奇,“你来过吗?” “我常来。” “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吗?”时窈立马来劲儿了。 时晏青牵着她顺着山脚下的一条小道,轻车熟路的上了山,正是春日,山上郁郁葱葱的树已经恢复了生机。 时晏青随手摘了一棵野草,给时窈看:“记得这是什么吗?” 时窈凑上来细看了一下,好像有点熟悉。 “这是紫乌藤。” 时窈立马想起来了:“我记得,紫乌藤的根块入药,可以安神,活血,还能解毒!” 时晏青又走了一段,摘了一棵野草:“这个呢?” 时窈皱着眉细细打量了一番:“是半夏!这个有剧毒!” “虽说有毒,但适量的配合也能入药,有燥湿化痰的作用,你那本医书已经背的差不多了,这些都认得了,有些草药可以是 毒,也可以是药,只看你如何用它。” 时窈问道:“所以你小时候也是在这座山上辨认草药的吗?” “嗯,我十二岁那年,这座山就已经被我走遍了。” 时窈心里有些闷闷的,他十二岁的时候一个人翻遍了整座大山,而那个时候,她却分毫没有注意到过他。 “你如今已经背完了那本医书,现在也该学着辨识草药了,这是最基本的,等往后,我再教你如何炼药制毒。” 时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终于不再但枯燥乏味的背书了! “那以后不用背书了吗?” 时晏青微笑:“我的意思是,我一边教你你一边背书,我那还有一架子书,你忘了?” 时窈:“……” 时晏青一路走着,一路摘一些草药给她辨认,时窈这阵子背的书总算派上了用场,这一路倒是兴致勃勃的,她虽说背书读书的不喜欢,但只要和书无关的任何事情,她都很有兴趣。 “大哥哥,天要黑了,咱们要下山吗?” “不急,我们去山顶看看。” “山顶看什么?”时窈疑惑道。 时晏青唇角轻勾:“看星星。” 夜幕降临,山上也陷入了漆黑的夜色里,只有浅浅的月光给他们照亮着前行的路。 时晏青带着 她到了山顶,时窈累的快趴下了,可站在山顶,抬头的那一瞬,却看到了漫天的星星。 “好多星星,这里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你怎么发现这里的?”时窈瞬间兴奋了起来。 她在燕京城最有名气的摘星楼也不曾见过这么美的星空。 “偶然发现的,这里荒僻,少有人知,我有时候会一个人来坐坐。”时晏青随意的坐在了地上,双手撑在身后,点漆的眸子看着这星空,好似也在发光。 只是这般柔和的星光的映照下,他依然那般的孤寂。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出神,她有时候觉得看不透他,有时候又觉得,好似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时晏青突然靠近了她,眸光幽若,声音低沉:“这么看着哥哥做什么?” 时窈惊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慌忙避开了视线:“我,我没有!” 他低头逼近她,压低了声音:“没事,哥哥给你看。” 他似笑非笑,亦正亦邪,好似突然变成了个勾人的狐狸精。 时窈耳根倏地红了,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却再不敢看他一眼,只磕磕巴巴的岔开话题:“那,那你以前什么时候才会来这里?” “想要清静一点的时候。” 时窈愣了愣:“日临轩不清静吗 ?” 时晏青挑眉:“你成天在侯府闹的鸡飞狗跳的,什么时候清静过?” 时窈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那你嫌我吵闹你带我来做什么?不怕我扰了你的清静之地吗?”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不怕,对我来说,阿窈是最重要的人。” 时窈怔了怔,他无父无母,甚至或许亲友都没有一个,只有她靠近了他,可即便是她,也只是带着目的性的靠近。 前世,他孤零零一个人又是如何走过这一生的呢? “你今日为何突然想来了?” “今日,”他顿了顿,才随意的道:“今日算是我的生辰。” 时窈惊了一惊:“你生辰?你,你不是秋天……” 她立即反应过来,时晏青并非她爹的亲生儿子,那生辰想必也是假的。 “你怎么不早说!我竟然也没给你准备点礼物!”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这些不重要。” 时窈却一本正经:“那怎么不重要?谁过生辰不收礼物的?”她每年的生辰最高兴的事就是收礼物! 他好笑的道:“你以为我是你?” 她想了想,突然站起身来:“你等等我!” 然后便跑向了一旁的一个小树丛里。 时晏青也由着她去,这一片也没什么危险的 ,她的脚步他也听得到。 等了好一会儿,时窈便颠颠的回来了,手上用帕子抱着一包东西,藏在自己的身后,神神秘秘的坐到他的身边,笑嘻嘻的道:“我已经给你准备好礼物啦。” “什么礼物?”时晏青睨着她,眼神有些怀疑,不知道她是不是挖了几颗野草来敷衍他。 “你先把眼睛闭上!” 时晏青蹙了蹙眉,显然对这种仪式感感到莫名其妙,但看着她满脸的期待,还是顺着她的心意,闭上了眼睛。 时窈拿出藏在了自己身后的东西,打开了手帕。 “可以睁眼了!” 时晏青睁眼双眼,入目便是漫天的萤火虫,在漆黑的深夜里,散发着荧荧之光,透过这些绿色的微光,他看到时窈笑盈盈的脸,她满心欢喜的说:“大哥哥!生辰快乐!” 在这一刹那,他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 “喜欢吗?”时窈笑嘻嘻的凑上来。 他笑着点头:“喜欢。” “快许愿呀!” “我已经许过了。” “什么时候许的?”时窈愣了:“我也没看见你许愿呀!” “刚刚。” 他睁开双眼的那一刹那,看到这漫天萤火虫和她的笑颜的那一刹那,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第八十一章 不想错过他 等到下山的时候,时窈走了两步就喊累了,时晏青索性将她背了起来。 时窈受宠若惊,未来摄政王纡尊降贵亲自背她,这得是多大的荣幸啊! 她还故作扭捏的谦让了一下:“大哥哥,你背着我走,会不会累呀?” 时晏青回头睨着她:“那你自己下来走?” 时窈连忙道:“大哥哥这般体魄,这等轻功,背个人怎么会累呢?是我小瞧了你了!” 时晏青冷哼一声,将她往上掂了掂,脚下步子又稳又快。 大概是他走的太稳了,没多久时窈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他回头看她,借着山间微弱的月光,看到她乖顺的趴在他的肩头,闭着眼睛沉沉的睡着,像个小猫儿,他感受着她的呼吸,她的心跳,便觉得好似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哥哥。” 他以为她醒了,回头看她,却见她依然睡着,顿时有些好笑,她怎么这么喜欢说梦话? “嗯?” 时窈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瓮声瓮气的道:“阿窈以后每年都给哥哥过生日,送哥哥礼物。” 时晏青唇角轻勾:“好。”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入夜了,玉坠坐在知秋苑的门槛上打瞌睡,听到脚 步声临近,这才蹦了起来:“姑娘回来啦?” 时晏青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玉坠连忙捂住了嘴巴。 她小跑着跟上了时晏青的脚步,小声道:“姑娘睡了吗?让奴婢来照顾吧。” “不必,你下去吧。” 玉坠对时晏青有种深入骨髓的畏惧感,从前也就跟在时窈屁股后面敢狐假虎威一下,现在她看着他都觉得害怕。 一得这吩咐立马跑的比兔子都快,不敢再多嘴一句。 时晏青抱着时窈回屋,将她放到了床上,她倒是熟练,在床上一滚就钻进了被窝里,睡的十分香甜。 他坐在床边,看着她沉沉的睡颜,心中一片柔软,这近二十年来在腥风血雨里走过,孤身一人禹禹独行,连他真正的生辰日也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他是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恶鬼,一个本该死于非命的亡魂,他早已对这个虚伪肮脏的人世间厌恶至极,唯有今日,觉得人间值得。 他的指尖轻轻扫过她颊边的碎发,低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吻了下去,齿尖在咬在了她娇嫩的唇瓣上,她吃痛的呜咽一声。 看着她唇上落下的专属于他的印记,他满意的弯唇,低声道:“阿窈 ,谢谢你的礼物。” —— 次日一早,玉坠熟练的把时窈从被窝里挖出来,将她按在了梳妆镜前给她梳头。 时窈晕乎乎的打着哈欠,突然一张嘴,却发现嘴唇扯的疼,她皱了皱眉,睁开眼便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呀,我下嘴唇怎么肿了?” 玉坠这才发现,连忙道:“是不是不小心咬到了?” 时窈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没有呀,我不记得了。” “姑娘平日里就毛躁,忘这忘那的,肯定是吃东西不小心咬到了,奴婢拿药膏来给姑娘擦擦。” 时窈听着这话,倒也没当回事了,抹了点药膏,梳洗完毕便上学去了。 谢知许来书院教书之后,学生们的积极性明显提高了不少,今日难得的是,还未开始上课呢,便已经有好几个人围着谢知许在问问题了。 连薛茵竟然也在! 时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说在这书院,她和薛茵可是轮着争倒数第一的。 “阿窈。” 她刚坐下,谢若锦便走了过来。 谢若锦脸色有些苍白,好似自从那日见过时晏青之后,她便一直郁郁寡欢。 时窈不知怎的,心里莫名的有些心虚,毕竟,是她 让大哥哥拒绝她的。 “若锦姐姐,怎么了?” “我有话想跟你说。” 时窈想要拒绝,但看着谢若锦这憔悴的模样,又不大说的出口,况且,真算起来,还是她害的。 时窈点了点头,跟着她走了出去。 到了无人的地方,时窈才问她:“你想问什么,便直说吧。” “我,”谢若锦眉宇间都萦绕着一缕愁思,犹豫了许久,才道,“阿窈,你哥哥最近是不是还很忙?” 时窈愣了愣,她倒是没觉得他忙,每天都有空查她功课。 “可能是吧。” “前几日,我见过他了,他好像,不那么想见我。”谢若锦说着,眼圈便红了。 时窈一时有些慌:“我,我也不清楚。” “我知道他怪我,当初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该疏远他,也不该疏远你,阿窈,便是你真的怪我,我也觉得应当。”谢若锦说着,便垂下泪来。 时窈没想到她这么直接的便说出了这些事,便叹了一声:“若锦姐姐,不管怎么说,你与二皇子已经定了亲了,我大哥哥只是不愿意与人争抢,也不想闹出什么事来,他现在只想真心祝福你和二皇子。” 谢若锦却哭着道:“可 我并不爱二皇子,当初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我无可奈何,我后来与你们疏远,也是因为二皇子威胁我,拿谢家的前程来逼我,我实在没办法。” “那你现在又为何要找我哥哥了呢?” “二皇子他,他如今对我越发的刻薄,尤其是上次宫宴之事之后,他被夺了权,又失了圣心,他便将怒气都撒在我的身上,我实在无法忍受了,阿窈,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我的处境的,我现在只后悔,当初没有决绝一点,没有遵从自己的心意。” 谢若锦说着,哭的梨花带雨。 时窈给她递上帕子,心里也有些纠结:“可现在事已至此,也……” 谢若锦却拉住了她的手:“阿窈,你帮帮我吧,便是看在我哥哥的面子上,你帮我一次好不好?我知道他对我有气,可我现在已经做出了抉择,我再不会犹豫不决了。” “我能帮你什么?”时窈疑惑道。 谢若锦擦了擦泪:“他现在镇府司的事情也忙着,也不愿意见我,我想让你帮我转交这封信。” 时窈蹙着眉,有些犹豫。 谢若锦却紧紧抓着她的手:“阿窈,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想再错过他。” 第八十二章 你嘴唇怎么了? 时窈突然想起昨晚他坐在山顶上看星星的样子,陷入在一片孤寂之中,他这样孤独的一个人,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小私心而断送他的幸福? 不论前世今生,谢若锦都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如今谢若锦坚定的选择了他,也许真能改变前世他孤独终老的命运呢? 时窈接过了这封信:“那我帮你送给他吧。” “谢谢你!”谢若锦感激的道。 “先回去上课吧,你擦擦泪。” “好,你快去吧。” 时窈转身进去了,谢若锦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 代桃走了出来,给谢若锦又送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只要时公子看了姑娘送的这封信,就一定会感动的,也会原谅姑娘。” “但愿吧。” “姑娘为了写这封信,熬了大半宿,眼睛都熬红了,连信纸上都还沾着泪,时公子见了怎会不心疼?只要时公子心软了,原谅了姑娘,愿意为姑娘撑腰,姑娘也一定能有法子和二皇子退婚了。” 谢若锦擦了擦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啊,只要他回心转意,二皇子的婚约也一定不是问题。” 她并没有蠢到和二皇子狼狈为奸,她一 心盼着时晏青能位极人臣,从此带给她权势和地位,若是真的和二皇子合作,只怕时晏青也会被害的坠落深渊。 只要时晏青能原谅她,让时晏青出面向皇上求个恩典,或是想想别的法子,他如今的靠山可是景王,又手握重权,想想法子,总能解决那个婚约的。 “只是……”谢若锦眉头轻蹙,“我总还是觉得不大安心。” “姑娘想多了,时公子对姑娘一往情深,当初都愿意为了姑娘以命相搏,一定会心疼姑娘的。”代桃安抚道。 谢若锦点了点头,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焦虑:“嗯。” —— 时窈回到学堂内,薛茵还在找谢知许讨教呢,捧着诗经一脸好学:“那这首《桃夭》是讲什么的呢?” 谢知许道:“是女子出嫁的时候的祝语,都是对新娘的祝福,一会儿我课上会讲。” 他说着,便看到时窈了,笑着道:“阿窈。” 时窈到薛茵身边坐下:“你还问呢?这书你不都没看过吗?” 薛茵立马捂住了她的嘴,冲着她瞪眼睛。 时窈老实的闭了嘴,薛茵笑盈盈的回头对谢知许道:“那等下次我有不懂的再问先生。” 谢知许笑着点头:“好 。” 他突然看向时窈:“你嘴唇怎么了?” 薛茵也发现了她的下唇好像有些肿,连忙道:“你嘴巴撞门上啦?” 时窈摸了摸嘴唇,疼的皱眉:“应该是不小心咬到了,今早上起来就这样了,疼死我了,我早饭都吃不下。” 谢知许眸光微凝,隐约觉得这伤痕有些暧昧,但看时窈的样子,也并不像是心虚,心里稍稍打消了疑虑,应该只是她不小心咬到了。 “下次要当心些,可用了药膏了?” 时窈点点头:“已经用过了。” 随着敲钟声响起,终于也开始上课了,谢知许不再多问。 倒是薛茵还一脸兴奋的拉着时窈说小话:“马上要春猎了,你准备好骑装没有?” “没,我都忘了这茬儿了。” “你什么记性呀!这都能忘?多好玩的事儿,到时候咱两一起去猎兔子吧!” “行!” 谢知许敲了敲手里的戒尺:“肃静。” 她两立马闭了嘴,低着头装作若无其事。 —— 下了学,时窈直接回日临轩了,难得见莫尘也在。 “小阿窈回来啦?”莫尘嬉皮笑脸的。 他每次这么喊她的时候,她都觉得他笑的像个老巫婆。 时窈哼了哼,走 到时晏青身边坐下。 莫尘“啧”了一声:“这小丫头脾气见长啊,怎么都不喊人呢?”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莫尘便哼哼着道:“得得得,这小祖宗我惹不起行了吧?” 时窈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乐颠颠的倒茶喝:“你怎么来啦?” “这不要皇帝要春猎了吗?跟你大哥哥商量点事儿。” 时窈好奇的道:“春猎你也去吗?” 这春猎是天子狩猎,百官随行,当然不可能真的百官都去,去的大都是朝中身居高位的官员和家眷,还有一些宗亲,莫尘只是一个商人,按理说是不会去的。 “本来也没我的事儿,可就怕这次春猎有人按捺不住,我去了也能给你大哥哥打个照应啊。”莫尘懒洋洋的道。 时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狩猎场上最容易出意外,兴许二皇子狗急跳墙了也说不准。” 这事儿他前世就做过,不过是下手的对象是李翼轩,最后死的人,却是谢知许。 她突然愣了愣,时晏青这么早就预料到狩猎场上会有意外?并且也做好了准备? 那前世,他有没有预料到那场刺杀呢? “阿窈?”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又发什么愣? ” 时窈回过神来,看着他温柔的眉眼,迅速的回神,应该是没有的,今生这么多事都发生了改变,他也更早的得到皇帝的信任,他更警惕也是应该的。 时窈眨眨眼:“我听着呢。” 莫尘道:“我看这二皇子八成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现在他不单单丢了禁军,失去了皇帝的信任,连他埋在工部的两个至关重要的钉子都被景王给拔了,现在他可真是疯狗一只,逮谁咬谁,咱自然得早做准备。” 他笑嘻嘻的冲着时窈道:“小阿窈,到时候莫尘哥哥陪你一起去,一定会保护你的安全的。” 时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往他嘴里塞了个大苹果:“你管好你自己吧!” “啧,真让人伤心啊。” 时晏青冷声道:“滚。” “行了,就这么着吧,我不打扰你们了。”莫尘意味深长的笑着。 时窈觉得自己更瘆得慌了。 莫尘潇潇洒洒的走了,时窈都忍不住道:“我真看不出来这种人竟然曾经是个大情种。” 活脱脱一个浪荡子! 她简直无法想象这么个没正形儿的人,曾经为了心上人从扬州追到京城。 时晏青轻笑一声:“你看不透的人多了。” 第八十三章 她凶巴巴的 时窈撇撇嘴:“是了,我怎么能看得透你们呢?我哪儿清楚你想什么呢?” 这话听着怎么还阴阳怪气的? 时窈将信交给了时晏青:“这是若锦姐姐给你的。” “这什么东西?”时晏青眉头一蹙。 “她说之前的事都是被二皇子逼迫的,她不是真心喜欢二皇子的,她想要跟你解释清楚,所以才让我帮忙转交这封信。”时窈如实道。 时晏青凉飕飕的笑着:“你倒是大方,人家让人送你就送。” 时窈倒是理直气壮:“你不是说了吗?我看不透的人多了,我想着我应该也看不透你的心思,谁知道你是不是还对她有留念?若是因为我耽误了你的缘分,我罪过不大了吗?” 时晏青被她凶巴巴的样子给唬住了,小丫头脾气还真的见长,从前这个时候早就该认怂了,这会儿倒是还敢跟他抬杠。 “那你的意思是,我再重新考虑考虑?”时晏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这是你的事,我可不敢管,兴许真的有什么误会,你看了也许会改变主意呢?”时窈凶巴巴的将信拍在了桌上,转身便要走。 却被时晏青给拽了回来,他磨着牙掐了 掐她的脸:“你真是胆儿肥了是不是?还跟我撂脸子?” 时窈抬眼巴巴的看着他:“你不看看吗?” 时晏青也懒得逗她了,扬了扬下巴:“不看,拿走,以后别什么东西都往我这儿带。” 时窈试探道:“你真不看?也许以后会后悔。” “我从不后悔。”时晏青嚣张的扬眉。 —— 次日,时窈便将这封信原封不动的还给了谢若锦。 “大哥哥不想看,若锦姐姐,这信还给你。” 谢若锦脸色发僵,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竟看也不看一眼? “怎么能这样?我们姑娘为了写这封信,熬了一宿没睡,字字锥心,他怎么能一眼也不看?!”代桃气恼的道。 时窈面色一变,神色凌厉了几分:“我大哥哥和你家姑娘清清白白,又没有什么旧情,他不看又如何?避嫌而已,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要怪窝哥哥薄情寡义?” 她可见不得有人诋毁时晏青。 代桃哽住了,谢若锦连忙拦住了代桃:“别说了。” 她对时窈道:“对不起,是代桃莽撞了,她也只是心疼我,他既然不愿意看便算了,阿窈,谢谢你帮我传信 。” 时窈没再说什么,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能做的都做了,往后,她也再不会去管这件事。 谢若锦目送着时窈离去,脸色也一点点的阴沉了下来,捏着信的手狠狠收紧,她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羞辱。 她预想过时晏青看过信之后所有的可能,唯独没想到,他竟看也不看一眼! “姑娘,这时晏青未免太不知好歹,姑娘都三番两次软下身段去示好了,他竟还是一点情面不留。”代桃愤愤然的道。 谢若锦深吸一口气:“他竟真的这般决绝。” “也有可能是时姑娘根本没有把信送到?也许是她根本不想送呢?”代桃绞尽脑汁的想一些可能性,“姑娘别泄气,这不是马上要春猎了?一定有机会和他见面的,有些话也许当面说会更好呢?” 谢若锦眸光发狠,揉烂了手里的那封信。 —— 一年一次的春猎十分盛大,浩浩荡荡的队伍延绵了几条街,看不到尽头,最前面的是天子的马车,之后便是王爷和宗亲们的车队,再后面,便是官员勋贵们车队了。 时忠和林氏的马车在前面,时窈带着时明朗在后面一辆车。 时窈打开车窗探 头往外看,想要看看时晏青在那儿,他如今是禁军统帅,此次春猎他自然也要做好防卫部署。 “姐姐,吃糖。”时明朗剥了一颗糖果,送到时窈的面前。 时窈笑嘻嘻的接过来:“我们明哥儿真乖。” 时明朗却虎着脸摇头:“娘说了,男孩子不能夸乖,要夸他厉害!” “为什么呀?” “因为我以后也要成为爹爹那样厉害的人!我是男子汉!”时明朗义正言辞的道。 “那好吧,我们小男子汉真乖。” 时明朗想了想,好像觉得也没什么毛病,便欢喜的笑开了花。 突然马车停下了,时窈正想问呢,却见车门被打开,直接冲进来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时窈惊奇的问。 薛茵气的脸都绿了:“别提了,还不是我那个丢人现眼的庶兄!” 从前薛茵喊薛正都是喊哥哥的,自从薛正纳了陈月婉之后,她就改口叫庶兄了,似乎想要以此来划分他们之间的界限。 “他又怎么了?”时窈成天的听她说他们家的那些鸡飞狗跳的事儿,耳朵都起茧子了。 不得不说,陈月婉的确是个很会折腾的人,她在哪儿都能闹的鸡飞狗跳, 到了薛家也不例外,薛茵和陈月婉也对过几次仗了。 “他竟然把陈月婉给带出来了!” 时窈愣了愣:“当真?” 陈月婉在府里再怎么闹腾,也不过就是个见不得台面的妾,这种场合,谁家带妾出来丢人现眼的? “可不是!?不然我怎么能气成这样?我是觉得丢脸的很,才不想和他们在一起,我到你车上躲躲。”薛茵气的不轻。 “那你爹娘也能答应?” 薛茵冷笑着道:“薛正最近争气了,在户部混了个要职,我爹觉得他上进了,这些个小事就不管着他了,至于我娘,她哪儿有空管他?只有我觉得恶心,看不惯陈月婉那个小人得志的样儿!” 时窈默了默,薛正这个官是怎么升上去的,她比谁都清楚,八成还是靠着陈月婉勾搭上二皇子的功劳。 “难得出来玩,为了这点小事气成这样?” “你是没见着陈月婉那嚣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当皇后娘娘了呢!” 时窈推开车窗,便看到不远处薛家的车队,陈月婉被一群丫鬟众星捧月,扶了扶头上的金步摇,志得意满的登上马车。 可偷来的东西,又能风光到几时? 第八十四章 她不喜欢接近他的任何女人 忽而,她看到一抹玄衣策马靠近,时窈立马扬起笑来:“大哥哥!” 时晏青策马走到她的车窗边:“今日人多,你跟着车队走,若是有事便喊青羽。” “知道啦,大哥哥你也小心一点。”时窈小声道。 这次春猎,二皇子倘若真的要狗急跳墙,定不会放过时晏青的。 时晏青摸了摸她的头:“放心。” 随后一夹马腹,便策马走了。 “我突然发现你大哥哥生的也很好看。”薛茵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上来了,趴在窗边对时窈道。 时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是,我大哥哥这容貌气度,满燕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哎,奇怪了,为什么我以前没觉得?”薛茵甚至都想不起来白桐书院还有这一号人物。 实在是时晏青在书院太低调了,况且他为人又冷淡,和谁都不亲近,那一双阴鸷的眸子压迫人心,让人不敢直视,更别提看他的这张脸了。 薛茵兴冲冲的道:“不过说起来你大哥哥如今这般出众,又还没有定亲,想必很快就有很多好亲事找上门来了。” “是吗?” “那可不?方才我看的真真儿的,你哥哥跟你说话的时候,后面好几辆马车上的姑娘 在偷看呢!”薛茵说着,还压低了声音:“更离奇的是,我发现谢若锦也在看。” 时窈古怪的看着她:“你成天都在关注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你不懂!像这种人多的场合,才是收集八卦的最佳时机,我这双眼睛别的不行,看这种事儿准的很!”薛茵神神秘秘的道:“没准儿谢若锦后悔了,现在想吃回头草。” 时窈嘴角抽了抽,说她离谱吧,但她猜的倒还挺准。 时明朗好奇的道:“那我马上就要有大嫂了?” “那可不?还给你生个大侄子!”薛茵笑嘻嘻的摸他的头。 时明朗高兴的很:“那我终于不是最小的了!” 时窈心里突然堵得慌,闷闷的说不出话来,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不仅仅是不喜欢谢若锦而已,她似乎,就是不喜欢要接近时晏青的任何女人! —— 终于到达了行宫,远远的便看到一望无尽的帐篷。 薛茵兴奋的很,拉着时窈下了马车,一路都在叽叽喳喳:“我跟你说,我带了一件可好看的骑装,一会儿给你看看,到时候咱两一起去猎兔子好不好?” 时窈有些心不在焉的走着,似乎没听到她说话。 薛茵拉着她的手拽了拽 :“时窈?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啊?”时窈这才回过神来:“怎么了?” 薛茵古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突然心事重重的。” “没有啊。”时窈一口否认。 “还没有?方才在车上就看出来了,走到半路了你突然闷闷不乐的,你来葵水了吗?” 时窈:“……” “有什么事儿说说呗,没准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呢?”薛茵嬉皮笑脸的道。 时窈犹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四周,丫鬟们都去帐篷里面布置了,时明朗也被林氏接走了,眼下暂时也没什么人,她这才拉着薛茵走到了一旁的一棵桂花树下。 “我的确有件烦心事。” “什么事?”薛茵一听八卦就来劲了。 时窈想了想,才谨慎的道:“是我一个朋友,她,她最近有点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 “她一听说她哥哥要成亲,她就不大高兴。” “所以你因为这个不高兴?”薛茵恍然大悟。 时窈立马道:“是我朋友!” “好好好,你朋友行了吧,”薛茵笑的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时窈磨着牙道:“你再这样,下次我什么都不跟你说了!” “哎别呀!”薛茵连忙拉住了她的手:“ 我不笑了还不行嘛。” “哼!” “就因为这点事儿不高兴呀?这多正常呀。”薛茵笑嘻嘻的道。 时窈疑惑的道:“很正常吗?” “当然啦,你哥哥从前都只疼你一个,后来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嫂子要分走哥哥了,自然会有些介意的,我可是好几个哥哥呢,我怎会不清楚?小时候他们都宠着我一个,后来娶妻生子,便连我生辰也忘了,我因此还哭闹过好几回。” 时窈愣了愣:“是这样吗?” “不然呢?你大哥哥对你那么好,你舍不得他娶妻也是正常,不过等往后你就明白了,他娶了妻也不一定就不疼你了,也许还能多一个嫂子疼你呢?我现在过生日,不仅有哥哥们的礼物,还有嫂子们的礼物呢!”薛茵美滋滋的道。 时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所以啊,你现在不该担心你哥哥娶嫂子,你该给操心操心怎么挑选嫂子!若是娶到陈月婉那种货色,你可别想有安宁日子了。” 时窈顿时豁然开朗,心中的郁结一瞬间便打开了,重重的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多大点事儿呀。” 两人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树丛的另一边传来了一个尖锐 的女声。 “梁攸宁你给我站住!” 时窈顿住了脚步,立即拉着薛茵藏到了桂花树后。 “是不是你在王爷跟前挑唆,让王爷夺了哥哥神机营的统帅之位?” 时窈探头看了一眼,是景王的胡侧妃,正是那位诞下了皇长孙的“功臣”。 梁攸宁冷声道:“我没功夫做这些。” 胡侧妃冷笑一声:“你没功夫?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清高?你什么手段我清楚的很!若不是你挑唆,王爷为何偏偏要夺我哥哥的权!” 这可是胡侧妃生下了皇长孙才换来的,可神机营到手没几天,竟就直接被景王收回,现在归时晏青了。 胡侧妃不认得时晏青是谁,但她肯定,这其中一定有梁攸宁在捣鬼! 梁攸宁笑了起来:“即便是我做的又如何?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便抢回去呀。” “你!”胡侧妃气的脸色发白,“你别以为自己多不得了,说白了还不是一只下不了蛋的母鸡,足足三年也没能生下孩子,你拿什么跟我比?!” 梁攸宁轻蔑的掀唇:“你自己愿意当这个下蛋的母鸡,你自己当便是,我生不生孩子都是景王妃,便是宗儿,也得喊我一声嫡母,你又跟我得意什么?” 第八十五章 帮哥哥挑一个贤妻 胡侧妃心口一梗,恨的咬牙,她恨透了梁攸宁这副处事不惊的样子,哪怕如今她如今生下了皇长孙,应该彻底的压她一头,可却依然时时刻刻被她压制着! 胡侧妃狠狠的甩了甩帕子:“你别得意,等着瞧,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说罢,拧身便走了。 梁攸宁身边的一个丫鬟愤愤然的道:“这个胡侧妃实在欺人太甚,仗着生了皇长孙,如今处处欺压到王妃的头上来,还要污蔑王妃,那种下三滥的事,分明也只有她自己会去做!” “罢了,你跟她多说什么?她认定了是你,怎么说都是无用,至于皇长孙,”梁攸宁讽刺的笑道:“我也不稀罕。” “可回回任由她欺负到头上来,王妃您颜面何在?” “她刚生下皇长孙,正风光着呢,让她得意一阵吧,也没必要现在灭王爷的兴致。”梁攸宁淡淡道。 丫鬟叹了一声:“王妃什么也不争,才让胡侧妃气焰越发的嚣张,王爷对王妃明明也是有感情的,王妃若是能上点心多争取一下,兴许……” 梁攸宁神色冷淡了下来,丫鬟不敢再说什么了,讪讪的闭了嘴。 “走吧。” 等她们全都 走了,时窈和薛茵才终于喘了口气儿。 薛茵脸上写满了紧张和兴奋:“我就说吧,这种人多的场合,是最容易探听到八卦的地方了!” 时窈小声道:“这胡侧妃果然霸道,一个侧妃对王妃也敢这么嚣张。” “谁让她生下了皇长孙呢?要说从前呀,这景王妃也还挺受宠的,听说,景王当初在扬州办差的时候,便对她一见倾心了。”薛茵道。 “这你都知道?” 薛茵得意的挑眉:“那是,这京中的八卦没人比我了解。” “原来景王对王妃有情?” “对啊,不然怎么可能三年无子还好好儿的?也就是去年,才让胡侧妃怀上孩子呢,不过吧,这景王妃性子有些冷,也不怎么会邀宠,反倒是胡侧妃懂得讨巧卖乖的,久而久之,景王自然也就移情别恋了。” 时窈若有所思,原来景王也是在扬州认识的梁攸宁。 “不过啊,我倒是觉得这胡侧妃比不上王妃,无非就是她生下了皇长孙才敢这般嚣张罢了。” 两人正说着,却见青羽小跑了过来,拱手道:“姑娘,少爷正在找您。” “哦,我这就回去。”时窈拉着薛茵道:“我先去见 我大哥哥,到时候猎场见吧。” “好!” 时窈跟着青羽回到帐篷处,除了皇室宗亲住在行宫里,其他的官员女眷都是搭的帐篷,时窈还挺喜欢的,很是新奇。 “大哥哥!”时窈掀开帐篷蹦跶进来。 时晏青坐在里面喝茶等着她:“去哪儿了?一来就乱跑。” “没去哪儿,就去和薛茵一起说了会儿话。”时窈说起这事儿,还有些心虚。 “只是说话?”时晏青双眸微眯,仿佛已经看穿了她的心虚。 时窈连忙找补:“我们还不小心看到景王府的王妃和侧妃争执了。”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别乱跑,这地方人多眼杂,撞上事儿了也烦。” “我知道了。”时窈老实的应下。 “走吧,还得去见你娘。”时晏青直接牵着她出去。 狩猎的地方在御龙山的半山腰,依山傍水,景色秀美,东边就是一大片桃花林,林中的一个八角亭里,林氏和几个贵妇人正在说着什么,气氛很是融洽。 时窈和时晏青走了进去:“母亲。” 林氏笑着招了招手:“快过来坐。” 时窈和时晏青落了座,那几个贵妇人便起身告辞,不过临走之前,却 都还打量了一下时晏青,时窈还有些懵,怎么感觉这气氛不大对呢? 林氏笑看着时晏青:“晏青如今也大了,你这婚事,我其实早该为你留意的,今日便有人跟我说起这事儿了,你来看看,这里面可有喜欢的?” 她说着,便将几分名帖推到了时晏青的面前。 时晏青眉梢轻挑,他倒是没想到这林氏喊他来就是为了这事儿,他眸光幽幽的看向时窈,想看她什么反应。 一向叛逆的小丫头今日竟格外的乖顺,连连点头:“母亲说的是,大哥哥的婚事的确得挑一挑了,一定得挑一个品貌兼修的贤德之人才是。” 林氏笑着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娶妻娶贤,我看着大理寺卿郑家的女儿就不错,清流世家,模样也是出挑的,听说还会一手好琴。” 时窈问时晏青:“大哥哥觉得呢?”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阿窈觉得哪个好,帮哥哥挑一个?” 时窈点点头,果然认真的帮他挑选了起来,这几张送上来的名帖,果真是下午的时候偷看他的那几个! 时窈咬了咬唇,扯出一抹笑来:“我觉得母亲的眼光不会错的。” 时晏青盯着她 ,那眼神像是要生吃了她:“你确定?” 她手抖了一下,一股子寒意窜上来,立马摇头:“我,我也不大确定。” 她连忙道:“我觉得还是得多挑挑,这么几个人里面选,未免太狭隘了些,大哥哥的婚事可是大事,马虎不得!” 当她看到时晏青的脸色肉眼可见的缓和了几分,她才确定她没回错话。 林氏也点了点头:“阿窈说的是,确实得好好挑一挑,没事,我再细细挑一挑,到时候再看你的意见。” “母亲费心了。” 时晏青拎着时窈走出了八角亭,便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哥哥要成亲了,阿窈高兴吗?” “高兴啊!”时窈毫不犹豫,水灵灵的眼睛直视着他,好似生怕他看不到她眼中的真诚:“大哥哥成亲是好事,往后大哥哥便多了一个贤内助,我也多了一个嫂子疼我,阿窈自然是高兴的!大哥哥放心,阿窈一定会尽心尽力为大哥哥选一个最温柔贤淑的妻子,绝不会有半点私心!” 时晏青笑容僵了一僵,她竟然回答的这么干脆,合着这些日子他都白费工夫了是吗? 他笑容隐隐多了几分阴冷:“你再说一遍?” 第八十六章 他是个男人 时窈咽了咽口水,看着他阴测测的脸色,立即转变了话锋:“大哥哥也不一定就喜欢温柔贤淑的,没准是喜欢有才学的,大哥哥妻子还是得大哥哥亲自来挑!” 可时晏青的脸色依然没有好转,时窈讪讪的笑着:“还是说,大哥哥依然对若锦姐姐有情?若是真的这般难以割舍,你想想办法娶她也行。” 时晏青脸色冰冷如霜,盯着她的眼神都像是冰刀子一般,看她这样子,是真的半点不介意他娶妻,亏得他还以为经过了谢若锦那事儿之后,她有点开窍了,他可真是想多了。 “大哥哥?”时窈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时晏咬着牙道:“你自己留着选吧。” 说罢,便转身拂袖而去。 时窈懵懵的站在原地,他怎么又生气了? 玉坠小心翼翼的道:“姑娘,大少爷好像生气了。” “不是好像,是肯定,我看他那眼神都像是要吃人。”时窈小声道。 “那姑娘还不赶紧想想法子哄哄?” 时窈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就生气了,我还生气呢!我又没惹他,是他阴晴不定!” “可是,大少爷生气了多吓人啊,姑娘还是 去服个软认个错吧。”玉坠讪讪的道。 时窈从自己的荷包里拿了一片杏干出来吃,一边往回走:“也还好吧,看习惯了就不吓人了。” 玉坠:“……”为什么她看不习惯? 起先时晏青脸色一变,时窈都得哆嗦,现在相处久了,发现也还好,最多也就罚她抄书,他又不揍她,也不怪她现在越来越胆儿肥。 时窈咬了一口酸甜的杏干,砸吧着小嘴哼哼道:“我才不去道歉,我又没做错,我都这么懂事了他还跟我生气!” 她转过头问玉坠:“你说对吧?” 玉坠立即道:“对!这世上没有比姑娘更懂事的人了!” 在玉坠看来,时窈就是这燕京城最好的姑娘! —— “这是这一片狩猎区的地形图,你看看吧,这几个地方比较危险,可能得提前防范一下,我觉得二皇子即便真的要下手,也不一定真的就指向你,多半是会指向景王,依我看,还是提前做好部署的好,若是景王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了,二皇子可真就翻身了。” 莫尘指着地形图分析着。 时晏青扫了一眼,冷声道:“提前安排暗卫在几个地方守着。” “好, 不过这毕竟是天子狩猎,守卫森严,猎场里也藏不进很多暗卫,可能一处最多派两三个守着。” “让青羽看着办吧。” 青羽抱拳应下,转身出去安排。 莫尘却有些稀奇的看着时晏青阴沉的脸色:“你怎么了?方才回来就拉着个脸,那丫头又惹着你了?” 时晏青冷声道:“关你屁事。” “哎,我猜都知道,能让你气成这样的,估计也就那丫头了,我说你也真有意思啊,大事风轻云淡喜怒不惊的,成天跟一个小丫头片子置气,你至于吗?” 时晏青拿起茶盏倒茶,眼神发冷:“也不小了。” 个子长的挺快,就是不长良心。 “我倒是觉得,这丫头别的事儿机灵的很,但这感情上面,她还真不怎么开窍,你也不必太心急了。”就莫尘来看,她似乎真的对男女之情一点兴趣都没有。 “不过嘛,你若是真的心急,我倒是有个主意。”莫尘笑嘻嘻的道。 时晏青睨着他:“嗯?” 莫尘贼兮兮的凑上来:“我看啊,这丫头之所以不开窍,就是因为她压根没把你当男人!” 时晏青眼神阴测测的:“我不是男人?” 莫尘 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她没把你当成一个正常的男人,她估计还就是把你当哥哥呢!” “又不是亲的,哪门子的哥哥?”时晏青冷嗤一声。 “那怎么也当了这么多年了不是?就算现在她知道你不是亲的了,但她脑子里根本就没有想改变这个关系呀!不然她怎么能对你一点邪念都没有?” 要说时晏青这种妖孽,竟然费尽心思拿不下一个小丫头片子?莫尘是不信的。 莫尘压低了声音道:“你得让她知道,你是个男人,这丫头连戏台子上俊俏的小生都能盯着看的起劲儿,她能对你没一点念头?只要让她意识到你的确是个男人,她肯定能沦陷!”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来:“她盯着谁看了?” 莫尘:“……” “就戏班子里的小生,哎,你关注这干嘛?我的意思是……” 时晏青冷飕飕的道:“让他立刻滚。” 莫尘:“……” —— 今日才刚刚到驻地,明日才是正式的狩猎,所以暂时也没什么事,时窈回到帐篷里换了一身骑装,便和薛茵一起去猎兔子了。 她们玩儿的地方并不在猎场,只是驻扎 营地旁边的一个小树林,并不危险,不少人在这儿玩。 “阿窈快看那边!咱们一起围攻那只兔子!”薛茵小声的道。 时窈看着不远处草丛里躲着的一只野兔,点点头,拿着弓箭弯着腰小声的绕到前面去。 薛茵拉弓瞄准了兔子,一箭射出去,兔子受了惊,立即跑了,时窈便立即搭弓,从前面射箭截断兔子的去路,兔子如惊弓之鸟,四处闪躲,她两连续射了好几箭,终于射中了它的后退,逮住了它。 “可算抓到了!这山里的野兔子就是机灵,跑的太快了,我一个人肯定追不上。”薛茵高兴的很,提着兔子举起来。 “这兔子还挺肥,咱们晚上烤着吃吧。”时窈乐滋滋的道。 “行!” 薛茵刚准备将这兔子扔给下人带回去,却听到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我害怕。” 时窈转头一看,原来是陈月婉和薛正。 薛正大概是想哄她,连声道:“月婉别怕,这里也就一些野鸡野兔什么的,不吓人。” 陈月婉却看着薛茵手上的那只淌着血的兔子,娇滴滴的道:“我看它被猎伤,才害怕,太血腥了,我见不得这些残忍的手段。” 第八十七章 不杀生 薛茵阴阳怪气的道:“你嫌血腥你来猎场干什么?你嫌残忍你吃什么肉啊?” 陈月婉面色一变,娇柔的往薛正身后躲了躲。 薛正立即义正言辞的道:“茵儿,你怎么处处要与月婉作对?她信佛,从来不愿意杀生,也不愿意看到杀生的场面,你何必咄咄逼人?” “分明是她先来挑衅的!”薛茵气的恨不能将兔子砸在他们身上。 陈月婉越发的害怕了,不能自理似的躲在薛正身后,当一个娇柔的小女人,但看着薛茵的眼神却满满的挑衅。 时窈算是明白为什么薛茵总能被陈月婉压制了,薛茵这直来直去的性子压根不是陈月婉的对手。 果不其然,薛正越发的护着陈月婉:“月婉分明都没有跟你说话,她挑衅你什么?你总是胡思乱想然后针对月婉,你这般刁蛮的性子,我看你以后能嫁的出去?” 周围的人看薛茵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撒泼的刁蛮少女。 “你!”薛茵都要气炸了,时窈却直接拉住了她。 陈月婉站在薛正身后,得意的看着发飙的薛茵,只等着她在人前发作出丑。 她很是讨厌薛茵,尤其是在她嫁进薛 家之后,这丫头没少给她脸色看,不过刁蛮有余,头脑却简单,她每次都挑在人多的时候,故意刺激薛茵发脾气,这样便能让薛茵名声彻底臭掉,让她成为人们眼中的一个疯婆子。 久而久之,别说嫁人,便是出门都能被人嘲笑。 时窈却笑着出来打圆场:“难得出来玩,何必为了这点事闹的不高兴?这只兔子算是我们给你赔罪了好不好?” 时窈将那只兔子送到了陈月婉的面前。 陈月婉古怪的看着时窈,她怎么可能轻易的给她道歉? “这只兔子只伤了腿,带回去好好包扎一下,还能活呢,你若是不要,我便拿回去烤了吃了,陈姨娘这般珍视小兔子的生命,总不会在这个时候见死不救吧?”时窈笑盈盈的说着,但语气里却满满的威胁。 陈月婉既然立下了这个爱护小生命的人设,总不能当场崩吧,这兔子,她怎么也得收。 陈月婉扯了扯唇角:“你能放它一条生路,我怎会不接受?” 在薛正欣慰的目光中,陈月婉僵硬的接过了那只兔子,她看着时窈的笑,总觉得她好像有那么点幸灾乐祸。 她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但也没办法拒绝。 薛茵气的要命:“阿窈你……” 时窈拉着她便走,冲着她眨眨眼:“一只兔子而已,咱们还能猎点别的。” 薛茵莫名其妙,却也任由时窈拉着她走了。 “你吃错了药了不成?竟然还真这么顺着她?她算什么东西呀,一个妾跟咱们提要求?”薛茵愤愤不平的小声道。 时窈比了个“嘘”的手势:“别急,等等就知道了。” 话音方落,便听到陈月婉“啊!”的尖叫一声。 原来是一只老鼠爬到了她的裙子上,她吓的花容失色的乱窜跺脚,可那老鼠刚被甩下去,便又有一条小蛇钻了出来,附近的几个草丛里也钻出了几只老鼠,往她身上爬。 “啊!救命啊!救命啊!这什么脏东西,快给我弄走!” 薛正也慌了,连忙帮陈月婉驱赶,可谁知越驱赶反而越多,他干脆拿剑出来刺死老鼠。 时窈却惊诧的道:“陈姨娘不是信佛,不杀生吗?怎么能杀老鼠呢?佛说众生平等,蛇虫鼠蚁也是生命,难不成陈姨娘连最基本的佛理也不知道?” 薛正拿着剑一时犹豫了,他怎么能在陈月婉面前杀生? 而现 在,那些老鼠已经爬上了她的裙子,有的甚至直接钻进了裙底,陈月婉尖叫着四处蹦跶,她看着时窈那笑盈盈的脸,终于明白一定是她做的手脚! “啊!救命!薛正你快救我呀!”陈月婉尖叫着。 陈月婉尖叫的声音几乎传遍了正片林子,不少人被吸引,好奇的围过来看。 薛茵惊呆了,拉着时窈小声问:“这,这是你做的?” 时窈扬了扬眉。 “你怎么做到的?”薛茵难掩兴奋的道。 “我方才趁着你们吵架的时候,在兔子身上撒了点招引蛇虫鼠蚁的药粉。”时窈眨了眨眼:“她不是要装什么菩萨心肠吗?我倒是看看她杀不杀生。” 陈月婉显然也反应过来是那兔子有问题了,直接扔掉了那只兔子,可方才抱着兔子的时候,那药粉早已经蹭到她身上了,一点不影响更多的蛇虫鼠蚁像她扑来。 薛正拿着剑束手无策,陈月婉气急败坏的大骂道:“你还不赶紧杀了它们!这些脏东西都爬到我身上来了!你还在愣着干什么!?” 薛正吓了一跳,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陈月婉,他从未见过陈月婉这般粗暴的一面。 但他 也来不及多想,连忙拔剑在地上斩杀了起来,还好这林子安全,引来的也不过是几条小蛇和老鼠之类的,几剑挥舞过去,便死了大半。 时窈学着陈月婉那样子,故作惊恐的捂着嘴:“天呐,竟然这样残忍的杀生,若是佛看到他的弟子这般残害生灵,不知得多寒心呐。” 薛茵也冷笑了起来:“方才兔子伤了一条腿都能心疼成那样,这会儿杀起生来倒是毫不手软,啧,佛祖看到都得被气死吧。” 陈月婉还在使劲儿的抖着身上的裙子,和爬到她身上的老鼠作斗争,听到她们两阴阳怪气的议论声,气的肺都要炸了,直接跳着脚破口大骂:“你们闭嘴!贱人!就是你们害我的是不是?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你们等着,我绝不放过你们!” 时窈继续做作的捂嘴:“天呐,陈姨娘这脾气怎会这般暴躁?不是说,陈姨娘最为温柔娇弱?吓死我了,她不会要打我吧?” 薛茵掐着腰高声道:“这也叫娇弱?我看她这嗓子吼的整座山的人都能听得到了,我听着好像比一头牛还强壮。” 周围引起了一阵哄笑声,显然是在嘲讽陈月婉。 第八十八章 你污蔑阿窈? 陈月婉气的脸红脖子粗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只能冲着薛正发泄:“你快点啊!这只老鼠都要爬到我身上了!” 薛正连忙提剑将她裙子上的那只老鼠给刺死,只是这一剑下去,不单单裙子划破了,还染上了一滩鲜红的老鼠血。 一场闹剧终于停止。 陈月婉为了今日来参加围猎,特意穿上了自己最为昂贵的裙子,还是采蝶轩买的上好的织锦缎花裙,现在却被折腾成了这副恶心的样子。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浑身凌乱不堪,还脏兮兮的沾着老鼠的毛和血,抬眼便能看到各种奚落嘲讽的眼神,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过! “是你!”陈月婉气急败坏的指着时窈,骂道:“肯定是你做的手脚对不对?” 时窈无辜的摊手:“我都没跟你接近过,你为什么要污蔑我?我知道你现在被弄脏了裙子很生气,但你也不能随便就抓一个人来撒气吧?” 这话说的,无疑是又给陈月婉头上扣上了一个胡搅蛮缠的帽子。 薛茵对时窈越发的佩服,看她的眼神都是星星眼。 陈月婉气的要抓狂:“你胡扯!分明就是你!方才你给我的那只兔子,肯定做了手脚,否则 这些蛇虫鼠蚁为何突然都往我身上爬?时窈,你这个毒妇!” 时窈眨了眨眼:“是这样吗?我还以为是因为这些小动物们感受到了你的佛光,所以才迫不及待的扑向你呢。” 陈月婉脸都黑了。 “你看啊,咱们这猎场全是杀生的人,结果你不杀生,而且你还信佛,还维护小生命,你甚至救下了一只兔子!我想,这些小动物们一定是感受到了你的佛光,这才鼓起勇气出来拥抱你的。”时窈说的一本正经。 薛茵憋的肩膀都抽抽。 陈月婉的脸色黑如锅底,气急败坏的骂道:“你别跟我胡扯!就是你做的手脚!那兔子身上肯定有什么东西!等我彻查清楚,我要你好看!” 时窈嗤笑一声:“陈姨娘好大的口气,知道的是薛家的一个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子妃呢。” 便是薛正,也没这胆子跟她放这种狠话,她陈月婉嚣张的可真是过头,看来和二皇子有了私情之后,她还真拿自己当王妃了。 陈月婉脸色一僵,暴怒的眼神里显而易见的一抹心虚。 “出什么事了?”时晏青骑着马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队禁军。 时窈眼睛一亮,连忙跑了过去: “大哥哥!” 时晏青翻身下马,她便立马摇着尾巴抱住了他的胳膊:“大哥哥,她欺负我!她自己倒霉被蛇虫缠上了,她还污蔑是我做的手脚!” 时晏青睨着她,这小东西,跟他吵架的时候跟犟驴似的,惹了麻烦有求于他了,便颠颠的扑上来了。 陈月婉还想争辩:“分明是你……” 可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你污蔑阿窈?” 陈月婉吓的浑身一个哆嗦,这回是真的怕了,往薛正身后退了两步,嗫喏着道:“不,不是污蔑……” “怎么回事?”时晏青冷眼看着薛正。 薛正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站出来,拱手道:“是我的爱妾方才招来了许多的蛇虫鼠蚁。” 如今时晏青在朝中势大,不单单手握禁军和神机营,又背靠正得盛宠的景王,薛正哪里得罪的起? 时晏青讽刺的掀了掀唇:“你的妾,也敢攀咬阿窈?” 薛正吓的忙不迭的求饶:“不不不,是个误会,是个误会!是她胡说的,时统领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 陈月婉气的肺都要炸了,她被时窈这么公然整了一道,薛正这个废物说是误会?! 薛正拉着陈月婉道:“还不快给时姑 娘赔礼道歉!怎敢随意污蔑她?” “你让我道歉?!” 时晏青冷声道:“既然你这个妾不肯罢休,那便押下去,交给京兆府彻查。” 他身后的禁军立即走上前来。 薛正吓的连忙求饶:“是她不对,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还请时统领高抬贵手,放过她一次,她绝对不敢了!” 他一边说着,还冲着陈月婉使眼色:“还不快赔礼道歉!” 真惹到了时晏青,现在直接让人抓下去“彻查”,陈月婉一个妾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陈月婉憋屈的咬着牙,冲着时窈低了头:“是我不对,我不该污蔑你。” 时晏青只冷冷的扫了一眼,牵着时窈转身离开。 陈月婉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好似一尊雕塑,脸上却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她本以为攀上了二皇子,如今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却在所有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今日之后,她怕是要成为整个燕京城的笑话!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没用的男人。 薛正松了一口气,来搀扶陈月婉:“还好时统领没有计较。” 陈月婉却直接扬手便一个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骂道:“你这个废物!” 薛正震惊的看着她 ,几乎不敢相信他娇弱可怜的爱妾,竟还会打人。 “月婉……” 陈月婉恨恨的转身走人,薛正脸上无光,被周围讥讽的眼神看的抬不起头来,也连忙跟了上去走了。 —— 时晏青拉着时窈回到了营地的帐篷里,时窈才凑上去问:“你不生气啦?” “我有说不生气了吗?”时晏青站住了脚步,睨着她。 时窈笑嘻嘻的道:“那你生气还出面帮我?” “不然呢?等着你惹上一身脏水?” 时窈立马道:“那可不会!我用的这种药粉没有多久的药效的,最多能撑半个时辰而已,就算真的闹大了要查,时间过了,药效也过了,不会查出来的。” “那你还挺谨慎?” “那可不?”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很乐意听到夸赞。 时晏青掐了掐她的脸:“这么看来,我出面帮你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时窈连忙道:“当然不是!大哥哥出手,三两句话便能压死她,更解气了!大哥哥怎么可能多此一举呢?” 时晏青轻哼一声,算是收下了她的马屁。 时窈摇了摇他的胳膊:“那你别生气了嘛。” 虽然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能哄好不就行了嘛。 第八十九章 带你去个好地方 时晏青看她这副敷衍的样子就知道,她估计根本都没搞清楚他为什么生气,她甚至可能都不在乎这个原因。 他的眼神越发的森然,时窈咽了咽口水,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踩雷了。 就在她以为时晏青得给她好看的时候,他却突然弯唇笑了,那温柔的眸光,一瞬之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罢了,不说这些了。” 时窈突然觉得瘆得慌,讪讪的道:“那,你不生气了?” 时晏青温柔的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阿窈还小,有些事不懂是也正常的,我何必苛责于你?” 时窈心里觉得毛毛的,但她仔细的看时晏青的表情,真不像是说假的,而且他也没必要啊,他说不生气了,那肯定就是不生气了! 她放下心来:“那就好!” 时晏青笑着道:“这御龙山的半山腰还有一处好地方,想不想去?” 时窈眼睛立马亮了:“去!” 时晏青带她去的地方,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那走吧。” 时窈愣了愣:“我现在去?” “不然呢?” “可是晚饭还没吃呢。” “饿不着你。” “可天快黑了。” 时晏青眸底萦绕着一缕幽幽的绿光,却被温柔的 笑意掩盖:“无妨。” 时窈不疑有他,立马点头:“那我去换身衣裳!” 一炷香的功夫,时窈便换下了那一身骑装,换了一身鹅黄色的春衫裙,头上的双丫髻一左一右的绑着一根鹅黄色的发带,垂到了胸前,蹦跶着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时候,发带都飞起来了。 时晏青看着她小喜鹊儿似的向他走来,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 “走吧。”时晏青翻身上马,将时窈也拉了上来,一夹马腹,策马而去。 走到半路上了,时窈才想起来问:“咱们去哪儿呀?” “你到了就知道了。” 时窈心情雀跃了起来,时晏青口中的好地方,从不会让她失望!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的样子,才终于到了。 时窈翻身下马,抬头便看到一个小院,看上去很是简朴,推门进去,却发现别有洞天,院内是一个修整的很是细致的花园,一条拥簇着各种花朵的羊肠小道往里走,绕过了花圃,便是一片竹林,走在竹林之间,便已经听到了水流声。 时窈越发的兴奋,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顺着石子小路走到深处,这才明白了这竹林之中的水流声从何而来。 “是温泉!”时 窈惊喜的道。 一汪温泉潺潺流淌着,热腾腾的暖气飘散在半空中,好似仙境。 “喜欢吗?”时晏青跟在她身后走来,唇角带着笑意。 “喜欢!”时窈高兴的不得了:“我上次泡温泉还是三年前呢,这天气泡温暖最舒服了,我竟不知这里还有温泉,你怎么发现的?” 时晏青勾唇:“你喜欢就行。” “不过,”时窈突然环顾一下四周,又顿了顿,“这里怎么好像只有一个温泉?” “嗯?是吗?我没留意。” 时晏青笑了笑:“无妨,哥哥不用泡,阿窈泡就好了。” 时窈连忙道:“那怎么行?大哥哥这几日为了春猎的事忙的脚不沾地,这么辛苦,那肯定得先泡呀!” 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她怎么可能自己享受反而让时晏青在旁边干等着? “大哥哥先泡吧,等你泡完啦,我再泡!”时窈殷勤的道。 时晏青唇角笑意深了几分:“你确定?” 从他脸上的笑容来看,时窈这个马屁是拍对地方了,她当即重重的点头:“当然!” “既然阿窈这么谦让,那就这么着吧。” “嗯!大哥哥你先泡着,我在外面逛逛。” 时窈说罢,转身便 跑了。 时晏青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眸光越发的幽深。 时窈在花园逛了逛,发现花园之中还有另一条路,顺着这条路往里走,便是一个宅子,这屋子并不算大,只有一室一厅,但布置的却极为雅致,桌上还插着一瓶她喜欢的茉莉花。 她正兴致勃勃的看这屋内的陈设呢,却听到一阵铃铛声。 时窈一愣,心想多半的时晏青摇铃铛,她立即走了出去,顺着铃铛声走去,这铃铛果然是挂在温泉外面的,一根线连着里面,里面的人一拉铃铛,自然就能响了。 原来这小屋和温泉离的并不远,只有一墙之隔,主要是这小院子本来也不大。 “大哥哥,你叫我吗?”时窈走到温泉外问。 这温泉并没有门,只有稀疏的几支竹枝遮挡,透过这竹叶,依稀可见里面的光景,但时窈并没有看。 时晏青低沉的声音传来:“我忘了拿布巾。” “啊?那在哪儿?” “在那小屋里应该有。” “这,这没别人了吗?”时窈问道。 “没有。” 时窈只有认命的自己去跑腿,后悔没把玉坠带来! 她去小屋找了找,果然找到了布巾,连忙给时晏青送去。 “大哥哥 ,布巾来了,我给你放外面?” 时晏青冷声道:“你让我湿着身子自己出来拿?” “那,我给你送进去?” “送进来。” 时窈犹豫了一下,给送了进去,此时温泉依然如仙境一般的云雾缭绕,和方才不一样的是,这仙境之中多了一位仙子。 他闭着眼睛靠坐在温泉内,半披的三千青丝披散在肩头,已经被浸湿,颊边的两缕发丝被云雾沾染,也湿哒哒的贴在脸颊上,勾勒着他那张俊美的容颜,云雾温泉遮挡了水下的光彩,但却依然可见他精壮的肩颈和胸膛。 时窈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了,磕磕巴巴的道:“我给你放这儿?” 时晏青闭着的双眸突然睁开,幽深的眸子猝不及防的锁住了她,仿佛一只狩猎的野狼。 “送我跟前来。” 时窈呼吸一滞,咽了咽口水:“我要不还是给你放这儿吧,你一会儿自己来拿……” 时晏青冷冷的睨着她:“这么冷的天,你让我从池子里湿着身子爬起来拿布巾?” 时窈呆了一呆,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有了画面,她连忙摇了摇头,不知道是想否认时晏青的说法,还是要把那些画面给甩出去。 第九十章 摔进他的怀里 “拿来。”时晏青有些不耐了。 这血脉压制对时窈十分管用,她忙不迭的给送到他跟前去,蹲在池边,将布巾递给他:“给你。” 时晏青将布巾接了过去,时窈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敢再多看他,起身便要走。 可就在起身的那一瞬,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便不受控制的向池子里摔进去。 “啊!”时窈尖叫一声,紧接着便噗通摔进了温泉池子里,准确来说,是时晏青的怀里。 这一摔激起了千层浪,水花雨点似的砸在他们的身上,时窈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便只看到时晏青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 他们之间,只有一指的距离,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我,我不是故意的!”时窈慌忙解释。 时晏青眼神幽若的看着她:“是吗?” 他发梢的水滴落下,砸在了他的胸膛上,水滴顺着流畅的肌肉线条滑落,一眨眼的功夫便砸入水中。 时窈顺着水滴的方向,发现了她撑在他光果的胸膛上的双手,她脸上瞬间爆红,连忙撒手,可她在温泉里根本站不稳,刚一撒手,便整个人无法控制的向他怀里倒去。 时晏青唇角微不可查的轻勾,看着怀中的慌乱的人儿:“阿窈,你在做什么?” 时窈恨不能立即在这池 子里被淹死! 她涨着通红的脸,手忙脚乱的从他怀里爬起来:“不是,大哥哥你听我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就是脚滑了一下,我也没想到会摔进来,我,我这就走了!” 她正打算往池子外面爬,却被他突然按住了。 时窈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一双杏眸里写满了兵荒马乱。 却见他轻叹一声:“你这样浑身湿漉漉的出去,会风寒的。” “那……” “我泡好了,你接着泡就是了。” “可你……” 时窈梗在脖子里的话还未说出口,就突然被一件从天而降的外袍蒙住了脑袋。 紧接着,便是一声哗啦啦的水声,时晏青从池子里站起来了。 时窈缩在池子里,双手紧紧的抓着那一件外袍,好似抓着一根救命稻草,可玄色的外袍遮挡的住外面的风景,却挡不住外面的风吹草动。 她听到他从池子里站起来,她听到他用布巾擦拭身体,她听到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而她脑子里,却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他赤果的上身,精壮的肌肉,流畅的线条,还有那一滴,隐入池中的水珠。 她脑袋上的外袍突然被拿走,世界重见光明,时晏青站在池边,里面只穿着一身雪白的亵衣,外面披着一件墨色的披风,大概是因为穿的匆忙,所以上衣的衣带并 没有系好,反而有些松松垮垮的,稍一动作,便能隐约可见他精壮的胸膛。 时窈脸涨的通红,她两辈子都没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的接触过,前世新婚当天,李翼轩便出门办事了,说是朝中委派了重要的差事,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三个月后,同时带回来的,还有陈月婉。 李翼轩从此对她冷漠如霜,再无半点温柔,除了在她爹面前会装一装样子,回到府里,便是碰她一下都不愿意,时窈到底骄傲,不愿意将这些事告知父亲,让自己难堪。 时窈甩了甩头,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时晏青弯腰揉了揉她的脑袋:“把衣裳脱了泡,不然湿气出不去。” 说罢,便拿着外袍转身离去。 时窈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终于看不到他的身影,才一头扎进水里,捂着脸尖叫了起来。 她丢脸死算了! 时晏青听着身后的动静,唇角轻勾。 时窈泡在温泉里,此时的心情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来的时候的雀跃,现在她只想一头撞死!尤其是还泡在这个让她尴尬到想窒息的温泉里! 她现在感受着里面的水温都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时晏青赤果的怀抱! 时晏青竟然没有当场把她扔出去?还是说,他已经想好要暗杀她了? 时窈刚刚被满脑子肉体羞耻的想要撞墙, 下一瞬,就吓的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重新走来,时窈警惕的眼睛瞪的像铜铃。 时晏青却拿着一叠干净的衣裙进来:“干净的衣服给你放这儿了。” 时窈木讷的点点头,他这般的自然,让她以为自己好像想多了。 时晏青放下了衣服便走了。 时窈捂着脸抓狂。 “他会不会觉得我意图不轨?他会不会觉得我是故意的?!” “不应该吧,看上去他好像没有生气。” “他也可能只是不想让场面更尴尬才这样!他一定觉得我是故意的!” “不可能,我的为人他是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对他又任何非分之想的,他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啊啊啊!我做出这种事,谁不会这么想我啊?!” “不过他身材真的好……” 就在这一阵阵反复无常的抓狂之中,时窈泡完了人生中最难熬的温泉。 而更难熬的是,她接下来还得去面对时晏青。 她穿戴整齐了,又再三检查了一下,这才磨磨蹭蹭的从温泉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了,小屋里的烛光明亮。 时窈站在小屋外深吸一口气,纠结了许久,才咬了咬牙,视死如归的推门进去。 然而屋内却没有她想象的压抑气氛,反而,有些温馨? 时晏青半靠在软榻上看书,一条长 腿半曲起来,他依然没有换衣裳,还是方才的那一身雪白的亵衣,甚至连衣带也没重新系好。 以至于她不由自主的会瞟他的胸口。 时窈浑身一个激灵,迫使自己清醒过来,讪讪的道:“大哥哥,我泡好了。” “嗯,吃点东西吧。” 时晏青放下了书,将桌上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都是她爱吃的,辣子螺丝,酥油泡螺,奶酪,还有桂花糕。 时窈现在哪里还吃得下去? “我还不饿。” “那等饿了再吃吧。” 时窈呆了一呆,等?还要在这儿等? 她很是心虚的讪笑着道:“要不,咱回去吧。” 回去就能躲着他了。 时晏青哪里看不穿她的心思,只微笑着道:“现在,恐怕回不去了。” “啊?为什么?”时窈懵了。 “我们那匹马跑了,可能是没有拴好,若是走回去,至少得走两个时辰。” 时窈仿佛五雷轰顶,脸都白了:“马怎么能跑了?” “不是我常用的马,没有那么懂事,谁知道就跑了,”时晏青风轻云淡:“只能在这住一夜了。” 时窈万分抗拒,立即道:“咱们走回去也不是不行!” “两个时辰的山路,你走的回去?等你走到,天都亮了,还不如住一宿,况且这是山里,不是城里,晚上很危险,很容易碰上野物。” 第九十一章 诱人 时窈腆着脸笑着:“这不是有大哥哥你嘛,咱们怕什么野物?” 时晏青凉飕飕的道:“若是我一个人,自然不怕,但带上你,我担心会不会一不留神,你就被叼进狼窝里了。” 时窈心梗,可呆在这里比在狼窝还煎熬! “在这等等吧,若是青羽发现我迟迟没回去,兴许会来找。” 时窈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可下一刻,她就发现了另一个问题,这屋里好像只有一间房。 时晏青指了指床铺:“先睡会儿吧。” “那你呢?” “我在这儿睡。”时晏青拍了拍自己身下的软榻。 “哦……”时窈坐到了床上,又觉得于心不安:“要不,你睡床上吧?” “让你睡就睡。” 时窈躺在了床上,却依然无法隔绝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房间并不大,软榻距离床也就只有三步之遥,她躺下都能看到他的侧颜,还有那根松垮垮的衣带。 这样的场面让她不由自主的浮想联翩,尤其是方才还有温泉里的那一出。 时窈猛的翻了个身,将头蒙进被子里。 时晏青余光扫了一眼她的动静,唇角轻勾,莫尘这建议倒真是点醒了他了,她习惯性的拿 他当哥哥,根本就不往男女之情上去想,他做再多她也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要破开这个关系,还是得下点功夫。 过了今日,她便会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他是个男人。 时窈猛的将被子拉下来,觉得自己一定要说点什么,否则他岂不是会乱想? 她从床上坐起来:“大哥哥,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时晏青漫不经心的翻看着手里的书,应了一声:“嗯,我知道。” “你要不骂我两句吧,或者打我都行,你这么云淡风轻的我心里很不踏实!” 时晏青笑了笑:“我知道阿窈不是故意的,为何还要骂你?放心吧,我没怪你。” 时窈:“……”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里。 她内心的躁动没有发泄出来分毫,只能憋闷在心里,躺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一闭眼就满脑子的时晏青泡在温泉池的样子! 这个妖孽,脸生的这么好看就算了,怎么能身材也这么好? 当她烦的睁开眼,却又看到他半靠在软榻上看书,衣襟松散,隐约可见里面的肌肤,好似比温泉池里的样子还要诱人。 时窈:“……” 她觉得她生不如死。 时 晏青倒是平静如水,好似今天的这些事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也正是因为这样,时窈觉得更煎熬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在亵渎这天神一般尊贵的大哥哥! 他就听着她在那辗转反侧,好像架在火上烤似的,直到闹了半夜,才终于扛不住睡过去了。 他听着她沉睡的呼吸声,这才放下了手里的书,走到了床边坐下,看着她沉沉的睡颜,今日她显然睡的不好,连梦中都还皱着眉头,很不安稳。 他的指腹轻轻划过她的眉间,为她抚平了愁思,轻笑一声:“傻阿窈。” 今日对他来说,其实并不平静,她摔进温泉的时候,软玉温香扑进他的怀抱,浑身都是她的气息,她的手触摸着他的肌肤的那一瞬,他几乎用尽了全部的自控力,才没有将她按进怀里,听着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的动静,他手中的书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哪怕此时此刻,看着此时缩在床上小小的一团,他多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可终究还是收回了手。 若是控制不住自己,只怕前功尽弃,如果有的选,他更希望她能心甘情愿的来爱他,他的确贪心,想要的更多。 他叹了一声,起 身推门出去,转身便进了浴房,直接泡进了冷水桶里。 过了半个时辰,他从浴房出来,浑身都是寒意,用内力一催,将寒气催尽,换上了干净的衣袍,随后将熟睡中的时窈裹在厚厚的斗篷里,抱着她出了小院。 马并没有跑,在院外等着,听到主人的脚步声,便哒哒哒的走近,时晏青抱着时窈翻身上马,打道回府。 现在毕竟在春猎,满朝上下都在御龙山,明日一早便要开始正式春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自然还是得在天亮前赶回去。 想来是前半夜时窈熬的太狠了,这会儿缩在他的怀里睡的十分安稳,马儿有序的颠簸也让她觉得很是舒服,小猫儿似的往他怀里拱了拱。 —— 而此时,营地也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的夜色之中。 “姑娘,你难不成还要等一夜不成?时统领这会儿没回来,兴许就是有了什么任务要做,这都半夜了,姑娘何苦呢?”代桃很是心疼的道。 谢若锦脸色冻的发白,身上裹着狐裘斗篷也挡不住夜里的寒意,现在虽说入了春,白天还好,但入了夜外面还是冷的很,但她依然坚持要等。 “我一定要等到 他,这次,我要当面和他说清楚。” 代桃道:“姑娘已经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了。” “他能去哪儿呢?我已经问过了,今日禁军并没有特殊的任务要做,他能去哪儿呢?” 谢若锦轻嘲的掀了掀唇,半宿也没有回来,能去做什么呢?她无法欺骗自己,猜也知道定和女人有关,一想到这里,她便心慌不已。 今日下午她就听说了,有好几家的千金的名帖都送到了他那里,想要与他结亲,今日来的路上,偷偷看他的姑娘也不少,如今时晏青在燕京城风头正盛,注意到他的价值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若是就这么稍不留神,他便被别的女人纠缠住了,从此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所以谢若锦便是受着冻,也铁了心要在这里等,不论如何,她都要见他一面,她要亲自告诉他她的心意,哪怕是最后的努力,她也不甘心就此放弃。 代桃叹了一声:“那奴婢再去给姑娘换一个汤婆子吧。” 她拿过谢若锦手中那个已经冷掉的汤婆子,转身离去。 谢若锦依然木然的等在那里。 突然,她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她眼睛一亮,是他回来了吗? 第九十二章 罔顾人伦 时窈靠在他的怀里睡的很是香甜,赶路半个时辰回来,她都睡的很安稳。 眼看着快到营地了,时晏青一拉缰绳,放慢了速度,马儿只踱着步子缓缓的走着。 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熟睡的人儿,轻笑一声:“你倒是睡的香。” 前半夜还辗转反侧,一入睡便雷打不醒,怪不得这么没心没肺。 时窈却突然嘟囔了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时晏青挑眉,看她眼睛还闭着,便知道她又说梦话了。 “哥哥别生气,我真不是见色起意,我是无辜的。” 时晏青勾了勾唇,看来也没有那么没良心,梦里还记挂着这事儿,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知道了。” 时窈满足的往他怀里钻了钻,又美滋滋的嘟囔了一句:“哥哥好香。” 时晏青眉心一跳。 “皮肤也很滑。” 她咧嘴笑了笑:“身材也很好。” 他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认真打量,确定她还在熟睡之中,顿时轻笑出声,小东西,还跟他装正经,原来还是个小色胚。 早知道这招这么管用,他还费那么多劲儿做什么? 他看着她熟睡的容颜,蒲扇一般的睫毛低垂着,乖巧的不像话,捏着她下巴的手慢 慢上移,捧住了她的脸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堵住了她碎碎念的呓语。 唇齿交缠,缠绵的深吻让他甘之如饴。 而此时,陷在夜色之中的树丛里,谢若锦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面白如纸。 方才她听到这渐渐走近的马蹄声便猜到是他回来了,还在紧张的准备出去拦住他,谁知一抬眼便看到了他怀里还有一个女人。 在他捧着那个女人的脸吻下去的那一瞬,她头上的斗篷帽子滑落,露出了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时窈! 谢若锦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死死盯着不远处拥吻的两个人,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 在这里等待的半夜,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做过无数种打算,她甚至也猜到了他今夜的突然消失多半是和女人有关,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是时窈。 他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时晏青眸光微动,抬眸扫了一眼树丛的方向,意犹未尽的在时窈的唇瓣上轻啄两下,这才将她的兜帽重新戴好,一夹马腹,回了营地。 先将时窈送回了她的帐篷里,然后才回了自己的帐篷。 青羽走了进来,拱手道:“少主。” 时晏青扯掉了身上的斗 篷,冷声道:“外面是什么人?” 青羽立即道:“是谢姑娘,她在树丛里,方才好像看到了少主和……” 时晏青厌烦的蹙了蹙眉,怎么又是她? 青羽试探道:“要不要处置了?” “不必。” 谢若锦毕竟身份贵重,又是二皇子的未婚妻,若是出了事,只怕二皇子得大做文章,更何况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谢若锦在他营地外面出现过,又莫名其妙死了,二皇子怎会错过这个把柄? “可她知道了少主和时姑娘的事……” 时晏青神色冷淡:“她看到又如何?” 他也烦透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当初不过是因为她在混乱中坐了时窈的马车,他才救了她一次,然后便是没完没了的纠缠。 今日让她看到也好,从此断了念想。 “就怕她在外面乱说。” “你也知道她只能乱说?”时晏青冷嗤一声。 无凭无据的,说出去也只能是疯话。 更何况,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从时家脱离,和时窈的事便是真的捅出去,也没什么。 —— 谢若锦游魂一般的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脸色惨白一片,代桃吓的连忙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但她却是毫无反应。 “姑娘, 姑娘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谢若锦突然癫狂了一般笑了起来:“时窈!竟是时窈!他们怎么敢的?他怎么敢?!” 难怪他对旁人这般冷漠,唯独对时窈好,她还真信了他只是宠爱妹妹。 难怪他如今功成名就,却迟迟不肯议亲,原来是想娶的人不能明媒正娶。 难怪时窈对她的嘱托都推三阻四,原来她心里早有私心! 这一堆违背人伦的兄妹,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呀?时姑娘怎么了?” 谢若锦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道:“她和时晏青,罔顾人伦!有男女之情。” “这,这怎么可能?”代桃惊的捂住了嘴巴。 谢若锦现在满心的恨意,恨不能立刻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让世人唾弃他们! 但下一刻,她又拼命的摇头:“不,不行,我不能说,若是说出去,我和他就真的完了。” “他都做出这种事了,可见也没有把姑娘放在心上,姑娘又何必执着?还是趁早放手罢!”代桃劝道。 倘若他和时窈的事情是真,那就说明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爱过她! 他对时窈的好世人皆知,他对时窈温声细语的时候,甚至连一个正眼都没有给 过她。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谢若锦的幻想,甚至于这燕京城里传的津津乐道的“英雄救美”的佳话,也极有可能只是他用来掩盖他和时窈那不伦关系的遮羞布! 当赤果又残忍的现实摆在眼前,她才知道自己曾经的幻想多么可笑。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甘心放弃! “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即便他爱的时窈又如何?他终究要娶妻的,时窈只能被藏在阴暗处罢了,而他的妻子,一定会是一位门当户对的贵女,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谢若锦双目猩红,已经有些癫狂。 “姑娘,你这是何苦?他不值得的!” “你懂什么?!”谢若锦喝斥道:“凭他的手段,他迟早会位极人臣,不嫁给这样的男人,难不成嫁给二皇子去等死吗?!我既然能成为他的妻子,我便能容得下这件丑事,反正她也上不来台面,又有什么关系?也许假以时日,他厌倦了她,还是会回到我身边的。” 谢若锦眸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好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一般:“是的,时窈也只配放在暗处做一个玩意儿,能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我,等他玩腻了她,他自会明白我的好的。” 第九十三章 寒了情郎的心 “他会明白的,他迟早会明白的。” 谢若锦喃喃的念着,好似只有这样才能说服自己。 “姑娘难不成要用自己的一生去赌?” 谢若锦红着眼睛摇了摇头,她不明白的,其实早在当初叛军攻城,他舍命救下她的那一刻,她便已经对他动了心,之后权衡再三选择了二皇子,骗的了别人骗不了自己,那日宫宴本以为是他的死期,没曾想他能将这死局扭转,绝地求生,反而得到了更多的权势。 只有谢若锦知道,那一刻她比谁都高兴他能赢,因为只有他赢了,她才能说服自己去光明正大的选择他,她谢若锦绝不爱一个弱者。 而时晏青显然也证明了,他从不是弱者,他是真正的强者,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向他求和,愿意放下颜面去祈求他的原谅,这一切无非的因为,她爱他,她越来越爱他。 “可姑娘和二皇子的婚约也早已经板上钉钉,您何苦……” 谢若锦渐渐的冷静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自有办法。” —— 次日,清晨。 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行宫的一间寝殿:“殿下,那陈姨娘又派人来传话……” “行了,”李翼君不耐 烦的打断:“不就是昨天她被时窈整的那点子事儿吗?还嫌本王不够烦的,直接打发了去。” 陈月婉昨天被时窈整的太惨了,如今已经沦为了笑柄,她哪里咽的下这口气?薛正不帮她出头,她便来求二皇子,可现在李翼君自身难保,还想着借助春猎翻身,哪有时间管她? “是。” 小太监退了下去,没多久,却又回来了:“殿下……” 李翼君恼怒道:“不是让你打发了吗?!” 那小太监连忙道:“不是,是谢大姑娘来了,说有要事和殿下商量。” 李翼君动作一顿,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嗤笑一声:“她果然还是来了,让她进来。” 自从上次在谢府不欢而散之后,他们再没见过,李翼君也不着急,反正这婚约轻易退不了,谢若锦最终还是得求到他跟前来的。 谢若锦走了进来,李翼君便阴阳怪气的道:“这不是本王的未婚妻吗?怎么?特意一大早前来,想要为本王的今日的狩猎提前庆功吗?” 谢若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并不理会他的讽刺,只开门见山:“你上次说,只要我帮你一次,你便去请旨解除婚约?” “你想通了?呵,这么硬 气,看来是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和时晏青双宿双飞了呀?”二皇子冷嗤道。 “你只说这笔交易你还做不做?” “做,怎么不做?不过,”李翼君笑着道:“时晏青现在能信任你?” 谢若锦扬了扬下巴:“他自然信我,他对我的心意,殿下不是很清楚吗?若非我有这个自信,我现在也不会来找你自取其辱。” “是么?”李翼君却嗤笑着道:“可据本王所知,他现在好似都没有功夫搭理你,谢若锦,你最好别在本王面前装相。” 谢若锦沉声道:“他与我接触,又怎会让你知晓?你连他在宫宴之上的部署都不清楚,你还想要打探清楚他和我之间的事?” “你!”李翼君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她这话无疑是戳中了他的痛点,狠狠的指着她,随后又重重的甩手,警告道:“谢若锦,你最好是没有骗本王。” “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说能帮你,就一定能帮上你,我要解除婚约,你要谋权,我们各取所需。” 李翼君稍稍放心了一些,的确这桩婚约就是他拿捏的筹码,有这一直婚约拿捏着谢若锦,也不怕她胡作非为。 李翼君笑了起来:“是么?看你 这样子是很有自信时晏青一定会信任你?他这么信任你,你转过头来和本王合作,你不怕寒了你的情郎的心啊?” “这件事,就不必殿下操心了吧。”谢若锦沉声道。 “哈哈哈!”李翼君大笑了两声,一拍手:“行,本王就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没能为本王办成事儿……”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本王可绝不会放过你,你别忘了,咱们的婚约若是不出意外,三个月之后你就该嫁了,等你到了本王的府上,你看本王怎么收拾你。” 谢若锦浑身一僵,她和李翼君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倘若婚约不解开,当真嫁给他,那便会真的是一辈子的磋磨,他一定会叫她生不如死! 思及此处,谢若锦心中的决心便更坚定了,眸光沉沉的道:“我不会让殿下失望的,此事一过,我们便一别两宽。” “好!” —— 时窈睡眼惺忪坐在梳妆镜前由着玉坠给她梳妆。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她睁眼的时候已经挪地儿了。 “大少爷昨天半夜的时候把姑娘送回来的,不过姑娘睡的正香,也没吵醒姑娘。”玉坠道。 时窈一听到时晏青,便瞬间清醒了。 糟 糕的记忆再次袭来,她恨不能现在立刻撞墙自尽! “姑娘没睡好也没事,大少爷说了,今日的狩猎主要是几个皇子的竞争,姑娘不用参加,一会儿累了便回来再补补觉。” “哦。”时窈低着头闷闷的道。 玉坠看她情绪低落,怏怏的,很是心疼的道:“姑娘没睡好,都熬憔悴了。” 她的确憔悴了,她是心力交瘁了! 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时窈跟着林氏前往狩猎台。 正式的春猎并非她们昨天在小树林玩儿的那样,而是要直接进入猎场,进行比拼,最终以猎到的猎物数量和种类来评价优胜,最后的优胜者,可以得到陛下御赐的宝物。 当然,宝物还是小事,重要的是皇帝心中的分量。 往年这春猎的活动无非也就是武将们的天地,但现在这夺嫡之争已经拉开了序幕,狩猎还未开始,便已经可以料想到今年必然是几位皇子之间的争夺,尤其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皇帝站在高台之上,显然心情很好,高声道:“我们李氏祖上在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太祖曾经可一人猎杀一头野熊,如今我大夏江山稳固,人才辈出,想来也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九十四章 全靠演技 景王高调的站出来,拱手道:“父皇励精图治,才让大夏江山固若金汤,儿臣定追随父皇的脚步,不给父皇丢脸!” 李翼君面色阴沉,这个草包,除了会拍马屁还会什么? 皇帝哈哈大笑,直接走下高台,翻身上马:“好,那朕便先行一步。” 说罢,便一夹马腹,直接策马冲进了猎场。 全副武装的皇子臣子们也紧随其后冲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纷纷四散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时晏青站在高台的之上,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拉出了满月,羽箭指向的一个方向,便是对面旗杆上挂着的一个彩球。 他点漆的眸子锁着彩球,眸光凌厉,指尖松开,羽箭势如破竹般的刺出去,直接击中了彩球,彩球应声而落,春猎正式开始。 他不慌不忙的从高台上走下来,依然是那般沉静从容,可时窈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她心里却是一阵兵荒马乱,眼神闪躲着,好似心虚都写在脸上。 但时晏青好像看不到,他径直走到她面前:“困了就先回去再睡会儿,我也得进猎场了。” 时窈磕磕巴巴的道:“哦,好。”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压低了声音道:“乖一点 ,别给我惹事。” 时窈呼吸一滞,分明只是很寻常的动作,很寻常的叮嘱,可今日她却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脑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想起昨日掉进温泉,直接摔进他怀里的那一瞬,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近。 若是从前,她定会不服气的问:我什么时候给你惹事了? 但现在,她心虚的只能讪笑:“知道了。” 时晏青勾唇,拍了拍她的脑袋,翻身上马,策马进了猎场,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视线里。 林氏还很是欣慰的道:“阿窈长大了,越发懂事了,现在也不顶嘴了。” 时窈:“……” 而此时不远处,谢若锦眼神阴沉的盯着时窈,袖中的手已经掐进了肉里,嫉恨的火苗几乎烧的她难以控制。 当她发现了真相,再看时窈和时晏青的相处,她才明白自己多么可笑,时晏青向时窈走近的每一步,都仿佛在剜她的心。 原来他并非对男女之情无意,他也不是不懂爱,反而只是将这份爱独独给了时窈一人,她见过他所有温柔的样子都是看向时窈的,她怎么甘心? 时窈似乎注意到了这道不善的视线,正转头去看。 薛茵却兴冲冲的跑 了来,打断了她。 “阿窈!咱们也进猎场吧!”她已经换好了一身骑装。 这春猎虽说是皇子们之间的政治斗争,但女子也不是不能进,毕竟李氏太祖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江山,只要不往深山走,在猎场的外围猎一猎羚羊小鹿什么的,倒是也有些乐趣。 薛茵最喜欢打猎了,这种活动她定不会错过。 时窈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脑子里还满满的黄色废料,实在没了兴致,摆摆手:“今日就算了吧,下次我养好精神了再和你去玩。” 薛茵古怪的看着她:“你这脸色,怎么像是被狐狸精吸了精气似的。” “我没有!”时窈几乎下意识的应激反驳。 薛茵看她的眼神更古怪了:“你怎么这么激动?你不会真遇上狐狸精了吧?” 时窈呆了一呆,讪讪的笑了笑:“瞎说什么呢?我就是有点累,这帐篷我住着不习惯,昨天熬了半宿才睡着。” 薛茵撇撇嘴:“行吧,那我可自己去了啊。” “那你小心点。”时窈挥了挥手。 薛茵笑了笑:“放心吧,我一会儿给你猎个羚羊回来,咱晚上烤羊吃!” 时忠也已经进了猎场,他随行在皇帝身边,林氏带着时窈和时明 朗往行宫走:“皇后娘娘在行宫设宴,等用完午膳,阿窈便可以回去歇着了。” 时窈点了点头,重新撑起了精神。 如今时晏青已经暗中站了景王的队,皇后娘娘自然也会格外的重视时窈,毕竟时晏青对这个妹妹的宠爱人尽皆知,这次的宴席,皇后娘娘特意邀请了时窈。 到了行宫内,皇后娘娘很是欢喜的拉着时窈嘘寒问暖,时窈乖巧的笑着一一回应,这席间的气氛倒是很好。 “本宫上次在宫中见你,便觉得喜欢,果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可许了人家没有?”皇后问道。 时窈笑着摇头:“谢皇后娘娘抬爱,臣女还没呢。” 胡侧妃立即道:“既然如此,不妨皇后娘娘帮忙做一桩媒,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心意呀,我娘家有个外甥便不错,和时姑娘般配的很!” 时窈唇角的笑意淡了几分,胡侧妃的外甥?那个欺男霸女压榨百姓的小混蛋? 不过这些事儿胡家都帮忙擦屁股掩盖了,寻常人并不知道。她之所以了解,便是因为时晏青已经查清楚了景王府上下所有关联之人的背景,包括胡侧妃的娘家,她天天在日临轩呆着,这些资料他都是随她翻看的,她自 然是一清二楚。 胡侧妃这般作为,不知是想要拉拢时晏青呢?还是想要把他妹妹拿捏在手里当软肋呢? “我的婚事都是由父兄做主,我大哥哥说,希望我以后嫁一个有功名的读书人,他说读书人更明理,也更守礼。”时窈笑着道。 胡侧妃笑容僵了一僵,她那个外甥连论语都没有背完,还读书考功名? 皇后娘娘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好,本宫记下了,等往后有了合适的人选,本宫要亲自为你做媒。” 时窈笑着道:“多谢皇后娘娘。” 这边聊的热闹,而身为景王妃的梁攸宁却始终独自一人坐在一边,好似已经被人遗忘。 时窈眉头轻蹙,她到现在也不大清楚这景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样清高孤傲的一个人,会贪慕虚荣,始乱终弃吗? 时窈找了个更衣的借口,从行宫走出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已经笑的僵硬的脸,这种场合哪来的什么温情脉脉?全靠演技罢了。 忽然,她听到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她绕过花圃走了过去,却见一个大太监正轮着大嘴巴子往一个小太监的脸上抽,那小太监被人按着跪在地上,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 第九十五章 不敢脏了姑娘的手 “老子让你去伺候张总管,那是抬举你,你小子油盐不进,跟我在这儿硬气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别以为来了行宫老子就收拾不了你!” 那一脸横肉的大太监又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他身上,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被反扣着双手,低垂着头,身上已经满是伤痕。 时窈在宫中呆过,自然也清楚这些宫里的宫人也都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腌臜事儿也多的很,闹得不太凶,上头的人也不会过问,她也不必去多管闲事。 但当那个跪在地上的小太监抬起头,她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她被幽禁在冷宫的那一年,连玉坠都已经被处死,她一个人住在森冷的宫殿里,宫人看出她已经失宠,拜高踩低,故意给她吃馊饭,屋里甚至没有一床厚实一点的被子,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她险些冻死在寒冷的深夜里。 有一个心善的小太监,悄悄为她送来了炭火,还将馒头藏在衣袖里带进来给她吃,若不是他,她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冷宫的寒冬。 “小云子,咱家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的去伺候张公公,得了他的宠,他没准儿还能给你抬一 抬,往后你还需要在这儿做什么刷恭桶的脏活儿累活儿吗?那你可就是张公公的心肝儿啊,张公公什么人?那是伺候过先帝爷的人,如今也是宫中的老祖宗,陛下都会敬爱三分,你得了他的宠幸,你要什么没有啊!” 那大太监拿手拍了拍他的脸,劝他识抬举。 时窈眉头都拧起来了,这人口中的曹公公,她倒是知道,的确算得上是宫中的“老祖宗”了,这些太监们无一不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她也知道这曹公公有这怪癖,没想到竟把手伸到了云墨身上。 不过想想云墨这细皮嫩肉的样子,的确也很招眼。 小太监依然低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你哑巴了是不是?”大太监尖声骂道,扬手便又要一巴掌扇下去。 时窈直接走了出来:“吵什么?” 那大太监转头一看见时窈,连忙换上了一副嘴脸,谄媚的弓着腰笑着:“让时姑娘见笑了,这小奴才不听话,奴才正在教训他呢,吵了时姑娘的清静了,奴才该死!” 一边说着,便用巴掌拍了自己的脸一下子,当然,这力度倒是轻多了。 他是宫中的人精儿,拜高踩低自有他的一 套,时家如今风头正盛,这位时家的独女自然也是备受重视,尤其是得皇后娘娘的喜欢,他哪儿敢惹她? 时窈冷声道:“这行宫内皇后娘娘正在办宴席,你们在外头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若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饶不了你。” “是是是,奴才疏忽了,还请时姑娘见谅,奴才这就走,不扰了时姑娘的清静。”这大太监点头哈腰的笑着,转身就退下。 只是路过跪在地上的那小太监的时候,脸色瞬间阴狠下来,压低了声音道:“今儿算你走运,等明儿我再收拾你,你再敢跟我犟,我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罢,还堆出笑来对着时窈笑了笑,然后迅速的离开。 这帮人走了,跪在地上的小太监强撑着身子踉跄着爬起来,只是他腿上也有伤,刚站起来便险些摔下去,时窈连忙扶了他一把。 他惶恐的瘸着腿后退两步:“奴才有罪,不敢脏了姑娘的手。”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满是伤痕的脸,真不知道他的日子原来过的这样艰难。 “云墨。” 他骤然抬头,诧异的看着她:“姑娘怎会知道奴才的名字?” 时窈从袖中拿 出一瓶膏药来,递给他:“这金疮药很好用,擦在伤口上三天便能好了。” 云墨连忙道:“奴才不敢要姑娘的东西,姑娘能救奴才一次,奴才已经很感激了,多谢姑娘!” 时窈将药膏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你不必谢我,是我该谢你的。” “我……” 时窈听到身后有人走过来了,也不想让他太引人注目反倒惹出些麻烦来,便快速的道:“你回去好好上药。” 说罢,转身便走了。 云墨怔怔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她便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时窈回到行宫,刚进去,便碰上了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太监张公公。 “时姑娘出去的久了,皇后娘娘还怕姑娘迷路,特意让咱家出来找找呢,姑娘没事儿吧?”张公公笑着问。 时窈笑了笑:“劳公公费心,我没什么事,只是方才撞见了一个可怜的小太监。” “哎哟,时姑娘可真是菩萨心肠啊,我们这种腌臜人,姑娘何必可怜呢?”张公公腆着脸笑着。 时窈笑着道:“我想求张公公一件事。” “姑娘尽管说,老奴哪儿当得起姑娘的求情?” “那小太 监被人欺负,我瞧着很是可怜,想让张公公照顾照顾,让他去凤仪宫当差,您觉得呢?”时窈说着,便冲着玉坠使了个眼色。 玉坠立马掏了一包银子出来,塞到了张公公的手里。 张公公连忙推辞:“这怎么敢当?小事一桩,姑娘开口就是,不必破费!” 时窈笑着道:“公公拿着吧,我在佛祖面前立了誓,要积德行善,若是公公不收,这一桩善事就怕算不到我头上的功德了。” 玉坠直接将银子塞了过去。 张公公这才笑呵呵的收下:“既然如此,老奴就笑纳了,那小太监也真是祖上积了德,遇上姑娘行善,他叫什么名字?” “云墨,在行宫刷恭桶的小太监。” 张公公面色变了变,心想这不是曹公公最近看上的那个吗? 但他也一口答应下来:“成,时姑娘放心,这事儿包在咱家身上了。” “多谢公公。” “姑娘快进去吧。” 时窈走进了宫殿内,张公公身边的小太监才忍不住道:“那小子不是被曹公公盯上的吗?特意把他打发去刷恭桶就是为了羞辱他,逼他就范,咱若是把人调来凤仪宫,岂不是和曹公公作对?” 第九十六章 有备无患 张公公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懂什么?如今时晏青风光正盛,时家也水涨船高,备受重视,这时候不巴结着还等什么时候?更何况还就这么一件小事,人还给你塞这么多钱,你傻呀不要? 至于那曹公公,哼,一个老东西,下头的小太监喊一声老祖宗,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祖宗了,皇上也不过就恩准他在宫中养老而已,估计现在都快忘记这个人了,下头的那帮小太监怕他,我能怕他?” 那小太监连忙捧场:“是是是,干爹说的是,干爹是凤仪宫大总管,哪里需要顾他的面子呀?” 张公公掂了掂手上的钱袋子,啧啧两声:“那小子还真是运气好,碰上个发善心的,不然他怎么也躲不过被送去曹公公屋里的命,到了那时候,只怕也活不过一个月,那老东西折磨人的手段,可不得了。” —— 时窈进了殿内,在下首的位置坐下,准备混完这顿宴席便回去睡觉去。 可谁知她刚落座,却听到一声小太监的通传声:“贵妃娘娘到!”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倒是宁贵妃十分高调,穿着接近于正红的拖尾裙,步履从容的走了进来,微微福了福身,十分敷衍 的行了一个礼。 “请皇后娘娘安。” 皇后扯出一抹笑来:“宁贵妃怎突然来了?” “臣妾听说皇后娘娘在此设宴,臣妾特来请安的。” 皇后心里冷笑一声,这种鬼话谁能信?但面上却还得维持端庄得体的笑容。 “宁贵妃有心了。”皇后眼神扫过她那身衣裙,那红色刺的她眼睛疼,“本宫以为,宁贵妃还在为二皇子之事操心,想必也没有心情来参加宴席,这才没有特意邀请你。” 这话暗讽二皇子如今失宠,宁贵妃笑容也僵了一僵。 这两人和和气气的打着机锋,无形之中已经刀光剑影,夺嫡之争,前朝后宫都是千丝万缕的关系。 宁贵妃笑了笑,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话锋一转:“说起来,臣妾此番前来,还另有一事求皇后娘娘。” 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后猜也知道她有事,便摆着姿态扬了扬下巴:“但说无妨。” 宁贵妃道:“太后娘娘近日伤病缠身,又食欲不佳,臣妾心中挂念的很,特意去询问了太医,孙太医说,太后娘娘最近食不下咽,吃什么都没胃口,倒是有些花蜜还能开胃,这御龙山上的一片桃花林开的正好,若是能采 摘些桃花做桃花蜜,岂不是正好?” 皇后笑着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这点小事,何须来求本宫?” “这次春猎,太后娘娘因为凤体抱恙也没能来,但若是小辈们一起给太后娘娘采摘桃花做花蜜,太后娘娘若是知道了这份心意,想必也会高兴,听说皇后娘娘这里办宴席,宴请了不少豆蔻年华的小姑娘们,臣妾这才想着,找皇后娘娘借人来了!” 皇后深深看了宁贵妃一眼,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年轻的女孩子们采摘的桃花,寓意也好,也难得能给太后尽一尽孝心。” “可不是?所以臣妾这才找来了,还请皇后娘娘给个恩典吧。” 皇后仔细的打量宁贵妃,似乎想要看穿她的什么心思,这宁贵妃向来无利不起早,这回突然要做这件事,谁知道是真心还是另有图谋? 但宁贵妃笑的滴水不漏的,皇后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而她又还是扯着太后的旗子,皇后怎么也得答应。 皇后笑着道:“既然是为了太后,本宫准了。” 她转头看向殿中的贵女们:“这也是难得能为太后尽孝心的机会,若是太后娘娘爱吃,本宫也得给你们记上一功。” 贵女们 连声应下,时窈眸光微凝,心中有些狐疑。 皇后身边的张公公亲自领着贵女们前往桃林采摘桃花,玉坠为时窈穿上了斗篷,时窈借机对她低声道:“回去帐篷里,把我的袖箭取来,还有我的匕首。” 玉坠一惊:“这,要这做什么?” 时窈带这些东西都是为了打猎方便,今日又不去猎场,只是在外面的桃林采摘些桃花罢了,怕是连个兔子都遇不上的。 时窈沉声道:“我觉得这事儿不简单,还是得做些防备,有备无患。” 二皇子如今已经被逼到绝境,这次春猎极有可能狗急跳墙,虽说猎场危险,但这猎场之外的刀光剑影也不一定比猎场少,宁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他们两个一里一外,就怕有什么配合。 玉坠点点头:“是。” 林氏倒是没察觉出来什么危险,反倒觉得这是一件好事,拍了拍时窈的手:“你去吧,能为太后尽些心意,也是恩德。” “嗯,我这就去了。”时窈点点头,转身跟上了人群。 时窈跟上了人群,刚走出行宫,却见谢若锦走了过来:“阿窈。” “若锦姐姐。”时窈点了点头。 “咱们一起吧,正好有个伴。”谢若锦笑着 道。 时窈愣了愣,似乎对谢若锦突如其来的热情有些愣神:“好啊。” 上次谢若锦让她帮忙传信,却被时晏青直接退回之后,她们便再没有什么联系了,她还以为谢若锦觉得丢脸,不愿意再看到她。 “阿窈,上次送信的事,我还得谢谢你,”谢若锦道。 “这没什么的,又没有送成,你不怪我就好了。” “我怎会怪你?上次得知没有送成,我只顾着伤心,也没有顾得上给你说声谢谢,你几次都帮我,若不是你,我可能也没有机会和时公子联系。”谢若锦诚恳的道。 “可他……” 谢若锦释然的笑了:“他既然也不愿意原谅我,便算了,强求不得,我也放下了,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 时窈舒了一口气,生怕她又要让她帮忙做什么:“不会的,我知道你也有难处。” 谢若锦掩下了眸中的晦暗,笑着道:“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你哥哥对你这样好,就算日后他娶了妻,想必在他的心里,你也是最重要的吧?” “那怎么会?娶了妻子,自然是妻子最重要。” 时窈总觉得和谢若锦相处起来有些不自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第九十七章 危险 “是么?那你一定不希望他娶妻吧?” 时窈愣了愣,摇了摇头:“我自然是希望他娶妻的,总不能孤独终老,你为何会这么想?” 谢若锦唇角含笑:“我只是觉得,若我有这样一个疼我爱我的哥哥,我也一定不希望他娶妻了。” 时窈笑着道:“知许哥哥不也很疼你?” 谢若锦笑了笑,没有回话。 玉坠赶回来了,时窈便问她:“我的帕子拿来了吗?” 玉坠看了一眼谢若锦,点点头:“拿来了。” “给我吧。” 时窈走到了玉坠的跟前,玉坠直接将袖箭塞进了她的袖子里。 “你先回去吧,这里不用你。”时窈道。 玉坠连忙道:“我还是在这陪着姑娘吧。” 时窈摇摇头,眼神严厉:“你在这儿也帮不上忙,若是你出什么差错,我也护不住你,没准你还要拖累了我。” 她现在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只怕真的要出事,她自保就不错了,玉坠在这里太危险。 “可……” 玉坠还想说什么,看着时窈凌厉的眼神,还是讪讪的点了点头:“是。” 时窈看着玉坠走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便看到谢若锦正在采摘桃 花。 这一片桃花林延绵了几里地,各家的千金们都进了桃林,三五成群的一起说笑采摘桃花花瓣,今日阳光正好,远远看去,也的确是一片美好的画面。 时窈眸光微凝,但愿是她想多了。 “阿窈,那边的桃花开的更多,咱们去那边吧。”谢若锦道。 “好。”时窈点点头,跟上了她。 时窈一边采摘着桃花,一边问:“知许哥哥也进猎场了吗?” “嗯,他带着弟弟们一起进猎场了,不过也没指望什么彩头,只想猎只鹿回来,给我们烤鹿肉吃。” 时窈思忖着,那大概是不和二皇子在一起的。 也不知猎场里什么情况了,不过大哥哥在猎场早有部署,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阿窈,你想嫁人吗?”谢若锦突然问道。 时窈眉头轻蹙,她为何总问这些婚嫁之事? “还不想,我爹娘也说我还小,再过几年吧。”时窈笑着道。 实际上是她不愿意嫁,时忠也想多留她几年,补偿一下小时候缺失的陪伴,她的婚事才没人提及了。 谢若锦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却依然笑的和煦:“的确也没必要嫁人。” 时窈觉得谢若锦 今天格外的不对劲,从前她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今天却似乎处处想要找她探听些什么,她干脆道:“我看湖边的桃花还不错,我先去那边看看。” 说着,便转身要走。 谁知谢若锦却连忙拉住了她:“咱们就在这儿吧,那边人多。” 时窈双眸微眯,直接甩开了她的手:“你是不是有话要跟我?” 谢若锦面上的笑容一滞,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了:“话倒是没什么想说的,不过……” 突然,一声狼嚎声猝不及防的传来。 时窈猛然转头去看,却见那桃林之中竟出现了一片的狼群,一个个闪着绿光的眼睛,垂涎的盯着她们。 谢若锦在身后把时窈狠狠的往前一推,顺势扯下了她身上的斗篷,然后转身便跑。 时窈被推的往前一个踉跄,那只狼见到这喂到嘴边的肉,一个起跳便冲着她飞扑了过来。 —— 而此时,猎场之中,各方势力都在激烈的角逐。 “老二这次肯定想要借此机会夺胜,然后来压制本王,本王决不能叫他得逞,若是这次本王也能夺胜,父皇必然更加高看本王,这储君之位,也是本王囊中之物!”景王志得 意满的道。 说是几个皇子之间的比拼,实际上还是各方势力的比拼,景王打猎也没猎到什么,几乎全靠手下给他猎。 “王爷说的是,二皇子必然要被王爷您压制的!”手下的人都纷纷拍着马屁。 景王翻身下马,他身后的侍从便连忙在溪边铺上了垫子,让他坐下休息。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王爷放心,这会儿已经有三头鹿,一只羚羊了。” 景王却不满的道:“这种小东西能夺胜吗?怎么也得有一头野熊才行。” “这野熊可不好猎,还得再等等,他们会尽力的,王爷稍安。” “哎,时晏青呢?” 时晏青虽说是他的人,但这春猎并不能跟在他身边,他毕竟是禁军统领,名义上是皇帝的人,得巡视整个猎场。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景王一眼便看到了时晏青,激动的站了起来:“这儿呢!这儿呢!” 时晏青一拉缰绳,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王爷。” “你可算来了!本王正觉得一人在此处饮酒无趣,咱们一起?” 时晏青倒是并不意外,景王这种草包,打猎的水平可能连时窈都比不上,能指望 他尽心去猎?自然都是推给手下的人去做的。 “王爷歇息即可,别饮酒,晚上若是要庆功,自然有庆功酒喝,若是现在喝了酒,让皇上看出来,只怕不好,”时晏青道。 “哎,也行,只是这春猎实在没意思的很,本王进来也没看到几只猎物,还都跑的飞快,追都追不上。” 时晏青嘱咐道:“遇上猎物,王爷不必穷追不舍,今日这春猎只尽力就行,猎场危险,就怕有不测,王爷务必当心。” 景王笑哈哈的道:“放心吧,本王这身边的随从多着呢,能有什么事儿?” 时晏青扫视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的确没什么问题。 他虽说在巡查猎场,但实际上还是在景王活动范围附近,以防他这边有什么事可以及时支援,否则单靠景王这个废物,只怕死都死的无声无息。 正说着呢,便见青羽匆匆赶来,走到时晏青身边低声道:“外面出事了,说是桃花林进了狼群。” 时晏青眉心一跳:“阿窈呢?” “时姑娘也在那桃林里。” 时晏青面色骤然一变:“什么?!” 景王一见这架势,连忙问:“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第九十八章 他必须娶她 时晏青沉声道:“外面出事了,我先去一趟。” 景王也吓坏了:“那,那你快去吧!” 时晏青直接翻身上马,一扬马鞭便绝尘而去。 他便是知道今日猎场怕是危险,所以才特意不让她进猎场,没曾想,桃林也能出现狼群?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人为,而且有阴谋。 但眼下他已经无暇去想太多,若是时窈真的出事,他定要屠了这御龙山! —— 就在那只野狼生扑过来的一瞬,时窈直接扬臂一挥,袖中的短箭直接射出,刺穿了野狼的一只眼睛,野狼哀嚎一声,摔在了地上。 时窈转身便立即往后跑。 而此时,桃林里也已经开始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有狼!救命!有狼群!快来人啊!” 狼群冲入了桃林里,垂涎欲滴的扑向人群,而这里驻守的侍卫却并不多,因为桃林毕竟算不得什么危险地段,大部分的兵马都进了猎场。 这些驻守的侍卫们也难以抵挡这猝不及防出现的狼群,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死伤大半,尸横遍野,要等救兵前来也不知要多久,时窈不可能干等着,飞快的往安全的地方跑。 方才被她刺瞎了眼睛的野狼从地上爬起 来便继续追赶她,显然她已经激怒了它。 时窈一边在桃林里穿梭着逃命,脑子里一边飞速的转动,且不说猎场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野狼,而这桃林甚至根本不在猎场内!这必定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那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她想起谢若锦今日古怪的行为,她甚至在狼来的时候特意推了她一把便跑了,连惊吓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她知道内情?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冲着她来的? 倘若是这样,那他们必然不会轻易放过她,兴许会在混乱之中将她杀害,这种招数她又不是没见过。 思及此处,时窈再次往身后射出一只袖箭,那野狼被吓到了,连连闪躲,时窈争取到了时间,直接往一棵粗壮的大树上爬。 这棵大树生的茂密,时窈爬上去之后,那只狼便等在了下面,虎视眈眈的盯着她,时窈抱住了树枝,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的袖箭已经快用完了,这野狼实在剽悍,射了它三箭还不死,反而越发狂躁,她在这棵大树上等着援兵来救她,才能安全一点。 只是她不明白,这些人冲着她来是为什么? “真倒霉!前世跟着李翼轩受牵连就算了,今生我 离的八丈远还能被针对!?” —— 时晏青带着禁军赶到桃林的时候,里面已经是尸横遍野,粉色的桃花上都沾染着鲜红的血珠。 “时窈呢?!看到时窈没有?!”时晏青直接抓住了一个逃命的宫人厉声道。 那宫人吓傻了,连忙道:“不,不知道。” 时晏青直接扔掉了她,厉喝一声:“立刻分头去找!所有的野狼尽数斩杀!” “是!”禁军抱拳应下,立即四散开来去搜救。 时晏青则是一个箭步飞身上前,直接一剑斩杀了一只野狼,四处的寻找时窈的身影。 过了没一会儿,终于抓到了一个知晓的宫人,他哆嗦着道:“奴才看到时姑娘被野狼追着往湖边去了!” 时晏青立即往湖边赶去,刚赶到湖边,便看到时窈被逐步逼近的野狼吓的直接摔进了湖里,她身上的红色斗篷被野狼咬住一扯,瞬间撕裂。 “阿窈!” 时晏青几乎想也没想,直接提剑冲上去一剑杀死了那只野狼,随后跳进了湖里,在人还未下沉的时候便将她给捞了起来。 “阿窈!你受伤了吗?”时晏青从未如此心慌,声音都有些颤抖。 而当他怀里的人颤颤巍巍的 抬起头的那一瞬,他脸色瞬间就阴沉了。 “晏青哥哥,我……”谢若锦剧烈的咳嗽着,扯着他的衣襟,脸色惨白。 时晏青一把将她推开,眼神阴鸷的道:“时窈呢?” 谢若锦气若游丝,咳嗽的上气不接下气,楚楚可怜的道:“我,我也不知道。” “那她的斗篷怎会在你身上?!” 这件大红的斗篷是时窈最爱的一件,因为是今年生辰的时候,时忠送她的礼物,她绝不可能随便送人!他方才就是一眼看到这个背影才确定是她。 谢若锦眼神闪烁了一下,慌忙道:“我方才觉得冷,她便将斗篷借我了,狼群来了之后,我们就走散了,她,我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时晏青现在根本没功夫跟她掰扯这些,直接翻身上马,疾驰着在桃林里搜寻时窈的踪影。 代桃见谢若锦平安上岸,连忙跑来扶她:“姑娘,你没事吧?” 谢若锦看着时晏青决绝离去的背影,眼神冷了下来:“没事,时窈呢?” 代桃压低了声音道:“现在不见她的踪影,但一开始那只狼好像没有扑到她,后来她就不知跑哪儿去了。” “废物!” 代桃连忙道:“姑娘别 急,这些狼这般凶猛,方才我听说有好几个贵女都被咬死咬伤了,她行单只影的,又没人帮忙,说不准已经死在哪个地方了。” 谢若锦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狠声道:“但愿如此,若是她活着,反倒碍事。” “但,时公子他把姑娘就这么丢下走了,是不是……” “无妨,我是他从水里救上来的,这么多人都看到了,他此时走了,往后也只能来娶我。”谢若锦得偿所愿的笑了。 她特意趁乱抢了时窈的斗篷,便是为了这一出戏。 她知道时晏青一定会赶来救时窈的,只要她穿上时窈的斗篷,混乱之际他一定会误会她是时窈,她若是落了水,他当众下水救了她,他们之间便有了肌肤之亲,他除了娶她,别无他选。 若是时窈死了,那便更好了。 谢若锦神色虚弱的笑了起来,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最终能嫁给他的人还是她,从他跳进水里救她的这一刻起,他们之间便彻底绑定,再也割舍不断。 这世上只有她能配得上他,只有她能与他并肩而行,即便他现在不爱她又如何?只要时窈死了,只要她能嫁给他,日久天长,他迟早会爱上她的。 第九十九章 还不止 时窈躲在树上,树下依然是狼嚎声,但此时已经从一只狼,变成了三只。 那只独眼狼唤来了另外两只狼,现在三只狼都在树下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不停的转着圈,还几次三番的试图往树上爬,若不是这棵树足够高,她都要怀疑它们直接能扑上来将她撕碎。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她心里也有些着急,若是等天黑了,只怕别人更难找到她了。 她的袖箭只剩下两支箭了,身上还有一包随身带着的迷药,但这些狼的反应可比人快多了,这药撒下去根本不会对它们有丝毫的影响,只怕轻易的就躲开了。 就在此时,突然听到有人的声音:“时姑娘?” 时窈连忙大喊:“我在这!” 一队侍卫一眼看到了躲在树上的时窈,连忙道:“姑娘别急,我们这就来救你!” 其中的十个人抽出了剑,冲着树下的三只狼斩杀,三只狼连连躲避,瞬间被激怒,直接冲着他们飞扑过去,他们顺势引开了狼。 而另外的几个侍卫则是迅速的跑到了树下:“狼已经被引开了,时姑娘你先下来,我们送你回营地。” 时窈正要直接爬下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状似 无意的问道:“你们是禁军的人吗?我哥哥来了吗?” “是的!时统领正在四处找姑娘呢,着急的很,我们得尽快把姑娘安全的护送回去,好让时统领安心。” “那林副将军呢?他也有来吗?” “他,他也赶来了,得知姑娘出事,急的火烧眉毛。” 时窈点点头:“那我赶紧下来,咱们快回去吧。” 说着,便顺着树干准备往下爬。 几个侍卫还在下面伸着手,随时准备接住她。 她小心翼翼的爬过了树干的枝丫,眼看着便可以让他们够到了,时窈却突然直接松了手,一脚踩在了其中一个人的脸上摔了下来。 “啊!” 身下的那个侍卫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时窈摔在他身上的那一瞬,将一只袖箭直接刺进了他的心口。 而身后的那两个侍卫还没发现异常,以为是因为时窈失误摔下来踩到了他,他才会痛苦的叫出来的,毕竟她只是闺阁之中的千金,他们内心并没有把她太放在眼里。 可就在他们要走过来靠近的时候,时窈突然转身便将一把迷药直接撒到了他们的脸上。 他们惨叫一声,随后便开始浑身无力的摔在了地上,时窈转 身立刻就跑,她方才还觉得下头那三只狼都围着她倒霉了点,现在才觉得自己幸运极了,有三只狼帮她分担火力。 否则这树下现在等着她的可就不止三个侍卫了,那她还真不这么好对付。 从这几个侍卫出现的时候,她就有些警惕,毕竟今日这件事多半是冲着她来的,没看到时晏青本人之前她谁都不敢轻信,谁知道对方有没有留后手要将她斩草除根? 果不其然,她下树的时候随口试探了一句,他们便露了馅,禁军里根本没有姓林的副将,他们问也不问一句,只一味的说是,就是想要将她诱骗下来灭口。 时窈转身就跑,那边正在对付狼群的侍卫们察觉到了不对劲,大叫一声不好,想要来追,却被狼缠住脱不了身,只分出了三个人来追她。 时窈飞快的跑着,身后的那几个侍卫穷追不舍,她身上的迷药和袖箭全都用光了! 现在能不能活命,只能看天意了,时窈死死咬住牙往前跑,这回要是真的死了,她真的亏大了! “站住!”那几个侍卫大喊着。 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时窈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死期,她慌忙之际,一 不小心被脚下的树根绊倒,直接摔在了地上。 那几个侍卫直接追了上来:“小丫头片子倒是机灵,你跑的了吗?” 为首的那个侍卫直接抽出了长剑,挥向了她。 时窈尖叫一声,连忙翻身要躲,却见一柄长剑突然刺穿了那侍卫的胸口,侍卫口吐鲜血,震惊的看着时窈的后方,一句话也未说出口,便倒在了地上。 时窈转头看去,却见时晏青策马赶来,他突然起跃,脚尖在马背上轻点,借力便直接飞身上前,直接两脚将那两个傻站着的侍卫踹飞出去。 右手利落的从杀死的那个侍卫身上拔剑,直接追上去便将那两个就地斩杀,那两个侍卫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已经瞪大了双眼死去。 血水飞溅,洒在了他的衣袍上,他提着沾满了血的剑,逆着光向她缓缓走来,浑身的杀气,仿佛地狱的恶鬼,可时窈却一点也不怕,反而一口气松懈下来,看着他眼睛倏地就红了,哭了起来。 “你可算来了。” 时晏青单膝跪地,抬手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痕,却发现自己手上还沾着血,又收了回去,低声安抚着:“别怕,我在这。” 时窈吸了吸鼻 子,看着他身上沾染着的血,拿出帕子来给他擦手。 时晏青有些好笑的道:“你先给你自己擦擦脸吧。” 哭的花猫似的,还有心情给他擦手。 时窈却哽咽着道:“你不是最讨厌人血了吗?怎么这么不小心,让血洒的满身都是。” 他方才赶来,看到这几个杂碎,给他们碎尸万段的心都有了,还有这闲工夫管什么洁癖? “难为你还惦记我的洁癖。”时晏青轻笑着摇头。 “那当然了,”时窈又哽咽了一下,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大哥哥的习惯我都用心记着呢。” 都哭成这样了还不忘记拍马屁。 时晏青擦干净了手,扶着她站起来:“还能走吗?” 时窈红着眼睛摇摇头:“我脚崴了。” 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马背上,自己也翻身上马,走出这片林子。 “你怎么不留活口?也审一审幕后主使之人是谁。”时窈坐在他怀里,看到地上那惨死的几个侍卫。 时晏青冷声道:“他们都是死士,我不杀他们,他们也会自杀,留不了活口,况且,这幕后之人猜也知道。” “二皇子?” 时晏青眸光泛寒:“只怕还不止。” 第一百章 分明是胡扯 等他们走出这片林子的时候,青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见他们出来便立即迎了上去:“少主,猎场出事了。” 时晏青眸光微凝,他也猜到了会出事。 当时他赶来救时窈的时候,就猜到这大概是一场调虎离山之计,但他那时候无暇去顾忌太多,便是计谋也只能往下跳,不然让时窈等死吗? “景王如何了?” 青羽道:“听说景王非得追一头野熊,还往深山追,之后还甩开了跟着的侍卫,后来说是被野熊所伤,还好少主早有准备,在那地方埋伏了几个暗卫,算是给他捡回了一条命。” 时晏青冷声道:“没死就行,让人暗中盯。” 这个蠢货,叮嘱的话也跟耳旁风一样,活该他受罪。 时晏青翻身下马,将时窈也抱了下来,正打算直接进营地,青羽却又跟了上来,犹犹豫豫的道:“还,还有一事。” “什么事?”时晏青有些不耐烦。 青羽讪讪的看了他一眼:“是,是侯爷来找少主了,要和少主商量您和谢姑娘的事,侯爷说,找到了少主和三姑娘,便立刻去行宫一趟。” 时窈懵了一懵:“他和谢姑娘的事?什么事?” 青羽可不敢说,只低 着头装死,时晏青脸色已经阴沉如墨,凉飕飕的看着她:“等我解决完了这事儿我再收拾你。” 时窈后背一凉,莫名其妙的问道:“关我什么事?!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怎么了?” 行宫。 时晏青抱着时窈到了行宫,时忠和林氏正在焦急的等待着,转头一见时晏青抱着时窈进来了,连忙快步走了过来:“阿窈怎么了?可是受伤了?伤在哪儿了?找太医没有!” 时窈小声道:“崴到脚了。” 时忠终于松了一口气:“没出大事就好。” 他从猎场得知消息赶出来之后,便去桃林找过,没有找到她的踪影,后来御林军来报说,这一群野狼已经被斩杀殆尽,她没在桃林应该是逃出去哪儿躲着了,应该没什么大事,禁军已经派人在附近的树林搜查,让他先到这行宫来等着。 谁知他来了这行宫,发现今日这事儿可真不止一个麻烦! 时窈发现这殿内除了她爹娘等着,还有宁贵妃和二皇子,以及,谢若锦。 谢若锦浑身都湿透了,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脸色苍白的站在那里,却始终看着时晏青。 时窈突然想起来,时晏青也浑身湿透了,这 不会是…… 时忠虎着脸道:“就崴个脚,看你娇气的样子,下来自己走!” 时窈:“……” 时晏青将她放下来,林氏扶着她去旁边坐下,时忠则对时晏青沉声道:“你和谢姑娘的事,我也听说了,这次你当众跳进湖里救她,未免太失态,旁边又不是没有别的宫人了,就这么着急?你跳进水里救她,现在……现在又该怎么说?” 时窈瞪大了眼睛,他跳进湖里救谢若锦?! 时晏青冷声道:“比起这件事,父亲难道不该关心这桃林如何进的狼群?” 时忠梗了一梗:“这是一码事吗?” “对我而言,只有这一码事。” “你!” 突然小太监尖着嗓子通传了一声:“皇上驾到!” 皇帝沉着脸走了进来,一来便是问罪:“这桃林如何进的狼群?好端端的春猎,竟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来!御林军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如今越来越谨慎,尤其是经过了上次宫宴被刺杀的事情之后,越发不肯让一家独大,便是春猎也绝不会只带一方的人马,而是让禁军和御林军相互制衡。 这次春猎,便是禁军管猎场内,御林军管猎场外,当然,还是分了轻重的 ,皇帝显然更信任时晏青,才会将最危险的猎场交给时晏青来管。 而猎场外几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危险,因为根本没有任何凶兽会出入猎场外的营地,谁能想到,还能出这种事? 二皇子连忙跪在地上喊冤:“儿臣也不清楚啊!此事一定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儿臣,这营地区向来太平,怎么可能突然出现成群的野狼?御林军已经拼死抵挡,死伤大半!这才将这一群野狼斩杀殆尽,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心狠,为了陷害儿臣,做出这种卑劣手段!” 二皇子说的铿锵有力,仿佛满身的冤屈。 皇帝听着这话也有些狐疑:“这狼群的确出现的古怪,是何人这么胆大,做这种手脚?” 二皇子连忙道:“儿臣定会彻查清楚,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 时窈都忍不住冷笑,这李翼君可真够贼的,贼喊抓贼,玩儿的一手好灯下黑,分明就是他自己的手笔,现在喊的到仿佛自己成了最冤枉的那一个。 皇帝冷哼一声:“朕给你三日的时间,务必查出一个真相来!简直荒唐。” “是!”二皇子见蒙混过关,正要谢恩。 时晏青却突然道:“臣倒是搜寻 到了一些线索。” 二皇子震惊的看着他,他也是从猎场赶出来的,不过就救了两个女人,他能搜寻什么线索? 皇帝立即问:“什么线索?!” 时晏青道:“方才我赶去林中救阿窈,却见她不单单被野狼围攻,还有几个假扮的侍卫在追杀她。” “竟有此事?!”皇帝厉喝一声。 “那几个侍卫穿的是禁军的甲胄,但臣却从他们身上找到了御林军的令牌。”时晏青说着,便拿出了一块御林军的令牌。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时窈懵了懵,他什么时候去他们身上找东西了? 二皇子激动的险些蹦起来:“时晏青你血口喷人!” 那一群人根本不是御林军的人,根本不可能有御林军的令牌!时晏青现在分明就是胡扯! 时晏青沉声道:“臣绝无半句虚言,时窈可以作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时窈,时窈立马点头:“没错!那些人假扮成禁军的人,因为我常常跟着我大哥哥,见过不少禁军的熟面孔,可他们这一队全是生面孔,我当时试探了一下,问他们认不认识林副将,分明没有这个人,他们却说认识,被我识破之后,便直接开始追杀我!” 第一百零一章 原来他还那么喜欢她 时忠也惊了:“竟还有这种事?这些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时窈无辜的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们也想要故意报复我大哥哥,所以才想杀我吧?” 她一边说着,便可怜兮兮的看向了二皇子。 这其中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二皇子慌忙道:“父皇,儿臣没有!儿臣根本不知道此事!谁知道他从哪儿弄来的令牌?若是有本事,让他把那几个人找来对峙便是!” 时窈却道:“他们都是被你训练出来的死士,一看事情败露,便立即自杀,怎么可能还能活着来跟二殿下对峙?二殿下这般自信的要对峙,就是因为料定了他们没办法来吧!” “你信口雌黄!”二皇子气急败坏,转头对着皇帝连声道:“父皇,真的不是儿臣,儿臣怎么可能让御林军去做这种事?这岂不是给人送上门的把柄?” 时窈幽幽的道:“谁知道呢?灯下黑的道理谁都懂。” 二皇子胡扯一通撇清关系,他们自然也可以胡扯一通把这水搅浑,然后泼到他身上,出了这样的事,他想要独善其身,做梦! “你!” 皇帝冷声道:“令牌拿来。” 时晏青将令牌送了上去,皇帝拿到手里一看,便确认是真 的,他怒的直接拿起令牌狠狠的砸到了二皇子的头上:“混账东西!这是你干的好事?!” 二皇子连忙跪下求饶:“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啊!这令牌不知是他从哪儿弄来的,一定不会是从那几个假冒的侍卫身上搜出来的,还请父皇明察啊!” 御林军的统领张奇也连忙跪下:“陛下,此事绝对是污蔑,这御林军中也有丢失令牌的现象,怎能只凭借一块令牌便定了御林军的罪?因为这次狼群的事情,御林军死伤大半!若是真的是御林军做的,二皇子怎么可能让御林军损失惨重啊!” 二皇子痛哭流涕:“还请父皇明察!” 狼群的确是他故意引进去的,但这件事他根本没让御林军的人知道,事以密成,用御林军将士的命来作掩护,就是最稳妥的。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时晏青竟然还从哪儿弄了一块御林军的令牌往他身上泼脏水。 皇帝深吸一口气,也知道这事儿证据不足,不至于治二皇子的罪。 时晏青拱手道:“既然二皇子觉得冤枉,而狼群之事又确实疑点重重,陛下还是得彻查个清楚,以免污蔑了二皇子,得还二皇子一个清白,依臣之见,不妨将此案交给大理寺来 彻查。” “此事必须严查!到底真相如何,朕要一个结果!”皇帝厉声道:“传大理寺!” 二皇子面色一变,暗叫不好。 时晏青整了这一出,皇帝不放心让他自查了,交给大理寺了,但大理寺可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真的查出个什么来,他岂不是完了?! 大理寺卿匆匆赶来,皇帝便直接将这案子给了他:“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务必查清楚,到底是谁把狼群引进来的,假扮禁军杀人的那些侍卫,又是什么人!朕给你十天的时间,定要给朕一个交代!” “是!” 二皇子呼吸一滞,深感这事儿怕是麻烦了,当即狠狠的瞪向了谢若锦。 若不是她非得要杀了时窈,他也不至于为了这么点小事让时晏青抓住了机会,往他身上可劲儿的泼脏水! 现在景王没杀死,反倒还惹上一身臊。 当时谢若锦来找他,答应帮他引开时晏青,给他制造谋杀景王的机会,但条件有两个,一是退婚,二,便是杀了时窈。 而谢若锦此时更是满心的恨意,为何时窈还能活着回来? 她是第一个撞上野狼的人,本该早就死于非命!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特意让二皇子特意准备了一队侍卫去 寻找她,只要找到便杀了她!可没曾想,做了这么多的筹谋,时窈却还能活着回来! 看着时晏青抱着她进来的那一刻,谢若锦几乎恨的心都在滴血。 “翼民伤的如何了?”皇帝又问道。 立即有太医站出来道:“景王被黑熊所伤,伤势很重,但好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老臣已经在尽力医治,景王应该要休养一阵了。” 皇帝冷哼一声:“一个二个的,没有一个争气的东西!” 相比之下,景王受伤的事,倒是没人追究,因为他的确就是被黑熊所伤,二皇子这手脚做的十分干净,只故意让景王追逐黑熊,顺势甩开身边保护的侍卫,然后到了隐蔽之处,便让发了狂的黑熊对他进行攻击。 这样事情暴露,也只是景王自己贪功冒进,受了伤也得挨骂。 宁贵妃连忙给皇帝送了一杯茶:“陛下喝口茶消消气,这景王也真是,自己一个人去追一头野熊,未免太过自不量力了些!还好没出什么大事。” 皇帝冷哼一声:“真出了事也是他活该!光长了年纪不长脑子!” 还好皇后此时在看望景王不在,否则这两宫之间怕是又一场恶战。 “陛下还是别操心太多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宁贵妃说着,顺势转移了话题:“听说,今日在桃花林,还发生了一件事。” 她说着,便将目光落在了谢若锦和时晏青的身上。 她是二皇子的生母,她自然看不上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嫁给自己的儿子,更何况今日这一切本就是预谋好的,目的就是将谢若锦嫁给时晏青。 要知道,谢若锦如今和二皇子联合做了这么多的事,以后是扯不开关系的,日后以此要挟她,兴许还能给拿捏时晏青,一个女人换一个权臣傀儡,划算的很。 “何事啊?”皇帝喝了一口茶,总算气顺了些。 “臣妾听说,当时若锦被野狼追的落了水,时统领当即跳下水里亲自救她,两人上岸的时候,浑身都湿透了……”宁贵妃故意说的十分暧昧,眼神落在他们身上来回游走,好似他们之间已经有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肌肤之亲似的。 皇帝稀奇道:“还有这事?” 谢若锦连忙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地上:“是臣女不慎落水,才害的时统领入水相救的,危急关头,时统领没有一时没有想那么多,都是臣女的过失,还请陛下不要责问时统领!” 时窈怔怔的看着她,眸光不自觉的黯然了下来,他原来还那么喜欢她。 第一百零二章 你一会儿爬着走? 时晏青冷声道:“臣当时只顾着救人,并未多想。” 二皇子却冷哼一声:“好一句并未多想,那林子里当时尸横遍野,比她更需要救命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着急?偏就急着救她?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时晏青,这风言风语早就传的满京皆知,你是什么意思?” 皇帝惊道:“不是第一次了?” 二皇子立即道:“回父皇,早在当初叛军攻城的时候,时晏青便当街救过一次若锦了,从那之后京城便有些风言风语,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我行我素,并且处处与儿臣作对,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皇帝倒是有些诧异,他看时晏青并非这种儿女情长的人,怎至于为了个女人这般冲动? 不过,这倒是好事,一个太过完美的人是不好掌控的,这也是为什么,皇帝愿意用他,却也不肯给他太多信任的原因,总得是有软肋的人,才更好掌控。 二皇子拱手道:“父皇,儿臣并非是愿意与人争夺之人,既然他这般苦苦相求,而且现在他们也有了肌肤之亲,儿臣恳请父皇给儿臣退婚,这一桩婚事,还是送给时统领吧。” 时窈袖中的手扯住了帕子 ,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呆呆的说不出话。 时晏青脸色阴沉,沉声道:“臣作为禁军统领,保家卫国是职责所在,不敢夺二皇子所爱,此时都是误会,外面的谣言也并不可信,还请二皇子不必为难臣。” “本王为难你?!”二皇子冷笑一声:“是本王为难你,还是你想故意羞辱本王?如今你在水下救了她,你两浑身湿透从水里爬出来,这满林子的人都看到了!本王成人之美,将她让给你,你还想如何?得寸进尺吗?!还是说,想故意把碰过的女人塞给本王,看本王的笑话?!” 谢若锦突然哭着道:“都是若锦的错,时公子救我只是好心,也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若锦不愿意牵连时公子,也不愿意让二殿下难堪,若锦愿意以死谢罪,保全名节,只求陛下不要责怪时公子。” 谢若锦说罢,站起身便要去撞柱,谢知许吓的连忙去拦,堪堪拦住了她,却也撞的不轻,额上都渗出了血丝。 就在局面僵持不下的时候,时忠直接站了出来,抱拳道:“陛下,我们时家的男儿敢作敢当,绝不会让一个女子来承担后果,倘若二皇子当真不 愿意再娶谢姑娘,执意要退婚的话,我替我儿时晏青做主,迎娶谢家姑娘!” 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不愧是朕的忠勇侯,一生金戈铁马,顶天立地,难怪虎父无犬子!” 二皇子顺势道:“儿臣也愿意成人之美,还请父皇收回儿臣与谢姑娘之间的婚约,从此各生欢喜。” 怎么可能各生欢喜?从此谢若锦一辈子都被他拿捏着把柄,终生都得为他卖命! 今日虽说景王没有被弄死,但若是谢若锦能嫁给时晏青,等同于给时晏青身边放了一个钉子,从此别说时晏青,便是景王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监控,他们还拿什么跟他争? 让皇帝收回成命这种事,并不容易,这婚赐了便是赐了,但这次的事情显然非同小可,谢若锦是谢家嫡长女,皇帝如今正想要重用谢家的时候,怎么能让谢家的女儿为了这点小事自尽? 而二皇子,又是他寄托厚望的儿子,他的妻子,怎能和别的男人有过这种风言风语?岂不是丢了皇室的脸面。 现在看来,只有收回婚约,让时家迎娶谢若锦,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皇帝沉吟了片刻,便高声道:“如此,朕便准 了,翼君和谢若锦的婚约,就此作废,至于晏青……” 皇帝伸手指了指他:“你自己惹出来的事,便自己去收拾这烂摊子,亲自去谢家跪着求娶吧,若是谢家准了,你再来见朕!” 这话虽说严厉,但却带着几分玩笑,显然,皇帝并不把这种男女私事太放在心上,年轻人总会有那么点子冲动的时候,谁又没年轻过呢? 时忠立即道:“陛下放心,若不能求娶到谢家的谅解,让谢家心甘情愿的将女儿嫁到我们家,我时忠也没脸来见陛下,臣定会督促晏青备上厚礼,去谢家登门求娶!”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也算是成了一桩美事。” 谢若锦一口气松下来,激动的红了眼睛,她终于还是要嫁他了,也不枉费今日的这一番筹谋,哪怕付出的再多,只要能嫁他,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 “罢了,朕也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吧。”皇帝摆了摆手。 他身边的太监立即高声喊了一嗓子:“皇上起驾回宫!” 皇帝带着宁贵妃走出了大殿,回了东侧的寝殿歇息。 皇上一走,二皇子就变了脸色,阴测测的盯着时晏青:“本王叫你得偿所 愿了,这下你可高兴了吧?本王不要的女人,你抢着要,真以为本王稀罕她?嗤!” 时晏青眸光泛寒:“比起这个,殿下应该更操心操心狼群进桃林的事吧,此事交给大理寺审查,殿下不心慌吗?” 二皇子面色一变,立即道:“本王问心无愧,心慌什么?”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最好殿下能一直这么自信,不要露了马脚,毕竟这次事情若查实了……” 他走近了两步,压低了声音:“你可真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二皇子瞬间僵在了那里,眼里满是心慌,若是旁人说这种话,他定不会放在眼里,可这个人是时晏青,给他吃了好几次闷亏的时晏青!他今日敢跟他放这样的狠话,难不成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准备?还是说,查到了什么? 时晏青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时窈还呆坐在那,时晏青走到她跟前:“还不走?” 时窈心里有些莫名的憋闷,别开头不看他:“我一会儿走。” 时晏青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时窈生气的道:“我都说了我一会儿再走!” “你一会儿爬着走?” 时窈一口气被堵回去,憋的她胸口疼! 第一百零三章 消气了 谢若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口针扎一般的疼,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在他的心里,她当真就这般的不堪吗? 谢知许叹了一声:“若锦,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作为一个局外人,他看的再清楚不过,时晏青对谢若锦根本没有感情,这样一个冷血之人,怎会对男女之情上心?即便真的嫁了他,又真的会幸福吗? 谢若锦掐了掐手心,扬起下巴,决绝的道:“这就是我想要的,只要能嫁他,我做什么都愿意。” “哪怕他不爱你?” “那也只是现在不爱而已,往后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那倘若他真的一辈子不爱你呢?” 谢若锦面色一僵,随后扯出一抹笑来:“只要能嫁他就好了,以后会好的。” 这话不知是在劝谢知许,还是在劝自己,可她只能这样去说服自己,她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没有退路了,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她有什么错呢?她甚至为了爱他,放弃了皇子妃的位置,他怎么还能对她如此狠心呢? —— 时晏青抱着时窈回到她的帐篷里,时窈还气的跟河豚似的,一句话都不跟他说。 他把她放在 了床上,将她的一只腿放到自己的腿上,要给她脱掉鞋袜的时候,时窈赌气的要把脚收回来:“不要你管,我让玉坠给我上药!” “她不会。” “她怎么不会了?不就是上药吗?我自己也会!” 时晏青却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小腿,给她轻易的控制住了,沉声道:“别胡闹,你这脚扭的很严重,都肿成这样了。” 他一手按着她的腿,一手给她脱掉了鞋袜,鞋袜一脱,便看到她那脚踝肿的跟馒头似的,时晏青脸色更沉了。 时晏青拿了药膏出来,沉着脸给她上药,只是脸色虽然臭,动作却很轻,把药膏放在掌心捂热了才给她揉上去,揉的时候还用内力催着,尽可能给她舒缓疼痛。 时窈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说玉坠不会了,这她也不会啊。 “你怎么还会这个?” 时晏青皮笑肉不笑的睨着她:“我会的多了,往后你一一试过就知道了。” 时窈后背莫名窜起来一股凉意,缩了缩脖子。 “你跟我生气,是因为谢若锦吗?”时晏青低头认真给她揉着脚,突然开口。 “我哪敢跟你生气?” 时晏青抬头睨着她:“好好说话!” 时窈咬 了咬唇,理直气壮的道:“分明是你说一套做一套的!你明明都说了不会再喜欢她了,也不会再和她有什么纠葛,可你还是……” 时晏青唇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阿窈为何这么在意她?是不想我娶妻吗?” 时窈僵了一僵,立即道:“我才没有不想你娶妻,我只是不喜欢她!” “是吗?她可是你的知许哥哥的亲妹妹,你不爱屋及乌?”时晏青将“知许哥哥”四个字咬的格外的重,有些阴阳怪气的。 时窈气恼道:“总之我就是不喜欢她!她今天还把我往狼堆里推,她不是好人,我才不喜欢她!不过你喜欢是你的事,她对我如何也不重要。” 时晏青面色骤然变了,阴沉道:“她把你往狼堆里推了?” 他脸色一变,时窈刚涨起来的气势瞬间又弱了,声音也小了下来:“她也有可能是不小心的,还好我提前把袖箭带上了,也没出什么事。” 时晏青眸光阴鸷了几分,这个谢若锦,他还真是小瞧了她了,这是想做什么?杀了时窈灭口吗? 眼看着时晏青的脸色越发的阴沉,时窈脾气也没了,又怂了下来,还以为他是因为她说 谢若锦不好才生气的,便讪讪的道:“我也不是故意说她坏话的,其实她也蛮好的,当时场面混乱,也可能是她不小心推的。” 时晏青冷声道:“下次记得打回去。” “啊?” 时晏青冷飕飕的道:“你真的觉得我喜欢她?” “不然呢?” 时晏青手上的力度突然就重了一下,时窈疼的嗷嗷叫。 “阿窈,喜欢还是不喜欢是很容易看的,就比如这伤,我可以让它疼,也可以让它不疼。” 时窈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气恼的拉回了自己的脚:“我管你喜不喜欢她?!你别碰我!”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时晏青觉得自己心里的气消了一点儿了。 “今日我跳进湖里并非是要救她。” “那你要救谁?”时窈好奇心一上来,脚疼都顾不上了。 时晏青顺势将她的脚重新拿了回来,给她细细的按摩:“还能救谁?自然是一个又不会水还喜欢哭喜欢闹的烦人精。” 时窈摸着下巴想着:“我认识吗?” 想了一会儿,她突然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在说我吗?” 时晏青轻笑一声:“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又不在 那里。” “她穿了你的斗篷,我以为是你,谁知道这是一场局。”说到此处,他的眼神都阴沉了下来。 这么些年了,他还真是第一次被人算计,还是这种招数,他绝不会放过他们。 时窈愣了愣,立即道:“难怪!今天下午采桃花的时候,我就觉得谢若锦不对劲,可是,她为什么呀?” 时晏青冷声道:“她和二皇子合谋了。” “和二皇子合谋,嫁给你?” “她若真能嫁进来,便是二皇子的一颗钉子,一个眼线,你以为只是什么婚嫁那么简单?” 时窈眸光一凝:“二皇子这一招可真是高招,不单调虎离山,让景王险些惨死,还当谢若锦嫁进了时家,给你安插了一个眼线,还好你早就在猎场做了部署,景王没能丧命,但他的计划即便只成功了一半,也是能起大作用的。” 若是谢若锦当真已经和二皇子合谋,她嫁给了时晏青,那一定会后患无穷。 时晏青冷笑一声:“成功一半?我得叫他,血本无归。” 敢算计到他的头上,也该让他们尝尝代价。 “可陛下已经放了话,让你务必去登门求娶谢若锦,你难不成还抗旨不成?” 第一百零四章 色相没白牺牲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和谢若锦已经有了所谓的“肌肤之亲”,连皇帝也下令让他无比登门求得谢家的谅解迎娶谢若锦,他便是不想娶也得娶了。 “现在知道关心我了?方才还跟我横眉竖眼的。”时晏青睨着她。 “那,那谁知道你是不是被迷了心窍,铁了心喜欢她?” “我便被迷了心窍,铁了心的喜欢她,又如何?你生什么气?”时晏青突然逼近她,幽深的眸子锁着她。 时窈眼神闪烁,理直气壮的道:“她不是好人!” 时晏青似笑非笑:“我就是好人了?” 时窈呆在了那里,愣了半晌才道:“这么说来,你两还挺配的。” 他凉飕飕的睨着她:“你说什么?” 时窈连忙讪笑着道:“我瞎说呢,大哥哥这般侠义无双路见不平古道热肠的好人,这世上可少见了。” 时晏青冷哼一声,懒得跟她计较,给她将袜子穿好,放到了床上:“你先睡吧,我还得去见你爹,今日这事儿不给个交代说不过去。” 时窈连忙道:“我爹这人最重规矩了,你若是现在跟他说不娶谢若锦,他一定不会答应的,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别操心了,我自有法子,你 早些睡,别想些乱七八糟的。” “知道了。”时窈乖巧的点头。 他也不知道她是真知道了,还是假装知道,只能无奈的掐了掐她的脸:“睡吧。” 时晏青从时窈的帐篷里出来,青羽正在外面等着了。 “少主,侯爷让人传话说,少主安顿好三姑娘了就去见他一面。” “带路。” 湖边亭里,时忠负手而立站在亭中。 时晏青走了进去:“父亲。” 时忠沉着脸道:“谢若锦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 方才在行宫里面圣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时晏青的抵触了,虽说他对这个“儿子”并没有太多的关心,但毕竟还是养了这么多年,对他的脾性也是有些了解的。 “我不会娶她。” 时忠一愣,显然没料到他竟然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顿时勃然大怒:“你说什么?!” 时晏青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会娶她。” “你不娶她你招惹她做什么?!”时忠恼火的很:“你几次三番的当众救她,满京城关于你们两的风言风语都传遍了!之前我不说,也只是觉得你年轻气盛,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也是正常,她也定亲了你也应该是个知道分寸的,现在你两一起 从水里爬起来,她名节全都毁在你的手里了,你又不想娶了?我时家能养出你这种没担当的儿子吗?!” 时晏青冷声道:“今日之事完全就是一场算计,桃林进狼群,景王猎场被野熊袭击,阿窈遇袭,我和谢若锦落水,没有一件事是巧合。” “你的意思是谢若锦算计你?”时忠怒气冲天:“别的事情倒是另说,她一个姑娘家,难不成能为了算计你,把名节都坏了吗?这次的算计,上次也是算计?!” “上次是误会。”时晏青诚恳道。 时忠却被气的不轻,指着他:“你别跟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我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尽快去谢家提亲,皇上已经下了旨,让你务必求娶谢若锦,若是抗旨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你是真心也罢,假意也好,是个男人就得敢作敢当!我时家也绝对不会做这种缩头乌龟,你如今还叫我一声父亲,这个主,我便帮你做了。” 说罢,便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等时忠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莫尘癫狂的大笑声就传了出来:“哈哈哈!时晏青,你也有今天!” 时晏青靠着八角亭的木栏杆坐在,一手扶着额角,脸色不善 :“滚。” “啧啧,这下可好,你未来岳父都已经下定决心给你定亲了,我们小阿窈可怎么办呀。”莫尘贱嗖嗖的道。 时晏青一扬手,一枚钢钉飞出去,莫尘连忙闪躲开:“我错了,我错了!” 莫尘撩袍坐到了他身边:“要我说,你干脆从时家脱离算了,现在时机也成熟了,你在朝中也站稳了脚跟,九星宗的势力也已经蔓延到了江湖各处,没有必要非得在时家,弄的婚事都得受人掣肘。 你若是从时家脱离出去,这事儿就是闹的人尽皆知,你不娶谢若锦又怎样?她自己贴上来毁自己的名节的,你就不娶她又能怎样?” 这种事,真正吃亏的是女人,但也正是因此,没人会相信一个女人会用自己的名节来算计一个男人。 “因为这点破事,和时忠闹僵?你是觉得我从时家脱离出去,以后就和他不见面了是吗?”时晏青冷飕飕的道。 “哎哟,这倒是,他毕竟是时窈的父亲,你现在真对谢若锦无情无义,他日后也不答应嫁时窈给你。”莫尘啧啧摇头:“谢若锦这个女人也够狠的,也不知道她这么算计着嫁给你图什么?你这回可难办咯。” 时晏青眸光清冷 :“谢若锦不值一提,真正要解决的,是二皇子。” 谢若锦不过是二皇子手中的一个钉子。 “二皇子可不会放过你,这可是往你身边安插钉子的大好机会。” 时晏青冷笑一声:“那可未必,火烧到了眉毛,自然就知道疼了。” “你的意思是……” 时晏青眸光微凝:“桃林进狼群的案子,还在大理寺押着呢,二皇子就真的踏实吗?” 莫尘立马道:“也是啊!不过你可得抓紧点了,我看忠勇侯那架势,怕是回京就会押着你去谢家提亲了,到时候时窈可得伤心了。” 时晏青冷哼一声:“她伤心?我看她都不一定能上心。” 这小没良心的东西。 “她对你上不上心你自己没试出来?你两昨天不都去了温泉别院了,怎么?她没反应?我们少宗主白牺牲色相了?” “滚。” 莫尘已经弹射出三步远,打着哈哈跑的飞快:“我瞎说呢,我对我们少宗主的魅力是深信不疑的,我先回去了。” 话刚说完,人影子都不见了,好似再慢一步就得挨打。 时晏青依然在亭中,回想着昨晚在温泉小院里的画面,唇角轻勾,色相倒是没白牺牲,小姑娘现在良心都见长了。 第一百零五章 受气 “嘭!”的一声,二皇子一脚踹翻了跪在地上的黑衣人。 “一群废物!这么好的机会,禁军大半的人都出了猎场,赶去桃林了,景王身边的侍卫也都被他自己给甩开了,你们竟然还没能把人给弄死!到现在,他还活的好好的!本王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二皇子说着,便又恼怒的抄起一个茶杯狠狠的砸在了那黑衣人的脑袋上。 那小头领的脑袋被砸的头破血流,也不敢闪躲,只颤颤巍巍的跪在那里磕头:“我们早早的就埋伏在那里,还准备了让野熊发疯的药,野熊当时就吃了,按理说,他肯定得死的,但没想到,那边竟然还埋伏着人。” 二皇子狐疑道:“那个山谷那么偏僻,还有禁军守着?” 他事先都摸排清楚了的,那么偏僻的一个地方,是最好动手的,正好桃林出事,猎场里的禁军几乎都撤出去了,留下的也都是围在皇帝的身边,怎么可能还会在那么偏僻的地方留人手? “不像是禁军的人,倒像是江湖上的高手,应该是有人早先预料到什么了,所以提前安插了人进猎场,在那儿守着了。” 二皇子脸色变了一变, 气的咬牙切齿:“时晏青,本王还真是小瞧了他。” 他原来早就猜到了他会在春猎生事,所以早做好了准备。 二皇子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寒,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和他为敌,真的是正确的吗? 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他最开始也没料到这个在侯府寂寂无名的私生子能有这么大的能耐,现在一步错步步错,他不得不走下去。 还好,这一次,他倒是比时晏青多算计了一步,谢若锦这个棋子一旦成功的安插到了时晏青的身边,往后可就轻松多了。 “都给本王滚下去!”二皇子怒吼一声。 这些杀手们连滚带爬的出去了。 —— 次日一早,时窈便得到消息,春猎要提前结束,拔营回宫了。 “昨天这事儿闹的人心惶惶的,桃林的那些狼群,咬死了三位千金,还有宫人侍卫死伤几十个,连景王也在猎场受了伤,这春猎自然也是进行不下去了,不过早点回去也好,奴婢也觉得不安全的很。”玉坠在一边念着。 时窈一边喝着碗里的粥,一边问:“什么时候回?”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吧,姑娘吃完早饭,咱们便收拾收拾准备启程了。”玉 坠叹了一声,“今年是不是不吉利呀,格外的多灾多难,一桩接一桩的,让人心里不踏实。” 时窈摇了摇头:“不是日子不吉利,是时机不吉利。” 北边叛军闹的正凶,京中皇子们夺嫡也斗的如火如荼,北凉更是虎视眈眈,大夏的内忧外患,根本容不得它安宁。 时晏青撩开帐篷进来:“好些了吗?” 时窈笑嘻嘻的道:“我好多啦,现在已经能下地走了,大哥哥的膏药果然厉害,我睡了一觉感觉好多了!”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就行,一会儿要启程了,你先吃吧,我还得去看看景王。” 时窈直接仰头喝完了碗里的粥:“我和你一起去!” “你着什么急?”他拿帕子擦了擦她嘴角的残粥。 “我想看看被野熊咬过的人是个什么样儿。” 时晏青轻笑一声,牵着她走出去。 时窈倒不是真的好奇这个,她只是担心景王会因为受伤对时晏青不利,毕竟景王的性子她是有所耳闻的,虽说能力小,但脾气大的很,这次他受这么重的伤,肯定很暴躁,万一迁怒时晏青怎么办? 莫尘正在行宫外等着呢,见时晏青带着时窈来,便稀奇的道:“哟 ,小阿窈能脚这么快就好了?” 时窈莫名其妙的道:“我就崴了一下,要多久好?” “原来就崴了一下呀,昨天你哥担心的那样子,我还以为你腿断了呢。”莫尘笑哈哈的道。 时晏青一个冷眼扫过去,莫尘轻咳两声,止住了笑容:“咱们进去吧,景王估计还等着呢。” 时窈心里却觉得美滋滋的,脸上不动声色,但欢喜却已经从眼睛里溜出来了,他果然还是很在乎她的。 他们刚走到景王的房门外,便听到里面的摔碗的声音:“都给本王滚出去!一群废物,饭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时窈拉了拉时晏青的手,小声道:“要不咱晚点去吧,现在去没准撞枪口上。”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心:“没事。” 说着,他便直接推门进去了,殿内已经是一片狼藉,地上一地的碎瓷片和褐色的汤药,宫人们正战战兢兢的收拾。 而站在景王床边的,正是景王妃,梁攸宁。 时窈愣了愣,没想到在这受气的会是景王妃,梁攸宁见他们来了,便往后走了两步,让出了位置。 莫尘目光落在她被汤药烫红的手背上,抿了抿唇,移开了视线。 景王原本 火气大的很,一见时晏青,反倒突然消了气,还很是热情的道:“晏青啊!你可算来了!本王正等着你呢!” 时晏青拱手道:“王爷伤势如何了?” “哎,本王被那畜牲拍了两爪子,这胸口和腿都伤了,现在连床都下不来,本王非得杀了老二这个混账!”景王说起这个,又气的咬牙切齿。 他现在憋屈着满肚子的火气,偏还没办法拿二皇子怎样,自然也就只有冲着身边人发脾气发泄了。 而这种时候,他现在最宠爱的胡侧妃不在,反倒是景王妃陪在一边? “还要有你啊!晏青,幸好你早先在那地方埋伏了人手,不然的话本王还不知会不会命丧黄泉,本王就知道,本王不会看错人的!” 时晏青道:“王爷先好好养伤吧。” “老二那王八犊子你可别给本王放过他!本王听说你和谢若锦的事儿成了?啊哈哈!大快人心啊!就该抢他的未婚妻!让他颜面尽失!”景王得意的不行,哈哈大笑,突然又扯到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的。 梁攸宁连忙上前给他整理顺气儿。 时晏青神色淡然:“殿下好好歇息吧,二皇子那边,臣会妥善处置的。” 第一百零六章 提亲 时窈扯了扯唇角,二皇子能因为这事儿觉得颜面尽失?他巴不得把谢若锦这个钉子安插到时晏青的身边来,难怪景王这些年被二皇子压制的死死的,这脑子的确是差的远了。 “本王信得过你!你只管放心去做,真弄死了那老二,本王定会好好嘉奖你的!”景王显然已经把时晏青当成了生死之交,大气的道。 时晏青勾唇,藏住了眸底的一抹讽刺。 从景王的寝殿出来,时窈才松了一口气:“景王如今可真是看重你,我还怕他跟你乱发脾气呢。” 景王这人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暴躁,哪怕明知道是自己的错,他心中有火气也得找人发泄出来。 “他现在还得指着我对付二皇子,哪儿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闹翻?他没蠢到这个地步。”时晏青笑道。 “是啊,再蠢的人也会识时务。” 对景王而言,时晏青是他需要依靠的人,而景王妃,却是可以肆意发泄火气的人,从今日这情形来看,梁攸宁在景王府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的。 正说着,却见梁攸宁紧跟着走了出来:“有劳时统领前来看望王爷了,王爷吩咐说,这回城的路途漫长,时统领骑马上路实在辛苦,王爷邀请 时统领同乘一车。” “不必,让王爷好生休养吧,陛下最忌惮结党,还请转告王爷,往后与我少些接触最好。”时晏青道。 “好。”梁攸宁点点头。 时晏青牵着时窈转身便走,莫尘也紧跟上,他与梁攸宁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两人谁也没回头,甚至没有看对方一眼。 时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看到梁攸宁毫不留念的返回行宫的背影,莫尘神色漠然的与她背道而驰,好似过往已成云烟。 今日拔营回城,长长的车队已经准备好,玉坠也已经把时窈的行李全都收拾好装车了。 时晏青将时窈送到了马车旁:“回程得走两个时辰,你若是觉得无聊,就把时明朗给叫来和你一起,我得巡查,不能陪你了。” 时窈愣了下,回神:“哦,知道了。” “想什么呢?” 时窈忍不住道:“我只是有点不敢相信,莫尘和梁攸宁之间曾经相爱过,他们看上去好像陌生人一样。” “过去这么久了还能记得什么?少胡思乱想。”他揉了揉她的脑袋。 时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许吧,爱情这东西当真不值一提,便是真的爱过又如何?三年便能忘的干干净净。 至于她,就 更可笑了,曾经为了所谓的爱情义无反顾,到头来发现,从始至终都是骗局。戏文里将爱情包装华丽,好似感天动地,现实里却脆弱的不堪一击,甚至满是谎言。 她再不会相信这东西。 时窈扬起笑来:“我知道啦。” 时晏青见她突然豁达的笑,有些莫名其妙:“你知道什么了?” “反正我知道了,我上车了,大哥哥再见。”时窈挥了挥手,转身便要往车上爬。 时晏青直接两手掐住了她的腰往上一提,给她抱到了车上:“脚伤还没好全就别乱爬,回府之后等人把梯子给你摆好了你再下来,别自己往下蹦。” “你不回府吗?” “我有些事要办,暂时不回府了。” “是二皇子的事?”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嗯,乖一点,等我回来,给你买糖吃。” 时窈撇撇嘴:“谁要吃糖了?” 时晏青笑了笑,翻身上马,策马往车队的最前方赶去。 谢若锦坐在马车上,推开车窗看着他从她的马车旁疾驰而过,连停顿都没有,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 “从昨日出事到现在,他都没有来找过我,甚至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 代桃道:“找不找都没区别的,忠 勇侯最重信义,他说出口的话必然会做,他说了一定会让时公子登门提亲,那时公子便一定会来,况且,还有陛下亲口下的旨,姑娘不必再多想了,只等着回京后他来提亲便是了。” 谢若锦却拧着眉:“可我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他若是想娶,自会亲自来找我说愿意对我负责,他若是不想娶,那也该来找我谈谈,让我放弃这个念想,可他……” 可他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好似这件事根本没有发生,她本来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连说辞都想好了,如何示弱,如何哀求,如何让他心软,让他答应娶她,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连一句话也没有和她说。 他是真的无所谓娶她,还是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姑娘且放心吧,忠勇侯都说了,回京之后便立即让他来登门提亲,姑娘只等着就是了,忠勇侯府丢不起这个脸,皇上也要重用谢家,更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时公子大概也就是因为春猎的事情太忙了,所以才没顾上,姑娘且安心等着便是了,况且,咱们还有二皇子呢。”代桃安抚道。 谢若锦扯着手里的帕子,心里七上八下的,但一听到二皇子,底气才足了些, 李翼君如今根本不是时晏青的对手,她若是能嫁给时晏青,对他有利而无害,李翼君一定会为她撑腰,极力促成这桩婚事。 无妨的,无妨的,所有人都会向着她,她一定能如愿嫁给他的。 —— 回到了忠勇侯府,时忠才一下马车便搜寻时晏青的身影:“他人呢?” 时窈扶着玉坠从马车上下来,眨了眨眼:“不知道呀,大哥哥没回来吗?” “你少给我装傻,他没跟你说?他去哪儿了?”时忠沉声道。 “在御龙山的时候,好像听他说起要去办什么案子,是皇上交代的,很着急,他可能去忙这个了。” “他又不是大理寺的让他办什么案子?皇上让他回京之后便立即去谢家提亲,他听进去了吗?!”时忠厉声道。 他怀疑他根本就是不想去提亲! 时窈立马道:“对,他实在太不像话了,等他回来,爹一定要好好的训斥他!” 时忠本来还想再骂几句,看着时窈和他同仇敌忾的样子,又憋了回去,想着还是等时晏青回来了直接骂他算了。 时窈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总算躲过去了,谁知时忠转身对林氏道:“罢了,你先准备准备吧,明日我们登门去谢家提亲。” 第一百零七章 他从不逃避 时窈懵了:“提亲?可大哥哥都还没回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事轮不到他来说话!谢若锦的名声都被毁了,这辈子除了嫁他还能嫁谁?他自己做事冲动不顾后果,才惹出这些事,怎能让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平白被人非议?不管他回不回,明日一早,我和你娘亲自去谢家赔罪提亲。” “可……” 时窈还想说什么,但时忠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直接冷哼一声,一甩衣袖直接进府了。 玉坠小声道:“侯爷向来说一不二,这事儿怕是没得商量了。” 时窈蹙着眉:“这可麻烦了。” 林氏走过来,拉着时窈叮嘱道:“这事儿你可别跟你爹唱反调,你爹这人责任心重,他是见不得让女孩儿家难堪的,不管怎么说,你大哥哥和人家已经传出了这么多的风言风语,就不能不负责,你也别为了护着他跟你爹吵。” “可这就是一场骗局!” 林氏沉声道:“哪有姑娘家拿自己名声来骗人的?我知道你现在和你大哥哥关系好,你就帮着他说话,但也得分清是非,这种事对姑娘家多大的影响?你这话可别在你爹面前说,不然他又要跟你发脾 气了。” 时窈默默闭了嘴,这么看来,真不会有人相信身为名门贵女的谢若锦,能拿自己的名声去做局,这个闷亏,时晏青是吃定了。 —— “查到了吗?” 莫尘点点头:“这次二皇子在桃林作乱,找的是羌人,他倒是警惕,没有让自己的御林军沾手,他早就和羌人暗中勾结,这伙羌人埋伏在燕京城中,时常替他办一些见不得光的事,这次的狼群便是羌人引去的。” 时晏青冷笑一声:“羌人最擅长操纵这些个野物,难怪能这么轻易的将狼群引出猎场,引到桃林里。” “现在麻烦的是,那伙羌人办完了事之后便已经逃窜出了燕京城,要追到只怕有些难,也正是因此,二皇子才这么有底气,他根本不怕你查,即便这件事已经交给了大理寺去彻查,但他的御林军和这事儿一点关系都没有,根本查不到他身上。” 时晏青拿出来污蔑他的那块令牌,并不能作为关键性的罪证,只能让皇帝对他起疑心而已。 但这种不痛不痒的疑心,是不足以拿捏二皇子的。 时晏青眼神冷了下来:“先把那伙羌人挖出来。” “这只怕要费些功夫,那伙 羌人也不是第一次帮二皇子办事了,每次办完事便会消失藏匿,很难追踪到。” “等不了太久了,我亲自去,青羽,查到这伙人往哪儿逃了吗?” 青羽立即道:“应该是往祁城的方向走了,他们行踪隐蔽,但我们的人早先就盯着他们,所以有留心。” “追。” 时晏青一夹马腹,直接一马当先的疾驰而去,青羽和莫尘等人立即跟上。 —— 次日一早,玉坠便慌慌忙忙的跑进来:“姑娘,侯爷已经准备好了聘礼,要去谢家提亲了!” 时窈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从床上坐起来了:“这么快?大哥哥呢?” “大少爷还没回来呢。” 时窈连忙爬起来:“我去看看。” 她走了两步,又拉着玉坠道:“你去日临轩看看,七辛应该还在,你让他想想办法通知大哥哥,就说我爹要给他提亲去了!” “是。” 时窈赶到前厅的时候,便看到了满厅的礼品,还扎着红绸,时窈眼皮子都跟着跳了一跳。 “爹,你这就要去谢家提亲了?”时窈连忙问。 林氏还在清点礼品,时忠坐在一旁喝茶,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这种事拖不得,对姑娘家的 名声也不好,咱们时家本就理亏,自然得动作快一些。” “可大哥哥还没回来呢!” 时忠重重的哼了一声,将茶杯按在了桌上:“你还知道他没回来?你跟我说清楚,他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真的想把这门亲事给躲过去?” “大哥哥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他从来不逃避任何事。” 他只会快准狠的把人干掉。 “那最好,他要办什么案子都无妨,我先替他把这门亲定下,往后的事他自己看着办。” “可是……” 时忠直接站起身:“清点好了?” 林氏点点头:“好了,虽说准备的匆忙,但也只是提亲礼,聘礼等往后再慢慢置办也是一样的。” “那行,走吧。”时忠大手一挥,直接出门。 时窈傻了,时晏青回来不会弄死她吧? 她连忙追了出去:“我也去!” —— 谢家。 因为时忠昨日便让人去给谢家递了拜帖,所以谢家今日也知道时家要登门提亲,一早谢知许便已经在门口亲自等着了。 “时伯父,伯母,阿窈,你们来了。”谢知许上前来:“我爹娘已经在前厅等候了,请进吧。” “好。”时忠翻身下马,走在了前面 。 谢知许落后了一步,低声问时窈:“时晏青怎么没来?” 时窈焦头烂额:“他办事去了,还没回呢。” 谢知许眸光一闪,面色也沉了几分:“他是不是不想来提亲?” 时窈装傻充愣:“我怎么知道?” 怎么闹的好像是她要娶谢若锦似的,人人都来问她呢? 谢知许长长的叹了一声:“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 谢若锦现在除了嫁时晏青,还能嫁谁呢?满京皆知她和时晏青一起落水的事了,这名声毁尽,根本没有被的出路了。 一行人走到了前厅,谢老爷和谢夫人已经在坐等了。 两方的长辈见面便热络的叙旧,谢若锦站在一边,望眼欲穿的看着大门外,却根本没有看到时晏青的身影,眼神瞬间黯然了下来。 昨日接到时家送来的拜帖,她还以为他会亲自登门来提亲,没曾想,他连面也没露,这般不给她面子,是让她以后抬不起头吗? 时忠笑着道:“晏青有要事在身,皇命难违,一时半会儿赶不回来,但我想着,这婚事不能拖,否则让若锦这丫头白白遭人非议,所以我便亲自来替我的长子定下这亲事。” 第一百零八章 你惹到我了 谢若锦扯出一抹笑来:“无妨的,皇命要紧,怎么能让这种小事耽误了他?” “哎,这可不是小事。”时忠话虽这么说,但显然还是很满意谢若锦的识大体。 娶妻娶贤,只有这等贤惠又知进退的儿媳,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这亲事,谢兄觉得如何?”时忠问道。 谢老爷笑着道:“晏青也是个人中龙凤,和若锦正相配,既然如此,便结亲吧。” 都已经闹成这样了,谢家怎么可能拒绝? “好好好,那咱们就先好好谈谈这桩婚事吧,若锦是个好孩子,她日后嫁到我们时家来,我定不会让晏青亏待了她的。” “哎,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世交了,我还能不相信你?” 两家人和乐融融的商议着婚事。 谢若锦悬起来的一颗心踏实了下来,她终于还是要嫁他了。 现在长辈们在商议婚事,她不好在现场,便去了屏风后面,但一步也不肯离开,哪怕时晏青没来,她也不想错过他们这场婚事的任何一个细节。 时窈突然绕进了屏风里,谢若锦先是一愣,随后扬起笑道:“阿窈,我要当你大嫂了,你高兴吗?” 不知是不是时窈的错觉,时窈从她的笑 容里,看出了几分挑衅。 时窈冷眼看着她:“昨天你为何要推我?” 谢若锦故作无知:“什么?我何时推过你?狼群来的时候大家都一片混乱,说不准谁推了谁,你应该是记错了。” 时窈挑眉:“我有说是在狼群来的时候吗?” 谢若锦笑容一滞,然后迅速恢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时窈步步紧逼:“后来追杀我的那些杀手,是你安排的吗?” 屏风外面,长辈们对婚事商议的十分融洽,下人们已经提进来了定亲的聘雁,族老也被请了来,正在商定婚期。 谢若锦脸色变了一变:“阿窈,你为何要污蔑我?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你是不是因为你大哥哥要娶我了,你心里不高兴,所以才对我咄咄逼人?”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害我,”时窈顿了顿,眸光瞬间凌厉:“但你这么对我,我也不会轻易放过你。” 谢若锦面色一僵,索性也不装了,只冷声道:“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眸光有些迫切的看向屏风的外面,做公证的族老已经写好了婚约,只等着双方落印,这一桩婚约便正式定下了。 时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外面,声 音很轻:“你很想嫁给我大哥哥?” 谢若锦怔怔的看着她,后背突然窜起来一阵寒意:“你什么意思?” 时窈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子,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面前,冷冷的道:“你想要什么我不拦你,但你惹到我了,你还想得偿所愿?做梦。” 话音方落,便直接屈膝狠狠踹在了她的身上,将谢若锦直接踹飞出去,撞到了桌子上,痛的她喊都没能喊出来。 时窈扯乱了自己的发髻,扬手在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啊”的惨叫一声,摔在了地上。 时忠正打算签订婚约,突然听到时窈的惨叫声,立即扔了婚约冲进了屏风内:“怎么了?!” 时窈摔在地上,捂着脸红了眼睛:“她打我。” 时忠愤怒的瞪向谢若锦:“怎么回事!?” 谢若锦震惊的看着时窈,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方才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她猝不及防就被时窈踹飞,还撞到了桌子险些让后背的脊梁骨都撞断,而下一瞬时窈便也摔在了地上了。 “我没有,是你……” 时窈扑进了林氏的怀里:“方才她问我大哥哥怎么没来,我如实说是因为大哥哥奉命去办差事了 ,她就生气,说我骗她,还说大哥哥不重视她,让她没脸,我说大哥哥不是故意的,她恼羞成怒便扇了我一耳光。” 林氏震惊的抬头看着谢若锦,几乎不敢相信,这个看上去温柔娴静的贵女,竟然背地里是这副做派! 时忠的脸色已经阴沉至极,盯着谢若锦:“你就因为这点小事,便对阿窈动手?” 谢若锦吓的连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是她对我动手,她踹我!” 林氏怒道:“你身上干干净净,你说阿窈踹你?” 谢若锦低头看着自己干净的衣裙,这才反应过来,时窈是用膝盖顶的,把她肋骨都差点踹断了,后背撞到八仙桌也伤的不轻,但这些伤都被衣服遮挡着,外面根本看不出来。 反倒是时窈,这会儿头上发髻凌乱,一边的脸颊还迅速的红肿了起来,这会儿哭的泪眼朦胧的,活脱脱一个被欺凌的小白菜! 谢若锦怒极,几乎失控的尖声道:“时窈!你搞什么鬼?你想要陷害我是不是?” “若锦,你做什么!?”谢知许冲上来拉住了她。 “是她对我动手!是她方才对我……” 时窈红着眼睛看向时忠:“爹这次又不信我吗?” 时忠方才心里还存着的一点怀疑,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上次他就错怪时窈对弟弟下毒,还打了她,让他后悔至今,这次怎能再让女儿受委屈? 他怒声对谢若锦道:“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你若是真的介意晏青没有亲自来提亲,你直说便是,背地里欺负阿窈算什么?既然你这般不满意,这婚事暂时也不必提了!” 时忠这辈子都是直来直去,他最见不得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之人,谢若锦若是当面跟他直说不满,他也不至于生气,反而会愧疚,但谢若锦方才明明当着他的面表现的宽容大度,谁能想到她转过身便欺负时窈? 谢若锦脸色唰的白了,慌忙摇头:“不,不是的……” “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若锦并非是会动手打人的人,”谢老爷连忙道。 时忠怒道:“那难不成是我的女儿说谎?你看看阿窈都被打成什么样儿了?这脸若是破相了还怎么出嫁?!” 时忠指着时窈红肿的脸颊,义愤填膺。 “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谢夫人急忙扯着谢若锦:“还不快给时窈道歉。” 谢若锦气的浑身发抖,分明是她动的手,凭什么还要她来道歉? 第一百零九章 付出代价 “不必了!”时忠一甩手:“我看这婚事还是罢了。” 谢若锦脸色一变,顿时慌了:“时伯父,我真的没有对时窈……” 时忠目光沉沉的瞪着她:“你不必再狡辩!我时家绝不会娶阴险狠毒之人进门,你也别想着阿窈迟早要嫁出去,便能对她刻薄,我决不允许!既然你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我想你还是另嫁高门吧。” 说罢,便直接带着时窈转身离开。 “哎,这……”谢老爷慌忙追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怒气冲冲的对谢若锦道:“你到底还要闹什么?!” 谢若锦感觉自己骨头都好像被踹断了,疼的扶着桌子,脸色惨白:“爹你也不相信我?分明就是时窈在那里故意作祟!是她陷害我!” 谢老爷怒道:“你惹出这么多事,我已经够容忍你了!当初要嫁给二皇子的人是你,嫁了二皇子又和时晏青拉扯不清,如今为了他丢了名节,和二皇子婚约也退了,也只能嫁给时晏青了,人家登门提亲,你还要给我惹这种事!你知不知道给谢家抹了多少黑,丢了多少脸?!若锦,你实在是让我太失望了!” 谢老爷愤愤然的拂袖而去 。 谢若锦僵在了那里,恨的几乎想吐血,等谢知许和谢夫人都离去了,便再也撑不住,直接倒在了地上。 “姑娘!” 代桃连忙要扶她,她却扫开了代桃的手,捡起了地上那一张被遗弃的婚约书,上面已经写明了婚期,谢家也已经落了印,只要时家也落了印,这婚约便成了。 只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谢若锦恨的将这婚约揉成了一团废纸:“时窈!你这个贱人,我绝不放过你!” 代桃将她扶回了房里,解开她的衣襟一看,前腹和后背都有好大的一片乌青,代桃吓的尖叫一声:“姑娘,你怎么伤的这么重?!” 谢若锦恨声道:“还不是时窈那个贱人!” “原来当真是她对姑娘动手的……” 时窈那副惨状,连代桃都以为自家姑娘没有吃亏,没曾想,全是闷亏! 谢若锦咬牙切齿:“我还真是小瞧了她,我没想到她竟然敢当着这么多的人面直接报复我!她故意让我伤在外人看不到的地方,自己装的狼狈不堪!” “奴婢这就去找老爷夫人,让他们给姑娘做主!” “慢着!”谢若锦拦住了她:“蠢货,你现在去找他们 有什么用?他们若是知道了,只会和时家矛盾更深!时家还不是一样要护着时窈?” 若是真的两边都闹起来,这婚事就真的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岂不是更加如了时窈的愿? “那姑娘难不成就这么忍了?” 谢若锦咬着牙道:“不然能怎么办?”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的目的是嫁给时晏青,真的让两家闹翻了,岂不是反倒让时窈如愿? 所以这口气,她便是憋死,也得生生咽下去! —— 忠勇侯府。 林氏给时窈上药,看着时窈这红肿的脸颊,心疼的很:“我还以为这谢家是名门世家,教出来的女儿应该也是知书识礼,没曾想也是这般阴险之人,当着我们的面不说什么,转过身拿阿窈撒气,这样的姑娘,娶进家门来,往后还不一定生出多少事端呢。” 时忠脸色也阴沉不定的,却还是道:“可到底是晏青坏了她的名节,今日这婚约不定下,也算是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厉害,往后自然也不敢再欺负阿窈了。” “这算什么教训?总不能让阿窈平白挨这一巴掌,外头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忠勇侯府都是 软柿子呢!我倒是觉得这谢若锦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这事儿还是得再慎重些。”林氏道。 时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时忠的脸色,果然,时忠眸光又沉了几分,显然已经开始重新思量这桩婚事的可行性了。 娶妻娶贤,谢若锦当真是个贤淑端方的倒还好,若是这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险之人,那娶进来定是家门不幸。 “这谢若锦当真是这般不堪之人,我时家也不能娶这种儿媳进门,”时忠看着时窈红肿的脸颊,坚毅的眸子也柔软了下来:“你好生歇着吧,这事儿,爹会给你做主的。” 时窈点点头:“谢谢爹。” 时忠和林氏这才走了。 玉坠立马愤愤不平的道:“这谢家姑娘也太狠毒了些!竟然把姑娘的脸都打成这样了!” 时窈掐了掐她的脸:“傻玉坠,我还能让她打着?那我岂不是白跟大哥哥混了这么久。” “啊?这不是她打的?” “我自己打的,不然今日大哥哥这婚约说什么都得定下了。” 玉坠还是心疼的很:“姑娘牺牲也太多了,这脸都成什么样儿了?” “没那么严重,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皮肤嫩,轻轻挨 一下子都能肿半天,明儿一早就好了,我自己下手能不知道分寸吗?谢若锦身上的伤才是真的伤得厉害,我估摸着,没有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那是她活该!”玉坠依然愤愤不平。 “这不算什么,便是床上躺上一个月又有何妨?她真正在意的是和大哥哥的婚事,今日这一出闹出来,她心心念念的婚事可就悬了。” 谢若锦为了算计这场婚事,把自己的名节都搭进去了,若是真的结不了亲,她才真的得不偿失。 时窈眸光冷了下来:“她在桃林费尽心思的想要置我于死地,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先是狼群,后是杀手,这是下了狠心要置她于死地,根本没有给她活命的余地。 相比之下,她现在对她已经算是仁慈了。 玉坠很是不解的道:“她为什么要加害姑娘呢?” 时窈也不知道,她和谢若锦之间从来也没有什么矛盾,更没有利益冲突,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对她下杀手,难不成,是二皇子另有图谋? 时窈也懒得想了,现在被架在火上烤的是谢若锦,她不必费心去揣摩她的心思,只要等着她看她焦头烂额就够了。 第一百一十章 不会吃亏 玉坠很是不解的道:“她为什么要加害姑娘呢?” 时窈也不知道,她和谢若锦之间从来也没有什么矛盾,更没有利益冲突,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对她下杀手,难不成,是二皇子另有图谋? 时窈冷哼一声:“无所谓她到底什么目的,反正现在被架在火上烤的是谢若锦,咱们不必费心去揣摩她的心思,只要等着看她焦头烂额就够了。” “对!” 时窈打了个哈欠,躺到了床上:“也不知大哥哥那边怎么样了。” —— “铮!”的一阵蜂鸣声。 一支剑直接插进了一块巨石上,守寨子的人吓的尖叫一声:“什么人?!” 时晏青骑着马缓缓靠近寨门,声音冷冽:“让你们当家的出来。” “你好大的胆子!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轮得到你来撒……啊!”那喊话的小喽啰还未说完,便直接被一枚暗器封喉,直挺挺的倒下去死了。 另一个守门的急忙敲钟示警,不一会儿的功夫,寨子里便冲出来乌压压的几百号人,这看似不起眼的山寨,里面的人拿的兵器却都是一等一的精良,一看便不是普通的山匪。 “什么人敢来闯寨子?你是找死吗? ”为首的一个大块头凶神恶煞的挥了挥手上的大刀。 时晏青身后的林子里,倏地一群影卫飞身而出。 那大块头脸色一变,高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最好掂量掂量清楚,我们这寨子连官府都不敢管,你还敢来挑衅?你是活腻了是不是?!” 时晏青凌冽的眸子看着他,唇角轻勾:“是么?那倒是来对了。” 话音方落,影卫们一拥而上,直接杀了进去。 那寨子里的山匪们也都毫不懈怠,抽出刀子厮杀了起来。 “先抓了那个头子!”那大块头举着刀冲向时晏青,可就在他靠近的那一瞬,时晏青突然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剑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随后一个旋身拔剑,血水飞溅,堪堪避开了他的衣摆。 寨子里的山匪察觉不对劲,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往寨子里面跑去。 时晏青给了青羽一个眼神,青羽立即了然,带着一队人马直接杀出了一条口子,冲进了寨子里面,时晏青翻身上马,一夹马腹,疾驰入寨。 紧随着那个要去通风报信的人,直接找到了窝藏在山寨里的那一伙羌人。 这些羌人见暴露了,立即群起而攻之,时晏青身 形如鬼魅一般的迅速,提剑几个来回便让这伙羌人死伤过半。 青羽很快带着人也杀了进来,这些羌人见势不妙,立即要逃跑,却被团团围困。 “你是什么人?!”那头领现在说话的时候,已经是满满的畏惧,再没有半分嚣张。 时晏青眸光阴鸷:“来取你狗命的人。” “你!” 时晏青抬手,指了几个人:“这几个留下,其他的,就地斩杀。” “你敢!”那头领气的浑身发抖,暴躁的吼道。 但很快,影卫便直接一拥而上,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解决掉了,因为时晏青已经给他们杀了大半的主力了,剩下的这些苟延残喘,影卫对付起来轻而易举。 青羽收剑入鞘,走到时晏青跟前,抱拳道:“少主,留下的这几个怎么处置?” 时晏青留了七个人,其中便是那羌人的头领,此时全部都被反绑了双手跪在地上,满脸凶神恶煞的吼着:“你有本事便杀了我们啊!老子不怕死!” 时晏青勾唇:“死?哪儿有这种好事?” 那头领脸色瞬间变了,惊惧的看着眼前这个惊才绝艳的男人,分明有着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却仿佛炼狱里的修罗一 般让人望而生畏。 时晏青走到他的跟前,沾着血的剑贴在了他的脸上划过,那血丝便在他的脸上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头领头皮发麻,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颤抖。 那柄剑没有划破他的脖子,而是“铮”的一声,插在了他的面前地上,削断了他的发丝,上面流淌着的血痕,像是警告,也像是挑衅,头领呼吸一滞,脸色已经发白。 “先挑了他的手脚筋。”时晏青说的随意,仿佛只是在说要加一道菜。 青羽上前,拿出匕首,利落的挑断了那头领的手脚筋。 那头领“啊!”的惨叫出声,跪在血泊里动弹不得,痛苦的面容扭曲:“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时晏青蹲在地上,染着寒霜的眸子平视着他:“和二皇子之间有过什么交易?” 头领面色骤然变了,立即警惕的道:“没有,我不认识什么二皇子,你有本事便杀了我,扒皮抽筋,老子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时晏青随手又指了一个羌人:“那个的手脚筋也挑了。” 那个羌人还是个小男孩儿,看样子年纪并不大,但穿着打扮却比寻常人要尊贵些。 头领惊恐的大喊:“不要 !” 时晏青声音冷淡:“我给你两条路,一,你交代和二皇子的交易,我放他一条生路,二,你不交代,那我便将这小崽子变成跟你一样的废人,然后,带去京城送交大理寺亲自审。” 头领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哭嚎着道:“求你,求你不要!” “青羽。” 青羽拿起匕首,走近那个男孩儿,举起了手里的刀。 头领立即大喊着:“我都告诉你!我全都告诉你!我只求你放过他,我求你了!” 时晏青勾唇:“还算懂事。” —— 等审问完,已经入夜了。 “少主,咱们要不歇一夜再回去吧,现在从祁城赶回去,快马加鞭也得三个时辰。”青羽道。 时晏青闭着眼揉了揉眉心:“京中有什么消息吗?” 青羽道:“七辛传信来说,今日一早,侯爷便亲自去谢家帮您提亲了,但三姑娘和谢姑娘闹了矛盾,所以没成。” 时晏青睁开了眼睛:“时窈怎么了?” “好像说是,被谢姑娘打了?”青羽这话带着几分狐疑,他怎么不信时窈能挨打呢? “不过属下觉得,三姑娘应该没吃亏……” 时晏青直接起身:“即刻回京。” “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就当是我求你 次日一早,玉坠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姑娘!不好了!” 时窈还没睡醒:“今天书院休沐。” “不是书院,是谢姑娘来了!” 时窈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疑惑的道:“她来做什么?” “说是来给姑娘赔罪的,这会儿已经在前厅了,侯爷和夫人让姑娘赶紧过去看看呢。”玉坠急忙道。 时窈一下子醒了:“跟我赔罪?” “是啊,奴婢也不敢相信,但赵嬷嬷说,她的确就是来赔罪的。” 时窈狐疑的蹙了蹙眉,她有想过谢若锦会找上门来,但一定是通过女医做了鉴定了身上的伤情来找她算账,所以她提前也做了准备,但没想到,她竟然来赔罪?她赔什么罪? 时窈觉得这事儿怕是不简单,直接道:“给我梳妆。” 时窈赶到前厅的时候,谢若锦正在花厅长跪不起。 林氏很是为难的道:“谢姑娘,你这又是何必?我们时家并非刻薄之人,昨日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这小孩子打.打闹闹我们也没放在心上,你快些起来吧。” 谢若锦却坚决的摇头:“昨日本就是我不对,害的阿窈受伤,我心中过意不去,若是阿窈不 愿意原谅我,我宁可在此长跪不起!” “这……”林氏一时语塞,抬头见到时窈进来:“阿窈。” 时窈冷眼看着谢若锦:“你来做什么?” 谢若锦已经满面泪痕:“阿窈,昨日是我不对,翻来覆去一夜未眠,只后悔自己一时冲动,害你受伤,阿窈,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只要你能原谅我。” 时窈一愣,怎么也没想到谢若锦还能有这一手,确切来说,她想不到的是,谢若锦为了这么一桩婚事,能把自己的尊严都放在地上践踏。 谢知许一脸无奈的道:“阿窈,昨日的事,若锦也知错了,她推你是她不对,你能不能原谅她一次。” 谢知许也并不想来,可谢若锦这事儿已经闹的人尽皆知,她不嫁给时晏青又该是好呢? 昨天他劝她算了,凭着谢家的实力,给她选一门门第稍低一点的亲事远嫁出去,也不一定不能成,何苦非得耗着时家?更何况时家如今也不一定愿意娶,僵持下去她是讨不到好处的,即便强硬嫁过去,也不能过的好。 但谢若锦苦苦哀求了他一晚上,只求他能出面帮忙说话,她知道时窈和谢知许是有些情分的 ,也是他心软,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他不帮她还能如何呢? 时窈冷声道:“我原谅了她又如何呢?” 谢知许抿了抿唇,冲着时忠拱手道:“若锦如今名声已毁,不嫁时家,便真的没有活路了,昨日的事是她不对,往后我定会严加教导她,让她懂得贤良淑德,更端方大度,那婚事……” 林氏为难的看向时忠,时忠原本已经下定了决心推掉这门婚事,但他也是做父亲的人,看着这好好的姑娘如今被毁了名声,也觉得可怜,一时之间便有了犹豫之色。 他看向时窈:“阿窈,你如何看?” 时窈面色发冷,她能如何看?谢若锦都摆出这副姿态求人了,她还不原谅,那还真是她刻薄无理了。 谢知许诚恳的道:“阿窈,我知道现在来道歉显得强人所难了,这件事是若锦不对,她从小性子就要强,如今她的事闹的满京皆知,名节尽毁,她自己的责任也很大,但她毕竟是个女孩儿家,如今闹成这样,她哪里还有别的路可走?就当是我求你,阿窈。” 时窈紧抿着唇,面对谢知许的请求,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她本就欠他的,如今他 无可奈何的求她,她又如何拒绝? —— 瑞卿楼。 二皇子摇着扇子走进来,莫尘便笑着道:“二皇子驾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少废话,时晏青在哪儿呢?”李翼君冷嗤一声。 “时公子在楼上雅间呢,二皇子请。”莫尘做了个请的手势,在前面带路。 最东头的雅间大门大开,时晏青坐在桌前喝茶。 李翼君笑的奚落:“时统领可真是悠闲啊,想来是好事将近,心旷神怡?” 时晏青抿了一口茶,淡声道:“的确好事将近,不过,可能和你想的好事不大一样。” “放肆!本王亲临,你不给本王行礼就算了,还敢目中无人?”李翼君被他无视的彻底,恼怒的炸毛。 时晏青抬眸看他,幽深的眸子好似深不见底:“你好像还不清楚你的处境。” 李翼君心里发毛,突然就慌了:“你,你什么意思?” 青羽突然拖着一个废人扔进了雅间。 李翼君一看清这人的脸,脸色瞬间惨白:“你……” “眼熟吗?” 李翼君强撑着道:“本王怎会认识他?时晏青,你到底搞什么鬼!?” 时晏青指尖敲了敲桌上的一份密信:“ 二皇子手段高明,勾结羌人,在京中窝藏羌人,利用羌人为自己办见不得光的事,春猎桃林进狼群,去年暗杀弹劾你的两个朝廷官员,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处极刑的大案子,二皇子还想继续摆皇子的谱儿,想好该怎么和皇上交代了吗?” 李翼君震怒的看向地上的那个废人,那手脚血肉模糊的废人哭嚎着求饶:“殿下,是他逼迫我,我不是故意要背弃殿下的,殿下饶了我吧!” “你这个废物!”李翼君怒骂一声,然后猛的向时晏青扑来,想要抢走桌上的信函,却被时晏青一脚踹在膝盖上,直接跪倒在他的眼前。 李翼君怒极:“时晏青!你好大的胆子!” 时晏青神色随和,拿起那封密信:“人证物证俱全,二皇子通敌叛国,意图谋逆,罪证确凿,这份密信和这个废物一旦送到皇上面前,你应该知道你会是个什么下场吧?” 李翼君僵在那里,脸上再没了分毫的血色,一旦这罪证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别说什么皇子尊荣,他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时晏青声音冷冽:“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好要怎么跟我说话了吗?”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她的良心 李翼君咬牙切齿的道:“你想要什么?” 时晏青掀唇:“倒还算个聪明人。” 比景王聪明多了。 “若非你想拿这些来要挟我,你何必来见我?这些罪证直接送到宫里,你岂不是能直接成了景王的大功臣?” 时晏青淡声道:“你若是能乖乖听话,这些东西包括那些羌人,我都能给你好好儿保管着。” 李翼君脸色铁青,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他从出生便是尊荣华贵的二皇子,被众星捧月,如今却叫时晏青掐住了七寸,受人拿捏,却也无力反抗,只能咬牙认下:“好。” “现在给我办两件事,其一,御林军的统帅,换成张岩。” 李翼君咬牙道:“张岩是你的人?” 若是这样,那这御林军从此归时晏青暗中操纵了! “其二,给我把谢若锦解决掉。” 李翼君袖中的手都捏成了拳头,若是妥协,那他便一无所有,既失去了御林军,也失去了时晏青身边的一颗钉子。 时晏青似乎看出了他的纠结,悠然道:“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考虑,不答应也行,这罪证送到宫中,你的下场一定比现在惨淡。” “时晏青!”李翼君气的青筋暴起,吼叫了 起来:“你这个卑鄙小人!” 时晏青嗤笑一声:“论卑鄙,我倒是比不得你。” “你!”李翼君怒极,咒骂的话堵在嗓子眼,却迟迟不敢说出口,此时此刻,他已经深切的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时晏青捏着他的生死大权,真的惹恼了他,别说他了,就是他的母妃,还有宁家满门,都要死无葬身之地! 时晏青也不急,端起一杯茶慢慢喝,给他考虑的时间。 李翼君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眼看着他一杯茶已经过半,额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磨着牙点了头:“好。” 时晏青放下了茶杯,直接起身从他面前走过:“先给我把谢若锦解决掉,别让她再出现在我眼前。” 李翼君瘫软着身子跪坐在地上,直到时晏青离去,他也没能再站起身来。 他的侍从连忙来扶他:“殿下。” 李翼君狠狠的将他推开:“滚开!” 侍从吓的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殿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只要还活着,就迟早还有翻身的机会啊殿下!” 李翼君讽刺的笑了:“青山?我还有青山吗?” 他只剩下一条苟延残喘的命了,要活着,还得乖乖当时晏青的狗,可偏 偏,他为了这条命,做狗也得认了! 侍从颤颤巍巍的不敢再说话。 “先解决掉谢若锦吧。”李翼君无力的道。 “这,这谢姑娘如何解决?她毕竟是名门贵女,况且,她现在确实也和时晏青有了肌肤之亲,皇上都亲口下旨让时晏青去求娶了,这,这种如何怎么能……”侍从很是为难。 本来他们设下这个局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任何的解除办法,因为二皇子要的就是时晏青无路可退,逼不得已,明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娶谢若锦。 但没想到的是,时晏青直接拿捏了他的死穴,这烫手山芋一下子扔到了他的手里,他设的局,最后还得他来收拾烂摊子! “蠢货,她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还不好办?” 侍从愣了愣:“殿下的意思是……” —— “阿窈?”谢知许恳切的看着她。 时窈思绪被拉回来,看着他恳求的目光,终究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她到底亏欠他太多了。 谢若锦见时窈沉默,便当她默许,直接殷切的看向时忠和林氏,哽咽着道:“阿窈这次能原谅我,我感激不尽,往后嫁到了时家,也定会将她当成亲妹妹一般爱护,再不会对她有半 分不好,还请时伯父和伯母给我一次机会。” 她将自己的身段压低到了泥里,好似真的已经成了走投无路的困兽,让时忠和林氏看着也于心不忍。 时忠沉声道:“也罢,既然阿窈能原谅你,此事我便既往不咎,只是往后,切记戒骄戒躁。” 谢若锦惊喜的抬眸:“多谢时伯父。” 而谢知许沉默的看着她,好似突然对这个妹妹感到无比的陌生。 昨晚他答应出面帮她,只给她一句忠告: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了,往后的路,你自己走。 “这婚约……” 时忠话还未出口,便被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什么事这么容易原谅?” 时窈诧异的回头:“大哥哥!” 时晏青冷着脸走进来,点漆的眸子盯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近:“阿窈现在脾气可真好,被人欺负成这样,旁人三言两语一劝说,就原谅了?” 时窈怔了怔,一时没弄明白他为什么一回来就对她这么大火气。 “我……”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跟我置气的时候,倒是没见你这么大度。” 一生气直接不理人,跟个斗鸡似的和他大眼瞪小眼,横的跟什么似的,谢知许来求情说两句软话,她 就原谅了?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单纯的没良心,现在才发现,原来她也不算完全没良心的,面对谢知许的时候,倒是好心的很。 时忠沉声道:“你回来的正好,你和若锦的这婚事还是尽早定下的好,这京中的传闻愈演愈烈,拖久了对谁都不好。” 谢若锦看着时晏青,眸中含着希翼的光,她将自己的尊严都踩进了泥里,甚至愿意给时窈低头,只为了嫁给他,如今事已至此,他总不能再推辞了吧? 时晏青目光凉薄的扫过她:“我从未说过要定下这桩婚事。” 谢若锦脸色倏地白了,心脏都被狠狠的收紧。 时忠面色一变,怒极:“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真的要气死我不成?我时家的男儿敢作敢当,你们的事都传遍燕京城,你现在还敢跟我说不娶!” 可时忠话音刚落,却见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不好了!有人在府门口闹事,自称是谢姑娘的情郎,要找咱们侯府要人。” 谢若锦惊的尖声道:“什么情郎?!你别信口雌黄!” 那小厮一脸的无辜:“小的也不知道啊!小的是听外头那个闹事的人说的,他拿着谢姑娘你送的信物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他的女人 “你说什么?!”谢若锦声音尖锐的几乎要划破耳膜。 谢知许脸色也沉了下来:“我去看看。” 谢若锦哪里坐得住?这种事关名声的大事,她岂能任人污蔑?分明浑身疼的厉害,也让丫鬟搀扶着跟上。 时忠和林氏也是一脸的震惊,连忙跟了上去。 时窈怔怔的看向时晏青:“这是你安排的吗?”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我稀罕用这种下作伎俩?” 时窈莫名其妙:“你为什么一回来就突然跟我生气?” “要是谢知许你会这么问吗?” “这关他什么事?” “不关他的事,他找你说说情你就把我卖了?”时晏青冷声道。 时窈一愣,所以他是因为她险些没能阻止他和谢若锦定亲所以才生气的? “我已经给你拖延了两天时间了,最后你也赶回来了不是吗?再说这婚事也没真的定下……” 时晏青逼近她:“是不是只要他求你,你什么都能答应?” 时窈梗了一梗,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看着他质问的眼神,心里竟还莫名的有些心虚,她有什么好心虚的?她为了给他拖延时间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努力,这亲事最终也 没定下,他凭什么跟她生气?这么想着,时窈也不高兴了。 气氛突然僵持了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但周围气压却越来越低。 青羽犹豫着走进来,小声开口:“外面闹起来了,侯爷让少主……” 他咽了咽口水,声音越来越小:“出去看看。” 时晏青冷眼扫过去,青羽迅速的闪身出去。 “那出去看看吧!”时窈正好也不想再继续呆下去了,立即跟着跑了。 时晏青眸光沉沉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面色渐渐发冷。 侯府大门口,一个生的精瘦的男人哭天抢地的喊着:“忠勇侯府仗势欺人!阻碍我和若锦的姻缘,强行要与她成婚,我和若锦是真心相爱的,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见她?!” 他闹的动静太大,来往的行人都被吸引,纷纷围了过来,指指点点。 “什么情况啊?那谢家姑娘不是和时公子两情相悦?如今人家都要定亲了,这男的在这儿瞎说八道什么?” “呵,我看也不一定是假的,真是假的人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闹,而且你没看到他手上还什么信物呢?” “那也太离谱了吧,这谢姑娘和时公子的佳话早 就在京城传遍了,如今好容易要修成正果,那谢姑娘怎么可能和别的男人……” 谢知许冲了出来,怒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此污蔑我妹妹的清白!” 那男人小眼睛鹰钩鼻,精明的很,被谢知许质问也不怕,理直气壮的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这样生生拆散我和若锦,是要遭报应的!” 谢若锦被搀扶着走了出来,脸色已经铁青:“你胡扯什么?!我和你根本都不认识,你竟敢这样污蔑我!” 那男人满脸的伤心:“若锦,你这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再不认我了吗?是不是他们逼你了?你别怕,我既然豁得出去,便一定会护着你的!” 谢若锦尖声道:“来人!将他绑了!” 她一个名门贵女,才名远扬,何时被人这般污蔑过? 男人恼怒道:“谢若锦,你为何非要和我装不认识?你是怨我没能早一点站出来求娶你吗?我这次不是豁出去来找你了吗?你还要跟我闹脾气不成?难道我们之前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难道你亲手为我绣的锦囊是假的?” 他一边说着,便扬起了手上的一枚锦囊,是谢若锦亲手做的。 谢 知许将锦囊抢了过来,细细一看,的确是谢若锦的手艺,她的绣工出彩的很,他看多一眼便能认出来,此时震惊的看向谢若锦。 谢若锦瞳孔骤然放大,那锦囊,是她曾经送给二皇子的! 可为何会在这个无赖的手里?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即回头,正好看到时晏青冷着脸站在府门口,双手抱臂,冷漠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这不是,不是我送他的……谢若锦拼命的摇头。 “若锦,你是真的不想和我有瓜葛了吗?难不成你真的移情别恋,看上了时晏青的权势?”男人痛心疾首:“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种人,我们之间的海誓山盟你都忘了吗?你说过这辈子非我不嫁,毕竟我们之间都已经有过夫妻之实!” 这话一出,仿佛一道惊雷,炸的人群都一阵震惊的吸气声。 谢若锦气的浑身发抖,看着眼前这个癞皮狗一样的男人,反胃到想吐! “你满嘴胡言!” 男人嗤笑一声:“我胡说?你侧腰有一颗痣,时公子知道这事儿吗?” 谢若锦脸色瞬间惨白,没有了分毫的血色,几乎都说不出话来。 这种私密之事,她房内伺候 的丫鬟婆子知道的都没几个,他怎么可能知道? 是时晏青? 不!是二皇子! 谢若锦终于明白,自己已经被二皇子卖了,她恨的几乎要咬碎了牙,她果然不该信任李翼君,这种卑鄙小人,一旦出事第一个出卖她! 谢知许厉声道:“来人,把他嘴堵了,绑起来!” 侍卫们立马围上去,将人给按在了地上,那男人还很是不服气的嚷着:“忠勇侯府仗势欺人!生生拆散我和若锦这一对有情人!若锦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抢走,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只有我能娶她!” 围观的人也议论纷纷:“这谢姑娘原来和别的男人有苟且?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哼,她和二皇子还有婚约的时候,就和时公子牵扯不清了,如今和时公子要定亲了,又跳出来一个男人,我看她也的确是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 那男人的嘴巴终于被堵住,时忠的脸色也阴沉的要滴墨,他怎么也没想到,谢若锦竟是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上去端庄贤淑,背地里勾三搭四! 这样的女人娶进家门?他疯了才会答应! 第一百一十四章 肃杀之气 “时伯父,他……”谢若锦还想要辩解。 时忠直接沉声道:“这本是你们谢家的事,我们两家之间还未订下婚约,我也不好多管,谢姑娘先回府让谢大人亲自料理吧。” 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划清界限了。 时忠说罢,一甩衣袖,直接转身回府。 谢若锦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血色,死死的盯着时晏青,她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他的手笔,他消失的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何至于让李翼君突然倒戈将她出卖?她想不到时晏青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二皇子帮他办事,但此时此刻,她恨极了眼前这个男人。 她走到时晏青的跟前,眼睛已经通红:“是你做的?” 时晏青神色冷淡:“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谢若锦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他这般淡然的态度,可见根本不意外这个男人的出现,这件事他怎会不知道?她惨淡的笑了笑,她分明已经知道答案,却还是不死心的想要多问一句。 “你为了拒绝这门婚事,宁可毁了我的名声。”谢若锦仿佛心口都在滴血,她这么爱他,甚至为了他放弃成为皇子妃的机会,可在他的眼里,她却 这般的不值一提! 时晏青最不耐烦纠缠这种没有营养的话题,转身便要走。 谢若锦却突然咬着牙道:“你真的不怕吗?你以为你和时窈的事,能瞒得住吗?” 时晏青眸光一凌,看着她的眼神杀气尽显。 谢若锦浑身一抖,后退了一步,他冷漠的样子她见多了,可这般肃杀之气的样子,她第一次见,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认识这个男人,在这一刹那,她突然后悔惹他。 时晏青扫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时窈,冷冷的掀唇:“你若不怕谢家灭门,只管宣扬。” 谢若锦僵在了那里,这张她以为能拿捏一辈子的王牌亮出来,却只换来他这般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似乎真的不在意是否会被世人唾弃,他现在从容的态度甚至让她觉得,她以为能拿捏他的把柄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时晏青没有兴趣跟她纠缠,甚至没有等她回话,便直接转身进府了。 时窈站在府内的垂花门处,远远的看到他们在说话,却也不知到底说了什么,只是时晏青脸色没什么变化,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时晏青走到了垂花门处,冷声道:“还不走,在这 守门吗?” 时窈:“……” 她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情况,转身跟上了时晏青的步子。 谢若锦站在门外,看着时晏青毫不留恋的离去的身影,脸色已经阴沉至极,有这么一瞬,她想要将他和时窈的丑事闹的人尽皆知!让他们也尝一尝这身败名裂的滋味! 但时晏青那肃杀的森寒气势让她瞬间压下了这个念头,他轻易的便让二皇子将她出卖,她相信他口中的“让谢家灭门”绝不是随口一说而已。 况且,她怎么能成全时窈?她要让时窈一辈子成为躲在阴沟里上不得台面的老鼠! 谢知许立即让人将马车赶来,护着谢若锦上了马车,离开了忠勇侯府。 今日这一桩丑事闹出来,谢若锦恐怕是真的要身败名裂了,自然不能继续让她留在这里成为外人议论的话柄。 谢家已经得知了消息,谢若锦才回府,谢老爷便直接冲上来甩了她一个巴掌。 “你这个孽障!你究竟要闹出多少丑事才罢休?那个男人又是怎么回事?!” 谢若锦崩溃的大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被人陷害了,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那锦囊是我之前送给二皇子的, 我身上的痣也一定是府上哪个奴才被买通了泄露出去的,那种男人我根本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谢知许拦在了中间:“父亲,这事儿的确有蹊跷,若锦绝不是随便和男人私定终身的人。” “这话你说给我听有用吗?你得说出去给外人听,让他们听听看他们信吗?!先是二皇子,又是时晏青,现在又冒出来一个不知道是谁的男人,你还想要清白吗?!” 谢若锦崩溃的跪坐在了地上,泪流满面,她知道,她已经完了。 只怕此时此刻,她的丑闻已经传遍了整个燕京城,这事儿一出,时晏青和她的婚事再没有任何希望了,那个男人嚷着她已经是他的女人了,相比之下,时晏青不过下水救了她一次,那一点点的所谓肌肤之亲根本什么也算不上。 只怕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也只会嫌晦气,绝口不提让时晏青娶她了。 谢若锦癫狂的笑了起来:“时晏青,你好狠的心!我真是可笑,竟然妄想你娶我,哈哈哈!” 谢知许看着妹妹这般疯魔的样子,心痛又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谢老爷平复了情绪,沉声道:“若锦的婚事不能 再拖了,得尽快嫁出去。” “嫁谁?” 谢老爷厉声道:“还能嫁谁?她如今除了那个男人还能嫁谁?!再耽误下去,只怕整个谢家都得成为燕京城的笑话!谢家世代清流,难不成要毁在她手里?!” 谢老爷也曾经对谢若锦寄予厚望,可没曾想,这幽州的几年苦寒日子,便让她生出这么多不该有的心思,千不该万不该,她就不该去蹚皇子夺嫡的浑水! 他哪里不知道谢若锦是被陷害的?但这背后的水深不可测,事已至此,她除了嫁人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谢若锦尖声道:“我不嫁!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能嫁给那种货色?我不嫁!我绝对不嫁!” 她怀揣着无限的野心回到燕京城,她终于成为了燕京城里的贵女,她满心都是一步登天,她分明是这燕京城里才貌最为出众的贵女,多少人艳羡的对象,她应该嫁这燕京城最出众的男人,她怎么能嫁给那样一个癞皮狗? 谢老爷厉声道:“现在这丑事已经满城风雨,你不嫁是想等死吗?来人!将大姑娘关起来,不许再出门一步,三日后直接发嫁!” 谢若锦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放过她 “直接成亲?” “是啊,谢家那边已经放出风声了,说是三日后便直接发嫁。”玉坠道:“不嫁也不行了,现在满京城都是风言风语,谢姑娘这名声算是烂透了,若是不嫁,便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谢家对这个女儿也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时窈问道:“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头?” “没什么来头,叫郑晗,好像是个秀才,家里有几亩薄田,就在京郊外的村子里住,这回他攀上谢家姑娘,已经算是烧高香了。” “郑晗?”时窈摸了摸下巴:“这名字我有点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不是二皇子的人?!” 时晏青的调查过二皇子身边的人,她闲得无聊就会翻看翻看,她记得名单上有个叫郑晗的,但她不确定是不是一个人。 “那姑娘去问问大少爷不就知道了。” 时窈撇撇嘴:“我才不去!” 玉坠懵懵的道:“你又和大少爷吵架了?” “我什么时候和他吵架了?明明是他莫名其妙跟我生气!”时窈一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是费尽心思帮他拖延定亲的事,他回来还跟我生气。” 玉坠皱 着眉道:“大少爷不像是会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呐。” “那我像?”时窈凉飕飕的道。 玉坠立马摇头:“姑娘也不是!姑娘是这世上最明事理最懂事的姑娘!这事儿肯定是大少爷不对!” 时窈冷哼一声,这才作罢。 —— 谢若锦的事果然是传遍了,书院里也都在议论。 “你听说没有?谢若锦和一个穷酸秀才有了苟且,那穷秀才闹到了忠勇侯府门口抢人呢!” “不是三天后成亲吗?这下好了,她这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什么有情人?我看她就是自己玩儿脱了,面上装的清高孤傲的,谁也看不起的样子,一会儿二皇子一会儿时公子的,真把自己当天之骄女了,这下好了,嫁了个穷酸秀才,以后看她得瑟什么。” 奚落的嘲笑声不绝于耳,往日捧着她的人,如今自然也见风使舵的踩上一脚。 薛茵也拉着时窈八卦:“这是真的吗?那你大哥哥岂不是很伤心?” “额,也还好……” 薛茵啧啧道:“我懂的,就这么和心爱的女人失之交臂,怎么也会伤心一阵的,不过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错过了也不可惜!” 突然学堂里 安静了下来,时窈抬头一看,竟是谢知许来了。 谢知许面容有些憔悴,但还是从容的道:“今日,我们讲《氓》。” 时窈很是意外,她以为谢知许今日不会来的,毕竟谢家出了这样的丑事,他露面难免会遭人非议,但他却坦坦荡荡,他好似永远都这么光明磊落,什么脏水都无法沾染到他的身上。 —— 日临轩。 张岩恭敬的走进来:“参见少主。” 时晏青冷声道:“接管御林军了?” 张岩立即拿出了御林军的虎符:“属下已经接管了御林军,承蒙少主信任,属下定肝脑涂地!” 张岩本就是时晏青安插进御林军的人,但一直都是无名小卒,李翼君为人警觉,他掌管御林军和禁军的时候,重用之人都是选用自己培养的心腹,外人很难得到提拔。 而这次时晏青拿捏住了李翼君的命脉,总算逼得他放了权,御林军交给了张岩,就是交给了时晏青,不过明面上他不能同时掌控禁军和御林军,否则旁人不踏实。 “退下吧。” “是!” 张岩退了出去,青羽抱拳道:“恭喜少主,如今掌控了燕京城最重要的两支军队,这燕京城也彻 底落到了少主的手里。” 时晏青脸色却并没有缓和:“时窈呢?” “三姑娘去上学了。” 时晏青抬手揉了揉眉心:“她倒是勤快。” 转而又问:“谢家那边什么动静?” “谢家已经决定把谢若锦嫁给那个郑晗了,三天后出嫁。” “谢家没什么其他的反应?” “没有,”青羽摇了摇头:“属下觉得,谢老爷是个识时务的,这次的事情他想必也看出来不一般,但没有深究,想必也是不想引火烧身。” 时晏青冷哼一声,谢家这么多年大起大落还能如此稳当,自然也不是没脑子。 识时务也好,省得他还得费周章整治这一家子。 青羽道:“谢家那边一切如常,谢大人今日一大早亲自进宫去面圣谢罪,说是自己教女无方,没有提及别的事,连谢知许,今日也是照常去书院教书……” “去书院教书?” 青羽点点头:“是,之前朝中局势不明朗,谢知许不想贸贸然入朝为官,就怕被划分为二皇子党,所以就没有入仕,而是暂时在白桐书院教书。” 时晏青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 青羽吓面色一白,连忙道: “大概半个月前。” 青羽心慌不已,心想这谢知许都还没有入仕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为何少主能因为他去书院教书这般火大? 青羽连忙抱拳道:“属下以为谢知许不算什么重要人物,所以没有把此事禀告给少主,还请少主责罚。” 时晏青面色阴沉如墨,好,好的很,合着这么久了,谢知许都和时窈在一起,时窈甚至没有跟他提过一句,难怪她最近上学这么勤快。 时晏青起身便往外走:“备马。” “是。” —— 白桐书院。 已经到了下学的时候,放了学学生们都陆陆续续的走了。 “阿窈。”谢知许突然叫住了时窈。 “怎么了?”时窈站住了脚步。 谢知许走上前来,问道:“若锦的事,和时晏青有关吗?” 时窈眉心一跳,面上却还是不显:“什么事?她和那位郑秀才的事吗?我大哥哥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事的,这种事他怎能可能知道?” 谢知许扯了扯唇角,显然并不信:“不论是不是和他有关,劳烦你转告一声,若锦三日后嫁人,再不会和他有任何瓜葛,这朝中的夺嫡之争谢家也不会再参与,还请他放过若锦。” 第一百一十六章 他很危险 谢知许很了解谢若锦,她这般心气高傲的人是绝不会和郑晗这种人有任何瓜葛的,她甚至连他做书院的教书先生都觉得看不起,她能看得上眼的男人,也只有有着皇子尊荣的李翼君,还有如今在朝中势如破竹的新贵时晏青。 至于郑晗,很明显是一场局,这场局到底是时晏青还是李翼君安排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谢若锦已经惹到了时晏青了,事已至此,他现在只希望妹妹平安。 时窈抿了抿唇:“好。” “谢谢你,阿窈。” “现在谢家出了这样的事,你不必还来上课的,平白遭人议论,休息一阵子也没什么。”时窈道。 谢知许却笑的坦荡:“我自己问心无愧,又怎会顾忌旁人的议论?谢家世代清流,绝不会因为这一件事便当缩头乌龟。” 时窈笑了笑:“也是。” 谢知许这般风光霁月之人,又怎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 谢知许顿了顿,又忍不住道:“阿窈,你最好还是离时晏青远一点。” 时窈诧异的抬眸:“为什么?” “这人并非良善之辈,城府太深,手段也狠辣,如今若锦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惹到他的人,他定会赶尽杀绝, 我是担心你。” 时窈蹙眉摇头道:“不会的,他是我哥哥呀。” 况且谢若锦的事,本来也是她罪有应得! 她不和谢知许提谢若锦在桃林想要谋杀她的事,也是不想让谢知许为难,但这不代表这事儿她就不计较了。 谢知许却沉声道:“你们到底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况且小时候关系也疏远,为何长大了他反而突然和你亲近起来?他这种唯利是图的人,你就不担心他另有企图吗?他这个人太危险,阿窈,你性子单纯,我怕你受伤害。” 谢知许倒是不知道时晏青对时窈的真正的企图,他只是担心时晏青会利用时窈来牟取自己的利益,毕竟他要在朝中立足,借忠勇侯府的势力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 “谢公子担心的太过了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传来,时窈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大哥哥。” 时晏青脸上寒霜尽显,一步步走近,肃杀的气势压迫而来。 时窈连忙迎上去,讪笑着道:“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时晏青冷眼看着她:“我来的不是时候?耽误你了?” 时窈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斩钉截铁:“没有,大哥哥来的正是时候!我正打算赶 紧回家找你呢!” 他凉飕飕的掀唇:“你最好说的是真的。” 他将时窈直接拉到了自己的身边,冷眼扫向谢知许:“看来谢家还不够乱的,谢公子还有这个闲工夫管别人家的事。” “别人家”几个字,他咬的极重,无形之中将谢知许和他们划清了界限。 谢知许面色发白,他也是聪明人,自然听得出时晏青话中的威胁。 但他还是沉声道:“阿窈也喊我一声哥哥,我们自小相识,我自然也会担心她遇人不淑,倘若你是真心对她好,自然最好,倘若不是,我也绝不会冷眼旁观。” 时晏青冷笑,眸光越发的森寒:“时窈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时窈感觉到他捏着自己手腕的大手骤然收紧,似乎要把她骨头掐碎了,连忙道:“我相信大哥哥!大哥哥一定不会害我的!” 时晏青看着她满是求生欲的眸子,虽说知道她这话又有几分拍马屁的成分,但心里的火气还是消退了一点,松开了她的手腕,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笑得温柔:“阿窈最依赖我,总不可能听信外人的闲言碎语便与我疏远的是不是?” 时窈咽了咽口水,立即点头:“对。” 谢知许面色 难看了许多,不知怎的,看着时晏青和时窈接触,心里格外的不适。 时晏笑着牵住了她的手:“走吧。” 时窈后背却开始冒冷汗了,她实在是太了解时晏青了,从他温柔的笑容里,隐约已经看到了按捺不住的腾腾杀气。 时窈连忙跟上他走了,都没来得及和谢知许打个招呼,只冲着他挥了挥手,便被时晏青直接拎上了马车。 谢知许站在原地,目送着时窈的马车远去,紧抿着唇,脸色发沉。 时晏青将时窈带上了马车,车门才刚关上,他脸上的“温柔”的笑容便已经消失不见。 他冷飕飕的盯着时窈:“谢知许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谢若锦三日后嫁人,以后再不会来纠缠你,还请你放她一条生路。”时窈老实的道。 “还有呢?” “还说你不是什么好人,让我离你远点。” 时晏青皮笑肉不笑:“你那知许哥哥这般为你着想,你怎么不听听劝呢?” 时窈眼皮子一跳,心里警铃大作:“怎么可能?大哥哥对我这么好,我岂会因为他的几句话便动摇了对大哥哥的信任?” “是吗?” 时窈斩钉截铁:“当然了!” 时窈这回倒是说的很真心:“虽说 知许哥哥的确是为我好,但他毕竟不知道事情全貌,他不知道谢若锦的所作所为,才会觉得你对谢若锦太狠了,他也不知道你现在能和我亲近完全是因为我主动接近你讨好你的,他也不了解你真正的势力,才会觉得你对我另有所图,但我了解全部,所以很清楚大哥哥对我从来不是另有所图,大哥哥就是真心对我好的。” 时晏青看着她诚恳的眸子,满意的勾唇,小东西总算还是有点良心。 他眼神幽若:“不过他有句话倒是没说错。” “什么话?”时窈好奇的看着他。 时晏青却只笑看着她不说话。 谢知许说他唯利是图,若非是对时窈另有所图,不会亲近她的。 这话谢知许的确没说错,他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人,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没有任何意义的人和事上,对时窈,他从一开始就另有所图。 时窈觉得他很难伺候,昨天莫名其妙的生气,今天却又主动来接她放学了,看到谢知许说他坏话又生气,这会儿总算不生气了,却又笑的毛骨悚然的。 她觉得谢知许有句话说的挺对的,时晏青这个人城府太深,根本让人看不清底,他的心思比海底的针还难摸!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争锋 “谢知许什么时候来白桐书院教书的?”时晏青问她。 时窈捻了块花糕喂进嘴里:“半个月前吧,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听你说起过。”他不动声色的喝了口茶,眸子却紧锁着她,看她神色变化。 时窈撇撇嘴,很是不满:“我一天上两趟学,我还有闲工夫管这些?” 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上除了怨气还是怨气,倒是没什么心虚的遮掩,时晏青眉宇间的寒霜稍稍缓和了些,看来她是真的忘了说,而不是故意瞒着他的。 “既然这么累,书院就别去了。” 时窈眼巴巴的看着他:“要不你去劝劝我爹?” 虽说谢知许上课的确比以往的先生上课有意思的多,但对她来说还是难熬的,谁家孩子上两份学呀?若是真的要选一个,她还是更愿意跟着时晏青学用毒,如今这凶险的处境里,能保命的东西才是她感兴趣的东西。 时晏青勾唇,抬手擦了擦她嘴角的碎屑:“我试试吧。” 时窈眼睛立马亮了:“大哥哥真好!” 她往车窗外看了一眼,却发现不是回家的路,惊喜的道:“我们不回府吗?” “景王在瑞卿楼设宴。” 时窈瞬间 活过来了:“那太好了!” 时晏青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到底能指望她开什么窍? 马车停在瑞卿楼的门口,时晏青扶着时窈下车,上车的时候还冷冰冰的一张脸,下车的时候就已经唇角带笑了。 长羽悄悄松了一口气,这小祖宗还是会哄人的。 “也是奇怪,景王怎么这么喜欢瑞卿楼?”时窈小声问道。 “皇上如今最忌惮结党,若是直接在府里设宴邀请党羽,容易出事,在外面自然方便一些,瑞卿楼如今在燕京城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酒楼,景王自然中意,今日景王宴请的都是站队景王的官员。” “现在二皇子受挫,朝中风头最盛的就是景王,景王如今也算是春风得意了。”时窈啧啧道。 时晏青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那可难说。” 今日瑞卿楼直接被景王包场了,还未进门就已经听到了景王豪放的大笑声,的确是正得意的样子。 时晏青才进门,景王便发现了他,热络的道:“晏青啊!你可算来了,本王正说起你呢!” 景王兴奋的拍了拍时晏青的肩:“年轻有为!年轻有为啊!多亏了晏青,否则本王就中了那李翼君的奸计 ,成了刀下亡魂!” 他一边说着,便重重的咳嗽了起来,捂着胸口疼的坐下。 胡侧妃连忙上前扶着他:“王爷当心,您身体还未休养好,太医说不易激动。” 景王缓了缓,才道:“是本王激动了,本王见着晏青,便如同看到知己一般啊!” 时窈心里腹诽,是看到财神爷一般吧。 景王这些年都被二皇子压制的死死的,这次二皇子接二连三的受挫,在皇帝跟前信任都所剩无几了,这可全都是时晏青的功劳,也难怪景王如今把时晏青当宝贝供起来了。 景王想要夺皇位,依靠时晏青是最好的选择。 胡侧妃看到时窈,便亲热的拉着她的手:“这就是阿窈吧,我早听说过你,果真是个美人坯子,我一见你便觉得亲近。” 时窈看着她精明的笑,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笑着不动声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多谢娘娘抬爱。” 胡侧妃笑着拉着时窈到了女眷们的桌上,开始拉家常。 从前胡侧妃对时窈可是视而不见的,大概是因为时晏青如今成了景王的香饽饽,她现在也看得上时窈了。 胡侧妃八面玲珑,在女眷堆里如鱼得水,好似她才 是正妃,而身为景王妃的梁攸宁,却好似成了陪衬。 时窈冲着梁攸宁福了福身:“王妃万安。” 梁攸宁轻笑一声:“上次桃林出事,听说你受了伤,可好些了?” 时窈笑着道:“只是脚崴了,没什么大碍,现在已经好了。” “那就好,快坐吧。” 时窈落了座,一直少言寡语的梁攸宁也和她说起话来了,倒不是因为时晏青的缘故要和时窈拉关系,只有她们两人知道,时窈救过她的一次。 胡侧妃的脸色却不大好了,很是嫉恨的看了一眼梁攸宁,如今她都已经生下了皇长孙了,怎的还要被这个女人处处压制! 在场的这些贵夫人千金们,虽说面上对胡侧妃和气,但只要梁攸宁在场,饶是她再八面玲珑,这些人还是会以梁攸宁为主,毕竟她是正妃。 今日这般重要的场合,本是她能发展势力的最好时机,谁知这梁攸宁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一向装的淡然如菊的人,今儿也要来凑这个热闹,她来了,那胡侧妃的位置不就尴尬了? 胡侧妃看了一眼身边的侍从,那侍从轻轻点头,悄然退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那侍从便端着一壶茶水 走了进来,路过梁攸宁的时候,突然脚下绊了一下,“一不小心”便将那滚烫的茶壶直接往梁攸宁的身上砸过去。 时窈面色一变:“当心!” 她正要去拉梁攸宁,却有人比她快一步,将那个滚烫的茶壶生生截住了。 莫尘装作无事的将茶壶放到了桌上:“王妃没事吧?” 梁攸宁却始终盯着他那只被烫的发红的手,紧抿着唇道:“我没事,多谢你。” “无妨。”莫尘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的确没被烫到,只是裙摆上沾了几滴茶水,才放心的转身离去。 时窈怔怔的呆住了,莫尘竟然出手救梁攸宁?! 梁攸宁骤然回头,看向胡侧妃,一向沉静的眸子难得多了几分凌厉。 胡侧妃心里咯噔一下,却还是装的无辜的样子,斥责那个侍从:“没用的东西,毛手毛脚的!险些烫到了王妃,滚下去领板子!” 那侍从连忙跪在地上磕头认错:“奴才这就去领罚!还请王妃恕罪。” 说话间的功夫,那侍从便直接被拖了出去。 胡侧妃又虚情假意的问候道:“还好王妃没被烫到,不然妾身心里可就难安了,妾身一定好好教训那个狗奴才。” 第一百一十八章 离我远点 “我是没什么事,只是湿了裙摆,只是胡侧妃的下人管教的这般松散,也不知能不能养好小皇孙。”梁攸宁冷声道。 胡侧妃一愣,一时摸不清楚梁攸宁这话是什么意思,为何突然扯到小皇孙的身上。 而梁攸宁也并未再多说什么,直接起身:“本宫去更衣。”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胡侧妃脸色阴沉了下来,磨着牙道:“可惜了没能烫着她!” 若是让她烫伤了,今日这宴席梁攸宁也不必继续参与了。 没能伤着她不说,反倒是梁攸宁走之前说的那句话,让胡侧妃心里莫名的不踏实。 但眼下她也没功夫顾这些了,又亲热的拉着时窈说话:“听说这瑞卿楼的戏班子可是一绝,今儿王爷包了场,要看什么戏,阿窈你随便点!” 时窈还没回神,随口说了一个:“那就汉宫秋吧。” “好!就唱这一出!” 戏台子上很快便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戏开唱了,时窈却没什么心思看戏了,胡侧妃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梁攸宁出手,可见她的嚣张和恶毒。 而胡侧妃突然之间对她这般亲热,真的只是要套近乎这么简单?时窈不免心生警惕。 更让她匪夷所思的是,本该对 梁攸宁恨之入骨的莫尘,竟然会出手救下梁攸宁? —— 梁攸宁走出了小厅,却没有去雅间更衣,而是追上了离去的莫尘。 “你站住!” 莫尘脚步一顿,回头拱手道:“王妃有何吩咐?” 梁攸宁一步一步的走到他跟前,看着他和她这般疏离的样子,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沉默了许久,才问道:“你什么救我?” “王妃万金之躯,若是在瑞卿楼受伤,我怕景王怪罪。”莫尘说的无波无澜,只是低垂着的眸子,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梁攸宁眸底已经染上了些许雾气:“这几年你去哪儿了?” 自从三年前她出嫁,便再也没有莫尘的消息,她让人去扬州打探,也只得知莫家早已经败落,莫家的人病的病死的死,也都没了踪影,她以为,他早已经死了,直到一个月前,她在瑞卿楼见到他。 莫尘冷声道:“小民一个生意人,漂浮不定四处为家,不劳王妃挂心。” 梁攸宁紧咬着唇,一时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年未见,之前两次见他也都没有勇气和他说话,她知道他恨她,恐怕今生今世都不愿意再见她一面。 今日这宴席她本不想来的,如今胡侧妃刚刚生 下皇长孙,风头正盛,她也都避让着,可听说这宴席摆在瑞卿楼,她便还是鬼斧神差的来了。 她本来有好多话想要问他,有好多话想与他说,可却只有苦涩的扯了扯唇角,生生咽了下去。 现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问他这些? 莫尘道:“王妃若是无事,在下先告退了。” 说着,转身便要走。 她急忙道:“你等等!” 莫尘站住了脚步,梁攸宁拿出一瓶膏药递给他:“你擦擦手吧。” 莫尘这才注意到自己被方才那茶壶烫伤的手,已经红了一大片,他沉声拒绝:“一点小伤,不劳王妃挂心,在下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再不停留。 梁攸宁僵在那里,捏着那一罐药膏,指节都发白,眼睛已经通红。 她身边的宫女翠竹小声的开口:“娘娘,咱们去更衣吧。” 梁攸宁这才回过神,垂下了眸子,藏住了泛红的眼睛:“走吧。” —— 戏台子上的戏演的正热闹,女眷和男客们之间只竖了一块立地的大屏风,因为都是家眷,所以也没有太设防,景王此时正热络的和时晏青说着自己日后的宏图大业。 时窈则饶有兴致的看着台上的戏,这会儿胡侧妃已经 不缠着她说话了,大概是去应付别人了,她也轻松了许多,总算能安生的看戏了,心情也愉悦了起来,比在家里背书要开心的多。 “时姑娘。” 时窈回头,却见一个陌生的公子哥儿,长的倒是还算清秀,那一身的锦衣华服倒是扎眼的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身份贵重似的。 “你是?” “啊,我叫胡良,和时姑娘第一次见!”胡良连忙笑着道。 时窈笑容凉了几分,胡良?就是胡侧妃的那个胞弟? 胡良十分自来熟的坐到了时窈身边的位置,也就是先前胡侧妃坐的位置:“时姑娘独自一人在这看戏,可觉得无趣?” 时窈微笑:“还好,这里是女眷的位置,胡。公。子在这儿是不是不大好?” “无妨,胡侧妃是我姐姐,我和她从来都不分彼此!” 时窈心里冷笑,怪不得胡侧妃这会儿没了影子,合着就是为了给她弟弟腾位置? 胡良很是怜惜的道:“时姑娘一定是不习惯这种勾心斗角的场合,我知道,时姑娘这般纯善之人,是见不得这些的,看着时姑娘这般孤零零的样子,我也心中不忍,才特意前来慰问。” 时窈挑了挑眉,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纯 善无邪的脸这么碍事,她就应该凶一点,才能让这种东西离她远点。 时窈继续微笑:“多谢胡。公。子了。” “我也见不得这些个内宅里尔虞我诈的腌臜事儿,因此也时常被我姐姐,还有我爹娘责骂,可即便如此,我也只想独善其身,不愿意沾染这些污秽之事,我见时姑娘便觉得投缘,我们应该是一类人。”胡良继续喋喋不休,装的清高自傲,孤芳自赏。 时窈勾唇,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你可看错了,我呀,最喜欢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腌臜事儿了。” “啊?”胡良僵了一僵,一时有些接不上话来,他是没想到这时窈能说这话! 一般姑娘都是会认为自己纯善,也正是因此,胡良这一套可是搭讪的惯用招数了,总能引起共鸣。 “啊哈哈哈!时姑娘真会说笑!我也是第一次见时姑娘这般性情爽朗之人,实在有趣!”胡良笑了起来。 时窈心中厌恶,胡侧妃的算盘珠子都打到她脸上来了,胡良才被时晏青抢了神机营,这会儿就打起她的算盘来了,真以为她蠢?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胡。公。子最好离我远点,我会的手段,可不比她们少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不知道呀 胡良一愣:“你什么意思?” 时窈在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撒在了手帕上,然后指尖一转,便将瓷瓶重新放回了袖子里,抬眸看着他:“胡。公。子还要在这儿呆着吗?” 胡良见时窈不上套,便又凑近了点:“时姑娘这直爽的性子,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实不相瞒,我对时姑娘这般爽朗之人,实在没有抵抗力。” 时窈将手里的帕子往他脸上一甩,眨了眨眼:“真的?” 胡良被这帕子撩的惊喜万分,急忙道:“自然是真,我……哎……” 他话还未说完,便突然感觉脸上开始发痒。 他抓耳挠腮的开始四处挠痒痒,但他不动弹还好,一动弹,那脸上的药粉就开始顺着脖子往衣服领子里滚下去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发现身上也开始痒,着急的在身上四处挠,可身上衣裳穿的厚实,隔靴搔痒怎么也不够,干脆开始扒衣服挠。 这边坐的都是女眷,本来都好端端的看着戏呢,突然发现一个男人在这儿面容狰狞的抓耳挠腮,上蹿下跳,还不停的扒自己的衣服,吓的“啊”的失声尖叫。 “这是哪家的登徒子!这般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事 !”一个贵妇人怒极,拍案而起。 胡良哪儿听得进去这话?浑身痒的他恨不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扒衣裳挠痒一边喊着:“快来给我挠挠,快来人!老子要被痒死了!”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男客那边,时晏青立即赶来,将时窈护在身后:“怎么了?” 时窈无辜的眨了眨眼:“我不知道呀。” 他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这事儿八成和她脱不了关系。 他沉声道:“你没事吧?” 时窈摇摇头:“没有。” 时晏青放下心来,牵着她的手站在一旁看戏。 景王看到这场面,气的不行,一脚踹在了胡良的身上:“丢人现眼的东西,做什么呢?!是要把本王的场子砸了不成?赶紧滚起来!” 胡良还在地上打着滚嚷着:“痒!痒!好痒啊,快给我挠挠!” “来人,把他捆了!”景王怒道。 几个宫人冲上来,将胡良压在地上,用绳子捆住。 女眷们都吓的不敢睁眼看,时窈躲在时晏青的身后,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的乐不可支。 时晏青直接捂住了她的眼睛,冷声对景王道:“这人怎会出现在女眷坐的地方?” 景王狠狠的往胡良身上踹了几脚:“看你这 丢人现眼的东西,跑女眷这边来做什么?胡侧妃呢?!” 景王正嚷着呢,胡侧妃总算赶来了,她本是故意腾位置让弟弟和时窈发展感情的,没想到一会儿没在,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怎么看?良儿,你这是怎么了?”胡侧妃跪在地上抱着胡良惊惶的喊着。 胡良被捆的严严实实的,没办法挠痒,脸上涨的通红,还不停的嚷着:“痒!痒啊!” 景王骂道:“你还有脸说!管好你这个没出息的弟弟!跑到女眷的地方来撒野,真的是无法无天了不成?!” 胡侧妃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景王难得发这么大的脾气,也吓的不敢说话,连忙跪在地上求饶:“是妾身管教无方,妾身这就把他带下去,王爷息怒!” “赶紧滚!” 这是胡侧妃生下皇长孙以来,景王第一次让她当众没脸。 本来这些日子春风得意,甚至风头都能压过梁攸宁这个正妃了,谁能想到今日这么一出闹剧,便让景王当众打她的脸,往后她还怎么在这些贵夫人面前抬得起头? 胡侧妃脸上涨红,羞辱的带着胡良退了出去。 景王晦气的一甩袖子:“丢人现眼!” 时晏 青低声问时窈:“你给他用药了?” 时窈没好气的撇撇嘴:“谁让他骚扰我来着?” 时晏青眸光冷了几分:“胡良?” “我说胡侧妃今天对我这么热情,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胡良才被你夺了神机营的统帅,扭脸就来招惹我,这胡家的心思不浅啊。” 时窈猜测,胡良八成是想着娶了她,以此来拿捏时晏青。 她可不信胡良被时晏青夺了神机营之后,还能没有半点怨言的“一见钟情”时晏青的妹妹。 “你用的什么药?” “放心吧,这药药效过的快,一炷香就完了,之后就和普通面粉没差别。”时窈笑嘻嘻的道。 她现在也开始学着制药了,她偏爱这种稀奇古怪的药,今儿胡良在这儿装腔作势的对她纠缠不休,她故意给他点颜色看看。 他笑了笑:“你是能耐了。” 时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可不?” —— 胡侧妃紧忙喊了太医来给胡良诊治,可等太医赶到的时候,胡良都已经好了。 太医给他诊了脉,却没看出什么毛病来,看了看身上脸上,也只有他自己的抓伤的痕迹。 “太医,他可是被人下毒了?”胡侧妃急切的问。 太 医沉吟着道:“这,老夫诊断来看,胡。公。子好似没有什么事,是不是被什么蚊虫咬了?” 胡良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气急败坏的大骂:“胡扯!肯定是时窈那个贱人给我下药了!否则我怎么可能当众出丑?你这个庸医,还不快给老子好好诊脉!” 太医吓的连连后退,讪讪的对胡侧妃道:“娘娘您看,胡。公。子气色红润,步履矫健,的确是健康的。” “你放屁!”胡良破口大骂。 太医连忙告辞:“老夫先告辞,胡。公。子若是再有疾病,老夫再来看看!” 说着,便立马转身跑了。 胡良气的发抖,抓着胡侧妃拼命的道:“就是有人给我下药了!不然我怎么可能这样?时窈!肯定是她!这个贱人自己说自己手段厉害来着!” 胡侧妃气的要命:“这丫头,我倒是小瞧了她了!还以为是个单纯的,没想到下手这么黑。” “时晏青的妹妹,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胡侧妃脸色难看至极,本来在时晏青那里碰了钉子,还想着从时窈这个单纯没脑子的下手,兴许还能有机会把神机营夺回来,现在倒好,这兄妹两个,一个比一个的心黑! 第一百二十章 为何不忍了? 这场宴席也被闹的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必要,不少的女眷都受到了惊吓,景王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草草收场。 回府的路上,景王的脸色极其难看,他是最注重面子的人,今日难得将自己的党羽聚在这里大摆宴席,就被胡良那个丢人现眼的东西搅和了。 “这个胡良,早知道他没个正形,没想到这么没出息,本王就不该让他来,连带着本王都跟着丢脸!”景王在马车里还骂骂咧咧的。 梁攸宁坐在他身边,给他倒了一杯茶送过去:“王爷消消气,这胡良不过是胡侧妃的胞弟,他丢人怎能算在王爷的头上?王爷如今压制了二皇子,在朝中风头无二,大家只会敬重王爷。” 景王听着这话,脸色和缓了许多,接过茶喝了一口。 谁知一低头,便看到了她端着茶杯的手上被烫红了一大片,甚至手腕上还起了水泡,景王一愣:“你手怎么了?” 梁攸宁连忙扯住衣袖挡住了那片烫伤的地方,低声道:“没什么,是宫人不小心给我烫到了。” 景王骂道:“什么狗东西这么没脑子?还能把主子给烫成这样?!” 翠竹便道:“是胡侧妃身边的福安 ,他今儿端茶上来,谁知脚下没站稳,那滚烫的茶壶险些要砸到时三姑娘的身上,王妃怕伤着时三姑娘,伸手将那茶壶给挡开了,这才烫伤了。” 景王一听这话,火气“噌”一下上来了:“胡侧妃是怎么管教奴才的?!连这种小事也做不好!这要是伤着时窈,本王要怎么跟晏青交代?!” 在景王的眼里,什么正妃侧妃,什么皇长孙,都比不得他的皇位重要。 如今时晏青就是他的福星,让他有希望坐上皇位的大功臣,他捧着都来不及,怎么能让他的妹妹受委屈? 这会儿得知这事儿,当然是怒不可遏。 梁攸宁垂着眸子,对景王的反应早已经是意料之中,胡侧妃对她下手,无非就是后宅争风吃醋,景王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可胡侧妃若是冲着时窈去的,景王可不能忍。 梁攸宁安抚道:“胡侧妃也不是故意的,是福安自己毛手毛脚的,王爷息怒。” “这狗奴才,直接打死!”景王骂道。 “只是……”梁攸宁有些犹豫的道:“这件事胡侧妃虽说无辜,但妾身还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胡侧妃对下人管教不严, 所以才总是出现这种纰漏,今日还让自己的胞弟当众出这样的丑,实在是因为胡侧妃太过心软,才纵着低下的人无法无天,乱七八糟。” 胡侧妃最在景王面前装软弱了,梁攸宁这话说的,景王自然相信。 梁攸宁接着道:“若是从前还好,现在有了小皇孙了,小皇孙何其金贵?妾身今日被烫一下还好,若是明日小皇孙被烫了,那可怎么了得?小皇孙是王爷的心头肉,若是小皇孙出了事……” 景王面色一变:“胡侧妃的确是没什么养孩子的能耐。” 看她那个废物弟弟就知道了,她也就适合当个金丝雀,被圈养着。 而这小皇孙,可是他夺嫡的一个大筹码,何其重要?怎能让这么个不省心的女人养着? 景王看向梁攸宁,想想自己这位王妃,的确王府里她最稳重,便道:“往后宗儿交给你来养吧,本王也放心些。” 翠竹眼睛一亮,梁攸宁低声应下:“多谢王爷信任,妾身会尽力的。” 景王回到府里之后,便宣布了两件事。 “打死福安。” “把皇长孙送到王妃的院里。” 胡侧妃原本还想要告状,一回来便听到这晴天霹雳,登 时脸都白了,哭天抢地的闹着,景王却见也不见,在他的心里,再宠爱的女人到底还是比不得皇位重要的。 —— 时窈和时晏青也回府了。 时窈还有些不放心的道:“今日这事儿过后,这胡家怕是要记恨上咱们了。” 时晏青睨着她:“你这会儿知道后悔了?” “我才不后悔,我不是有你撑腰呢嘛。”时窈狗腿的给他倒了一杯茶奉上。 抱着时晏青的大腿,她怕谁? “再说了,你抢人家神机营的时候就已经把人得罪了,我若是想不得罪他们,那除非让我嫁给胡良,否则怎么都会得罪的,还不如让自己痛快点。”时窈笑嘻嘻的道。 一想到胡良满地打滚挠痒痒的样子,她便乐不可支。 时晏青掀唇:“放心吧,胡家现在怕是没空找你麻烦了。” 时窈好奇道:“为什么?” 站在一旁的长羽道:“方才从景王府得来的消息,胡侧妃身边心腹奴才福安被打死了,胡侧妃生下的皇长孙,现在也被送到景王妃那里抚养了。” 时窈震惊的瞪圆了眼睛:“还有这事儿?!” 时晏青喝了一口茶,淡声道:“这个景王妃也不是个什么省油的 灯,今天你闹的这一出,可能正好帮她做嫁衣了。” “这么看来,她也并非软弱可欺之人,那为何,之前她处处隐忍?” “她在景王府形单影只,也没有子嗣,锋芒太盛也不好。” “那为何现在又不忍了?” 时晏青难得的被问住了,笑着摇头:“谁知道呢?” 他哪有这闲工夫琢磨梁攸宁的心思? 时窈皱着眉歪了歪头,也想不大明白。 时晏青拿书敲了敲她的脑袋:“别发愣了,练字,每天五张大字忘了?” “哦。”时窈顿时泄了气。 —— 三日后,谢若锦出嫁。 大概是嫌这门亲事不体面,谢家连宾客也没有宴请,只大门上象征性的挂了一个红绸,一大早的便将谢若锦仓促的发嫁了。 花轿里,谢若锦被绑的严严实实的,还堵了嘴巴,通红着眼睛拼命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相比之下,那郑家倒是大摆宴席,家门口更是被堵的水泄不通,村里村外的人都挤挤攘攘的等着看这名门贵女的风姿。 谢知许跟着花轿一起来的,看着这贫寒的几间瓦房,便知道往后妹妹要过怎样清贫的生活,可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又能怨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如何甘心?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村民们都围上来了,欣喜若狂的冲上来看。 可花轿并没有在院外停下,而是直接抬进了院子里面,堵住了大门,不让任何人进。 村民们议论纷纷:“小气的很,还不让人看,哎哟喂,娶了千金大小姐了,不得了呀!” “什么大小姐?不过就是个没脸的荡妇!听说还没成亲的时候就已经搞上了。” “啧啧,不然你以为郑家怎么高攀上人家大家闺秀的?人家儿子厉害哩!” 可郑家并非是为了拿乔才不让人看新娘的,而是因为新娘是被绑来的,让人看到了会被笑话。 郑家的人把谢若锦从花轿上架出来,直接送进了喜房里,连拜天地都省了,反正已经在官府办了婚书,这拜天地都是小事了。 谢若锦拼命挣扎着,拼死也不愿意嫁,一进喜房就把屋里的东西踹的乱七八糟,郑家的人被磨的有点没耐心了,谢知许沉声道:“我和她谈谈吧。” 郑家人这才出去了。 谢知许关上了门,才将谢若锦嘴里堵的布条给摘下来。 谢若锦尖叫着道:“我不嫁!我死也不嫁!你带我回去,你快带我回去呀 !你真的要让我的一生葬送在这种地方吗?!” 她可是谢家的嫡长女啊!即便在幽州那苦寒之地,她也不曾受过这种委屈,就郑晗这种货色,给她提鞋她都嫌脏! 回京的时候,她是梦想要做皇后的人,她怎么能,怎么能嫁给郑晗这种人?! 谢知许沉声道:“我带你回去了又能如何?” 谢若锦瞬间僵在了那里。 “你还会继续无忧无虑的当谢家的嫡长女吗?”谢知许叹了一声:“若锦,你是个聪明人,你很清楚你回去意味着什么,爹娘让你出嫁,已经是给你选的最好的路了。” 谢若锦就算回家,也只有悬梁自尽这一条路走了。 谢若锦死死咬着牙,眼睛通红:“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受这样的屈辱!哥哥,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可能跟这种人有什么苟且?我不可能的呀!”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谢知许沉声道:“便是嫁了又如何?你和他有没有过苟且也不重要,便是真的没了贞洁又如何?什么都比不过性命重要,若锦,你是我妹妹,我怎会害你?我比谁都希望过得好,若非万不得已,我今日绝不会送你出嫁。 ” 谢若锦哭着道:“可我一辈子就毁了,我怎么甘心,我怎么甘心?” 放眼这燕京城,她能看得上眼的,除了二皇子便是时晏青,都是权势滔天的人物,而这个郑晗算什么?一个穷秀才?她如何甘心啊! “只要活着,什么都有希望,若锦,爹娘为你准备的嫁妆里,就有在京中的一处宅子,往后你们可以住到京中去,不会真的让你在这村子里吃苦的,你可以督促夫婿上进,往后他考了功名,也一样能入朝为官,兴许还能有所作为。” 谢若锦终于稍稍冷静了下来,绝望的呆在那里,扯了扯唇角:“督促他上进?年过二十的穷秀才,你指望他能有什么能耐?” 时晏青还不到二十便已经从二皇子手里夺权了! “这一切不都是你自己选的吗?我早就劝过你,时晏青并非善类,让你不要去招惹他,你算计他娶你,他自然也不会对你留有余地,他这种阴狠之人,怎么可能任人宰割?若锦,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谢若锦惨笑一声:“是啊,是我高估了自己。” 也低估了时晏青的手段。 已经将他逼到了那个境地,他只要答 应娶她,她愿意容忍所有的事,包括时窈。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娶她,甚至联合二皇子,将她彻底毁的干净,让她万劫不复,如今她只有忍着所有的屈辱,嫁给这个穷酸秀才,真是可笑至极! “他怎么能这么狠毒。”谢若锦咬着牙道。 “若锦,别再招惹他了,他不是你惹得起的人,好好活下去吧,日子总会好起来的。”谢知许沉声道。 谢若锦惨白着一张脸,终于陷入了沉默。 她得活下去,谢知许说的对,只要活着,什么都还有希望,这世上只有她知道他的秘密,他迟早有一天会明白,只有她是最懂他的,也只有她,愿意包容他的一切。 谢知许见她安静了下来,便以为她想通了,转身走了出去。 郑晗已经在外面焦急的等着了,生怕谢若锦想不开真的宁死也不嫁,这样他岂不是攀不上谢家了?他还指望着靠谢家发财呢。 “往后,还请你好好待她,”谢知许沉声道。 从前的一切都无法计较,谢若锦如今除了嫁给这个男人,就只剩下死路一条,哪怕他再看不上眼,也只能认了。 “好好好!我一定!我一定!” 郑晗兴奋不已,看来这事儿是真的成了! 送走了谢知许,郑晗便急不可耐的冲进了喜房,看着坐在床上的这生的花容月色的高门贵女,他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穷酸了半辈子了,除了那廉价窑子里的女人,正经姑娘连看他一眼都不曾,要么嫌他穷,要么嫌他丑,否则也不至于二十多了还没成亲。 没想到,这天上掉馅饼,给他砸个大家闺秀,这容貌,这身段儿,哪里是那些廉价窑子里货色比的了的? 更别提这位贵女背后的娘家,要给他带来多少的好处! 郑晗急不可耐的将谢若锦扑倒在床上,狗一样喘着粗气在她脸上亲:“美人儿,别,别怕,我以后肯定对你好,你可真好看。” 谢若锦木然的躺在床上,任由他粗鲁的扯掉她的衣裙,肆意的摆弄她,她清高自傲的尊严,如今被碾的稀碎,曾经二皇子想要靠近也被她严词拒绝,如今却被这样一个卑贱的男人压在床上,从此以后她再不是谢家高傲的嫡长女,而是一个穷酸秀才娘子。 她死死的咬着唇,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大红的锦被,她怎么能甘心?她如何甘心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劳谢公子费心 忠勇侯府。 时忠回府,便看到时晏青已经在书房等他了,他有些稀奇的问:“你怎么来了?” 他们两虽说名义上是父子,但彼此都很清楚,那点子父子情份并不深厚,且不说从前时晏青还未入朝的时候,他就不怎么见他,现在时晏青成了当朝新贵,正炙手可热,事情也多,他们更难得见上一次了。 时晏青拱手道:“父亲,我有件事想和父亲商量。” “何事?” “阿窈一直在白桐书院读书,可这些年下来,进步也不大。” 时忠听着这话,脸色就难看了下来,一想到这个顽劣的女儿他就头疼! “是不是书院的先生又找来了?” 时窈从前也没少逃课,因此被书院的先生找上门来也不是一两次了,时忠回回都能被气死。 “没有,阿窈现在上学很勤勉,只是如今朝局不稳,京中也多动荡,她总出去上学也怕惹上什么事端,昨日胡侧妃的弟弟胡良便纠缠上了她。”时晏青道。 “还有这种事?!”时忠骂道:“胡家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肖想我女儿?靠着个女人当了侧妃,便真以为全家都鸡犬升天了不成?” 时忠最看不上这种自己没本 事还靠女人上位的人了。 不过转念想想现在的确不太平,皇子们的夺嫡之争如火如荼,北边的叛军也是越发的嚣张,京中都屡次出现乱子,时家如今也在风口上,恐怕盯上时窈的也不少。 时忠皱眉道:“这京中的确不太平,可若是因此让她就不读书了,倒也有些小题大做了。” 在时忠看来,子女读书才是大事,他自己小时候没读过书,但却知道念书的重要性,因此对时窈读书这件事十分重视。 “我可以教她读书,阿窈前阵子下了学都在我那里做功课,也一直很认真,她对医书格外喜欢,如今草药她已经能全部认全了。”时晏青道。 时忠欣慰的点了点头:“我是听说她现在经常在你那念书,也勤奋了不少,医书好,医书也好,只要是正途,什么都好。” 时晏青点头:“父亲说的是。” “只是,你如今在朝中也正事多,皇帝倚重你,让你身负重任,还有这闲工夫教她念书?” “朝中的事是正事,教阿窈读书,也是正事,父亲放心,阿窈的事我从不会怠慢。” 这话时忠倒是信的,如今他们兄妹感情好了,时晏青对时窈的照顾,谁 都看得到。 “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说的办吧。” 时晏青拱手:“多谢父亲。” 他正要转身退下,时忠却突然沉声道:“谢若锦和郑晗的事,是你做的吗?” 当时他们的丑事闹出来的时候,时忠怒火攻心,便觉得谢若锦不检点,但后来细想,又觉得太蹊跷了,时晏青消失了两天,他一回来,郑晗便找上门来闹事了,他很难不起疑心。 时晏青转过身,神色无波无澜,饶是精明老辣的时忠,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和我无关。” “当真?”时忠有些狐疑。 “我查过郑晗了,他是二皇子的人,二皇子和我势不两立,他怎会为我做事?想来是谢若锦退了二皇子的婚,让二皇子觉得没面子,这才故意毁了她。” 时忠这才稍稍放下了疑心,点点头:“此事过去了便罢了,只是你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也可以挑一挑了,成了家才能定心。” 时晏青却道:“父亲不必操心我的婚事,我已经有了心上人,此生非她不娶。” 时忠一愣,他这么快又有心上人了? “是哪家的姑娘?回头让你母亲帮你去问问。” “等我能娶她的时候,自会告知父 亲,现如今朝局不稳,风波不断,我的婚事暂时不劳父亲操心了。” 时忠眯了眯眼,他这话的意思,现在他还攀不上这姑娘?那得是什么门第,难不成是皇亲国戚? 时忠对这种事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时晏青毕竟不是他亲生的,他要娶谁他也没那么在乎,索性摆摆手:“也罢,你主意大,你自己看着办吧。” “是。” —— 知秋苑。 “我不用去书院了?!”时窈惊喜的瞪大了眼睛。 时晏青睨着她轻笑:“高兴了?” “大哥哥你太好!”时窈欢喜的不行,连忙问:“你怎么跟我爹说的?他竟然同意了!我还以为他怎么都不能答应呢!” 让时窈读书,那是时忠的底线。 “我说以后让你跟着我学。” 时窈笑的眉眼弯弯:“那也行!总好过上两份学吧!” 书院的课她实在是觉得没意思,在时晏青这儿虽说练字背书的也折磨的很,但他现在开始带着她亲自炼毒之后,她就觉得有意思多了。 上次给胡良下的药,就是她自己做的痒痒粉。 “不过我明日还得去书院一趟,好歹得交代一声。” 时晏青笑容淡了几分:“我陪你一起去吧 。”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你不忙吗?” 时晏青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新贵,本该忙的见不着影子,但时窈总觉得他好像很闲,因为他每天都有时间来检查她的功课然后压榨她。 时晏青微笑:“明日正好没事。” 他怎么可能让她单独去见谢知许?费这么大功夫让她离开书院就是为了让她离谢知许远点,那小子什么心思他清楚的很。 —— 次日一早,时晏青便陪着时窈去了一趟白桐书院。 书院的方先生听闻了他们的来意,倒是也不意外,这白桐书院的学生非富即贵,姑娘们到了年纪要退学待嫁,少爷们到了年纪,家里也会给铺路入仕,所以退学也是常事,也只感慨了几句。 倒是谢知许得知了时窈要退学的消息,便急匆匆的赶来:“阿窈,你怎么好端端的要退学?往后不念书了吗?” 时窈笑着道:“也不是不念书了,往后我在家学,大哥哥教我也是一样的。” 谢知许面色变了一变,看向时晏青,心口一股浊气堵在那里,沉着脸道:“他忙于朝中政事,哪有时间来教你?” 时晏青冷冷的道:“我们的事,就不劳谢公子费心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阳春白雪 “我们”二字,咬的极重,将谢知许泾渭分明的排除在外。 时窈连忙道:“他也没那么忙,我如今在家跟着大哥哥读书也已经足够了,我爹也是觉得如今京中动荡不安,来书院上学又生出什么事端,大哥哥在家中教我医书,我也觉得更有意思些,你也知道我爹那个人的,怎么可能让我不读书在家闲呆着,自然是安排好了。” 谢知许扯了扯唇角:“这样也好。” 时窈笑嘻嘻的道:“往后有空,我还来旁听你上课。” 谢知许轻笑一声:“我看你以后怕是见着这书院都得绕道走。” 时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讪笑一声:“怎么会?那个,我去找薛茵了,还得跟她说一声。” 说罢,转身便跑了。 谢知许目光追随着她离去的身影,眸光渐渐黯然了下来。 时晏青冷声道:“往后时窈的事,就不劳谢公子费心了,也请你恪守本分,离她远点。” 谢知许面色一变,骤然回头,迎上他凌厉的视线:“你也只是她的庶兄,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时晏青冷嗤道:“我只是给你个忠告,你非要不知好歹的话,大可以试试。” 谢知许瞳 孔一震:“你什么意思?” “我放谢若锦一条生路,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你们谢家这种沽名钓誉的所谓清流世家,在我眼里不值一提,时窈不会嫁你,别做梦了。” 谢知许生生僵在了那里,脸色难看至极,他的心思就这么被戳穿,然后践踏,一向温和如他,此时也有些怒火中烧:“阿窈的事,也轮不到你来做主吧?”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她的事,由我全权做主。” “你!” 时晏青却也无心和他废话,言尽于此,直接起身走人。 —— 学堂里,薛茵很是惋惜的道:“那往后你都不来了,我上学也没意思了。” “你怎会没意思?谢先生的课你不是最来劲了?”时窈眨了眨眼。 “那怎么能比?”薛茵一板一眼的道:“再好看的男人也有看腻的时候,你以后不在,我课上连说小话的人都没了,实在无趣!” 她一边说着,便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谢若锦出嫁了,你知道吗?” 时窈点点头:“听说过。” “实在是匪夷所思!你说她这么清高自傲的人,竟还真能答应出嫁,我还以为她一定会 宁死不嫁呢,毕竟郑晗这么个穷酸秀才,她怎么能忍的?”薛茵这八卦之魂又燃起来了。 时窈笑着摇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宁折不屈的人?大都是贪生怕死的俗人罢了,装的再清高自傲,真要逼到了绝境,谁又不想活下去?” “谢家也算是清贵世家,谢若锦从前摆的那谱儿,不就是那宁折不屈的少数人吗?看来也不过如此。”薛茵哼哼着。 时窈却又摇头:“谢知许便是那少数宁折不屈之人吧。” 他的骄傲藏在骨子里,从未显露人前,可大是大非面前,他从来不惧生死。 薛茵忍不住道:“真不知道这谢先生和谢若锦怎么能是亲兄妹的,还真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外面敲了钟,要上课了,时窈才道:“好了,先不说这些了,改日休沐的时候,我去你家找你。” 薛茵兴奋的点头:“好!就这么说定了!” 时窈又和学堂里其他的同窗打了个招呼,便准备走了。 谁知一转身,却看到了谢知许。 谢知许脸色不大好看:“阿窈,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时窈愣了愣,点点头,跟着谢知许走出了书堂,到了外面的院 子里。 “知许哥哥,怎么了?” 谢知许神色肃然:“阿窈,不来书院这件事,是不是时晏青给你决定的?” 时窈一愣,随后摇头:“不是,是我自己决定的。” 虽说时晏青的确提了这件事,但她自己心里清楚,书院里的四书五经女德女戒,并不足够让她安身立命,如今这多事之秋,她没有这个时间考虑吟诗作对。 谢知许沉声道:“我跟你说过,时晏青并非良善之辈,你和他如今走的这么近,我有些担心……” 时窈抬眸看着他,眸中一片清明:“知许哥哥,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谢知许一怔:“阿窈……” “知许哥哥,我知道你刚正不阿,宁折不屈,是这朝中少有的纯臣,我真心钦佩你,因为我无法做到这样,我大哥哥并非良善之辈,可我又算得上什么好人呢?是你把我想的太好了。” 谢知许紧抿着唇,僵在原地。 “知许哥哥,再见。”时窈笑着冲着他挥了挥手,转身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时晏青在书院外等着她,他今日难得没有穿玄衣,而是一身素白色的直缀,颀长的身形修长如玉,没有了那么压抑的 气势,站在阳光下,唇角带着清浅的笑。 时窈看到他的那一刹那,突然有些愣神,这哪里是手段狠辣的乱臣贼子?这分明就是阳春白雪的温润君子。 “想什么呢?”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时窈回过神来,撞进他幽深的眸子,瞬间清醒,哪有城府这么深的阳春白雪? 时窈眨了眨眼:“你今天怎么穿白衣?” 时晏青勾唇:“好看吗?” 她被他这笑容勾的鬼斧神差的点了点头:“好看。” 她心里忍不住腹诽,真是个妖孽啊妖孽!她从小看着这张脸长大,怎么还能三不五时的犯迷糊? “你从前不是只穿玄衣?今日怎么突然穿白衣了?” 时窈这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穿素白的衣袍。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不行?” 阳春白雪气势骤涨,还是一样的压迫人心,时窈立马头如捣蒜:“行!大哥哥生的好,穿什么都好看!” 穿白衣还是玄衣都影响不了时晏青拔剑的速度,也影响不了他肃杀森然的气势,方才那一刹那抬眸看到的阳春白雪大概就是她的幻觉。 时晏青轻哼一声,牵着她上了马车:“回家吧。” “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见一个人 二皇子府。 一个侍从匆匆的走进来通报:“殿下,薛家的陈姨娘求见。” “滚!都滚出去!”李翼君怒吼一声,将手中的酒杯狠狠的砸了出去,摔的稀碎。 那侍从连忙跪在地上,连滚带爬的退出去。 李翼君趴在桌上,拿着酒壶直接往嘴里灌,分明已经神志不清,却还在拼命的灌酒,突然身形一个不稳,直接从凳子上摔了下来。 “殿下!” 陈月婉不管不顾的冲了进来,满脸慌忙的扶着他:“殿下可还好?” 李翼君一看清她的脸,便骂骂咧咧的甩开了她的手:“滚开!谁让你进来了?滚出去!” 陈月婉急忙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了?这些日子殿下闭门不出,月婉也没有殿下的消息,月婉实在着急。” 这几日发生了这么多事,那本该被安排嫁给时晏青的谢若锦,突然就被嫁给了一个穷酸秀才,而时晏青还安然无事,反而权势更甚,景王也是招摇的很,甚至有人开始隐隐在传,二皇子要倒台了。 陈月婉哪里还坐得住?冒死也要来问个清楚。 李翼君潦倒的坐在地上,怒吼一声:“出去做什么?去做时晏青的狗吗!?” 他恶狠狠的踹翻了凳子,癫狂的笑了起来:“本王生来便是天潢贵胄,如今却叫这么个卑贱的私生子拿捏住命脉,被他夺权,对他唯命是从,就为了保全这条命!本王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倒不如死在这儿!” 话虽如此说,但真的要死,却是舍不得的,这世间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他尚且还没享受够,怎么甘心赴死? 没有那个骨气去死,也没有能力去反抗,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这般自暴自弃的缩在府里,将自己泡在酒罐子里,麻痹自己。 陈月婉震惊了:“殿下怎需要对时晏青唯命是从?他是臣,殿下是皇子啊!他能拿捏住殿下什么命脉?” 李翼君直接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陈月婉“啊”的一声,被扇在了地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质问本王?怎么?看着本王如今落魄,你也想要来奚落本王了是不是?”李翼君咬牙切齿的扑上去,掐住了她的脖子:“本王便是再落魄,捏死你也跟捏死蚂蚁一般,你好大的胆子,敢来奚落本王!” 他憋了满肚子的火气,陈月婉送上门来自讨苦吃,自然也休怪他不客气! 陈月婉拼命的摇头:“不,不是的!” 李翼君双目猩红,却根本不听她的辩解,被时晏青压制憋屈的怒火,通通发泄出来,他现在只想掐死这个女人泄愤! 陈月婉感觉到自己几乎要喘不上气了,双腿在地上乱蹬,艰难的道:“我兴许,能帮殿下!” 李翼君先是一愣,随后冷笑着道:“你帮本王?你这么个下贱东西,也配说这话?!” 陈月婉拼命的挣扎着:“他重视时窈,若是,若是殿下能抓了时窈……” 李翼君面色变了变,突然想到时晏青的确对时窈非比寻常,连谢若锦也说过时晏青十分在意时窈这个妹妹,若是真能抓了时窈,兴许能夺回时晏青拿捏他的筹码,从此翻身。 李翼君松开了掐着她的手,眼神阴冷的盯着她:“时窈那丫头也鬼精鬼精的,时晏青又时刻护着她,如何得手?” 时晏青如今手握禁军和御林军,这京城大半的兵马都捏在他的手里,禁军负责巡查京城,时窈的安危必然是禁军重点关注的,除非时窈出京,否则只怕前脚抓了人,后脚就被围了。 陈月婉终于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蜷着身子捂着脖子 拼命的咳嗽,脖子上已经有了青紫的掐痕,她也不敢耽误,只缓了一会儿,便强撑着道:“家贼难防,要抓时窈,妾身有办法帮殿下。” 李翼君狐疑的看着她:“你?” 陈月婉看着他的眼神有些畏惧:“殿下忘了,我和时窈是表姐妹,我从小也几乎在时家长大,时家的事情,没人比我清楚。” 李翼君的眼神立即亮了,是啊,当初时晏青生母是北凉人的消息,也是陈月婉告知的,时家的家贼,没准她还真有办法。 如今时晏青拿捏着他勾结羌人的罪证,从此让他成为一个傀儡,可若是他能抓了时窈,作为交换,将那些罪证尽数销毁,甚至让时晏青把御林军交还回来,他岂不是又有了生机? 他立即亲手将她扶起来,眼神也和缓了许多,好似方才要掐死她的人并不是他。 “月婉,你若是能帮本王抓到时窈,你便是本王跟前最大的功臣,本王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陈月婉捂着脖子,强撑着道:“妾身能帮上殿下的忙,是妾身的福气,妾身想要的,无非就是能守在殿下身边,长相厮守。” 李翼君立即道:“只要你能抓到时窈, 本王立即迎你进府,做本王的侧妃!” 陈月婉眼睛一亮,这正是她梦寐以求的,如今景王的胡侧多风光?生下了嫡长孙,生生把正妃都踩在了脚下,尊荣无限。 相比起来,跟着薛正这个没用的废物,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有殿下这句话,妾身便是赴死也甘心了。” 李翼君盯着她:“时家有什么家贼,是你能安排的?” 陈月婉得意的勾唇:“若是说出来,只怕殿下都要吓一跳,殿下只管放心,这件事,月婉一定帮殿下办成,只要殿下记得承诺便是。” —— 瑞卿楼的门外,人群川流不息,小贩儿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正是热闹的时候。 时晏青扶着时窈从马车上下来,时窈问道:“怎么今日瑞卿楼排新戏了吗?” “不是,我带你来见一个人。” “什么人?” 时晏青弯唇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走进去:“你见了便知道了。” 他带着她上了二楼,走向最靠里的一间雅间。 长羽已经在门外候着了,抱拳道:“少主,宗主已经在等着了。” 时窈眨了眨眼:“宗主?是九星宗的宗主吗?” 时晏青轻笑一声,牵着她推门进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自立门户 雅间内,莫尘和一个老者相对而坐,正在喝茶,见他们来了,莫尘笑着放下了茶杯:“我说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到,合着还去接你家小阿窈一起来啊?” 时晏青冲着老者拱手行礼:“师父。” 时窈也跟着福了福身。 这老者面容严肃,眼角处有一道狭长的刀疤,看着有些凶相,但看到时晏青的时候,却也难得的露出了慈爱的笑:“两年没见你,又越发沉稳了,快坐吧。” 时晏青牵着时窈坐下,介绍道:“这是时窈。” 他转头对时窈道:“这是我师父,也是九星宗的宗主。” 九星宗是天下第一宗,江湖上名声赫赫,九星宗宗主杨长林的大名,时窈也是听过的,倒没想到今日见到了真人。 而且时晏青对他这般尊重,想来也是十分重要的人物,时窈乖巧的道:“杨宗主。” 杨长林点了点头:“听莫尘说起过你,晏青的事我不多管,他既然信任你,也希望你不要辜负他的信任,他这一生遭到的背叛太多。” 时窈一愣,时晏青遭到过什么背叛?但还是点头应下:“我自然不会的。” “眼下你在燕京城已经站稳了脚跟,北边的叛军还气焰嚣 张,皇帝只怕不会再继续坐视不管了,接下来定会派兵去镇压,若是你能成为平叛统帅,立下大功,往后便顺遂了。”杨长林对时晏青道。 时晏青点头:“师父放心,此事我已有准备。”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等此事过了,你如何打算?”杨长林说着,扫了一眼时窈。 时晏青道:“等平叛一事结束,我打算从时家脱离出来,独立门户。” 时窈并不意外,前世他也是这个时候脱离时家的,他那时候已经权倾朝野,没有必要继续留在时家。 “这样也好。”杨长林欣慰的点头:“如今你也大了,万事也都不用我来操心,你比我出众的多。” “是师父教的好。” “我不方便入京,自从你回京之后我便没见过你几次,能教的也没多少,晏青,你是天生的奇才,这场乱局,只有你能平息。”杨长林郑重的道。 “是。” “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说说。” 时晏青便对时窈道:“阿窈,在外面等我,嗯?” 时窈点点头,跟着莫尘退了出去。 等屋内再无旁人之后,杨长林才道:“你带那丫头来见我是什么意思?” “等这次平叛之 后,我独立门户,便准备求娶她,师父常年不在京城,难得见上一面,我想带她来见见您。”时晏青如实道。 杨长林沉声道:“她是时忠的女儿。” “她是谁的女儿并不重要。” 杨长林看着他沉着的目光,便叹息着摇头:“也罢,你决定的事情从来没人能改变,她若是真心向着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阿窈最信任我,师父放心。” “如此就好。” 杨长林舒了一口气,才缓声道:“那你打算何时回北凉?” 时晏青眸光微凝:“此事不急。” “小珩,我知道你从小在大夏长大,兴许对这里也有了些许感情,但你要知道,大夏是抛弃了你和你母妃的,北凉才是你的家。”杨长林眼神很是悲怆,似乎想起了往事。 “北凉若是真的在乎我们,我母妃就不会死了。”时晏青神色冷淡。 “那可毕竟是你母妃的家,你母妃生前心心念念想要回家,若是你能将她的尸骨带回北凉,她才能安息。” 时晏青沉吟了片刻,才道:“等平叛之事结束,我会带她回北凉的。” 杨长林这才放心的笑了出来:“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 时窈 跟着莫尘下了楼,好奇的问道:“大哥哥的师父为何是九星宗宗主?他们何时结识的?” “杨宗主和他生母是旧识,当初他生母去世后,杨宗主找了许久才找到他,便收为徒弟了。”莫尘懒散的道。 “他生母?” 莫尘挑眉:“怎么?他没跟你说过他生母的事儿?” “他只说过生母是北凉人,我也没多问。” 时窈之前是担心知道的太多,哪天被时晏青杀人灭口,但现在她不怕了,经过这么久的相处,她确信时晏青是舍不得杀她的,所以才越来越无法无天。 莫尘笑着道:“那回头让他亲自跟你说罢,他也没什么可瞒你的。” 他都快把这小丫头惯上天了。 时晏青和九星宗的关系,这世上知道的人就没几个,更别提九星宗宗主杨长林对外从来不露真面目,他能把时窈带来见杨长林,便足以说明时窈的分量,这就是当亲媳妇儿养的。 时窈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 她一垂眸瞥到了莫尘手上烫伤的红痕,眨了眨眼:“你手上的伤还没好呢?” 莫尘笑容浅了几分,不动声色的将那只手背到了身后:“一点小伤,早好了。” 时窈挑了 挑眉,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却觉得有猫腻,一个连提及都不愿意的人,却肯为了她徒手接滚水茶壶,受了伤也不肯承认,这到底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嘴硬? 不多时的功夫,时晏青从二楼下来了,揉了揉时窈的脑袋:“回家了。” “那你师父呢?” “他在京中呆不了几日,暂时住在瑞卿楼。” 时晏青牵着她往外走,唇角始终带着笑意。 等上了马车,时窈才问道:“你师父和你说什么了你这么高兴?” “我说等这次平叛的事情过了,便出去自立门户。” 时窈摸着下巴道:“这倒确实不错,往后你进出都能随便走动了。” 前世时晏青从时家搬出去之后自立门户,那府邸叫一个气派,听说是前朝王爷住过的府邸,又重新翻修了一遍,奢华至极,不过她没去过,这次总算能见识见识了。 “阿窈,你想要什么样的府邸?” “自然是越气派越好!” 时晏青笑了:“好,那以后我就建个最气派的府邸。” “你问我做什么?你不喜欢简单的?”时窈这话问出来,便愣了一愣。 是啊,他不是喜欢简洁的吗?为何前世他那个府邸修的那么奢华?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的黑历史 “我住哪儿都行。”时晏青笑着道。 时窈点点头:“也是,若是你平叛立下大功回来,可就真的是位极人臣了,怎么也不可能让你住从前那小破院子一样的府邸的,那多没气派。” “阿窈说的是。” 时窈捻了一块云片糕喂进嘴里:“我听莫尘说,你师父和你生母是旧相识?” “嗯,他们都是北凉人。” “既然如此,他为何不亲自抚养你?何必让你在时家呆这么多年?” 堂堂九星宗的少宗主,何必委屈自己在时家做这么多年寄人篱下的私生子? 时晏青眸光幽深了几分:“你可知道北凉和大夏是何时开始交恶的?” 时窈想了想:“好像是二十年前?” 北凉和大夏曾经有百年盟约,两国之间友好往来,十分和谐,可就在二十年前,两国突然交恶,开始了数十年的战乱。 乱世出英雄,时忠便是在这场战乱之中立下赫赫战功,步步高升,获封忠勇侯的威武大将军。 “在这张战乱之前,两国之间友好往来,表面上看,没有丝毫的裂痕,北凉还送了昭安公主前来和亲,大夏皇帝将她封为贵妃,宠冠后宫。” 时窈捧着脸听的很 认真,因为父亲的缘故,她十分了解那数十年的两国战乱,但对于这一段,她倒是没听说过。 时晏青眸光沉沉:“只是才过了一年,大夏便撕毁盟约,突然向北凉起兵攻伐,还杀了北凉送来的和亲公主祭旗。” 时窈一怔,是当今大夏皇帝? “那时候,那位昭安公主刚刚生下了一个孩子,大夏皇帝并不缺儿子,也下令杀了那孩子,斩草除根,公主身边的宫女带着孩子藏在运输货物的车厢里,偷偷逃出了皇宫,逃离了京城,想要逃回北凉。 辗转千里赶到两国边境,两国正在战乱,北凉因为怀疑宫女是大夏的细作,不相信她的话,也不愿意开城门。 宫女只好带着孩子在边关藏身,只是没有粮食也没有冬衣,撑不了几日也要饿死,正好有次撞上两国的两队人马作战,其中有个将士险些被暗算杀死,她冲出去为他挡了一刀,用自己的性命向他求了一个恩情,让他帮忙养大她的孩子。” 时窈瞳孔骤张,怔怔的道:“那个人,是我爹?” 时晏青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时候你爹还只是一个小头领,带着十来个兵被上百的北凉军围困, 险些丧命,从那之后,他便收养了我,在边关十年,我从未喊过他父亲,后来两国再次议和,他要回京了,为了给我一个更为妥当的身份,便对外宣称我一个北凉舞姬为他生的私生子。” “为何要安排这样的身份?” “他回京便被封侯,树大招风,平白无故带回去一个无亲无故的孩子,有心之人极有可能拿来做文章,说是敌国的细作,那时候京中本就有人眼红他的赫赫军功,想要挑他的错处,这也谨慎起见。” 还有一个原因是,时忠要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尽可能活在他的掌控之中,时忠的确是个很谨慎的人,他给了他一个私生子的身份,让他尽可能被人不注意,让他无法用忠勇侯府长子的身份去掀起什么风浪,从始至终,时忠对他都是有所防范的。 时窈怔忪了许久,她怎么也没想到,时晏青曾经是皇子,可如今,却已经成了一个再不能被提及身份的人。 从他被时忠带回时家那一天起,时窈就没有一天不恨他,总是处处和他为难,他从来都是一言不发,默默承受,她沉浸在失去母亲的痛苦里的时候,却从未想到过,他有着比 她很凄惨的人生。 至少她还有父亲的愧疚和疼爱,可他的父亲呢?如今坐在皇位上高高在上的皇帝,亲手杀了他的母亲,如今还会记得有这么个儿子吗?即便是记得,是不是也只会后悔自己下手的太晚,没能斩草除根? 皇族对他赶尽杀绝,北凉没有为他打开城门,时家也终究不是他的家,他一直没有家。 时窈喉头有些酸涩,这般辛酸的过往,他却说的这般风轻云淡,世人都说他狠辣无情,可这世间也从未善待他。 “怎么了?”他揉着她的头发。 时窈抱住了他,埋进他的怀里,小声道:“对不起。” 他轻笑着道:“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我小时候总欺负你。”时窈瓮声瓮气的道。 “是吗?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你从小就爱哭,读书要哭,挨骂要哭,晚上做了噩梦也要哭,受了委屈便要抱着枕头跑到祠堂里,找你娘哭。”时晏青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时窈“噌”一下从他怀里坐起来,红着眼睛气鼓鼓的道:“我才没有呢!” 早知道就不提以前的事了,他怎么还翻她的黑历史呀! 时晏青轻揉着她的头发,想起十 年前他刚来时家的时候,她穿着白麻孝服,小小的一团跪在祠堂里,眼睛哭的通红,凶狠的瞪着他,还怪可爱的。 时忠并不教他习武,他都是在夜里寻一个僻静的地方自己练剑,那地方便是祠堂附近,于是他便发现,这里好似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僻静,一个小姑娘总是抱着枕头跑到祠堂来,抱着她娘的牌位哭着睡着。 在他初来的那一段时间,她每天都来,哭到累了,便抱着牌位蜷着身子睡过去,像个无家可归的幼猫,只有从那块木头上找寻那么一点点的温暖。 她从来都不知道,有个少年站在窗外看她,他那时候便觉得,她真是个娇气的姑娘,不过是死了母亲而已,有什么值得哭成这样呢? 后来,也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他便想着,她真是个可怜的姑娘,他想要好好保护她,让她再也不受丁点委屈。 他将她拥入怀里,轻声道:“阿窈,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对这个满是泥泞的世界,他从未有过任何的期待,他是一个本该丧命的亡魂,一个活着的厉鬼,本该身处黑暗,只有她,像一缕暖阳照进他的世界里,让他觉得人间值得。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威胁我? 马车停在了侯府门口,时晏青牵着她下车,把她送回了知秋苑。 她正要转身进去的时候,时晏青突然叫住她:“阿窈。” “嗯?” 他走近了几步,深深的看着她:“等过几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要过几日才能说?” “一件很重要的事。” 一件藏在他心里很久很久的事。 等他解决好手上的事情,彻底把二皇子的势力掌控到自己的手里,从此在这乱局之中便真的站稳了脚跟,便能给她稳稳当当的依靠了。 时晏青勾唇:“进去吧。” 时窈愣愣的点头,总觉得他的笑容饶有深意,但她想不透。 这个男人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 福寿园。 一个老嬷嬷领着几个丫鬟打扮的人匆匆走进去。 “老太太,人来了。” 老太太脸色不大好:“带进来。” 两个低垂着头走进来的丫鬟,一进门,便抬起了头,笑着道:“老太太,近来身子可好?” 来人正是白氏和陈月婉母女。 老太太嫌恶的看着她们这母女两个:“有什么事快说,别跟我攀关系。” 陈家就是扶不起来的烂泥,如今家里还出了陈月婉这么送上门给人当妾的 女儿,更是颜面尽失,老太太自然也看不上她们。 白氏看出了老太太眼里的嫌恶,笑容冷了几分:“老太太别急,我来也的确是有一件要紧事想求您帮忙的。” “求我帮忙?!你还真当我这是善堂了怎么地?你们家这些个破烂事儿别拿来烦我!”老太太怒道。 白氏冷声道:“老太太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和我撇清关系了不成?你就不怕我把你做的那些事儿给说出去?” 老太太脸色骤然一变,怒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什么意思?!还想威胁我不成?!白清玉,你真以为我怕了你!” “老太太自然是不怕我的,但倘若叫侯爷知道了我妹妹当年是怎么被你害死的,你怕不怕呢?” 老太太气的浑身发抖,直接将桌子上的茶具全部掀翻:“你到底想要怎样?我已经帮过你一次了,上次就险些害死我,如今你还敢来找我!” 上次她吩咐王氏替换掉护送时窈的侍卫,把时窈送到五皇子的府上去,还好当时有王氏帮她挡枪才堪堪躲过了一劫。 但也因为这些事儿,王氏被发配到庄子上去,至今还回不来,甚至三房后面都跟着被赶出了侯府,如今 她想在家里作威作福,都没人帮她抬轿。 时晏青那个小野种在朝中威望越发的高,偏他对时窈还宠的很,时忠也是把那死丫头当个宝贝,现在在这侯府里,她几乎都要成了一个隐形人,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这晦气的母女两! 白氏沉声道:“倘若这次你愿意帮我最后一次,我便将当年我妹妹的死因彻底烂在肚子里,再不会找你!” 老太太冷笑:“你上次也这么说!你以为我还信你?” “上次的事情也没能成功不是吗?到底还是让时窈那个小贱人警觉了,这次只要你帮我把人引到青龙寺,我便将当年我帮你藏下的罪证,尽数交还给你。” 老太太还有些犹豫。 白氏便威胁道:“当年我妹妹怎么死的,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你给她药里下的毒,我至今都还留着呢,当年的大夫写的药方,我也留着,你真以为过了这么多年,你儿子便忘了她了?现在若是让他知道,他心爱的女人是被你害死的,你猜他会不会继续在这侯府尊荣的当老太君,安享晚年?” 老太太脸色发白,气急败坏的吼道:“都是那个贱人活该!是她活该!她命里就是 克我的,活着的时候让我不痛快,死了还能阴魂不散!那道士果然没说错,我就该将她挫骨扬灰!” 当年老太太找道士算命,那道士说她的儿媳白清秋命中克她,定会害她早死,她怕极了,回来便命人去寻了一种慢性毒药,慢慢的下到她的汤药里。 那时候时忠还未归家,白清秋是个病秧子,时窈也还年幼,家里家外都是她说了算的,本来她也看白清秋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不顺眼,这回一听说她克她,她想也没想便直接下药毒死她了事。 果不其然,白清秋喝了那药不出三个月,便油尽灯枯,死在了病中,她本就体弱多病,死了也不稀奇,看到她真的死了,老太太这悬着心才算是放下了,想着自己总算能安享晚年了。 却没曾想,白清秋的姐姐白清玉发现了蹊跷,还暗中查到了那个大夫,拿到了当年白清秋喝药的药方,从此拿捏到了她的把柄,否则她怎会对这个白清玉处处容忍? 更没想到的是,时忠对这个女人这般痴情,为了她迟迟不肯续弦不说,最后决定要续弦的时候,也没有娶她喜欢的儿媳,而是选择了林氏,只因为林氏会善待时窈,老太太 当时只恨,没有把时窈一起给毒死了去! 这么多年了,那个女人死了这么多年了,时忠还对她念念不忘,每年的祭日都会去亲自为她扫墓,平日里更是提也不能提一个字,她本以为死了一个媳妇而已,再娶一个,儿子早早的就忘了这个女人了,那白清玉拿捏着她的把柄也就没有用处了。 时过境迁,谁还能去计较十年前的事? 可偏偏,十年过去了,时忠依然在计较! 倘若让时忠知道当年白清秋并非死于疾病,而是被她所害,那她只怕再也不能在这侯府安享晚年了,时忠是她亲生儿子,当然不至于让她以命相偿,但也一定再也过不上现在这样被捧着的好日子了。 白氏笑着道:“老太太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这个交易对你来说是划算的,你不是也想让时窈死吗?她这次躲不过的,只要你按着我的要求去做,既能拿回罪证,还能让时窈那贱丫头死了干净,百利无一害啊。” 老太太气的脸色铁青,但也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咬着牙问:“那说定了,只要我把那丫头带去了青龙寺,你就把东西给我,再不许跟我提白清秋那个贱人一次!” 第一百二十八章 性情大变 陈月婉和白氏从侯府出来,在马车上换了衣裳。 “娘,您怎会有那老太婆害死白清秋的罪证呀?”陈月婉问道。 白氏轻哼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骗得过谁?也就是时窈那丫头当时年幼,还不到五岁,一心扑在她病死的娘身上,忠勇侯也回来的晚,这时家上下谁能想到这老太婆能毒死自己儿媳妇? 可她骗得过他们,骗不过我,我那个傻妹妹病入膏肓的时候,我来看过她,当时便察觉出她喝的药不对劲,之后便去找了那个开药的大夫,逼问之下才得知,那老太婆给她在药里下了慢性毒。” 陈月婉震惊道:“那娘为什么当时不说出来?” “说出来做什么?若是说出来了,时窈的亲娘活着,这么些年还有咱们的事儿吗?” 正是因为白清秋死了,时窈年幼,白氏才能以最亲近的姨母的身份常常去侯府照顾她,当然也因此从侯府捞了不少的好处,若不是时窈如今不听话了,她捞的好处可不止这么多了。 一想到这里,她便恨的磨牙:“这死丫头突然就开了窍,让我拿捏不住,碍眼的东西,死了也好!下去陪她的娘吧!” 当初白 清玉和白清秋姐妹两个都待字闺中,父母也在为她们挑拣婚事,上门提亲的人不少,白清玉挑中了其中条件最好的一个,陈方,他那时候已经中了进士,前途无量。 而白清秋却挑了一个草根出身的军士,白清玉当时便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蠢笨,找这样没用的男人岂不是要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可白清玉的优越感并没有持续很久,她们出嫁之后,陈方这个踩着榜尾进入仕的寒门,能力和胆识一样都没有,在朝中几乎就是一个透明的边缘人物,在燕京城更是叫不上名号来。 反而时忠,在边关屡立奇功,步步高升,几年后便当了将军,甚至还封了忠勇侯,白清秋一跃成为侯夫人了,而陈方还是一个七品小官,白清玉怎能不嫉妒? 唯一能让她平衡一点的,便是白清秋的那个恶婆婆,可眼看着时忠也要回京了,往后有了男人为她做主,她很快便能风风光光的当侯夫人了,再往后,她们姐妹二人便真的云泥之别了。 她们分明是一母同胞,甚至从小她都比这个妹妹更出色,可偏偏时运不济,到头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当上尊容体面的侯 夫人,而自己却什么都不是。 嫉妒的火苗越烧越烈,在她发现了白清秋汤药里的慢性毒的那一刻,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决心隐瞒这个秘密,眼睁睁看着白清秋被耗尽了元气,撒手人寰。 “娘说的是,总不能什么好事儿都让她们占了吧。”陈月婉嫉恨的道。 时窈就算是侯府嫡女,可也是个没娘的野种,只能被算计着长大,怎么能跟她比? 白氏伸手狠狠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的大家闺秀,如今给人当妾,你还想和时窈比?时窈如今议亲的人选可是谢知许!” 陈月婉咬牙道:“这次即便不能要了她的命,也定要叫她身败名裂,她曾经害过我的,我让她加倍偿还!还想嫁到谢家做当家少夫人?她做梦!” “这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一定要帮二皇子做成了这件事,只有这样,二皇子才能迎你进府当侧妃,到时候你再生下长子,可就真的翻身了!”白氏拍了拍她的手。 “母亲放心吧,若非如此,我何必让母亲出面帮我?如今那景王的胡侧妃何等风光,连那破落户胡家都跟着满门鸡犬升天。若是我能入二皇子的王 府,我定能比她更风光,不会叫母亲失望。”陈月婉郑重的道。 白氏欣慰的点头:“还好你是个机灵的,知道早早的攀上了二皇子,若是真能事成,咱们也不算亏。” —— 忠勇侯府。 时老太太突然称病了,时忠下了朝便立即赶来看望,林氏和时窈时明朗自然也来了。 “娘,您怎么突然就病了?可是受了寒?”时忠匆匆进来,坐在床边担忧的问道。 老太太气色虚弱,躺在床上摇了摇头:“我这是老了,不中用了。” “娘别说这种话,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可请了大夫来看过没有?” 一旁的老妈妈道:“大夫来过了,说老太太就是气血攻心,得多休养。” “怎会突然气血攻心?是出什么事儿了?” 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突然就淌下了眼泪,紧紧的拉着时忠的手,哽咽着道:“我梦到清秋了。” 时忠面色一僵:“您,梦到她什么了?” “她给我托梦,说在地下不安生,总有人欺负她,我想着,八成是她在泉下不安,得给她做个道场,兴许会好些。” 时忠一听是白清秋的事,立马上了心:“此事我 去安排。” “就去青龙寺吧,那里天灵地秀的,还有慧明大师坐镇,清秋生前就爱去那里上香。” 时窈双眸微眯,若是老太太梦到她娘,也定是她娘来找她算账的,她娘怎么可能给她托梦,更离奇的是,老太太能这么好心,就因为她娘托梦,还特意要为她娘专门办一次道场? 老太太看向时窈,憔悴的道:“让阿窈去吧,她娘最放不下的就是她。” 时窈挑眉,这老太太是病了一场,突然转性了怎么的?不单单对她娘的话上心了,还对她上心了? 要知道从前在这老太太的眼里,时窈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赔钱货,眼中钉。 时忠似乎被感动了,有些哽咽:“娘放心,阿窈最惦记她娘了,她定会去的。” 这么多年了,老太太一直憎恨白清秋和时窈母女两,时忠夹在中间也很是为难,如今母亲终于想明白了,开始善待她们,时忠也是感怀万千,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时窈看着时忠期待的眼神,眸光沉沉的开口道:“祖母如今这般记挂我娘,我娘在天有灵,也定是感动不已,不妨祖母和我同去,到时候祖母也可以亲自跟我娘说说话。”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大腿白抱的? 老太太面色微变,又咳嗽了起来,叹着气摇摇头:“我倒是想去,只是我这病体,实在是不宜走动,有阿窈帮我带一份心意,便也足够了。” 时窈却叹息着道:“母亲生前最大的遗憾便是没能讨得祖母的欢心,也因此抱憾而死,想来母亲不得安息的原因之一,也有没能得到祖母的谅解,这次我娘没有找我托梦,也没有找父亲托梦,而是独独找祖母托梦,便足以说明,我娘最记挂的,还是祖母您呀。” 这话说的,时忠心里更酸涩了,清秋嫁给他十年,遭受了多少委屈他心里是清楚的,而他难得回家,清秋都会因为没能得到婆母的喜欢而委屈落泪,如今母亲好不容易释怀了从前的婆媳仇恨,若是她能亲自去和清秋说,清秋泉下有知,也能心安了。 时窈走上前来,握住老太太的手:“大夫说,祖母只是气血攻心,想来也只是因为做了梦突然害怕,才会病的,能去青龙寺为我娘做个道场,上一炷香,说说话,没准心中的郁结放下了便也好了,况且青龙寺天灵地秀,正是养病的好地方,阿窈陪着祖母一起去,便是住上几日也无妨的 。” 时忠难得见时窈和老太太这般和睦的样子,心中感怀万千,连声道:“阿窈说的是,母亲便一起去吧。” 老太太被架的下不来台,磕磕巴巴的还想拒绝,却说不出拒绝的理由来了。 这话都让时窈那小贱蹄子说完了呀! 时忠见老太太不说话,便立即道:“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明日一早就去!” 老太太一口气憋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也不敢说不去了,反正只要把时窈这死丫头引去就行,大不了她再偷偷躲开,反正他们要抓的也是时窈,也没必要对她这个老东西下手。 “儿子陪你们一起去!”时忠道。 老太太却连忙拦住他:“你朝中事忙,如今皇帝正倚重你的时候,何需你亲自去?有阿窈陪我去就行了,大不了你多叫几个护卫跟着,我们这一去兴许要住上几日,你怎么耽误的起?” 时忠有些犹豫:“可……” 时窈微笑道:“爹年年去给我娘扫墓上香,哪里差这么一次道场?我和祖母去便足够了。” 时忠这才点了点头:“也行。” 如今朝中正乱着,皇帝因为几个皇子的事焦头烂额,他也实在不好在这个 节骨眼上抽出几天的空闲来。 “那祖母先休息吧,明日一早,阿窈便陪祖母一起去青龙寺。” —— 时窈回到知秋苑,玉坠便很是不解的道:“老太太突然就念起先夫人的好来了,难不成真的是因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时窈冷笑一声:“她化成灰了都不能对我娘心善,这事儿,只怕没那么简单。” 玉坠瞪大了眼睛:“不会吧?老太太图什么呀?况且这青龙寺本就是京中很有盛名的大寺,香火旺盛的很,也并非什么危险之地,能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时窈摇了摇头:“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恨了我娘一辈子,不会突然对我娘心生善意,更何况……” 时窈的眸光凌厉了几分:“方才我故意试探她,让她和我一起去,她眼神闪烁了一下,明显是不愿意,后来被我架的下不来台才勉强答应,若是此行真的没什么,她为何不愿意去?” 唯一的可能就是,此行有诈。 玉坠倒吸一口凉气,连声道:“那咱们别去了,这就去回绝了!” 时窈摇摇头:“不,我要去。” “为何?” “我得弄清楚,这背后的指使之 人到底是谁。” 若是从前三房还在的时候,老太太兴许还能掀一掀风浪,如今三房已经被赶出侯府,老太太在侯府虽然身居高位,但实则没人能指使的动,凭她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村妇,根本干不了任何事。 这也是为什么时窈只解决了三房那一家子人,却没有处置老太太的缘故。 她孤木难支,况且时忠又孝顺,实在没必要去碰这个刺儿头,就把她高高的架起来,放在那儿,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而今日老太太突然又能兴风作浪了,便说明她背后有人给她支招,甚至于,那背后之人根本就是利用这老太太。 这背后之人,她能想到的,要么是三房那一家子不要脸的东西又缠上来了,要么,便是她那佛面兽心的姨母白氏。 “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陈月婉想要逼我嫁给五皇子的时候,老太太出面帮她做主?” 玉坠立即点头:“记得!那陈月婉自己没脸没皮的和五皇子惹出丑事来,还逼着姑娘跟她一起嫁过去,实在不要脸!还好姑娘硬气。” 时窈眸光微凝:“那时候我便有了疑心,为何老太太要帮陈月婉呢?她那么恨我娘, 也应该一并恨我娘的娘家人才是,可她偏偏出面帮她们了,她真的只是想要恶心我吗?还是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原因?” “所以,姑娘怀疑这次老太太也是和陈家勾结?” “不好说,但我实在想要弄清楚,若是真的如此,一定是和我娘有关的事。” 毕竟陈家和老太太之间,唯一的关联便是她娘和她而已。 时窈眸光冷冽:“这次不论是谁做局,我都得探个究竟。” “可若真的有危险……”玉坠担心的道。 时窈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当我傻呀?还真就以身犯险,我不得带点帮手。” “帮手?” 时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你当我大腿白抱了不成?” 玉坠重重的点头:“还是姑娘厉害!” —— 日临轩。 时晏青踏着月色归来,才一进门,便感觉到屋内有其他人的呼吸声。 时晏青走到床边,挑开了床幔,便看到床上缩着小小的一团,睡的正香甜,怀里还抱着一个包袱,看到她这副样子,便让他想到她小时候抱着牌位在祠堂睡着的情景,睡的香甜又安稳。 他挑了挑眉,他家小姑娘这是开窍了,知道投怀送抱了? 第一百三十章 她想牵着他的手 在镇府司忙了一天,身体的疲累在看到她的这一瞬,便消散的干净。 在这一瞬,他突然明白了古人常说的“成家立业”似乎是有点道理的,若是成了亲,每日归家的时候有她等着,这样的日子才算是真正的生活吧。 他唇角轻勾,坐在床边,抬手轻抚她的额发,目光注意到她怀里紧紧抱着的包袱的时候,便伸手去拿。 可她却抱的很紧,蹙了蹙眉,嘟囔着:“别抢我宝贝。” 他轻叹一声,她这是又说梦话了。 给她盖好了被子,时晏青才转身走出来,喊了一声:“七辛。” “少主!”七辛立即蹿了出来。 “三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三姑娘下午就来了,说是有事要和少主说,少主不在,她便在这里等着少主了。”七辛虽说在家守着,但从来不会管时窈出入。 时晏青了然,多半是有事要求他,如果他没猜错,她怀里抱着的那一包“宝贝”便是用来贿赂他的东西。实在是因为看着这丫头长大,她动动手指头他都知道她要动什么脑筋。 要不是有事相求,她哪儿可能这么老实的在这儿等着? “嗯,退下吧。” “是。” 时晏青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到床边的书案前坐下,看了一眼床上睡的正香的时窈,便开始批阅卷宗。 烛光跳跃着,照映着暖融融的房间。 过了不知多久,时窈才迷迷糊糊的睡醒了,她睡之前还天亮着,睡醒的时候天都黑了。 她迷糊的揉了揉眼睛,抬手掀开了床幔,便看到了床边明亮的烛光,和在烛光的映照之下熠熠生辉的时晏青。 “醒了?”时晏青抬眸睨着她,他此时已经换了一身居家的素色便衣,在烛光的勾勒下,眉眼也显得柔和了许多,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勾人心魄。 时窈一晃神之间,心跳漏跳了一拍。 她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一个翻身躺回去,她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心脏出问题了,为什么三不五时的看到时晏青就犯迷糊? 一定是上次温泉留下的后遗症! “阿窈?” 时窈连忙平复了情绪,从床上翻下来,讪笑着道:“我怎么睡着了?大哥哥你什么回来的?” “半个时辰前。”时晏青点漆的眸子看着她,指节敲了敲桌子:“过来。” 时窈老实的走过去:“那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我若是叫得醒还在这等着?” “啊?” 时晏青睨着她:“还 是你故意装睡不醒,想赖在我这儿?” 时窈瞪大了眼睛,连忙辩解:“我没有!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我是下午就来这儿等你了,一直等,然后你一直不回来,我太困了,然后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晏青幽若的“嗯”了一声:“这样啊,看来阿窈是无心。” 这话说的十分敷衍,好似根本不信她的辩解。 上次她摔进温泉的事后,他也是这般敷衍的应付,说相信她,让她一拳打在棉花上,根本没劲儿! 时窈脸都憋红了,为什么她现在在时晏青面前越来越像个没下限的登徒子了?! 时晏青放下了手里的卷宗,慵懒的靠在了太师椅的椅背上:“阿窈找我什么事?” 时窈满肚子的火气憋的没地方撒,气鼓鼓的道:“我有事要求你!” 他挑眉:“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时窈:“……” 分明就是你先惹我的! 但一想到自己是来求人的,还是生生咽下了这口气,磨着牙道:“不是。” “嗯?” 时窈委屈巴巴的软下身段来:“大哥哥,你明天借我一批影卫吧。” “你要这个做什么?” 时窈便将今日的事情 说了一遍:“我觉得这事儿肯定有诈,但我得去探一探。” 时晏青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阿窈越发的聪明了。” “那你答应啦?” 时晏青指了指她手里的包袱:“这是什么?” 时窈这才想起来似的,连忙将包袱送到了他的手里:“这是我亲手给大哥哥做的斗篷!特意拿来送给大哥哥的!” 时晏青够轻哼一声,虽说早猜到了她要献殷勤,但真送上来的时候,他还是挺受用的。 他打开了包袱皮,里间安静的躺着一件墨色狐裘斗篷,做工依然不算细致,但若是不细看倒也还算不错。 时窈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大哥哥喜欢吗?” 时晏青勾唇一笑:“喜欢。” “那明天……” “明天我陪你去。” 时窈一愣:“你不忙吗?我听说现在朝中乱糟糟的,皇帝都焦头烂额,你能走得开?” “无妨,他们乱他们的,我又不是什么忠君之臣,还管这些?”时晏青这话说的十分嚣张。 时窈心里啧啧,这乱臣贼子就是不一样啊,没有良心果然活的更轻松。 时晏青突然掐住了她的脸,凉飕飕的道:“你又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时窈立马眨 巴着水灵灵的眼睛道:“我在想大哥哥果然对我最好了,愿意百忙之中为了我的事特意抽出时间来,阿窈实在是感激不尽!” 时晏青自然不信她这些屁话,但也懒得跟她计较:“明日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不过大哥哥不必和我们一起,既然要引蛇出洞,自然得装得像一些,祖母连我爹都不让去,他们肯定是有所戒备的,明早我和祖母单独出发,你不要和我们一路就行。” “行,把药备好。” “我时刻带着呢,放心吧!” 时窈得了时晏青的承诺,便踏实了下来:“那我先回去啦!” 说罢便转身要跑,却被时晏青给拎了回来。 “大半夜的瞎跑什么?等会儿,我送你。” 时晏青去博物架上拿了一盏琉璃灯,拿蜡烛点亮,提着灯笼,牵住了她的手:“往后夜里不许乱跑,在府里也不行。” 时窈怔了怔,那突然包裹住她小手的温暖的掌心,让她一瞬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或许是夜色太沉醉,也或许是上次温泉留下的后遗症,她牵着时晏青的手,漫步行走在寂静的深夜里,心里突然有一个念头开始肆意滋长。 她想牵着他的手,一直走下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月盈则亏 当夜,时窈却睡不着了。 她平躺在床上,睁着双眼盯着头顶的竹青色床幔,清醒的一丝睡意也没有,心脏砰砰的跳动着,好似从未有过的生命力。 指尖好似还残留着时晏青掌心的温度,她嗷呜一声,双手捂住了脸,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肯定是病了,她怎么能对时晏青有邪念?! 若是他知道了,她还不得死的比谢若锦还惨?! 思及此处,时窈吓的倒吸一口凉气,作为他前世最深爱的女人的谢若锦都能是那副下场,她竟还敢对时晏青有妄念? 但她的心脏好像不听使唤了,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时窈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将自己闷的快要窒息了,才撒开了手,重重的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给自己洗脑:“我一定是因为和他接触的太多,还有上次温泉,自从那次温泉之后我就总觉得不对劲,一定是因为那次温泉,我产生了幻觉!” “也有可能是我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忙了,所以我才会突然对时晏青感兴趣。” “还有可能是我现在脑子不清醒,是了,我肯定是不清醒,等明天我就清醒了!” 时窈终于说服了自己,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 次日一早,玉 坠轻车熟路的端着水盆进来,准备喊时窈起床。 谁知刚刚挑开帘子,便看到时窈已经坐在床上了,玉坠吓的险些叫出声来,连忙稳住了手里的水盆,好在没摔了。 玉坠惊奇的道:“姑娘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时窈面无表情的从床上下来,她不是醒了,她是根本就没睡着。 整整一夜,辗转难眠,这是她第一次失眠。 “姑娘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昨天没睡好吗?”玉坠很是担心的道。 时窈在梳妆镜前坐下,看着自己眼睛下面两黑眼圈,只庆幸今天好歹不是和时晏青同车一起去,不然他肯定要发现端倪。 她耷拉着脑袋道:“给我多压点粉遮一遮吧。” 时窈梳妆完毕,便出府去,府外已经停了两辆马车,老太太的马车在前一辆,这会儿已经上车了,时窈直接上了后面一辆车。 马车徐徐启程,往青龙寺走去。 而此时日临轩内,长羽来报:“三姑娘和老太太的车队已经启程了。” 时晏青放下了手上的狼毫笔:“动身吧。” “是。” —— 青龙寺。 时家的马车到达了寺门外,时窈便扶着老太太走进了寺内。 主持大师早已经在寺庙内等候,走上 前来冲着他们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时窈也回了一礼,才道:“慧明大师,我想要为我娘上柱香,做个道场。” “此事忠勇侯已经提前派人来说明,道场已经在准备了,还请二位施主稍事休息。” “多谢大师了。” 老太太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一听要休息了,便立即道:“我的确是乏了,得去厢房歇着,阿窈啊,你不必陪着我了,先去上柱香吧。” 时窈笑了笑:“好。” 老太太立马让人搀扶着走了,好似生怕离时窈不够远似的。 老太太被送进了寺庙后院的厢房里,便骂骂咧咧了起来:“时窈这个丧门星,自己要死还得拉着我一起!若是哪个不长眼的伤着我怎么办?你可去跟白氏说清楚了,可别误伤了我。” 刘妈妈连声道:“已经说过了,老太太放心,白氏那边回了话,说只要老太太和时窈不住在一间厢房就行了。” 老太太心里咯噔一下,立马道:“时窈的房间在哪儿?” 刘妈妈笑着道:“老奴早安排好了,给老太太您安排的是独院儿的,就说是您现在病着,要静养,不和她在一个院子里,到时候定不会误伤了老太太您的。” 老太太这 才放下心来:“还是你机灵。” 二皇子的人是冲着时窈来的,她只负责带人来,可不能拉着她下水啊。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缓了一缓,才又冷哼着道:“还要给白清秋那个贱人做道场,给她上香?呸!什么晦气东西,提起她我就来气,这个女人就是克我的,克了我一辈子,死了都在克我,我只盼着她永世不得超生!” “老太太慎言啊,佛门净地,当心啊。” 老太太连忙捂住了嘴巴:“也是,若是让佛祖听到了,怕是要折我的寿,呸呸呸!” 如今老太太最怕的,就是活不长久。 年轻的时候不过是个农妇,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如今老了老了,靠着出息的儿子当上了侯府老太君,这样的富贵日子她还没过够呢,只想长命百岁。 “那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不清楚,但左不过就这两日罢了,老太太只要称病呆在这院子里不出门便是,让那时窈自己去招呼,贼人真杀来了,也是冲着她来的,怕什么?” 老太太满意的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等这事儿过去,她从白氏手里将杀害白清秋的罪证拿回来,销毁掉,从此就高枕无忧,再也不必担心 了。 —— 金殿之内,佛祖的金身高至殿顶,巍峨尊荣,时窈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虔诚的跪拜。 慧明大师站在一旁,看她起身,便笑道:“时三姑娘这般虔诚,想来是许了什么心愿?” 时窈笑着摇头:“我没有许愿,我是来还愿的。” “时三姑娘这话的意思,是愿望已成真?” “算是吧,佛祖慈悲,给我多一次的机会,让我得以圆满心愿,我已经很满足,不敢再奢求其他。”时窈诚恳的道。 对她来说,重活一世已经是上天给她最大的恩赐,一步步走到现在,时晏青权势渐盛,而她也得到了他的信任,足以保住家人长安,这便已经足够圆满了。 慧明大师笑着点头,却又叹了一声:“姑娘是个聪明人,只是,万物皆有轮回,有得便有失,如今姑娘觉得圆满,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只恐未来还有失。” 时窈怔了怔:“大师这话的意思是?” “姑娘不妨抽上一签,算算命数?” 时窈便重新跪回佛前,玉坠给她拿来了签筒,她闭上眼睛再次跪拜,将签筒摇出了一支签文。 她捡起地上的那支签,上面为首的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 ——下下签。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冲着我来 时窈瞳孔一缩,捏着签文的手指发白。 为何会是下下签? 她站起身,将签文送到慧明大师的手里:“还请大师解签。” 慧明大师看着这支签,叹息着摇头:“果然如此。” 时窈连忙问:“请问大师,为何会是下下签?您可是看出了什么?” 慧明大师细看签文上的小字,解释道:“此签是大凶之兆,姑娘往后,怕是有大劫,这个劫难,将会影响姑娘一生的命运。” 时窈眉头紧蹙,她不明白还能有什么劫难,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着呢,前世害惨了时家的人,李翼轩苟延残喘投了叛军,也根本没有出头之日,陈月婉给人当妾,也不值一提,更何况时晏青权势正盛,等他彻底在朝中站稳了脚跟,时家也从此高枕无忧。 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天大的劫难。 “那,可有解决的办法?”时窈问道。 慧明大师摇了摇头:“只有姑娘自己去悟了,老衲也帮不了你,姑娘得到了什么,便会失去什么,万物皆有轮回,姑娘且好自珍重吧。” 时窈怔怔的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该不该信。 “倘若姑娘能渡过劫难,兴许还能另有一 番造化也说不定。”慧明大师说罢,便已经转身离去。 时窈心里有些发慌,原本安逸的心情,随着这一支签文的出现,被搅和的乱七八糟。 玉坠安抚道:“姑娘,只是一支签文而已,信则有不信则无,姑娘也别太当真了,姑娘是忠勇侯府嫡女,身份尊贵,哪里会遇上什么大劫难?” 时窈深吸一口气:“最好是吧。” 但心里却隐隐有些惶惶不安,仿佛风雨欲来。 —— 时晏青到了青龙寺外,便吩咐长羽带着人去附近搜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古怪之处。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长羽匆匆赶回来复命。 “少主,在青龙寺后院外面,的确发现了可疑之人,看样子,应该是想等天黑了再行事。” 时晏青坐在凉亭内,眸光微凝:“可看出是谁的人?” “暂时查不出来,都是黑衣蒙面,没什么特别的,但可以看得出,人数不少。” “先盯紧他们,别打草惊蛇。” “是。” 时晏青则起身,直接去往青龙寺的后院厢房。 这会儿时窈已经在厢房里躺下了,闭着眼假寐,突然听到一声动静,她警觉的立即坐起来。 却见时晏青从窗户 翻了进来,他眉头轻蹙:“怎么脸色这么差?” 时窈闷声道:“可能昨天没睡好。” 他用手背靠了靠她的额头,确定她没发热,又拉起她的手腕给她号脉。 他做的十分顺手,这点接触对他们来说也都是寻常,时窈的心脏却又不可抑制的砰砰跳了起来,她紧忙捂住了心口,惊的眼睛都瞪大了,这毛病竟然是好不了了吗? 时晏青摸着她的脉,眉头轻蹙:“你怎么心跳这么快?” 时窈这才想起来,不是捂住心口就能藏住事儿的,号脉也一样能听得到! 她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我都说了昨天没睡好,我没病!” 时晏青点漆的眸子盯着她,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意。 时窈目光闪烁的躲开,都不敢看他,心跳的越发的快,坏了,她好像真的对他有了邪念。 时晏青却紧盯着她:“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她立即否认:“没有!” “那你慌什么?” “我没慌!” 时晏青双眸微眯:“那你不敢看我?” 时窈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小声的道:“我真的是没睡好。” 他才不信她的鬼话,他低头,逼近她:“你是不是…… ” 时窈瞪大了眼睛,立即摇头:“不是!我没有!我肯定没有!” “我问你了?” 时窈:“……” 她真的玩不过这个老狐狸。 时窈彻底放弃了挣扎,视死如归的低下了头:“没错,我有。” 他掐了掐她的小脸:“你又惹什么祸了?” “嗯?” “不是惹祸你慌什么?” 时窈咽了咽口水,心里骤然松了一口气:“是。” “什么事?”时晏青撩袍坐下,睨着她。 “就是方才在佛前摇了签筒,抽到了下下签,慧明大师说是大凶之兆,我担心是不是大哥哥你以后要出什么事。”时窈脑子转的飞快,瞬间便想出了说辞。 “就这?” “啊,就这。” 时晏青冷哼一声:“这些个虚妄之谈,我从不信这些。” “可听说青龙寺很灵的。” “这世间若是真的有神佛,如今这燕京城天潢贵胄的皇族之人,个个儿都应该不得好死。”时晏青笑的讽刺。 时窈愣了愣,突然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立即点头:“大哥哥说的对!如大哥哥这般睿智之人,命运一定是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以后别因为一点事 就胡思乱想,什么破寺庙,回头我便荡平了这儿。” 时窈:“……” 神佛可不可信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时晏青的命运一定不归神佛管。 “我查探过了,这附近的确有人埋伏,还不少。”时晏青道。 时窈面色一变:“果然有诈!我就说呢,老太太特意要单独住一个院子,自从来了青龙寺便要刻意和我拉开距离似的,看来,她就是故意把我引到这寺庙里来,并且还生怕受到牵连。” 时窈狐疑的道:“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何要冲着我来?” 时晏青眸光凌厉了几分:“会一会就知道了。” “那我们且等着?” “嗯,他们已经埋伏在外面了,看样子是想要等到天黑了再动手,我不打算打草惊蛇,只等着晚上引蛇出洞。” “好!” 时窈认可的点头,可旋即,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要在这儿等?” “不然呢?” 时窈看了看这狭小的厢房,这是寺庙供女眷暂时休息的住所,十分简陋,里面除了一张单人木床,便是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他两要在这屋里呆到天黑? 那岂不是比在温泉小院的时候还要难熬? 第一百三十三章 还好你自己来招我了 时窈一时间如坐针毡,从前和他也不是没有同处一室过,从来也没觉得如何,但自从昨晚鬼迷心窍之后,她现在觉得跟时晏青在一起浑身不自在。 时晏青直接将她按在了床上,时窈呼吸一滞,瞪圆了眼睛,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却见他的修长如玉的手覆上了她的眼睛:“睡会儿吧,黑眼圈都要掉地上了。” 时窈攥紧了拳头,心脏怦怦乱跳,翻了个身紧闭着眼睛。 她听到时晏青好似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随后坐在了床边的木椅上。 她悄悄的翻过身来看他,却见他一手撑在桌上,闭着眼睛,这小屋简陋又潦草,那木桌木椅更是陈旧,可偏偏他坐在那,却依然这般矜贵。 若是时晏青知道她对他动了歪心思,该怎么对她呢? 时晏青的眸子骤然睁开,点漆的眸子泛着寒芒,锁住了她的视线:“还不睡?” 时窈吓的心尖儿一颤,立马翻过身面向墙壁:“我这就睡了!” 她一定会死的很惨! 时窈紧紧闭上了眼睛,不行不行,一定不能让他发现,她现在可能就是一时迷糊了,一定是因为这阵子和他接触的太多了,等过了这事儿,她和他少接触一点 ,兴许这心思就歇了。 时窈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但到底是熬了一宿了,这会儿昏昏沉沉的,想着想着,就慢慢睡着了。 时晏青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起身走到了床边坐下,却看到她眉头还紧蹙着。 他抬手给她抚平了眉宇,轻笑着道:“成天哪儿这么多烦心事?” 她从小就这样,功课太多了也难过,被父亲训了也要难过,连拿掉了块喜欢的花糕都能难过,这么小小的脑袋瓜里,装着不少的烦恼,实在娇气的很。 可偏偏就这么个娇气又麻烦的小东西,不知不觉便钻进了他的心房里,生根发芽。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因为他开始不受控制的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不受控制的因为她高兴而高兴,她难过而难过。 连神佛都不被允许主宰他的命运,又怎能容忍一个小姑娘牵动他的情绪? 因此他刻意的疏远她,想要斩断心中的那一缕念想,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她对李翼轩生出了爱慕之心,甚至走的越发的近,他第一次感受到嫉恨。 得知她要偷溜出府和李翼轩相会的那一日,他在祠堂外的空院子里练了一宿的剑,将肆意滋长的嫉恨和掠夺之心生生 压制,他肩负着血海深仇,隐忍多年只为了得到滔天权势,怎能让这样一个女人搅乱了心神? 更何况她心中还从未有过他。 可第二天一早,他熬着通红的双眼,亲眼看到她为了去见心上人而翻墙的时候,还是无法平静。 她骑在墙头上,一回头看到了她,气势汹汹的指着他道:“不许告诉我爹,听到没有?否则我一定不轻饶你!” 说罢,从墙头上一翻,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将此事告知了时忠,时忠大怒,立即派人出去将她逮了回来,时窈挨了骂,还在祠堂罚跪了一整夜。 这回她倒是没哭,抱着她娘的牌位骂了他半宿。 次日一早,她从祠堂放出来,便去林氏那里告了他的黑状,让林氏给他禁足一个月,作为报复。 禁足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惩罚,他出入侯府从来不需要走大门,但时窈对李翼轩的执着让他觉得怒火中烧,更为恼火的是,他厌恶这种情绪被她牵制的感觉。 他决定从此以后再不管她的事,和她彻底划清界限,这份贪念本就不该出现,也该扼杀殆尽了。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却转了性似的突然对他殷勤了起来,他不明白她的动机 是什么,只冷着脸让她滚远点,她却没脸没皮的再三凑上来,甚至不惜落水逼他救她。 在他跳进水里将她捞起来的那一刻起,他压制的理智轰然坍塌,再不会给她离开的机会。 他轻抚着时窈沉睡的眉眼,轻声道:“阿窈,这可是你自己来招我的。” 如今看着她在他眼前,他感受着心中肆意疯长的执念,轻笑一声:“还好你自己来招我了。” 否则,他恐怕也忍不了多久。 他到底还是低估了对她的执念,也低估了她在他心里的分量,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爱她。 若是她当初没有突然转了性子向他献殷勤,若是她真的一意孤行嫁给了李翼轩,他也无法放手,终其一生,她只能是他的,一定是他的。 —— 天色渐渐暗了,寺庙也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突然,听到一阵兵荒马乱的呼喊声:“走水了!走水了!” 时窈被这动静给惊醒了:“走水了?” 时晏青从窗缝里查看外面的情况,沉声道:“应该是他们放火了。” 时窈眉心一跳:“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抓我?” 起火的地方在西院,并非东院,但因为两个院子到底还是连着的,因此东院 住着的香客们也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在这种混乱之中,最容易浑水摸鱼的杀人了。 时晏青突然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了声音道:“有人来了,你守着窗户。” 时窈点点头。 时晏青闪身去了门口,猝不及防的拉开了房门,门外几个黑衣人大惊失色,立即群起而攻之。 与此同时,窗户外面伺机而动的黑衣人也按捺不住,直接破窗而入,时窈早已经架好了弩箭等着他,为首的那人刚刚翻窗进来,便被弩箭正中眉心,应声倒地。 窗外还有一群黑衣人要翻窗而入,时窈直接对着窗外扬了一包药粉,外头那群黑衣人直接痛苦的捂住眼睛尖叫。 时晏青利落的解决掉了门外的杀手,而守在外面的长羽等人也将窗外那帮被药粉迷的眼睛都快瞎了的黑衣人直接反绑了起来,熟练的抠掉了他们藏在后槽牙的毒丸。 “带下去审。”时晏青冷声道。 长羽愣了愣,带哪儿去审?这儿又不是他们的地盘,就地审不就行了? 但他疑惑了一瞬,便立即反应过来,少主的意思是带到三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去审。 毕竟他们审人的手段残忍又血腥,吓着这小祖宗就不好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我也命大 时窈看着长羽将人带走了,才问道:“这帮人是死士?” “对,嘴里都藏了毒药,若是不能立即制服,他们服毒自尽就白费功夫了。” 时晏青带着时窈翻窗而出,便见这东院已经空无一人,起火的西院此时倒是人仰马翻,而且因为火势过大,和尚们提着水桶来救火也回天乏术。 也正是因为西院走水的动静太大,没人注意到东院闯进来的这一帮杀手,更无人知晓这里的打斗。 “要去西院看看吗?” 时窈眸光发冷:“祖母独自一人住在西院,哪儿能丢下她一人不管呢?自然得去看望看望的。” —— 此时西院已经火光漫天,大火烧的通红,将这漆黑的夜色都照亮了,和尚们急匆匆的提着水桶救火,却也只是杯水车薪,根本压不住丁点的火势。 老太太刚刚从冒火的西院被救出来,浑身都熏的漆黑,但劲头却十足,站在外面暴跳如雷。 “你们这帮废物!火烧到我屋子里来了,竟也都没察觉,我险些被烧死在院子里!”老太太指着和尚们破口大骂。 刚刚冒死将她救出来的和尚脸色顿时不好了,恼怒道:“这位施主,我们冒死相救,你非但 不言谢,反倒还来辱骂我们,我等出家人,并非你府中的奴仆,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老太太怒道:“那这火是不是你们管理失责?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故意烧我,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可是忠勇侯府的老太君!你们这帮卑贱的玩意儿也敢在我面前叫嚣?你等着,我定要状告到京兆府,叫你们好看!” 为首的大和尚却冷笑一声:“这位施主可真是好大的威风,来往我们青龙寺烧香拜佛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连天潢贵胄的皇子都曾亲临青龙寺祈福,也未曾如你这般猖狂,佛门圣地,施主这般张牙舞爪,实在不堪!” “你!”老太太被捧惯了,突然被人这么掉面子,气的脸都白了。 她咬着牙道:“行了行了,别废话了,赶紧救火吧,我屋里还有好些金银细软没能带出来,若是丢了,你们赔不起!” 本来还打算继续救火的和尚们一听这话,更来气了:“你真当我们是你奴仆不成?能把你救出来就不错了,还想让我们为了你的金银细软冲进去送死?这火势这么旺,我们是灭不了了,只能任由它烧,若是施主你实在是舍不得那些死物,可以自己冲进 去找。” 说罢,和尚们直接提着桶离开。 老太太傻眼了,连忙喊着:“你们站住!你们回来!” 但和尚们哪里还听她废话?早知道这么个没良心的老太婆,他们便不冲进去救她了,现在西院的火势太大,根本扑灭不了,继续在这浪费时间,还不如早早的去东西两院之间做隔断,至少不让火势蔓延,保住东院要紧。 老太太气的原地跳脚,大骂道:“一群混账东西,竟敢无视我!是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不成?回头,我一定要去京兆府告你们!我儿子可是忠勇侯,那京兆府尹都得对我儿子低声下气,你们胆敢惹我,你们等着瞧!” 但和尚们根本脚步都没停,只当她这疯婆子发疯,已经走的没影儿了。 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连忙道:“老太太别气坏了身子,这帮和尚贪生怕死的,咱也指不上他们。” “那我难不成就白白被烧这一回不成?!”老太太尖声道:“分明就是他们寺庙故意纵火!白氏这个贱人!她让我引时窈来青龙寺就罢了,她竟然还放火烧我住的院子!这个毒妇!” 老太太就想着今日时窈要遭殃,所以特意选了个和时窈离得远远 的院子住,没曾想,人家放着东院不烧,烧她的西院!甚至也不提前和她说一声,害的她险些葬身火海,她怎么能不气? “小声些!当心让人听见!看这样子,应该是故意放火烧西院,引寺庙里的人的注意力,然后再趁乱在东院对时窈下手,这会儿那时窈那贱丫头兴许应该都身首异处了!” 老太太听着这话,总算是痛快了些:“那死丫头死了最好!看着那贱丫头就心烦,跟她那个狐媚子娘一样!” 可旋即,又肉痛的道:“可我带来的值钱的宝贝,可都还在里头呢!就这么被烧没了不成?” 话音方落,却听到一个清冷的声音:“祖母以身犯险,就为了引我入局,这般用心,阿窈可真是感动至极。” 老太太骤然回头,便看到缓步走近的时窈,在漫天火光的映照下,仿佛来索命的恶鬼。 “啊!”老太太吓的连连后退,惊恐的尖叫:“你,你……” 时窈微笑着走近:“祖母害怕什么?是怕我的鬼魂,还是我娘的?” “啊!”老太太脸色惨白,险些被吓晕过去,她身边的刘妈妈连忙扶着她道:“老太太,这是活着的三姑娘,她,她没死!”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你没事?” “不然呢?你希望我如何?” 老太太脸色变了又变,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的道:“我能希望你怎样?没看到我都险些被烧死?” 但心里却在骂娘,白氏是怎么办事的?说好的要把这小贱人给弄死呢?怎么能让她到现在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 时窈冷笑一声:“那祖母还真是命大,这把火也没能烧死你,不巧,我也命大,方才我房里闯进来一群杀手,但我和祖母一样,都没事呢。”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一群杀手都没能弄死这小贱人? “那帮杀手说,是你指使的,你故意将我引到这青龙寺来,随后便在半夜派出杀手来杀我,祖母,你好狠的心呐。” 老太太震惊的尖叫出声:“放屁!什么叫我派的杀手?我都不知道那帮杀手哪儿来的,那分明都是白清玉母女两安排的!他们竟敢诬陷我,把脏水泼到我身上来!” 这话一出,时窈面色骤然变了:“是白氏母女?” 老太太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摇头:“不不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些杀手肯定不是我派去的,你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第一百三十五章 娶上百个媳妇 时窈冷冷的盯着她:“祖母好像不是第一次帮白氏母女了,之前陈月婉和李翼轩传出丑闻的时候,你也帮着那母女两个说话,想逼我一并嫁给李翼轩,祖母这般厌恶我和我娘,但对我娘的娘家人,倒是心善的很呢。” 老太太眼神飘忽,额上冷汗都冒出来,却还跳着脚虚张声势的破口大骂:“好你个小贱蹄子!你这是目无尊长,还敢盘问起我来了?我可是你祖母!” 时窈却步步紧逼:“你在怕什么?白氏母女让你帮忙你便帮了,甚至你这般惜命的人,以身犯险也要帮她们,怎么?你被她们拿捏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 老太太惊恐的僵在那里,被猜中了心思,一时不知所措。 她身边的刘妈妈倒是个厉害的,直接冲上来嚷着:“三姑娘自重!没有证据的事别信口雌黄,就你这般不敬尊长,等回去告诉了侯爷,侯爷定要严惩你!” 一边说着,便要伸手去阻拦时窈,可她的手还没能碰到时窈的衣角,便突然“啊”的惨叫一声,她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手掌心,赫然被一枚钢钉戳穿。 剧痛袭来,刘妈妈尖叫着抱着手蹲在 了地上,鬼哭狼嚎。 老太太震惊的抬头,却见时窈身后,缓步走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 “时晏青?”老太太已经吓的脸色发白,颤抖着道:“你,你们好大的胆子,刘妈妈可是我的心腹,你们怎么敢……” 时窈弯唇一笑:“祖母别急,刘妈妈有的,你也会有的。” 老太太瞬间石化,惊恐的僵在那里,一时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时窈蹲在了刘妈妈的跟前,拿出了袖中的一把匕首,刺目的寒芒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我祖母说的没错,你是她的心腹,她做的事,你一定都清楚的很,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告诉我,她和白氏母女勾结了什么?” 刘妈妈抱着满是血水的手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时窈扬起刀,直接刺向她的面门。 刘妈妈吓的尖叫出声,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尖叫着求饶:“我说!我说!你别杀我,我什么都说!” 老太太怒极:“刘氏!你要胡说些什么!” 刘妈妈这会儿却顾不得她了,只一心想要活命,哭嚎着道:“是白氏拿先夫人的死来威胁老太太的,和我没有关系啊,我 都是帮老太太做事,我什么都没做啊!” 时窈面色一变,厉声道:“我娘的死有什么蹊跷?!” “刘氏!你敢胡说八道,我便让你一家老小全都遭殃!”老太太怒吼道。 “她,她……”刘妈妈有些害怕的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得意的看向时窈,若非是拿捏着她全家的卖身契,她怎么敢用她当心腹?只要问不出来,这事儿就没证据,时窈也奈何不了她! 但时窈却冷笑一声:“是啊,刘妈妈全家的卖身契都在老太太的手里捏着呢,她一句话,你全家都能被发卖,但你信不信……” 她眸光凌厉:“我一句话,便让你全家在今夜死的无声无息。” 刘妈妈脸色瞬间惨白,老太太骂道:“你敢!还有没有王法了?!” 时窈冷冷的道:“你只看我敢不敢。” 刘妈妈颤抖的目光扫到时窈身后的时晏青,脸色更难看了,如今时晏青总管禁军,想要燕京城无声无息的死一户人家,实在轻而易举,根本用不着卖身契那东西。 在绝对的权势面前,王法也得让路。 刘妈妈哭嚎着跪在了地上:“我说,我全都说,只求三姑娘放过我吧 ,当年,先夫人不是病死的,而是老太太给她下了毒,她是被毒死的!” 时窈浑身一僵,脸色一寸寸的发白:“你,说什么?” 刘妈妈磕了好几个头,哭嚎着道:“老太太本就不喜欢先夫人,后来去算命,得知先夫人克她,说老太太迟早要因为先夫人而死,所以老太太才给她下了慢性毒,这毒不好发现,只会让人越来越虚弱,最后看上去是病死的,当时侯爷也没有回京,府中都是老太太说了算,没人会察觉!” “但偏偏,先夫人的姐姐白氏来探病的时候,发现了此事,她收集了证据帮着老太太将此事隐瞒了下来,但老太太也因此被她拿捏住了把柄,不得不事事帮她。” 老太太气的跳脚:“你胡说八道!” 时窈“噌”一声站起身来,直接抓住了老太太的衣领子,眼睛已经通红:“你杀了我娘?” 老太太被吓的浑身发软,第一次见时窈这般凌厉的气势,拼命摇头:“不,不是,她,她胡说八道的!” 刘妈妈也豁出去了,指着老太太骂道:“就是你杀的!你当初让我下的药,还剩了半瓶,我到现在还留着好好的呢! ” “你闭嘴!”老太太骂道。 时窈狠声道:“我知道你刻薄,狠毒,但我从未想过,你狠毒至此,我娘半生都对你毕恭毕敬,唯命是从,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泪,你却狠心害死她。” 老太太也被激怒,不管不顾的嚷着:“那是她应该的!谁家的儿媳不得伺候婆婆?她一进门就把我儿狐媚的不听话,还十年生不出一个儿子来,这种儿媳死了都活该!她还敢克我,我让她死了又如何?我儿厉害着呢,堂堂忠勇侯,死了一个媳妇,还能娶上百个媳妇!” 时窈攥着她衣领的手青筋浮现,眸中燃着恨意的火光,怒极生笑:“是了,怎么能指望你这种东西有良知呢?不过有一句话你倒是没说错,我娘啊,的确会克死你的,不是十年前,而是今天。” 随后,她便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 老太太慌了,拼命挣扎着:“你想干什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时窈,你一个赔钱货,你可知道我是你祖母?你敢谋杀尊长,你爹不会放过你的,礼法也不会放过你,你要被世人唾骂,你一定……” 时窈冷冷的掀唇:“是啊,你倒是提醒我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阿窈,别哭 老太太神色一松,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心中还未来得及暗自庆幸,却突然被时窈直接一推,她惊恐的踉跄着后退,被脚下的横栏绊倒,直接摔进了身后的火海里。 “啊!”老太太一声惨叫,还想往外爬,却正好屋内的一根横梁直接砸了下来,将她死死的压在了地上,任凭火舌将她吞噬。 时窈通红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葬身火海的老太太:“你杀我娘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刘妈妈在一旁看到这一场面,吓的脸色惨白,火势越来越大,火光映照在时窈冰冷的容颜上,仿佛来索命的恶鬼,刘妈妈吓的大声尖叫,鬼哭狼嚎的跪地磕头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都是受人指使,我不知道的呀,都是老太太指使我的,不关我的事!” 她一边嚷着,一边又指着葬身火海的老太太笑了起来:“活该你死啊,你这毒妇,坏事做尽,你就该死啊!死的好,死的好!哈哈哈哈!” 一会儿骂,又一会儿笑,突然又哭了起来,像是已经疯癫了。 时晏青抬了抬手,长羽带着人进来,将刘妈妈直接拖下去。 院内终于恢复了清静,只听得到大火燃烧的声音。 时晏青牵住了时窈 的手,轻声道:“阿窈。” 时窈低下头,靠在了他的肩头,泪珠子倏地砸了下来。 “阿窈,别哭。”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 时窈声音哽咽:“从我记事起,我娘就被她刻薄,被她欺辱,可我娘从来没有任何怨言,只更谨小慎微的侍奉她,我娘常说,等我爹回来就好了,我爹回来了,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可她却没能等到我爹回家。” 她抓住了他的衣襟,指节泛白,咬着牙落泪:“我娘说的没错,爹回家之后日子就好了,可她偏偏没能等到,她苦熬十年,却没能过上一天好日子,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她是病亡,没曾想,是被人害死,郑氏身为忠勇侯府的老太君,享受了这么多的尊荣,可偏偏容不下我娘亲一个弱女子。” 时晏青轻声道:“郑氏已经死了。” “她当然该死!我只恨我被蒙蔽多年,到现在才让她死!”时窈愤恨道。 时晏青抬眸看着汪阳的火海:“除掉了郑氏,往后这侯府也算安稳了。” 时窈深吸一口气,在他衣襟上蹭了蹭,把泪水擦汗,才平复了情绪,抬起头来看他:“我们回去吧。” 他笑了笑,牵 着她的手离开了这片火海。 “可想好了如何跟你爹交代?”时晏青问道。 “我交代什么?要来青龙寺的人是她,要住西院的人也是她,最后她被烧死,还要我来交代么?”时窈冷哼一声。 时窈不会将真相告诉时忠,时忠本就孝顺,她娘也死了多年了,若是真的把郑氏交给时忠处置,时忠一定狠不下心对自己的生母下狠手,恐怕最多也就把她送回老家供养着。 若非如此,郑氏怎么会嚣张至此? 可时忠孝顺,时窈可不,对她来说,她娘就是至亲之人,郑氏毒杀了她娘,她就一定要让郑氏偿命,与其逼着时忠做出两难的抉择,不如她帮他处置了干净。 “可青龙寺的和尚先前可是把她救出来了。” “可她即便出来了,还惦念着屋里的金银细软,和尚们不帮她,她自己冲进去抢东西被烧死,又能怪得了谁?”时窈冷声道。 时晏青勾唇,捏了捏她的手心:“阿窈越发聪明了。” 时窈撇撇嘴:“还不是跟你学的。” “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时窈眨了眨眼:“自然是夸你的。” 他轻笑一声,捏了捏她的脸。 他们回到东院,长羽已经在等着了。 “少 主,属下已经将那些杀手审问清楚了,是二皇子派来的人。” 时晏青眸光发冷:“这李翼轩胆子倒是够大的,到了这步田地了,还敢跟我耍花招。” 时窈现在已经猜得出大概了:“陈月婉和二皇子本就有私情,这回二皇子落难,她想着雪中送炭,帮他圆满一次,想要绑了我来要挟你?” 殊不知,时窈早就觉得郑氏和白氏母女之间有蹊跷,被反将一军。 时晏青眸底一片森寒,要绑了时窈来要挟他?他倒是敢想的很。 “去二皇子府。”时晏青冷声道。 “我也去!” 时晏青想了想,点点头,抱着时窈翻身上马,一策马鞭,疾驰而去,长羽等人立即骑马跟上。 —— 此时夜已经深了,二皇子府上却还灯火通明,李翼君在大堂内焦急的来回踱步,等着消息。 “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没把人带回来?不会出什么岔子了吧?” 侍从连忙道:“殿下稍安,这时窈一个弱女子,咱们派了十来个杀手去,怎么可能出什么岔子?一定是已经在路上了。” 李翼君骂道:“这群废物,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成,本宫定要他们好看!” 这是他最后翻身的机会了,他怎能不紧 张?若是错过了,怕是真的再无回天之日! 却在此时,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殿下,人回来了!” 李翼君大喜,连忙道:“快带进来!” 一个黑衣人颤颤巍巍的走进来,额上都冒着冷汗,跪地抱拳:“殿下。” 李翼君见他一个人,急忙问:“怎么就你一个人?时窈呢!?” “她,她……”黑衣人越发的哆嗦了。 “殿下是在找我吗?” 时窈从院中走了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他,而和她并肩而立的,却是一个让他熟悉到心惊的人。 李翼君脸色瞬间惨白,声音都在颤抖:“时,时晏青。” 时晏青走到厅内,撩袍坐在圈椅里,悠然自在的仿佛在自己家一般:“殿下这大半夜的,找我的阿窈有事?” 李翼君震怒的看向跪在地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急忙磕头求饶:“殿下饶命!我们中了埋伏,时,时统领早已经埋伏在青龙寺内,我们,我们……” “一群废物!”李翼君狠狠一脚踹上去,将这黑衣人踹翻在地。 时晏青点漆的眸子盯着他,眸中已经是一片森寒:“我对你已经留有余地,没曾想,你还敢跟我耍花招,看来,你还是嫌日子太舒服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有些后悔 李翼君气急败坏的骂道:“留有余地?!你夺了我的权,把我当条狗一样踩在脚下,这就是你所谓的余地?我是皇子,难不成真的让你一辈子踩在脚下?!” 时晏青讥笑道:“是你没用,败给了我。” 李翼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他如何不知道是他败给了他? 从这个卑贱的私生子开始在朝堂上露面,他就从未赢过他!步步皆输,最终被他拿捏住命脉的把柄,从此沦为他的走狗。 李翼君恨的咬牙切齿,抓时窈已经是他能走的最后一步棋,现在时窈安安稳稳的站在这里,他抬眼看着院外,已经是乌压压的影卫,他便知道,自己已经满盘皆输。 “你,你想怎样?”李翼君咬牙切齿。 时晏青指腹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眸光森寒:“不听话的狗,自然得教训教训。” 李翼君惊恐的看着他,连连后退,却被两个影卫一左一右的按在了地上。 长羽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李翼君死咬着牙,怒的吼道:“你杀了我好了!” 时晏青讽刺的道:“杀了你?我何需脏了我的手?反正你私通羌人的罪证都还在,我直接上交给皇上,你自然会死 的,不单你会死,宁贵妃也得死,宁家满门,都得死。” 李翼君脸色一片灰白,僵在了那里,恐惧在心头蔓延开来,他浑身发抖,连声求饶:“我错了,我不该对时窈下手,都是陈月婉那个贱人蛊惑我,你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时晏青冷眼看着他:“你记着,我平生最厌恶别人威胁我,我能留着你和宁家全族的命,已经是仁至义尽,你再敢打时窈的主意……” “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李翼君希翼的看着他,似乎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长羽问道:“少主如何处置?” “废了他的腿。” 李翼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你!” 时晏青起身,牵着时窈走出去。 李翼君破口大骂:“时晏青!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之徒!冷血残暴!你一定会有报应的!” 时晏青脚步未停,身后的谩骂声却随着一声划破夜空的惨叫声停了下来。 出了二皇子府,时晏青低头问她:“怕不怕?” 时窈心有戚戚的看了回头看了一眼二皇子府,摇摇头:“不怕。” 他笑了笑,揉着她的头发解释道:“有些人,不给些教 训,他是不会长记性的,他若是无事,只会滋长野心,下次一定会更肆无忌惮。” 她明亮的眸子看着他:“我明白。” 他其实不愿意带她来,有些时候,他不想让她看到他手段狠辣的一面,但他好像低估了他的小姑娘,她比任何人都能懂他。 他弯了弯唇角:“那我们回家?” “等天亮吧,现在回去我爹也要起疑心的。” 今夜发生了这么多事,而明天一早,这些事全部都要和他们没有关系,这时候自然没必要做些让人起疑的事。 “那去青龙寺?” 时窈摇头,她想了想,才道:“我想去山顶看星星。” 时晏青挑眉,也不知她怎么突发奇想,想要大半夜的上山看星星,但也笑着点头:“行。” 时晏青抱着她翻身上马,直接策马出城。 —— 玉关山。 时窈第二次爬这座山了,这回轻车熟路了许多,也没上次那么累了,一屁股坐在山顶上,看着漫天的星空,心里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为何突然想来这儿了?”时晏青在她身边坐下。 “我觉得这儿的星空好看。” “你有这么喜欢看这个?” 他记得她从前可坐不住,中 秋合该全家一起坐下来赏月的日子,她坐不了一炷香就要找借口开溜,非得去那最热闹的灯会上,最好吃的酒楼里转悠才能高兴。 时窈理直气壮:“当然了!” 不过心里却有些心虚,她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只是,这个地方是他带她来的,她觉得,这就是专属于他们的小天地,谁也不知道。 还好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她眼底的神色。 她故作淡定的问:“这地方,你以前带别人来过吗?” “带过。” 时窈猛的回头:“你带谁来过?” “长羽。” 时窈:“……” 时晏青幽若的笑着:“阿窈怎么关心这个?” “我是看看这地方安全不安全,若是没什么人来过,往后咱们若是要逃命,便可以躲在这里,现在京中多乱呀,北边的叛军还嚣张的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攻到京城来了,我当然得提前打算!” 时窈说的一本正经的,好似没有半点私心。 时晏青睨着她:“你倒是想得多。” “那当然了,我如今跟着大哥哥学习,自然是长进不少的。”时窈正色道。 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长进了不少。 时晏青轻笑一声。 时窈问他: “你为何要留二皇子的性命?” 她可不信时晏青是对二皇子留有余地,才会留他性命的,二皇子也不值得时晏青动用他那一点点所存不多的善心。 “二皇子若是彻底倒台,那朝中便会是景王一家独大了。” 时窈眨了眨眼,看来时晏青真的没打算真心帮景王。 “阿窈,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 时窈摇摇头。 时晏青抬头看着星空,眸光凌厉:“我要让他们,全都付出代价。” 当年推动那场战事的凶手,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这么多年,他活在血海深仇里,他背负着比她更沉重的过往,经历着比她更惨痛的人生,她突然有些后悔,这么晚才走到他身边,让他孤独了好久好久。 “阿窈。” “嗯?” 他低头看她,眸中已经没有了戾气:“我有些后悔。” “后悔什么?”时窈一愣。 “若是我早一点来侯府就好了,兴许能帮你救回你娘。” 那时的时窈才五岁,懵懂无知,可他已经十岁,也尝尽了人间冷暖,满腹心机,若是他早一点回来,一定能看破郑氏的阴谋。 若是他早一点来,她就有娘亲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给你报仇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眼睛倏地就红了。 他自己受了这么多的苦难,他却只后悔来晚了一点,没能帮她救回娘亲。 世人皆知时晏青冷血残暴,可他这样一个人,却也会挂念她去世的娘亲,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怎么了?”他见她突然又要哭了,以为她想娘亲了:“别怕,就算你娘不在了,也还有我。” 时窈笑了起来,眸中的泪光还未咽下去,轻轻点头:“嗯。” 天色大亮的时候,时窈早已经靠在他的肩头睡过去了。 时晏青看着她熟睡的睡颜,也觉得好笑,说她娇气吧,偏她在哪儿都能吃好睡好,活的没心没肺,什么都不影响她睡觉,要说她粗糙吧,偏又矫情的很。 长羽匆匆赶来,低声道:“少主,青龙寺的事城中已经传开了,忠勇侯现在已经准备赶往青龙寺。” 时晏青点点头,起身将熟睡的时窈抱起来,直接下山。 —— 青龙寺。 时忠策马赶到的时候,青龙寺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不少人都在议论着昨天的那场大火。 “听说整个西院都烧没啦!那火大的哟,吓人。” “那可不?烧了足足半宿呢,也不知是哪 个缺德的纵火。” “那死了不少人吧?” “没有,好像只死了一个老太太,好像是忠勇侯府的老太君。” 时忠慌忙赶往寺内的后院,便看到了那烧焦的西院,还有一具盖着白布的尸身。 “娘!”时忠“噗通”一声跪在了尸身面前,痛哭流涕:“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慧明大师走了出来,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昨夜西院突然烧起大火,时老太君不幸遇难,还请忠勇侯节哀。” 时忠站起身来,怒道:“这寺庙好端端的怎会起火?为何寺庙起火,又只有我母亲一人身亡?” 一个高个儿的和尚站了出来,沉声道:“虽说这起火的原因还未查到,但昨夜西院刚刚起火的时候,我们是冲进去将时老太太救出来了的。” 时忠震惊道:“救,救出来了?!” “正是!但时老太太态度不善,没有半句谢辞不说,还要使唤我们冲进火海去抢救她的金银细软。” 时忠听着这话,老脸都红了,他知道他娘的确干得出来这种事。 “但当时火势已经很大了,我们冲进去等同于送死,而且我们还得去阻隔东西两院之间的火势,便没有答应她 的要求,匆忙离开了,为了这场大火,我们全寺上下一夜未眠,否则怎会狼狈至此?” 和尚们一个个灰头土脸,脸上都是黑灰,浑身脏乱。 时忠觉得越发的羞愧,那高个儿和尚继续道:“至于时老太太要单独住西院,也是她自己要求的,她说自己要清静,不能和别人同住,连时三姑娘都不行,只她一个人住在西院,我们主持体恤她年长,这才给她单独安排了西院居住,谁曾想半夜大火,出了这样的事。” 时忠脸色灰白,又急忙问:“我女儿可还好?” “爹。” 时窈走了进来,脸色发白。 时忠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还好你没事,你祖母她……” 说着,便又哽咽了起来。 时窈苍白着小脸,声音虚弱:“我已经听说了,想来是祖母心疼那些财物,便一时不清醒冲进了火海里,爹别怪青龙寺的方丈们,他们都已经尽力了。” 时忠心中悲痛,但问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又的确是郑氏无理取闹,最后葬身火海,这事儿自然也没法儿计较。 “罢了,罢了。”时忠摇摇头,看向时窈,又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时窈犹豫着道:“ 昨夜,我梦到我娘了。” 时忠惊的瞪大了眼睛:“她入你梦了?” 时窈点点头:“她跟我说,她死的好惨,她冤魂不散,所以,要来索命。” 别说时忠了,满寺庙的人脸都僵了,目光直楞楞的盯着那白布下的一具焦尸。 这青龙寺离奇发生大火也就罢了,这老太太还莫名其妙的自己冲进火海里,这么大的火,满寺庙上下就死了这么一个人,任谁会猜测,怕不是那位先夫人冤魂不散,特意来索这老太婆的命? 时忠并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现在却也有些信了,因为老太太来青龙寺的原因,就是白清秋入了她的梦。 这一切的一切,过于巧合,实在不敢说毫无关联。 而白清秋生前,也的确受尽了他娘的磋磨,最后劳累成疾,才郁郁而终。 时忠沉痛的低下头:“罢了,罢了,回府吧。” 时窈抬眸,冷眼看着那白布之下的一具焦尸,就当是她娘来找郑氏索命了吧,她本来也该死。 —— 今日震惊燕京城的,除了青龙寺的大火,还有一件奇事,二皇子昨夜骑马,没料到马儿失控,踩断了他的双腿。 原本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一下 子摔下神坛,彻底再无翻身之日。 朝野之中也掀起了一波动荡。 不过这些和时窈关系不大,忠勇侯府挂起了白幡,她也换上了孝服,给老太太守灵。 她拿起三炷香,跪在灵前拜了一拜,这样的场面,她十年前也见过,那是她娘亲的灵堂,而现在,却是杀了她娘亲的凶手的灵堂。 她将香插进了香炉里,跪在地上以额触地,心中念道:娘亲,我给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林氏倒是心疼她,怕她撑不住,只让她象征性的跪了一会儿,便让她去歇着了。 时窈也不推辞,直接回到了自己院里,瘫在了软榻上,捻了一块云片糕喂进嘴里:“大哥哥还在宫中吗?” 玉坠给她剥了橘子,往她嘴里投喂:“还在宫中呢,二皇子这断了腿,皇帝也震怒,满朝上下都人心惶惶,若不是老太太去了,咱们侯爷这会儿也回不来。” 时窈摸了摸肚子:“饿了,给我煮一碗小馄饨来吧。” “姑娘,这还在孝期,吃肉不大好吧?” 时窈眸光发冷:“有的人恶事做尽,不也还颐养天年,悠然自在的偷生这么多年?我怕什么?” 玉坠便道:“那奴婢这就去做!”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势在必得 “阿窈!” 时窈歪头一看,却是薛茵来了,她从软榻上坐起来:“你怎么来啦?” “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祖母出了意外……”薛茵一边说着,凑上来打量她的神色:“你怎么好像不怎么难过呢?” 旋即又立马反应过来:“不过也是,我记得你这个祖母对你很是刻薄,哎呀我还是担心你,听说昨天你也在青龙寺,好在你没住在西院啊,不然岂不是你也要出事了?” 时窈笑嘻嘻的道:“放心吧,我命大着呢。” 薛茵兴冲冲的道:“今日这京城可热闹了,听说二皇子断了腿,啧啧,这下麻烦大了,我爹急的头发都要白了。” 薛家站队二皇子,二皇子倒台,薛家自然着急。 “你怎么一点儿不急?”时窈眨了眨眼。 “我急什么?我爹正忙着准备礼品,到时候给大皇子送去呢!” 如今景王最大的劲敌二皇子倒台了,那从此自然就是景王的天下了,储君之位,景王唾手可得。 时窈道:“你还是劝你爹再等等,看看局势,别太心急。” 薛茵愣了:“为什么呀?难不成除了景王,还有别人能做太子吗?” “二皇子当初也是人人都认为板上钉钉了,可短短数月,便再无可能。” 薛茵诧异的抬头,看着时窈沉静的眸子,突然觉得 她说的好似不像假的。 时窈想了想,突然道:“倒是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薛茵兴奋的问。 时窈弯了弯唇:“陈月婉今日一早是不是出门了?” “我哪儿注意她呀?”薛茵提起她就翻白眼。 倒是薛茵身边的小丫鬟桃子立马道:“是出门了!奴婢出门的时候还听前院的马夫说,这陈姨娘今日一早便用了马车,说出去铜锣街买头花。” 其实陈月婉这种妾,是不能随便出门的,但薛正宠她,也就由着她随意进出了。 薛茵瞪大了眼睛看着时窈:“你怎么知道的?” 时窈眨了眨眼:“我还知道,她现在应该不在铜锣街,而在二皇子的府上。” 薛茵震惊的变了脸色:“你说什么?” “你若是要抓奸,可得早点,去晚了就不一定堵得住人了。” 薛茵愤怒的“噌”一声站起来,一拍桌子:“这个陈月婉,果真是个水性杨花不安分的主儿!我哥能纳她,她就该烧高香了,她竟还敢勾三搭四!和二皇子……好啊,好啊!我定饶不了她!” 她气冲冲的转身就要走,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回来:“你怎么知道的?” 时窈塞了一瓣橘子到她嘴里:“回头再跟你细说,你且按我说的去就是了。” 薛茵重重的点头,转身飞快的跑 了,那架势,活生生像是个要奔赴沙场的将军。 玉坠端着小馄饨进来:“陈姨娘这次奸情被捅破,往后可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时窈扯了扯唇角:“她们已经过了太久的好日子了。” 白氏母女早知道她娘的死因,隐瞒了十年,只为了自己谋利,分明是亲姐妹,却也能算计至此,杀害她娘的凶手,她要一个一个的算账,谁都别想逃! —— 二皇子府。 陈月婉昨夜等了一夜的消息,还没等到二皇子给她送信报喜,却得知了二皇子骑马摔断了腿,她心急如焚,不知道时窈的事情到底成功没有,也不知道二皇子到底伤到什么程度,一大早得了消息便直接赶往了二皇子府。 因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和二皇子私会了,薛正愚蠢好糊弄,二皇子又有权势可以周全,所以之前她从未太警惕,这次自然也如往常一样。 可谁知,她到了二皇子府内的时候,看到了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并且已经没了双腿的二皇子。 不是骨折,也不是轻伤,而是没有了双腿。 在这一刻,她的希望彻底破碎了,这个废人再无任何可能掌控权势,他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她的王妃梦,也彻底破碎。 她甚至来不及神伤,便惊吓的连滚带爬的离开。 可没曾想,当 轻车熟路的从二皇子府邸的后门走出来,却正好撞上了守在外面的薛正和薛茵。 “八哥!你看,她果真是来了二皇子府!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薛茵狠狠的指着她。 陈月婉惊的连连后退:“你,你们怎么会……” 薛正脸色难看至极,冲上来直接甩手给了她一个耳光:“你这个贱人!我对你还不够好吗?我都已经接纳了你的过去,我也宠爱你纵容你,你就这般对我?!” 陈月婉连忙哭着求饶:“正郎,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没有,我……” 薛正眼睛通红,双手抓着她的衣领子将她拖起来:“你为何这样对我?你为何这样对我!我早该知道的,你频繁的出门,回回问你总是避而不答,怎么?攀上了二皇子,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吗?” “我,我没有。”陈月婉害怕极了,一向被她哄的团团转的薛正第一次对她这般凶狠。 关键是,现在二皇子废了双腿,已经昏迷不醒,根本无法给她撑腰,她哪儿还敢顶嘴?没了二皇子撑腰,她就是薛正的一个妾! 薛正狠狠的把她摔在了地上:“既然你喜欢二皇子,便留在这吧。” “不,不要!” 薛正却怒气冲冲的转身走人,薛茵重重的冷哼一声,也跟着离去。 周围的看热闹的人聚 集围观,指指点点,陈月婉羞愤至极,气的浑身发抖,昨夜时窈的死讯迟迟没有传来,二皇子突然就断了腿,今日薛茵和薛正在二皇子府外堵她。 这一桩桩一件件连起来,她便是个蠢货也想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她恨的几乎要吐血:“时窈!你好狠的算计!” —— 到了晚上,陈月婉的丑事便再次传遍了京城。 玉坠眉飞色舞的跟时窈说了半天:“姑娘真该亲自去看看她的惨状!” 时窈弯了弯唇:“不必我去看,她会自己来找我的,她现在人呢?” “留在二皇子府上了,但二皇子如今昏迷不醒,而且也没给她名分,她留在那里,可连个妾都算不上了。” 时窈眸光发冷:“等二皇子醒了,还有的她好日子过呢。” 薛家已经回不去,留在二皇子府上,等李翼君醒来,她便是最大的撒气桶,正是因为听了她的建议,才害的李翼君失去了双腿,李翼君不敢找时晏青算账,可对付陈月婉,却毫无顾虑了。 “大哥哥还没回来?” “还没呢,奴婢去问了长羽,他说陛下现在因为北边叛军的事情头疼不已,这几日便会定下平叛的人选,所以留大少爷在宫中。” 时窈挑了挑眉,难怪时晏青这么上心,这一件事,他可是势在必得的。 第一百四十章 一对璧人 时晏青回府的时候,已经要入夜了,正打算先去知秋苑看看时窈,可刚翻身下马,守在门口的小厮便连忙迎上来:“大少爷,侯爷让大少爷回来之后去书房见他。” 时晏青眸光微凝,这么晚了,时忠还要找他,怕是有要事。 他点点头:“好。” 一路顺着回廊走进去,侯府各院都已经灭了灯,唯有书房还灯火通明。 时晏青走到门外,叩门三声。 “进来。” 他推门进来:“父亲找我有事?” 时忠坐在书案后面,面容严肃的看着他:“二皇子的腿伤,和你有没有关系?” 时晏青摇头:“我不知此事。” 时忠却冷声道:“是吗?可你昨夜一夜未归,又去做什么了?” 时晏青抬眸,点漆的眸子深不见底。 “你以为你瞒得过我?二皇子的腿,到底是不是和你有关系!”时忠厉声道。 这么些年,时忠从未在意过这个“儿子”,自然也不会去关心他到底在不在府里,昨晚之所以想找他,是因为想到时窈如今被他教的很好,懂事了不少,读书也用功了,时忠难得想要关心一下他。 没曾想,他去日临轩,却被院里的小厮七辛告知,说时晏青已经睡下了。 可那时候还刚刚掌 灯时分,何至于睡的那么早?他心中起了疑心,便在夜半的时候亲自去探了一探,才发现这屋内根本没人! 而偏偏,第二天一早,二皇子便断了腿。 时晏青道:“在玉关山。” “你去那做什么?!” “看星星。” 时忠愣了半晌,旋即反应过来,一拍桌子:“你少跟我胡扯!” 时忠气恼的站起来来回踱步:“你如今帮着景王,我也不说什么,毕竟是你自己的前程,迟早有一日,你要从侯府脱离出去,我也管不着你,但你用这种手段,我决不能坐视不管!他是皇子,你是臣子,你怎可以下犯上,做出这种胆大包天的事来?” 时晏青拱手道:“若真的是我害的二皇子断了腿,等他醒来,他定会直接去禀告皇上,让皇上治我的罪,二皇子府里上下都没有一个人说他是被人所害,为何父亲独独不信这只是一个巧合?若父亲实在不信,等二皇子醒来亲自去问他便是。” 时忠狐疑的看着他,却见时晏青神色坦然,没有半分心虚和畏惧。 他心里也有了疑虑,若是二皇子当真是被人所害,怎么可能阖府上下没有一个人告状?反而都说他是被马踩断的腿?二皇子这脾气,可不是能受 委屈的人啊。 时忠沉声道:“此事日后我会再打探清楚,你去吧。” 时晏青点头:“是。” 然后转身离去。 时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眉头紧蹙,这孩子如今是越发的不受控制了。 老仆金叔走进来:“侯爷,看来此事和大少爷无关,侯爷放心吧。” “我如何放心的下?二皇子腿断的实在蹊跷,我觉得这事儿和他肯定脱不了干系。” 但到底没有任何证据,连二皇子那边都没有半点追究的意思,他有什么资格质疑? 时忠摇了摇头:“我现在有些后悔收养他了,这么些年没有管他,如今他大了,突然一细看,却发现这孩子眉宇间戾气深重,心思也沉,如今他在朝中步步高升,但这心术不正,若是不加以牵制,往后必成祸患。” 时忠对朝廷赤胆忠心,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长成个乱臣贼子的。 “但大少爷对三姑娘倒是极好。” “也正是因此,我也不好苛责他什么,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对阿窈好,说明他还是个重视亲情的,但也不能放任不管。”时忠眸光微沉。 “那侯爷的意思是……” “如今北边叛军闹的正嚣张,皇帝今日将他宣进宫内谈到现在,想必是属意 让他去带兵平叛。” “这大少爷的能力,此事应该不在话下。” “我自然相信他的能力,但得了这个差事,往后便会顺理成章的掌管大量的兵权,这种大任交给他,我不放心。” 时忠隐隐觉得,这时晏青就不是个忠君之臣,让他掌控太多的权利,大夏只怕会危机重重。 时忠沉声道:“此事,绝不能交给他。” —— 七日后,老太太的棺木下了葬。 按理说,时家得守孝三个月,但如今朝中内忧外患,皇帝都急的火烧屁股了,时家父子都是中流砥柱,哪儿能让他们在家不做事?便直接免了。 “今日是端午宫宴,姑娘可想好穿什么裙子去了?”玉坠一头扎进衣柜里,兴奋的在里面翻找。 时窈捧着脸趴在窗台上:“素一点的,虽说提前出了孝,样子还得装一装。” “也是!这件月牙白的薄纱秀裙就很好,裙摆上还嵌着珍珠呢,姑娘穿上肯定好看!” 时窈看了一眼,的确还算素,但又在暗处做的精细,入宫见贵人也不算失礼,便点点头:“就这身吧。” “姑娘在家守了这么久,也该打扮打扮出去转转了。”玉坠高兴的给她更衣。 时窈戳了戳她的脑袋:“这次的宫宴 可不是给你争奇斗艳的,如今民心不稳,皇帝应该是想要借这次宫宴宣布平叛之事。” 顺便笼络一下朝臣们的心。 “知道啦,奴婢会给姑娘打扮的低调一点的。” 时窈梳妆完毕,走出寝屋便见时晏青已经在院中等着了,他站在山茶树下,抬眸看着树上盛开的白色山茶花,他今日也是一身素白,发髻用长长的发带绑住,微风拂过,吹动了那轻柔的发带和衣角,连眉眼都难得温柔了许多。 他回头看她:“阿窈。” 时窈又晃神了,连忙反应过来,跑上前去:“大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时晏青低头看着她,即便是这般清淡的打扮,也压不住她明媚惊艳的容颜,她是真的长大了。 他牵起了她的手,弯唇一笑:“走吧。” “你怎么也穿白衣?”时窈问他。 “总得装装样子,而且……”时晏青顿了顿,笑的幽若:“阿窈不是说哥哥穿白衣好看?” 时窈咽了咽口水,确实,挺好看的。 “还行吧。”时窈扭头道。 时忠和林氏已经到了府门口,远远的看着他们两并肩走来,林氏突然一阵恍惚,真好似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旋即又摇了摇头,她瞎想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表明心意 宫宴设在御龙殿。 时家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很热闹了,很多朝臣已经携家眷到了,正在你来我往的寒暄,但大部分暗暗议论的,还是二皇子的事。 时忠一眼看到了谢家的人,便直接走上前去给他们打招呼:“谢兄。” 谢大人自从上次谢若锦的事后,憔悴了不少,两人寒暄着说话。 谢知许看着时窈和时晏青并肩走来,眉头紧蹙,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不适,或许从见到时晏青的第一天起,他就能隐隐的感受到对方的敌意。 “知许哥哥。”时窈笑盈盈的走过来。 谢知许扯了扯唇角:“我听说青龙寺失火,你没事吧?” “我没事,那晚我正好在东院住,火没有烧到我院里来。” 时晏青淡声道:“去落座吧,一会儿宴席要开始了。” “哦,那我……” 时窈话还未说完,却见薛茵跑了上来:“阿窈你来了!我等你好久了,来这边坐,我有话跟你说!” 说着,便直接把她给拽走了。 谢知许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也来不及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看着时窈远去的背影。 时晏青冷眼扫了他一眼,转身去落座。 薛茵拉着时窈到了清静的角落,压低 的声音都藏不住的兴奋:“那天我按着你说的去二皇子府的后门堵陈月婉,没想到还真的堵到了,现在我哥对她心灰意冷,彻底把她赶出家门了,我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你到底怎么知道这事儿的?” 时窈小声道:“我有一日去瑞卿楼吃饭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她和二皇子私会。” 薛茵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事儿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我怕你知道了行事冲动,以前二皇子势力大,你若是把这事儿捅出去,二皇子定不会放过你,兴许还顺水推舟将陈月婉收进府里,你岂不是又白白给她做嫁衣?” 薛茵眼里亮了起来:“还是你聪明!现在二皇子失势,这事儿闹出来,二皇子也保不住她,我听说,她现在留在二皇子府上,连个侍妾的名声都没有,二皇子如今断了腿,脾气暴躁,对她动辄打骂,过的很是凄惨。” 时窈眸光泛寒:“那是她该受的。” 吃了她和她娘这么多年的人血馒头,哪儿能不给她点儿回报呢? “哎,因为陈月婉,我家也丢脸的很,我爹娘也不许我出门,一直想去找你说话,你也守着孝不出门,可憋死我了!” 这般大喜事, 不能找时窈掰扯掰扯,她简直睡都睡不安稳。 时窈剥了一颗荔枝喂进嘴里:“还好我们家提前出孝了,不然我还得在家关三个月。” “还别说,你这一身素白也能穿的这么漂亮,跟你大哥哥站在一起,像金童玉女似的,还真是养眼啊。”薛茵兴冲冲的道。 时窈险些被那荔枝卡了喉咙,捂着嗓子咳嗽了起来。 “阿窈!你怎么了?”薛茵急忙给她拍背。 时窈将那荔枝吐了出来,有些心虚的讪笑两声:“没有,我方才呛着了。” “我就夸你两句,你不至于吧?这种夸你好看的话你应该听多了。” 时窈顺了一口茶下去,才平复了一点,悄悄转头去看了看坐在不远处的时晏青,景王已经来了,正在和他眉飞色舞的说话,八成是在说二皇子的事儿。 他今日穿的这般素净,坐在打扮的尊荣华贵的景王身边,也依然矜贵,半点不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皇子。 不过他本来就是。 想到这里,她眸光又黯然了下来,同为皇子,有的人金尊玉贵的长大,尊荣无限,而有的人却自小颠沛流离,受尽了磨难。 薛茵古怪的看着她:“你想什么呢?又走神了 。” 时窈立马收回了视线:“没想什么。” 薛茵眼睛微眯,一手撑着脑袋直直的看着她:“你不对劲,很不对劲。” 时窈犹豫了一下,小声的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薛茵一听这话头眼睛就亮了。 “我有一个朋友……” “你别朋友了,你除了我还有哪个朋友!直说吧,你有什么事儿?” 时窈:“……” 时窈咬了咬唇,才鼓起勇气问她:“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 薛茵惊喜的道:“你喜欢谁了?” 时窈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左右看了看,还好这周围没什么人,这殿内的人都在互相寒暄应酬,倒是没人注意她们。 “嘘!你小点声!”时窈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薛茵贼兮兮的笑着:“我知道了,他肯定也在这儿是不是?” 时窈脸上一红了,扯过了这个话题:“反正就是,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跟他表明心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他都能不要,那他是脑子坏掉了!” 时窈有些为难的道:“但这个人吧,我觉得他不怎么喜欢女孩子。” 薛茵倒吸一口凉气:“他喜欢男的?” “也不是 喜欢男的!是对情爱之事,好像并不热衷。” 在时窈看来,时晏青心中所想的,都是权谋利益,连谢若锦他都能让她落得这副下场,时窈是真的有点没底气。 时窈捧着脸趴在桌上,有些丧气:“我觉得我不应喜欢他的。” 薛茵却不认同:“喜欢了就喜欢了!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依我看,你就该去找他表明心意,若是他也喜欢你,那便皆大欢喜,若是他不喜欢,咱们大不了从此不再往来,换下一个!总之,不留遗憾就行!” 时窈歪头看着她:“是吗?” “当然了!我还能哄你?”薛茵压低了声音,贼兮兮的道:“过几日便是花灯会,你约他那日相见,趁着那大好的氛围,表明心意!” 这花灯会是大夏难得的灯节,一夜都会挂着各种灯笼供人赏玩,也渐渐演变成了有情人相会的日子,不少姻缘便是灯会上一眼万年,从而定下婚约,促成良缘的。 时窈一咬牙,豁出去了:“行!那我试试!” 大不了被时晏青揍一顿,到时候就求饶说再也不敢对他动歪心思了,他虽说冷硬,但还是有些心软的,只要求饶的及时,他总不至于对她太过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以命相报 宴席快要开始了,时窈和薛茵匆匆告了别,便回到时晏青身边坐下了。 “聊什么呢这么起劲?”时晏青给她倒了一杯茶。 时窈捧着喝了一口,眼神飘忽:“没说什么。” 时晏青睨着她,这小东西,现在还会跟他藏心事了?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皇后驾到”,皇帝和皇后前后脚走了进来。 朝臣们都站起身来行礼相迎,皇帝今日格外和气,直接摆摆手:“免礼免礼,今日只当是家宴,随意些。” 众人谢过之后,落了座。 宫人们端着佳肴鱼贯而入,舞女们也踩着舞点披着轻纱开始翩翩起舞。 殿内的气氛一片祥和,似乎刻意遮掩如今风雨飘摇的大夏境况。 等一曲舞结束,皇帝举着酒杯道:“今日这家宴,朕也有一件要紧事宣布。” 众人屏息以待,心知这才是今日的重点。 “北边的叛军日渐嚣张,朕此前派去平叛的人马,也都收效甚微,不单单没能压制住叛军,反而让他们越发的猖狂,朕岂能容忍这帮叛军继续嚣张?这次,朕打算集结凉州的齐墨营和林阳军一起讨伐叛军!务必将那叛军拿下!” “陛下圣明!”众人高声道。 时 窈心中思量着,齐墨营和林阳军可都是驻扎在凉州的重要军队,时刻为了应援边境做准备的,这次皇帝下这样的狠心,看来是真的再忍不下那叛军的张狂了。 而这两支军队,加起来有十万之多,都是精兵良将,时晏青看上的并非平叛的功劳,而是这十万大军的掌控权。 “周常,郑明。” 两人立即站出来拱手抱拳:“末将在。” “朕命你二人为左右将军,协助带兵平叛!” “末将领命!” 皇帝目光在殿内扫了一圈,终于还是落在了时晏青的身上:“时晏青。” 时晏青拱手道:“臣在。” “朕封你为镇北大将军,统帅这十万大军,定要为朕,将这叛军一举歼灭!” 话音方落,时忠却突然站起身来,拱手道:“陛下,此次平叛,臣愿意领命前往。” 时窈惊诧的回头,她爹怎么突然想去平叛了? “哦?”皇帝倒是有些意外:“朕原本也是属意于你的,但想到你如今年事已高,也不想让你操劳,朕以为,忠勇侯如今这岁数,只想安享晚年了。” 时忠却沉声道:“臣一生戎马,大夏如今风雨飘摇,臣岂能安享晚年?臣愿意为陛下分 忧,还请陛下给臣这个机会。” 皇帝犹豫了一下,便点点头:“如此也好,那便由忠勇侯统帅两军,时晏青作为骠骑将军协从,你们父子二人齐上阵,朕心里也更踏实了。” 时晏青眸光微凝,还是拱手谢恩。 时窈有些不解,她爹怎会突然对平叛之事上心?前世时忠对此事并不在意,皇帝有心让他带兵平叛,他还推掉了,毕竟年纪大了,身上又有伤病,他觉得交给优秀的年轻人去历练最好。 时晏青指腹摩挲着酒杯,却大概猜得到时忠的心思,大概上次他一夜未归,第二天二皇子正好断了腿,时忠因此对他起了疑心,虽说没有确实的证据,但时忠还是对他有所防范了。 时忠对李氏王朝忠心耿耿,怎能允许他这残害皇子的人拿到大权? 现在这般,倒是有些麻烦了。 时窈凑到时忠跟前小声问:“爹怎么突然对平叛一事上心了?你不是说再也不上战场,只一心养老?” 时忠却沉声道:“现在大夏内忧外患,正是危急存亡之际,我怎能不管?小孩子家别问东问西!” “哦。”时窈默默的把话咽了回去。 宴席结束。 时忠还和谢大人在说 话,看样子还打算去谢府继续叙旧,让时窈和时晏青先走。 顺着长长的宫道一路走着,时窈蹙眉道:“我也不知道我爹怎么了,一把年纪了突然想上战场了。” 时晏青牵着她走着,轻叹一声:“他是对我有疑心了。” “疑心?” “二皇子断腿的那一夜,他发现我没一夜未归,他觉得此事和我有关,还找我谈过,现在他对我心生防备,自然不会允许我独掌大权。” 时窈呆了,竟然是因为这个?! “早知道那夜你就该回家的!” “我回去了你怎么办?” 那么危险的一夜,他哪儿能放心让她一个人在外面呆着? 只是没想到,就这么一件小事,便引起了时忠的疑心。 “我爹一辈子赤胆忠心,他若是认为你残害了二皇子,一定会对你防备的。” 但时忠对李氏王朝的忠心又换来了什么呢?时家还构陷勾结外敌,满门被灭。她爹一世清明,为了李氏王朝赴汤蹈火,换来的却是背负着最无耻的骂名死去。 所以,在时忠看来至关重要的铁胆忠心,在时窈看来根本一文不值,当初他征战的那十多年,已经留下了一身的伤病,如今还为了李氏 江山拿自己的老命去拼?万一有什么意外怎么办?他们根本不值得! 可这些道理,时忠现在自然是听不进去的,他也从来只把她当小孩子,根本不愿意和她说正事。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放心吧,我会解决的,别又胡思乱想。” “嗯。” 突然时晏青眸光一凌,厉声道:“谁?” 时窈诧异的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见那宫墙的拐角处,走出来了一个面容秀气的小太监。 “云墨?”时窈眼里一亮。 云墨恭顺的跪在地上行礼:“给时姑娘请安。” “你快起来,”时窈将他扶起来:“你怎么在这儿?你现在还好吗?” 云墨有些怯怯的看了一眼时晏青,然后点点头:“奴才如今在凤仪宫当差,皇后娘娘身边的大总管对我很是照顾,奴才得知时姑娘今日进宫,特意在这里等候。” “那就好,曹公公那边可还有为难你?” “没有,多亏了时姑娘救我,奴才无以为报,日后姑娘但凡要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奴才一定以命相报!”云墨诚恳的道。 他年纪也小,应该和时窈同岁,这么些年颠沛流离,受尽欺负,这是第一次遇上好人。 第一百四十三章 挑个如意郎君 “用不着你以命相报,你且好好当差吧,若是有事,大可托人找我。”时窈笑着道。 “多谢时姑娘!”云墨又冲着她作揖:“奴才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姑娘慢走。” “那你保重。” 时窈这才拉着时晏青转身离去。 时晏青问他:“这小奴你什么时候认识的?” “上次春猎的时候认识的,他正被人欺负,要送给老太监暖床,我看不过眼,就帮了他一把,现在他在皇后宫里当差。” 时晏青轻哼一声:“你倒是心善。” 时窈双手合十:“我在庙里求了个下下签,可见是我善事做的不够多,看来我还得多多做些善事。” “傻。”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笑了起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小太监还站在那宫墙处,远远的目送他们离去。 “倒不像个白眼狼,也算是没白让你发善心。”时晏青道。 “那当然了,我看人的本事准着呢!”时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时晏青笑着摇头,牵起她的手,离开了宫城。 —— 当晚,长羽匆匆进来道:“少主,宗主派人来传信,说有要事与少主相商。” 时晏青正在书案前写字,将最后的几个字写 完,才放下了笔:“备马吧。” “是。” 趁着夜色,时晏青飞身离开了侯府,直接策马前往瑞卿楼。 瑞卿楼此时倒还热闹着,毕竟如今已经是燕京城第一大酒楼,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光临,大堂的舞台上,此时是长袖漫舞的舞姬,踩着鼓点挑着胡旋舞,不少人呼喊喝彩。 时晏青直接上了二楼,进了最里面的那一间雅间。 “师父,您有事找我?”时晏青在杨长林对面的位置坐下。 杨长林沉声道:“我为什么找你,你不清楚?” 时晏青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师父在担心平叛之事?” “自然是这件事!若非是为了这件事,我何必冒险进京一趟?原以为板上钉钉的拿到兵权,可我听说,那两军统帅的位置让时忠抢去了,这如何使得?你便是做右将军,但也只能协从,想要兵权,难!” “此事的确有了些变故,我会尽快处置的。” 杨长林严肃的看着他:“时忠是不是对你有了疑心?” “我毕竟并非他亲生,他对我有所防备也是情理之中。” “我看,他此番好像就是冲着你来的,不然我也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还要抢这个平叛之事 ,他早已经战功赫赫,皇帝也对他十分看重,他大可不必一把年纪还要去平叛证明自己,小珩,你得警惕些,倘若真叫他察觉了什么,那可麻烦了。” “我明白,他若是真的察觉了什么,绝不可能只是抢这两军统帅而已,我的事他不会知道。” 杨长林冷声道:“但若是时窈告诉她爹了呢?” 时晏青眸光一凝,沉声道:“阿窈不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能对一个小丫头片子这般轻信?” “倘若我连这点识人的本事都没有,师父当真敢将这大业交到我的肩上吗?”时晏青沉声道。 杨长林梗了梗,一时也说不上话来。 时晏青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孩子,不论是读书习武,还是城府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别说同辈之中,便是他,也只能自愧不如。 他的确无法质疑时晏青的眼光。 “阿窈绝不会背叛我,更不会跟任何人说我的事,师父不必担心,这件事我会再找我父亲谈谈,师父只等我消息便是。”时晏青道。 杨长林点了点头:“你向来是有主意的,既然你已经决定了,我便不多管了。” “那我先回了。” “去吧。” 时晏青 离开了瑞卿楼,杨长林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了下来。 “我看这件事,没那么好解决。” 一旁的伺候的影卫上前道:“少主向来有成算,要做成的事没有做不成的,宗主只相信少主便是。” “此事非同小可,只有拿到这十万大军的兵权,才能真正的掌控大夏的命运!这平叛的机会来之不易,若是过了这次机会,恐怕往后再想接触军权,就难上登天了!可偏偏……”杨长林沉声摇头。 “可偏偏他对时家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这时忠现在分明就是冲着他才抢兵权的,可见他已经有了疑心,这样的人,不尽快除掉,怎还能留着?” 影卫道:“毕竟少主在时家长大,总会顾念旧情。” “时家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他顾念什么旧情?时忠养他也是换他奶娘的以命相救的恩情,时家对他有什么帮助?他分明就是顾及时窈那个丫头!” 影卫也不知说什么好,一时语塞。 “看来,还是得我帮他做个决定。”杨长林脸色冷了下来:“正是危急关头,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难寻了。” —— 忠勇侯府,知秋苑。 时窈钻进了衣柜里,在里面搜寻了好久 ,挑选出两条裙子来,举起来给玉坠看:“这两条怎么样?” 玉坠点点头:“好看!” “这个呢?”时窈又换了一条。 “也好看!” 时窈没好气的道:“你怎么什么都说好看,你帮我挑挑呀。” “可姑娘穿什么都好看,奴婢觉得没得挑。” 时窈捏了捏她的脸:“就你会说话。” “奴婢说的可都是真心话!”玉坠很是认真,“不过,姑娘为何突然这么用心的挑裙子?” 这宫宴都没见她多上心打扮的事。 “过几日,不是花灯节嘛。” 玉坠眼睛亮了起来:“也是!花灯会可热闹了,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到时候没准还能挑个如意郎君呢!” 时窈眨了眨眼,她可已经挑好了。 时窈乐的滚到了床上。 “什么事这么高兴?” 突然时晏青的声音传来,时窈吓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了。 “你怎么来了?” 时晏青抱臂靠着门,睨着她:“要去花灯会找如意郎君?” 时窈连忙道:“没有,花灯会这么热闹,我想着出去玩儿呢!” “是么?” “当然了!”时窈面不改色心不跳,又连忙转移话题:“大晚上的你怎么来啦?” 第一百四十四章 很想你 “刚回来,顺路来看看你。”他撩袍坐下,玉坠连忙下去煮茶。 时窈忍不住问:“你找我爹谈过了吗?” “还没,我不想贸贸然去找他,总得找个合适的时机。” 否则去了也是闭门羹,或者直接被他回绝,那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他还得想一想应对之词。 时窈点了点头:“也是,我爹这个人向来说一不二,很难改变主意,确实得好好准备一下。” 她想了想,突然道:“对了!明日是我娘的生辰,我爹一定会去看我娘,他在我娘墓前的时候,总会柔和许多,心也会软的多,你若是明日去那里见我爹,和他好好商量,没准他能理解你。” 白清秋虽说已经走了快十年了,但时忠年年都会去看她,不单单是祭日,她的生辰,甚至是中秋,都一定会去看看她。 他总是要一个人去,想单独和她说说话,他那般硬朗的一个人,从来都认为男子汉需顶天立地,对任何人都不愿意说心中的苦闷,可能也只有在她的墓前,他才愿意说一说心事,所以他去看她的时候,不会带任何侍从,甚至连时窈都不带。 时晏青挑眉:“这倒是个主意。” “不过,也不一定能成。”时窈叹了一声:“我爹 这个倔脾气,让他改变主意实在困难,若是他最终也不答应放弃这次平叛之事,你又该如何?” 时晏青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对权势的欲望渐渐平息,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便罢了,争夺兵权的机会不止这一次。” 时窈扬起笑来:“嗯!” “睡吧,夜深了。” 时窈想了想,又试探着问道:“那你,后日有事吗?” “嗯?后日怎么了?” “后日不是花灯会嘛,我想去逛逛,你陪我一起去吧。”她眼巴巴的看着他。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然后再帮你挑个如意郎君?” “不挑,不挑!我就是想凑热闹,你知道的呀。”时窈连忙道。 “行吧。” “那就说定了!”时窈兴奋的道。 时晏青勾唇,转身离去。 走出了知秋苑,回头看着里面熄灭的灯火,心里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他突然便想好了明日要和时忠说些什么,他要搬出侯府,自立门户,然后求娶时窈。 他不想再等了,即便没能拿到十万大军的兵权,即便错过了这次平叛的机会,他也想要娶她。有些事还有第二次机会,而有的人却是绝不能错过的。 —— 次日一大清早,时忠便出了门,他的随从知道他要 去看望先夫人,也都自觉的没有跟上。 白清秋的墓在京郊外的秀山,那是白清秋生前最喜欢的地方,她死后,本该直接送回庆阳老家的祖坟安葬,但时忠却不舍得她去那么远还那么陌生的地方。 毕竟庆阳也只是他的故乡,并非白清秋的故乡。 因此时忠力排众议,将白清秋葬在了京郊的秀山,方便他随时去看望,甚至还打算自己死了也葬在那儿。 时忠策马赶到了白清秋的墓前,熟练的给她的墓打扫了一遍,又除掉了周围的杂草,摆上了一捧山茶花。 “秋娘,我来看你了,今日是你生辰,今年的山茶花开的很好,你应该喜欢。” 时忠坐在了墓前,一向少言寡语的人,自言自语的絮叨着。 “母亲去世了,阿窈说是你的冤魂向她索命,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你生前的确受了很多委屈,都是我不好,如今母亲也走了,你也原谅她吧。” “阿窈如今长大了,懂事了不少,但还是有些任性,唉,这孩子的性子是半点不像你,不过女孩儿骄纵些也好,我想着她这样,往后嫁了人,总不会受欺负,你放心,我一定为她挑一户最好的人家,找个最好的郎君,好好疼她爱她,我们的阿窈, 定要做这天下最幸福的姑娘。” 时忠絮絮叨叨的念着,眼睛已经泛红,坚毅硬朗的脸上,难得的柔和了许多:“秋娘,你入了母亲的梦,也入了阿窈的梦,为何不入我的梦?是不是还在怪我?可我其实,很想你。” 他靠着墓碑,长长的叹了一声,给她将贡品摆上。 可突然,他耳根一动,立即回头:“谁?!” 密林之中树影重重,看不到人影。 可倏忽之间,突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时忠立即抽刀格挡。 下一瞬,乌压压的一群黑衣人从密林之中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将时忠团团围住。 时忠脸色阴沉:“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取你性命的人。” 话音方落,黑衣人群起而攻之。 时忠立即与他们缠斗了起来,但这帮人人数众多,足足有上百人,时忠一人根本无力招架,很快,便被一剑刺中了腹部,他忍痛闪躲,可反应终究还是慢了,一支羽箭刺穿了他的小腿,他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受死吧!” 黑衣人们围住了时忠,刀剑刺向了他,时忠一口血吐出来,倒在了血泊里。 “住手!”时晏青策马疾驰而来,厉喝一声,脚尖一点,飞身挡在了时忠的身前 ,他一剑扫开了所有的刀剑,凌厉的眸子盯着这帮黑衣人:“是谁让你们来的?” 黑衣人们看到时晏青,动作纷纷一滞。 “是我。” 杨长林从密林之中走出来,神色冷肃:“你对他太过心慈手软,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我帮你下这个手。” 时晏青立即封住了时忠的几个大穴。 杨长林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你难不成还想救他不成?!” 时晏青额上青筋暴跳,眸光阴冷:“我的事,师父未免管的太宽了些。” 杨长林被他迸射出来的肃杀之气震的呼吸一滞,痛心疾首的道:“我是为你好!时忠已经对你疑心,你难不成还要留着他的性命?你对他的心软,迟早会害了你自己的!” 杨长林指着时忠:“这次平叛可是千载难逢的夺兵权的好机会,你当真要拱手让给他不成?你忘了你的血海深仇,你忘了你的大业?他当了咱们的路,他就该死!只有杀了时忠,才能拿到这十万兵权,到了那时,倾覆这大夏又如何?!” 话音方落,突然听到“嘭”的一声,一个酒瓶砸在了地上。 时晏青回头,便看到时窈骑着马赶来,她神色僵硬的盯着倒在血泊里的时忠,一张小脸瞬间褪去了血色。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又一次背叛 “爹!” 时窈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跪在血泊之中抱住了时忠,声音都在颤抖:“爹!爹你醒醒,爹!” 时晏青艰难的开口:“阿窈,他……” 时窈猛然抬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时晏青!你要杀我爹?” “阿窈,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过要杀他……” 时窈“噌”一声站起来,扬手便一耳光扇在了他的脸上,手上沾满的鲜血染红了他半边侧脸。 所有影卫倒吸一口凉气,第一次看自家主人挨打,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杨长林更是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 “都给我滚!”时晏青厉喝一声。 影卫们立即闪身离开,杨长林脸色变了一变,最终看了一眼在倒在血泊里的时忠,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时窈立即命跟来的侍从们将时忠抬上了马车:“立刻回府!王德,你立即骑马去请大夫,要快些!” “是。” 她将浑身是血的时忠紧紧的抱在怀里,分明手指都在颤抖,却还强撑着镇定给撕扯自己的裙摆给他包扎伤口止血,她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甚至都不敢探他的鼻息。 前世父亲的头颅被送 到她的眼前,她悲痛欲绝,恨自己错信他人,害惨了全家,今生分明已经谨小慎微,可到头来还是让父亲落得这样的下场。 “没事的,会没事的,爹,你要撑住,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时窈声音颤抖,双手死死按压着他胸前最严重的那一处伤口,可即便如此,鲜红的血水却还是不停的从她指缝里渗透出来,刺目惊心。 —— 忠勇侯府。 时忠被送回府内,大夫已经请到了,林氏得了消息急匆匆的赶来,当看到躺在床上浑身鲜血淋漓的时忠的时候,吓的险些晕死过去。 “这是怎么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林氏哭着道。 时明朗也吓到了,趴在床边哭着喊爹。 时窈浑身也都染着血,她将时明朗拉开,对大夫道:“您看我爹现在怎么样?” 大夫皱着眉摇头:“侯爷脉象虚弱,时有时无,万分危险,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尤其是胸前的这一刀致命伤,虽说止血及时,但……” 听着这话,林氏直接惨白着脸直接晕死了过去。 “夫人!”丫鬟们连忙去扶她。 时窈急切的抓住了大夫的手:“还请您一定要救 我爹的性命,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请您尽力而为!” “我明白,我明白,我现在已经用山参给侯爷含在嘴里吊着一口气了,现在给他施针包扎止血,时姑娘放心,老夫一定尽力而为!” “多谢。” 时窈让丫鬟们将林氏扶出去歇着,她则将时明朗拉了出去,让大夫给时忠治伤。 “别哭,爹不会有事的,他这么多年征战沙场,多少次死里逃生,哪里这么容易就死了?”时窈强自镇定的道。 时明朗也很懂事,擦了擦眼泪点点头:“爹一定不会有事的。” “去看看你娘。” “好。” 时窈又吩咐道:“王管事,你立刻拿着爹的帖子去宫中请御医,要请刘院正,在这燕京城他的医术最好。” “是!”王管事领了命立即匆匆离去。 安排好了一切,终于安静了下来。 时窈抬眸,便看到时晏青正站在院中。 她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你还在这做什么?” 时晏青沉声道:“阿窈,我从没想过要杀他。” “我爹身上八处刀伤,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生死难料,你说你没想杀他?”时窈厉声道。 “不是我。” 她讽刺 掀唇:“是啊,堂堂九星宗少宗主,何需自己亲自动手?自然不是你,时晏青,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现在还在这里跟我说这些荒谬之言,是想继续骗取我的信任,再得到什么好处?难不成,除了那平叛的十万大军,你还惦记我们时家军?” 时晏青面色一变,眸光阴沉如墨:“阿窈,你跟我好好说话。” “你还想如何?现在直接屠了时家满门可好?”时窈通红的眸子里满是愤怒:“想来是我蠢,竟还会信你,昨夜我为你谋划那么久,一心想着你会如何劝说我爹,那么多的话,恐怕你只听进去了一句,我爹去看我娘的时候,不带任何人,这可真是杀他的大好时机。” 可笑她还满心为他谋划,怕父亲不答应,便又特意带上了父亲喜欢喝的酒,想要来这里和时晏青一起劝说父亲,可当她赶到的那一刻,却看到时晏青的人围杀她的父亲。 她曾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已经足够清醒,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她对他早已经满心的信任,放心的将后背交给他,甚至满心欢喜的想着明日灯会与他表明心意,却没曾想,又是一次背叛! 她 憎恶的看着他,眼睛分明已经通红,却强忍着没有一滴泪水落下来:“你这般冷血无情之人,也的确做得出来这种事,是我把你想的太好了。” 看着她憎恶的眼神,他的心口仿佛刀扎一般的疼:“这并非我所想,今日的事情我不知情!” “哈!你不知情?时晏青,这种鬼话你说出口不觉得可笑吗?!那林子里全是你的人!我不会再信你一个字!”时窈愤恨的咬牙道:“倘若我爹有什么不测,我便是豁出去这条命,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说罢,转身便决绝的离去。 时晏青僵着身子站在原地,脚下如灌了铅一般的沉重。 他厉喝一声:“是谁告诉师父时忠的行踪的?!” 长羽“噗通”一声跪下:“昨夜宗主身边的风烛来过,问少主到底是何打算,属下想着是宗主问话,便没有隐瞒,明说了今日少主要去秀山找侯爷谈,属下当真不知道宗主是这个打算,属下疏忽,还请少主责罚!” “你是我的人,何需向他汇报?!滚下去领一百杖!” “是!”长羽重重的磕了头。 时晏青脸色阴沉的转身出门,策马直奔瑞卿楼而去。 第一百四十六章 找谁报仇? 刘院正赶到之后,又给时忠重新施针,甚至还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千年人参以及各种珍稀的药材。 但他脸色始终还是很凝重:“侯爷身上一共八处刀伤,两处都是伤在要害,极其凶险,现在虽说止住了血,但内里伤势严重。。” 时窈慌忙道:“那我爹是不是还有救?” 刘院正却叹了一声:“我已经用了千年人参给他续命,若是持续用最好的药材吊着,倒是能暂时维持性命,但他现在高热不退,若是继续这么烧一宿,定也是保不住性命的。” 时窈面色一僵,倏地没有了血色,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还请院正救救我爹,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保住我爹的性命。” “老夫定会尽全力的,只是到底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得看侯爷自己能不能熬过今夜。” “知道了,多谢院正。”时窈无力的应下。 “这几日正是凶险的时候,定要有人在旁边守着,我暂时留在这不走了,会时刻看着的。”刘院正道。 “多谢您了。” “不必客气,我与你爹都是多年的交情了,他这些年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是大夏说一不二的大功臣,我怎能坐视不管?你放心。” 时窈感念的点 点头,让玉坠带着刘院正去抓药。 她守在了时忠的床边,看着一向坚毅硬朗的父亲,此时虚弱的躺在病床上,心中只有满满的自责和心痛。 “对不起,”她哽咽着开口,强撑了一天,泪珠子终于还是滚了下来。 “是我告诉他今日去秀山找你,也是我告诉他,你今日不会带任何侍从,都是我害了你。”时窈双手捂住了脸。 她以为她已经足够谨慎,她以为他是值得信任的人,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他从始至终都站在她的身后。 是她高估了自己在时晏青心里的分量,也高估了时家的分量,对他这种利益至上满心权势的人来说,任何的挡路石都应该一脚踢开,是她掉以轻心了。 —— 瑞卿楼今日闭门谢客,大堂之内跪着乌压压的影卫,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时晏青阴沉着脸走上二楼,杨长林已经在雅间等候了。 “今日之事,师父是不是得给我一个说法?”时晏青冷声道。 “我要给你什么说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杀了时忠,你不单可以顺理成章的拿到统帅十万大军的权利,还能除掉一个对你有疑心的绊脚石!我此番进京,就是为了协助你拿 下平叛的大权,错过了这个机会,你……” 时晏青眸光凌厉如刀:“既然师父觉得我做不成事,又何必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早早的换个听话的不好吗?” “你!”杨长林痛心疾首的道:“除了你还有谁?你自小便天资不凡,又岂能是旁人能比的?更何况你是昭明公主唯一的孩子,你得为你母亲复仇啊!” “我的事,从不需要任何人帮我做决定。” “是,你自小便有主见,从不被任何人摆布,你做的抉择从未失手过,但这次,你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你真的是做出了最好的选择了吗?若这个挡路的绊脚石不是时忠,不是时窈的爹,而是其他任何人,你会留着他的性命吗?!” 时晏青眸光一滞,抿了抿唇,才冷冽的道:“他不单单是时窈的父亲,也是我的养父,近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你让我杀了他作为回报?” “杀了又如何!他非你生父,对你何曾上过心?别说他,便是有朝一日,你复仇之路上因我而受阻,你也该杀了我!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你的血海深仇更重要!你要夺得这天下的权势,你要为你母妃复仇,你忘了吗?!”杨长林嘶吼着。 时晏 青神色渐渐平静,平静到冷漠:“这么多年,师父也累了,早该安享晚年,来人,带宗主离开京城。” 杨长林震惊的道:“你要做什么?你是要造反吗?!” “师父该知道,我容不下擅作主张的人。” “我可是你师父!” “正因为你是我师父,所以我才送您出京,退隐山林,安享晚年,若不是,师父也该知道九星宗内,忤逆之人是什么下场吧?”时晏青冷冷的道。 话音方落,一群影卫冲了进来,直接将杨长林围住。 除了杨长林身边的影卫风烛,其余所有影卫都将刀指向了他。 杨长林强压着怒火:“你们,你们!” 时晏青凌厉的眸光扫来:“师父也知道我万事谨慎,自从五年前正式接手九星宗,我便已经开始在重要位置安插自己的人,这九星宗宗主之位虽说是你的,可真正掌控九星宗实权的人,早已是我了。” 他做此事只是习惯性的谨慎,他不会用不是自己的人,哪怕是师父的人,他用着也并不安心。 但也正是因此杨长林是他的师父,所以他也给他了最大的信任,在此之前,九星宗之内,他们从来不分彼此,但没想到的是,杨长林能借他的信任 ,擅作主张去杀时忠! 杨长林哈哈大笑,已经有些癫狂:“好,好啊,你果真是长大了,为师早已经不是你的对手,好,好得很,为师很是欣慰,看到你如今这般城府手段,我也算是放心了。” 只是笑着笑着,却压不住心头莫大的悲哀。 杨长林转身便要走,却在出门的那一刻,脚步顿住,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小珩,别忘了你母妃的大仇。” 说罢,再未停留,径直离去。 时晏青心中一片冰冷,他的大仇找皇帝报,可若是时忠死了,时窈的大仇又该找谁报? 不多时的功夫,便见莫尘匆匆走进来:“宫中来人了,带了圣旨。” 时晏青走下了大堂,带着圣旨前来的,正是皇帝跟前的大太监黄公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封时晏青为镇北大将军,统帅齐墨营和陈阳军十万将士,赴北平叛!” 时晏青双手接旨:“臣,遵旨。” 黄公公将圣旨交到了他的手里,恭维道:“陛下一听说忠勇侯遇难,如今生死命悬一线,焦心不已,这北边的叛军已经迫在眉睫,只能让时公子临危受命,陛下如此看重时公子,等时公子不日凯旋归来,定能更上一层楼啊!” 第一百四十七章 等我回来 “不过,当然了,咱家也知道现在令尊性命垂危,想必时将军也不放心,但陛下已经下了旨,命刘院正和诸位太医全力救治忠勇侯,时将军就即刻动身,安心平叛,咱家想着,等时将军凯旋归来的时候,侯爷想必也已经大好了!” 时晏青眸光微凝,沉声道:“有劳了。” “客气客气!实不相瞒,就在今早上,北边又传来消息,说是叛军已经攻破了平阳郡,陛下得知此事,怒火攻心,这才着急的让时将军尽快带兵平叛,此事已经火烧眉毛了,时将军明日一早,便即刻动身吧,咱家也不久留了,告辞。” 莫尘立即让人送黄公公出去。 时晏青默然的站在那里,手里捏着这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指节发白。 —— 忠勇侯府。 时窈一直守在时忠的病床前,他一直高烧不退,很是危险,时窈眼睛都不敢闭一下。 忽而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却是林氏推门进来了。 “母亲。” 林氏面色发白,眼睛还通红,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你去歇会儿吧,让我来守着。” 时窈摇了摇头:“我还不累。” 林氏坐在床边, 又开始掉眼泪:“好端端的,你爹怎会出这样的事?是不是他在朝中得罪了人?他这性子……” 时窈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是时晏青。” “什么?!”林氏惊的猛然抬头。 “我爹要抢平叛统帅的位置,挡了他的路。”时窈扯了扯唇角,心口撕扯一般的疼。 林氏气的一拍桌子:“他好毒的心啊!侯爷好歹也养他近二十年,他就这样报答他?果真是别人家的儿子养不熟,也是侯爷心善,可没曾想,收容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话一出口,又发现自己好似说多了,慌忙捂住了嘴。 这事儿,时忠是特意叮嘱过不许告诉时窈和时明朗的,时晏青毕竟来历不明,时窈知道的太多对她不好,而且在时忠的眼里,时窈就是个孩子,这种事,他们长辈们自会承担,不用小孩儿来掺和。 “我已经知道了,母亲不必瞒我。” “你,你怎会知道的?” 时窈摇了摇头:“这不重要,眼下最重要的是,若是父亲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她甚至没有时间去伤春悲秋自己还未开始就殉葬的爱情,因为她明白现在他们身处什么样的乱局之中, 时家会有多危险。 林氏怔怔的道:“可宫中不是还特意来了人,说是皇帝送了珍稀药材,陛下应该会保护时家的。” 时窈眸光讽刺:“母亲想的太简单了,这燕京城看似安宁祥和,可假象之下,全都是虎视眈眈的狼群,便是皇帝,也不过是做一做面上功夫安抚人心罢了,母亲可知道,父亲前脚病倒,皇帝后脚便下了旨意,让时晏青统领十万大军前往北边平叛?” “当真?!” “方才我给那送旨的小太监塞了一包银子,他便告诉我了,选择时晏青应该已经拿到了圣旨和十万兵权的虎符,在皇帝的眼里,只看得到有用的人。”时窈心中一片冰冷。 “那应该告知陛下,就说这时晏青谋杀父亲,他不该……” “一来没有证据,二来,即便说出去,在这个需要重用时晏青的节骨眼上,皇帝也绝不会选择相信我们,母亲太高估皇帝的善心了。” 林氏又哭了起来:“那该怎么办?难不成让你爹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人残害?” 时窈握住了她的手:“母亲,父亲之前可留下过什么信物,证明时晏青并非他亲生的东西?” 林氏 立即道:“有的!在他书房里,早些年便写好的一封亲笔信,难怪你爹谨慎。” “快去拿来给我。” “你,你要这个做什么?” 时窈眸光发冷:“自然是,恩断义绝!” —— 时晏青回到侯府,却被门外守门的侍卫拦住。 “你们做什么?”时晏青冷声道。 时窈从府内走出来,面无表情:“听说时将军已经得到了平叛统帅大权,真是可喜可贺,时将军如今这般权势,等大胜归来,想必也是封王封候,荣耀无限,我忠勇侯府也高攀不起。” 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这是我父亲多年前便写下的亲笔信,信中言明,你并非他亲生儿子,只是他从边关捡来的,时家和你,再无任何瓜葛。” 时晏青眸光渐渐森寒:“阿窈,你想与我再无瓜葛?” “你我本就应该没有瓜葛。”时窈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倘若早知道是今日这样的结局,她宁可从一开始就和他没有任何瓜葛! 她抬手拔下发髻上的那支时晏青送的玉簪,扬手便狠狠砸在了地上,玉簪瞬间四分五裂。 时晏青脸色已经阴沉如墨:“你再 说一遍?” “你害我爹至此,我迟早要你偿命!”时窈狠声道。 时晏青向她走近:“你打算要我如何偿命?” 时窈拔出了袖中的匕首,锋利的刀尖指向了他。 他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继续逼近她:“阿窈,你真的要杀我?” 时窈双目通红,握紧了手里的匕首,狠狠的向他刺去。 时晏青却不闪不躲,任凭她的刀刺进他的胸口,时窈瞳孔骤张。 他点漆的眸子锁着她,声音嘶哑:“得刺的再深一些,这可死不了人。” 时窈面色发白,连连后退两步,手中的匕首也应声砸在了地上,她看着他左胸口被血色殷红的一片,心脏好似被撕扯的喘不过气来。 “怎么?不是要杀我吗?!”时晏青眸光凌厉。 “你这个疯子!”时窈憎恨的看着他:“时晏青,我再不愿见你,永生永世,我都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 她转身便要走,却被他钳住了手臂给拽了回来,时晏青低头盯着她,语气狠厉:“下不了狠心杀我,就休想和我再无瓜葛!” 他将一个药瓶放在了她的手里,警告道:“明日一早我便走了,等我回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得男人撑着 说罢,转身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时窈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手里的这个药瓶。 林氏匆匆走出来:“阿窈,你没事吧?” 时窈摇摇头:“没事。” “这是?” 时窈眸光微凝:“拿去给刘院正看看。” —— 刘院正仔细的查看了一下那药瓶里的药,突然惊喜的道:“这药是从哪儿来的?!” “这药可有什么用处?” “这是回魂丹,北凉皇室才有的,极为珍稀,由极寒之地的回魂草所制成,回魂草难寻,只怕翻过整座雪山也难得找到一株药草,而炼制这一枚回魂丹,至少得三株回魂草,老夫虽说在医书上看到过,却也没有亲眼见过,这还是头一遭。” 时窈连忙问:“这药可能救我爹?” “这回魂丹,可保侯爷性命无忧。” 时忠如今还在生死线上挣扎,高热不退,还时不时的出现惊厥的症状,刘院正因此守在这里都不敢离开,生怕稍不注意,他便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断了气。 刘院正很是激动:“快将这回魂丹给侯爷服下,至少可以保命!” 林氏慌忙让人端了水来,将这药喂进了时忠的嘴里,刘院正帮忙让他咽了 下去。 “刘院正,那我爹可能醒来?” 刘院正却摇了摇头:“这个也难说,侯爷实在伤的太重了,这能保住性命已经算是万幸,至于往后的事,还是慢慢来吧。” 时窈黯然的垂下眸子:“院正说的是。” 至少能活着,好歹能活着。 只是一生戎马,顶天立地的父亲,如今就这样躺在床上终此余生,她如何能放得下? 时忠服下了回魂丹之后,当夜便退了热,也再没有惊厥,第二天一早,刘院正给他号脉,他的脉象已经平稳了许多。 刘院正感慨的道:“这回魂丹果真是名不虚传,昨日侯爷脉象时有时无,仅靠一口气吊着,现在却已经平稳了许多。” 时窈总算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熬过了这一夜,侯爷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三姑娘熬了一宿了,回去休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时窈面容疲惫,担忧的问:“我爹真的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吗?” “不会了,这话我可不敢乱说的。” 林氏从后面的碧纱橱走出来,拉着时窈的手道:“阿窈你去歇会儿吧,熬了这么久,别把身子累坏了,我也歇了半宿了,我来照看就好。” 林 氏身子弱,昨天又被时忠命悬一线的状态吓的晕过去,哭的不成样子,时窈便让她去歇着了。 “好,有劳母亲了。” 时窈这才拖着疲累的身体从主院走出来,回到知秋苑。 而不远处的屋顶上,时晏青负手而立,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点漆的眸子幽深如墨。 “少主何不去跟三姑娘告个别?这一去少说三五个月,没准半年都见不着了。”一旁的七辛忍不住道。 时晏青沉默了许久,才垂下了眸子:“罢了,她现在也不想见我。” 昨天这一天一夜的折腾,已经让她身心俱疲,看着她这憔悴的样子,他也不忍心让她不痛快。 七辛连忙道:“不见也无妨,少主给了三姑娘那回魂丹,侯爷定不会有性命之忧了,到时候少主回来的时候,侯爷兴许也已经好了,到时候再和三姑娘好好解释这次的意外,三姑娘一定能理解少主的。” “她会吗?” “肯定会的,少主将这仅有的一粒回魂丹都送给三姑娘了,她一定能明白少主的心意的。” 时晏青抿了抿唇,但愿吧。 他转身,脚尖轻点,从屋顶上几个起跃,便离开了侯府。 —— 时窈回到 自己的寝院,玉坠连忙端了热水送进来,给她用热毛巾擦了擦脸,很是心疼:“姑娘眼睛都熬红了。” “外面什么声音?” 玉坠竖起耳朵一听,便听到了些热闹的吵嚷声。 她立马道:“应该是百姓们在欢送平叛的队伍出城!” 但凡有将士们出征,百姓们都会夹道相送,回京的时候,也会夹道相迎,而这次统帅两军的镇北将军,正是如今燕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时晏青,自然更是万众瞩目了。 玉坠小声的道:“姑娘不去送送吗?” 时窈冷冷的掀唇:“他如今已经是朝中新贵,众星捧月,送他的人多了,能缺了我了?” “可大少爷为侯爷送来了回魂丹,听说这药珍稀无比,想来大少爷也并非有意要杀侯爷……” “的确也没有必要杀了我爹,现在我爹身上八处刀伤,险些重伤不治,就已经足够让皇帝立刻改变心意,把平叛统帅之位换成他了,即便送来了回魂丹又如何?我还要对他感恩戴德?感谢他给我爹留了半条命?” 玉坠顿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时窈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她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往后不要再提他 了,他如今已经和时家再无关系,我只愿此生和他不复相见。” 她恨时晏青,更恨自己!恨自己无法狠下心来将刀没入他的心口,恨她到底还是爱他,到了这个地步,也无法亲手杀了他。 玉坠立即应下:“是!姑娘快睡会儿吧,别累坏了。” “嗯,有事便喊我。”时窈直接合衣躺在了床上,衣裙都没有脱,就怕时忠突然出什么事她来不及。 “放心吧,奴婢会盯着的。” 时窈睡了一个时辰不到,便突然被外面的吵嚷声给惊醒。 “外面怎么了?”时窈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 玉坠慌忙进来,连声道:“不好了姑娘,三房他们来府上闹事。” 时窈面色一变,立即从床上下来:“我去看看!” 时窈匆匆赶到了前院花厅,便见时莽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大喇喇的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而身为当家主母的林氏则站在局促的站在一旁。 “哟,这不是我这好妹妹吗?瞧脸色白的,我就说啊,女人家就是撑不住事儿,我大伯才倒下,你们就乱了手脚,没了章法,这家里头啊,还是得有男人撑着才是!”时天赐一瘸一拐的走出来,笑容奸诈。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贵人相邀 时窈直接无视了时天赐,冷眼看着时莽:“你们来做什么?” 时莽两眼一瞪:“你这话说的,我还来不得了?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林氏,看看你教养的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你这内宅妇人是如何教养孩子的?” 林氏脸色难看的很:“你!” “长辈?不知道是哪里钻出来的穷亲戚,上门打秋风还要摆架子,”时窈面色一凌,声音也骤然拔高:“真当我们忠勇侯府是菜市场了不成?!” 时莽被她这气势给震的一愣,脸色变了一变,才反应过来她在骂他,气的一拍桌子跳了起来:“你说谁是打秋风的穷亲戚呢?!你这贱丫头,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这么说,不是来打秋风的?那就是来看望我爹的了,但我爹现在病重,也不方便见人,三叔留下礼品便回去吧。”时窈冷声道。 “你!”时莽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都憋红了。 他准备了个屁的礼品。 时天赐气恼道:“爹,别跟这贱丫头废话!现在大伯已经病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没了,这偌大的侯府岂能连个当家男人都没有?让这贱丫头把家产都败光了!” 时窈嗤笑一声: “我说呢,无事不登三宝殿,三叔原来是冲着家产来的,可我爹有子有女,别说我爹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就算一病不起,轮得到你们来我家吆五喝六?!” “你一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出去的!能算什么东西?时晏青又不是时家的亲生儿子,自然做不得数,至于明朗,他年纪还小,如何撑得起家业?你们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家,哪里知道这世道凶险?保不齐就有那贼人来骗光了家产,到时候明朗长大了,只怕是什么都得不到!这种时候,你三叔我能眼睁睁放任不管?” 时莽说的正义凛然,好似自己真的成了救世菩萨。 时窈冷笑一声:“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时莽眼睛一亮,还以为这丫头难得听话了。 却听时窈接着道:“第一个打时家家产主意的贼人已经登门了,正在我眼前站着呢。” 时莽气的瞪圆了眼睛:“时窈!你别不知好歹!” “我就不知好歹了,你能耐我何?!”时窈厉声道:“来人!将这帮打秋风的穷亲戚给我拖出去!再不许方进门来!” “好,好啊!”时莽气急败坏:“你是真的狂妄至极!我可是忠勇侯唯一 的亲弟弟,我看你们谁敢把我赶出去!” “早就已经分了家的人,如何不能赶?” 时窈话音方落,侍卫们直接冲了进来,将时莽等人团团围住。 时莽恨的牙痒痒:“时窈,你敢这么对我,且给我等着!回头我可叫你好看!” 时窈厉喝一声:“全部拿下!” 侍卫们将时莽等人直接抓了起来,然后架了出去。 他们还一路破口大骂,却还是被侍卫们直接当鸡崽儿似的扔到了大街上。 林氏气的浑身发抖:“这没脸的东西,眼看着你爹病重,便想要来抢家产了,今日来了,问都没有问一句你爹,张口闭口就是女人不顶事,他们儿子多,好似这侯府就应该把他们请进来当主人!” 时窈拉着她的手道:“母亲不必把这种人的话当回事,只轰出去就完事了,你若是一软,他们便觉得有机可乘了。” 林氏抹着眼泪道:“阿窈,还好有你,不然,我真撑不住。” 从时忠突然血淋淋的被送回来,性命垂危,到现在三房的人上门来闹事,每一样都足以让她精神崩溃了。 “会没事的。”时窈安抚道。 “我就担心,他们会不会不死心,现在你爹虽 说保住了性命,但又一直昏迷不醒的,我们孤儿寡母,只怕招人惦记。” “母亲放心,我会解决的。” 林氏看着时窈沉稳的样子,心里更酸涩了:“阿窈长大了。” 时窈神色凝重,林氏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时家不单单有着偌大的家产,还有三万骁勇的时家军,时忠在时倒还好,满京城都少有人敢得罪,可时忠子嗣不丰,他一旦倒下,时明朗才七岁,时窈十四岁,又还是个女孩儿,家里还只有林氏这么一个软弱的当家主母。 谁又不会惦记着分一杯羹呢? —— 时莽父子几个被时家的侍卫给扔了出来,站在大街上还不停的骂骂咧咧。 但时家根本无人搭理他们,反倒是让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看笑话,时莽也觉得丢脸,只能气恼的走了。 “爹,难不成咱们就这么走了不成?”时天赐一瘸一拐的,眼里全是憎恨:“时窈那个贱丫头,可不能放过她!” “那丫头是个厉害的,她又警惕的很,现在咱们也进不去啊!”时莽恼火的道:“可惜了你祖母没了,若是你祖母还在,这会儿由你祖母做主,直接就接咱们回府了!” “那就这么算 了?时窈那贱丫头都骑你脖子上了!她一个丫头片子迟早要嫁人的,时家的家产合该由我们男人来守着,她凭什么啊!”时天赐愤懑不平。 “算了?她做梦!”时莽狠声道:“这么多的家产,我能便宜了她去?且等着吧!”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就快要到家了,却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这位,是不是时三老爷?”这人白头粉面的,虽说是仆从打扮,却也十分体面。 “正是,你是?” 那小厮笑着道:“我家主人久闻时三老爷的大名,想要见一见您。” “你家主人?” “我家主人,姓胡。” 时莽愣了一会,立马想起来什么:“是不是胡侧妃……” 小厮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您随我来。” 时莽激动不已,这燕京城内,姓胡的也就那一家呀,胡侧妃是谁?那可是诞下了皇长孙的人啊!景王如今势头大好,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储君,这胡侧妃往后,少说也得是个贵妃! 三房自从被赶出侯府之后,日子便一落千丈,成了这燕京城的狗不理,没了忠勇侯府的光芒,他们这一家子根本无人理会,更别提能碰上这样的贵人相邀了。 第一百五十章 尽全力护着你 时莽忙不迭的应和:“我这就去!” 那小厮直接引着他们去往了永鑫茶楼,这茶楼离忠勇侯府并不远,坐在二楼,便正好可以远远的看到忠勇侯府门口的风光。 时莽激动不已,这永鑫茶楼可是好地方,来往都是达官贵人,平时他都舍不得来,他那几个儿子更是开了眼似的,激动的四处乱瞄。 他们被引上了二楼的雅间,推门进去,便见那雅间里坐着一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正是胡良。 “这是我们家小少爷。”小厮介绍道。 时莽连忙弓着腰恭维着:“胡家小少爷,那就是胡侧妃的胞弟了吧?哎呀,久闻大名,久闻大名啊!” 胡良见多了这种人,但对这种恭维也还是受用的很,翘着二郎腿道:“你便是时窈的三叔,时莽?” “是是是,是我!”时莽连忙指着自己的几个儿子道:“这是我的三个儿子!” 说起“儿子”二字,他骄傲无比。 他大哥时忠就算骁勇善战又如何?建功立业又如何?没有他儿子多,也没有他儿子年长,所以也比不过他! 胡良扫了他们一眼,眼神里都藏不住的轻蔑:“我方才在这儿喝茶,正好看到了一出好戏,你是不是被时窈 给赶出来了?” 时莽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气吼吼的骂道:“时窈那个贱丫头,她不懂尊卑!我好歹是她长辈,好心去看望她重病的爹,她这个嚣张跋扈的,直接把我轰出来了,都是我大哥太惯着她了,骄纵的不像样子!” 胡良听他这么说着,只笑而不语,时莽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他还能不知道? “这么说来,这时窈的确是有些任性了,那时三老爷可想教训教训她?” 时莽眼睛都亮了:“胡小少爷可有什么法子?” “我能有什么法子?这女儿家嘛,嫁人前再骄纵,她嫁了人也还得以夫为天不是?倘若她嫁了人,这时家的事儿,她也管不着了呀。”胡良意味深长的道。 时莽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我也是这个主意呢,就是这丫头娇蛮的很,也不知能找个什么样儿的夫家。” “虽说娇蛮,但我倒是不嫌弃。” 时莽心里激动不已,这胡良若是出手把时窈给娶了,那时家没了时窈那小霸王坐镇,岂不是任由他拿捏了? 可他还是留了个心眼儿,试探了一句:“那丫头刁蛮任性,臭名远扬的,胡小少爷怎么看上她了?” 胡良冷嗤一声:“我看上她 ?就这种不贤不淑的女人,白送我我都嫌,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若是事成,我要时家军,时家的家产,都给你。” 时莽立马在心里盘算了一下,那三万时家军可比家产分量重多了,若是他儿子能统领时家军,往后岂不是青云直上? 但全靠他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独吞时家的家产和兵权的,且不说别的,时窈就不是个好对付的,现在有了这么个厉害的帮手,不单单能帮他解决掉时窈这个麻烦,还能分给他时家家产,怎么也算是划算了。 “想好了没有?”胡良有些不耐烦的道,“若你不愿意,便算了,小爷我自己也够了。” 时莽忙不迭的道:“行!成交!” 哪怕只有时家的家产,那也是一笔大财了,他这几个儿子没什么出息,得了兵权想必也带不好,没准还能惹事,倒不如赚一大笔钱,几辈子都花不完。 胡良嗤笑一声:“你倒是识时务的。” 时莽腆着脸笑着:“那是自然,胡少爷这般金贵的大人物,能纡尊降贵和我合作,我怎可能拒绝?只是……” 时莽顿了顿,又接着道:“只是时窈那个野丫头,狂的很,怕是不好对付,就是不知胡小少爷有什 么法子让她点头嫁人呢?” 胡良冷哼道:“小爷我娶她,那是她的福气,也需要她点头?” 时莽眼睛闪着精光:“那胡少爷的意思是……” “你只按着我说的办。” —— 忠勇侯府。 时窈依然守在时忠的床前,林氏劝她去歇着,她也睡不着了,心里隐隐的不踏实。 玉坠进来,低声道:“姑娘,谢少爷来了。” “好,我这就来。” 时窈将手里的毛巾递给了林氏,自己起身出去。 谢知许在花厅等着,坐也坐不住,只来回的踱步,一看到时窈来了,便连忙快步迎了上来:“阿窈,你还好吗?” 时窈扯了扯唇角:“我还好。” 谢知许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很是心疼:“时伯父的事我听说了,你,别太难过。” 时窈其实都没有时间难过,从时忠倒下的那一刻起,时家所有的事情她都得撑着。 “知许哥哥,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现在我爹也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虽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醒来,但我想,他总会醒的。” “时伯父到底是被什么人所伤?”谢知许立即问道。 对于时忠遇袭的事情,在京中并没有多少人关注,今年以来,燕京城也并 不太平,各种贼人作乱都发生了好几起了,正是乱局之中,人们好似也已经麻木,只认为时忠应该是被什么仇家或者叛军给伤了。 时窈垂下眸子:“我也不清楚。” 也不是她要瞒着他,而是她担心让他知道了太多,反而往后对他不利,她不想把他牵扯进这些事来。 可谢知许却突然问道:“是不是时晏青?” 时窈眸光一闪,谢知许咬牙道:“肯定是他!我早说过,他并非善类!我之前还以为他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结果现在才知道,他竟然都不是伯父的亲生儿子,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的养子,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了时晏青并非时忠亲生儿子了,在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瞬,谢知许似乎也瞬间明白了时晏青对他的敌意,也明白了时晏青对时窈的占有欲,越发的不忿。 时窈有些疲惫的摇摇头:“知许哥哥,你别管了,这些事我自己会处置的,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阿窈!你和我分什么彼此?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管?你放心,我已经入仕,明日起便正式在吏部任职,往后我定会尽全力护着你的。”谢知许真切的道。 第一百五十一章 当成自家人 “谢谢你,知许哥哥。” “虽说时伯父病倒了,但你也别太强撑着,当心把身体累坏了。”谢知许看着她惨白的小脸,忍不住叹气。 她扯出一抹笑来:“嗯。” —— 接下来这些日子,不单谢知许每日都来,薛茵也来过了,时窈觉得很感激,到了这个境地,还有朋友关心,不论如何都让她觉得宽慰了不少。 “这是谢公子送来的补品,鹿茸山参好似不要钱似的,竟还头一次见成堆成堆的送的。”玉坠一边清点着,一边忍不住笑。 时窈笑了笑:“知许哥哥向来是有心的,收起来吧。” “薛姑娘也送了好些补品,还有侯爷的一些故交好友……”玉坠一边清点着,突然抬头:“还有莫公子送来的。” 时窈笑容冷淡了下来:“这个退回去。” 她已经和时晏青划清界限,时晏青的人,她也再不想有任何接触。 “是。” “咦,这还有景王府送来的,”玉坠翻看了一下名帖,“是景王妃送来的一盒千年人参,这个也要退回去吗?” 时窈敲了敲她的脑袋:“这是王妃送的,也能退?” 玉坠笑嘻嘻的道:“是奴婢糊涂了。” “况且景王妃本就心善 ,与我也算有些交情,自然得收下的。” “这还有一张请帖,景王妃的生辰宴,邀请姑娘参加呢。”玉坠将请帖送到了时窈的手里。 时窈打开看了看,这请帖竟还是景王妃亲笔写的。 “景王妃的确有心了,定是想着姑娘这些日子因为侯爷病重,心中郁闷,所以特意邀姑娘去参加这生辰宴,想让姑娘高兴高兴吧。”玉坠道。 “还是算了吧,我爹他……” “姑娘,你去吧!这半个月你在家足不出户,侯爷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你总这么闷闷不乐的,奴婢瞧着也忧心,出去转转,兴许能高兴点儿。” 看着玉坠希翼的眼神,时窈还是点了头:“行吧,也不能拂了王妃的面子。” 玉坠却笑嘻嘻的道:“姑娘怕过谁?分明还是因为喜欢景王妃。” 时窈笑了笑:“我与她的确有些说不上来的投缘。” 虽说只见过匆匆几面,但却已经有了过命的交情。 “这样也好,姑娘能和景王妃多叙叙旧,兴许也能开怀些。”玉坠看着时窈一天天的沉闷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 景王府。 此时王府门外已经有了络绎不绝的马车,宾客们纷 涌而至,很是热闹。 “今日这景王妃的生辰宴,怎么办的这样盛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现在景王妃正得宠呢,王爷把皇长孙都放到她那里教养了,可见重视。” “这景王妃倒是也好手段啊,嫁进来三年无子,竟还能把王爷的心拴的牢牢的,啧,不简单。” 宾客们小声的议论着,点到即止,也不敢说太多,一看到景王妃,便又热络的上前行礼问安。 时窈的马车到的时候,前面的路都快堵死了,她带着时明朗下了车,直接走进去。 “阿姐,今天好热闹呀。”时明朗仰着头看着府里来来往往的宾客,懵懂的眼睛里有些兴奋。 这些日子因为时忠病重,全家都在沉闷的气氛里,时明朗哭了好些天,好久没出门了。 时窈牵着他的手摇了摇,笑道:“王妃的生辰宴,自然是热闹的。” “比阿姐上次的生辰宴还要热闹,不行,明年阿姐及笄,一定要办一场比这还要热闹的生辰宴!”时明朗攥紧了拳头,信誓旦旦。 “我们明哥儿这么懂事啦?” “当然了!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时明朗拍了拍胸脯。 时窈捏了捏他的脸,牵着他走进去。 这次 她带时明朗出来,也是要让他开始接触外面的人了,本来按着时忠的意思,时明朗十岁之前,都只安心在家习武读书即可,那些复杂的人和事,等大一些了再接触。 时忠对时窈更惯着,她十四了他也护的严严实实的。 但现在这群狼环伺的局面,只能让时明朗加速长大,才最为稳妥。 湖心亭内,景王妃被人拥簇着坐在主位上,一茬又一茬的前来行礼问安的宾客。 等这一波人走了,亭子里难得清静一会儿,景王妃便问道:“今日为何这么多宾客?” 一旁的丫鬟笑着道:“是王爷的意思,说要给王妃大办一场呢,所以今日这半个京城的名门都前来为王妃过生日了,可见王爷如今对王妃的重视。” 梁攸宁眉头轻蹙:“是吗?” 景王可不是这么贴心的人,最近他的确对她亲近了许多,因为小皇孙送到了她这里养着,而且她养的不错,对比总是犯蠢的胡侧妃,他自然看她顺眼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对她这么上心。 “王妃,时三姑娘来了。” “快请来。” 时窈被引到了湖心亭里,正要给她行礼,梁攸宁却直接拉着她坐下了:“不必跟我客气,你近日 可还好?” “还好,多谢王妃关心了。”时窈笑了笑。 “你脸都瘦了一圈,哪里是还好?”梁攸宁叹了一声,“我也不好亲自登门去看你,只能邀你前来,想着你在家一定也苦闷,还不如出来放松放松。” “我收到王妃送的补品了,也知道王妃的心意,已经很感激了。”时窈诚恳道。 “你何需感激我?你救过我两次,我都不知该如何谢你,阿窈,我嫁到京中这几年,也从未有过一个真心朋友,若是你有什么事,只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你。”梁攸宁道。 “嗯!”时窈笑了起来。 “还真是稀客啊!时三姑娘今日也来了?”景王豪放的声音突然传来。 时窈起身行礼:“王爷万福。” “快坐,快坐!今日是王妃的生辰宴,你是她邀请的贵客,本王也把你当自家人一般了,不必如此多礼!”景王爽朗的道。 时窈笑了笑:“多谢王爷。” 心里却隐隐有些疑心,景王之前对她殷勤,那是为了巴结时晏青,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了时晏青和时家没有半点血缘,并且也已经从时家脱离出去了,景王又何必还对她这般客气? 他可不是什么温润和气的良善之辈。 第一百五十二章 楚楚可怜 跟着景王一同前来的,还有胡侧妃,以及胡侧妃的胞弟,胡良。 “才一个月不见,时姑娘怎么瘦了一圈了?看来是因为忠勇侯的事,时姑娘很是伤心吧,可怜见的。”胡侧妃怜爱的拉着时窈的手。 时窈感觉好似蛇信子一般,不动声色的收回了手,笑着道:“多谢胡侧妃关心,前阵子父亲突然被人所害,我也是六神无主,担惊受怕了许久,好在这几天我父亲的身体已经恢复的越发的好了,不然我也没这个心思出来游玩。” 胡侧妃眸光微闪,时忠身体恢复的很好?难不成她得到的消息有误? 胡侧妃连忙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 一边说着,又冲着胡良招招手:“你不是一直惦记时姑娘?好容易见着了,还不快问候问候。” 胡良走上前来,很是热络的对时窈道:“时姑娘,你没事就好,得知你父亲出事,我也担心坏了。” 时窈笑容疏离:“多谢胡。公。子。” 这个胡良,上次在瑞卿楼被她整的那么惨,现在来跟她献什么殷勤? 梁攸宁开口道:“时候也差不多了,宴席要开始了,咱们前往水榭用膳吧,宾客们都还等着呢。” 直接打断了胡侧妃他们和时 窈的“寒暄”。 “好!”景王大手一挥,直接起身走在了前面。 时窈跟在了梁攸宁的身边,梁攸宁牵住了她的手,她轻轻弯唇一笑。 宴席摆在湖面上的水榭里,今日这景王府的宾客请的不是一般的多,这偌大的水榭都坐的满满当当,见着景王来了,纷纷行礼问安。 时窈跟在后面走进来,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给景王请安!”时莽弓着身子恨不能跪到地上去似的,笑的谄媚。 “免礼。” 时莽一抬眼,也看到了时窈,笑的很是亲切,好似换了个人似的。 “哎哟,阿窈也来啦?这还真是凑巧啊!一定是胡。公。子邀请来的吧?”时莽说着,便暧昧的冲着时窈笑。 时莽的嗓门儿大,一说出口,这满厅的人都听到了,这话又有些暧昧,顿时引来了不少人探究的目光。 梁攸宁立即道:“阿窈是本宫特意邀请来的贵客,今日也是本宫的生辰宴,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时莽讪笑两声,连忙打着哈哈道:“那是我想错了,险些忘了今日是王妃娘娘的生辰宴,小人该死,该死!” 这姿态,知道的是来做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做奴才的。 时窈眸底泛寒,在看到时莽的那一瞬,她便猜到今日这宴席怕是不简单。 梁攸宁冷声道:“本宫怎么不记得宴请的名单里有你?” 景王笑着道:“是本王邀请的,听胡良说,他是时窈的三叔,也是忠勇侯唯一的亲弟弟,至亲之人,如今忠勇侯病重,本王却也挂念着忠勇侯为大夏立下的赫赫战功,这才想要对他的亲眷照顾一二。” 众人都恭维着:“王爷仁爱!” 时窈心里却冷笑,原来他们都知道她爹为大夏立下的赫赫战功,他们什么都知道,可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向时家伸出贪婪的爪牙。 时莽顿时老泪纵横:“可怜我那大哥,如今病入膏肓,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撒手人寰,只留下那孤儿寡母,我想着便觉得可怜啊。” 景王拍着他的肩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往后还得多多照顾你的侄儿侄女啊。” “那是,那是!” 时莽和景王这一唱一和的,三言两语,就将时窈和时明朗直接给托孤了,好似时忠已经死了。 梁攸宁脸色也不好看,她隐隐察觉了景王为何要为她大办生辰宴了,她原本只想邀请时窈来玩,顺便为她撑腰,没曾想,反倒被景王利用。 时明朗气 的想要破口大骂,时窈捏了捏他的手心,冲着他轻轻摇头,在这帮群狼环伺的地盘吵嚷起来,他们也定要吃亏。 时窈微笑道:“多谢景王照拂,幸而我爹现在情况好转,想来要不了今日便会醒来康复,适时,我爹一定会亲自前来道谢。” 景王笑容微微一滞,然后哈哈大笑:“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时莽眼珠子滴溜溜的一转,已经被她这话说的有些迷糊了,难不成时忠真的要醒了?那岂不是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却在这时,胡良冲着他使了个眼色,心里骂道,这个蠢货,轻易的便能被忽悠过去,难怪这么多年成不了事。 时莽看到胡良的眼色,立马又有了底气,冲着时窈语重心长的道:“阿窈懂事,她爹虽说病重,却也一直守在病床前伺候,她一个女儿家无依无靠的,这些日子也是慌了神,好在胡。公。子体恤,又是送补品,又是问候,也给了她不少温暖。” 这话说的暧昧不清,不知道的,还以为时窈和胡良当真有点什么。 时明朗再也憋不住,气的破口大骂:“你胡说什么?!我姐姐和胡良没有任何来往,你打什么算盘!” 时莽虎着脸道:“明朗啊,我 知道你爹病重,所以你现在格外依赖你姐姐,但你也不能阻拦你姐的幸福啊,这样不懂事,往后如何撑得起侯府的家业?” 这一番话绵里藏针,不单单做实了时窈和胡良的私情,还将时明朗至于一个顽劣孩童的身份,明里暗里的说他撑不起家业。 “你!”时明朗气的咬牙切齿,但到底是孩子,竟也被困在时莽的圈套里,无法反驳。 时窈忍不住冷笑,看来,时莽已经和景王联手要吐她时家的家业了。 时莽暗暗得意的看着时窈,若是这野丫头被刺激的发疯就更好了,她这暴脾气,肯定忍不住,她一发作,他正好说她欲盖弥彰,心虚了,他再表演一下自己的慈爱,岂不是顺理成章的端起长辈的架子,从此正式接管时家? 时窈垂下眸子,再抬眸的时候,便已经是两眼通红,泪眼朦胧,满脸畏惧的拉着时明朗后退:“三叔,你要的钱我都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还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毁我名声报复我?我知道我爹病重,我和弟弟年幼,无人依靠,不该得罪你,我也的确对你予取予求了,可你为何还要……” 她说着,便哽咽了起来,拿帕子擦着泪哭的楚楚可怜。 第一百五十三章 自小学习女德女戒 时窈这突如其来的示弱,让所有人都惊了一惊,时莽更是惊呆了,这个平日里在他面前狂的恨不能上天的臭丫头,猝不及防的就柔弱不能自理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找你要钱了?!”时莽气的跳脚,关键是时窈这个贼精贼精的臭丫头也没给过他钱啊!当初出府的时候,他可是倒赔了十万两银子的! 时窈却并不理会时莽的质疑,只继续凄楚可怜的抹眼泪:“自从我爹被歹人所害,命悬一线,三叔便屡次上门来闹事,哪次我没给你大笔的钱?我知道三叔因为分家的事很不高兴,所以想要报复我们,但你当初被分家,是祖母生前亲自做主的!都说父母在不分家,祖母也是你的生母,可她却能答应让你们这一房分出去单过,还不是因为你忤逆不孝,让祖母彻底寒了心!” 时天赐听着时窈这颠倒黑白的话,直接炸了,大骂道:“时窈你个小贱人瞎说八道什么?!祖母什么时候对我寒心了?就你这种赔钱货祖母能看得上你?!” 时窈吓的瑟缩一下,梁攸宁立即护住了她,时窈害怕的往梁攸宁身后躲,小声的说着: “祖母自然是不待见我的,可你一个男丁,都能让祖母这般失望,你也不想想为什么。” 反正老太太也死了,怎么胡扯也无所谓。 “你放屁!” 时窈看了一眼时明朗,时明朗直接嗷一声抱着时窈大哭了起来:“阿姐,我害怕,他是不是又要打我?” 时窈连忙蹲下身抱住他:“不怕不怕,这里这么多人,还有景王和景王妃为我们做主,他们不敢在外面打我们的。” “老子什么时候打你了?时窈你别跟我装,你是不是想死?!”时天赐被刺激的直接失控,一瘸一拐的便要冲着时窈冲过去。 时明朗哭的更大声了:“你别打我姐姐了,你打我吧,我再也不敢不听你的话了,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你,你就算全部赌输了都不要紧,你别再打我姐姐了,我求你了。” 梁攸宁怒喝一声:“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也容得你在这里撒野!” 时莽和时天赐吓的一愣,咬牙切齿的闭了嘴。 “阿窈别怕,本宫不会让他们胆大包天到当众欺辱你的!”梁攸宁护着时窈道。 时窈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多谢王妃娘娘。” 景王脸色 微妙的变了变,瞪了一眼胡侧妃,看你办的好事! 原来就在几日前,胡侧妃想要向他献殷勤,说是有办法拿到忠勇侯府的三万时家军。 这般诱惑,景王如何不心动? 胡侧妃便说了这主意,接着梁攸宁的生辰宴,等时窈来了,便把时莽父子也请来,现在时忠已经生死一线,时家如今能当家的男人就是时莽父子,趁着时窈现在无依无靠,让时莽三言两语当众撮合了她和胡良在一起,那时家还不就顺势落入了他们的手里,任由他们瓜分? 至于时明朗?小毛孩儿一个,根本不足为惧。 可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事儿,时莽现在惹出这事儿来,还没占上风,反倒成了欺凌弱小的那一个,那景王岂不是也跟着丢了面子? 胡侧妃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出来打圆场:“哎哟这都什么事儿呀,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这谁家没个难念的经呢?今日好歹是王妃的生辰宴,何必闹的这么不高兴,反而扫了王妃的兴致。” 这话虽说的和稀泥,但却暗暗在指责时窈不懂事,非得闹的难看。 时窈楚楚可怜的抹着泪:“胡侧妃说的是,都 是阿窈不好,阿窈以后一定对我三叔予取予求,毕恭毕敬,再不敢不懂事。” 这话一出,众人看胡侧妃的眼神也不好了,这不欺负人呢嘛? 一个贵夫人忍不住对着胡侧妃冷嘲热讽:“时姑娘可是忠勇侯府的正经嫡女,忠勇侯把她宠的如珠如宝,如今她爹还只是病着,就要开始给人伏小做低了?” “就是,时姑娘从前多明媚的姑娘呀,如今憔悴成这样,人都瘦了一圈,不知道受了多少欺负和折磨,却还要被人说不懂事?这得多懂事才能算?要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其他的贵夫人也都跟着应和,她们都是有女儿的,也都是正头夫人,自然会和时窈共情,分明是天之骄女,没了爹娘便要任人揉搓? 胡侧妃暗暗咬了咬牙,这死丫头可真能装啊,她尴尬的扯出一抹笑来:“是啊,时姑娘这般懂事的姑娘可少见了,想来也是误会一场,你放心,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为你做主!而且胡良也会护着你的!” 时窈眸底发冷,又是胡良,今日不论是时莽还是胡侧妃,都几次三番的提到了胡良,她大概已经猜到了 他们想要干什么了。 时窈连忙诚惶诚恐的道:“我与胡。公。子素不相识,哪里敢让他护着我呢?” 胡侧妃诧异的道:“不相识?你们之前不是在瑞卿楼就见过?而且,我听说你们关系也很好呀。” “是啊是啊!”胡良连忙要上前来安抚时窈。 时窈直接打断了他:“胡侧妃听谁说的?” “听胡良说的呀,”胡侧妃还觉得这个不够“铁证”,立马加了一句:“你三叔也说你们现在关系很好,很是亲近……” 时窈诧异的道:“我竟不知胡侧妃和我三叔关系这样好?” 胡侧妃呆了一呆,一时没反应过来时窈的意思。 时窈犹豫着开口:“胡侧妃还是与我三叔保持些距离吧,我母亲从小便教我女德女戒,嘱咐我不要与男人走的太近,因此我从不敢多看外男一眼,更不敢和外男多说一句话,我母亲还教育我说,尤其嫁了人之后,要以夫为天,万万不可和其他的男人有过多的接触和来往。” 周围人看胡侧妃和时莽的眼神立马不对劲了。 胡侧妃脸上瞬间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气的声音都在抖:“你,你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杀一儆百 “胡侧妃,你闹够了没有?!”梁攸宁适时的打断了她,怒道:“这是本宫的生辰宴,你是不是故意和本宫过不去,才想要在本宫的生辰宴上闹事!” 胡侧妃脸上铁青一片,为什么成了她在闹了? 可偏偏这话还不能反驳,她毕竟只是侧妃,况且,今日也不是她的主场,她只能求助的看向景王。 但景王现在哪儿顾得上她?今日这局若是成功,的确是他受益,但若不成,他也不能因此丢了脸面,他可是要当储君的人,若是让人知道他和胡侧妃一起谋划着吞时家的兵权,那传出去还能有臣子拥护他吗? 景王沉声道:“胡侧妃,你未免也太任性了些,平日里本王纵着你也就罢了,今日可是王妃的生辰宴,时姑娘更是王妃请来的贵客,你在这胡闹什么?” “我……” “你什么你?还不退下!” 胡侧妃气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炸了,闹了半天,不单没能从时窈那里占半点便宜,反倒让自己惹上了一身骚! 今日宾客这么多,指不定一出王府的门就要传出她和时莽的闲话! 胡侧妃狠狠咬了咬牙,憋屈的福了福身,退下去。 胡良还想说什么,却被景王一个眼神扫过去,也只能跟着离开。 时莽和时天赐大 气都不敢喘一声,卑躬屈膝的陪着笑脸,生怕景王不赏他们饭吃。 梁攸宁对景王福了福身:“多谢王爷为臣妾做主。” 景王摆摆手:“今日本就是你的生辰宴,是胡侧妃不懂事,本王自然得为你做主,而且时姑娘如今也不容易,你可得好好招待她。” 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功夫他得做到位。 时窈也连忙道谢:“多谢王爷照拂。” “也别耽误功夫了,开宴吧。” 这一场闹剧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结束,随着宫人们流水似的送上美食珍馐,湖对岸的戏台子上也开始唱戏,气氛终于不再僵硬,反而热闹了起来。 时窈牵着时明朗坐下,给时明朗擦了擦脸上还未干的泪痕,低声道:“你倒是还挺上道。” 时明朗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凑上来兴冲冲的问:“姐姐,我哭的好不好?” 时窈忍不住笑了:“挺好的,下次继续努力。” 时明朗郑重的点头:“姐姐放心,下次我一定更好!” 他很是崇拜的看着时窈,两眼冒星星,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时窈的“本事”,没有一个字是白说的,句句都在往人心口上戳,他姐怎么能这么厉害?一打五都能毫发无损,还让敌军溃不成军。 景王只稍坐了一会儿, 便走了,他现在也烦的吃不下饭,那帮废物没有一个成事的,梁攸宁恭敬的送走了景王,便走到了时窈的身边坐下。 “阿窈,对不起。” 时窈笑着摇头:“无妨的,他们早就盯上了我,就算不是你的生辰宴,他们也照样会借机发作。” “可我真的只想请你来散心的,我也没想到……”梁攸宁眼神冷了下来,没想到景王利用她。 “还好有王妃为撑腰。”时窈笑盈盈的道。 梁攸宁很是心疼的牵着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护着你。” —— 胡侧妃回到了自己的寝院,便直接掀翻了桌子,把屋里的摆件砸的个稀巴烂。 “这个小贱人!她竟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 胡侧妃又举起一个花瓶直接砸在了地上。 “姐,你别气了,这贱丫头的手段我早跟你说过了,你还不信!上次在瑞卿楼,就是她害的我浑身发痒,当众出丑的。”胡良跟了进来,劝着道。 “是啊,这贱丫头长了一张单纯无害的脸,我还真被她给骗了,没想到她这心思这么毒!”胡侧妃一想到自己竟然被三言两语就和时莽那种货色扯上了关系,就气的浑身发抖。 胡良安抚道:“你放心,等回头 我把那贱丫头娶回来,我定让她生不如死,好好折磨她给你出气!” 现在嚣张算什么?等嫁进了胡家的门,她也只能任凭他们磋磨了。 “现在还能如何?这贱丫头东扯西拉,甚至污蔑我和时莽来转移旁人的视线,现在根本没人在乎你和她有没有什么!”胡侧妃吼道。 本来他们是想着,时莽到底是时窈的亲叔叔,他若是出面作证,说时窈和胡良确实关系亲密,那时窈也下不来台,到时候名声毁了,自然也只能嫁胡良。 可没想到,这丫头直接反手就往她身上泼了一盆脏水,比起未婚男女的关系,世人显然对有夫之妇和外男的关系更感兴趣。 也正是从时窈提出胡侧妃和时莽之间不正常的那一刻起,时窈就已经从这场闹剧里完美隐身了。 胡侧妃几乎都猜得到,今日一过,外面得传出多少离谱的闲话来!她想想就气的想杀人。 胡良却冷笑着道:“她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张嘴皮子倒是厉害,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我看她还厉害不厉害的起来。” 胡侧妃眼睛一亮,狠声道:“是啊,这死丫头如今无依无靠,亲叔叔也都是咱们的人,咱们何必费这口舌?直接办了事儿,叫她再猖狂!” 胡良阴损的 道:“你放心,她今日休想安然无恙的走出景王府。” —— 宴席进行到一半,一个奶嬷嬷匆匆跑来,在梁攸宁耳边低声道:“小皇孙有些不好,哭闹不休还吃不下奶。” 梁攸宁眉头轻蹙:“今早上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离了娘娘有些闹脾气了,要不娘娘去看看吧。” 梁攸宁点了点头,对时窈道:“我去去便来。” “好。” 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切莫离开宴席。” 她在这王府三年了,这里面多少阴谋诡计她没见识过?现在他们盯上了时窈,就怕还有后招。 时窈笑了笑:“好。” 梁攸宁离开之后,时莽和时天赐对视一眼,便知道是时候了。 时莽突然站起身来,袖中便掉下了半枚玉珏,时窈瞳孔骤张,那是她娘的玉珏,本来是一块,还有半块在她这里,她从小小心保管者。 时莽立马匆匆捡起了玉珏,又鬼鬼祟祟的离开。 时窈立即要起身,时明朗连忙拉住了她:“姐姐,王妃说你不能离开这里。” 时窈眸光发冷:“明朗,姐姐再教你一课,对付那些恶人,只是防御还不够,有些东西不被教训教训,是不会消停的,只有让他们置于死地,才能杀一儆百。” 第一百五十五章 起作用了 时明朗懵懂的点了点头,时窈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乖乖呆在这,我去去就回,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许离开这里,明白吗?” “明白!” 时窈这才起身,寻着时莽离去的身影追了出去。 时莽一路都鬼鬼祟祟的走出了摆宴席的花园,还时不时回头看,谁料刚回头看完,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却见时窈直接站在了他眼前。 他吓的“啊”一声,连连后退好几步。 “你,你怎么在这儿?” 时窈冷眼看着他手里的那半枚玉珏:“我娘的玉珏怎会在你这儿?” “什么你娘的玉珏?我不知道!”时莽立马将玉珏藏到了背后。 “不说?好,那我这就禀告王妃,说在王府里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偷了我的东西。” “你胡扯什么!什么就偷你的东西了?时窈,你别仗着和王妃关系好,就能无法无天!” 时窈冷笑一声:“那你试试?” 时莽脸色变了一变,似乎是真的怕了,将藏在身后的玉珏拿了出来:“你若是要我给你总行了吧!” 时窈拿起来看了看,的确是她娘的那半枚。 “你从哪儿得来的?” 时莽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说!” 时窈厉声道。 时莽咬了咬牙:“这玉珏的确是你娘的,若不是因为它,你娘也不至于死。” 时窈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这事儿一言半语说不清楚,这里不好说话,我们去外面说。”时莽四下看了看,虽说他们出了水榭,但还在花园内,不时地会有丫鬟们端着茶水来往走动。 时窈双眸微眯,时莽便没好气的道:“你不想听就算了!我也懒得说呢!” 时窈挑了挑眉:“好啊。” 时莽眸光微微一亮,立即在前面带路:“我看花园外边的一排厢房倒是僻静,去那儿说。” 时窈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了他的后面。 终于走出了花园,外面果然有一排矮屋,时莽将时窈带到了门外,时莽伸手便要推门,时窈却突然在他身后用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时莽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迅速没有了意识,直接倒在了地上。 她一脚将门给踹开,里面等着的人,果然是胡良。 胡良先是被踹门声惊的一跳,但一看来人是时窈,便立马猥琐的笑了起来:“哟,时姑娘来了,我正等你呢。” 时窈笑盈盈的走进来:“你在等我?” 胡良一愣,他还 以为时窈发现自己被骗,怎么也得挣扎着跑路,他都想好了怎么抓她了,没曾想到,她竟自己走进来了,还笑语嫣然的,难不成她早就暗暗思慕他了? “那当然了,阿窈不知道,我心中对你早有爱慕之心,早就想要,与你亲近亲近!”胡良说着,便直接要扑上来。 时窈站在原地,笑盈盈的:“是吗?” 就在胡良扑过来的那一瞬,她手上的帕子一扬,帕子里包的迷药直接扑在了胡良的脸上,胡良手都还没沾到她身上,两眼一翻,便直接“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却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时窈立即闪身到了门后,将藏在袖中的匕首拿了出来。 门被猛然推开,一个人影直接冲了进来。 时窈直接扬起匕首便要向他刺去,谁知那人一转身,竟是谢知许。 “阿窈?” 时窈连忙住了手,诧异的道:“知许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谢知许满脸的焦急,在看到她的这一瞬,连忙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你没事吧?!” “我没事啊,你今日没来这宴席的呀,怎么会……” 谢知许松了一口气:“我是没来的,但我听人说,你在景王府 受人欺负了,我就立马赶来了,谁知到了宴席上,却没看到你的人,我四处找你,直到听一个小丫鬟说,你好像往这儿来了,我这才找过来,就怕你出事,还好。” 他刚说完,眼睛便扫到了地上昏迷着的胡良,吓一跳:“这,这什么怎么回事?” 时窈眸光冷了下来:“你来的正好,帮我把他衣服扒了。” “啊?” 时窈走到外面,将时莽也拖了进来,谢知许看到了时莽,又是一惊:“他,他怎么会也在这儿?!” 他方才进来的急,根本没注意到外面还倒着一个人。 “说来话长,你先扒衣服。” 时窈开始在屋里搜寻什么,谢知许也不知她到底是何用意,但也听话,立马开始给胡良扒衣服。 时窈终于在床头的位置找到了一个香炉,她方才进来的时候就察觉这屋里的香不对了,所以进门的时候特意没关门,这种催情香在密闭房间闻上一炷香,便能让人情难自禁。 时窈将那香直接掐灭,然后一整团全拿出来,走到了时莽的身边蹲下,掰开了他的嘴,直接给他生生塞了进去。 “阿窈,你到底要做什么?”谢知许越来越摸不清时窈的路数 了。 时窈看了一眼衣服凌乱的胡良,满意的点点头:“出去说罢,咱们先撤。” 谢知许发懵的点了点头,跟着时窈离开了这里。 时窈没有带着谢知许回到宴席上去,而是到了这院外的一处茂密的竹林之中藏身。 “阿窈,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是不是要欺负你?”谢知许问道。 时窈冷声道:“时莽故意骗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把我送给胡良。” 谢知许面色一变,怒道:“这群畜生!” 他又愣了愣:“所以你早猜到了,才把他们给弄晕了?”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以为我真好欺负了。” “那你方才塞他嘴里的是什么?” “催情香,”时窈狡黠的笑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起作用了。” 谢知许震惊的梗了一梗:“起,起作用……” —— 那一团催情香点燃了用可以烧一天一夜,那么大一团直接塞进了时莽的嘴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那催情香的药效便压过了迷药的药效,让他清醒了过来。 时莽浑身燥热难耐,那么大剂量的催情香让他意识都恍惚,拼命的撕扯自己的衣服,想要找个宣泄口,突然就意识模糊的看到身旁躺着一个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不堪入目 与此同时,时天赐正和胡良的随从二虎喝着大酒侃大山呢。 二虎问道:“也不知道我家少爷和时姑娘成了没有,要不咱们去看看?” “这有什么可看的?方才咱们可是亲眼看到我爹将她引到那小院子里头去的,这会儿估计正办这事儿呢,你去打扰你家少爷去?”时天赐笑容猥琐。 “那丫头鬼精鬼精的,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二虎有些不放心的道。 “嗤,她一个毛丫头,能有什么意外?就算再精明的女人,那也就只是个女人!我还不了解她?从小被她爹惯的娇气的要命,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而且是半点武功都没学的,连个花架子都算不上,老子一只手都能捏死她,更何况你家少爷这般威武的武将了!” 二虎一听这话,总算是放心多了,兴冲冲的道:“那就好,这丫头再精又如何?在真正的武力面前,屁都不是!” “可不是?所以啊,我说你家少爷找我和我爹帮忙可真是找对人 了,只有我们才知道那丫头的弱点是什么,也知道她最在乎什么,只要拿她娘的那个玉珏去引诱她,暗示她可以告诉她娘的死因,她能啥都不顾的跟上去,我就说吧,事情顺利的很。” 时天赐哈哈大笑,心里得意至极,当初白清秋死的时候,老太太便将她的嫁妆偷了大半,其中便包括了这枚玉珏,这玉珏后来被转送给了时莽,本来也只是觉得是个稀罕物留着把玩的,没想到现在还有这大用处。 时天赐贼眉鼠眼的道:“这回我们可是帮了你家公子大忙了,回头可得好好感谢我们呐。” “那是自然,我家少爷向来大方,只要事成了,让那丫头嫁进我们家门,我家少爷定能保你们一世荣华富贵!” 时天赐满眼的贪婪,兴奋的点头。 本以为被赶出了侯府,后来老太太又死了,他都万念俱灰,以为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了,没曾想,峰回路转,突然时忠就倒下了,时晏青又脱离了时家,给了他翻盘的好机会 ! 这次卖了时窈,不单单能顺势得到时家的财产,还能得到胡侧妃胞弟的照拂,往后岂不是一路青云直上? 更别提往后景王登基,胡侧妃获封贵妃,那他更是能跟着鸡犬升天呐! 二虎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这时候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喊人了?” “成!” 时天赐立马嚷了起来:“哎,我妹妹去哪儿了?” 二虎也故作诧异:“我家少爷也好久没回来了,这宴席还没完呢,怎么就没了影子了?” “哎呀,他们不会去幽会了吧?我说我这个妹妹啊,实在是没有半点矜持!”时天赐摇头叹气。 时明朗气的大骂:“你胡说!我姐才不会和什么胡良幽会,我姐姐根本和他不认识,你们不要造谣污蔑我姐姐的名声!” 时天赐笑的阴阳怪气:“是不是污蔑,咱们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二虎一拍脑袋:“那我得赶紧去找找我家少爷,他平日里喝多了酒就在花园外头的东厢房里休息,这会儿应该 也在那儿。” 说着,便直接往外走。 他两这一唱一和的,倒是将满厅人的好奇心都吊的十足,也有不少好事的,跟着去看看热闹。 —— 时窈和谢知许藏身在厢房对面的竹林之中,等了一阵,果然就看到了时天赐和二虎带着乌泱泱的人进了那小院儿。 谢知许脸色难看至极,若是时窈没能及时察觉,此时要受多少羞辱? 时窈倒是兴致勃勃:“等着吧,马上就热闹了。” 此时小院内,二虎在门外拍了拍门:“少爷,小的来给您送茶水来了,您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人回话,但却听得到床摇的动静。 时天赐暧昧的笑了笑,二虎又拍门喊着:“少爷?” 但凡成过婚的都猜得到这声音是什么,一时间都羞红了脸,议论声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不会是那胡少爷和时姑娘当真在这儿……” “不堪入目,不堪入目啊!真是世风日下!” 二虎一听这动静,便知道自家少爷正办事儿呢,心里也放心 了,想到胡良之前的嘱咐,说一定要当众打开门,让所有人看清楚时窈的脸,才能断绝她的所有退路,让她只能嫁给他。 二虎干脆直接打开了门。 房门大开,这房间并不算大,一眼便能看到头,屋内此时一片凌乱。 “这,这简直不堪入目!”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外头看热闹的宾客纷纷破口大骂。 “啊!”胡良惨叫一声,气的声音都在抖:“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竟敢!” “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赶紧把这个狗东西拖出去打死!”胡良暴跳如雷。 二虎立即冲上来将给按在了地上,吼道:“都把人赶出去!关门,关门!” 下人们冲了上来,将宾客们连忙拦住,然后试图关上房门,但现在关门也已经无济于事,屋内的情景早已经被尽收眼底,这消息如同一道惊雷一般,迅速的传开。 时窈在竹林之中,听着小院里面的动静,满意的弯了弯唇。 谢知许的神色却有些复杂。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他喜欢你 “阿窈,你何时会的这些招数?” 时窈怔了怔,这才想起来谢知许一生清正,他不一定看得惯这种手段:“对不起,这种事下次我不会再拉你一起了,我忘了你……” 谢知许却神色严肃的道:“你也是被逼无奈,何须跟我道歉?就算卑鄙也是他们先卑鄙的,你若是不反击,他们只怕会变本加厉。” “啊?” 谢知许轻叹一声:“可你是忠勇侯府的嫡女,自小被千娇万宠的长大,我本以为你被保护的很好,过的很自在,到现在才知道,你这般艰难。” 艰难到要去学这些心机手段。 谢知许眸光沉沉的道:“阿窈,我才是要说对不起的人,自从回京之后,我总感觉我们之间距离好似越来越远,我之前一直不明白到底为什么,现在看来,我到底是坐井观天,从未真正理解过你的处境,也没能保护好你。” 时窈连忙道:“你已经很好了,时家的事情本与你无关。” “但凡你的事,都与我有关。” 时窈愣在了那里。 谢知许神色郑重的看着她:“阿窈,与我成亲吧,现在时伯父昏迷不醒,这京城之中如胡良时莽之辈还不知有 多少,哪个不是虎视眈眈,想着伺机一拥而上瓜分时家的兵权和财产? 明朗年幼,你母亲也软弱,全靠你一人撑着,何其艰难?谢家和时家本就是世交,如今谢家在京中也有些分量,你与我成亲,我与你一起守时家的家业,直到明朗长大。” 时窈怔忪了片刻,便摇头:“知许哥哥,我知道你的好意,但婚姻之事毕竟不是小事,你也不必为了这点小事而耽误了自己。” “你又怎知我仅仅只是为了这点事才想和你成亲的?”谢知许紧抿着唇,深吸一口气,才道:“阿窈,我喜欢你,很早就想娶你,只是之前风波不断,我也担心你对我无意,所以一再犹豫,不敢说出口,阿窈,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 外面传来了宫人的呼喊声:“时姑娘,时姑娘?” 时窈往外一看,立即对谢知许道:“是景王妃的人,应该是王妃得知了这闹剧在找我。” 谢知许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必,王妃待我很好,方才你说的事……”时窈抿了抿唇,才道:“时家如今危机四伏,群狼虎视眈眈,我也不想连累你。” 谢知许心中苦 涩,她是怕连累他,还是对他无意呢? 这话他也并不敢问出口。 “对我而言,从来不是连累。” “可……” 谢知许诚恳的道:“阿窈,你好好考虑考虑,我并不强求你,我只是想要帮你,即便你对我无意,我们也可以只有婚姻之名,至少能让那些觊觎时家的贼人断了心思,你知道我的为人,你若是不愿意,我定会尊重你,即便成了亲,若哪天你想要离开,我也随时放你走。” 时窈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了。 谢知许却笑了笑:“快去吧,我去看着明朗,他应该吓坏了。” 说罢,也不再久留,转身便离去了。 外面的宫人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匆忙赶了过来:“时姑娘?” 时窈这才回神:“我在这。” 桃子庆幸的道:“还好找到了姑娘,奴婢生怕姑娘不见了,王妃正让人四处寻找呢,都快急死了。” “我没事,方才迷了路。” “那就好,那就好!姑娘这边请,王妃在花园等您呢。” 这桃子是梁攸宁身边的贴身丫鬟,心腹之人,时窈自然也信得过。 桃子带着时窈回到了花园内,梁攸宁已经在焦急的 等着了,远远的看到时窈安然无恙的走来,悬起来的心才总算是放下了。 “阿窈,你没事吧!?”梁攸宁快步走上前来,着急的问。 “我没事。” 梁攸宁屏退了下人,这才拉着时窈低声道:“胡良是不是又想对你下手了?” 她回主院就觉得不对劲了,宗儿根本没什么事,也就是有点吐奶而已,何须大惊小怪让她特意赶回去一趟?可她正准备走的时候,景王却来了,对孩子的事情再三质问,分明就是故意拖延时间。 她心中又气又急,却也对景王无可奈何,只能压着性子等着,却不料,等到了胡良的丑闻,景王气的脸都绿了,当即骂骂咧咧的拂袖而去。 她猜到应该是他们事情败露,这才赶忙开始四处找寻时窈的身影。 “嗯,时莽故意用我娘的遗物引诱我,想要将我送到胡良的床上。”时窈道。 “这群混账!”梁攸宁怒极:“这种下作事他们都干得出来!” 时窈却笑了笑:“我早猜到了,故意跟出去,就是想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否则,他们还真以为我好欺负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找我麻烦。” 对有些人,是不能有半 分心慈手软的,只能用非常手段震慑人心。 梁攸宁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倒是胆子大,不过我听说了那事儿,也给我乐坏了,但此事还是太危险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放心吧,这两个货色我还是对付的来的,若不是有把握,我也不敢去的。”时窈狡黠的眨了眨眼:“这下胡良和时莽能彻底消停了。” “何止消停啊,我看他们应该八辈子都不敢出门半步了,你不知道这种丑事传的多快,我估计现在就已经满京皆知了。”梁攸宁乐不可支。 “谁让他们惹我呢?”时窈笑的凉飕飕的。 “哎,对了,我听说谢家公子也来了。”梁攸宁突然想起来似的,笑看着她:“我可没给谢家送请帖,他这急匆匆的不请自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时窈一愣,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他听说我在王府受欺负了,怕我出事,这才赶来了,我们两家是世交,我爹和他爹关系很好,他自然对时家也很是照拂。” 梁攸宁却轻哼一声:“什么世交不世交的,你爹和他爹便是亲兄弟,他对你无意也不会管你死活,我看他应该是喜欢你。” 第一百五十八章 简直无耻 “这谢家世代清流,谢大人一世清明,谢公子更是出了名的清风霁月,绝对干不出什么吞别人家产的下作事来,你若是能嫁给他,其实也是一件好事,从此盯着时家的狼群也会消停了,而他也是值得托付之人。”梁攸宁道。 时窈却摇摇头:“我不想牵连他,这些事本就该与他无关。” “你是不想牵连他,还是不喜欢他?” 时窈呆了一呆,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话。 梁攸宁却笑了:“看来是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我从未把他当过……可能是因为我们小时候便认得了,太过熟悉,我一直把他当哥哥的。” “谢公子不论是容貌还是才学都是燕京城一等一的,这你都不动心?”梁攸宁调侃道。 “他就是太好了,好的让我觉得,我们好像不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时窈轻声道:“他就像是天上的明月,纯白无瑕,他是纯臣,心怀坦荡,为人赤诚,可我不一样,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她钻营算计,手段不干净,不过长了一张看似纯真无害的脸,谢知许不该和她在一起。 梁攸宁却摇 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谢知许又不是胡良那种只会看皮相的无能之辈,他既然会喜欢你,一定是因为你们也有相似的地方,也因为你有他所喜欢的美好品质,阿窈,你都不知道你多好。” “我有吗?”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喜欢你呢?我想,谢知许喜欢你的原因,一定和我差不多。”梁攸宁笑着道。 在梁攸宁看来,时窈是个像太阳一样的姑娘,她永远热烈,永远明艳,好似任何事都打不倒她,即便是现在时忠病重,时家被群狼环伺,到了这般艰险的地步,她也能绝地求生,好似任何黑暗都无法抹杀她的光芒和骄傲。 这就是时窈啊,独一无二的时窈。 梁攸宁拉着她的手道:“阿窈,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你现在的处境的确辛苦,若是能和他成婚会轻松许多,谢知许和你就是一类人,他定会是你的良人的。” 时窈却有些失神,她的良人? 那时晏青算什么?是她的下下签吗? —— 果不其然,今日一过,这丑闻便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了。 从街头到巷尾,连路边的乞丐都说的津津 乐道。 而就在此时,一骑快马飞驰入京,冲进了宫门,大喊着:“捷报!捷报!平阳关大捷!” 时窈在家查账,自从时忠病倒之后,林氏也一蹶不振,全然撑不起来,但如今这种特殊时候,家里的一切都需要仔细盯着,就怕有人趁机作乱。 所以时窈也要帮衬着些,玉坠一边给她研磨,一边兴奋的道:“奴婢听说那胡良气的在家险些把屋顶都掀翻了,而且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的还以为成了小媳妇儿呢。” 她捂着嘴咯咯直笑:“不过还真有人说呢,说他本来也是个小媳妇,不过错生为” 时窈弯了弯唇角。 玉坠继续兴奋道:“还有三老爷,啊呸,就是时莽,姑娘不知道他多惨,被胡家险些打死,我听说啊,下半身都血肉模糊的,这以后恐怕得瘫了,这父子两个可真行啊,一个瘸子一个瘫的,真不愧是亲父子。” “行了,你这八卦都说了一天了,累不累?” “这有什么累的?姑娘好容易打下来的大胜仗,奴婢说着也高兴!就该这么治他们!”玉坠紧握着拳头,愤愤然。 “ 还有没有别的消息?”时窈随口问道。 玉坠的笑声却一下子停滞了下来,时窈疑惑的抬头看她,她才支支吾吾的道:“的确还有个消息,听说,平阳郡首战大捷。” 时窈眸光凉了下来,这么快。 果真是他啊,这才大半个月,估计也就这几天才赶到平阳郡,现下就已经首战大捷,恐怕只要三个月,他便能彻底剿灭叛军,大胜归来了。 到了那时,她又该如何应对呢? 她摇了摇头,哪里需要应对?等他班师回朝的时候,只怕是要权倾朝野,不论是忠勇侯府还是她,都不值一提了。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来:“不好了,侯夫人病倒了。” 时窈一愣,立即问道:“怎么病倒了?” “昨夜是侯夫人照顾侯爷,谁知今天一早,她便晕过去了,大夫来看了,说侯夫人郁结于心,情况不大好,姑娘去看看吧。” 时窈立即放下了笔,匆匆赶了过去。 —— 林氏虚弱的躺在床上,时明朗守在床边,手足无措,看到时窈的时候,立马跑了过来,扑进她怀里:“姐姐。” 时窈牵着他坐到了床边,林氏面色 苍白,虚弱的扯了扯唇角:“阿窈来了。” “母亲怎么憔悴了这么多。”时窈心里发闷。 林氏叹息一声:“是我不中用,没能护的住你和明朗,外面的事我听说了,阿窈,对不起。” “外面的事我自会处置,母亲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我知道,但我也不想,”林氏又哽咽了起来:“你父亲如今倒下,时家又被那么多贼人觊觎,我忍不住去想些不好的事,我又担心明朗,又担心你,可偏偏我又无能……” “母亲怎么能这么说?您已经很好了。”时窈握住了她的手。 “明朗如今还小,又是男孩儿,他们暂时主意也打不倒他头上来,如今他们盯上的是你呀,”林氏气恼的道:“胡良敢这么嚣张,说明背后有景王撑腰,他们简直无耻!你爹为大夏立下了这么多的汗马功劳,如今病倒,朝廷不但不护着我们孤儿寡母,竟还纵容他们觊觎我们时家的家产和兵权!” 林氏觉得寒心呐,替时忠寒心!她最了解时忠对李氏王朝的忠心,那一身的伤病,全是拿命去拼,才得以扞卫住李氏王朝的江山!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一段佳话 林氏情绪一激动,便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时窈连忙给她送了一杯茶,给她顺气:“母亲别气了,这世道如此,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保重身体。” 正说着话呢,小丫鬟进来通报:“谢公子来了。” 林氏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快请进来吧。” 自从时忠病倒之后,谢知许隔三差五的就来,林氏对他很是喜欢,毕竟时家现在处境不好,很多官员都和他们刻意的拉开距离了,只有谢知许还这般热络。 “我听闻时伯母病了?可是过度操劳所致?”谢知许进来行礼,便问。 林氏轻咳两声:“年纪大了,有些撑不住,我不中用,反而让阿窈更操劳了。” “伯母好好歇息才是。” 林氏忧心的道:“我如何能安心,现在时家这个处境,外面全是居心叵测之人,我实在担心阿窈和明朗。” 谢知许立即道:“伯母放心,我一定尽我所能护住阿窈和明朗,伯母安心养病,时伯父以后若是醒来,看到伯母这般病容,想必也会心里不忍。” 林氏欣慰的笑了笑:“有你这话,我算是放心多了。” 她拉着时窈的手,轻声道:“阿窈,去和知许说说话 ,他应该也不止是来找我的。” 时窈抿了抿唇,才点点头:“好。” —— 时窈带着谢知许走出了林氏的院子,犹豫着道:“知许哥哥,你真的不必……” “我方才来的时候,问了门房的小厮,他说这些日子媒婆上门几乎日日都登门,各家的都有。”谢知许道。 时窈眸光泛寒:“他们不过都想着娶了我便能分时家的好处罢了。” 时明朗年幼,时忠和林氏相继病倒,那么娶了她,就几乎意味着得到了整个时家的家产和兵权,这帮人自然热情。 谢知许正色道:“所以你也知道你现在处境多危险,只要你婚事未定,他们定不会放过你的,昨天是胡良,明天可能就是李良,马良,总会有人为了巨大的利益冒险一试,如此防不胜防,我真的很担心你。” 时窈冷声道:“那便让他们放马过来好了,我也不怕他们。” “我知道你不怕,但你一直被困在这些事情里面,人生还有什么意义?只要你不定亲,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这世道,女子本就艰难,若是你和我定亲,从此他们才会打消了心思,你也能安宁了。” 时窈抬眸看着他:“对不 起,知许哥哥,我对你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谢知许扯了扯唇角:“我知道。” “那你还……” 谢知许叹了一声:“阿窈,我真的是担心你,我说过的,即便不是真成亲也好,只要你有了婚约,他们怎么也不敢再有歪心思了,我跟你保证,若是你不愿,即便我们拜了堂成了亲,我也绝不会勉强你,我会帮你一起守住时家的家业和兵权,若是哪天你想走,我也写下休书放你走,你难道不相信我的为人?” “我自然相信你的!”时窈连忙道,却又顿了顿:“可这对你不公平。” 他苦涩的笑了笑:“确实不大公平,但我喜欢你,对我而言,也是机会,我不单觉得公平,还觉得赚到了。” 他也会想着,兴许他们日后成了亲,日久天长的相处着,她也对他动了心,有了情,决定留在他身边再也不离开了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想要尽力去试一试。 时窈沉默了,如今她的处境并不乐观,选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定亲是摆脱时家困境最好的办法,而今日一早平阳郡传来的捷报更让她心情沉重。 时晏青到底什么算盘她至今也摸不 准,他重伤了她爹,夺得平叛的机会,却又给了他续命的回魂丹,他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 时窈猛的摇头,她为何还要管他是什么打算?他们早已经势不两立,她难不成还要对他抱有期待不成?这份还未来得及宣之于口的感情,早该被清理干净! 她扬起头:“我答应你。” 谢知许眼睛一亮:“真的?那,那我立刻回家准备,我,我们明日便定亲,可好?” “好。” 谢知许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转身便要赶回家去准备,时窈叫住了他:“知许哥哥。” “怎么了?”他慌忙转身,害怕她后悔了。 她却郑重的道:“谢谢你。” 谢知许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应该是我该谢你。 —— 谢知许赶回家中告知了谢父谢母,次日一早,便亲自提着聘雁前来时家提亲了。 林氏还在病中,得知这件喜事,都高兴的强撑着下了床,亲自招待他。 “时伯母,您喝茶。”谢知许给她端了一杯茶。 林氏欣慰的直点头:“好,好,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我们家阿窈虽说任性了些,但为人却是极好的,往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那 是自然,伯母放心。”谢知许郑重的道。 他有些紧张又欣喜的看向时窈,这一天,他盼了许久了。 自从时忠病倒以来,家里难得有这样欢喜的气氛。 谢知许拿出了他父亲亲笔写下的婚书,林氏拿起来看了一遍,便满意的点头:“不愧是书香世家,好,好。” 林氏拿了时忠的印章落了印,又签了字。 谢知许拿出一枚玉佩送给时窈,有些紧张:“这还是我满月的时候,我娘给我做的一枚玉佩,我一直佩戴着,这个,送你。” 时窈接了过来,也送给他一枚香囊,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绣工不大好,让绣娘帮我做的。” 谢知许却很是珍惜的收好,连声道:“无妨无妨,是阿窈送我的,我都觉得好。” 林氏欣慰的笑着,时窈能嫁给良人,她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了。 签订了婚约,又交换了信物,这桩婚约便算是正式定下了。 —— 时窈和谢知许定亲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去,那些觊觎时家的人也都因此散了。 倒是他们这两人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在京中也传为了一段佳话。 不过这话传到了莫尘耳里的时候,他险些炸了。 第一百六十章 好得很! “什么?!时窈和谢知许定亲了?!” 莫尘几乎都跳起来了。 “小的方才听客人说的,说是今天一早,谢公子便亲自登门把这婚约给定下了。”小厮愣愣的道。 他也就随口讲了个八卦,没想到自家主子这么大反应。 “时窈同意了?!” “啊,现在忠勇侯也昏迷着,侯夫人听说也病倒了,不是她同意还能是谁?” 总不能是时明朗那毛孩子给她订下的吧? 莫尘脸色骤然变了,惊惧的道:“完了。” 那小厮忍不住道:“您也喜欢时姑娘?” “我喜欢个屁!”莫尘给了他一个暴栗:“我他妈敢喜欢她?我是想死了是不是?!” “哎哟!”小厮抱住了脑袋,疼的嗷嗷叫:“那您激动什么呀?这时姑娘和谢公子不挺般配的吗?这不比胡良和时莽那一对正常?” “你懂个屁!” 莫尘急的来回走动,这消息若是传到了时晏青的耳里,他不得和谢知许一起陪葬?! “不行,我得去时家一趟。”莫尘直接往外走。 “您还去呢?时家不是都没让您进过门?” 莫尘哪儿还听得进去这话?急吼吼的便跑了,这阵子他也是隔三差五的便去时家拜访,时窈不见他,他 便送些礼品去,也全都被退回了。 时晏青走之前叮嘱过要他照顾好时窈,但时窈都不见他!他想着算了也免得讨她的嫌,毕竟是时晏青惹的人,他能哄的好吗?只要维持着现状,等时晏青自己回来哄吧。 没曾想,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突然之间就和谢知许定亲了,这可还得了啊! 谢知许赶到忠勇侯府,守门的侍卫毫不意外的又把他给拦了。 “劳烦通报一声,我真的想要见见你家三姑娘。” 那侍卫冷声道:“我家姑娘说过了,不想见你。” “我有急事!” “我家姑娘说,你的急事和她无关。” 莫尘气的磨牙,这小丫头脾气不小,还整连坐之罪! “那我就在这等她!我今儿不见着她,我绝对不走!你去告诉她,要不让我在外面饿死算了!” 侍卫默了默,这才让人去通报。 时窈得了这消息,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他有什么急事?” “不知道,他说要当面和姑娘谈,说是天大的急事。”侍卫顿了顿,才道:“要不姑娘还是见见吧,小的看他的确挺急的。” 莫尘也来了好几次了,这是他头一次见他这么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身后有死神在 追着呢。 时窈眯了眯眼:“那带他进来吧。” “是。” 莫尘总算被放进来了,他一路直接冲进去。 时窈在花厅坐等,看他进来,才问:“你有什么事?” “你和谢知许定亲了?”莫尘一进来便问。 时窈面无表情:“这跟你有关系?” “有天大的关系!”莫尘激动道。 “你喜欢我?”时窈冷笑一声:“我不喜欢你。” 莫尘:“……” 他险些跳起来:“我喜欢个屁!时窈,你跟我说清楚,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就算是想要报复也不必非得走这条路吧?你是想逼死时晏青还是想逼死我?” 时窈冷声道:“你的急事就是这?” “就是这,时窈,我知道你现在挺生气的,但我还是想说,上次你爹被刺杀的事其实……” 时窈“噌”一声站起来,冷眼盯着他:“我爹的事不需要你来多说一句,时家现在所承受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你现在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提这件事?我知道你为时晏青办事,但我的事不用你管,也不用他管,从此往后,你离我远点。” 莫尘无奈的摇头:“时窈,我可以离你远点,但时晏青不能,我的确是为他办事,但我也把你当朋友,所 以我也不想看到你们……你和谢知许的婚约定的太随意了些,我记得你从前对他没什么兴趣的,你还是再考虑考虑,现在作废也来得及!” “你在教我做事?” 莫尘:“……” “时窈,我是真的为你好……” 时窈冷声道:“送客!” 两个侍卫直接冲了进来,将莫尘一左一右架住,直接拖出去。 “哎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时窈!时窈!你听我一句劝,谢知许不行,他真的不行,你听我说呀!” 侍卫们直接将他扔了出去。 莫尘一屁股坐在了侯府大门外,抬手按着眉心,长长的叹了一声,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他的侍从牵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他,见他被扔出来,便上前道:“主子,小的就说时姑娘肯定不待见您吧。” 莫尘叹息的摇头:“飞鸽传书吧。” 他是劝不动了,这事儿压不住,还是先报给时晏青,他应该能得个全尸。 —— 平阳郡。 胖墩墩的平阳郡郡守恭敬的侯在大门口,直到阵阵沉重的马蹄声传来,他忙不迭的小跑着迎了上去。 “恭迎镇北将军!” 时晏青一身银甲,高束着马尾,眉宇间冷冽如霜,他翻身下马,走进府内。 那郡守 忙不迭的跟上去:“平阳郡被叛军占领多时,幸而将军前来,才得以击退叛军,拯救了平阳郡的百姓啊,将军可以在这郡守府上暂时休息几日,等调整好了,再继续讨伐叛军!” 这叛军已经占领了四个郡,现在退守到了青云郡了。 可时晏青刚刚进去,却见长羽追了上来:“将军,京中有来信。” 时晏青停下了脚步,接过信鸽,将信筒里的信件拿出来看。 那郡守还在拍马屁:“将军是在京中颇有威望,想必也深受京中的贵人们看重,等这次平叛大胜归去,定是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啊!将军这般年轻有为……” 他的马屁还未拍完,却见时晏青的脸色越来越阴鸷,要说出口的话,也卡在了嗓子眼儿。 时晏青死死的盯着那信上的短短一行字。 ——时窈与谢知许定亲,三个月后成亲。 掌心用内力一催,这信便化为了灰烬。 他额上青筋暴跳,眸光阴冷的咬着牙:“好,好得很。” 郡守吓的瑟瑟发抖,哆嗦着道:“将,将军要不早些歇息……” 时晏青却直接转身出门,翻身上马,厉声道:“即刻启程,攻破青云郡!剿灭叛军!” 众将士气势如虹:“是!”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合该她掐死他 时晏青眼神阴鸷,猛的掐住了时窈的脖子,低沉的声音刺骨寒凉:“阿窈,我让你等我回来,你怎么不听话?” 随着他手指的力道收紧,她渐渐喘不上气来。 时窈猛的惊醒,双手捂住了脖子大口的喘气,玉坠看到这动静连忙来给她拍背:“姑娘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时窈脸色发白,直到现在还感觉呼吸不顺。 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下去,才缓过神来,她怎么会梦到时晏青? “姑娘别怕,梦都是反的。”玉坠连忙安抚道。 时窈平静了下来,是啊,梦是反的,合该是她掐死他才是。 时窈推开车窗,探头看了看外面的景致,他们的马车正在树林之中的一条大道上徐徐前行。 谢知许听到动静,便拉了拉缰绳,放慢了骑马的速度,走到了和马车车窗并排的位置。 “阿窈,可是累了?” 时窈摇摇头:“我不累,你晒不晒?要不喝口水吧。” 时窈将水袋拿出来,递给他。 “好。”谢知许笑了笑,接过了水囊。 现在正是盛夏,天气炎热,但还好他们从树林之中穿行,倒也还算阴凉。 “大概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到晋城了,车 里热不热?”谢知许道。 “有冰块呢,哪里能热?明朗都睡着了。”时窈笑了笑。 “那咱们继续赶路吧。”谢知许这才一夹马腹,加快了速度,赶车的车夫也跟着一扬马鞭,将马车赶的快了。 时窈靠在车壁上,时明朗正在车内睡的香甜。 玉坠给她插了块西瓜:“这次带着小少爷去晋城检阅时家军,姑娘便可安心了。” “这京中盯着时家军的人不少,但时家军是我爹的心血,怎可拱手让人?我只担心明朗还小,无法服众。”时窈摸了摸明朗的脑袋。 “有姑娘在呢,还怕小少爷无法服众?姑娘放心吧。”玉坠笑嘻嘻的道。 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便终于到了晋城。 时家军的老将军赵将军已经亲自在城门口等候,将他们直接接到了军营里。 晋城距离京城并不远,是紧挨着京城的,赶过来也就不到两个时辰的车程,骑马则不到一个时辰。时忠这些年来,每个七日都要往返一次去检阅,但现在时忠病倒之后,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去了。 军营之中黑压压的将士们,时窈牵着时明朗走上高台,时明朗还有些紧张,紧紧牵着时窈的 手。 “末将参见小世子,参见三姑娘!” 就在昨日,时家已经向宫中递了折子,正式让时明朗成为忠勇侯府的世子,未来的忠勇侯。 时窈低头看着时明朗,时明朗这才鼓起勇气道:“免礼。” “多谢小世子!” 乌压压的黑甲将士们利落的起身,号角声吹响,军营之中肃杀之气喷薄而出。 时窈高声道:“众将士听令!” “是!” 时窈神色肃然:“如今我爹遭人暗害,至今昏迷不醒,他这一生戎马,精忠报国,无愧于大夏,也无愧于时家军!时家军从二十年前的不足十人的兵卒发展到现在,战功赫赫,诸位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与我爹一样,都是大夏最精良的骁勇之士! 现在正是危急存亡之际,明朗虽年幼,但我定会保住时家,保住时家军,只希望我们时家军万众一心,定可其利断金!” 荡气回肠的宣言回荡在军营之中,众将士高呼道:“万众一心!万众一心!末将遵命!” 谢知许站在高台之下,看着高台上那个纤瘦的身影,素日里娇气的小姑娘,登上了这检阅台,却好似摇身一变成了荡气回肠的女将军,她好似生来就该 这般光芒万丈。 等阅兵结束,时窈告别了赵将军,这才带着时明朗返回京城。 到了侯府门口,时窈下了车,才对谢知许道:“知许哥哥,谢谢你特意陪我走一趟,你今日本不必去的。” 谢知许却笑着道:“我若是不去,怎能看得到阿窈这般英气勃发的一面,岂不是亏大了?再说,咱们都定亲了,你不必跟我这么客气。” 时窈笑了笑:“那好吧。” “快进去吧,若是有事,定要让人来告知我。” “嗯。” 时窈回到了府里,先去看望了时忠,再去看望林氏,林氏还在病着,但气色已经比前几日好了许多,时窈的婚事定下之后,她心安了许多。 “回来了?怎么样?”林氏问道。 时窈坐在床边道:“一切都很顺利。” “那就好,那就好。”林氏欣慰的道:“我听说知许还特意陪你去的,他对你是真的有心的,我们阿窈真是幸运,能遇上这样一个千里挑一的好郎君,往后我也算是放心了。” 时窈垂下眸子,她没有告诉林氏,她和谢知许的婚姻是随时可以作废的,谢知许甚至在定亲的当日,特意给她写了一封休书。 林氏还在感慨 的道:“姑娘家嫁人就跟投胎没区别,这郎君的品行极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他心里有没有你,若是两者兼备,你这下半生,定能过的安逸。” 就如同时忠,他心中最爱的永远是时窈的娘,但他为人刚正,林氏即便没能得到他全部的爱,却也有了足够顺心安逸的日子,就单说这些年时忠没有一个妾室,便足以说明问题。 “我知道了,母亲。”时窈轻声道。 林氏笑着点头:“那就好,你快去歇着吧,今天这一天你肯定累坏了。” 时窈点点头,走出了主院,心里却依然有些沉闷。 从此嫁了人,不论真假,她和他便再无可能了,这是一个极为艰难的选择,却也是她不得不做的选择。 “阿窈!” 时窈回头一看,却是薛茵来了。 时窈一愣:“你怎么来啦?” 薛茵气冲冲的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自己定亲这么大的事我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 时窈抱歉的道:“不好意思啊,这阵子事情太多,我有些忙不过来。” 薛茵却突然扬起一个大笑脸,笑嘻嘻的挽住了她的胳膊:“那我原谅你一次吧!我还给你准备了定亲礼呢,你看看!” 第一百六十二章 手放在他掌心 薛茵递给她一个礼盒,时窈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支红珊瑚莲花钗。 时窈笑盈盈的道:“谢谢你小茵。” 薛茵捏了捏她的脸:“我也知道你现在辛苦,你这脸都瘦了一圈儿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胖回来,这样咱两在一起显得我脸很大。” “那我尽力吧。” 薛茵幽幽的叹了一声:“不过你和谢知许定亲,也算是柳暗花明了,你是不知道,谢知许定亲的消息一传出去,不知道多少姑娘芳心碎了一地,连我也黯然神伤了一会儿。” 时窈愣了愣:“你喜欢谢知许?” “书院里没几个姑娘不喜欢他的!” “那……” “我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了,自从你爹出事,他恨不能一日三趟的往你家跑,着急的跟什么似的,算了算了,他当你郎君总比当别的姑娘郎君好,我想想也不亏。”薛茵幽幽的道。 时窈笑的停不下来:“你倒是挺会宽慰自己。” 薛茵兴冲冲的道:“过几日郑王妃办赏花宴,你和谢知许一起去吧!到时候好好显摆显摆,亮瞎他们的眼!” “这有什么可显摆的?” “那可是谢知许呀!满燕京城的姑娘最想嫁的男人!之前他还在书院当先生的确不显,但现 在已经入仕,皇帝对他也十分重视,听说现在给了他一桩大案子在办,下个月若是办成,便会直接升吏部侍郎了,这还不显摆?要是我,那得摆上三天的筵席昭告天下!” 时窈把玩着那支莲花钗:“你也知道他现在才接了个重要差事要办,你觉得他还有闲工夫陪我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你说了他肯定就有空了呀。” 时窈拿钗敲了敲她的脑袋:“我也没空,现在我母亲也病倒了,府里大事小事都得我来管,我如今已经定了亲,这种宴席本来也不必参加了,你自己去玩儿吧。” 这种赏花宴本就是另类的相亲宴,给未婚男女一个认识的机会的。 薛茵嘟囔着:“那也太没意思了,不过这个宴席你可以不去,只怕另有一场宴席你不得不去,现在北边又传来捷报了,你哥哥带兵平叛捷报连连,好些人说,应该不出三个月,他便能大胜归来,到时候,皇帝必定会大办庆功宴,只怕满朝文武都会参加。” 时窈垂下眸子,声音冷淡:“是么?” “阿窈,你和你哥哥……” “他已经不是我哥哥了。” —— 京中人们的猜测还是低估了时晏青,仅仅两个月,北边便传来了陈 田郡大捷的消息,这是叛军占领的最后一个郡,此战的胜利,便意味着叛军被彻底剿灭。 捷报传到京中的时候,人人欢呼雀跃。 “这镇北将军当真是当之无愧啊!短短两个月,便尽数剿灭了叛军,扬我大夏国威!” “这小时将军不亏是忠勇侯养大的,虽说不是亲生,但也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年少有为啊。” “等他回京,那可真是无上荣耀了,只怕这满燕京城的姑娘们思慕的对象要换人了。” “可不是?这谢知许前脚定了亲,这小时将军后脚就冒了头,也不知最后是哪个好运气的姑娘能嫁他了。” “等班师回朝,至少也得走半个月吧。” 街头巷尾都是关于时晏青的大胜的消息,这几年叛军日渐嚣张,百姓们为此苦不堪言,这次时晏青能一举剿灭叛军,自然振奋人心。 时窈倒是没功夫管这些,她知道他一定会大胜的,不过这次确实比前世快了一个月,但这并不重要。 “阿窈。”谢知许匆匆走进来,身上官服都还没换下。 “你来啦?”时窈正在账房算账,一抬眼看到他也不意外,最近这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会来。 谢知许随手放下了管帽,便凑上来 :“可要我帮什么忙?” “不用,我都快理完了,你朝中事这么忙,哪儿还敢劳烦你这大忙人,你不必每天都来的。” “也没多忙。”谢知许笑着道。 时窈突然发现他的官服变成了红色,惊喜道:“你升官啦?” “那桩案子办下来了,刚升了侍郎。” “恭喜呀侍郎大人。” 谢知许笑了笑,站在一旁挽起袖子给她研磨:“我可得努力升官儿,不然怎么配得上阿窈?” “你别取笑我了。”时窈将最后的一笔账清算了干净,这才放下了笔。 “时伯父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一直昏迷着,不过我母亲这几日好些了,正打算把管家的事接过去,我想着再多做几日,让她好好休养几天。”时窈道。 “明天你可有空闲?”谢知许突然问。 “怎么了?” 谢知许笑着道:“我这不是升官儿了,同僚让我请客,我想着,你若是有空便和我一起去。” 时窈怔了怔,他们自从定亲以来,还未一起在外面露面过,大夏民风还算开放,但凡定了亲的男女甚至可以一起出游,但他们都忙,谢知许也只有每天抽那么一点点的时间来见她一面而已。 谢知许见她犹豫,便道:“ 你若不愿意便算了,我自己去也是一样的。” 时窈想了想,还是道:“我陪你一起去吧,总不能让你在同僚面前没了面子。” 她如今是他未婚妻,满燕京城都津津乐道,他的升官宴,她连面都不露就不像话了。 谢知许扬起笑来:“那好,明天我来接你!” “嗯。” —— 次日,谢知许便早早的来了侯府,接了时窈一同前往仙鹤楼。 这家酒楼在燕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比瑞卿楼名气稍逊,但也是达官显贵常去的地方。 时窈坐在马车里,谢知许骑着马,隔着车窗和她说话:“我那些同僚和我混的熟了,有些不大有正形的,就怕他们瞎调侃,我也堵不住他们的嘴,你若是听了只当没听到。” 时窈歪头看他:“我有这么小气?” 谢知许笑着低头:“也是。” 是他太紧张了。 到了仙鹤楼,谢知许翻身下马,时窈打开马车车门,正打算直接下来,谢知许却主动向她伸出了手。 时窈愣了愣,将手放在了他的掌心,让他扶着她下了马车。 仙鹤楼外人来人往,就在街道的另一头,隔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双森寒眼睛盯着这一幕难得温馨的画面,浑身的肃杀之气。 第一百六十三章 你这个疯子 “少主,属下查过了,这两个月谢知许只每日到时家看望,每次呆的时间也不长,最多也就半个时辰,因为他已经入仕,如今朝中事忙,也没什么空闲,今日,”长羽顿了顿,才道:“是他们头一次一起参加宴席,是谢知许的升官宴。” 时晏青牵着缰绳的手收紧,青筋暴起,他日夜兼程赶了八天的路,累死了五匹马,熬的眼睛通红赶回京城,就看到这幅画面。 “少主要不还是先进宫复命,少主提前回京的消息还无人知晓……” 长羽话还未说完,时晏青便已经将缰绳扔给了他:“在这等着。” 随后迈着大步直奔仙鹤楼而去。 谢知许带着时窈上了二楼的小厅,里面都是谢知许的同僚,因为都是同辈,所以也都很是放松,看到他们来了便起哄:“哟,难得带你家未婚妻出来了?我说怎么藏着掖着呢,这么漂亮是怕人抢呢。” 顿时哄堂大笑。 谢知许拱手笑着道:“诸位嘴下留情,阿窈脸皮薄。” 时窈却眨了眨眼:“人家夸我呢。” 大家伙儿又是一阵大笑:“嫂子是个性情中人!” 谢知许却正色道:“还未正 式拜堂成亲,不许瞎喊。” 那人连忙道:“我说错了话了,唐突了时姑娘,给时姑娘赔礼了。” 时窈笑了笑:“无妨。” 这小厅被一道屏风隔成了两半,一边一桌席面,左边是女眷,右边是男宾。 打过了招呼,两人便分开各自落座了。 谢知许的同僚们不免各种打趣他,谢知许也是应付的艰难,无可奈何笑着摇头。 实在是因为谢知许素日里在公事上十分严格,从来不会插科打诨,没有任何事能让这位端方的君子慌张,但自从他定了亲之后,旁人便发现,原来他还是有弱点的。 但凡提及他的未婚妻时窈,他定能慌乱。 时窈落座后,却见一个小厮走到她的身边,低声道:“时姑娘,时家有人来找,在外面等您。” 时窈心里一惊,以为是家里出了什么事,立即起身:“我去看看。” 可当她走出了小厅,在二楼的回廊上四处看,也没有看到一个时家的人影。 她正想往楼下去找找,却猝不及防的被一只手钳住了手腕,只一个旋身的功夫,她便被拽进了一间雅间里。 她一声尖叫还未来得及叫出声,却被那张近 在咫尺又无比熟悉的俊颜震惊到瞳孔骤张,倒吸一口凉气。 “你怎么会在京城?!” 不是说半个月后才会回到京城吗?捷报昨天才送到,他今天就到了?! 送捷报的可是每个驿站不同的兵卒轮换着日夜兼程赶回来的,他怎么回来的?! 时晏青大手覆上了她的脖颈,染着血丝的眸子阴鸷的盯着她:“阿窈,我让你等我回来的,你怎么不听话?” 时窈心脏骤然一缩,想起梦中的情景,浑身汗毛倒竖。 自从一个月前得知了她与谢知许定亲的消息,他没有一天睡好觉,为了尽快赶回来,他一路猛攻,将叛军打的节节败退,不到两个月,便剿灭了叛军,在他赶回来的路上,每一天都在想着该如何教训她呢? 当他终于赶回了京城,满身疲惫却看到谢知许牵着她手的那一瞬,他想掐死她。 可当手指触及她脖颈上细嫩的肌肤的时候,却终究没能狠下心来。 时窈浑身血液都凝滞了,脸色苍白,藏在袖中的手已经将匕首拔出鞘,他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将匕首往回一推,把刀生生又按回了刀鞘里。 他阴冷的笑着:“又要 杀我?我之前给过你机会了,你不是下不去手吗?” 时窈死死瞪着他,咬牙道:“我后悔了,当时我就应该直接杀了你。” 他逼近了她,将她压在了墙上,低声道:“你杀不了我的,阿窈,你还不明白吗?你心里有我。” “你胡扯!”时窈立即反驳,恼怒的要推开他,可偏偏他的身形稳如磐石,她那点子力气根本推不动他。 时晏青冷声道:“把婚约给我毁了。” 时窈怒极反笑:“你以为你是谁?时晏青,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你害我至此,我没找你算账,你竟还有脸来跟我提要求?” “阿窈,我的容忍是有限的,你想怎么报复我都行,唯独此事,绝不可能。”时晏青强压着火气冷声道。 时窈扬起笑来,明媚如初:“既然这比杀了你还难受,那我这个亲倒是订对了。” 时晏青额上青筋暴跳,周身的气势骤涨:“时窈!” 外面突然传来了谢知许的声音:“阿窈?阿窈你去哪儿了?” 时窈神色慌乱了几分,时晏青脸色阴鸷,冷笑着道:“你这么在乎他?不妨现在出去让他看看我们如何?现在满京皆知你我 并非兄妹,你猜他看到我们在一起会想些什么?” 时窈瞳孔骤张,心里恨的牙痒痒,可旋即,又定下心神,冷声道:“若我没猜错,你应该是擅自回京吧,将军擅自回京,并且回京之后也没第一时间入宫面圣,这种把柄让人抓住,轻则降职,重则按谋反论处,你若是不怕,你只管出去让他看到。” 时晏青笑容泛寒:“阿窈果真是聪明,一下子便能抓住我的把柄,既然如此,那便试试。” 说着,他直接抓着她的手腕便要推门出去。 时窈惊的脸都白了,连忙挡住了门。 “怎么?你不敢?” 时窈咬牙道:“你这个疯子!” “你早该知道我是个疯子,但当初不是你自己来招我的吗?一而再再而三往我跟我跟前凑,甚至不惜自己落水逼我救你,你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晚了点?”时晏青盯着她,幽深的眸子此时已经在癫狂的边缘。 时窈浑身发冷,的确太晚了。 他幽若的眸子看着她,好似情人的呢喃呓语:“你不敢让我开门,是怕谢知许看到你和我在一起,还是怕我擅自回京的消息传出去,让我沦为谋逆犯呢?” 第一百六十四章 凄厉的惨叫 “松手!”时窈恼怒道。 时晏青掀了掀唇,冷声道:“我再说一遍,立刻把婚约给我作废,若你不愿意作废婚约,我可以帮你废掉谢知许。” 说罢,终于松开了她的手,转身打开了窗户,翻身一跃,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时窈僵在那里,提在嗓子眼的那一口气始终没能咽下去,反而浑身越发的发寒。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推门出去,谢知许还在外面四处找她,见她出来,连忙跑过来:“阿窈,你去哪儿了?我方才找你半天。” 时窈道:“方才时家来人找我,我出来见见他。” “怎么了?可是时伯父又不好?” “没有,只是一点小事。” 话虽这样说,但她脸色却很是难看,谢知许有些担心的道:“你脸色很不好,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 “也没什么事,今日毕竟是你的升官宴,现在走也不大好。” 谢知许却笑着道:“没事的,这些同僚都是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他们不会计较这个,你等等我,我去说一声,我就送你回去。” 时窈现在也的确没心思在这里吃饭了,只好点头。 谢知许把时窈送回了时家,又嘱咐 玉坠要好好照顾她,这才走了。 时窈回到知秋苑,便一头闷进了被子里,今日猝不及防的碰上时晏青,让她方寸大乱,她好像从来都摸不清在这个男人的路数。 他要她废掉婚约,否则就废掉谢知许? 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句话他绝不可能只是说说而已,那难不成当真要退婚?可凭什么?! 他害得她爹至今昏迷不醒,害得时家风雨飘摇,如今好容易安稳下来的生活,他突然回来又将一切打乱,甚至还要掌控她的婚约? 时窈脸色渐渐冷了下来,这世道,就没有这样的规矩。 —— 瑞卿楼。 时晏青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手拿着茶壶倒茶,冷眸中是消散不去的戾气。 雅间之内,气压低的可怕,屋内的人几乎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莫尘打着哈哈道:“你说你何必这么着急回来,瞧你这眼睛里的红血丝,几宿没合眼了?” 时晏青冷眼扫过去,莫尘干笑了两声:“我的意思是,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时窈和谢知许成亲的日子还在两个月后呢,你晚点回来也完全赶得及。” 时晏青眸中寒意更甚,长羽绝望的闭了闭眼,这人不会说话可 以不要说。 “我的错,行了吧!”莫尘认了怂,却又很委屈,“这你真的不能怪我,你也知道时窈现在对你有多大仇?她甚至都不愿意见你,她能愿意搭理我吗?我去找她,她见都不见我!我哪儿干预的了她的事?” “所以我让你照顾她,你就这么照顾的?”时晏青冷飕飕的道。 莫尘心道:现在人不是挺好的吗? 但这话他可不敢说,只能语重心长的道:“这个婚约,其实也并不是简单,自从时忠病倒之后,这惦记时家家产和兵权的人可不少,毕竟时明朗还年幼,家产几乎都捏在时窈手里,娶了她就相当于得到忠勇侯府,谁不惦记? 胡良和时莽便是首当其冲的那两个,当然他两都被时窈整的很惨,但时家当时的处境的确很不好,没了胡良和时莽,也还迟早有下一个,时窈估计也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才选择了人品端正的谢知许。” 时晏青眉头轻蹙,原来这些日子,她处境这样艰难。 莫尘连忙道:“你可别怪我没照顾好她,我都说了她不见我,我倒是想帮她,她见着我的名字都嫌晦气,而且当时胡良和时莽的事儿并没有闹 出来,除了时家估计无人知晓,等闹出来的时候,他两已经被时窈整了,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时窈被这般狼子野心的狗东西惦记着,可我还没来得及去解决他两,时窈就和谢知许定亲了。” 莫尘叹了一声:“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阵子她处境这样艰难,是我高估了皇族的良心。” 时忠毕竟是给大夏立下汗马功劳的忠臣,他根本没想过这帮不要脸的皇子都能在时忠倒下之后,立刻谋划着瓜分时家,而下面的人做事,上头的人不可能完全不知晓,只会是默许罢了。 时晏青眸光晦暗:“是景王?” “胡良敢在景王府下手,这背后定有景王的默许。” 时晏青冷笑一声,好得很,看来这些日子景王春风得意,越发的飘了,他的人都敢惹。 “长羽。” “是。” 时晏青冷声道:“胡良在哪儿?” “他现在就在胡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分的很,应该是上次在王府被……咳,有点心理阴影了。” “既然他,有些东西留着也是白留。” 长羽愣了愣,立即抱拳道:“是!” 至于景王,时晏青眼神阴鸷,回头再收拾他。 —— 胡府。 自从上次在景王府发生的丑事之后,胡良就再未出过房门一步,因为满京城都是看他笑话的,想他从前欺男霸女,何其威风?如今却被…… 胡良无时无刻不在暴躁和狂怒之中,在家里摔桌子砸碗,惹的府里的下人都不敢靠近一步,只每日将饭食放在门口。 “时窈,你这个贱人!我一定要杀了你!你最好别落在老子手里,老子定要把你先奸后杀!要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胡良还在家里发疯,披头散发的像个疯子。 屋里已经一片狼藉,根本没有能砸的东西了。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闪过几个人影。 胡良警觉的怒吼:“谁!?什么人?!给我滚出来!” 几个人影旋即从窗口飞身而入。 胡良看着他们手里拿着的明晃晃的刀子,这才开始有些害怕,连连后退:“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道我是谁?!” 两个影卫直接冲上前来,将他一左一右的按在了地上,另外两个影卫则按住了他的脚。 长羽走到他的跟前,拔剑出鞘,手起刀落,直接刺中他的裆部,血水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袍。 “啊!”胡良凄厉的惨叫一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偏心我 可惜这些日子,胡家上下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发疯和惨叫,只当是寻常,甚至都没有特意过来看一眼,生怕看一眼便要挨一顿打。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听着那凄厉的惨叫声渐渐停歇了,这才有下人敢畏畏缩缩的走进来,给他送饭。 当门被推开,却看到了地上的一大滩血迹,顺着蜿蜒的血迹看过去,便看到了下身正在不断流血的胡良。 “啊!”下人惨叫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很快,胡良情绪失控之下挥刀自宫的消息,也传遍了整个京城。 而紧随其后的,则是时晏青提前回京的消息,因而这几日京中的热闹就没有消停过。 薛茵兴冲冲的跑来时家找时窈,煞有其事的八卦着。 “胡家的人说,胡良是得了疯病,但京中有人传说,胡良并没有疯,他挥刀自宫,便足说明,他对时莽是真爱。” 时窈刚喂到嘴边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呛的咳嗽:“啊?” 薛茵却一板一眼的道:“你可别不信,自从那件丑事发生之后,胡良便闭门不出,他不是心虚是什么?他就是在压抑内心的真实感情!可过了这么久了,连我们都淡忘了那件事,他竟在这个时候,挥刀自宫!便足以说明, 他根本放不下,说明他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这段感情的!” 时窈:“……” “你听谁说的?”时窈嘴角抽搐。 “大家都这么说啊!” “那你怎么这么确定他是挥刀自宫的?” “废话!他肯定是挥刀自宫的呀,他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胡家上下把他当祖宗供着,难不成还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给刀了?他就是自己把自己给关在房里,然后把自己给刀了的!” 时窈却不信,因为她很清楚,时晏青并非今日回京复命的,而是昨日,他前脚回来,胡良后脚就“挥刀自宫”了? 而且她很清楚他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入别人家是他二十年来再熟练不过的事。 但他为什么呢?帮她出气?还是说,胡良惦记了他也同样想要的时家兵权呢? 时窈更相信是后者。 “你哥哥……我是说时晏青,他提前回京了,今日一早便入宫面圣复命了,圣上格外高兴,说是要给他准备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你去不去?”薛茵突然道。 时窈眸光冷了下来:“去不去我说了算么?” 天子的宴席,自然是帖子到了就得去。 薛茵有些唏嘘的道:“之前你们感情那么好,现在却到了这般地 步,他如今这般显赫,若是他还在时家,一定也没人敢欺负你的。” “若不是他,本来也没人敢欺负我。” 薛茵立即愤愤然的道:“也是!简直狼心狗肺!” 她拉着时窈的手安抚道:“不过还好,现在日子也不算差,时伯父虽说昏迷着,但至少性命无忧,而且你也和谢知许定了亲,也算半个圆满了。” 时窈眸光微凝,这算圆满吗? “你不是早就喜欢他啦?还跟我装。”薛茵掐她的脸。 时窈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说早就喜欢他了?” 薛茵哼了一声:“你之前就神神叨叨的跟我说,你喜欢上一个人,我当时就猜到了是他!现在一看,果然是!你还跟我装,你以为我是好骗的吗?” 时窈一时哑口无言,回想起那时候的心意,不知该觉得自己可笑还是可悲。 分明也只是三个月前的事,却好似已经过了三年,一夕之间,风云巨变,时晏青成了她最痛恨的人。 “好啦,你别担心了,你家谢大人会好好护着你的,听说他现在也升了吏部侍郎,很得陛下看重,你就安心等着做谢夫人吧。”薛茵笑嘻嘻的道。 时窈扯了扯唇角。 “姑娘,谢公子来了。”玉坠进来通报 。 “哟,说曹操曹操到,你家谢大人也太殷勤了些,天天跑的比谁都勤快,得,我不打扰你们了,我走啦!”薛茵冲着时窈挤眉弄眼的笑了笑,转身便跑了。 薛茵前脚走,谢知许后脚就进来了,笑着道:“阿窈,薛茵刚来了吗?” “嗯,她来找我八卦胡良和时莽的爱恨情仇。” 谢知许笑着摇头:“现在的确很多乱七八糟的传闻。” 时窈也没想到,自己当时不过是随手往时莽嘴里塞了一大包催情香,现在竟能引出这么多的后续故事,估计过不了几日,那茶楼戏园子里就要开始上演以他两为故事原型的苦情戏了。 她想想就觉得离谱。 谢知许熟练的撸起袖子,把时窈书桌上的那一堆账本收拾归类。 时窈一手撑着脑袋趴在桌上:“你怎么这么勤快,回回来都要收拾一遍,你家的下人一定很轻松吧。” 谢知许好笑的道:“我看是你家的下人更轻松,跟了你这么个懒散随性的主子,也不用干活儿,不然怎么能每次我来都能看到这一堆乱糟糟的?” “这也不算乱呀,”时窈转头问玉坠:“这乱吗?” 玉坠也认真的点头:“不乱呀。” 谢知许无奈的笑了:“不愧是 十多年的主仆,你两就合该呆在一起。” 玉坠挠了挠头:“那等姑娘嫁过去了,奴婢一定再勤快点。” “不用,往后让蓝田收拾吧。”谢知许道。 一旁的蓝田耷拉着脑袋,果然是他跟错了主子。 玉坠捂着嘴笑了:“那奴婢去给谢公子端茶。” 蓝田也识趣的退下了。 谢知许将账本收拾好了,才坐下道:“你可知道时晏青回来了?” 时窈嘴角的笑容一滞,垂下眸子:“知道了。” “他这次平叛大获全胜,皇帝对他很是满意,定是要大加封赏了,但你也别担心,我会护着你的,定不会叫他再伤害你和时家。”谢知许郑重的道。 时窈却蹙眉道:“他如今锋芒正盛,你还是避着些。” 谢知许笑着道:“阿窈在担心我吗?” “我当然担心你,总之你还是不要招惹他的好,现在这种时候,若真的出事,皇帝也一定会偏心他的。” 况且时晏青显露在人前的势力,还只是冰山一角,尚未显露的,除了九星宗,还有他掌控之下的二皇子,也正是如此,时窈也不敢轻举妄动,除非有天时地利的时机。 谢知许轻笑一声:“皇帝偏心他也无妨,只要阿窈偏心我就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他突然后悔了 自从得知了时晏青和时窈并非亲兄妹,之前时晏青对他的所有敌意也都有了答案,只有男人了解男人,谢知许很清楚时晏青对时窈的心思。 所以时晏青这次回京,他很在意时窈的态度,幸而,她还是向着他的,只要她的心是想着他的,那便足够了。 “明日皇上要在宫中为时晏青办庆功宴,帖子估计马上就到了,我们一起去。” 谢知许就在宫中办事,消息自然更快一点。 时窈点点头:“好。” —— 此次平叛大获全胜,时晏青是当之无愧的大功臣,皇帝高兴极了,大摆宫宴庆功,朝堂但凡五品以上的官员尽数参加。 这日宫门大开,宫门口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谢知许一早去时家接了时窈和时明朗,一同前来,时窈下了马车,便看到宫门口熙攘的人群,除了那些个老气横秋的官员,更为夺目的,是那一簇又一簇精心打扮的姑娘们。 “阿窈!你来啦?”薛茵一眼看到了时窈,立马跑了过来。 “小茵!”时窈挽住了她的手,“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正好碰上你了,太巧了。” 她们两叽叽喳喳的走在了前面,谢知许 便牵着时明朗走在了后面。 “你看到今日进宫的这些姑娘们没有?一个个打扮的,不知道还以为参加选秀呢。”薛茵压低了声音道。 “今日还选秀?” “选秀说不准还真有,但是,可不是皇帝选,而是咱们这位显赫的镇北大将军。”薛茵眨了眨眼。 时窈一愣:“他?” “你也不想想,今日是谁的庆功宴?他现在可是这燕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了,手握重兵,又得圣心,可谓是权倾朝野,还正好没有娶妻,这样的香饽饽,谁能不惦记?今日这庆功宴上,陛下定会关心他的婚姻大事,不然为何要让满朝五品以上官员都携女眷前来赴宴?分明就是暗戳戳的给他选夫人嘛。” 时窈面色微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薛茵接着道:“你是成日闷在家所以才不知道,自从捷报传来,书院里就开始炸锅了,成天在讨论他以后要娶谁,一个个后悔的很,没有慧眼识英才,毕竟他从前也在白桐书院读过书的,若是早在他显赫之前就嫁了,现在早跟着鸡犬升天了,哪儿还需要抢?” 时窈心里冷笑,这可不见得,她巴结的够早了,触及他的丁点利益还 不是被背刺,她爹也算在他落魄时收养了他,现在被害成活死人。 “不过你也不必知道,反正你也定亲了,不过咱今日的热闹肯定少不了,这么多千金有备而来,就是不知道这花落谁家了。”薛茵挑了挑眉。 时窈撇撇嘴:“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抢。” “就是!就他这种心狠手辣忘恩负义之辈,我也看不上!”薛茵跟着义愤填膺。 时窈挽着她的手点头:“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那当然了,阿窈你放心,我肯定给你撑腰!”薛茵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可身后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什么样的东西,算好东西?” 时窈和薛茵猛一回头,便看到时晏青正好站在她们身后,薛茵吓的脸都白了,话都说不出来。 时窈冷声道:“堂堂镇北大将军,背后偷听别人说话不大好吧?” “在背后这么非议旁人,也不大好吧?”时晏青睨着她。 “行的端做得正的人何需担心旁人非议?” “若是说的光明磊落,又何需担心旁人偷听?” 薛茵心脏都要骤停了,站在一旁惊悚的看着他们对呛。 时窈冷笑一声,直接耍无赖:“你敢做,我便 敢说,你愿意听便听吧。” 时晏青摇头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谢知许正和同僚打招呼,看到这边的动静,立即快步走过来,挡在了时窈的跟前,拱手道:“阿窈心直口快,还请将军别放在心上。” 时晏青眸中的笑意渐渐消散,语气泛寒:“阿窈什么脾气,我比你了解,不必你来告诉我。” 谢知许面色微变,冷声道:“将军不责怪便好,我代我的未婚妻,谢过将军。” 时晏青听着“未婚妻”三个字格外刺耳,讥笑道:“还未确定的事,还是少宣扬的好。” “已经确定了,”谢知许眼神坚定:“两个月后便是婚期,适时,还请将军前来喝杯喜酒。” 时晏青眸光已经森寒:“放心,我定会来的,若是真有那一天的话。” 两人你来我往之间,已经暗藏机锋,旁人看来只是寻常的“问候”,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对付肚子里装的什么心思。 薛茵听得一脸懵,这两人问候的为什么杀气腾腾的?是她感觉出问题了吗? 时窈悄悄扯了扯谢知许的衣袖:“我们先进去吧?” 谢知许温和的笑了笑:“好。” 谢知许这才和时窈薛茵时明朗一 起离开。 时晏青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中的阴鸷再也藏不住,脸色瞬间阴沉至极,方才她那点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 她有事求他的时候便是这般扯着他的衣袖,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如今她对谢知许竟也这样,不过几个月未见,他们便如此熟稔了吗?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当时就不该将她留在京中,应该把她直接绑去阳关郡军营里,他对她到底还是太心软了些,他离开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她可真是一点也没听话。 时窈和谢知许进了举办宫宴的清水殿内,时窈才疑惑的问道:“你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还让他来喝喜酒?” 她只想离他越远越好,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扯上关系。 谢知许笑了笑:“随口一说而已,他不会来的。” 他只不过是提醒他,时窈是他的未婚妻,两个月后,便是他的过门的妻子。 时晏青不可能真的来喝喜酒,他真想来肯定也是来闹事的,谢知许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时窈蹙了蹙眉,有些不明白。 谢知许道:“快落座吧,宴席快开始了。” 紧接着,时晏青便走了进来,瞬间便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第一百六十七章 我对你没兴趣 曾经是侯府默默无闻的卑贱私生子,却一步步位极人臣,直至今日,已经是声名赫赫的镇北大将军,也是大夏最年轻又最战功显赫的将军。 今日作为宫宴,他并未穿铠甲入宫,而是一身玄色直缀,玉冠束发,分明只是寻常贵公子的打扮,可周身凌厉的气势,却叫人不禁望而生畏,不敢再多看一眼。 此次进宫特意精心打扮的贵女们也只敢偷偷看他背影。 景王热情不已,亲自将时晏青迎到了他的身边坐下,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随着一声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这殿内的喧嚣才总算终止。 皇帝坐到了正上首的龙椅上,感慨的道:“朕十分欣慰,大夏如今人才济济,又有晏青这般出众的将才,不过短短两个月,便将北边嚣张的叛军打的一盘散沙,后生可畏啊!” 景王立即道:“小时将军立下这般赫赫战功,父皇可得重赏。” 景王俨然是把时晏青当成了自己人,他现在急切的想要当上储君,而现在最给他争气的就是时晏青,自然是不惜讨好一切的讨好拉拢。 “那是自然,晏青想要什么赏赐,只管说来。”皇 帝笑着大手一挥。 皇帝能让随便提的赏赐,自然是天大的殊荣,但也不能真的随便提,若是提的太过,天子颜面下不来也是得罪皇帝的,若是提的轻了,又担心亏了。 因此殿内的人都看向了时晏青,等着看他能要个什么赏赐。 时晏青处变不惊,拱手道:“臣想要一座奢华的府宅。” 这话一出,满殿的人都愣了一愣,要么要金银,要么要爵位,若是做谦卑,也该说什么都不求,只求精忠报国。 哪有人要奢华的府宅这种鸡肋的玩意儿的? 皇帝也是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道:“你如今已经是镇北将军,朕自然得赏你一座奢华的将军府!这哪里还需要你求?晏青还是说点别的吧,朕可不是小气的人。” “谢过陛下,臣只想要一座奢华的府宅。” 皇帝倒是好奇了:“为何你独独只要一座府宅?” 时晏青眸光幽深:“因为臣的心上人,想要住奢华的府宅。” 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时窈脑子一嗡,突然想起他曾经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府宅,她当时说,当然得是奢华大气的府宅。 谢知许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猜也知道这 定是时窈说过的话,时晏青此举是什么意思?时窈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住得上他时晏青的府宅?当真是嚣张至极! 皇帝很是惊讶:“你有心上人了?” “是。” “哈哈哈,也是,你如今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本也该娶妻了,有心上人也是情理之中,就是不知是哪家的千金,你只管说出来,朕为你赐婚!”皇帝爽快的道。 时晏青眸光扫过时窈,时窈瞬间如芒在背,心都要跳出来。 时晏青却笑着摇头:“她娇气的很,还是等臣的府宅修好了再接她来住,若是还未修好,她怕是不肯。” 皇帝哈哈大笑:“这般娇气,你还如此上心,朕没想到,你倒是个深情之人,既然如此,朕也得成全你,便将翎王府的赐给你,虽说年代久远,但那府邸可够气派了,若是花上三两个月好生修缮一番,定也够气派了。” 众人面色都是微微一变,这翎王是皇帝亲弟弟,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极受先帝的宠爱,那王府修的比太子的东宫还要气派,府内亭台楼阁奇珍异草更是数之不尽,后来皇帝登基,那翎王因谋反被处死,这气派恢弘的翎 王府一直空置,至今这燕京城内也没有比那座府邸更气派的了。 如今这座府邸赐给时晏青,足以见得皇帝对他的看重了。 时晏青拱手道:“多谢陛下。” “朕原本还想着,趁着今日这庆功的大喜之日,好事成双,也给你挑一位夫人,没曾想,你已经有了意中人,朕也乐得成人之美,等你府邸修缮好了,朕定亲自为你赐婚!” 此时殿内的姑娘们一时间都喜忧参半,忧的是今日时晏青不用挑了,白白让她们打扮了一番,而喜的是,或许他心中那个人会不会是自己呢? 时晏青将一杯酒送到唇边,幽深的眸子微抬,看向了谢知许。 谢知许神色冷肃,袖中的手都紧握成拳,他哪里看不出来时晏青的挑衅,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人能嚣张至此!时窈已经是他的未婚妻,两个月后便要成为他明媒正娶的夫人,而他却在金殿之上扬言,说两个月后时窈要住进他的府邸里? 简直可笑! 时窈面色微白,手心都在冒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 她不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不是她,她也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么,从始至终 她就没有猜到过他的心思,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她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招惹。 歌舞开始,殿内也喧嚷了起来,遮掩了这殿内微妙的气氛。 时窈如坐针毡,没坐一会儿便借口要去更衣,起身离席。 她没有去更衣,走出了清水殿,便在殿外的花园假山后的八角亭里坐着透气,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走近,回头一看,是时晏青。 她并不意外,只冷眼看着他:“你说的那个心上人不会是我吧?” 时晏青垂眸温柔的看着她:“不然还有谁?” 若是三个月前听到这样的话,她或许还能欢喜一下,可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我和谢知许早在一个月前就定亲了,你应该没失忆吧?” 时晏青眸光渐渐冷了下来:“我说让你尽快毁了这婚约,是你不听话了。” 时窈“噌”一声站起来,咬牙道:“你让我毁了我就毁了?你以为你是谁?时晏青,我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的这些是真心还是假意,但我告诉你,我对你没兴趣,我也绝不可能为了你毁掉和谢知许的婚约,你休想在我身上打主意!” 第一百六十八章 吓唬她 时晏青语气森然:“对我没兴趣,难不成对谢知许感兴趣?” “是又如何?跟你有关系吗?” 时晏青额上青筋隐隐暴跳,逼近她:“你这话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你应该清楚你和谢知许是一个世界的人吗?阿窈,我们才是。” 时窈讽刺的掀唇:“我曾经也以为我们是,后来发现并不是,我比你有良知的多,最起码我不会杀了对自己有恩的人,更不会背刺自己的朋友。” 时晏青沉声道:“我从未想过杀你爹,那日并非是我让人干的,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倒在血泊里了。” “我爹身上八处刀伤,全是你们九星宗的刀法所伤,你说不是你,那能是谁?”时窈咬牙道。 时晏青面色微凝:“是我师父。” 时窈扯了扯唇角:“你师父?难怪你要带我见他,还说他是这世上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的确挺重要的,他帮你扫清障碍,你便可以双手干净的在我面前装好人了。” “阿窈,你觉得我有必要装好人?我若真的要杀你爹,我何必给他还魂丹?那日的事情我的确不知情。” “怎么没必要呢?我们时家不是还有剩余的利用价值吗? 那三万时家军不少人惦记着,这些日子向我提亲的人可不少,你今日才来跟我表演深情,晚了很多呢。”时窈分明笑着,眸中却已经有了泪光。 时晏青的脸色一点点的阴沉下来。 时窈接着道:“况且我爹现在半死不活,对你来说不也挺好?抢不了你的功劳,也还能让我对你心怀感恩,若我脑子一热,没准还真信了你的话,带着整个时家叫你吃干抹净,如此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时晏青眸光阴鸷。 时窈后背发凉,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强撑着半步不退,扬起头看着他:“你难道不是?” 时晏青的面色已经阴沉如墨,凌厉的眸子盯着她,即便一言不发也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却在此时,假山的外面传来小太监的喊叫声:“小时将军?陛下正传召将军。” 时窈听着远处的呼喊声,揪紧的心稍稍松了一口气,避开了他凌厉的视线,转身便要走:“我先回去了。” 却在错身的那一刹那,被他直接扣住了手腕,直接按在了假山壁上。 那小太监寻着动静走进来看,时窈吓的面色发白,屏住了呼吸不敢 发出丁点动静,而她眼前的男人却低头勾唇看着她,好似就喜欢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好在那小太监只看了两眼,正好与他们的那处假山擦身而过,没有看到他们,便又去别处寻了。 时晏青在她耳畔压低了声音道:“你故意在这等我的是不是?料定了在宫里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时窈脸色一僵,猝不及防的被他看穿自己的心思。 她的确是故意在这等他的,他今日在大殿上说什么心上人,字字句句都指向她,她自然得找他说清楚让他断了念想别打她主意,宫中四处都是眼线,宫规又森严,在这里找他谈才是最安全的。 “可你觉得我是守规矩的人吗?” “松手!”时窈压低了的声音都压不住怒意。 时晏青垂眸看着她,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时窈浑身发寒,唯恐下一秒他便要掐断了她的脖子。 可他的指腹却只是停留在她的脸颊上,凌厉的气势已然消散不见,看着她的眸光缱绻:“等我的府宅修好了,便迎你进门,我在咱们的院子里也种满你喜欢的茉莉花和山茶花,寝屋也按你喜欢的样子来装扮。” 时窈 震惊的瞪圆了眼睛,咬牙道:“我不稀罕!” 他掀了掀唇:“你猜现在让满宫的人都知道你我在假山后偷情,皇帝会不会成全我们?” “若我说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我欲行不轨,你猜旁人会怎么想你这个威风赫赫的镇北大将军。”时窈毫不客气。 “不管旁人怎么想,最后不都是我们成亲收场?” “你是疯了不成?!” “那也是你逼我的。” 时窈脸色发白,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时晏青,你无耻!” 他将她袖中的手拿出来,掰开了她的手指,看着手心发红的指甲印子,用掌心覆住了她的手心,给她纾解疼痛,垂着眸子语气散漫。 “在你的眼里,我已经这般卑鄙无耻了,我自然不介意再无耻一点,阿窈,你质疑什么都可以,但我说要求娶你是真心,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总归此生只能嫁我。” 他猝然抬眸,幽深的眸子好似要将她吸进去。 “我再给你三日时间,把婚约给我退掉,若是你不退,我可以帮你退。” 时窈气的磨牙,可现在这个情况却发作也不敢,这个疯子若是真的引来了人,让外人误以为他们偷情怎么 办?她倒是舍得下这一身剐,大不了名声尽毁一辈子不嫁人。 但岂不是拖累了谢知许跟着被人耻笑? 时晏青弯唇笑了笑,见她难得乖巧的样子,才总算松开了她:“回去吧。” 他方才不过吓唬她罢了,他怎么能让他放在心尖上的小姑娘被人用“偷情”这种字眼肆意非议?他要让她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他要明媒正娶,给她最好的一切。 时窈转身便走,他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几分警告:“别忘了我的话,阿窈,别跟我作对。” 时窈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飞快的跑了。 时晏青看着她跑的飞快的背影,眸光幽深,无妨的,只要他们成了亲,日久天长,她总会明白他的,现在不过是一时的误会,才让谢知许钻了空子,谢知许这种肤浅之人哪里能懂她?她又怎会喜欢上谢知许这种人? —— 时窈急匆匆的跑回了清水殿,谢知许也在找她,看到她便连忙迎了上来:“阿窈,你去哪儿了?我方才见你迟迟没回来,便去更衣的地方找你,但也没看到你。” 话音方落,却见时晏青紧跟着时窈的脚步走了出来,眉梢微挑。 第一百六十九章 嫁衣 时晏青不紧不慢的从他们身边走过,好似半点不担心谢知许误会。 谢知许脸色难看的很,正要上前去质问他,却被时窈拉住了衣袖。 “方才在外面碰上了,说了几句。”时窈道。 “他没欺负你吧?”谢知许连忙问。 时窈摇摇头:“没有,只是说了一些我爹的事。” “你爹的伤,和他有关?”谢知许早就想问了,时忠这般骁勇善战的大将军,怎会轻易被人暗害,定是不设防的亲近之人下的手,但时窈一直没有提过这件事,他也不好问。 “不是,他只是问一下。”时窈不想将这些事告诉谢知许,时家的这些烂摊子已经够烂了,她不想把谢知许牵扯进来,更不希望他因为她而冒险出头。 谢知许眸光微凝,还想问什么,时窈却道:“我们先进去吧。” 他只好咽下了到了嘴边的话。 —— 这次宫宴结束后,时晏青虽说没有得到更多的封赏,但陛下赏赐的从前翎王府的府宅,却已经彰显了他贵不可言的身份地位,也隐隐暗示着这京中的风向。 景王是最着急的,他迫切的想要借助时晏青得到储君之位,毕竟时晏青如今的地位已经非比 寻常,而且在皇帝跟前也是十分受重视,若是这个时候他能上书皇帝让立景王为太子,这事儿八成就能稳了。 因此次日,景王便又急吼吼的邀请了时晏青到王府,单独为他再举办一次庆功宴。 “晏青这次平叛这般顺利,可真是给咱们大夏长脸了,也给本王长脸了,本王敬你!”景王激动的端起酒杯。 时晏青端起酒杯,喂到嘴边只浅尝了一口。 景王却是一饮而尽,又感慨的道:“晏青如今可真是最得父皇心意的人了,那翎王府,之前二皇子可是找父皇要过几次,父皇都没有答应,父皇却直接赏给了你,这可是天大的殊荣啊。” “王爷谬赞了。” “哎,本王跟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景王笑哈哈的道。 时晏青笑而不语。 景王一招手:“把人都带进来!” 一个侍从立马领着一溜儿的衣衫半褪的舞姬进来了,为首的两个最漂亮的分别坐到了时晏青的身边,热络的给他倒酒。 “这可都是本王四处搜罗来的美人儿,也比那些个高门贵女有趣的多,你可喜欢?” 时晏青笑容淡淡的:“我已有了心上人,对旁 的女子倒不怎么感兴趣,王爷留着自己受用吧。” 景王哈哈一笑,立马摆了摆手,让舞姬退下了,他很是好奇的问:“本王还真有些好奇,晏青看上的女子,是哪家的姑娘?” “她如今还在跟我闹脾气,也没有答应我,等过阵子我哄好了她,便来给王爷送上请柬。” “她为何要跟你闹脾气?” “大概是因为我允诺她的奢华阔气的府宅来的太晚了些。” 景王愣了愣,立马哈哈大笑:“那这姑娘脾气的确是不小啊,本王倒是没看出来,晏青你还是个深情之人,等哪日哄好了她,可一定记得请本王喝喜酒!” 时晏青眸光幽深了几分:“那是自然。” 景王见美人没有献成功,便又拍了拍手,让人送上了一大箱子。 这箱子被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大箱子的金银珠宝:“这就当是本王提前为你添的新婚贺礼了。” 时晏青勾唇:“那便多谢王爷了。” 景王总算松了一口气,又试探着道:“只是现在父皇迟迟没有定下储君,本王也担心父皇的龙体,生怕那日父皇身体不适,便引起了动乱,晏青不妨和父皇提一提?” “我自会尽力。 ” 景王这才开怀大笑,高兴的又喝了好几杯酒:“本王果然是没有看错你!放心,等本王来日荣登大宝,本王定要厚待你!” 时晏青笑容不达眼底,恐怕轮不上你来厚待。 这一顿宴席吃的宾主尽欢,景王还亲自将时晏青送出了府,府外已经备好了马车,时晏青上了马车,眸光便冷了下来。 马车缓缓启程,长羽骑马跟在车外:“少主,景王送的那一箱子金银珠宝如何处置?” “先收着。” “少主收了景王的东西,便算是坐实了一条船上的人,往后若生出变故,只怕会牵扯到少主。”长羽忍不住道。 时晏青神色淡然:“现在还不是和他翻脸的时候,他现在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先收下稳住他吧。” 景王想要当太子,那也得看时晏青同不同意。 他靠着车壁闭目养神,现在看来,时窈和他暂时没什么瓜葛倒也好,景王现在已经急不可耐,他迟迟不给他太子之位,狗急了没准还要跳墙,若是他知道他在意时窈,没准要对时窈不利。 在解决掉景王之前,和时窈的婚事还是先缓一缓。 “她今日在做什么?”时晏青随口问道。 长 羽只愣了一愣,便反应过来这个“她”应该指的是时窈,不然少主也没别的人关心。 他犹豫了一下:“三姑娘今日没出府。” 他又顿了顿,才接着道:“不过,谢公子今日去了忠勇侯府。” 时晏青睁开了眼,眸光寒凉:“他倒是殷勤,还真是日日不落。” 长羽咽了咽口水:“谢公子今日,好像是去给三姑娘送嫁衣。” 时晏青脸色骤然阴沉,“嘭”一声打开了车窗:“你说什么?” 长羽连忙低下头:“属下只知道今日谢公子带着茗秀庄的绣娘们去了时家,属下之前听说过,三姑娘的嫁衣就是让茗秀庄帮忙做的。” 眼看着时晏青眼神越发的阴鸷,长羽连忙道:“少主息怒,这是谢公子自己登门的,三姑娘也没出去找他不是?况且少主已经说过给三姑娘三日时间,三姑娘向来听话,她说不准今日就借机和谢公子说清楚退婚了,少主给三姑娘些时间吧。” 时晏青捏着车窗的手青筋暴起,行,他给她点时间。 长羽见时晏青没有再说什么,悄悄松了一口气,示意车夫继续赶路回瑞卿楼,可下一瞬,便听时晏青冷声道:“去忠勇侯府。” 第一百七十章 可我担心你 “阿窈。” 谢知许推门进来,时窈正在窗下算账,她早已经习惯了谢知许的到访,头也没抬:“今日怎么来的这么早?你们户部现在没事干了?” 谢知许笑了笑:“也不算清闲,不过同僚们体谅我是要成婚的人了,忙的事情多,倒是也愿意帮我分担些。” 时窈好笑的道:“要你忙些什么事?” 这婚事都是各家主母操办,哪里累的到他身上。 谢知许却道:“现在时伯父病着,伯母也不堪劳累,我若是不帮你忙这些事,你怕是敷衍了事把自己嫁出去,但女儿家的婚事一辈子就一次,这般大事,我自然得替你操心着。” 说着,便有几个绣娘端着嫁衣和凤冠走了进来。 时窈怔怔的看着这些,一时愣在了那里。 谢知许又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当然你也不一定只嫁这一次,不过是我的私心。” 对于他们之间的婚约,时窈一直没有太放在心上,府中事情又多,她爹现在这个情况,时晏青又虎视眈眈,她的确是没有多余的心思来操心这些,可她没想到的是,谢知许这般上心,连嫁衣和凤冠都提前为她准 备妥当。 她心里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愧疚,这一桩婚事,对他真的很不公平。 “阿窈,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这嫁衣和凤冠的样式?我让人再改改。”谢知许见她脸色不大好,连忙道。 时窈紧抿着唇:“知许哥哥,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谢知许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却还是扯出笑来:“好。” 屏退了下人,谢知许才小心翼翼的问:“阿窈,是不是我带嫁衣来让你试穿,你觉得唐突了?我没想那么多,若你不高兴,我这就让她们走了。” 时窈却摇摇头:“知许哥哥,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 谢知许连忙道:“怎么不值得?阿窈,虽说我们的婚事并不算真的,但对我而言,娶你便是再认真不过的事,在我看来,所有的一切你都值得。” 可时窈想起时晏青让她三日之内退亲的警告,她心里始终七上八下,她和时晏青如何斗法她都不怕,但时晏青用谢知许的性命威胁她,谢知许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能拿他的性命来赌? 时窈咬着唇,沉默了许久,才终于 开口:“知许哥哥,我们,还是退亲吧。” 谢知许脸色倏地白了,慌忙道:“阿窈,是不是我擅作主张做这些惹你不高兴了?我只是想……” “不是的,我只是不想牵连你了,你也知道现在时家的情况,的确就是一个烫手山芋,京中虎视眈眈的人何其多?本该我自己承受的,可现在拉你下水,我心里怎么也觉得过意不去,我们的婚约还是作废吧。” 谢知许突然沉声道:“是不是因为时晏青?” 时窈面色变了一变,避开了他质问的眼神:“不是。” 谢知许双手抓住了她的双臂,正色道:“阿窈,你为何总要瞒着我?我们如今已经定了亲,两月后便是夫妻,本该有难同当,可你事事都不愿意和我说,时伯父遇害的内情你不说,你要和我退亲的真正缘由也不肯说。” “这些事本就和你无关,我不想牵扯你。” “怎么与我无关?我是你的未婚夫,你的事都与我有关!你什么都不愿意说,只藏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撑着,可我怎么能放心的下?你和我退了亲又打算如何呢?” 时窈紧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她的 确也还没想好后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把谢知许摘出去。 “阿窈,你别瞒我了,是时晏青对不对?时伯父是被他所害,你今日要和我退亲,也是他逼迫你,是不是?”谢知许沉声道。 昨日时晏青在宫中那般嚣张的说两个月后要让“心上人”住进他的府宅,今日时窈便要和他退亲,他怎么可能还猜不到其中的关系? 时窈低垂着眸子:“知许哥哥,我真的不想牵连你。” “可你一个人又该如何对付他?他这般残暴冷血之人,连自己的养父都能痛下杀手,我能放心你一个人去面对他?阿窈,别怕,现在他即便权势正盛,但他也没有肆意妄为的权利,我谢家百年世家,也是有些根基的,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妻,他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如何,我会护着你的。” 时窈却眉头紧蹙,她知道谢家如今也很受重用,从谢知许如今年纪轻轻便已经当上了户部侍郎便能看出来了,但时晏青不单单明面上的这些势力这么简单,她担心他真的对谢知许不利。 “况且,他今日让你退亲,明日就不会逼迫你做别的事吗?他这种野心勃勃 的人,你若是退让,他只会变本加厉,若是时伯父醒来,得知你还被人这般欺负,他又该多伤心?阿窈,咱们不能跟他认输。” 时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我担心你……” “我一个男人,难不成还反倒要你来护着我?我如今也是朝廷命官,他如今即便风头正盛,又哪有这个胆子随便杀我?即便他真的敢,我也宁可豁出去这条命护着你,阿窈,我都敢豁出去,你不敢吗?” 谢知许眸光沉沉的看着她,语气满是坚定。 时窈紧抿着唇,眸光渐渐的沉着了下来,总要豁出去的,她拿捏他的把柄也不少,她凭什么不敢呢? 时窈深吸一口气:“好。” 谢知许笑了:“那,这嫁衣我留在这儿了,你得空了试试看合不合身,现在时间还来得及,不合身也改改。” 时窈看着桌上的那一份正红色的嫁衣和满是珠翠的凤冠,轻轻点头:“嗯。” “那我先走了,”谢知许也不好在这看她试穿嫁衣,挠了挠头,便有些局促的转身要走。 时窈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你等等。” 谢知许停下了脚步:“怎么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让她清楚她该爱谁 时窈转身去博物架上打开了一个匣子,拿出了一枚香囊,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他:“我手艺不大好,前些日子勉强绣出来一个,你先凑合收着吧。” 本来应该是定亲的时候交换信物给的,谢知许那般郑重的给了她从出生便佩戴的玉佩,而她当时却只敷衍的给了一个绣娘做的香囊,按着规矩,应该是她亲手绣的才行。 所以这一个月来,林氏都在督促她练习女红,让她务必给谢知许亲手做一个香囊补上,不然怕谢家认为她不重视这门亲事,她练了一阵子,总算勉勉强强做出了这么一个香囊,还是丑了点,但好歹也算她亲手做的了。 谢知许惊喜的接过这香囊,一向温和的眸子此时难得发光:“这是,你亲手做的?” “你别嫌丑,我已经尽力了。”时窈讪讪的道。 若非是林氏督促的厉害,连这么个丑东西她都做不出来。 谢知许很是珍惜的捧着香囊:“不丑不丑,阿窈做的很好,我一定好好收着。” 时窈弯唇笑了笑:“你不嫌弃就行,不然我母亲定要逼着我再做一个。” 而此时,窗外的茶花树后,站着一个玄色的身影 ,气势阴沉的看着屋内说话的两人,一双点漆的眸子死死的盯着谢知许手中的那一枚香囊。 这是她亲手做的。 原来这才是她的手艺,他身上还穿着她送的斗篷,在军营寒冷肃杀的深夜里,他也带着她送的护膝,她做的每一样东西他都珍惜的收用着。 可到现在他看到那枚绣的丑丑的香囊,才知道她真实的手艺是什么样的,这是她亲手做的,那她送他的这些东西呢?是谁做的? 他袖中的手收紧,青筋都隐隐暴起,他可以忍受她曾经所有的殷勤都是假的,但他无法忍受她转身却给了谢知许真的! 本以为她会和从前一样乖乖听话,本以为今日来,便能看到她和谢知许退亲,可没曾想,等他悄无声息的来到这小院里,看到的却是这送香囊的画面。 在这一瞬,他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她脱离掌控的慌张。 “阿窈!” 薛茵一路蹦跶着进了她的院子。 谢知许将锦囊珍惜的收进怀里,眸中还藏不住的欢喜:“是薛茵来找你了,我就不久留了。” 时窈笑了笑:“那你慢走。” “好,好。”谢知许转身便走,却险些撞上门,踉跄 了几步,又晕乎乎的找对了方向,走出去了。 薛茵惊诧的问时窈:“他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她还真是第一次见谢知许这般不稳重的样子。 时窈笑着道:“没怎么。” 薛茵一眼看到了桌上的嫁衣和凤冠,惊喜的道:“哇,这是你的嫁衣和凤冠!也太漂亮了,阿窈,你快去试试!” 时窈抬手轻抚着那火红的嫁衣,心中却燃不起新嫁娘的雀跃,总觉得这嫁衣不属于她。 但薛茵却激动的很,硬生生推着她去试试。 时窈也不好扫她的兴,只好去试试了。 等她穿戴妥当走出来,一身正红的曳地描金嫁衣衬的她肤白如雪,腰间束带将那纤腰盈盈一握,美得不可方物。 薛茵看的呆了,忍不住道:“谢知许若是看到了,只怕是真的走不动道了。” 时窈笑了一声:“哪有让他看我试穿嫁衣的?” 只有在新婚的那一日,新郎才能看到新娘穿嫁衣的样子,谢知许帮她准备嫁衣凤冠便已经算是逾矩了。 “这有什么?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也就是他呆,还真守规矩的走了,错过了这般美景,” 薛茵绕着时窈转了两圈 ,啧啧摇头:“不过他新婚那日也迟早能看到,可真是便宜他了。” 从前她觉得谢知许丰神俊朗,和京中许多姑娘一样喜欢他,得知他们定亲的消息,她还小小失落了一下,可现在看到时窈这般倾城绝色的姿容,她倒觉得谢知许也不过如此,能娶到时窈的男人才是真的走运了。 时窈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说什么呢?” 薛茵笑嘻嘻的道:“不便宜不便宜,毕竟你早早的便喜欢他了不是?想想也真好啊,三个月前你才和我说喜欢他,没想到三个月后,你们便要成亲了,看着你现在穿着嫁衣的样子,我都觉得恍如隔梦,阿窈,我真的替你高兴。” 时窈扯了扯唇角,没有辩说什么,她曾经喜欢的人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而院内的茶花树下,时晏青的脸色已经阴沉至极。 三个月前,她便说喜欢谢知许了? 原来是他低估了谢知许在她心里的分量,也高估了自己。 他看着她穿着那一身鲜红的嫁衣,才发现她真的长大了,他的小姑娘猝不及防的便长大成人,穿上了嫁衣,要满心欢喜的嫁给别人了。 心脏好似被撕扯一般的疼 痛,浑身的每一寸肌肤都炸开,他站在外面感受着此生从未有过的痛苦,看着她笑颜如花的穿着嫁衣。 他想冲进去,将她身上的嫁衣一片一片的撕下来,把她压在床上让她看看清楚她应该爱谁。 在失控的边缘,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拉扯了回来,转身脚尖轻点,决绝的离去。 长羽驾着马车等在府外的后门小巷里,见时晏青出来,正要迎上来,却在五米开外便感受到了他森寒的气势,吓的连忙屏息凝神站在一旁不敢抬头。 “回瑞卿楼。”时晏青声音阴冷。 “是!” —— 时窈送走了薛茵,也换下了那身嫁衣。 玉坠将嫁衣和凤冠收好,一边欢喜的念着:“谢公子还真是用心了,这嫁衣和凤冠都正合姑娘的身,做的这般精致,等姑娘出嫁那日穿上,定是这燕京城最美的新娘子。” 时窈脸上却没有什么喜色,只怔怔的看着那一件嫁衣。 “姑娘?你怎么了?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是嫁衣穿着不合身吗?”玉坠关切的问。 时窈沉声道:“我得出去一趟。” 玉坠愣住了:“去哪儿?” 时窈起身便往外走:“瑞卿楼。”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可会后悔? 玉坠惊了一惊,连忙追上去:“姑娘去那儿做什么?” 时窈脚步未停:“有些事,总得有个交代。” —— 瑞卿楼。 小厮一见是时窈来了,眼睛都亮了,连忙道:“时三姑娘好久没来了,今儿怎么有空来了?” 时窈走进去,冷声道:“时晏青呢?” 话音方落,莫尘便激动的从二楼走了下来:“哟,小阿窈来了!来找时晏青啊?上楼上楼,我正盼着你呢!” 时窈眉头微蹙,从莫尘这过分激动的脸上,她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莫尘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热情似火的将时窈给请上楼:“你说说你,多久没来了?我这成天的盼着你呢!可巧了,今日来的正好,要我说啊,你两就该好好聊聊,有什么事是说不开的呢?你放心,我肯定不会偏帮着他的!” 时窈和他拉开了距离:“不用你帮我。” 他能对她安什么好心? 莫尘立马道:“放心!我离的远远地,我肯定一句话都不说,你快进去吧。” 他巴不得离的越远越好! 今日时晏青回来之后,周身的杀气都够他死十次的了,方圆十米之内,寸草不生,他这心惊胆战的,正愁该怎么办呢,没想到这小祖宗自己送上门来了,他可 不得谢天谢地,热情似火的把她给请进来? 莫尘抬手便敲了敲其中一间雅间的门,喊着:“时窈来了,我让她进来了?” 现在带着时窈站在外面,莫尘说话底气都更足了。 屋内沉默了半晌,才传来他低沉的声音:“进。” 莫尘激动的亲自给时窈开门,将时窈请了进去,然后“嘭”一声关上了门,恨不能再找把锁给锁上。 他愉悦的舒了一口气,对着长羽道:“这小两口吵架啊就是这样,床头吵架床尾和,哪儿能真的有隔夜仇?” “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和好了?”长羽很是狐疑,他不知道时晏青在时家发生了什么,但是时晏青从时家出来之后那浑身阴鸷的杀气,已经让他开始怀疑时窈能不能留全尸了。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别看你家少主这会儿气的要杀人,只要时窈一低头,他保管立马气消了,哪回不是?今日虽说他的确是火气格外大了些,但你看,时窈后脚就主动来找他了,这不稳稳的和好嘛!你放心吧!” 莫尘心情舒畅,笑容满面。 长羽却并不大乐观,总隐隐的感觉没那么简单。 雅间内。 时窈看着身后“嘭”一声关上的门,眉头紧蹙,再抬眼看到时晏青那阴 测测的脸色,她总算明白莫尘为什么这么热情了。 她就知道他肯定没安好心! “你怎么来了?”时晏青看着她,点漆的眸子晦暗不明。 时窈抿了抿唇,抬眸坦然的看着他:“有些事,我想我还是跟你说清楚。” “说罢。” “我不会退婚。” 时晏青搭在椅臂上的手倏地收紧,眸光幽深:“为何突然来找我说此事?” 时窈将一个信封放在了桌上,冷声道:“这封信我写了两份,一份在这里,一份被我藏在暗处,这信中如实写着你的真实身世,你的母妃,你和北凉的关系,你和九星宗的关系,你的生辰,还有,你书房里印有北凉图腾的医书。” 时晏青将那信封拆开,里面足足五页厚的纸,一桩桩一件件的证实着他是那个早在十九年前就该死于非命的流着北凉的血的皇子。 “若这封信和那本医书送到皇帝的眼前,你应该清楚你会是什么下场。”时窈一字一句的道。 大夏和北凉早在二十年前开战的时候就已经决裂,至今还势同水火,他母妃作为一个牺牲品早已经被当今皇帝斩首示众,而他也是本该死于非命的皇子。 若是他的身份暴露,皇帝怎可能容得下他? 时晏青看 着这信上的字迹,这半年来,他督促着她每日练字,如今她笔下的字迹已经和他的有三分像,这是他一笔一画教出来的。 “阿窈想要做什么?”时晏青没有抬眸,脸上神色已经渐渐平静,声音都没有丝毫的波澜。 时窈却被这平静压抑的胸口憋闷,好似要喘不上气来,她掐了掐手心,沉声道:“我要你别再打时家的主意,也别动谢知许。” 他唇角轻勾,看着她的眸光却冰冷刺骨:“为了谢知许,你要将我置于死地?” “是你逼我的!”时窈眼睛通红的瞪着他:“若你就此不再插手我的事,不再伤害我身边的人,这些东西我会带进棺材里,可你若是非要逼我,大不了鱼死网破,我也不是豁不出去。” 时晏青幽深的眸子锁着她,一言未发,却好似一个漩涡要将她吸进去,让她觉得呼吸都不畅,她掐紧了藏在袖中的手,咬着牙迎上他的视线,寸步不让。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落针可闻,可那压抑的气氛,却好似炼狱一般的煎熬。 时晏青却突然神色冷淡的收回了视线,随手将信放在了桌上:“既如此,如你所愿。” 时窈眸中闪过一抹诧异,时晏青这么轻易的就让步了? 但她看时晏青的脸色,他好似也没有什么情绪,很是平静,的确像是已经冷静权衡之后做出的决定。 她今日带来的是但凡泄露出去一个字,都足以让时晏青死无葬身之地的罪证,想来他也惦念着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尊荣权势,不舍得丢下吧。 时窈深吸一口气,松开了袖中掐进肉里的手:“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正要走,他却突然开口:“你真的想好了?可会后悔?” 时窈脚步顿了顿,喉头突然酸涩,想好了吗?从亲眼看到父亲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开始,他们过往的所有点滴都成了刺骨的针,每一夜让她煎熬的想着,到底该怎么办? 时至今日,她已经无需再想,当她把时晏青的软肋写在信上作为威胁交给他看的这一刻起,他们便只剩下一条背道而驰的陌路可走了。 “想好了,我不会后悔。”时窈决绝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罢,转身推门离去。 时晏青没有阻拦,只静坐在圈椅里,面容沉静。 直到时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他的眼前,他才平静的道:“来人。” 长羽立即走进来,抱拳道:“少主有什么吩咐。” 他淡声道:“明日午时之前,我要谢知许的人头。” 第一百七十三章 你到底想怎样? 狩猎场内,看似空落落的丛林之中已经暗藏杀机。 倏地一只羽箭破空而出,一个侍卫惊恐的喊着:“殿下,不好了,有人设下埋伏!” 李翼轩大惊失色,立马要骑马逃跑,但方才那一支羽箭射中了他的马,那马儿已经惊恐之下挣脱缰绳逃走了,他立即抢了时窈的马,翻身上马,逃了。 时窈很快被埋伏在暗处的杀手们围攻,就在她以为必死无疑之时,谢知许冲了出来,挡在了她的跟前。 透过谢知许的后背,她好似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孤傲的站在不远处的山丘上,如同上神一般睥睨着脚下的蝼蚁。 “少主,可要救他?” 时晏青神色冷漠:“他要送死,便让他死。” 时窈惊的猛然睁开了眼睛,入目却是青色床幔,天色还黑着,大概是快天亮了,屋内隐约看得到。 守在外间的小丫鬟匆匆进来:“姑娘是不是做噩梦了?” 时窈攥紧了自己的衣领,脸色发白,是梦啊。 可这梦却那么的真实,一如前世她被李翼轩丢下,被杀手围攻,却害死了谢知许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前世她看着谢知许浑身是血的为她挡刀,悲痛的 撕心裂肺,根本无暇抬头。 而这梦里,她抬了头,却看到了不远处冷眼旁观的时晏青。 她突然想起来,那一次的围猎,时晏青也在,他当时已经手握重权,贵不可言,那场刺杀虽说是二皇子的安排,但他已经掌控禁军,又有九星宗的暗卫监视,对这场刺杀真的会一无所知吗? 可那日,直到谢知许惨死,禁军才姗姗来迟。 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觉得后背发寒,他为何要杀谢知许? 时窈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即翻身下床:“立即给我调一队人马!” —— 时窈策马赶到了谢家的府上,谢家守门的小厮看到她也是愣了:“这一大早的,时三姑娘怎么来了?” “谢知许呢?我要见他。”时窈急切的道。 那小厮却摇了摇头:“我家少爷刚已经出门上朝了,时姑娘若是有急事,小的可以代劳转告……” 时窈却根本不等他说完,直接翻身上马,带着人又往谢知许上朝的方向赶去。 谢家满门都是文臣,谢知许身边从来不带侍卫,只有蓝田一个小厮跟着,毕竟在这天子脚下,谢家也是高门大户,谁又能想到有人敢在这作乱呢? 时窈多 希望自己的预感是错的,可才赶过一条街,便看到从小巷子里踉跄着跑出来的蓝田。 “蓝田!” 蓝田惊惶的跑上前来:“时姑娘,我家少爷被人劫走了,我正要去报官。” 时窈脸色一变:“是什么人,往哪儿去了?!” “不知道,就是一伙黑衣人,我根本都没看清,只知道他们往南边的城郊去了。” 南边的城郊? 时窈立即想到了玉关山,她指派了一个侍卫去京兆府报官,随后便带着这一队人马直奔玉关山而去。 —— 现在天色都还未大亮,雾蒙蒙的一片,玉关山也人迹罕至。 谢知许被反绑住了手,身后的黑衣人将他往前一推,他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诛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天子脚下,岂容尔等如此放肆!”谢知许怒道。 为首的黑衣人却没有多余的一句废话,直接抽出了腰间的佩刀,明晃晃的刀刃分外刺目。 他扬起手里的刀,直接砍向谢知许的脖颈,却不妨突然被一只破空而来的羽箭打断,连连后退了两步侧身闪过。 “不好,有人来了。” 为首的黑衣人回头,便看到了时窈带着一队人 马赶了来,他顿时眉头紧蹙。 时窈怒道:“放了他!” 黑衣人们纷纷看向为首的那个头领。 时窈咬牙道:“长羽,我说,放了他。” 长羽眸中一闪而过的心虚,时窈到底是对他太熟悉了,哪怕他蒙着面她都能一眼认出来。 他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时窈会出现,但他到底得听从时晏青的命令,他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山丘的方向,还是沉声道:“三姑娘,属下恕难从命。” “好,好得很,”时窈冷笑一声,旋即厉喝道:“来人,给我上!” “是!” 她身后的侍卫们立即拔剑一拥而上,和黑衣人们缠斗了起来。 时窈一抬眸,便看到那山丘上那一道玄色的颀长身影,他手中搭着一只弓箭,已经拉成了满月。 “当心!”时窈惊呼一声,立即推开了谢知许。 那破空而来的冷箭临时偏移了方向,堪堪擦过了她的脸颊,削断了她颊边的一缕碎发。 “阿窈你没事吧?!”谢知许慌忙道。 时窈抬眸,死死的盯着那宛如上神一般高高在上的男人,咬牙道:“时晏青!” 时晏青眉宇间戾气更重,面无表情的再次搭弓。 时窈 直接挡在了谢知许的跟前,瞪着时晏青的眼睛通红。 “阿窈,让开。”时晏青冷声道。 “我若是不让呢?” 气氛瞬间僵持了下来,长羽等人也不敢再打了,生怕一不小心伤着她,纷纷退到了一边。 时晏青搭弓的冷箭对准了她的眉心,时窈倔强咬牙的看着他,寸步不让。 谢知许急忙道:“阿窈,你快让开!” 时窈强撑着厉声道:“时晏青,你今日若是敢动他,我定让你的身世传的满京皆知!你真的不怕吗?” “怕?”时晏青讽刺的掀唇:“阿窈,你若真狠得下心,便只管去做。” 时窈脸色发白,原来昨日和他说的那么多,全是废话,原来她以为他们已经达成的协议,只是笑话,时晏青这个疯子,他什么都不怕! “你为什么要杀他?!” 时晏青冷眼看着她:“是你不听话,阿窈,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 直到昨日她临走之前,他还给了她最后一次机会,问她真的想好了吗? 她那么决绝的说想好了,那自然就是想好了要把谢知许的命豁出去了,那他又怎会不如她所愿? 时窈浑身发寒,咬着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第一百七十四章 给她把柄 时晏青收起了弓箭,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们,声音平静又冷漠:“阿窈,到我身边来。” 谢知许立即道:“阿窈,别去!” 时窈紧抿着唇,脸色发白,却一步也不肯挪动。 时晏青眸光阴鸷:“你不会真以为你带的这几个人就能把他救走吧?你若是想看他死在这儿,便只管看戏好了。” 时窈眉心一跳,回头一扫,便发现那树丛之后,隐隐约约有人影闪过,是早已经埋伏好的影卫。 时家军驻守晋城,忠勇侯府府上的侍卫也不过百人,况且能跟在时晏青身边办事的都是九星宗之中最精锐的高手,只怕她带来的这么些人,的确是难以匹敌的。 她已经让人带着蓝田去京兆府报案,若是此时京兆府那边能立即调动人马来支援,自然能平息。 但现在已经过了这么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窈,过来。”时晏青命令道。 时窈看着周围肃杀的影卫,终于抬脚走向他。 谢知许焦急的喊着:“阿窈!别去!” 却在下一瞬,长羽便将长剑抵住了他的脖子,谢知许愤恨的双目通红,只能眼睁睁看着时窈向时晏青走去。 时晏青看着她一步步的向他走来,他伸手掐住 了她的后颈,低头看着她,声音泛寒:“现在你想好了吗?” 时窈呼吸一滞,脸色发白,一抹畏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僵硬的点了点头。 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份已经拟好的退婚书:“签了它。” 一旁的影卫递上了炭笔,时窈咬了咬牙,扯过退婚书利落的签了字,然后摔给时晏青:“你满意了?” 时晏青查看了一下那退婚书,脸上寒霜稍减,指节分明的手将退婚书折好,好似在收藏一件艺术品。 那么干净好看的一双手,谁又能想到沾满了血污呢? “时晏青!你欺人太甚!你有什么资格管阿窈的婚约?!”谢知许怒骂道。 时晏青扫了他一眼,对时窈道:“过来。” “退婚书都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他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声音没有温度:“过来吻我。” 时窈瞳孔骤张,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道:“时晏青你不要太过分!” 他眸光泛寒,命令的口吻不容拒绝:“我再说一遍,过来吻我。” 谢知许气的双目通红,怒骂道:“时晏青你卑鄙无耻!你……啊!” 影卫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窝,谢知许生生被踹的跪在了地上,架在他脖子上的刀也 压紧了许多,生生划出了一条血痕。 时窈看着影卫们剑拔弩张的肃杀气势,心都揪起来了,她现在万分确定时晏青这个疯子任何事都做得出来! 她死死瞪着时晏青,他点漆的眸子依然锁着她,只等着她乖乖听话。 她袖中的手掐了又掐,最终只能咬着牙走近他,踮脚扬起头吻上了他的唇。 分明知道她的不情愿,分明还在因为她和谢知许的事而恼怒,可当她柔软的唇瓣主动送上来的那一刻,他心中的寒霜还是瞬间消融。 他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动情的低头加深了这个吻,唇齿交缠也不够,恨不能将她吞进腹里,吻的粗暴又蛮横,时窈几乎被夺走了呼吸,双手撑在他的胸前想要隔开些距离,却被他牢牢钳制,不容抗拒的任他索取。 影卫们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一眼,谢知许惨白着脸色看着眼前这一幕,胸口撕裂一般的疼,踉跄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喉头一股腥甜翻涌,一声猛咳便生生吐出了一口血。 就在时窈几乎要喘不上气的时候,时晏青才总算放过了她,他抬眸扫向脸色惨白的谢知许,剑眉轻挑,嚣张至极。 谢知许用手背擦掉唇角的血,气的手都在抖:“ 你这个卑鄙小人,你无耻下作!” 时晏青毫无反应,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他本就是那炼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当得起这些骂名。 时窈瞪着他:“能放人了吗?” 时晏青神色难得的愉悦,对长羽道:“放人。” 影卫们这才放开了谢知许。 时窈正要去扶他,却被时晏青直接扣住了手腕,他眸光森寒:“你若是想让他活着,就离他远点。” 时窈深吸一口气,将压在心头的火气再一次咽下去。 他见她难得听话,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早这么听话多好?非要跟我作对。” 他牵着她的手,从山丘上走下来,一手掐着她的腰,利落的翻身上马,吩咐一声:“撤了。” 影卫们便立即退散离去,从四面八方消失。 他一踢马腹,马儿疾驰而去。 谢知许一个人倒在玉关山下,脸色灰白,蓝田赶到的时候看到这副场景都吓死了:“少爷,您怎么了?” 谢知许却一言不发,听着渐行渐远的马蹄声,一双通红的眸子黯淡无光,颓圮的跪坐在地上,好似已经被夺走了所有。 —— 时晏青带着时窈回到了时家,这次依然没有走正门,他只抱着她脚尖轻点,几个来回便 落入了日临轩。 这小院已经三个月没有住人,也没人打扫,满是灰尘,院内那些她送来的花花草草枯死一片,再没有了往日的丝毫生气。 “看来你一次也没来过。”时晏青冷声道。 时窈被他拽着走进来,恼怒道:“我没让人把这拆了就不错了。” 时晏青掀唇,笑容森寒:“罢了,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住这,等我的府宅修好了,咱们搬过去就是,至于这地方,拆了就拆了罢。” 只要她的人还在,住哪儿不是住? 他钳着她的手腕,直接带着她走进了屋内,转动博物架上的小香炉,打开暗室。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时窈警惕的看着他。 日临轩现在许久没有住人,阴沉沉的,十分可怖。 他在暗室的一个带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安静的躺着一枚带着血色的白玉。 他反扣住她的手腕,迫使她手心向上,将这枚血玉放在了她的掌心。 “这,是什么?” 时晏青眸光幽深:“这是我母妃留给我的,北凉皇室之物,比起你拿的那几本带北凉图腾的医书,这块玉佩更能证实我的真实身世。” 时窈顿时头皮发麻,这种把柄,他交给她? 第一百七十五章 是不是出事了 他又拿出了一份早就拟好的婚书,放在桌上敲了敲:“签了。” 时窈一眼便看到上面“时窈”和“时晏青”两个名字,脑子都一嗡:“如果我不签呢?” “不签就拿着这枚玉佩去宫里告发我。”时晏青点漆的眸子锁着她:“我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瞒过你,阿窈,这世上只有你能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时窈捏着玉佩的手指收紧,指节都泛白,冷笑道:“你以为我不敢吗?时晏青,你凭什么觉得我就那么舍不得要你的命!” “就算舍得下我,你舍得下谢知许吗?舍得下时家满门吗?”他眸光泛寒。 时窈呼吸一滞,面色变了一变。 他冰凉的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笑容森寒:“你舍不下的,阿窈,我想你甚至连薛茵梁攸宁这些人都舍不下,你的牵挂太多,拿什么和我斗?” 可他不一样,对他而言,这世上牵挂的只有一人,那便是时窈,她要离开他,除非他死。 她以为他的软肋是这北凉公主之子的身世泄露? 他才不怕,大不了顺势谋逆,掀翻了这大夏王朝,不过是让事情更棘手了罢了,刀山火海他都闯过来了,又会怕这些? 她 从来都不知道,他真正的软肋只有她。 “在我死之前,定也不会让他们活着。”时晏青声音冷冽。 时窈气的几乎要心梗。 这才是时晏青啊,冷血残暴,手段狠辣,她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之前她爱上的那个人,大概也只是她的错觉。 “签了。”时晏青命令道。 时窈僵硬的拿起了笔,僵持了许久,才咬了咬唇,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抓起她的手指按在了红色的印泥上,重重的印在了订婚书上,随后自己拿起笔龙飞凤舞的利落写下自己的名字,按了印泥,这才珍重的将这婚书小心收好。 “谢知许之前给你的信物呢?”时晏青伸出手。 时窈从腰间扯下了那块谢知许送的玉佩,重重的砸在他的手里。 时晏青将玉佩随手就扔给了长羽:“送回去的时候记得说清楚,婚约已毁。” “是。” “至于这个,”时晏青将一枚锦囊拿出来,在她眼前晃了晃。 时窈瞪圆了眼睛,这是她送谢知许的那枚香囊。 他直接给扔进了火盆里,声音冰冷:“给我做一个,三日之内交给我,要亲手做,若是再敢拿别人做的东西敷衍我,下次被扔进 火盆的就是谢知许。” 时窈磨了磨牙:“那你直接用那个不就得了!” 他阴沉沉的盯着她,时窈顿时毛骨悚然,咽了咽口水:“知道了。”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动作温柔,但眸光却阴鸷:“阿窈,别跟我作对,我耐心已经耗尽了。” 从他得知她和谢知许定亲那一日开始,到连夜赶路回京看到她和谢知许恩爱的画面,再到她为了救谢知许的命宁可豁出自己的性命,每一桩每一件,都足以让他发疯。 到现在他还能克制自己自己冷静的和她在这好好说话已经很难得了,若她还要跟他胡闹,他无法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我们的婚约暂时不会对外宣扬,最多再过两个月,我便迎你进门,婚礼的事你无需操心,我都会安排好,你只乖乖在家呆着,嗯?” 时窈没有回话,他难不成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吗? 时晏青的确也不在乎她的意见,只继续道:“我现在已经从时家脱离,住日临轩也不方便了,但我把七辛留给你,若是有事你让他找我。” 时窈眉心跳了跳,这不就是留着监视她的? “我不需要!” “我是为你好,如今京中时局混 乱,你且听话些。” 时窈冷笑:“说的好像是我弄乱的似的。” 时晏青一时哑口无言,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才道:“不过我每日也会抽空来看你,你爹的伤不必心急,他吃了回魂丹性命定是无忧了,不过是清醒需要一个契机,日后我再寻一寻各地的名医,总会有办法的。” 听着他说了这许多的安排,恍惚之间好似又回到了从前,他什么事都不会瞒她,会告诉她所有的计划和安排,会为她做好一切的打算,也正是因此,她越来越信任他,越来越依赖他。 可最后利益当头,她也是第一个被舍弃的。 时窈咽下了喉头的哽咽,眸子也冷了下来:“你别提我爹。” 他眸光微沉,气氛又一次僵持了下来。 长羽匆匆进来,低声道:“少主,宫中来人了……” 时晏青看着时窈沉声道:“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时窈冷着脸没有说话,他等了半晌,才终于离去。 日临轩的院外,七辛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时晏青走出来,冷声道:“你留在时家,护她周全,还有,盯紧她,任何事都得跟我汇报。” 七辛愣了愣,立即抱拳道:“是 !” 时晏青离开了侯府,七辛则一路小跑着跑进了院内,小心翼翼的跟在了时窈的身边:“小的往后跟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差遣。” 时窈冷笑:“是听我差遣还是听他差遣?” 七辛讪讪的不敢接话了。 时窈掐了掐手心,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离开了日临轩,回知秋苑去。 七辛立即跟上。 —— 随着谢知许的那枚玉佩被大张旗鼓的送还谢家,一夜之间,满京皆知谢知许和时窈这一对璧人婚约作废了,一时间又是许多唏嘘。 毕竟这两人才子佳人很是般配,不少人都在揣测着这婚约毁掉的原因是什么。 但自从这日之后,谢知许便称病不朝,时窈也闭门不出,便是众说纷纭,也无人探查到真相。 玉坠行色匆匆的走进来,看了看门外守着的七辛,小声道:“谢公子来了,要见姑娘。” 时窈垂着眸子:“让他走吧。” “可,谢公子看上去不大好,姑娘要不还是去看看吧。” 何止是不大好,面容憔悴脸色苍白,玉坠从未见过谢知许这般潦倒的样子,不过一日的功夫,清风霁月的温润公子,就成了这般。 第一百七十六章 有意思吗? 时窈眉头紧蹙,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你与他说,婚约就此作废,往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她也不想再牵连他了,他遭受的所有无妄之灾都是因她而起,时晏青的警告她还记着呢,若是和他有什么纠缠,时晏青又发疯怎么办? 玉坠只好点头:“是。” 前厅。 谢知许颓圮的坐在圈椅里,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便立即站起身来,却看到来人不是时窈。 玉坠如实道:“我家姑娘说,婚约就此作废了,还请谢公子往后不要再来。” 谢知许慌忙道:“我要见见她,这一定不是她所愿,是时晏青逼她的是不是?” 玉坠摇摇头:“谢公子还是请回吧,我家姑娘说了不见就是不见,她也不希望谢公子继续参与时家的事,我家姑娘希望谢公子好自珍重,保重身体。” 谢知许苦笑一声:“是啊,我参与又如何,不也还是护不住她?” 昨日他险些命丧玉关山,是时窈护着他他才捡回一条命,蓝田去京兆府报案,京兆府尹却故意拖拉,足足耗了一个时辰才慢吞吞的赶去玉关山,九星宗的人早已经走的没影儿。 京兆府便说如今京中动乱,兴许是流窜的叛 军作乱,只草草给了个交代便结案,甚至没有细查。 他到现在才知道,时晏青的势力到底有多大,便是京兆府也已经悄无声息的成了他的爪牙,他本想上折子告御状,他父亲却拦下来了,无凭无据,时晏青又正得势的时候,这折子上去皇帝不一定会信,反倒是容易让谢家跟着遭殃。 “谢公子请回吧。”玉坠道。 谢知许垂下眸子,脸色苍白的转身离去,背影落寞。 —— 林氏得知了他们退婚的事,急忙来问时窈。 “阿窈,你们怎么好端端的就退亲了?这么大的事我竟还是从外人嘴里听来的,是发生什么事了?” 时窈也不想让林氏担心,只道:“是我要退亲的,如今我们家的烂摊子也挺多的,我也不想牵连了他,况且,我对他本来也没什么感情,相处了这些日子也觉得不大合适。” “你这孩子!成婚岂能儿戏?他哪里和你不合适了?我看他明明很好。”林氏责备道。 时窈笑了笑:“母亲便让我任性一回吧,您也知道成婚不是儿戏,我也不想一辈子和不合适的人在一起过,岂不是太难了?” “可现在你退了亲,恐怕那些狼子野心的东西 又要盯上你了,这京中可没有比谢知许更稳妥可靠的人了,若是你爹还醒着,我也不操心这些,可现在……” “母亲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应对之策,那些人,应该不敢来招惹我的了。” 时窈笑容却有些牵强,她哪里来的应对之策,不过是现在时晏青已经强行和她签订了婚约,他如今这手眼通天的,自然不可能让旁人来打她婚事的主意了。 林氏诧异道:“你有了什么应对之策?” 时窈拍了拍她的手:“若非是有了解决那些人的办法,我怎会轻易退亲呢?母亲且安心吧,这些事交给我就好,你如今身子也不好,还是好好休养着,多陪陪父亲。” 林氏对外面的事一概不懂,自从时忠倒下,所有的事都是时窈撑着的,她听时窈这么说,便也似懂非懂的信了。 等送走了林氏,时窈有些疲惫的靠在了椅背里。 玉坠给她送了一杯茶,忧心的道:“姑娘不告诉夫人真相,等两个月后真的要成亲了,又该如何说呢?” 这婚约都定了,时晏青说的很清楚,两个月后他的府宅修缮好了,便直接迎她进门。 她眼神放空:“能拖一时是一时吧,若是让母亲知 道我要嫁时晏青,她怕是一气之下又要病倒了。” 不论如何,时忠是被时晏青害成了这样,时家如今所有的困境都是因他而起,林氏如今最痛恨的就是他,又怎能容忍时窈嫁给他? “那姑娘当真要嫁给他不成?” “我有的选?” 话虽这么说,但她倒也没真认命,若真嫁了他,只怕她爹醒来也得再被气死。 不管怎么说还有两个月,况且时晏青现在还对外隐瞒他们的婚约,说明他现在也有棘手的麻烦,难保没有机会。 是夜,时晏青踩着夜色翻墙而入。 七辛听到动静便迎了出来,低声道:“少主。” “她睡了?” “应该是睡了吧。”七辛觉得,熄了灯就应该是睡了,毕竟他也进不去。 “今日有谁来过?” “谢大人来过,薛姑娘也来过,不过三姑娘没有见谢公子。”七辛一五一十的道。 时晏青轻哼一声,总算是知道听话了,他大步走进去,也没走正门,直接翻窗进去。 此时夜色已经深了,屋内的烛火都灭了,只剩下一盏小夜灯还跳跃着盈盈的光芒,他修长的手挑开床幔,锦被里的一团正闭着眼睛睡的香甜。 他在床边坐下,抬手 轻轻给她顺了顺颊边的碎发,随后俯身向她靠近,就在他和她之间只剩下一指的距离的时候,时窈突然便睁开了眼,小手啪一声推开了他的脸。 “时晏青你不要脸!” 时晏青笑看着她:“不是睡了?” 方才他进来一听她的呼吸就知道她没睡着,小东西还跟他装,肚子里那点小心思他看的清清楚楚。 时窈磨牙:“你管我睡没睡!” 她现在哪里睡得着?一堆烂摊子堵的她都快心梗了,辗转反侧到现在,听到他翻窗的动静便立即装睡,只不过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和他周旋。 每和他周旋一次,她心里都堵的更厉害。 谁能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用这种方式逼她醒来。 他看她炸毛的样子,脸上笑意更深了,倒是比冷着脸的时候好看。 “我的荷包呢?你做的怎么样了?” 时窈别开脸:“没做。” 他掐着她的下巴让她转过来,凉飕飕的笑着:“还没做?那看来是准备好两日后给谢知许收尸了?” 时窈眉心突突的跳,咬着后槽牙道:“我明天做。” “时晏青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他逼近她,声音低沉:“有没有意思,我说了算。” 第一百七十七章 现在知道喊哥哥了? “阿窈,我对你已经给了够多的耐心了。” 她根本不明白,这么久以来,他是如何克制自己,给她时间,给她机会慢慢喜欢他的,他本也想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的走到他身边来,心甘情愿的说爱他。 可她偏就那么不听话,等到最后,他就等到了她和谢知许的婚约。 现在,他觉得只要她能老实呆在他身边,至于她是不是心甘情愿也不那么重要了。 “今日谢知许来过了?”时晏青问她。 时窈面无表情:“你问七辛不就知道了。” “以后也不许见他。” 时窈冷笑:“燕京城就这么大,你不如把我眼睛戳瞎了,这样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时晏青眉心跳了跳,小东西脾气不小,嘴巴也厉害。 他阴森森的笑着:“我看把你舌头也拔了最好。” 留着也只会气他。 “随你。” 时晏青心里又是一梗,深吸一口气,才沉声道:“中秋要到了,宫中已经下发了中秋宫宴的帖子,这次宫宴你称病别去了。” “为什么?” “景王现在想要夺储君之位,朝中局势复杂,这次宫宴宴请百官,适时说不准鱼龙混杂有人借机生事,你去我不放心。” “那我要去。” 时晏青眉头轻蹙:“你 去做什么?” 时窈歪了歪脑袋:“本来不想去的,你不让我去,我就想去了。” 时晏青:“……” 他额上青筋跳了跳:“时窈。” “你如今这般权势地位,连个女人都护不住,你也别活了,实在不想我去,不如把我腿也打断好了,这样我成日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突然一手掐住她的腰,将她按倒在了床上,时窈惊呼一声,可声音还未来得及发出来,便被堵住了唇,余下的声音尽数被他吞入了腹中,连同着她口中的津液一起。 “唔……” 时窈想要挣扎,可他身躯重如磐石,牢牢的压制着她,原本还只是堵着她的唇浅尝即止,可后来却像是得了滋味,越发的想要汲取的更多一些,甚至呼吸也越发的粗重。 直到她一张脸憋的通红,几乎要喘不上气来了,他才松开了她,有些无奈的笑:“你怎么不换气?” 时窈推开他,躺在枕上偏过头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稍稍缓过来一点,便气恼的骂他:“你无耻!” 可分明已经不憋气了,却还是脸红到耳根,没有半分减弱。 他眸光幽若的看着那抹从她脸颊蔓延到纤细脖颈的绯红,追随着它直到它隐藏在稍显凌乱的衣 襟之中,浑身躁动的火苗似乎又烈了些。 时窈顿时觉得浑身的寒毛都战栗了,捂紧了领口转身便要往床的另一边滚过去。 可她才刚刚翻了个身,就被一只大手给翻了回来,再次迎上那双冒着绿光的漆眸。 畏惧从心头蔓延开来,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时晏青,比对她发脾气凶她的时候还要可怕十倍不止,她脸色渐渐发白,小声的喊了一声:“哥哥。” 时晏青掀唇,声音嘶哑:“现在知道喊哥哥了?” 已经许久没听她这样喊他了,从前听的耳朵起茧子的称呼,如今听来,却好似上辈子的事,陌生的很,以至于唤不起他的丝毫良知。 “晚了。” 他大手依然掐在她的腰身上,掌心越发滚烫的温度如同烙铁,往上一探,便摸到了那根细细的衣带子,和她的腰身一般,那么纤细,又那么柔软,好似稍稍用力,便能扯断。 可当他察觉到身下的人儿细微的战栗,小脸煞白,一双杏眸更是染上了盈盈光泽的泪,他原本以为早已经冰冷的心,倏地便软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松开了手。 “还跟我顶嘴吗?” 时窈咬着唇不说话了,溢满了眼眶的泪珠子顺着眼角滚了下来。 他用指腹擦 掉她的泪:“这宫宴你若想去便去吧。” 时窈吸了吸鼻子,依然不肯说话。 “我先走了,你睡吧。” 直到时晏青起了身,时窈才终于看了他一眼,像是要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要走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下腹的躁动,起身离开,走的很快,好似生怕慢一点,他自己就后悔了。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提起来的心终于落了回去,浑身卸了力似的瘫在了床上。 从前她也不是没有和时晏青同处一室过,可他从未像今日这样失控过,今日是第一次,让她真真切切的意识到,这是个极其危险的男人,稍不留神,便会将她吃干抹净,吞进腹里。 时晏青从知秋苑出来,在冷风里站了许久,才渐渐平息下来那股欲望,他回头看着屋内跳跃的小夜灯,眸光沉沉,罢了,再给她一点时间吧,最迟也不过大婚当晚,这么些年都等过来了,差这两个月了? —— 瑞卿楼。 时晏青回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了,瑞卿楼都已经打了烊,莫尘正坐在大堂里自酌自饮的逍遥喝酒,看到他进来,倒是愣了愣,笑的欠欠儿的:“我还以为你今儿不回来了呢。” 时晏青阴沉着脸,看都没看他一眼,脚下步 子也没停。 莫尘“啧”了一声,心道,看这满身的怨气,八成是被赶了。 “今儿景王府又来人了,说是景王得了个什么新鲜的玉石,要给你看看。”莫尘跟了上去。 景王现在殷勤的很,只巴巴的盼着时晏青帮他争储君之位呢,三天两头的找时晏青献殷勤。 时晏青现在也没心情应付景王:“明天你去。” “我去算什么事儿?” “景王如今也知道你是为我办事的,你去也一样,只敷衍着就行。” 莫尘笑着道:“怎么着?在小阿窈那里吃了瘪,什么都懒得烦了?” 时晏青冷飕飕的眼神刀子一样扫过去,莫尘贱兮兮的凑上去:“我看你这浑身的怨气都够养邪灵了,要不我给你挑两个漂亮的瘦马送你屋里来,保管让你舒舒服服的。” “滚。” 时晏青转身进了房,将门拍在了莫尘的脸上。 莫尘连忙后退一步堪堪闪开,摸了摸鼻子,脸上笑意却更深了,转头对长羽意味深长的道:“也就小阿窈能让他吃瘪,不然咱八辈子也见不到他这副脸色。” 长羽不敢吭声,但嘴角却不可抑制的悄悄上扬。 时晏青径直走进浴房,烦躁的扯掉了自己的衣袍,直接泡进了冷水浴桶里。 第一百七十八章 同人不同命 他仰头靠在了桶壁,闭着眼深呼吸,两个月,最多再给她两个月! 等时晏青从浴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了,这冷水澡泡的他现在一点睡意也没有,拉开房门走出来,便看到莫尘还在楼下喝酒。 莫尘吊儿郎当的歪在椅子里,两脚还交叠架在另一个椅子上,听到动静抬头看他,戏谑的笑着:“哟,还没睡呢?来喝点儿?” 时晏青下了楼,到他对面撩袍坐下,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仰头便一饮而尽。 莫尘啧啧道:“你这订婚书都有了,还成天拉着个脸,婚期就在两月之后,你还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时晏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要尽快解决景王,两个月太久了。” “这还久?你要不明天就给她娶回来得了?我说你到底在急什么?她又跑不了,等景王的事一过,你那府宅也该修缮好了,风光大娶,往后还有的是盼头。” 莫尘笑着,眸光染上了几分落寞,可他已经没有盼头了。 时晏青却眸光微沉,若是真的如此就好了,可他心里却总有些不安,大概是看到了时窈对谢知许的心意,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她早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 莫尘幽幽的叹了一声:“你啊,就是太心急,往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来吧,时窈对你也不是没有完全没有感情的,不过是因为她爹的事现在对你心生抵触,你逼的太紧她反而躲的厉害。” 时晏青冷声道:“我就是对她太纵容了,当初去平阳关就应该把她绑着带走,也不至于今日生出这么多的是非,短短三两个月不在她身边,便和谢知许有了婚约。” 他捏着酒杯的直接泛白,眸光阴鸷了下来。 莫尘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也懒得说你,你对她,就是嘴硬心软,说的比谁都狠,再来一次你也不一定狠得下心绑走她,你要真狠得下心,你今天还回来干嘛?”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莫尘立马打着哈哈岔开了话题:“你明日真的不去景王府了?” 时晏青眉头轻蹙,有些厌烦:“不去,也没什么新鲜的,反正过不了多久也要撕破脸了,你去敷衍着吧,镇府司那边事情也多。” 他要的是做这大夏的无冕之王,才不是捧景王上位当景王的狗,景王虽说平庸,但却是中宫嫡出,又有皇后一族撑腰,景王一旦当上储君,定不会甘心成 为他的提线木偶。 皇帝谁当都行,但景王和二皇子背景颇深的天之骄子是不可能的,如今他已经大权在握,现下需要做的也就是除掉景王这个绊脚石,至于储君?等皇帝死了,随便去宗室里揪一个没有背景也没有能力的废物当傀儡就行。 “唉,如今这京中局势复杂,你又风头正盛,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也难怪你谨慎,连和时窈的婚约都不对外公布,把她护的这样好,倒是把我往火坑里推。”莫尘酸言酸语。 时晏青也懒得跟他废话了,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上楼了。 莫尘幽怨的叹了一声:“同人不同命啊。” —— 次日,景王府。 莫尘到了王府,景王依然是亲自款待,又是好酒好菜,又是歌舞美人,十分殷勤。 “今日实在是镇府司那边事多,将军一时来不了,又不好拂了王爷的面子,只好让在下代替前来,还请王爷不要怪罪。”莫尘说着,便先自罚一杯。 景王立马摆手:“哎!本王岂是这般小心眼的人?本王清楚,你是他心腹之人,你能来,本王也照样欢迎。” 景王说着,便抬了抬手:“去请王妃来。” 莫尘眸中的 笑容微微一滞,垂下眸子喝了杯中的酒。 景王兴致勃勃的道:“你有所不知,这一批玉石,是从扬州来的,正是本王的王妃母族从扬州寻来的上好的玉石料子,都是难得的珍品。” 说话间的功夫,便见梁攸宁带着捧着托盘的婢女走了进来,她看到莫尘的那一瞬,脚步顿了顿,又径直走到景王的身边:“王爷,玉石都送来了。” 景王最喜欢收集这些珍稀玉石,说起这个可是眉飞色舞:“虽说扬州不产玉石,但扬州富庶繁荣,这玉石商贩也多,要寻到那难得的珍品,还得从扬州寻!你看这一块暖玉,触手生温又质地温润,极品啊!” 莫尘笑了笑:“王爷好眼光。” “这回倒不是本王的眼光好,而是这王妃的母族眼光好,为了迎合本王的喜好,特意挑选了这么一批上好的玉石送到京城来,”景王说着,满意的看向梁攸宁。 梁攸宁福了福身:“王爷喜欢就好。” 景王突然感怀的拍了拍她的手:“本王想起,当初本王便是听闻扬州有上好的玉石,难得一次下扬州去探访一二,没曾想便遇到了王妃,彼此一见倾心,这才聘为王妃,虽说已经是 三年前的事,却好似好在昨日。”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是王爷抬爱了。” “哈哈,这些个陈年往事,说起来倒是让外人见笑了,这一批玉石,本王尽数割爱,赠与你了,还请莫公子笑纳。”景王大气的道。 那婢女将那一托盘的玉石尽数送到了莫尘的面前。 莫尘欣然收下:“王爷能有此美意,在下替小时将军谢过王爷了。” “哎,咱们客气这个做什么?本王和你们都是自己人,何必谈谢字?” 莫尘笑着道:“王爷与王妃这般恩爱,是如同话本子里一般的神仙眷侣,只怕往后史书都会记为一笔佳话。” 景王闻言哈哈大笑,梁攸宁袖中的手却攥紧了帕子,她太了解莫尘了,只一眼便能看出他笑容不达眼底,也能看出他眼底的讽刺。 忽而一个宫人匆匆的走进来,在景王耳边低声道:“王爷,胡侧妃突发急病,晕过去了。” 景王眉头一皱:“好端端的怎么突发急病了?” “这几日胡侧妃一直郁郁寡欢,也不吃饭,小的也没敢告诉王爷,想来是胡侧妃伤心过度……王爷还是去看看吧。” 景王想了想,才起身:“那本王去看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 他的烦闷 随后又对莫尘道:“本王的侧妃突发急病,对不住了,不好多陪。” 莫尘拱手道:“王爷不必在意我,侧妃要紧。” 景王匆匆起身走了。 水榭内只剩下梁攸宁和莫尘相对而坐,舞女们还在翩然起舞,歌舞笙箫,只是这般喧嚷欢快的舞曲,却也并未让这僵持的气氛缓和一点。 莫尘唇角的笑意不减,但眸中的讽刺却也更深:“王妃这千金之躯,如今陪我这一阶商户用宴,实在是委屈了些。” 梁攸宁抿了抿唇:“莫公子如今是镇北将军的心腹,如今又富甲一方,何必用区区商户自称?” “商户就是商户,再多的虚头又有什么用?王妃这般金贵,看不上我这种人才是应该。” 他话中毫不掩饰的带刺,梁攸宁脸色也难看了几分:“你一定要这样吗?” 莫尘挑眉:“我怎样?” 梁攸宁梗了一梗,但想着现在是在景王府,虽说下面的歌舞声很大,完全可以压住他们说话的声音,但还是得谨慎再谨慎,便也生生憋下了这口气。 她扯出一抹笑来:“没怎么,公子既然这么想,那就当是如此吧。” 莫尘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 如此?” “谁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呢?谁又不想要更显赫的地位,更体面的生活?就算是公子你,如今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这些吗?” 莫尘心里好似针扎一般,眸中已经没有了分毫笑意:“是啊,王妃所做的选择,也是理所应当。” “本宫只是一个俗人,所求的也只是俗物,现在拥有的一切,也正是我当初所求,如此,公子是不是满意了?”梁攸宁平静的道。 莫尘扯出一抹笑来:“娘娘说的是,这世上谁不是求着功名利禄?难不成还真有什么蠢人,为了区区真心蠢事做尽不成?” 三年前莫家一夕之间败落,而后便听说她远嫁京城,他拿着变卖的最后一点家当,一路追到京城,却连她一面也未能见到,只看到她的八抬大轿的花轿。 他衣衫褴褛的站在熙攘的人群里,亲眼目睹这场盛大的婚礼,那时候他就明白,他的确是这世上最蠢的蠢人。 梁攸宁声音很冷:“自然不会有这种蠢人,至少本宫一定不会是这种人。” 莫尘眸光讽刺:“是啊,娘娘这般金贵,怎能是这种人?” 梁攸宁袖中的手攥紧了帕子,站起身来: “公子慢用,本宫还有些事,恕不奉陪了。” 莫尘轻嘲的掀唇,拱手道:“恭送娘娘。” 梁攸宁离去,莫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的放在了桌上,再抬眸时,眸中已经隐隐泛红。 —— 梁攸宁脚步匆匆的回到了自己的寝院之内,袖中攥着帕子的手已经被汗水浸湿。 桃子心疼道:“王妃为何要说那样的话,您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梁攸宁摇了摇头:“是不是都不重要了,他要那么想,就那样想好了,早已经是形同陌路的人,何必多生是非?” 他们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彻底断了缘分,现在本不该再见,他多恨她一点,也能更决绝的忘了她,从此过上和顺的日子,总比从前犯傻来得好。 桃子叹了一声:“王妃当年和莫公子这般感情深厚,如今却成了这般……” 梁攸宁语气严厉:“不许再提!” 桃子立即低下头:“是奴婢多嘴了。” “从前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再惋惜也改变不了什么,人活着,总是要往前看的。”梁攸宁这话,不知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桃子却委屈道:“可王妃既然也想好了从前 的事让它过去,却为何还要日日喝那避子汤?奴婢自小跟着王妃的,又怎么不知道王妃心里所想?您若是真的往前看,怎么可能有胡侧妃的嚣张的份儿?这皇长孙又怎么轮得到她的肚子里爬出来?” 梁攸宁睫毛轻颤,垂下眸子,一时无言以对。 她扯了扯唇角,一滴清泪砸了下来:“这是我的报应。” 她抬手擦了泪:“往后不许再提了。” “是。”桃子叹了一声。 “胡侧妃那边怎么样了?” 桃子愤愤然的道:“还能怎么样?无非就是闹一通博关注,顺势复宠呗,装病装可怜这手段她也不是第一次用了。” 梁攸宁眸光冷了下来:“这么久了,她的确也该复宠了。” 早在梁攸宁抢皇长孙的那一次,胡侧妃就一直被景王冷落,后来胡侧妃帮景王出谋划策,借梁攸宁的生辰宴,要把时窈和胡良撮合在一起,借机夺时家的家产和兵权,可惜事情没成,反倒胡良丢了大脸,连带着景王也跟着丢脸。 景王因此对胡侧妃大加斥责了一通,到现在也没去过她院里,胡侧妃憋了快两个月了,怎么也憋不住了,总算还是用了这一招苦肉 计。 “就是因为有皇长孙,王爷才会对她多加纵容,王妃若是能为王爷生下嫡子,定……” 梁攸宁厌恶的蹙眉,嫁给景王已经足够让她恶心了,又怎么可能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桃子见她脸色难看,声音也小了许多:“扬州这次来信,也还是在问王妃受孕之事,老爷夫人也很是担心……” 梁攸宁冷笑:“他们是担心梁家这太子岳家的地位是不是稳当,又岂会担心我?我虽如他们所愿嫁到了景王府,但我也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子,时至今日,他们也该知足了。” 桃子讪讪的闭了嘴,再不敢多言。 —— 是夜,忠勇侯府。 时晏青踏着夜色前来,今日时窈没有睡,她衣衫完整的坐在房内等着,乖巧的不像话,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他还以为她今日定要给他摆脸色,毕竟她的脾气他也一清二楚。 “怎么还没睡?” 时窈嗫喏着道:“还早,我晚点睡。” “今日做什么了?” “清了账,又接着做你要的香囊。” 时晏青眉头轻蹙,看着她这过分乖巧的样子,心里却越发的烦闷,比昨天她尖牙利嘴的刺他的样子还让他烦闷。 第一百八十章 撑不下去了 “我看看。” 时窈从绣篮里拿出做了一半的绣绷子给他,他却一眼看到了她指尖的几个细微的伤口,伸手要抓她的手,她却警惕的将手收了回来。 时晏青面色微沉:“手怎么受伤了?” 时窈掩饰住眸中的慌乱,将指尖收进了掌心:“我女红还不大好,不小心针就戳到手了。” 他直接将她的手给扯出来,看着她指尖的三处针眼,脸色又沉了几分,冷冷的掀唇:“这能戳死自己的手艺都还能强撑着给谢知许亲手做香囊?不过一日就能把这手戳成这样,为了给他做好那个香囊,你怕不是把手都戳成筛子了?” 时窈咬了咬唇,心想她做那个香囊才没有受伤,毕竟有母亲手把手带着一针一线的学,也没人逼着她三日之内交差,所以她可以慢慢做,那一个香囊她做了大半个月,格外小心,没有在自己的手上戳出一个针眼。 若非是因为他逼的紧,非得让她三日之内做出来,她怎么会这么着急忙慌的为了赶工期把自己的手戳成这样? 但话到了嘴边,看着他讽刺的眼神,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变的越来越陌生了,再也不是从前那 个一心护着她并且无条件站在她身后的大哥哥了。 看她沉默,时晏青心里又一股无名火冒起来,盯着她的眼神阴沉沉:“说话!” “你都说完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梗了一梗,被堵的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他咬了咬后槽牙,冷笑道:“看来你也没我想的这么娇气,戳几个针眼算什么?明日是最后一天,记得把香囊交给我。” “知道了。” 她今日也不和他顶嘴了,甚至连一句反驳的话也没有,乖顺的不像话,但他却觉得更堵心了,从前她哪怕对他阳奉阴违,摇尾讨好,也都存着自己的小性子,他至少还能看到那么一点真心,可现在,她除了应付就是躲避,看似乖顺的脸上写满了抗拒。 时窈的确很抗拒,她现在看到他就浑身不自在,自从经过昨夜的事之后,她对时晏青心里又多了几分惧怕,她无法阻拦他每天来找她,她能做的只能尽可能的顺从他,让他不至于像昨天那样失控。 “中秋宫宴你想去吗?”时晏青问她。 时窈自然是想去的,如果她猜的没错,现在时晏青应该已经开始打算和景王解绑了,但景王毕竟 树大根深,背靠中宫,想要踩掉景王,只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乱局之中才能博生机,这是她的生机,也是时家的生机。 时窈点了点头。 时晏青便道:“那便去吧,只是我们的婚约暂时还对外保密,嗯?” 时窈心里冷笑,她巴不得这婚约烂进棺材里,保密不保密的她都不愿意提一个字,但面上却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了。” 一时屋内又陷入了沉寂之中,突然就没了话说。 从前他总觉得她聒噪的很,一张小嘴叽叽喳喳吵的没完,他们好似从来没有过这样冷场的时候,即便偶尔她因为看书不得不保持安静,苦着一张小脸抱着书看的昏昏欲睡,他也总能感觉到温馨。 可现在他们之间,好似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在这沉默之中,时窈其实更煎熬,她不知道他现在什么意思,为什么还不走,是不是还有什么想法?可她觉得更绝望的是,他真的想做什么的话,她可能也没有什么办法。 现在他们的婚约还是不对外公布的,若是喊来了人,按他的说法,她便真的要非他不嫁了。 “阿窈。”他突然开口。 时窈惊的心脏骤缩,警觉 的看着他。 他眸光沉沉的看着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时窈垂下眸子:“你路上小心。” 时晏青轻嘲的掀了掀唇,他到底在期待什么?难不成还指望她能说出什么中听的话吗? 他突然问她:“阿窈,你怨我吗?” 时窈眸光凝滞,她如何不怨?她甚至更怨恨自己,怨恨自己重活一世却愚蠢的投向了一个最狼子野心的歹毒之人,更怨恨自己三个月前没能狠下心杀了他。 她没有说话,可怨恨已经写在了眼睛里。 他低头逼近她,眸中透着殊死同归的决绝和狠辣:“你怨我还是恨我,今生今世都只能和我过,阿窈,我早告诉过你,你没有后悔的机会的。” 早在她主动招惹他的那一日开始,她便只能属于他了。 时窈心口一震,面色渐渐发白。 他修长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眸中冷意还未散尽,语气变的温柔:“你睡吧,明日既然要参加中秋宫宴,还得早起。” 时窈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背影,浑身发冷,好似坠入了没有底的冰窟里,从此不见天日。 她攥紧了袖中的手,可她不能这样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她再 多一日也撑不下去了! —— 中秋宫宴是历年来宫中的盛事,毕竟是团圆的大日子,而今年又更加的隆重了,毕竟平叛大胜,好歹算是给这内里早已经腐朽不堪的大夏王朝带来了些许体面。 时窈和时明朗一同进宫赴宴,薛茵特意来找她一起,虽然她也不知道时窈和谢知许为何退亲,但看着时窈这几日消沉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多问,只尽可能的多陪陪她。 “时伯母怎么不来,是身体还没休养好吗?” 薛茵挽着她的手,一边顺着长长的宫道走着,一边问她。 “她已经好多了,只是今日中秋,她说若是我们都进宫来了,就没人陪我爹了。” “伯母对伯父还真是用情至深,”薛茵感怀的道。 “是啊……” 时窈一抬眸,却看到了不远处的谢知许,他憔悴了许多,身形却依然像青松一样的笔直,他凝滞的眸子看了她许久,才迟迟低声开口:“阿窈。” 分明才不过几日未见,却好似已经隔了半生。 分明有好多话想要当面与她说,可真的见到她时,却除了一声阿窈,都难以问出口。 时窈笑容微微一滞:“知许哥哥。”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分场合的发疯 薛茵识趣的默默走开,给他们单独说话。 谢知许犹豫着开口:“退亲之事……” 时窈直接打断了他:“退亲是我自己的决定,时家如今的境况不好,我也不想牵连你,而且,我对你本来也没有男女之情,就这样成亲对你本来也不公平。” “是我没用,没能护住你。” 时窈认真的道:“是我的错,本就不该拉你下水,这些事本就不是你应该承受的,知许哥哥,你已经为我做的够多了,我真的很感激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好。” 不论前世今生,他都为她豁出性命,这世上除了她爹,恐怕也只有谢知许能对她这样好,她欠他的太多,可偏偏她自身难保,还不起他一丝一毫的恩情,唯一能做的只有离他远点,不再牵连他遭受无妄之灾。 “既然婚约也已经退了,我们往后各走一方,也不必再挂怀了。”时窈轻声道。 谢知许恼怒道:“我如何能不挂怀?时晏青他敢那样对你,我恨不能冲到御前亲自戳破他的罪行!” “不可!”时窈连忙道:“现在将事情闹僵对你一点好处也没有,皇帝正是要重用他的时候 ,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对他如何,反倒是你这样激怒他,就算不顾及自己,难道也不顾及谢家吗?” “那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这样欺负?”谢知许一想到那日时晏青当着他的面前强吻时窈的画面,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恨的呼吸不畅。 时窈却一抬眸,看到了不远处的时晏青,他抱臂靠着朱红的门柱,邪性的眸子看着她,带着警告。 时窈扯了扯唇角:“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 “什么?”谢知许面色一变,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他如今权势正盛,我若是背靠他,时家也能安全了,知许哥哥就不用为我担心了。” “阿窈,你怎么可能接受他?他可是险些害死你爹的人!” 时窈咽下喉头的酸涩,挤出笑来:“那只是误会,要杀我爹的人不是他,后来他也给了我还魂丹,若非他给的药,我爹不一定能撑到现在,我从前是和他置气,现在想明白了,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谢知许震惊道:“你怎么可能……” “你以后一定能寻到一个比我好千倍百倍的姑娘,过的幸福和顺,”她咬了咬唇:“对不起 。” 说罢,再没有停留,脚步匆匆的越过他离去。 谢知许僵在原地,脸色惨白,却连去追上她的勇气都没有,他在时晏青面前已经输的一干二净,又还有什么资格去拦住她? 时窈正准备直接走进正殿内赴宴,却在路过偏殿的时候,被一股力道直接拽了进去。 她现在已经处变不惊了,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不是说在外面和我保持距离?” 他点漆的眸子凝着她,声音低沉:“可我想你了。” 分明才不到半日未见,他却还是如此想她,方才看到她这么乖巧的和谢知许保持距离,他便忍不住将她拉到这偏殿来,抱抱她。 时窈眉头却拧起来了,昨天夜里他才从她家离开,这才隔了几个时辰,他说想她? “男人是不是都很喜欢说这种鬼话?” 他眸光沉了下来:“还有谁跟你说了?” 时窈愣了愣,她方才没留意,不小心便加了个都字。 前世成婚之前,李翼轩也常说这话,和她分别不到一日,便会写信给她,说想念她,只想尽快将她娶回家里,这样时时刻刻见着她才能安心。 她当时就是被这种 鬼话诓骗,死活要嫁他,等真正嫁了他,她却一个月都难得见上他一回,他忙着和陈月婉恩爱呢,哪儿有功夫管她死活? 时晏青冷笑一声:“谢知许说的?” 时窈:“……” “是景王对景王妃说过,王妃前些日子还跟我抱怨过,说景王曾经说一日不见她如隔三秋,可如今却专宠胡侧妃,对她不闻不问。” 若是不解释一下,他怕是又得在谢知许身上记上一笔。 时晏青轻嗤一声:“景王那种货色也配跟我比?” 时窈心道,梁攸宁嫁进王府之后好歹还专宠了一年,你也不见得能比他强,没准新鲜的时间还没景王久呢。 他凉飕飕的睨着她:“你想什么呢?” 时窈眸光澄澈:“我在想再耽误下去是不是要错过开宴了,我耽误了倒是不要紧,反正注意我的人也不多,你现在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是迟了怕被人拿住话柄。” 他沉沉的看着她,她目光依然澄澈,没有丝毫的闪躲,他掀了掀唇,这小东西现在本事见长了,连他都快看不出来她说真话假话了。 时窈不想继续和他在这周旋了,昨夜已经周旋的够 累了,现在实在没心情应付他,况且在宫里万一被人发现,时晏青只怕更加肆无忌惮了,说不准明天就给她办婚礼。 “我先走了。” 她推开他要走,时晏青却直接将她按到了墙上,俯身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唔……” 时窈瞬间瞪大了眼睛,伸手使劲儿推他,可他纹丝不动,反倒越发嚣张的撬开了她的牙关。 只有唇齿交缠之际,他才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她是属于他的。 她又气又急,整殿和偏殿不过一墙之隔,旁边就已经开始歌舞升平,满殿都坐满了人,他却敢在这里强吻她?! 她已经表现的足够“乖顺”了,为什么他还能不分场合的发疯? 时窈被吻的,好容易换了一口气,他又纠缠了上来,她忍无可忍,直接狠狠在他下唇咬了一口。 他这才稍稍收敛,她趁机立马偏过头躲开了他,使劲儿推开他,恼怒的瞪着他:“时晏青!” 他擦了擦唇角溢出的血,笑的又邪又可恨:“嗯?不喊哥哥了?也不接着装乖了?” “你!” 他捧着她的脸,点漆的眸子注视着她:“还是生气的样子好看些。” 第一百八十二章 咬破的嘴唇 昨日她那乖顺的死气沉沉的样子,看的他来气。 她拍开了他的手,恼火的瞪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少见的有了些无辜的澄澈:“我说了,我想你了。” 时窈被他堵的一梗,然后狠狠推开他:“是谁说要在外面和我保持距离的?现在这宫里多少双眼睛你不知道吗?你有想过后果吗?” 时晏青点点头:“我想过后果。” 随后又顿了顿,才道:“但我没忍住。” 时窈:“……” 她气的肺都要炸了,他到底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和她说没忍住?!他甚至还说的这么无辜这么坦诚! 她不想再和他多纠缠了,眼看着时间都要来不及了,若是再不赶过去,到时候宴席上少了两个人大家一眼都能看出来。 “我走了。”时窈气冲冲的转身要走。 他拉住了她的手:“等等。” 时窈已经忍无可忍,正要发脾气,他却用指腹擦了擦她唇角的口脂:“你口脂花了。” 时窈心里一紧,她还真是气糊涂了,险些忘了这事,若是真这么走出去,怕是明日满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她偷男人了。 他低垂着眸子,认真的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指腹 给她把唇角花掉的口脂擦干净,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的就想起了从前,他也曾这样低垂着眸子,用这双指节分明的手教她练字,为她做玉簪,给她细心的系上斗篷带子。 不知不觉中,她早已经习惯性的依赖他,将这些事当成了寻常,或许,她比她以为的还要更早一点喜欢上他。 他给她擦干净了唇角,将指腹送到了自己的唇边,舔了舔:“阿窈今日的口脂更甜一些。” 时窈脸瞬间涨的通红:“时晏青!你要不要脸?!” 他弯唇笑了笑:“快走吧,我一会儿出去。” 时窈咬了咬牙,也没功夫再跟他耗了,提着裙子转身出去,开门前还小心翼翼的隔着门缝看看外面的情况。 却听他懒洋洋的声音:“外面没人。” 时窈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才急匆匆的拉开门出去了。 看着她凶巴巴的仓皇而逃的样子,他笑着摇了摇头。 —— 此时宫宴已经要开始了,所有人都到了,只有她和时晏青迟到,但目前注意到她没来的人还没几个,主要都在议论着时晏青为何迟到。 毕竟这位爷如今是这燕京城手握重权的大将军,自然是万众瞩目的。 时窈 从侧门猫着身子悄无声息的走进去,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才稍稍缓了一口气,时明朗拉着她的袖子小声道:“姐姐你去哪儿了?” 进宫之后她和谢知许说话,薛茵便把他带走给他们腾地方了,但谢知许都已经来了,她还迟迟没来,他担心的很。 “路上遇到了一只疯狗,耽误了会儿。”时窈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 时明朗瞪大了眼睛:“这宫里还有疯狗?” 时窈冷笑:“我也没想到,还有敢在宫里发疯的狗。” “那你受伤了吗?”时明朗急忙问。 “没有。” “哦。”时明朗松了一口气,不疑有他。 殿内都窃窃私语,议论着时晏青迟迟没到的原因。 景王脸色也不好看,冷笑着低声道:“这个时晏青如今是越发的猖狂了,连这宫宴都敢迟到,本王好心宴请他,邀他赏玩玉石,他也敢不来,让一个僚属来。” 胡侧妃立马迎合:“是啊,他连王爷的面子都敢不给,简直是嚣张过头了,王爷可是未来的储君,他再如何有权势,那不也得仰仗着王爷才是?” 景王冷哼一声,昨日的事是越想越窝火,可即便看出了时晏青对他的怠慢,他也不敢在 这个时候得罪了他,依然是盛情款待了莫尘。 哪怕他未来是君,时晏青只是臣,但也只是未来,只有当他真正当上皇帝的那一日,才能教训臣子,而现在,即便是憋屈,他也得忍着,定要捧着时晏青涌簇他当上储君,顺利登基才是最重要的。 胡侧妃嗤笑道:“这人这般张狂,可见也不是个什么真能耐的,那真正聪明的人,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得罪王爷您,依臣妾看,等王爷当上了储君,大可轻易的教训他。” 这话算是说到了景王的心坎儿里去了,这正是他所想的。 等他当上了皇帝,第一个就得拿时晏青开刀!如今他捧着他,时晏青恐怕还真以为他怕了他了呢! 梁攸宁坐在一旁,未置一词,但眉头却轻蹙,她对时晏青了解不深,但他年纪轻轻就能这么迅速的崭露头角,甚至在朝中站稳脚跟,当真只是一个运气极好的狂妄之人? 而且她很清楚,莫尘其实是个极其骄傲的人,他有能力有才干,从小都不曾屈居人下,若时晏青当真这般愚蠢狂妄,他又怎会甘心为他办事? 这其中,怕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蹊跷。 皇帝目光扫视了一圈殿内的人, 突然开口发问:“晏青怎么还没到?” 一旁的公公连忙道:“应该是路上耽误了,来的迟了些。” “是吗?”皇帝狐疑的眯了眯眼。 却见殿外的小太监突然高声传唱:“镇北将军觐见!” 那公公连忙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这不是正巧就来了?还是陛下亲自问他吧。” 皇帝抬了抬手:“宣。” 在满殿的人的注视之下,时晏青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行礼:“臣参见陛下。” 皇帝沉声道:“今日这中秋宫宴,众爱卿都早早的到了,为何独独你一人迟到?” 殿内的人质疑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心里或多或少的揣测着,是不是时晏青如今狂妄的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了。 时窈幸灾乐祸的冷哼一声,活该! 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时晏青用什么借口的时候,却见他难得诚恳的道:“臣今日疏忽,起的晚了,耽误了入宫赴宴的时辰,还请陛下降罪。” “哦?”皇帝倒是一愣,时晏青的勤勉他是清楚的,每日辰时定会亲自到镇府司点兵操练,没有一日懈怠,怎么可能起晚呢? 但当众人的目光扫到时晏青被咬破的下唇时,突然都露出了了然的眼神。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她善妒 谢知许袖中的手倏地收紧,攥成拳,脸色紧绷。 时窈磨了磨后槽牙,这个疯子。 就在此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站起身来,拱手对皇帝道:“小时将军为大夏立下赫赫战功,短短两个多月便击退叛军,这般功劳,不过是一次迟到,父皇还是莫要苛责了吧。” 皇帝挑眉:“嘉儿要为他求情?” 众人都是愣住了,这嘉德郡主是皇后母族王家的嫡幺女,自小便在宫中长大,因为皇后膝下没有女儿,便将她当亲女儿一般,因此她在宫中很是受宠,性子也刁蛮,听闻不论对谁十分苛刻,竟也有她帮人求情的时候? “嘉儿想要为小时将军讨一个恩赏,还请父皇给嘉儿一个面子,饶过小时将军一次可好?”嘉德郡主道。 皇帝本来也没打算苛责时晏青,嘉德为他求情,自然也顺水给她个面子,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嘉儿为他求情,朕便给你一个面子,此事朕就不计较了。” 嘉德郡主兴奋的看向时晏青,扬了扬下巴,像是一个施恩的救世主。 时晏青眸底微沉,掩下神色谢过皇帝,转身入席 落座。 皇帝倒是笑容暧昧:“能让一向勤勉的小时将军起晚,想来是因为一件美事,朕也年轻气盛过,怎会连这点事也不体谅?” 对皇帝来说,时晏青沉迷美色并不是什么坏事,一个权倾朝野的臣子,若是不爱美人也不爱钱财,那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这样的人,不好掌控,对皇权的威胁也最大。 殿内不少人开始悄悄议论起这位小时将军昨夜宿在了哪位美人的房里,不单为了她晚起迟到,还容得她这样造次。 但也有不少人开始议论,这嘉德郡主突然为时晏青求情,到底是为何?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宴席开始,舞女们翩翩而入,乐师们也开始奏乐,宫女们端着膳食鱼贯而入,依次上菜,殿内再一次热闹了起来。 景王十分热络的向皇帝敬酒,说了一堆喜庆话,将皇帝哄的十分高兴。 皇后则趁机道:“嘉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婚事却迟迟没有订下,如今这中秋团圆之日,臣妾也想着为嘉儿找一个归宿。” 皇帝大手一挥:“正好,今日这中秋宫宴,满朝的青年才俊可都在此处了,皇后既然如此上心她的婚事, 便在此处直接为她挑一个如意郎君如何?” 皇后慈爱的笑着:“嘉儿,陛下说让你挑呢,你不如挑一个?” 嘉德郡主脸上迅速窜起来一片绯红,低下头害羞道:“婚姻大事,嘉儿不敢做主。” 皇帝今日兴致高,倒是大气的道:“朕许你做一回主,你说出哪个,朕给你赐婚,你爹娘也不敢置喙!” 皇后笑看着嘉德,嘉德郡主终于鼓足了勇气,直接伸手指向了时晏青。 满殿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时窈怔了一怔,嘉德郡主竟还真看上了时晏青? 时晏青眸底晦暗不明,眼神扫向了景王。 景王故作惊诧的道:“嘉儿竟看上了晏青?” 皇后倒是了然的笑着:“从前叛军作乱的时候,嘉儿便对那些叛军深恶痛绝,也常常因为陛下为此烦恼,而感到忧心,想来是因为小时将军带兵平叛,嘉儿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皇帝犹豫着点了点头:“这样啊,不过,朕听闻晏青已经有了心上人……” 嘉德郡主十分大度的道:“嘉儿崇拜小时将军,愿意嫁他,但嘉儿也并非善妒之人,他既然有了心上人,嘉儿也愿意迎她进门,以礼 相待。” 这话一出,满殿的人都惊了一惊,没想到这嘉德郡主能大度至此。 要知道,这位小郡主可并非寻常郡主,皇后没有嫡公主,自小把这位合眼缘的小侄女养在宫中,那待遇比公主也不差,皇帝虽说有几位公主,但都不受宠,皇帝毕竟不重视女儿。 嘉德郡主出自皇后的母族王家,也是景王的舅家,现在景王是最有可能登帝的人,来日景王登帝,王家必然更显赫,那她的郎君,可真是要万里挑一的。 这样的一个天之骄女,还没成亲便能如此大度的容下男人的心上人,实在是难得,众人纷纷感慨的在心里念着时晏青的命好。 贤妻美妾,哪个男人没有这个梦想? 景王立即捧场:“嘉儿这般贤德,本王欣慰不已啊!晏青啊,本王自小把嘉儿当成亲妹妹一般,若是嘉儿嫁了你,本王也待你如亲妹夫,这一杯酒,本王敬你!” 他说着,便端起了酒杯,等着时晏青。 殿内的气氛瞬间有了些许微妙,时晏青眸光微凝,景王此番举动,无非就是要逼着他当众认下这门婚事。 他目光扫过时窈,时窈后背的冷汗瞬间冒出 来了,生怕他现在被逼急了直接把他们的婚书拍出来,那恐怕景王和皇后以及王家都要想方设法的杀她灭口了。 他没有拿出来。 他站起身来,拱手道:“嘉德郡主品性率真,又身份尊贵,只是臣那心上人不如郡主这般大度,只怕不能答应和别的女人共事一夫。” 这话一出,不单单嘉德的脸色难看了,景王也暗暗咬牙,这个时晏青,让郡主嫁他他还敢推三阻四? 景王忍不住冷笑:“这女子这般善妒,想来也并非什么良善之辈,晏青还是好好考虑清楚吧。” 这语气之中的威胁之意已经尽显。 时晏青眸光凌厉的看着景王:“王爷放心,臣想的很清楚。” 他冲着皇帝拱手道:“臣早已经许诺两个月后便娶她进门,若是失信于她,只怕朝野上下都认为臣是攀炎附势背信弃义的小人,臣统领十万大军,自当以身作则,给十万将士们做个表率。” 他将“十万将士”的字眼咬的有些重,语气诚恳,态度却也显露出了锋芒。 叛军虽然除掉了,但兵权,他可没交。 也正是因此,皇帝重用他,同时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没一个好东西 皇帝现在正是要重用他的时候,因为这小小婚事闹的不愉快也是没必要,而且皇帝也觉得嘉德郡主身份太贵重,和时晏青强强联合,他也不大放心的下。 皇帝点了点头:“晏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既然如此,嘉儿,你还是再另挑一个吧。” 嘉德郡主愤愤不平的看向皇后,皇后连忙笑着道:“都是臣妾的不是,把嘉儿惯坏了,小孩子信口胡说,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皇帝摆了摆手:“无妨,今日是家宴,本就是朕许她说的,朕回头定会为嘉儿另挑一个如意郎君。” 此事本要翻篇了,嘉德郡主却突然道:“小时将军对那女子这般情深,嘉儿很是羡慕,但嘉儿也好奇的很,到底是哪家的千金呢?” 她看似单纯好奇的眸底,却藏着狠毒之色。 景王也跟着道:“是啊,晏青,这么久了,本王还未见过你那心上人是什么样子,今日这中秋宫宴,宫里宫外的贵女基本上都到了,不知,是不是在其中呢?” 时窈刚刚松下来的一口气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低头避开时晏青的眼神,心里骂了他一万遍,当初不过是想着抱他大腿好乘凉才接近他,现在没捞到好处还要时刻 担心被拉出来当垫背! 时晏青掀唇,笑容却没有温度:“王爷为何突然对我的事这般好奇?” 景王连忙道:“这不是嘉儿问起,本王才跟着好奇的嘛,晏青啊,你有所不知,嘉儿这性子傲的很,她这是难得受挫,你总得让她死得明白呀,这小姑娘家就是这样。” “是啊,嘉儿和小时将军无缘,但嘉儿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小时将军这般钟情呢?” 景王和嘉德郡主左右夹击,好似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女人的名字给逼问出来。 嘉德郡主想知道是哪个不要命的女人敢跟她抢男人,而景王则想着,能让时晏青这般护着的女人,定是一个极好的软肋,时晏青迟迟不肯帮他向皇帝提立储之事,若是拿他的心上人的性命要挟,他就该老实了。 时晏青又如何看不出景王的算盘,看似平静的眸子里,戾气却已经隐隐压制不住。 就在此时,一只白猫突然发了狂似的“嗷呜”叫了一声,扑向了景王。 景王吓的连忙抬手挡住它躲开,却被它用爪子生生在手臂上抓了三道血痕。 “啊!”景王直接跳了起来,抱着手痛的脸都扭曲了。 殿内顿时一片躁动 ,皇后急忙道:“这是怎么了!?” 立即有宫人扑到地上将这猫给按住,控制住了它。 “这死猫竟敢抓本王,本王要杀了它!”景王这天之骄子,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即恼羞成怒的喊打喊杀。 梁攸宁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心里暗叫不好。 果然,皇帝看到他这做派,眉头一蹙,最近他也不是没考虑过立储的事,但唯一让他犹豫不决的,就是自己这个嫡长子过于平庸,他险些都要说服自己,他虽然平庸,但也不一定不是个能守成的好皇帝。 可现在看他因为一只猫就能这么控制不住自己暴戾的脾气,当众喊打喊杀,实在是丢人现眼。 皇后狠狠瞪了一眼梁攸宁,梁攸宁这才连忙拉住了景王,安抚他。 皇后沉声道:“这是本宫养的猫,叫庆瑞,方才一时不留神,也不知跑哪儿去了,来人,请太医给景王看看。” 众人也不敢说什么,这猫是皇后的,抓伤的是她自己的儿子,也轮不到他们说什么。 景王被宫人们簇拥着走了出去,猫也被带走,这短暂的插曲也没有引起什么风波,至少表面上没有。 等宫宴重新热闹起来的时候,已经没人再记得问时晏青心上 人是谁了,记得也不敢问。 时晏青幽深的眸子看向时窈,却见她沉静的坐在那里,好似与世隔离。 她做了坏事之后就会是这副模样。 时窈已经注意到了时晏青的目光,却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唯恐有人看出来他们有什么交情。 方才的确是她做的手脚,若是让他们继续逼问下去,她不敢保证时晏青会不会真的把她说出来,若是真的被说出来,那可就真的站在了风口刀尖上了。 这猫调皮,在桌下追着一颗明珠乱窜,殿内的人都关注着时晏青和嘉德郡主,没人注意脚下的这只活物。 时窈见势头不对,便捡起那颗明珠,在珠子上抹了一层让人刺激兴奋的药粉,放在猫鼻子下面晃了晃,便顺着脚下一滚,直接把那珠子滚到了景王的脚下。 猫被那药粉给刺激到了,兴奋之下便直接生扑向了景王,打断了他的逼问。 大概景王受伤的事到底还是有些影响的,宫宴没有持续太久,便草草结束。 皇帝临走前,让时晏青单独去御书房见他。 时晏青领命,紧随着皇帝离去。 宴席开始散场,众人也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陛下果真是器重小时将军啊,这次单独留他问 话,我猜肯定和储君之事有关。” “如今他风头正盛,哪位皇子得他的支持,那可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我听说,他和景王走的很近……” 时窈牵着时明朗走出大殿,时明朗便忍不住问她:“姐姐,你觉得他会支持哪位皇子?” 时窈面无表情,人人都以为时晏青在做选择,可她清楚的很,时晏青谁也不会选,他真正想要的,是这李氏江山。 她摸了摸时明朗的头:“跟咱们没关系。” 这大夏谁当皇帝她都无所谓,她唯一操心的是要如何让时家平稳的度过这场危机,可时晏青狠毒,景王伪善,没有一个好东西,时家想要夹缝求生,实在艰难,好像怎么走都是死路。 一个宫人匆匆追了上来:“时姑娘留步。” 时窈回头,客气道:“张公公有事?” 张公公正是皇后宫中的太监大总管,他笑着道:“皇后娘娘说好些日子没见时姑娘了,请时姑娘再去凤仪宫坐一坐叙叙旧呢。” 时窈眸光微闪,从前皇后对她亲近,是因为时晏青是她哥哥,皇后要拉拢时晏青,因此连带着对她好,可现在时晏青已经和时家划清界限,皇后怎么可能有这个闲心找她叙旧? 第一百八十五章 怀疑她了? “时姑娘,请吧。” 时窈拍了拍时明朗的脑袋:“你先跟着薛茵姐姐出宫,让她送你回家,我晚一些再回。” 时明朗却紧紧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皇后娘娘对我很是亲近,父亲病重,皇后娘娘还特意送来了补品,我得去谢谢皇后娘娘,听话,自己先回去。”时窈笑着说着,袖中的手却暗暗用力,直接掰开了他的手指头。 时明朗只好耷拉着脑袋:“那你早点回来。” “好。”时窈笑了笑,转身跟着张公公离去。 薛茵牵着时明朗出宫去:“走吧,我送你回家。” 时窈则跟着张公公径直往凤仪宫走去,这一路上她心里都隐隐不安,皇后为何要突然找她?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叙旧,皇后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她根本不会浪费这种时间,可以说,自从时忠倒下之后,皇后再没搭理过她,可今日却突然找她,难不成是因为嘉德郡主和时晏青的事? 不会是已经怀疑她了吧? 时窈心里一紧,又把时晏青骂了一千遍!怎么她现在跟偷情似的! “张公公,不知皇后娘娘这次要见我,是为了何事?”时窈试探道。 张公公只笑着道:“不 过是叙旧而已。” 时窈从袖中拿出了一包银子递给他:“还请公公帮帮忙,让我心里有个底。” 若是平时,张公公立马乐颠颠的收下了,但这次,他却连忙推辞,将银子直接推回去:“这奴才可受不起,姑娘快收回去吧。” 时窈面色微变,张公公都这么心急的要和她拉开距离,可见今日皇后见她没好事。 但她一个小小臣女,哪里有资格忤逆皇后的意思?到底还是只能迈着沉重的脚步跟上。 —— 凤仪宫。 嘉德郡主气的哭个不停:“那个时晏青简直有眼无珠!本郡主钦点他,也已经给了他足够的脸面,他却不知好歹,竟敢当众拒绝,让本郡主难堪!我绝对不放过他!” 皇后安抚着:“好了,多大的事,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姑母,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嘉儿,陛下没能为你赐婚,便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他看重时晏青超过你,所以这婚事也强求不来。” 皇后虽说也恼恨时晏青的目中无人,但也认得清情势,若是强抢别的男人当夫君,当然简单,但那个人是时晏青,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又手握重权,并不 是能随便拿捏的人。 “我不管!当初分明是你们哄着让我选他的,现在我被弄的这么难堪,你们却又让我算了,我怎么咽的下这口气,姑母,你当真是不疼嘉儿了不成?”嘉德郡主哭着道。 皇后也有些无奈,到底是自己亲自养大的孩子,虽说是侄女,却也当亲女儿一般。 让她选择嫁给时晏青,的确是她哄着她才答应的,景王如今急需拉拢时晏青,并且确认他是站在他的阵营里的,所以让时晏青和王家联姻是最稳妥的。 王柔嘉是王家目前唯一一个待嫁的嫡女,又深受皇后宠爱,被封为郡主,皇后迟迟没有给她定亲就是因为要千挑万选一个最好的。 若是时晏青老老实实的拥护景王,那的确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她帮王柔嘉选择了时晏青。 一开始王柔嘉是不愿意的,因为满京城都知道,时晏青早就想娶的心上人,王柔嘉从小到大被人捧着,哪里需要这种对她不忠诚的男人?但也是皇后再三哄劝,并且保证等她进门,定会暗中帮她弄死那个女人。 所以王柔嘉才会在今日的宫宴上,按着皇后的吩咐,直接指出时晏青。 按着预想的结果 ,时晏青已经被架到了台上,稍稍有点脑子就该知道让步认下这婚事了,没想到的是,他竟如此嚣张的当众拒绝,让王柔嘉这么难堪。 “嘉儿难不成还真的执意要嫁他不成?”皇后对时晏青现在也很不满。 毕竟时晏青今日拒绝王柔嘉,无异于和景王直接撕破脸。 王柔嘉愤恨的道:“对!我就要嫁他!他敢这么看不起我,我偏要嫁他!我不单要嫁他,我还要弄死那个被他藏起来的女人。” 从小到大她都被众星捧月,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本来对时晏青也不过是有那么些欣赏的好感,今日被他这样无情的拒绝,王柔嘉蒙受奇耻大辱,反倒无法放下了。 胡侧妃连忙哄着:“郡主这等姿容,这般身份,能选他那都是他祖坟冒青烟了!等他来日真的娶了郡主,就知道旁的庸脂俗粉都是些什么货色,哪里配和郡主比?给郡主提鞋都不配!” 王柔嘉轻蔑的勾唇:“我猜那女人也不是什么上的了台面的东西,还未成亲呢便能爬到男人床上去,就是个玩意儿罢了。” 皇后也觉得有些道理,应该就是个急于上位的蠢货,若是能挖出来是谁,拿捏 还是很轻松的。 张公公走了进来,弓着腰通传道:“娘娘,时姑娘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王柔嘉的眼神立马阴狠了起来:“会不会就是她?” 时晏青接触的女人并不多,他之前和时窈虽然以兄妹相称,但感情倒是很好。 胡侧妃刻薄的道:“我看就是她!这丫头长的一张狐媚子脸,可会勾引男人了。” 时窈害的她弟弟胡良落得这样的下场,胡侧妃根本不在乎时晏青的心上人是谁,她只想借皇后和郡主的手整死时窈。 皇后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别那么着急,本宫先问问。” 她对张公公道:“宣她进来。” “是。” 张公公应了一声,出去将时窈请了进来。 时窈走进殿内,便感觉到隐隐肃杀的气氛,恭敬的福了福身:“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了笑:“起来吧,本宫许久没见你了,怪想你的,来找你说说话。” 时窈一抬眸,便看到皇后身边还坐着嘉德郡主和胡侧妃,心里一沉,看来的确是和时晏青有关的。 尤其在迎上嘉德郡主嫉恨的眼神的时候,她开始怀疑自己今日能不能活着走出凤仪宫。 第一百八十六章 你没事吧? “是臣女的错,这些日子为了照料重病的父亲,臣女也没能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时窈乖巧的道。 皇后怜惜道:“怎么能说是你的错?你父亲如今重病在床,你想必是劳心劳力,看你这小脸都瘦了一圈,本宫看着也心疼。” 时窈眼眶微红,感动道:“自从父亲病重,时家门庭清冷,几乎没人愿意和时家再有什么牵扯,臣女也受尽欺负,臣女没想到,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在臣女这般落魄的时候,还不嫌弃臣女,这般关怀臣女。” 皇后怔了怔,她的确也没打算再搭理她的。 皇后扯出一抹笑来:“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家中突然遭受变故,本宫怎能不关心你?可怜的孩子,放心吧,本宫定会护你的。” 这话也不过是虚话,但时窈却好似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水蒙蒙的眸子希翼的看着她:“皇后娘娘真的愿意帮我?” 皇后眸光一闪:“怎么?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时窈“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哭着道:“求皇后娘娘为我爹做主!时晏青杀害我爹,害我爹险些惨死,他为了夺平叛的功劳,才对我爹痛下杀手,我亲眼看到的!他当 时还想杀我灭口,幸好我逃掉了,否则我恐怕也……” 皇后惊的脸色一变:“你说时晏青刺杀你爹?” 嘉德郡主也愣了,时晏青甚至还要杀时窈灭口? “我知道此事谁也不会信,他早已经扫清了所有的罪证,可我爹现在昏迷不醒是真,时家因此落魄也是真,谢家和时家是世交,见时家身陷囹圄,谢知许主动提出与我定亲,帮助时家重振旗鼓。 可时晏青那个卑鄙小人,他不能容忍时家东山再起,他害怕时家振作起来,便会揭发他的罪行,所以对谢家施压,逼迫谢家放弃了这门婚约,他就是想要刀不刃血的耗死时家!” 时窈说着,拿帕子擦着泪,哭的凄凄惨惨:“皇后娘娘,臣女斗胆来告发他,还请皇后娘娘可怜我,为我做主。” 皇后看了一眼嘉德郡主,王柔嘉有些不耐烦的拉下了脸,看这样子,那女人肯定不是时窈了,本来还想现在就弄死她解气的! 皇后本来只是想找时窈试探一下时晏青心上人是谁,没想到能诈出这样的阴谋,细想当初平叛统帅还未定的时候,时忠的确和时晏青争过,后来就突然遇袭病重了,原来是时晏 青下的狠手。 “但此事到底没有凭证,也不能因此随便定他的罪。”皇后安抚道。 这种事多了去了,这乱局之中,本就是弱肉强食,在皇后看来,时忠被刺杀那也是他自己没用,更何况时晏青现在已经功成名就,手握重兵,她怎么可能为了时窈去出这个头? “我知道此事说出去谁也不信,但只要能杀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做,皇后娘娘愿意在我困境之中还能对我这般关心,可见皇后娘娘是心善之人,我愿意帮皇后娘娘做任何事!” 皇后心里嗤笑一声,早知道她是个草包,但没想到蠢成这样,但面上倒是不显:“那你打算为本宫做什么?” 时窈眸光狠辣了下来:“我知道时晏青心上人是谁。”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静了一静,嘉德郡主直接抢话:“是谁?!” 皇后狐疑道:“你怎会知道?” 时窈冷笑道:“我毕竟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妹,他虽然对我虚情假意,但同住一个府里,有些事哪能藏得住?我亲眼看到过那个女人!他对她很是呵护,甚至从来不让她暴露人前,只为了保护她,我想,若是能杀了那个女人,他一定会生 不如死!” “到底是谁?!”王柔嘉一拍桌子。 “她并非什么名门出身,是住在玉关山山脚下的一个农女,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时晏青几乎每个月都会去玉关山看她。” 皇后眸光微闪,她查过时晏青,他的确是几乎每个月都会去玉关山,她还纳闷,玉关山这么一座寻常的山,有什么值得他常去的? 竟没想到,是住了他的心上人。 “农女?!”王柔嘉惊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声音拔高了数倍,恨的咬牙切齿:“他竟看上一个农女,看不上本郡主!?” 时窈冷嗤一声,满脸的不屑:“他这种人能有什么好品味?” “我定要杀了她!”王柔嘉一拍桌子站起来。 皇后厉喝一声:“坐下!” 王柔嘉愤愤不平的坐下,皇后又谨慎的问:“你确定是个农女?” “不然为何他迟迟不敢将这女人的身份公之于众?他也怕被人耻笑呢!”时窈理直气壮的道。 皇后眸光微微一亮,没想到这女人的身份得来的这么轻易,这个时晏青对她这么上心,若是拿捏了她,还怕时晏青不听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要逼着时晏青涌簇景 王,这储君之位便唾手可得! 皇后亲自拉着时窈的手,慈爱的道:“本宫也没想到这时晏青是这种人,你放心,本宫定会为你做主,今日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 时窈立马点头:“那是自然!皇后娘娘如同我的再生父母,臣女只相信皇后娘娘!” “你可记得那女子的长相?” “臣女记得!” “那就好,”皇后满意的点头:“明日本宫会派人去接你,到时候去玉关山下的村子里寻一寻,等找到了那个女子,本宫便帮你报仇。” 时窈感激的道:“多谢娘娘!” 皇后笑了笑:“时候也不早了,你迟迟不出宫也引人怀疑,你先走吧。” “那臣女告退。”时窈恭敬的退了出去,转身的那一瞬,眸光骤然凌厉。 时窈走出了凤仪宫,手心早已经被汗水浸湿,方才来的路上就意识到不对劲,她就开始想应对之策,总算是有惊无险,好歹活着走出来了。 “时三姑娘!”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时窈回头一看,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追上来,脸都跑的红通通的,她诧异的道:“云墨?” “你没事吧?”云墨着急的问。 第一百八十七章 若我说做不到呢 时窈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 云墨焦急的道:“嘉德郡主怀疑小时将军的心上人是你,胡侧妃还煽风点火,想要给你做实这个罪名,她们本来是想要杀了你!” 时窈愣了愣,又笑着道:“我知道。” 云墨自责的低下头:“可奴才却没能帮上你,奴才在外面端茶的时候才听到她们说话,就想要去告诉你,却被管事的公公发现给关起来了,奴才担心姑娘被害死,刚刚撬开了锁跑出来,可听说你已经走了。” 时窈这才留意到他一双手还染着血迹,手指都破了。 她面色一沉,从袖中拿出帕子来给他止血:“你手怎么这样了?你不会把锁硬掰开的吧?” “奴才不聪明,只会些蠢笨法子,所以也没能给姑娘帮上什么忙,还好你没事。”云墨声音越来越小,喉头已经有些哽咽。 若是她真的死了,他会自责一辈子。 时窈心里一暖,他真的还和前世一样纯善,现在她四面楚歌,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这样的境况下,比起皇后虚伪的安抚,云墨这赤诚的善意才真的会让她感动。 云墨红着眼睛点点头:“姑娘这样的好人,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 时窈心口一涩,忽而想起前世他也曾说过这样的话,她被幽禁冷宫,有一日病的快死了,没有药甚至没有饭,他小心翼翼的给她喂水,急的快哭了。 她那时觉得自己已经要死了,便和他交代后事,想要将身上唯一一块值钱的玉佩送他,他怎么也不肯要,哭着说她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她虽然挺过了那场大病,但没能长命百岁,她死在了十九岁。 时窈咽下喉头的酸涩,笑了笑:“我们都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云墨,你现在在凤仪宫还好吗?” 云墨点点头:“劳姑娘惦念,奴才很好。” 其实也并不算好,粗活累活都是他做,毕竟他人微言轻,是凤仪宫最卑贱的一条狗,但比起之前还要被曹公公觊觎的日子,的确已经算是好了很多了。 “若是我能熬过这一劫,我定想办法帮你找一个更好的去处。”时窈道。 云墨连忙道:“姑娘一定会好好的。” “借你吉言,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别被人发现你偷跑出来了。”时窈从袖中又拿出一瓶药膏,塞到他手里,这才离去了。 云墨小心翼翼的收好药膏,珍惜的抚摸着那块缠着指尖伤 口的帕子,目送着她身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回去。 —— 时晏青在御书房和皇帝议事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出来,可刚刚走出御书房,便见外面一个小太监在焦急的等着,见他出来,便急忙迎了上来:“小时将军。” “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时晏青脸色骤然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宴席结束就去了。” 时晏青转身就走,立即赶往凤仪宫。 可他才走了没多久,便看到正沿着宫道行色匆匆往外走的时窈,揪起来的心放下了,在一个拐角处将时窈直接给拽了进来。 时窈吓的惊呼一声,险些叫出声来,被他捂住了嘴。 “嘘。” 时晏青眼神扫视了一下周围,确定暂时没人,才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叫你去做什么了?” “叫我去送死。”时窈冷笑。 他检查了一下她,见她没什么伤口,总算放心了:“你没事就好,先出宫再说。” 时窈转身便走,时晏青也不敢大意了,一直在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生怕出什么岔子。 出了宫,回到府里,时窈前脚回房,时晏青后脚就翻窗进来了。 “皇后要杀你 ?”时晏青脸色阴沉。 时窈在桌前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不算是完全想杀我,她主要是想找我问问清楚,你藏起来的那个女人是谁。” 不过她的嫌疑最大就是了。 时晏青在她身边坐下:“那她为何又放你出宫了?” 时窈挑了挑眉:“自然是因为皇后娘娘核查清楚,那个女人跟我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他怔了怔,旋即想到了什么,不禁笑了:“你又胡扯什么了?” “我胡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信了。” 时晏青勾唇:“你倒是厉害。” 时窈冷笑着道:“不然能怎么办呢?给你当垫背的,先被皇后他们整死吗?” 他笑容淡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道:“对不起,阿窈,这次是我大意了。” 他在她身边安排了七辛,但还是百密一疏,七辛不能进宫,进了宫内,他不能无时无刻的陪在她身边,那她便随时可能有危险。 时窈避开他的眼神,并不想看,她怕自己看久了,就真信了他的鬼话。 她冷声道:“我要和你做个交易。” 时晏青挑眉:“什么交易?” “你现在不是要对付景王吗?皇后现在对我很信 任,并且只有我知道,你那位心上人是谁,他们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你若是和我好好配合,定能让景王重创。”时窈道。 时晏青勾唇:“皇后若是知道,她不单错过了杀你的机会,还反被你拿捏利用,定会气的吐血吧。”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愧是我的阿窈。” 时窈躲开了他的手,冷声道:“我帮你对付景王,但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从此不动时家,不动谢知许,我们婚约作废。” 时晏青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阴沉下来,笑容森寒:“你只帮我做一件事,提这么多要求?” 时窈抬眸直视着他,寸步不让:“我所有的要求都只是求平安而已,对你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只要你离时家远一点,离谢知许远一点,离我远一点就行。” 时晏青眸光泛寒:“若我说做不到呢?” 时窈沉声道:“从前的事我们一笔勾销,我不再在意当初下令刺杀我爹的人是不是你,我也不再在意你对我做过什么,等你弄垮了景王,大权在握,时家带头拥护你,帮你稳固地位,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甚至比你想的还要更顺利,你没有必要拒绝。” 第一百八十八章 她心里有他 前世时晏青即便大权在握,成为了摄政王,但朝中对他反对的声音很大,很大一部分的朝廷重臣都抵触他掌权,当场在金殿之上撞柱死的都有好几个。 也正是因此,他稳固权势也需要很长的时间,直到时窈死的时候,这场风波也还没能平息。 可忠勇侯府在朝中名声赫赫,她爹时忠更是曾被当成大夏的定海神针,若是时家出面力挺他,到时候他能更轻易的收服朝臣,稳固权势。 时窈自认为她已经算是以德报怨,对他足够好了,他还有什么不知足? “和我退婚之后,再去嫁谢知许?” “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嫁谢知许?”时窈语气讽刺。 他当着谢知许的面强吻她,今日他在宫中暗示昨夜和心上人春风一夜,在谢知许看来,他两什么估计什么都做了,谢知许还能愿意娶她不成? 他就算真的愿意时窈也不会嫁,她不会拿一辈子去赌他一辈子不介意,更何况时家现在这个情况,她怎么可能放心嫁人。 时晏青冷眼看着她:“那你为何想毁掉我们的婚约?” 她抬眸看着他,一字一句的狠声道:“因为我不想嫁你,一想到要和你成为夫妻,共度余生,我便觉得 难以忍受。”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语气森然:“你再说一遍。” “你有什么必要非得娶我呢?你要的时家都可以直接给你,大可不必费这个周章,拿自己的下半辈子跟我绑定,即便成了亲也是两看相厌,你觉得有意思吗?” 时窈轻嘲的笑着,心脏却阵阵刺痛,她绝不会嫁给他,因为他害惨了她爹,害惨了时家,她没有办法不去计较他给时家带来的伤害。 因为在她最爱他的时候,他在权势和她之间,果决的选择了前者,当他踩着时家平步青云的时候,他根本无法想象她多恨他,曾经多喜欢,现在就多憎恨,带着这样的憎恨,她怎么能忍受和他做夫妻?简直可笑! “那你和谁在一起有意思?” “和谁都行,只有你不行。” 他大手覆上了她纤细的脖子,指腹轻轻抚摸着她细嫩的肌肤,如情人一般在她耳畔低声呢喃:“阿窈,你想死吗?” 时窈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咬着牙冷笑:“那你杀了我好了。” 她已经受够了! 时晏青眸光阴鸷,覆在她脖颈上的大手慢慢收紧,看着她眸中的决绝,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想杀了她,她为 什么那么不听话,为什么非要和他作对,为什么总要惹他不高兴? 可最终也没舍得用力,他大手在她脖颈后移,直接掐住了她的后颈,将她按到了自己的眼皮子低下,他阴鸷的盯着她:“有没有意思,我说了算,婚约不可能作废,别再跟我提这件事。” 时窈脸色发白,紧抿着唇不再说话。 他松开了她的后颈,指尖扫过她脸颊的碎发:“阿窈,我们之间不需要交易,只要你听话一点,我什么都能答应你,包括时家的平安,谢知许的命,可若是你不听话,我可说不准会做出什么。” 威胁,又是威胁! 时窈恨的咬牙,却也无力抵抗,他说的对,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因为她牵挂太多,所以步步受束缚,他轻易的便能拿捏她,可他孑然一身,他什么都不怕,他甚至什么都抛得下。 她深吸一口气,话锋一转:“婚约不废也行,那我要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即墨营兵符。” 时窈当然不可能无条件帮他,对她而言,只有交易拿到手的东西才是真。 她扬了扬下巴:“你既然说了我们迟早要成亲,时家也已经和你绑定,这兵符在我手中和在你手中 也没区别,若是不能给,那景王你还是自己应付去吧。” 如今时晏青平叛之后,兵符一直没有交出去,三只军队的兵符都在他手里,其中即墨营有三万大军。 时晏青直接拿出三块兵符,都放在了她的手里:“行了?” 时窈瞪圆了眼睛:“你都给我?” 他掀唇,狭长的凤眼微挑:“都给你。” 时窈一时有些怔忪,军有军规,军队只认虎符不认人,即便时家和他绑定,她也嫁给他,他真的就放心把这十万大军的虎符都交给她保管? 她要即墨营的兵符就是为了求一个稳,给时家增加筹码,确保在这场乱局之中能坚持到最后,可她没想到的是,他敢把三块兵符都给她。 他们利益一致在一条船上的时候,兵符在谁手里当然是没区别的,但若是利益分歧的时候,这区别可就大了。 时晏青这般精明的人不可能不清楚,可他这么痛快的就把兵符交给了她,她一时分辨不清,他到底是因为急于对付景王,还是,想哄她? “高兴了?”时晏青睨着她。 时窈将三块兵符利落的收进了自己的怀里:“皇后说明日派人来接我,带我去玉关山找你的心上人,你也尽快 安排一下。” 时晏青笑看着她,这小东西可真势利啊,方才还跟他横眉竖眼的,拿到好处就开始为他“考虑”了。 “你既然想要摆脱我,又为何要和我做交易?直接和皇后合作不好吗?” 他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可景王和他之间,她还是选择了他。 时窈微微一愣,这个问题她的确是考虑过的,时晏青狠毒,景王伪善,没有一个好东西,但凡还有第三个选择,她绝不选他们其中任何一方阵营。 但确实没得选。 而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时晏青赢的牌面更大,她知道前世没有她的帮助,时晏青也赢到了最后,她并不想螳臂当车和他站完全的对立面,所以她还是选择了他,哪怕知道也是个火坑。 她犹豫着要怎么跟他说比较合适,比较这个男人阴晴不定,不知道哪句话说错又要引得他发疯。 可时晏青却突然笑了,明朗的笑容晃的她懵了一懵。 他笑的温柔极了,大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晚上我接你去玉关山,要怎么安排都随你。” 说罢,转身离去。 他脚步轻快,眉宇间难得有了舒朗的笑意,关键时刻她还是选择了站在他这边,说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第一百八十九章 会会我的小农女 时窈莫名其妙,不过这男人喜怒无常的,她也习惯了。 等时晏青走了,她才将那几块兵符拿出来,举起来在日光下细细查看,小时候时忠也把兵符给她玩过,对这种东西她并不陌生,轻易便能辨别。 玉坠凑上来问:“这是真的吗?” 时窈看着桌上的这几块兵符,眉头轻蹙:“是真的。” 玉坠眼睛都亮了:“原来是真的!那姑娘为何还皱着眉?奴婢还以为他给了假的呢!” 时窈把玩着手里的兵符,陷入了沉思,他这么精于算计的一个人,怎么肯把十万兵权的兵符轻易的都给她?分明她也只要即墨营而已。 难不成真就为了哄她高兴?值得吗? —— 景王府。 “蠢货!本王都快疼死了你还往上怼!”景王抱着被抓伤的手暴躁的大喊大叫。 太医连忙跪在地上磕头:“王爷这伤口必须清洗干净再上药,老臣已经尽力放轻力道了。” “你还狡辩!本王看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你也想看本王的笑话是不是?看到本王被猫抓伤,你也很得意是不是!” “老臣不敢!”太医连连磕头。 梁攸宁连忙上前:“王爷息怒,当心气坏了身 子,不然就换个手脚轻一点的太医来吧。” 景王狠狠甩开了她:“滚!” 梁攸宁踉跄了两步,扶住桌子站稳,但神色还算镇静,她早已经习惯了景王的暴脾气。 更何况今日时晏青当众拒绝景王给他安排的大好婚事,无疑是触怒了景王,时晏青才是景王暴怒的真正原因,现在也不过是拿他们泄愤罢了。 梁攸宁冲着太医轻轻点头:“刘太医先下去吧。” 刘太医如蒙大赦,连连磕了个头,连滚带爬的退下去。 刘太医走了,梁攸宁便只好亲自给他擦药,若是没照顾好景王,到时候皇后也要责问她。 她深吸一口气,已经做好了承受雷霆暴怒的准备,可她刚摸到药瓶,却见一个婢女匆匆进来道:“王爷,胡侧妃和嘉德郡主回来了。” 景王“噌”一声站起来:“让她们快来见本王!” 梁攸宁一愣,景王在宫宴上被猫抓伤之后,她便急匆匆的陪着景王出宫了。 当时情况紧急,她以为胡侧妃也应该一起出宫了才是,可她怎么会晚这么久回来,还和嘉德郡主一起? 景王方才还怒火冲天的,按他的脾气,应该谁也不见才是,怎么还会 这么急切的要见她们? 嘉德郡主和胡侧妃一路急匆匆的进来,嘉德郡主甚至看也没看梁攸宁一眼,直接无视了她。 而胡侧妃却很是挑衅的看了她一眼,讽刺的笑了笑,她占着王妃之位又如何?王爷和皇后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不是越过她直接和自己谋划?说到底她才是王爷心中最重要的人。 嘉德郡主让下人全都退出去守着,这才气冲冲的对景王道:“我问出来那个女人是谁了!” “是谁?!” “时窈说是个住在玉关山村子里的农女!”嘉德郡主嗤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就这么个卑贱的女人,竟也配把我比下去!” 梁攸宁眉心一跳,嘉德郡主盘问了时窈? 在宫中? 她这才意识到了发生了什么,原来皇后让她陪着景王出宫,也只是为了支开她,方便她们盘问时窈!可若仅仅只是盘问,又何须将她特意支开? 皇后定是知道她和时窈关系不错,那皇后把她支出去,独留时窈在宫里,到底安的什么心,她也猜得到了,梁攸宁不禁捏了一把汗。 景王狐疑的道:“农女?他怎会对一个农女上心?” “没错的!姑母也确认了 ,因为之前就查过,时晏青的确每个月都会去玉关山,也不知做什么,那么一座荒山,能有什么好东西值得他每个月都去?果真是藏了女人在那里的!景王哥哥可千万要杀了那个女人,为我报仇!”王柔嘉愤愤不平的道。 景王畅快的一拍桌子,笑的狰狞无比:“好!好啊!这个时晏青,总算是让本王抓住了他的把柄了,只要抓到了这个女人,用她来拿捏他,本王倒是要看看,他还敢不敢跟本王作对!” “景王哥哥可千万别放过那个女人!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王柔嘉狠毒的道。 —— 天色擦黑的时候,时晏青便来接时窈去往玉关山。 白天人多眼杂,皇后和景王现在对时窈都很上心,她自然是不好行动的,也只有趁着夜黑风高先做好部署。 马车上,时晏青将一份地图摊在了桌上:“这玉关山的山脚下有五个村庄,你打算如何安排?” 时窈摸了摸下巴:“我没有告诉皇后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我只说我认得她,所以你得提前安排一个女子,把她塞进村里,你有可用的人吗?” “九星宗里也有女影卫。” “嗯,找个漂 亮的,安插到玉关山的村子里,明日皇后会派人带我去指认,我到时候自会那她供出去。” 时晏青却道:“皇后谨慎,她即便得知了这个人,也一定会细查清楚,这山脚下的村庄都互相嫁娶,大都是熟人,把陌生女子安插进村子其中的一户人家里,即便买的通那户人家,只怕别的人家也很容易把她供出去。” “皇后的确谨慎,可若是逼急了,那可能就顾不上这么多了。”时窈勾唇,眸中带着几分狡黠。 时晏青看的一晃神,不知是夜色太沉醉,还是他的阿窈真的长大了,他觉得这小东西现在勾人的很。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长羽在车外道:“少主,已经到了。” 时窈对时晏青抬了抬下巴,使唤道:“去安排人啊。” 他有些不耐的推开车窗,对长羽道:“安排个女影卫住到村子里去,把那户人家和周围的邻居都买通。” “是。”长羽应下,便立即去办了。 时窈愣了愣,忍不住道:“你既然都能安排长羽去做,你还特意来一趟做什么?” 时晏青抬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眸子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我来会会我的小农女。” 第一百九十章 今天是中秋 时窈拍开了他的手,转身跳下马车,直接往山上走,时晏青不紧不慢的跟上了她的脚步。 今日是中秋,月圆之夜,月光也明亮,走在山间的小道上,不用举火把也能看清月影下的人,他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纤细的身影,分明两手空空,却好似已经拥有了全世界。 他快走了两步,与她并肩而行:“累了吗?” 时窈一边走着,还一边观察地形,摇摇头:“不累。” “我背你。” “不用。” 时晏青直接蹲在了她的跟前:“上来。” “我说了不用!”时窈没好气道。 “等你慢慢爬上去天都亮了,自己几斤几两不知道吗?别磨蹭。” 时窈咬了咬唇,心里骂了一句那活该累死你!然后趴在了他背上。 时晏青将她稳稳的背起来,掂了掂,眉头轻蹙:“怎么轻了这么多。” 他这次回来之后就发现她瘦了一圈,从前还有些婴儿肥的脸,现在瘦的下巴都尖尖的,身姿也纤细了许多,想来这些日子,她过的很艰难。 时窈安静的趴在他背上,想起之前他们来这玉关山的时候,他也是背着她上山下山的,那时候她无条件的信任他,甚至偷偷喜欢他。 他不知道她多努力才藏住了对他的喜欢,他也不会知道,那一夜她坐在他身边想了许多事,想着该不该与他表明心意,想着他会不会喜欢她,还想着,他们是不是能一直走下去。 而这一切,在她看到时忠倒在血泊里的那一瞬,连带着对他的喜欢,一起轰然死去了。 玉关山并不高,时晏青脚步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轻松背着她直接上了山顶。 到了山顶,时窈又拿出火折子,对着地图仔细查看。 “今日皇上留你在宫中单独谈话,是问你储君的人选吗?” “是。” “那你怎么说的?”时窈倒有些好奇了。 他笑看着她,带着些邪气:“我说,我只想做个纯臣,不参与储君党争之事。” 时窈心里冷笑,就你还纯臣,你纯纯的大奸臣还差不多。 他抬手掐住了她的脸:“别以为在心里骂我我就听不到。” “皇帝现在信任你,你明日倒是可以借储君之事把皇帝引到青龙寺上香,天子秘密出行的话不惊动外人,也不必提前准备。” 时晏青眉梢微挑,似乎想到了什么:“青龙寺和玉关山离的不算远,你想利用这个‘农女’把火烧到皇帝身上?” 时 窈扬了扬下巴,眉眼间隐隐透着几分得意:“我不会让你做赔本的生意的,这一次,景王不死也得残。” 虽说她还没摸清楚时晏青给她三块兵符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但她也不会白拿,既然是交易,自然得帮他办点实在的事。 “我们上山的这条路少有人知,明日让假扮农女的影卫在这附近挖野菜,适时我带着景王的人来寻,你让人埋伏在这,抢先一步将她接走。”时窈在地图上指了几个地方。 时晏青唇角轻勾:“若是景王知道被你摆了这么一道,他指不定能气死。” “他不会知道的。”时窈狡黠的弯唇。 虽说是她帮景王引的路,但是所有明面上害景王的活儿,可都是时晏青的人,到时候她只要装一装无辜,皇后和景王也不会相信她有这本是主导这一切,毕竟他们认为她和时晏青已经决裂,不可能合作。 她虽说要帮他,但明哲保身还是需要的,否则景王和皇后怎么可能放过她? 时晏青看出了她的小心思,笑着睨着她:“你倒是什么时候都不吃亏。” “不然呢?帮你做点事还把我自己的命搭进去?”时窈理直气壮。 他勾唇:“是,我们 阿窈的命最精贵了,把我的命搭进去都不能搭阿窈的。” 时窈只当他讽刺,冷哼一声转身便要下山。 时晏青却突然道:“今日是中秋。” “怎么了?” 他看着她疑惑的眼神,眸光幽深:“你还记不记得你在这里给我过过生日?” 她当然记得,那是他第一次带她来这,她那时候以为,他带她来了他的秘密基地,就说明他对她有完全的信任,他们早已经是自己人了。 “不记得了。” 他眸底凉了几分,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过生辰,他收到的第一份礼物,就是她送的萤火虫,他许的第一个生日愿望,就是她。 这些对他而言最宝贵的东西,在她眼里或许从来也不值一提,就如同这些年他寄居时家,她五彩缤纷的世界里,很少会留意到他这个一个边缘的人物,殊不知她早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他冷笑着道:“那从现在开始记着,再敢忘一次,我断谢知许一条腿。” 时窈心口一滞,恼怒道:“你说过不再动时家和谢知许的! “那你记错了,我不动时家,但谢知许我可不会保证。” 时窈气的磨牙。 “现在记得了吗?”时晏青冷声道。 她磨着牙道:“记得了。” “下山吧。” —— 次日一早,景王便亲自来忠勇侯府接时窈了。 “怎么还劳烦王爷亲自来了?”时窈有些诧异。 景王不耐烦的道:“本王亲自来那是给你面子,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 时窈眨了眨眼,什么给她面子?不过是自己难得抓到一个时晏青的软肋,这会儿急疯了想要拿捏罢了。 看来这个农女的诱惑对景王一党来说的确很是诱人。 时窈连忙道:“是。” 景王突然警示的看着她:“你可别跟本王耍花招。” 时窈诚惶诚恐的道:“我哪儿敢呢,如今我父亲伤重昏迷不醒,还被时晏青那个贼人步步紧逼,我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求皇后娘娘帮忙的,皇后娘娘体恤我,愿意照拂我,我感激不尽,只想为皇后娘娘和王爷多做一点事报答。” 景王冷哼一声,扬了扬下巴,看她的眼神好似看一只卑微蝼蚁:“你知道就好。” “这次我帮王爷抓到时晏青藏起来的女人,也算是帮了王爷的大忙,王爷……” 景王大手一挥:“这事儿若是给本王办成了,本王定会重重赏你!” 时窈欢喜的道:“多谢王爷!” 第一百九十一章 舍命也难得 景王到了玉关山的山脚下,一脸嫌弃的都不愿意下马车,只吩咐手下:“赶紧去村子里,把全村的女人都给本王抓来!记住,不许放走任何一个。” “是!” 侍卫们应下,立即四散开来,冲进了山脚下的四个村庄开始抓人。 村子里一时鸡飞狗跳,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侍卫们便依次压着一群一群的女人过来了,连孙子都有了的老妈子都没放过。 景王坐在马车里,打开车窗指使时窈:“给本王好好儿辨认。” 时窈点点头,开始在人群里转悠着搜寻。 一群又一群的女人被拉来,时窈看完说不是,便又摆摆手让换一批。 看到后面,时窈眉头也皱起来了,景王更是不耐烦的骂道:“时窈你到底找到没有?你是不是戏耍本王?信不信本王把你扔到山上去喂狼!” 时窈慌忙道:“不应该的呀,她一定在这的,我知道她就住在玉关山的,怎么会没有呢!” 景王瞪着眼睛吼道:“是不是都来齐了?!最好都给本王老实交代,若是有人敢隐瞒少了人的,本王定要让你们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这话一出,村民们吓的瑟瑟发抖,其中便有一个妇人颤颤巍巍的道:“回,回王爷的话,秀娘她,她没在。” 景王脸 色一变:“谁!?” “是李贵家的闺女,今儿一早说是上山挖野菜去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妇人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 时窈立即问道:“她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很白很瘦很漂亮?” “对对对!”妇人连连点头:“是很漂亮,不少小伙子偷偷喜欢她,但她性子冷,不爱和人打交道,她左耳垂还有一颗痣。” 时窈一惊,立即转身对景王道:“王爷,一定是她!我记得那个女人就是左耳有一颗痣!” 景王兴奋的眼睛都亮了:“原来叫秀娘啊,来人!立即把玉关山给本王围了!上山搜人!” “是!” 景王阴损的笑着:“本王倒是要看看,这个被时晏青藏的这样好的女人,是个什么滋味儿。” 时窈恶寒的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景王自知什么都比不上时晏青,所以才会对他的软肋如此执着,真是恶心至极。 景王迫不及待的亲自带着人马冲上了玉关山。 上百个侍卫四散开来,在山上过搜查那女子的踪影,景王冲上了村民们说常常挖野菜的半山腰,便见一个侍卫匆匆来报:“王爷!在山涧那边看到一个女子的踪影!” 景王立即带着人冲过去,隔着溪流,时窈一眼便认出来,指着那女子大喊一声: “就是她!我见过的,她就是被时晏青藏起来的女人!” 那女子一听到这动静,当即吓的花容失色,连忙丢下篮子转身便跑。 景王哈哈大笑:“还真让本王抓到了,好,好啊,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往哪儿跑!” 侍卫们直接踏水越过溪流冲了上去,景王兴奋至极,只要抓到了这个女人,拿捏着她的命,时晏青还不得乖乖任由他摆布?他倒是要看看,到时候时晏青还能拿什么跟他猖狂! 那女子尖叫着逃跑,景王带着侍卫们紧追不舍,本以为已经是囊中之物,可谁知那树丛里突然窜出来几个影卫,将那女子保护了起来,护着她逃走。 景王一眼便认出为首的那个是时常跟在时晏青身边的长羽,脸色一变,果真是时晏青的心肝儿啊,还特意派自己的亲卫随时保护着! 不过还好他早有准备,今日特意带了一千兵甲,他怎么也不可能放过这个女人! “一群蠢货,还不赶紧追!”景王怒喝一声。 可玉关山的地形他到底不熟悉,没想到他们竟还有小路可以抄,那几个影卫带着她躲开了景王人马的围堵,冲下了玉关山。 景王带着人从山腰一路追到了山脚下,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被十来个影卫带着骑马逃命,立即也翻 身上马,亲自带着人马去追。 “时晏青啊时晏青,你算无遗策也还是百密一疏,就这么十来个人,你还真以为能保她的命?”景王咬牙切齿的冷笑,显然已经势在必得! 时窈已经没有作用了,被景王无情的扔在了玉关山的山脚下,她看着景王等人远去的背影,唇角微扬。 玉坠道:“姑娘,咱们现在回府吗?” 时窈却挑了挑眉:“回府多没意思,这么热闹一场戏,自然得看完。” “那咱们……” 时窈弯唇一笑:“去青龙寺上香吧。” “是。” —— 青龙寺。 时晏青紧随着穿着便服的皇帝走进了金碧辉煌的佛殿,皇帝虔诚的上了香,感慨的长叹一声:“朕上次来青龙寺还是两年前,如今却好似半点没变。” 时晏青看着这尊佛的金像,眸光淡然:“是陛下的心未变。” “也难为你今日有心,提起让朕微服出宫来这青龙寺看看,这些日子朝堂上因为立储之事吵嚷个不停,哪个臣子见着朕都是说此事,朕也心烦的很,只有到了这青龙寺,才觉得清静了许多。” “陛下在这佛前,当真觉得清静?” 时晏青语气平和,但眸底却满是讽刺。 皇帝并未察觉他的神色,只感慨的点头:“佛门清净之地, 朕自然也清静了不少。” 他转而看向慧明大师:“朕两年前来到青龙寺,只求大夏国泰民安,如今叛军已除,朕才再来,今日朕心中所求,不知佛祖能不能护佑。” 慧明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陛下是真龙天子,神佛必然护佑。” 皇帝哈哈大笑,显然心情也好了许多,对时晏青道:“晏青何不求一签?” 时晏青摇头:“臣并无心事,别无所求。” 若说他有所求,便是让皇帝死在他的刀下,让大夏掌控在他的手中,他不需要神佛的护佑。 慧明大师看着他,年老浑浊的眸子好似洞察了一切一般,意味深长的道:“小时将军浴火重生,将来也定会大有作为。” 皇帝连连点头:“已经很有作为了,年纪轻轻这般才干,将来有他,朕也安心了。” 皇帝已经想好了,等定下储君,便将时晏青留给储君,大夏定可再保百年太平。 时晏青眸光锐利的看着慧明大师,语气轻讽:“谢大师良言。” “走吧,咱们去这寺里转转。”皇帝一摆手,便直接走了出去。 时晏青正要跟上,在和慧明大师擦身而过的那一瞬,慧明大师却突然念了一声:“有些东西唾手可得,有些东西却舍命也难得,小时将军还请珍重。”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前世有缘 时晏青脚步一顿,凌厉的眸光扫向慧明大师,却撞进了他浑浊又平静的眸子里。 慧明大师笑了笑:“贫僧见小时将军是有缘之人,故而多说了两句,还请小时将军不要见怪。” 他眯了眯眼:“我与慧明大师未曾见过,何来的有缘之说?” “不一定是今生的缘分,也可能是前世的缘分。” 前世? 他还要再问,他却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 时晏青眸光沉沉的看着慧明大师远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他分明对这种鬼神之说从不相信。 他收敛了神思,转而跟上了皇帝的步伐。 今日皇帝到访青龙寺是微服私访,只有寺庙之内的人才知道皇帝到访,所以也没有任何迎接的仪式,只做寻常对待,但皇帝反而觉得这样更轻松些,他这阵子因为立储的事情的确被大臣们吵的头疼了。 因为皇帝之前来过青龙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些怀念,今日也难得趁着这样的清静在寺里闲庭散步。 更难得的是,时晏青从来不提立储之事,也正是因此,皇帝才对他格外看重,哪个皇帝不喜欢只忠于自己的纯臣呢? 可 很快,这个平静就被打破了,隐隐传来了吵嚷声。 皇帝蹙眉道:“这佛门清净之地,怎么还有这吵嚷的声音?何人敢在此处喧嚣?” 话音方落,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惶:“陛下,不好了!外面有人带兵围了青龙寺。” 皇帝骤然脸色大变,声音都拔高了:“你说什么?!什么人?!”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应该,应该是景王!” 皇帝脸色一白,险些一口气没有上来,身子都踉跄了一下:“他,他这是要造反不成?” 时晏青沉声道:“陛下稍安,也许只是误会,臣去查探清楚。” “这个孽障!”皇帝猛的扬起手砸了茶杯:“还能有什么误会?朕前脚出宫,他后脚便杀来了,还带着这么多的人马围困朕,他这是要弑父杀君!要造反啊!看来朕迟迟不立储,让他急坏了。” “陛下息怒啊!”小太监连忙来扶着皇帝。 “陛下不必担心,陛下虽说微服私访,但臣一直让禁军在青龙寺周围守着,若是有异动会立刻前来救驾,不会给景王可乘之机,臣先出去查探清楚,也以免是个误会。” 皇帝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连连点头:“好,好,还好你谨慎。” 本来心中还有一丝怀疑,是不是时晏青和景王里应外合把他骗出来刺杀的,现在才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时晏青是忠臣。 —— 青龙寺外,景王的人马已经将青龙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嚣张的站在寺庙外,高声道:“本王再说一遍,把寺门打开!本王抓到了人,也就不跟你们这帮和尚计较了,可你们胆敢阻拦本王,本王便屠了你们青龙寺!” 他带着人一路追那个女人,追到了青龙寺,那女人便躲进了寺庙里消失不见了。 景王十分确定那个秀娘就是躲在了青龙寺里,这女人被时晏青藏的这么好,好不容易有机会逮到,他怎么可能放弃?必然是势在必得的! 况且今日已经打草惊蛇,过了今日,只怕再想找她又难了,这可是能拿捏掌控时晏青的大好机会! 和尚们已经守着门不让进:“佛门清净之地,不许官兵进入,这是圣上下的命令,还请景王不要为难我们!”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拦着本王?来人!直接给本王冲进去!”景王暴怒。 就在此时,时晏青 走了出来,他冷声道:“景王今日到此处,所为何事?” 景王先是一愣,随后冷笑了起来:“好啊,本王说她怎么往这儿躲呢,原来你在这儿。” “还请王爷自重,圣上亲自下的旨意,佛门清静之地,兵马不许进入,景王现在带着这么多的兵马在这堵着,是要抗旨不遵吗?” “你少拿父皇来压本王!你算个什么东西?本王之前赏识你,给你点好脸色,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不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休怪本王无情!” 景王阴损的笑着:“今儿在玉关山,本王看上了一个女人,长的倒是还不错,还算合本王的胃口,可她不知好歹,不单拒绝本王,还伤了本王,所以现在本王打算抓了她回去,按在床上好好儿教训教训。” 时晏青眸光骤然阴沉,分明知道他说的并非时窈,可他依然想要将他给千刀万剐。 景王见时晏青这般处变不惊的人突然变了脸色,心中越发的兴奋了,看来这女人对他来说的确重要,今日只要抓了她,时晏青还不就成了他的手中傀儡? “佛门禁地,王爷可真的想好,一定要冲进去?”时晏青冷声道 。 “少废话!来人!直接给本王冲!”景王厉喝一声,直接举着刀带着兵马杀了进去。 和尚们根本无力抵挡,轻易便被撞开了寺门,任由景王带着兵马杀了进去。 时晏青冷眼看着冲进去的景王,讽刺的掀唇。 景王冲进去便吩咐:“立刻去搜!务必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就算掘地三尺,也得给本王那她挖出来!” 话音方落,却听到一个威严又震怒的声音:“你要把谁挖出来?” 景王浑身一僵,震惊的回头,却看到皇帝站在院中,怒目瞪着他。 他僵了半晌,才脸色惨白的开口:“父,父皇……”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厉喝一声。 景王吓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上的刀都砸了下来。 “父,父皇怎会在这……” 皇帝怒道:“朕为何在这,你不知道?你带着这么多的兵马到这儿来堵朕,不就是想要弑父杀君吗?!” 景王呆了一呆,旋即惊恐的摇头:“不,不是的,儿臣不敢,儿臣不敢啊!” “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这个孽障,朕真是白养了你这个儿子,早知今日,当初你生下来的时候,朕就该直接掐死你!” 第一百九十三章 偏不信这个邪 景王吓傻了,他分明只是来抓那个农女,可为何,皇帝会在这青龙寺? 一瞬之间,他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要不就在这儿把他父皇杀了吧,一不做二不休,反正今日他兵马带够了,这窝囊气他也早已经受够了! 可下一瞬,便见乌压压的黑甲禁军直接冲了进来,将他的人马团团围住。 时晏青走到皇帝跟前,抱拳道:“陛下,臣方才未能拦住景王闯进寺庙,现已经带着禁军前来救驾,还请陛下指示。” 景王脸色顿时一片灰白,就知道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落不到他身上来! 皇帝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道:“把这个孽障给朕押下去!” 时晏青抬了抬手,便立即有禁军冲了上来,一左一右将景王直接按着跪在了地上,反扣住了他的双手。 他连忙哭嚎着道:“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只是为了追一个农女而来,儿臣不知道父皇在青龙寺中啊!若是儿臣知道父皇在此,儿臣怎么也不敢擅闯进来的!” 皇帝怒道:“笑话?追一个农女,你怎么不编点更离谱的借口!” “是真的!”景王急忙道:“就是一个农女,她在玉关山的村子里住,儿臣今早上去玉 关山碰上她,她对儿臣不敬,然后又逃窜,儿臣一怒之下才来追她,可没想到……” 皇帝狐疑道:“这寺庙里有农女闯入?” 时晏青道:“臣已经让人搜查过了,寺庙没有农女。” 景王气的险些跳起来:“你放屁!分明就是有!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他说着,突然后知后觉的想到了什么,是啊,怎么可能那农女好端端的就往青龙寺跑?怎么皇帝就碰巧出现在青龙寺?而那本已经跑进了寺庙的农女,此时却消失不见,在寺庙之中搜查不出来? 景王脸色惨白的看着时晏青,他被耍了! “好你个时晏青,你敢耍本王!是你做的是不是?是你!”景王疯了一般的想要冲起来往时晏青身上扑。 却被禁军一左一右直接死死按在地上。 时晏青眉头轻蹙,对皇帝道:“陛下,景王似乎神志不清了,兴许是被人欺瞒才犯下今日的大错。” 皇帝骂道:“你不必为他说话!这个逆子,朕根本不想听他狡辩,朕还正当壮年,他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来,看来朕占着这个皇位,的确是碍了他的眼了!来人,将景王打入天牢!” 景王脸色瞬间惨白,他都不敢相信, 今日不过是为了抓时晏青的女人,怎么可能突然峰回路转,就变成了他谋逆? 他尖叫着喊冤:“父皇,我冤枉,我真的冤枉啊!儿臣哪儿敢谋逆?儿臣真的只是想要抓一个农女,儿臣是被陷害的!” 禁军可不管他喊冤,直接将他拖了出去。 皇帝气的头晕眼花,一声声的骂着:“这个孽障,孽障!” 而此时青龙寺外,时窈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她推开车窗,正好能看到被禁军层层包围的寺庙,也能听到景王凄厉的惨叫声。 没等多久,便看到景王像一只狗一样被禁军拖了出来,直接押送往天牢。 玉坠吓的脸都白了:“这,这景王竟就被……” 时窈唇角微扬:“总算没白忙活一场。” 当初在景王府险些被胡良侮辱,她很清楚这背后一定有景王的默许,她父亲倒下了,所有人都在觊觎时家的家业和兵权,景王假借胡良之手,就以为真的能隐身了吗? 一桩桩一件件的仇,她可都记着呢! 玉坠忍不住唏嘘:“前一日还风光无限的皇子,今日却就落得被打入天牢的下场,实在是可怕。” 时窈冷声道:“在这动荡之中,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 要将时家守到最后,可没那么容易。 好戏看完,时窈也不久留了,关上了车窗:“回府吧。” —— 景王谋逆的消息震惊了朝野上下。 皇后在御龙宫的宫外长跪不起,哭的死去活来的为景王喊冤,王家更是瞬间夹紧了尾巴,生怕被牵连,连一向嚣张的嘉德郡主,现在也安分了。 但景王谋逆的案子还未彻底判下来,只是交给大理寺去审查,具体的结果还得再等一等。 可即便如此,景王党也因此受到了重创。 当夜,时晏青轻车熟路的翻窗进了时窈的房间,时窈在查账,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你去青龙寺了吗?”时晏青闲散的在她对面的圈椅里坐下。 时窈在账簿上记上最后一笔:“自然要去的,不然岂不是错过了好戏?” 时晏青忽而想起青龙寺的慧明大师所说的话,心里又有些无端的烦闷。 时窈抬眸看他,见他眉头轻蹙,眨了眨眼:“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景王不是都已经下狱了?” 他点漆的眸子锁着她,突然开口:“阿窈,你相信人有前世吗?” 时窈瞳孔一震,突然怀疑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不对,他若是真的想起 来了,这会儿不该这么平静的来问她。 她掩下心神:“应该有吧。” 他突然站起身,双手撑在书案上,压低了身子低头看着她:“那你说,若是人有前世,我们前世会是如何的?” 时窈怔了怔,他们的前世? 她早早嫁人,他步步高升,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最后她却阴差阳错被当成礼物送到他的府里,等着被做成人皮灯笼,她不堪受辱,在他面前自杀而亡。 如此荒唐又可悲过往,她甚至不想再回想一次。 “我怎么知道?”时窈垂下眸子,避开了他的视线。 时晏青的眸光却一寸寸的寒凉了下来,他忽而想起慧明大师的话:有些东西唾手可得,有些东西却舍命也难得。 到底能有什么难得?他偏不信这个邪。 “景王虽说已经入狱,但皇后和王家势大,定会想方设法的保他,这一次不一定真能将他完全置于死地,你也当心一些,不要乱跑。”时晏青叮嘱道。 时窈皱了皱眉,他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但面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只点点头:“知道了。” “我的荷包呢?”他冷声问。 时窈从抽屉里拿了个荷包出来,扔给了他:“满意了吗?” 第一百九十四章 让他离京 他拿在手里细看了一下上面的图案,眉头轻蹙:“这一团红的是什么?” “牡丹。” “这一团绿的呢?” “草。” “这一团黑的?” 时窈磨着牙道:“你要是嫌弃可以不要!” 时晏青将荷包收进了怀里:“明日我再来看你,早些睡吧。” 说罢,转身离去。 时窈气的一宿没睡着! —— 时晏青走出时家的时候,脚步都十分轻快,将那个荷包特意挂在了腰带上。 回到瑞卿楼,莫尘一眼便看到了他腰间的荷包,忍不住问:“你这挂的什么丑东西?” 时晏青原本带笑的眼睛突然就阴测测了起来:“什么叫,丑东西?” 长羽站在后面冲着莫尘疯狂使眼色,莫尘立马反应过来:“啊,我是说这小荷包还挺别致的,啊哈哈!是时窈送你的?别说,她这么用心还亲手给你做荷包,可见是心里有你!” 时晏青冷眼扫了他一眼,懒得和他计较,毕竟这话他倒也还挺爱听的。 莫尘笑嘻嘻的道:“小阿窈真是有点本事啊,这么轻易的就把景王给整垮了,不愧是你教出来的人,这下你心里踏实了?” 时晏青淡声道:“还不一定,王家和皇后的势力还在,若是王家和皇 后力保,景王也不一定没有翻身的机会。” 说到底,景王这蠢货能有今日,全靠皇后和王家力挺,如今虽说景王遭了殃,但他到底并非是真心要谋反,若是细查,也不一定能给他查出些可以脱罪的蛛丝马迹。 皇后是不会轻易放弃景王的,毕竟就这么一个亲儿子。 “就算不死那也得脱层皮了,咱们这位皇帝疑心病本来就重,这次的事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景王即便真能被捞出来,那势力也定会大不如前。”莫尘道。 时晏青不置可否,王家和皇后就算势大,把景王捞出来了,但这次的事情必然是对他们有致命打击的,往后再要对付,可就轻松多了。 “不过小阿窈怎么突然对你这么好?又是帮你除掉景王,又是给你做荷包的,啧,你们和好啦?”莫尘酸的很。 时晏青眸光微沉,怎么叫和好?可能谢知许哪天死了就真的好了。 “我给了她十万大军的兵符。” 莫尘惊的一口茶呛在了嗓子眼儿,捂着嗓子咳嗽了半天,才惊悚的道:“你说什么?!” 时晏青云淡风轻:“她反正要嫁我的,给她还是给我有什么区别,既然她要就给她好了,就当哄她高兴了。” 莫尘 忍不住道:“那可是兵符!军队只认兵符不认人,你真不怕她给你卖了?” 时晏青眉梢一扬,神色嚣张又自信:“她不会。” “你难不成觉得她能是个什么心软的纯善之人?”莫尘第一次觉得爱情使人眼瞎。 “那倒不是。” 他养出来的小狐狸,自然得跟他一样的心黑。 “那你为什么自信她不会卖了你?” 时晏青掀唇:“她舍不得的。” 莫尘狐疑的道:“真的吗?” 他不信。 在莫尘看来,时窈就是个黑心芝麻汤圆儿!除了那张脸长的纯善能骗人,里子和时晏青一样的黑!她能对谁心慈手软? 时晏青气定神闲的喝着茶,完全不慌,他当然知道,当初他给过她机会杀他的,她杀不了他,也舍不下他的命,终其一生,她都得和他绑在一起,做彼此的命。 “行吧,你都不着急,我也不急了,懒得瞎操心。”莫尘笑着摇了摇头:“时晏青啊时晏青,我看不是你把时窈拿捏死了,而是时窈把你拿捏死了,你啊,哪天死在她手里都甘心。” “滚。” 不过时晏青又想起慧明大师的话,心里始终觉得不大安心。 —— 朝堂上因为景王谋逆案炸了锅,景王党羽众多 ,王家又势大,他们当真找了个玉关山下的农女,供认出了当天的实情,说是她的确潜入京中的叛军,想要伤害景王,被景王察觉,于是景王才追杀她到青龙寺,引发了这一场误会。 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朝堂上乱哄哄的一团,吵个不停。 时晏青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参与这一场争执,好似他真的已经置身事外,从不涉及皇子党争,他唯独只上了一封折子。 ——让谢知许调离燕京。 早朝结束,时晏青在吵嚷的朝臣之中从宫中走出来,却在宫门外看到了谢知许。 他眉梢微挑,大步走过去:“谢大人有事?” 谢知许冷声道:“你上书陛下让我调离燕京城?!” “调离京城的并非你一人,如今大夏内忧外患,天灾人祸常有发生,百姓们苦不堪言,你们谢家不是自称清流门第?去外面为百姓多做点实在事,不是更好吗?”时晏青懒散的道。 谢知许脸色难看至极:“你分明就是故意要把我支走!说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时晏青掀唇,眸光凌厉:“是又如何?” “你!” 时晏青冷眼看着他:“我让你离京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了,若非是阿窈,你现在死八 百次都不足惜,谢知许,别再出现在我眼前。” “你要怎样才能放过阿窈?”谢知许忍无可忍,厉声道。 时晏青眸光微沉,讥笑道:“放过?我与阿窈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阿窈是被你逼迫的!你害她至此,如今还想将我赶走,你到底想做什么?!”谢知许怒极。 “我赶你走,是因为看你不顺眼,至于我和阿窈,我们两情相悦,也已经定下了婚约,我要做什么?我自然是和她白首偕老,恩爱一生。” 时晏青勾唇,指腹摩挲着腰间的那个荷包,眉宇间都张扬着志在必得的嚣张。 谢知许看到那个荷包,脸色更难看了,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陛下的批复很快就会下来,谢大人趁早收拾好行囊准备离京,”时晏青眸光阴鸷了下来:“别再出现在我和时窈的面前,我可不是每次都能手下留情的。” 说罢,再也不停留,抬脚便走。 谢知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气的咬紧了牙关,皇帝如今对时晏青这般信任,时晏青上书的折子皇帝一定会答应,可他若是真的被调离燕京城,时窈岂不是要独自一人在京城孤立无援? 他又怎么能放心留她独自和这个魔头周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没有这个能力 忠勇侯府。 玉坠匆匆走进来,在时窈耳边低声道:“姑娘,谢大人来了。” “他怎么来了?” “谢大人说是有要紧事要见姑娘。” 时窈眉头轻蹙,抬眼看了一眼守在外面的七辛,若是让时晏青知道了,他不定又要发疯。 “谢大人说今日一定要见到姑娘,否则就不走了,看谢大人的样子,好像真的挺着急的。” 时窈想了想,便直接起身出去。 七辛见时窈要出门,便连忙殷勤的跟上去:“姑娘要出门吗?” 时窈面无表情的道:“不出门,去见谢知许。” 七辛梗了一梗,没想到时窈敢这么直接的说去见谢知许,一时竟被堵的哑口无言。 还没等他说话,时窈便已经走远了。 前厅。 谢知许还在焦急的等着,他官服都还没脱,出宫便直接赶来了。 “知许哥哥,是出什么事了吗?”时窈走进来问道。 谢知许连忙起身迎上来:“我能有什么事?我是担心你。” 时窈笑了笑:“我哪儿有什么事?你不必担心。” “若是真的没事,时晏青为何好端端的要把我调离京城?” 时窈怔了怔:“调离京城?” 谢知许郑重的道:“阿窈,我们 走吧,既然要离开京城,我怎么也不能放心你一个人继续呆在这虎狼窝里,我们离开燕京城,再不参与这里的是非。” 时窈突然想起昨日时晏青的反常来,他昨天来的时候就脸色不对,还跟她问起前世的事,今日一早便让谢知许调离京城了? “阿窈,你跟我走吧,继续留在这太危险了,时晏青如今权势正盛,景王也奈何不了他,你若是继续留在这里,便一辈子也逃不出他的掌心。”谢知许沉声道。 时窈摇了摇头:“我不能走。” “为什么?!” “时家在这里,我如何走?” 谢知许一时哑口无言。 “知许哥哥,如今京中时局动荡,你现在暂时调离到外面也没什么不好,等事情平息,大局已定,谢家定也会想方设法将你调回来,这样反倒更安全些。” 一朝天子一朝臣,别看现在涌簇景王的那帮臣子们现在春风得意,等时晏青真正掌权的时候,这帮人全得死。 谢家虽说保持中立,但他如今对时晏青心怀怨恨,难免不会又因此政见不同得罪他,与其等着出事,还不如让他早点离京避一避风头。 “那你呢!?”谢知许心急如焚:“难不成 我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里,自己离开吗?阿窈,我们一起走吧,我也不去上任的地方了,我们出了京城便退隐山林,即便丢下官爵,从此粗茶淡饭,我也愿意和你相守一生。” “可我不愿意。” 谢知许顿时僵在了那里。 时窈垂下眸子,她怎么能答应这样荒唐的要求? 谢知许世家出身,满身才学,他本该立身朝堂,为天下百姓谋福,施展抱负,怎么能因为她便从此丢下所有的荣耀,退隐山林? 即便谢知许不遗憾,她也会遗憾,她并不值得他这样做。 时窈深吸一口气,抬眸果决的看着他:“我不愿意粗茶淡饭,也不愿意隐居山林,我从小过惯了这样锦衣玉食的日子,我连衣裙都一定要穿上好的织锦料子,怎么能忍受粗衣麻布?比起跟着你东躲西。藏,还不如跟着时晏青在京城享福,至少权势和富贵他都能给我。” 谢知许震惊的看着他,脸色发白:“阿窈……” “他既然让你离京,你就走吧,知许哥哥,我早说过我们不是一类人,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善良,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时晏青能做的恶事我通通都能做,不然他为什么能看上我? 你厌恶时晏青,殊不知我和他才是一类人,若你看清了我,也一样会厌恶我。” “阿窈,你不是这样想的!” “那我要怎样想?”时窈讽刺的掀唇:“之前答应你的求亲,那是因为你是谢家嫡长子,如今你要丢下这个身份去退隐山林,在我看来你就已经一无是处了,更何况时晏青如今位高权重,未来更是说不定贵不可言,瞎子都知道该怎么选吧!” 谢知许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眸光惨淡的看着她。 时窈避开他的眸子,不愿再看,只怕自己不忍心:“你离京那日,我就不去送了。” 说罢,转身离去。 玉坠讪讪的走上前,对谢知许道:“谢大人,您请回吧。” 谢知许垂着头,脚步虚浮的走了出去,从前那个不论何时都挺拔的如青松一般的男人,如今却潦倒的弯了腰。 —— 谢府。 谢知许回到府里,守门的小厮便连忙道:“少爷,姑娘和姑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老爷说少爷回来了便直接去前厅。” “知道了。”谢知许低垂着眸子,神色黯然。 花厅里,郑晗正殷勤的谢老爷倒茶:“岳父这些日子身体可还好?小婿许久没来看望 了,还望岳父千万别怪罪。” 谢老爷摆摆手:“无妨,这马上就要秋闱了,你读书也忙,不必常来。” 郑晗讪笑一声,又连忙道:“是啊,马上就要秋闱了,这次小婿一定会高中举人,给岳父脸上增光!” 谢若锦厌恶的偏过头,她父亲桃李满天下,状元都不缺,中个举人能给她父亲增什么光? 谢老爷也只笑着应和:“你且尽力就好。” “只是……”郑晗又犹豫着道:“就怕还是不稳,若是岳父能帮忙找主考官问一问,兴许能多谢把握……小婿也只是为了岳父大人的面子着想……” 谢若锦忍无可忍的将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冷声打断:“你难不成是让我爹去找主考官套题?” “这话怎么能这么说?”郑晗突然被说破了心思,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的难堪。 “好了好了,你们今日难得回门,也不必说这些,这秋闱非同寻常,郑晗你好好备考,若是真的考不中,也无妨。” 谢老爷怎么可能指望郑晗给他增光?他这辈子带出来的学生无数,这人是个什么水平,他一眼便能看出来,郑晗是没这个能力的,他能考到秀才就已经算是到头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跟我熬下去 当初把谢若锦嫁给郑晗都实属无奈,他也没指望这个不中用的女婿能带着女儿飞黄腾达,他唯一期望的就是他们能和和顺顺的过日子就行。 郑晗见谢老爷没有要帮他的意思,恨恨的咬了咬牙,又堆着笑应下。 “大少爷回来了。” 谢若锦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哥,你回来了!” 谢知许脸色有些难看,却还是扯出一抹笑来:“你今日怎么突然回门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你别说我了,宫里刚刚来旨意,说是让你调任扬州太守,你知道这件事吗?”谢若锦立即道。 谢知许轻嘲的笑了笑,这旨意来的还挺快的。 也是,时晏青如今在皇帝那里备受倚重,他如今提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皇帝怎会不痛快的答应? “嗯,知道。” “怎么可能好端端的突然让你调离京城?虽说都是三品,但外调出去也相当于贬斥。” 谢知许不想多说,只道:“应该是陛下有什么考量吧。” 谢老爷沉声道:“现在朝中局势混乱,长远来看,现在离京也并非什么坏事,让他先避一避风头,等大局定下,我再想想办法疏通一下,让他回京 便是。” 郑晗立即恭维道:“还是岳父考虑的周到,不愧能在朝中屹立不倒,小婿学到了,日后还得岳父多多请教。” 谢若锦厌恶的看了一眼郑晗,转头对谢知许道:“哥,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好。” 谢知许和谢若锦回到了后院,谢若锦便直接道:“我问过了,把你调离京城是时晏青的意思,我就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若锦,这些事你不要管了,你和郑晗好好过日子……” “我如何能不管?!哥你还不清楚吗?时窈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很早就在勾引时晏青了!” 谢知许面色一变:“若锦!不得胡言。” “我胡言?”谢若锦嗤笑一声:“我也多希望我是胡言,可在半年春猎的时候,我就亲眼看到他们接吻了,只有哥哥你蠢,还想着要娶那个女人,也不知她都爬了多少男人的床……” “够了!”谢知许厉喝一声:“不许你这样说阿窈!” 谢若锦尖声道:“我不说你一辈子都看不清她的嘴脸!你以为我这样是谁害的,你如今被打压被贬斥又是谁害的?都是时窈! 她勾引时晏青不成 ,便和你定亲,等时晏青回来了,勾勾手指头她就踹了你,如今你被打压被贬斥,她可有帮你说一句话?可有来看你一次?这种薄情寡义的女人,也只有你蠢的被蒙在鼓里!” 谢知许脸色阴沉:“你今日来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难不成你真的打算就这么离京,就这么放过她?哥,你别犯傻了,你这一走恐怕再难回来了,倒不如让这个负心薄幸的女人自尝恶果!”谢若锦说着,眼神都闪着狠辣的光。 她如今沦落到了这副地步,时窈凭什么能好过? “若锦,别说了。”谢知许不愿再听,转身离去。 谢若锦却在他背后大喊着:“你若是当真就这么认了,才是个不折不扣的懦夫!若是我,便是拼的鱼死网破,也决不能忍受这样被贬出京城!哥,你醒醒吧!” 谢知许脚步顿了顿,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 时晏青今日来的很早,几乎是谢知许前脚走,他后脚就到了。 “谢知许呢?” “走了。” 他见她难得这般平静的态度,倒是有些稀奇:“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把他弄出京城?” 时窈抬眸看着他:“往后他离京 了,我和他也不会有什么交集,我只希望你不要再为难他。” 时晏青掀唇,眸光讽刺:“那你怎么不和他一起走?” 时窈扫了一眼七辛,七辛立马低下头装死,他也不是故意要偷听的,他守在她身边的任务之一就是监视,谢知许和她说话,那自然是任何一句话都得一五一十的告知他主子的。 “若我能走,我肯定就走了。” 他眸光阴沉了下来,冷笑着道:“你说什么?” “你很清楚我走不了,何必来多此一问?” 时晏青周身的气势低沉了下来,七辛等人感觉不妙,立即悄声退了出去。 他冷笑着道:“那我若是杀了谢知许,你是不是也要跟着他一起去死?” 时窈脸色变了一变:“时晏青,你到底有完没完?他现在已经被你调离京城了,你还想怎样?” “我想怎样?”他一步步逼近她:“阿窈,是你一直在逼我。” “我还不够顺从你吗?你要的我都给你了,和谢知许的婚约也废了,你要的荷包我也做了,现在谢知许离京我也让他走了,到底是你逼我还是我逼你?”时窈觉得可笑。 他阴鸷的眸子锁着他,眉 宇间的戾气几乎压制不住,大手钳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扯进了他的怀里:“你既然说是我逼你,那看来我之前还是对你心软了些。” 只听“撕拉”一声,他直接扯碎了她的裙子,将她按倒了在床上,时窈瞪大了眼睛,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们之间悬殊的力量牢牢压制。 她咬了咬牙,索性放弃了挣扎,冷笑着道:“随你好了,反正也就一块皮肉,劳你惦念这么久。” 时晏青动作一滞,看着她眸中的讽刺,心如针扎一般的生疼,他泄愤的掐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她闭上眼睛不再推拒,如同死鱼一般躺在床上让他摆布,和他周旋这么久,她已经心力交瘁,他惦记她这身皮肉便让他得了好了,反正她也没有更值钱的东西了。 时晏青看着她面无表情如同死鱼的样子,身上的浴火瞬间浇灭,心中烦躁更甚,他咬着牙道:“和我在一起就让你这么难熬?” 时窈看也不看他,语气决绝:“是。” 时晏青眸中阴鸷更甚,他一只手便掐住了她的脸,迫使她看着他,语气狠辣:“那你可有的熬了,这辈子你都得跟我熬下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真傻 时窈眼睛发红,咬着牙不再说话。 时晏青松开了她,翻身下床,脸色阴沉的离去。 房门被倏地拉开,守在外面的七辛等人吓的连忙屏息凝神:“少主。” 时晏青眸中戾气尽显:“盯紧她。” “是。” 时晏青大步离去,玉坠这才慌慌张张的进房里去。 撩开床幔,却看到时窈木然的躺在床上,衣衫凌乱,裙摆已经被撕开了大片,露出白皙纤细的腿。 “姑娘……”玉坠眼睛倏地红了,哽咽着喊着。 时窈垂下眸子,掩住了通红的眼睛:“去给我找一套衣裙来。” “是。” 玉坠吸了吸鼻子,立马去衣柜里又翻了一套新的衣裙来给她换上。 玉坠看到她手腕上那道把掐的发青的印记,心疼的不行:“姑娘,要不你还是跟着谢公子走吧,继续留在这也是受苦,奴婢实在不想看到姑娘过这样的日子了。” 自从时晏青回京以来,他每日都会来,没人能拦得住,时窈也不能声张的让别人知道,侯府上下除了玉坠没人知晓。 旁人都以为时窈过着什么样的好日子,可只有玉坠知道,每日时晏青来的时候就是这院子气氛最压抑的时候。 时窈扯了扯唇角:“我走了,父亲母亲怎么办?明哥儿怎么办 ?你以为时晏青说话就是吓唬我吗?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那难不成姑娘就一辈子过这样的日子?”玉坠担忧的道。 她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想不了太多。” 玉坠哽咽着道:“若是侯爷能醒来就好了,侯爷在的话,肯定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姑娘的。” 时窈沉思着,等时忠醒来自然是最好的,但最重要的还是自己掌握主动权,如今她虽然拿着三块兵符,但她一个女子是无法号令三军的,明哥儿更不用指望,甚至时家军都还需要她帮忙坐镇才能稳住军心。 时晏青能这么大度的把兵符给她,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她靠自己是无法调动这些军队的,除非找人合作,而他把她牢牢的掌控在手心里,她甚至和谢知许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一清二楚,她又怎么可能在他的监控之下和别人搭上关系? 别说这朝中的豺狼虎豹没有一个值得信任,就算有,时晏青也不会让她和外面的人有瓜葛。 不过兵符在手,有总比没有强,关键时刻,也是一个重要的筹码。 —— 次日一早,门房的小厮便在大门外捡到了一个匣子,匣子上放着一封信,一看这信上的落款有个谢字,便也不敢 耽误,连忙送进了知秋苑。 “这是小的在门口捡到的,应该是给姑娘的。”小厮道。 时窈接过了信,一眼便认出这清隽的字迹是出自谢知许之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小厮退下,关上了门。 时窈拆开了信封—— “阿窈,我离京了,我知道你不会来送我,我思量再三,还是想给你留一封信。那天你和我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信,我认识的阿窈就是真正的阿窈,比任何人都单纯善良,也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 是我无能,没能护住你,你想让我离开,我便离开,你不愿跟我走,我也不强求,我知道你有你的牵挂,也有你的计划,哪怕我喜欢你,也不能擅自改变你想要的人生。 但倘若哪一天,你走投无路,精疲力尽,随时来找我,我说过的话永远作数,我不在意从前的任何事,我只在意你,我只想你幸福,阿窈,我会一直等你。” 一滴泪砸了下来,浸湿了信纸,将那清隽的字迹晕染开来,凝成了墨团。 她想忍一忍,像往常一样将泪水咽回去,可泪珠子却好似决堤了一般,倾泻而出,一串一串的砸了下来。 原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相信过她说的狠话,哪怕她表现的再 狰狞的面容,说再难听的话,他也从来都只相信她是那个单纯善良的阿窈。 可分明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她本以为他从此会恨她,带着对她的憎恨从此远走他乡,将她忘的一干二净,可没想到,他临走还放心不下她,他可真傻。 “姑娘,你怎么了?”玉坠慌了。 这么久以来,多艰难的日子时窈都撑下来了,可第一次见她哭成这样。 时窈双手捂着脸哭的不能自已,好似要将这些日子压抑的情绪尽数发泄出来。 —— 郑家。 “走了?!”谢若锦尖声道。 丫鬟小心翼翼的道:“是,方才奴婢才从谢家得来的消息,说是今天天还没亮的时候,大少爷便带着调任的文书直接上路了,也没有让家里人相送。” 谢若锦气的直接砸了茶杯:“这个没用的东西!他竟然真就这么走了!他也不想想,把他害成这样的人是谁!时窈那个狐狸精还在高枕无忧,他怎么能走?” 谢若锦原本想着昨日和谢知许谈完之后,他也该清醒的认识到时窈是个什么货色了,按道理说,就算要走,也该把时窈狠狠的整治一番!至少也得让她比她更惨才行! 可她没想到谢知许竟就这么走了,他甚至没有对时窈有任何的报 复! 谢若锦怎么能甘心! “夫人息怒,大少爷性子本就淡泊,不爱参与这些事……” 谢若锦直接一耳光扇在她的脸上:“看来你比我还了解我哥哥?怎么?你是后悔跟着我当陪嫁了?” 小丫鬟吓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 谢若锦恨的咬牙切齿,本想利用谢知许来把时窈整了,没想到说了那么多全是废话! “滚出去!” 郑晗大喇喇的走进来,皱着眉道:“你这又发哪门子的邪火?” 谢若锦看着他就觉得恶心,这张贼眉鼠眼的脸,还有那和她平齐的身高,既没有谢知许的半分才学,也没有时晏青的半分手腕,就这样的一个渣滓,偏偏是她的夫婿。 “与你何干?出去!” 郑晗骂道:“你怎么跟我说话呢?是欠收拾是吧?” 谢若锦脸色一变:“你还想收拾我?你算什么东西,你也配……啊!” 郑晗火气也上来了,直接冲上去甩手就是一耳光。 “老子算什么东西?老子不算什么东西你还不是得当我女人?还不是得被老子压在下面睡?你装什么清高?这些日子给你点脸面那是冲着你父兄的面子!现在你哥被贬,你爹连帮我透题都不肯,你还敢在老子面前摆架子!” 第一百九十八章 你为何不信我? 谢若锦被扇的都懵了,震惊的看着郑晗,她嫁给他以来,郑晗从来在她面前做小伏低,毕竟她是高门贵女,他只是一个一无是处的穷酸秀才,他捧着她才是应该。 “你敢打我?”谢若锦气的浑身发抖。 郑晗甩手便又是一个耳光:“老子打你怎么了?我告诉你,我已经忍你忍够了!刚开始老子还觉得高门贵女新鲜,但睡久了发现也就那么回事儿,脱光了也不比窑子里的那些会伺候人,你一个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嫌弃我?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谢若锦被扇的直接摔在了地上,她捂着脸尖叫了起来:“你拿我和窑子里的女人比?郑晗,你这个下三滥的东西,当初若非你算计我,我怎么可能嫁给你这种东西?!嫁给你比让我死了还恶心!” 郑晗直接薅住了她的头发往柱子上撞:“你要死?那你现在就一头撞死了去,来,你撞死了去!” 丫鬟连忙冲上来阻拦:“姑爷不可,姑爷不可啊!” “你给我滚!”丫鬟被吼的讪讪的退了出去。 郑晗依然拽着她的头发:“不想嫁我这种东西你不也嫁了?不然你想嫁谁?啊,听闻那位镇北将军曾经和你是相好儿?别 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惦记着他对不对?人家现在声名赫赫,看得上你这个烂货吗?” 谢若锦这辈子没有受过这种羞辱,涨红了脸怒骂道:“我是谢家嫡女,我们谢家满门清贵,你算什么阴沟里的东西?给我提鞋都不配!” 郑晗火气一上来,直接把她往床上拽:“提鞋都不配不还是让我睡了?再怎么显赫的高门贵女到了床上不还是那样?不还得被老子睡?” 他本来还指望着谢家能提携提携他,所以才一直对谢若锦伏小做低,处处巴结,忍受她的刻薄和傲慢,可这么久了,谢家连个毛的提携都没有给他! 昨天他特意登门拜访,就是为了哄着谢老爷帮忙透秋闱的题,让他中举,结果说了半天,他才算明白了,谢家根本没有任何要帮他提携他的想法,谢家满门都瞧不上他! 那他还能继续捧着谢若锦这个贱人? 连带着昨日在谢家受的气,今日一并发泄在了谢若锦的身上。 他掐着她的脖子,往她脸上扇着耳光:“贱人,一点小忙都不帮老子,你看不起老子,老子也让你不好过!” 谢若锦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绝望的瘫在床上,像一滩烂泥,指甲掐进了肉里,渗出了血 ,眸中满是憎恨,时窈,我绝不会让你比我好过! —— 天色擦黑的时候,时晏青还是来了。 七辛早在院子外面候着了,见时晏青来了,便连忙道:“少主。” “今日她做什么了?” 他现在也忙,皇帝倚重他,朝中很多事都要和他商议,京中最近各方势力也蠢蠢欲动,镇府司那边也松懈不得,可即便忙到这个时候,他也还是会来看她,哪怕昨天她把他气的不轻。 七辛犹豫着道:“三姑娘今日,什么也没做,连房门都没出,好像哭了很久。” 时晏青眉头一蹙:“哭了很久?” “这会儿刚歇下了,小的也不敢问。”七辛讪讪的道。 时晏青抿了抿唇,抬脚走进院里。 房里只亮着两盏夜灯,时窈没有等他,已经睡下了,但没睡着,他刚进来,她便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她肿成核桃一样的眼睛,脸色微沉,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怎么哭成这样?” 时窈又闭上了眼,不想看他,甚至不想说话。 时晏青磨了磨后槽牙,她真的是知道怎么气他的,回回来见她都能让他窝火,但现在看着她这苍白的小脸,还有这红肿的眼睛,便是满肚子的火气也发泄不出来了。 他 叹了一声:“昨日是我不好,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也没把她真怎么着,至于哭成这样? 看这眼睛红肿的程度,只怕至少哭了有一个时辰了,想到这里,他那满肚子的火气又变成了满满的心疼和后悔。 时窈依然闷不吭声。 他大手包住了她的纤细的手,轻声道:“阿窈,我从未想过轻怠你,我们的婚期就在下个月了,这份婚约我从未想过改变,不论你怎么想,我是真心要娶你的。” “为什么一定要娶我?”她声音有些嘶哑。 “你说能因为什么?为了时家的兵权?那我娶嘉德郡主不是能得到王家更多更好的资源吗?”他眸光沉沉的看着她:“阿窈,你还不明白吗?我喜欢你。” 时窈神色沉静,很奇怪,曾经那么喜欢过的人,曾经她最期盼的话,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她内心却已经没有了波澜。 她讽刺的掀唇:“喜欢我?那你杀我爹的时候,有想过我吗?” “我没有杀你爹,当时下令的人并非是我,是我师父擅自下令,我说过了,若我真的想杀他,我不会给你还魂丹!” “是啊,我得多谢你喜欢我,否则我现在连半死不活的爹都没有了,对你来说,这可 能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吧?我是不是还得感激你?”时窈冷笑。 时晏青脸色沉了下来:“你为何不信我?” “因为最后得利的人是你!你说并非你下的令,可九星宗上下对你唯命是从,你说是你师父擅作主张,那你能杀了他为我爹报仇吗?”时窈双目通红。 时晏青一梗,握着她的手收紧:“阿窈,别胡闹。” “你杀不了他是不是?毕竟他是你最亲近的人,也是最了解你的人,甚至上次的命令,也并非是他擅作主张,而是得到了你的暗示……” “够了!” 时晏青怒喝一声,额上青筋暴跳,可看着她破碎的眸子,还是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怒火:“阿窈,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时窈垂下眸子,他当然可以过去,可她过不去。 即便过去了又如何?曾经的那点喜欢如今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他沉沉的深呼吸,抬手轻抚着她额上的碎发:“景王一党现在不过垂死挣扎,我会尽快处置,一个月内就解决掉他们,我们的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十五,我让莫尘从四处寻了几位民间格外厉害的神医来,过几日应该就能到京城了,到时候来给你爹看看,兴许有办法让他早些醒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她为何帮他? “阿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来日方长。” 他们还有这么长的漫漫余生,总有一天她会明白她在他心里的分量,总有一天她会释怀所有,全心全意的来爱他,反正她已经要嫁给他了,他何必着急? 更何况谢知许也已经走了,在这京中,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他,她始终都是他的掌中之物,逃不掉的。 思及此处,他眉宇间的戾气消散了许多,神色也温柔了下来:“我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时窈闭着眼不说话,他也不逼她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便起身走了。 直到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叹了一声。 —— 经过几日的审查,大理寺卿给了皇帝一个证据确凿的答复。 景王并未谋反,而这纯粹只是一桩误会,并且陈列了人证物证等多项物件。 皇后在御龙宫前长跪不起,为儿子喊冤,王家率领群臣跪在宫外,求皇帝给景王一个清白,闹了好几日,毕竟他谋逆的证据不足,皇帝最终还是点头放过了景王,但收走了他手上为数不多的兵权,让他成了一个真正的闲散王爷。 历经半个月,景王终于从天牢被解救了出来,出来的时候已经枯瘦 的不成人形了,虽说不至于受冻挨饿,但天牢里的饭菜都难以下咽,他又成日里担心皇帝怒极之下直接将他斩首,担惊受怕,自然也就被磋磨的不像样子了。 “滚!都给我滚!”景王更暴躁了,直接掀翻了送来的汤药。 宫人们都讪讪的退下,不敢再往前凑,胡侧妃也赶紧躲了,只有梁攸宁,无处可躲,只能继续留在这承受他的怒火。 “王爷息怒,身体要紧,等休养好了再教训那时晏青便是。”梁攸宁劝道。 景王恨的咬牙切齿:“时晏青!本王真是小看了他了,他敢耍本王,本王迟早要让他知道厉害!” “王爷说的是,王爷还是先休养好……”梁攸宁顺着他的话说。 “休养个屁!”景王怒骂道:“时晏青一日不死,本王一日睡不好觉!本王定要亲手杀了他!” 梁攸宁为难的道:“可他如今正得陛下倚重,又手握重兵,现在要杀他怕是……” 景王冷笑着道:“现在杀不了他,本王也总得找个能泄愤的,否则本王生生咽下了这口气,他还真以为本王是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他藏起来的那个女人,现在也已经不在玉关山的村子里了,不知又被藏到了哪儿。” “ 时晏青这个老狐狸,他能让本王轻易找到?找不到那女人,杀了他心腹也够他乱一阵了。”景王眼神阴冷:“那个叫莫尘的,我看他帮时晏青做了不少事,时晏青的事他一定全都知道,要知道时晏青的软肋,先抓了他,十八般刑具都上了,也不怕审不出来。” 景王冷笑着道:“时晏青现在杀不了,他一个小小商户,本王捏死还不容易吗?” 梁攸宁眉心一跳:“可……” “行了,你一个妇人懂什么?别在这碍眼,来人!”景王恼火的冲着她摆了摆手,让她赶紧走。 梁攸宁顿时手脚发凉,挪着步子走出去,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在门口的时候便听到景王对侍从说话:“把胡良叫来!” 梁攸宁面色一白,胡良是专门帮景王暗中处理一些腌臜事儿的人,若真的让莫尘落到了胡良的手里,只怕真的要生不如死。 —— 瑞卿楼如今的生意越来越好了,大概是因为时晏青这位当朝红人暂住于此的消息传出去了,越来越多的人到这边来寻乐子。 时晏青嫌吵闹,直接搬到了瑞卿楼后面的别院里住了。 即便如此,也一点不影响瑞卿楼越来越大的名气,瑞卿楼客人更多了也有更大的好 处,那就是收集情报信息更方便了,莫尘因此也忙的很,已经很久没有时间去想乱七八糟的事了。 “公子,这是刚送来的帖子。”小厮将一摞帖子送到了莫尘的手里。 莫尘快速的翻看了一下,然后挑拣了两个需要重点收集情报的官员的帖子,一个是大理寺卿程德喜,他的儿子和王家有姻亲,这次景王能出来,他功不可没,一个是户部郑尚书的帖子。 莫尘作为瑞卿楼的东家,这些重要的客人自然都是他亲自招待的,一来二去熟悉了,他们府中有宴席也会请他,商人虽说不入流,但莫尘行事有度进退有方,往往很招人赏识,况且他钱多,能给这些人暗地里送不少金银财宝,谁能嫌钱多呢? “这些都回绝了。”莫尘将那一摞扔回去,指尖夹着那两份懒洋洋的上了楼。 程德喜的宴席就在今晚,现在时晏青要对付景王,这些个边角人物也是重点关照对象,莫尘自然得去探一探,兴许能有什么收获。 等他换了一身衣袍下来,小厮送他出门:“公子现在要出门吗?” “不然呢?我这劳苦命哪儿有闲的时候?”莫尘语气幽怨。 小厮笑嘻嘻的道:“那小的这就去给公子准备马车 !” 谢知许就喜欢坐马车,他才懒得骑马,喝多了也不方便。 他上了马车,吩咐了一句去大理寺卿程家,车夫便一扬马鞭赶着马车启程了。 可当马车刚刚准备拐进一条巷子里,却被一个人拦了路。 “什么人拦路?”车夫骂道。 那女子匆匆跑到马车的车窗处,拍了拍车窗:“公子,公子。” 谢知许正在车里小憩,一听到这声音瞬间醒了,打开车窗一看,是梁攸宁的贴身丫鬟桃子。 他和梁攸宁在扬州相识多年,梁攸宁给他写的信,都是桃子帮忙送的。 “怎么了?你主子出事了?”谢知许立即问。 桃子连忙摇头:“不是,王妃让奴婢来告诉公子,公子千万不要去程家的宴席!尽快掉头!” 谢知许怔了一怔,旋即脸色变了变:“知道了。” 桃子将斗篷帽子戴好,迅速的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人群里。 “掉头,回去。”谢知许吩咐车夫。 “是。” 车夫立即调转方向,原路返回。 谢知许眸光发沉,程家难不成是要给他设鸿门宴?看来是从时晏青那里碰了刀子,就准备朝他下手了,景王胆子也太大了些,刚放出来就敢这么兴风作浪? 但,她为何要帮他? 第二百章 撕烂她的脸 “什么?不来了?”景王气的直接掀了桌子。 “听说本来都出门儿了,不知怎的,走到半路就不来了。”侍从颤颤巍巍的道。 景王怒不可遏:“难不成是让他发现了什么?” 今日程家的宴席的确就是一场鸿门宴,景王早早的就在这儿等着了,只等着莫尘自投罗网,让他有来无回!这一招是胡良出的主意。 胡良一看这事儿没办成,吓的连忙辩解:“不应该啊,他能发现什么?我办事很周密的!” 生怕景王怪罪到他的身上来。 “那他人呢?人呢!?你这个废物!本王养你有什么用?!”景王一脚把胡良直接给踹翻。 这没用的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给他把事情办砸了。 胡良摔在了地上,慌忙求饶:“不是的,王爷,他是临时调头回府的,肯定是突然知道了什么,一定是有人走漏了风声!” 胡侧妃也连忙帮他说情:“是啊王爷,胡良这次办事十分谨慎,怎么可能让那莫尘突然就察觉了呢?说不准就是有什么人给他偷偷通风报信了!” 景王脸色阴沉:“还能有谁通风报信?难不成王府还出了细作不成!” “说不准就是这样!那时晏青本事大的很,听说 连京兆府都被他买通了,说不准就是在咱们王府里买通了什么细作呢,这次坏了王爷的大事,王爷可一定要彻查!” 胡良连连点头:“对!那莫尘是半路折返的,说明那人今日一定出过王府,王爷只要彻查一番,定能查出真相来!” 景王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的道:“来人!把阖府上下都查一遍,看看今日有谁出过王府!” “是!” —— 瑞卿楼。 “今日程家的家宴是圈套,景王故意将我引去程家,应该是想直接活捉我。”莫尘道。 时晏青眸光微凝:“他倒是胆子肥。” “可不是?他才刚从牢里出来,竟还敢顶风作案,他可真是比我想的还要猖狂,看来是真的被你逼急了,现在只想狗急跳墙,他很清楚抓了我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他就想赌一次。” 对景王来说,他现在已经无计可施,他真的成了一个闲散王爷,手上的实权和散兵都全部被没收了,皇帝虽说放了他出来,但还是对他有疑心,他要对付时晏青,只能出此下策。 “那你怎么回来的?” 莫尘顿了一顿:“她让人给我报信了。” 时晏青眉梢微挑,倒是有些意外,但也没说什么,只 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这阵子不要随便走动了,我让长羽安排几个影卫给你。” 然后下楼走了。 莫尘却面色凝重,今日梁攸宁让人给他报信,定是坏了景王的大事,若是被发现,岂不是麻烦了。 可分明知道有这么大的风险,她又何必自找麻烦? 莫尘沉沉的叹了一声,靠进了椅背里,按住了烦躁的眉心。 时晏青从瑞卿楼出来,长羽牵着马迎了上来:“少主。” “她怎么样了?” 长羽道:“应该没什么事,方才七辛来过了,说三姑娘今日一切如常,还出门了去了一趟薛家找薛姑娘。” 时晏青倒也不限制她出门,况且现在谢知许也离京了,她去哪儿都行,只要天黑前能回家。 他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准备进宫一趟。 忽而敏锐的察觉到一道视线,他骤然抬眸,凌厉的眸光扫过去,却见那茶楼窗户开着,没有人,但隐约可见女子的发髻上摇晃的朱钗。 他收回了视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随着他在燕京城声名鹊起,京中时常有女孩儿偷偷看他,只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而此时的茶楼之上,谢若锦惊惶的靠着墙,袖中的手死死的攥着帕子,心脏都吓的 要跳出来。 “夫人,他已经走了。”绿柳小声道。 谢若锦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探头出来看了看,楼下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耀眼的男人了。 绿柳道:“夫人何必躲着?便是让他看到了又如何?说不定还会心疼夫人……” “你懂什么!”谢若锦喝斥道:“让他看到我这副丑样子吗?!” 绿柳讪讪的低下头,也不敢再说。 谢若锦脸上戴着面纱,面纱之下,是被打的青紫的脸,即便是面纱也遮不完全,眼角都还有淤青。 被郑晗侮辱之后,她便回了谢家,跟爹娘哭诉说要和离,可她爹娘却只让她忍让,而对郑晗来说,谢若锦就是他的摇钱树,哪怕谢家不帮忙提携他,却也还是给了多多的钱财让他享受。 所以郑晗是怎么也不可能休妻,更不可能和离的,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走进了死胡同。 只在谢家住了三日,郑晗便亲自登门来接她,她爹娘也劝着她让她跟着回去了。 谢若锦恨的双目通红,对他们来说,谢家清流门第的招牌比女儿的死活更重要。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青紫的脸:“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否则他一定会 嫌弃我的。” 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还伴随着一个女子嚣张跋扈的声音:“本郡主说要清场你没听到吗?!难不成你现在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了?!” 小厮连连告饶:“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办,这就去!” 一边说着,便开始挨个儿清客了。 “实在不好意思,嘉德郡主来了,今日这茶楼要包场,还请夫人改日再来吧。”小厮讪笑着道。 谢若锦眸光一凝,嘉德郡主?不正是之前当众扬言说要嫁给时晏青的女人吗? 嘉德郡主在宫宴上当众指着时晏青说要嫁他,但却被回绝,此事很快便在京中传开了,谢若锦自然也知道,当时还耻笑她不知天高地厚,时晏青怎会喜欢她这种没脑子又跋扈的货色。 但谢若锦当然不敢当面和嘉德郡主对呛,且不说王家如今多炙手可热,她还背靠皇后,比公主还金贵,便是她还未出嫁的时候,也得避让她的锋芒,更别提现在了。 谢若锦识趣的起身离开,却在路过那雅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嘉德郡主愤懑的声音:“本郡主哪里比不上一个小小农女?他竟宁可娶农女也不娶本郡主!等我把那个贱人挖出来,我定要亲手撕烂她的脸!” 第二百零一章 竟是时窈 谢若锦脚步一顿,农女? 时晏青看上的人怎会是农女?分明是时窈才对。 雅间内还有人哄着嘉德郡主消气,一遍遍说着时晏青有眼无珠。 而谢若锦却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她想起听父亲说起中秋宫宴的事,当时嘉德郡主当场指着时晏青要嫁他,时晏青却以另有心上人为由拒绝了她,而这个心上人是谁,他却没有明确的说是谁。 若真的只是一个区区农女,的确是上不得台面,说不出口,但时窈并不是,她是忠勇侯府嫡女,哪怕忠勇侯现在倒下了,可爵位还在,她的身份依然贵重,配时晏青也并非配不上的。 而且这么久了,时晏青早已经和时家断绝了关系,自立门户,他要娶时窈直接正大光明求娶便是,即便是有些世俗不容的流言蜚语,他也并不是会把这种流言放在眼里的人。 可为何时晏青不当场说明那女人就是时窈?而让嘉德郡主认为他在意的人只是一个农女? 除非,他知道说出来她会有危险,所以才想把她藏起来。 谢若锦眼睛骤然一亮,眸中满是张狂的兴奋。 小厮见她迟迟不走,又来请她:“这位夫人,还请速速离去吧,若是郡主看到了,怕是……” 他话 还未说完,谢若锦却脚下的步子一转,直接推开了雅间的门。 嘉德郡主正在里面呢,一看到有人贸然闯进来,脸色大变,怒不可遏:“什么狗东西敢来闯本郡主的门!” 那小厮都吓傻了,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小的一时没拦住,小的这就让人把她轰走!” 谢若锦却笑着福了福身:“若锦给郡主请安。” 嘉德郡主这才认出来,稀奇的看着她:“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秀才娘子呀。” 这话一出,下人们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嘉德郡主从前和谢若锦也就见过一两次而已,点头之交,但谢若锦家嫁穷酸秀才的消息早已经传遍了燕京城,成了天大的笑话。 也正是因此,谢若锦从来不肯出门,见着人就躲,生怕被人奚落,今天她撞上门来,王柔嘉自然是带头笑话她了。 谢若锦笑容僵硬,掐的掌心的手都在发抖,却还是强自镇定的道:“方才我听闻郡主说话,郡主口中那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是不是镇北将军时晏青?” 嘉德郡主一拍桌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偷听我说话?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粗使婆子冲上来,直接把谢若锦按在了地上。 谢若 锦却立即道:“我知道他喜欢的人是谁!” 嘉德郡主冷笑着道:“怎么?你也要来奚落一下本郡主,说他看得上一个农女都看不上我?!” “不是农女!”谢若锦咬着牙道:“他放在心上的人,不是农女。” “呵!不是农女难不成是你?!” 王柔嘉突然想起了什么,意味深长的道:“哦~我想起来了,半年前他好像的确和你传过一段,那时候京中流言不断,说二皇子和他争抢你,真可笑啊,哪个男人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另嫁他人,还是个穷酸秀才。” 谢若锦脸涨的通红,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王柔嘉一字一句都戳在她的心窝子上,每一句话都在提醒她,她到底多可笑! 王柔嘉刻薄的道:“你不会到现在还在做梦吧?有些人啊,总看不清自己什么身份。” 谢若锦生生咽下这口气,扯出笑来:“我哪儿敢呢?我心里当然清楚,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可郡主也知道,我和他半年前就有牵扯,他的事,我比郡主清楚,就看郡主到底想不想知道了。” 王柔嘉狐疑的看着她:“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知道他藏起来的那个女人是谁,我还能把她送到郡主的面前,任 凭郡主揉搓。”谢若锦眸光歹毒。 “是谁!”王柔嘉立即问道。 谢若锦却摆起了架子,冷声道:“还请郡主先让人把我松开。” 王柔嘉警告的瞪着她:“你最好不是在耍我,否则,我要你好看!” 说罢,扬了扬下巴:“松开她。” 婆子松开了谢若锦,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若是帮了郡主,郡主打算如何回报我?” 王柔嘉鄙夷的看着她:“你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还是帮你那个秀才夫君求个荫封的官职?” 谢若锦感觉此时比被郑晗羞辱的时候还要痛苦,原来在外人的眼里,她嫁给了那个废物,她也就成了和废物一路的货色了。 谢若锦咬牙道:“我要离开郑家。” 王柔嘉若是能求得皇后帮她,对郑晗施压,定能把那个怂货吓的签和离书,谢若锦不愿意再在那个肮脏的地方多呆一日了。 王柔嘉皱了皱眉,这种事她怎么管?但眼下能挖出那个女人才是最重要的,毕竟景王哥哥也急需拿捏时晏青的软肋对付他,若是真能抓到那个女人,景王哥哥和皇后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区区一个和离书算什么? 王柔嘉一口答应:“好!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谢若锦眸光阴 狠:“她可不是什么农女,她就是时窈。” 王柔嘉瞳孔一震:“这,怎么可能?她分明和时晏青势不两立……” 谢若锦冷笑:“我早在半年前便亲眼看到他们私会了,春猎的时候,他们消失了半夜,回来的时候还在营地前接吻,郡主以为时窈是个什么好东西吗?她勾引男人的招数可多着呢。” “混账!”王柔嘉怒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脸色青白:“怎么可能是她,怎么可能……” 当初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时窈的,可那日在凤仪宫,时窈一来便求皇后救她,说时晏青要杀她爹,还要杀她,甚至主动对皇后投诚,递出了农女。 那事之后王柔嘉便将时窈直接排除了嫌疑,难不成,那一切都是时窈说来诓她的? “郡主若是不信,只管抓了时窈试试,我敢保证,时晏青一定会立刻来救她。” 谢若锦笑着,眸中除了憎恨,还有悲哀,当初她便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故意穿上时窈的斗篷落水,时晏青想也没想便救了她,本以为自此可以顺利嫁他,得偿所愿,可没想到,却落得今日这番下场。 王柔嘉怒极:“好,好啊!竟是时窈!这个贱人,她竟还敢耍我!我定要扒了她的皮!” 第二百零二章 人模狗样 凤仪宫。 “时窈?” 皇后脸色阴沉至极,不可置信的再问了一遍:“你确认是时窈?!” 王柔嘉愤恨的咬牙:“就是她!那谢若锦早在半年前出嫁前就和时晏青有纠葛,她曾亲眼看到时窈和时晏青夜半私会,而且,当初春猎的时候她落水,时晏青出手相救,也正是因为她穿了时窈的斗篷!让时晏青误以为落水的人是她!” 皇后恍然道:“本宫想起来了,那日春猎,时晏青本在猎场,是宁贵妃组织贵女们去桃林采摘桃花,却引来了狼群,当时时晏青跳进水里救谢若锦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本宫当时也觉得稀奇,他能对一个女人这般上心。” 只是后来谢若锦嫁给了郑晗,时晏青也没有一点要争取的意思,皇后心里也疑惑过,分明这么在意,又怎么能轻易的将她拱手让人? 现在看来,一切都说的通了,原来他从始至终藏在心里的人,都是时窈! “嘭”的一声,皇后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怒骂道:“这个时窈竟还敢在本宫面前装模作样,甚至误导本宫去抓劳什子农女!本宫竟还真信了她的鬼话,被她耍了!” 嘉德郡主 立即道:“可不是?看来景王哥哥被陷害一事,也是她策划的!她和时晏青早就有了苟且,只不过时晏青把她藏起来了,她便借机坑害了景王哥哥!” “混账!”皇后怒不可遏:“本宫猎了一辈子的鹰,没曾想就被一只麻雀啄了眼睛,她在本宫面前装的那副可怜样子,本宫竟还真信了她,好啊,好啊!倒是本宫有眼无珠,小看了她了!” “姑母还是尽快派人去把她抓来!要扒了她的皮!”嘉德郡主愤恨的道。 皇后却迅速的冷静下来,沉声道:“不急,她既然是时晏青藏起来的人,若是贸然抓人,惊动了时晏青,只怕也难以下手了。” “那难不成就这么放过她不成?!”嘉德郡主尖声道。 她现在只想把扒了时窈的皮!这种狐媚子东西凭什么跟她抢? “放过?”皇后冷笑一声:“她可是时晏青的软肋,时晏青为了救她奋不顾身,自然也能为了她任人摆布。” 当时把时窈喊来凤仪宫的时候,就是抓她的最好时机,那丫头倒是机灵,临时给她演了这么一出戏,把她都骗过去了,还反将她一军! 这次,她绝不会放过她 ! “那姑母打算如何?”王柔嘉迫不及待的问。 皇后冷声道:“明日时晏青要去祁城检阅骁骑营,他不在京城,事情才好办些。” 王柔嘉眼睛都亮了:“果然还是姑母思虑周全!” “此事不可声张,我明日自有安排。” “是!” —— 时窈今日去见了薛茵,本来薛茵想来找她的,但她怕她碰上时晏青,而且她也想散散心,便直接去薛家了。 “我说我去找你,你偏不让,怎么?你家藏了什么宝贝不让看?”薛茵没好气的道。 时窈摆摆手:“别提了,我现在在家也闷得慌。” 薛茵叹了一声:“说的也是,现在时伯父病着,伯母又郁郁寡欢的,你在家里操心那么多事,想必也是很心累的了。” 时窈抿了抿唇,心想着这算什么累?每天要和时晏青周旋才真的累。 但也不想提,提起来更心累。 “阿窈,我知道你现在挺难受的,谢知许离京了,你肯定难过。”薛茵挽住了她的手:“我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好了,但你现在整日怏怏的,之前可是你说的,咱活着就得 活一个痛快。” 时窈捧着脸趴在了桌上,幽幽的道:“还不如死了算了。”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 薛茵兴冲冲的道:“别想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了,喏,看点开心的!” 她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了几个名帖来,每个名帖旁边还附着一张小像。 时窈愣了愣:“这是什么?” 薛茵挤眉弄眼的道:“这是我娘给我准备的夫婿候选人,我今日找你,便是让你来帮我挑一挑。” 时窈捏了捏她的脸:“哟,是谁之前说着不嫁不嫁来着?这会儿还兴冲冲的挑起来了。” “哎呀,你别打趣我了,你快帮我看看,你比我聪明,肯定比我会挑,正好你也可以自己选选。”薛茵兴奋的挽着她的手。 “这是你的夫婿候选人。” “嗨,咱们姐妹分什么你的我的?你先挑!”薛茵仗义的拍了拍胸口。 时窈被逗的“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自己留着挑吧。” 薛茵不乐意了:“难不成谢知许走了你还不嫁人了?你这是要给他守活寡不成?这三只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是遍地是?咱不能总拘泥于过去!” 时窈啧啧道:“ 当初是谁把谢知许夸的天上有地上无来着?现在人前脚走,立马就成了两条腿的男人了。” “再好的男人得不到那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咱得往前看!这道理还是你教我的。”薛茵一本正经的道。 时窈心中的阴郁消散了许多,兴致勃勃的拿过帖子来翻看:“那我帮你看看。” 薛茵兴奋的压低了声音:“我跟你说,这些个公子全都是燕京城的一等一的尖货,我娘花了重金才找最靠谱的媒婆买来的消息,都是为人端方的公子,吃喝嫖赌是绝对不沾的,咱两在这里面挑两个最好的。” 时窈随意的翻看着,突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时晏青?”时窈眉头一蹙,满脸的晦气:“他也能混进来,看来这一批货色也不怎么样。” “是吗?我都还没细看呢,”薛茵好奇的拿出来看了看,又啧啧道:“你看这评语,位高权重,年轻有为,还不近女色,至今没有一个通房和妾室,难怪能被选进来了,这方面他的确没得挑。” 时窈冷笑:“的确装的倒是人模狗样的。” 薛茵将那帖子直接给扔了:“这个不要!咱看看别的。” 第二百零三章 他归你了 “这个连家的二少爷不行,他科考都是走关系作弊的。” “林家小少爷也不行,他虽说没有妾室,但糟蹋了自己府里不少清白的丫鬟,而且还经常押技,不过这些丑事林家都帮他压下去了罢了。” “这个郑家的更不行,他倒是吃喝嫖赌样样不沾,但他,咳,不能生育,说是娘胎里带的病,不过这事儿郑家也把消息锁死了的,你若是嫁过去,你就得背这个黑锅被人骂一辈子。” 时窈一张张的翻着,便将这些个隐藏在假象之中的实情一一说出来。 薛茵震惊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隐秘之事?” 时窈顿了顿,因为时晏青的情报库她之前都可以随便翻阅,她对这些个八卦最感兴趣,几乎把整个燕京城的丑闻八卦都看了一遍。 “从别人那看的,”时窈不想提他,直接找出了两个名帖来:“这两个还算可以,的确算得上是良人,你看看呢?” 薛茵眼睛一亮:“能让你觉得好的,那肯定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了,正好,咱两一个人一个!” 薛茵直接将其中的一张名帖拍在了时窈的面前:“他归你了。” 时窈:“……” “你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 “哎呀你拿着吧,你怎么用不着了?难不成一 辈子不嫁人了?要知道这世上的好男人少得可怜,这偌大的燕京城,咱也就挑出来这么两个,浪费了多可惜?” 薛茵直接将那名帖塞进了时窈的怀里:“就这么说定了,你搞定这个,我搞定那个,咱两一起嫁个好人家!” 时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说的好像他两就归我们了似的。” “那可不?能被咱两选中,那是他们的福气!”薛茵两指夹着她的那张名帖,哼哼着道。 —— 时窈在薛家一直到吃过晚饭才回去,和薛茵玩儿了一天,心情好了不少,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许多。 然后当她推开房门,看到屋里已经坐等的男人的时候,好心情顿时消散了大半。 “还知道回来?”时晏青冷哼一声。 “这是我家。”时窈提醒他。 他现在这姿态,好像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 “去找薛茵都能这么高兴,和我在一起就拉着一张脸,”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 “我和薛茵有半个月未见了,难得相见自然高兴,若是你也能半月来一次,我应该也会高兴一点。” 时晏青冷笑一声:“那你还是难受着吧。” 时窈:“……” 他懒散的靠在了软榻上,一条长腿曲起来,这软榻是按着时窈的身形做的, 容纳不下他长腿,但他好似半点也不嫌憋屈,回回在这赖许久。 “我明日要去祁城一趟,得两日才能回。” “知道了。” 他把她的手放在手心把玩揉捏着,像是捏泥人儿似的:“这次要两日不见,等我回来,你若是没有比今日表现的更高兴一点,看我怎么收拾你。” 时窈磨了磨后槽牙,这男人简直无理取闹,隔了两日和隔一日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还让她表现的久别重逢喜极而泣? “这两日别乱跑,现在景王虽说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狗急了还跳墙。” “府里的事情太多太杂,忙不完交给管家,晚上不要点着灯熬夜看账,眼睛都要看瞎了。” “那补品你也得吃,我不在也会叮嘱七辛让你吃,别跟他耍脾气,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了。” 时窈没好气的道:“你是出去两天,又不是出去两年,怎么这么多话?” 时晏青愣了愣,掐住了她的脸:“现在就嫌我烦了?” 他并不是话多的人,可不知怎的,这次要出门,却总觉得心里隐隐不踏实,忍不住想要多叮嘱她几句。 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干脆把她带上,但这次毕竟是去军营,而且这一路马车都用不了,只有骑马,条件自然也艰苦,他的小 娇女从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带着她去受这样的苦他又舍不得。 想来也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有些草木皆兵了,现在京城几乎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她能出什么事呢?即便是她想跑,这燕京城她也迈不出去一步,守城门的禁军他都早早的吩咐过的。 他突然眼睛一瞥,看到了她怀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直接松开了她的脸,将那帖子给拿出来了。 时窈惊了一惊,坏了!这名帖被薛茵塞进来之后,她忘了拿出来了! 她连忙去抢,时晏青直接一只手就制住了她,另一只手单手打开了那名帖,看着上面的小像和各种信息,笑容渐渐发凉:“我说今儿怎么能这么高兴,这是又寻着意中人了?” “不是!这是薛茵塞给我的,你还我!” 他将她往怀里一拽,让她背靠着他胸膛坐到了他的腿上,长臂把她圈在了怀里。 “他有我好吗?”他在她耳边低声道:“毛小子一个,除了风花雪月的那点子酸诗还会什么?你连这种货色都看得上你还说不喜欢我?” 时窈心跳骤然加速,恼火的道:“难不成这世上的姑娘都得喜欢你不成?” “别的姑娘我管不着,但你,必须得喜欢我,而且只能喜欢我。”他咬住了她圆 润小巧的耳垂以示惩罚。 时窈浑身一个战栗,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这男人到底哪儿学的乱七八糟的招数?他上辈子应该是狐狸精转世的吧! “你松开我!” 他闻着她发丝的幽香,身体好似又不受控制的开始蠢蠢欲动。 他咬着她耳垂的牙稍稍用力,时窈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时晏青你属狗的吗?!” 他松开了她的耳垂,埋在她的脖颈间突然磨着牙道:“下个月十五的婚期还是太晚了,就这个月底,我解决了景王我们就成亲。” 时窈莫名其妙,他怎么又提前了? 时晏青内心天人交战的挣扎了一番,有这么一瞬他真想直接就办了她,惦记这么久了成天看得见摸不着的,他又不是真和尚。 但想到那天他险些失控,她哭了那么久,眼睛肿的到现在还没消,他又还是生生忍住了。 若是婚前做了,她心里更觉得他不重视她了,没准儿还得因此怨恨他,算了,多忍两日吧,这么久忍过来了,还剩这么点日子有什么不能忍的? 他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放开了她:“你早些睡吧,至于这个名帖……” 他直接用内力一催,那指尖的名帖便碎成了粉末,警告的瞪着她:“往后不许再背着我看别的男人。” 第二百零四章 罪加一等 天还未亮的时候,时晏青便出发去祁城了,从京中快马加鞭的赶去祁城,也得走半日。 时窈早起便照常去看望一下时忠。 林氏憔悴了许多,每天都守在时忠的床前亲自悉心照顾着,见时窈来,才笑了笑:“阿窈来了。” “母亲,父亲今日好些了吗?” 林氏忧愁的道:“这些日子陆续搜寻了一些民间大夫来看,虽说脉象更稳健些了,但也迟迟没有醒来的迹象,大夫们说,这还得看运气。” 时窈握住了她的手:“母亲也别太操心了,父亲会好的,至少现在性命无忧,总会醒来的。” “嗯。”林氏眸中又有了希望。 时窈拿毛巾给时忠擦了擦脸,看着从前威严的父亲如今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心中的恨意便无法消减,他说一切都过去了,可她怎么能过得去? “阿窈,我听说谢知许离京了,”林氏叹了一声:“你们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何至于此?” 时窈动作一顿,扯出笑来:“他离京是陛下下的调任文书,我们婚约早退了,母亲还是不要再提了。” “罢了罢了,就当没缘分吧,只是等明年开春你便要及笄了,这婚事也不能拖了,得早早的挑着……” “这婚事 母亲不必操心了,我自有分寸的。” “你这孩子。” “母亲多休息吧,别熬坏了身子。” 时窈没有久留,多留一会儿林氏就要开始给她相亲了,她知道林氏现在着急,对女儿家来说,婚嫁是头等大事,后半生的幸福全都在这上面,林氏希望她嫁个好人家。 但林氏不知,她已经没得选了。 回到房里,打开了抽屉,里面安静的躺着两个小木匣,分别打开,便看到里面安静的躺着两块玉佩。 一块是谢知许给的,一块是时晏青给的。 谢知许的那枚玉佩早已经还给他了,但他离京之前,将这玉佩和那封信一起留给了她。 昨日时晏青又把婚期提前了,她也知道这说明他对解决景王有了更大的把握,一切都准备就绪,他根本不是等婚期,而是等解决麻烦。 这婚事已经迫在眉睫,只怕是躲不过去了。 时窈深吸一口气,将谢知许的那枚玉佩收进匣子里,用小锁锁起来,递给了玉坠:“收起来压箱底吧。” 若来日还有机会见他,这玉佩她终归还是得还回去,她受不起他的情意。 “是。” 一个小丫鬟匆匆赶进来:“姑娘,宫中来人了,说是请姑娘进宫。” 时窈眉头轻 蹙:“请我?” “是,就在前厅。” 时窈立即赶往前厅,却看到凤仪宫的大总管张公公已经在坐等了,一见着时窈便笑着作揖:“时姑娘。” “张公公怎么亲自来了?” “自然是得了皇后娘娘的吩咐,来请时姑娘入宫说话呢。” 时窈眸光微闪,又给他塞了一包银子,笑着道:“那张公公可知,皇后娘娘请我入宫是为何?” “皇后娘娘想念时姑娘了,想和你说说话,问问你好不好。” 张公公顿了顿,又接着压低了声音道:“还想问问你关于那农女的事,你也知道,上次景王被时晏青害惨了,皇后娘娘急的头发都白了,只想着怎么把那农女挖出来,所以想找你亲自问问,看能不能再给一点那农女的线索。” 前面的话自然都是虚词,后面才是真正的原因所在。 看来皇后和景王的确是无计可施了,还想再挖一挖那农女的下落。 “还请姑娘尽快随老奴进宫,皇后娘娘正等着呢。” 时窈沉吟半晌,才点了头:“好。” 七辛有些担心的道:“姑娘……” 时窈知道他担心什么,但皇后传召不可不去,抗旨也是蔑视皇权,会连累家族被治罪。 更何况,景王被陷害 的事早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皇后若是真的查出了这事儿是她做的,一个月前早就该处置她了,可这么久她都相安无事,皇后和景王甚至忘了她。 现在事情过去这么久,事情更难查证了,他们怎么可能现在知道什么? 保险起见,她还是对七辛道:“你且在家好好呆着,我最迟未时便回来了。” 七辛立即点头:“是。” 时窈随着张公公出了门,直接进了宫。 可当她走在那长长的宫道之中时,心中却越发的不平静,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等着她。 张公公回头对她笑着道:“姑娘脚步快些,皇后正等着呢。” 时窈抿了抿唇,点头跟上,现在要走也已经来不及了。 到了凤仪宫,张公公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时窈抬脚进去,眉眼低垂的行礼问安:“臣女时窈,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高坐在上首的凤椅上,睥睨着她,语气泛寒:“你来了。” 时窈心口一滞,一抬眸,便撞进了皇后毒辣的眼睛里。 “娘娘传召,臣女不敢不来。” “是么?”皇后嗤笑一声:“本宫看你倒是胆子大的很呢,又是勾引时晏青,又是在本宫面前演戏,还把景王害 的背上谋逆之罪,本宫也想不到,你一个小小女子,有这些本事。” 这话如同惊雷一般的在她脑子里炸开,瞳孔一震,皇后发现了? “姑母何必和她废话这么多?直接扒了她的皮!”嘉德郡主走了进来,眼神都像是要吃人。 时窈顿时手脚发凉,皇后怎会知道真相?那件事已经过了这么久,时晏青的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怎么可能让皇后查出来这背后是她在搞鬼? 两个粗使老宫女将时窈直接压着跪在了地上,嘉德郡主冲上来便扬手狠狠一个耳光扇下去,眼中的嫉恨几乎要将时窈碎尸万段。 “你这个贱人!早就勾引了时晏青,还敢在本郡主面前装腔作势,瞎编了那么大一套胡话,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 王柔嘉反手便又是一个耳光扇下去,时窈嘴角渗出了血,白皙的脸颊上落下了鲜红的指印,只是她被那两个粗使宫女制住了,甚至没有反抗的机会。 她们索性也撕破了脸,时窈也不装了。 她咬着牙,冷声道:“臣女虽说卑微,却也是功臣之后,皇后娘娘传召我入宫,却对我动用私刑,此事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里,不知景王是不是又该罪加一等了呢!” 第二百零五章 不敢收手 “你还敢威胁本宫?!”皇后怒极反笑:“从前在本宫面前装的乖巧蠢笨,如今倒是把獠牙露出来了,那你还是先想想有没有这个命活着走出凤仪宫告状!” “时家上下皆知我是被皇后传召入宫的,我死在宫里,难道皇后就以为能脱的了干系吗!?”时窈厉声道。 到了这个时候,再没有虚与委蛇的必要了,若不硬气些,只怕她今日当真不能活着走出凤仪宫。 嘉德郡主脸色变了变,尖声道:“好你个贱人!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嚣张,看我不打死你!” 她说着,便直接抽出了一把剑,冲着时窈刺过去。 “嘉儿,放下。”皇后冷声道。 王柔嘉愤怒的道:“姑母难不成当真还怕了她不成?” 皇后冷笑着道:“本宫能怕她?” 皇后顺着玉阶缓步走下来,走到时窈的跟前,抬起她的下巴,冷嗤道:“谁说本宫要杀你了?你这条命还有大用处呢。” 时晏青对她一往情深,拿时窈的命要挟他,他还不得乖乖的交出大权,从此匍匐在景王的脚下当一条乖顺的狗? 皇后掐着她的下巴,冷笑:“你且放心,本宫今日不杀你,但,也不会让你好过。” 话音 方落,皇后随手抄起一个玉盏砸在了地上,玉盏应声而碎,溅起满地的碎片。 皇后脸色一变,怒道:“忠勇侯府时窈,嚣张跋扈,在本宫面前不敬,而且还打碎了皇上御赐之物,按理当罚一百杖,来人!将她压下去,受刑!” 时窈脸色惨白,在这凤仪宫,皇后想要捏造什么简直信手拈来,哪里有她反抗的份儿? 一百杖打下去,不死也得残了! 那两个老宫女直接一左一右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直接拖了出去,在凤仪宫的宫门外,老虎凳早已经摆好了,她被架上去趴在了上面。 张公公亲手拿着一根长棍,皮笑肉不笑:“时姑娘,可挺着些,老奴僭越了。” 话音方落,便狠狠的一棍打下去。 “啊!”时窈惨叫一声,脸上豆大的汗珠瞬间就冒出来。 从小到大她也没挨过这样的毒打,现在却被困在这深宫之中,任人宰割! “别打了,别打了!”云墨突然冲了上来,跪在了张公公的面前,连连磕头:“奴才求求公公了,放过时姑娘吧,她会被打死的,奴才求求张公公了!” 张公公却直接一脚把他踹开:“哪儿来的狗东西,皇后下的命令,你也敢 拦?你想死是不是?” 张公公晦气的啐了他一口,扬起棍子又狠狠的往时窈身上招呼。 云墨被踹的摔在地上,看着那棍子又被举起来,顾不上胸口被踹的疼痛,直接冲过去趴在了时窈的背上,生生为她挡了一棍。 张公公破口大骂:“你这狗东西是想死着急是不是?给我滚!” 云墨死死抱着时窈不撒手,还哀求着:“求公公放过她吧,她会被打死的,奴才求公公手下留情。” 时窈眼睛倏地红了,声音嘶哑:“云墨,快走。” “奴才不走,奴才不能看着姑娘被打死!” 他们还要留着她的命拿捏时晏青,他们至多也就折磨她罢了。 “不,不行!” 张公公却已经没了耐心,吼了一声:“你们都是死的?!还不快把这个杂碎给拖下去!” “是!”几个太监直接冲了上来,将云墨拖走。 云墨死死的拉着时窈,怎么也不肯撒手,时窈扯了扯唇角,挣扎着开口:“我不会死,你快走。” 云墨终于还是被拖走了,张公公眸中发狠,扬起棍子又狠狠的抽在了时窈的身上。 云墨被拖出凤仪宫,那管事太监刘公公直接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这下 三滥的杂碎,你还敢坏皇后娘娘的事,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 云墨被一拳砸在了地上,嘴角淌出了血。 刘公公冲着手下招了招手:“给我往死里打!这狗东西不打不听话,真晦气!” “是!” 几个小太监直接围了上来,对着云墨便开始狠狠的拳打脚踢。 他本就是凤仪宫最微末的小太监,人人都打得骂得,只是平时他老实又本分,除了做的活儿最多,倒是也还算相安无事,但这回他突然发了疯似的去忤逆上头的命令,那这些个管事太监又怎能放过他? 云墨瘦弱的身子蜷缩在地上,那些太监们将他往死里踹,嘴里还骂着:“什么东西?还有你逞能的份儿?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活该被打死!” —— 瑞卿楼。 “你说她进宫了还没出来?!”莫尘脸色骤然一变,“噌”一声直接站起来了。 七辛焦急的道:“姑娘说未时之前一定会回来,但现在已经这个时候了,迟迟未归,今日是皇后传召她入宫觐见,我怀疑她……” 莫尘立即吩咐随从:“去将信鸽取来,速速给祁城去信!” 因为时晏青每个月都要去祁城检阅,为了保险起见 ,瑞卿楼是养了祁城的信鸽的。 “是。” 莫尘强自镇定下来,沉声道:“时窈现在还没回来,八成是出事了。” 七辛急忙道:“可皇后怎么会查到她的身上?” “现在不是想为什么的时候,若是皇后当真是查出了什么查到了时窈的身上,她现在可就危险了。”莫尘脸色阴沉,立即吩咐:“去通知赵大人和金大人,让他们立即进宫一趟,探一探皇后的口风,也施加些压力。” 这两位分属吏部和户部,都已经是被时晏青收买的官员,莫尘一个商人无法进宫,只能安排他们。 “是!” 七辛立即冲出去了。 莫尘不安的来回走动着,若是皇后真的发现了时晏青藏起来的女人是时窈,那她一定不会放过时窈,也一定会拿捏着时窈来要挟时晏青,事情可就麻烦了。 —— 凤仪宫。 一盆水突然泼在了时窈的脸上,已经痛的晕过去的时窈又被迫清醒了过来,她后背那一身细嫩的皮肉已经血肉模糊,全是血色的棍痕,浑身的钻心的刺痛让她脸色苍白到没有血色。 张公公依然皮笑肉不笑:“这才四十八棍,时姑娘可撑住啊,不到一百棍,咱家可不敢收手。” 第二百零六章 时窈呢? 时窈吐出一口血来,意识已经模糊,声音嘶哑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后和嘉德郡主就在一旁,看着她现在被打的血肉模糊的样子,嘉德郡主总算畅快多了。 张公公探了探她的鼻息,气息已经微弱,便恭敬的走到皇后跟前,弓着腰道:“娘娘,看样子她是受不住几下了,再打个可能真要打死了。” 嘉德郡主狠声道:“打死了最好!说好了一百棍,就算打死也得接着打!” 却在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通报:“娘娘,金大人和赵大人求见。” 皇后挑了挑眉:“他们找本宫做什么?” 这两位和中宫从来没有什么交集,他们也并非是景王党。 但毕竟也都是高位的官员,皇后也不会太怠慢,便抬了抬手:“宣。” 皇后又指了指时窈:“把她先带下去,别让她死了。” “是!” 金大人和赵大人匆匆进来:“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道:“怎么二位大人突然进宫了?可是有事?” 金大人和赵大人连忙道:“听闻时姑娘被皇后娘娘传召进宫,只是到现在还未出宫,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笑容一滞,目光也凉了下来:“二位怎 么还这么关心一个小丫头的行踪?” “微臣和忠勇侯有些交情,忠勇侯如今伤重昏迷,我们自然也要多多关照他唯一的女儿,”金大人顿了顿,张望了一下:“不知时姑娘现在何处?” 皇后心里冷笑,时忠一个武将极少和文臣打交道,他们分明没有任何的交情,这两个只怕不是和时忠有交情,而是和时晏青有交情吧! 看来她还真是小瞧了时晏青,他暗地里连这两个高阶官员都收为己用了,但更让她觉得惊喜的,是时窈在时晏青心里的分量,看来这次没有抓错人。 “她目中无人,藐视本宫不说,还砸碎了御赐之物,本宫刚对她用了杖刑。”皇后声音平淡。 金大人和赵大人脸色骤然一变,莫尘前来找他们的时候便叮嘱过,务必要保时窈的平安。 “皇后娘娘说的是,她若是真的这般猖狂,惩罚也不为过,但微臣也劝一句,莫要因小失大,若是这时姑娘在凤仪宫出了什么大事,只怕,就算是景王也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话中的威胁之意尽显。 皇后面色微沉,冷笑一声:“笑话!一个丫头片子的命,还能和皇子相提并论?本宫看你们才是猖狂!” “ 景王是天潢贵胄,自然是尊贵无比的,所以皇后娘娘还请慎重些,莫要冲动之下,害惨了景王。” 皇后喉头一梗,这是威胁。 若是时窈真死在她手里,时晏青定会让景王死无葬身之地! 嘉德郡主冲了进来,怒骂道:“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这儿帮那贱丫头叫嚣?我看直接打死了她才好!” 皇后厉声道:“嘉儿,不得无礼!” “姑母!”王柔嘉一心只想让时窈死,哪里管得了什么后果? 但皇后却不能不管后果,时窈的命算什么?重要的是她儿子的储君之位! 时窈活着,她能拿她的命来要挟时晏青,时窈死了,时晏青只怕会加倍的报复她,到时候得不偿失。 皇后冷声道:“既然二位大人都来为她求情,那本宫也姑且留她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她性子嚣张,本宫得留她在宫里,好好调教几日。” 赵大人和金大人对视一眼,听出这皇后的意思就是要扣留人质,估计真的要放人,还得等时晏青回来了亲自谈判。 但至少能保住她的性命,他们倒是也算任务完成了,便拱手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赵大人和金大人离去,皇后便怒的直接摔 了杯子:“他竟如此嚣张!敢公然拿景王来威胁本宫。” 她的儿子怎么能和这种丫头片子相提并论? 王柔嘉咬牙切齿的道:“姑母为何退让?我倒是不信,杀了时窈,他时晏青还真敢对姑母和景王哥哥如何?他一个臣子,再如何还敢谋杀皇子吗!” 皇后深吸一口气,她愤怒归愤怒,但到底也还是没有被冲昏了头脑,时晏青这人手段狠辣,心肠也毒,还真没有什么他做不出来的。 “闭嘴!”皇后喝斥道。 王柔嘉原本还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讪讪的闭了嘴,她再张狂也不敢在皇后跟前张狂。 “你什么时候能长长脑子?现在不是你意气用事的时候!等景王登上帝位,不论是时窈还是时晏青,想怎么弄死都行,现在由着你在这胡来?蠢货!” 王柔嘉咬了咬牙,低头认错:“是。” 心里却十分的不甘心,连一个小小的时窈都不敢杀,这皇后当的也窝囊! —— 时晏青回京的时候,已经入夜了,他从祁城快马加鞭的赶回来,眉宇间的戾气阴沉的厉害。 莫尘早已经等在了城门口,见他回来便立即道:“赵大人和金大人已经进宫见过皇后了,时窈性命暂 时无忧,但皇后的意思是,她要把时窈扣在宫里,她应该是想拿捏你。” 时晏青脸色阴沉,一踢马腹,疾驰入宫。 现在已经入夜,按理说是不能入宫的,但时晏青有皇上给通行令,可以随时出入宫门,因此一路畅通无阻的直奔凤仪宫。 凤仪宫内,皇后都已经睡下了,料想时晏青应该明日便会主动来找她谈判。 可没想到,宫人突然匆匆低声道:“娘娘,小时将军来了。” 皇后诧异的道:“这么快?” 随后眸光一亮,笑的得意:“看来时窈对他来说的确重要,本宫这一步棋总算没白费,好啊,好得很,给本宫更衣。” 皇后穿戴整齐了,便施施然的走到了正殿,时晏青已经在殿内等着了,他本就清冷的眉眼此时戾气沉沉,眸光锐利如刀,见了皇后甚至都没有行礼,只冷声质问:“时窈呢?” 皇后笑了笑:“她做错了事,本宫罚了她罢了,这会儿留在宫中,本宫打算亲自教导,小时将军对这小丫头未免太上心了些,大半夜的还进宫一趟。” 时晏青周身的气势骤然凌厉,肃杀之气剑拔弩张,他阴鸷的眼睛盯着皇后,一字一句的道:“我说,时窈呢?” 第二百零七章 放了她 皇后脸色一僵,那股逼人的杀气好似要将她万箭穿心,可分明他才是应该受制于人的一方。 她强自镇定的道:“你夜半闯进本宫的凤仪宫来要人,本宫就该给你?本宫好歹也是中宫皇后,若真想让她死,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话里话外的威胁,让时晏青脸色越发的阴沉:“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皇后眸光一亮,原本以为还要费些周折和他提要求,没想到他竟自己开口让她说,一向难以对付的时晏青如今变的这么好说话。 早知道抓了时窈就能这么轻松,她何必还费那么多的周折对付时晏青? 时晏青却突然话锋一转,冷声道:“但我要先见到她。” “小时将军竟也有这么沉不住气的时候,”皇后眼中都藏不住的得意,雍容华贵的坐在了凤椅里,抬了抬手:“把时姑娘请出来。” “是。” 张公公应了一声,拍了拍手,便有两个小太监拖着时窈走了进来,将她放在了地上,所到之处,留下了一地的血痕。 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后背,还有那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时晏青呼吸一滞,心脏都好似被揉搓的喘不上气来,袖中的手紧握成拳,青筋 都爆起来了。 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娇女,哪怕再恼怒的时候都没舍得伤她一根手指头,如今却被人折磨成这副样子! 张公公有些害怕,立马拿刀抵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强撑着的讪讪道:“将军莫担心,时姑娘虽说砸了御赐之物,让娘娘惩罚了,但娘娘心慈手软,没有下狠手,合共也就打了四十八棍,留着时姑娘的性命呢,若是将军能通情达理,时姑娘也定会性命无忧的。” 时晏青眸中的戾气压制不住的翻涌而出,四十八棍,她从小连破块油皮都能哭上好久,他们打了她四十八棍! 张公公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手里的这把刀不像是用来威胁时晏青的,而更像是保护他自己的,他甚至敢肯定,若是他松开了这把刀,时晏青下一瞬便能让他身首异处。 皇后冷声道:“本宫要你立刻写下折子,拥护景王为太子。” 时晏青阴鸷的眼睛盯着她,殿内的气氛僵持到了极点,好似已经喘不过气来。 就在皇后心里也七上八下,揣测他的心思的时候,却见他果决的开口:“好。” 简单的一个字,却有千斤的分量。 皇后眼睛一亮,深吸 一口气,接着贪婪的道:“不但如此,本宫还要你交出禁军和十万大军的兵权,并且在上奏的折子中写明,从此将这兵权交给景王。” 不单单要太子之位,还要大权在握! 只有手握重权,才能是真正意义上的太子! “好。” 皇后愣了愣,没想到时晏青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他这般精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交出这些兵权意味着什么,景王成为手握重权的太子,从此高枕无忧,而他时晏青交出了禁军和十万大军的兵权,便从此一无所有。 他竟真能为了时窈做到这个地步? 皇后惊喜的眼睛都在发光:“当真?!” 时晏青走到书案前,直接挥笔利落的写下折子,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兵符在忠勇侯府。”时晏青冷声道。 “立即去取!”皇后立即对侍卫道。 “是!”一队侍卫直接冲了出去。 皇后贪婪的盯着那个折子,好似已经看到了景王当上太子的场面,迫不及待的想要伸手来拿。 时晏青却拿着折子一晃避开了她的手,冷眼看着她:“放了她。” “好,好,放人!”皇后激动的道。 张公公收了刀,立即站到了皇后的身后,时晏青将 折子扔给了皇后,转身走向满身血污的时窈。 她脸色惨白,甚至唇角也沾着血色,虚弱无力的倒在殿内的金砖之上,看着那抹玄色的身影向她走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连声音都很轻:“阿窈。” 时窈眼睛通红,手指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衣襟,嗓子已经嘶哑,发出了幼猫一般虚弱的声音:“哥哥。” “别怕,我们回家了。” 他抱着她,大步走出了凤仪宫。 夜色正深,深秋时节的深宫透着一股阴沉沉压抑的气氛,长长的宫道亮着微弱的几盏宫灯,这是大夏最金贵的地方,有着世人渴求的权势和富贵,也有至高无上的尊荣。 人人趋之若鹜,前仆后继的往这里争抢,只有他抱着满身血污的她背道而驰。 宫门外,景王得到了时晏青深夜入宫的消息,便早早的在外面等着了,毕竟他可没有时晏青的那般特殊待遇能随时进宫。 景王急不可耐的在宫门外焦躁的踱着步子。 梁攸宁忧心忡忡的看着宫门的方向,她才听说皇后抓了时窈的消息,皇后毒辣,也不知时窈能不能活着走出来。 胡侧妃也在,她倒是乐得高兴,对她而言,时晏青若是能答 应这威胁当然最好,景王顺利登基的话,她的儿子可就是太子了! 若是时晏青觉得时窈这条命不值,那也能让那小贱人死无葬身之地!也算是给胡良报了仇! 众人等在宫门外,心思各异。 突然,宫门被打开,御林军举着火把分别站在宫门的两侧,在盈盈火光的照耀下,时晏青抱着浑身是血的时窈走了出来。 景王眼睛瞬间亮了,时晏青接了时窈,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想要的东西都到手了?! 一个小太监一路小跑着奔出宫来,对景王低声道:“他交权了。” 景王惊喜的抓住了那小太监:“当真?!” “自然是真,奴才哪儿敢欺瞒景王?奴才恭贺景王!”小太监谄媚的道。 “啊哈哈哈!”景王激动的仰天大笑,竟真的做到了,吃了时晏青那么多的亏,本以为已经没有了回天之日,却没想到突然峰回路转,给了他这样的惊喜! “时晏青啊时晏青,你到底不是本王的对手!啧啧,本王也想不到,你竟这般愚蠢,为了个女人,放弃了这大好权势,哈哈哈!不过这样也好,太过狂妄迟早要吃大亏的,本王这次教训你,你也记着。”景王嚣张的道。 第二百零八章 值得吗? 时晏青脚步一顿,阴鸷的眸光扫了他一眼,历经沙场的肃杀之气蹦射而出,景王立即吓的笑容都僵了。 侍卫们急忙围成一圈将景王护在背后,生怕时晏青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而下一瞬,他却决绝的抱着时窈转身离去,未置一词。 如今时窈满身伤痕,命悬一线,他没有时间和景王废话。 看着时晏青离去,景王悬起来的心才总算落了回去,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低声骂着:“等本王正式掌权,一定要杀了他!” 这个让他从心底里惧怕的男人,是不能留的,没有一个帝王能容忍一个威严越过自己的臣子。 梁攸宁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也稍稍松了一口气,时晏青选择了时窈,她至少能活下来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时晏青藏起来的女人竟会是时窈,这是连她也没有想到的事。 所以时晏青一回京,时窈和谢知许便解除了婚约,所有的事情好似都有了答案。 可时窈呢?她真的喜欢时晏青吗? —— 忠勇侯府。 林氏正焦急的等着,时窈白天入宫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一开始她也以为只是寻常传召而已,等到晚上她还没回她就开始着急了,四处派人 去打探消息,却都没有音信。 却在此时,看到时晏青带着满身是血的时窈回来了,林氏一怒之下险些又晕过去。 林氏又惊又怒,指着时晏青气的发抖:“你怎么能这么对阿窈?你这个没有心肝的东西!” 时晏青没有辩解,只冷声道:“阿窈伤势很重,侯夫人先让一让吧。” 林氏看着时窈苍白的小脸还沾着血污,紧闭着眼睛好似一个失去了生气的瓷娃娃,一碰便要碎,吓的心都揪起来了。 林氏这才慌慌忙忙的让开了路,手足无措的让人立刻去请大夫。 但长羽已经去请了,时晏青带着时窈前脚到侯府,大夫后脚就来了,还带着特意请的女医。 时晏青动作轻柔的将她放在了床上,大夫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势,眉头紧蹙:“这若是再多打几棍,只怕是真的要没命了。” 一百棍打下去,便是寻常男人也挺不住,不死也得残,这和执刑的人的手法也有很大的关系,时晏青惩罚手下大都是表面功夫,九星宗内部团结,执刑的都是自家兄弟,能放水就放水了,便是一百棍下去,也至多躺上几天。 皇后的人可不会放水,从她背上的伤痕来看,每一棍都用了十成的力道 ,她一个弱女子能挺四十八棍已经去了半条命了。 时晏青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心脏针扎一般的疼。 大夫先给时窈喂了一碗吊命的参汤,然后和女医商量了一下,先给她清理伤口,便主动退到了屏风后面,让女医来。 连林氏都被请出去了,时晏青却依然阴沉着脸站在床边不动。 女医犹豫着道:“还请将军到外面等候吧。” “我就在这。” 女医梗了梗,正想说这不合规矩,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清理伤口的时候场面血腥,家属在旁边看着难免会出现一些应激反应。 但她一抬眼看到他那阴沉沉的脸色,要说出口的话还是堵在了嗓子眼儿,咽回去了。 女医小心翼翼的用剪刀剪掉时窈后背的衣裙,但因为她后背已经血肉模糊,衣裙和血肉都黏在了一起,轻轻一扯,便是刺骨的疼。 时窈原本已经昏迷过去了,女医才一动作她便惊醒了,疼的闷哼一声。 “动作轻些!”时晏青厉声道。 女医为难的道:“已经很轻了,要清理伤口,只能忍一忍。” 时晏青神色紧绷,第一次感觉到如此无力,只能紧紧握住时窈的手。 女医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更小 心翼翼的为时窈剪掉衣裙,但扯着皮肉的衣裙稍稍一碰便是刺骨钻心的疼,时窈咬紧了牙关,眼睛通红。 他担心她咬坏了舌头,将自己的手送到了她的唇边,时窈疼的一口咬了下去。 女医动作小心翼翼,清理伤口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时窈却觉得好似熬了半辈子那么艰难。 衣裙被剪了干净,终于完全暴露出了伤口,原本一身细嫩的皮肉,此时血肉模糊,时晏青心脏骤缩,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终于清理完毕,时窈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了,女医给她伤了上好的金疮药,用纱布包裹好,这才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对时晏青道:“伤口处理好了,以后得每天换一次药,今夜时姑娘怕是要高烧,得小心守着。” 高烧才是最危险的。 “知道了。”时晏青沉声道。 大夫和女医识趣的退了出去。 时窈趴在床上,脸色依然苍白,额上满是细细密密的细汗,时晏青拿帕子动作轻柔的给她擦着细汗:“还疼吗?” 时窈眼睛又酸了,哽咽着道:“疼。” 他揉着她的头发,一向冷傲的眸子此时难得的有些脆弱:“是我不好,以后再不会让你受伤了。” 她看着他手腕上被她咬 出来的牙印,还带着血痕,可他毫无察觉。 她心里一阵酸涩,声音沙哑:“为了我,值得吗?” 他放弃的可是唾手可得的无上尊荣,是可以拿捏大夏命脉的权势,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所求不过就是这些。 时窈其实并没有报太多的期望,她觉得时晏青这种权势至上的人一定不会把她的命看的比权势重要,她以为今日一定会死在凤仪宫,可当他丢下这滔天权势向她走来的那一瞬,她茫然无措。 她好像至今也没有真正的了解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甚至直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在他心里有这么重的分量。 他动作轻柔的给她擦着额上的细汗:“阿窈的命最金贵,没有什么不值得。” 她心口一涩,原来他那日说的话并非随口说说而已。 他沉沉的叹了一声,指腹留恋的轻抚着她苍白的小脸:“所以阿窈要好好活着。” 这世间浮华终究会成为一场虚无,便是坐上了那至尊无上的位置,可她已不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 他此生都是为了复仇而活,如一具行尸走肉,只有她在身边的日子,他才是能感觉到真正的活着,尝过活着的滋味,又如何甘心再次沦落地狱? 第二百零九章 别吵醒她 次日,时晏青上奏的那封折子便轰动了朝野。 他自从平叛归来,兵权迟迟未交,也正是因此,皇帝对他也是七分倚重三分忌惮,而这次,他不单单拥护景王为太子,还主动交出了十万大军的兵权。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是景王收服了这只凶兽。 兵权收回,皇帝心里自然高兴,而更高兴的,则是自己的这个没用的儿子终于办了一件有出息的事,连时晏青都能收服,那么这大夏江山交给他自然也放心。 早朝一过,满朝上下都炸了锅,纷纷议论着这时晏青怎么可能甘心放下一切给景王做嫁衣? 就在这事儿闹的满燕京城沸沸扬扬的时候,时晏青还守在时窈的床边。 她昨夜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大夫今早给她号脉,脉象平稳了一些,时晏青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时姑娘伤势过重,得静养一阵,那后背的伤口也要每天换药。”大夫一一嘱咐着:“还有这汤药,已经在炉子上熬着了,这每日三次都得喝,一会儿时姑娘醒了,将军记得让时姑娘喝了。” “好。” 大夫这才收拾了东西,退了出去。 时晏青坐在床边,抬手轻柔的抚了抚时窈的头发,怕 吵醒了她,昨晚她疼的睡不着,哭了好久,天快亮的时候才总算睡过去。 长羽走到了房门外,低声道:“少主。” 时晏青这才起身走出来,将房门小心的关好:“什么事?” “莫公子来了,就在院外。” 时晏青点了点头,抬脚走出去。 知秋苑外,莫尘在外面焦急的等着,一见时晏青出来,便立即冲了上来震惊道:“你真的把兵权都交了?” 昨夜他只知道时晏青还是把时窈给救出来了,但没想到代价竟然这么大,时晏青不单单拥护景王为太子,甚至直接把十万大军的兵权和禁军都交出去,这可是时晏青手里最大的筹码! 他今早上听说了这件事惊的下巴都险些掉了,立马冲过来找他。 “是。” 他这风轻云淡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就是送了景王三块破铜烂铁。 莫尘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你疯了?!这些全交出去那往后你岂不是彻底放权?你苦心经营这么久就给别人做嫁衣了?!而且你想过没有,景王这次顺势当上太子,还独掌大权,那他绝不会容许你活着!恐怕他都等不到登上帝位的那一天,只等他坐稳了太子之位,便要对你下杀手了 !” 时晏青睨着他:“那你可得跑快点,他要杀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我跑个屁!”莫尘气的跳脚:“时晏青你疯了是不是?你就没想过自己吗?你和景王已经是势同水火,你现在拥护他当太子,还交权给他,那和把你脑袋送给他有什么区别?你就算要救时窈,但你也不能一点儿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吧!” 时晏青眉头轻蹙,总算有了些神色波动。 莫尘还以为自己总算把他给骂醒了,谁知他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小点声,别把她吵醒了。” 莫尘:“……” “景王想杀我,那也得等他坐稳了太子之位再说,这位置送他他也不一定坐得稳。” 时晏青声音淡然,但眸中却隐隐透出锐利的光芒。 莫尘眉心一跳,立即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却在此时,长羽匆匆走来,对时晏青道:“少主,宫里来人了,皇上请少主入宫面谈。” 时晏青回头看了看知秋苑,想着她大概还会睡上一个时辰才会醒,这才对长羽道:“你在这守着,若她醒了,给她喝药。” 出了昨天的事,时晏青现在对她是半点不敢大意了,不单单是长羽,百来个影卫都安插在 忠勇侯府附近了,围的水泄不通。 “是。” 莫尘还想再问两句,时晏青却直接转身走了。 —— 御龙宫。 时晏青走到殿外,便看到景王正好从殿内走出来,春光满面,想来是难得被皇帝认可夸赞了。 景王看到时晏青,笑容一滞,哪怕时晏青现在已经交权了,但他看到他的时候还是觉得心里一紧,因为这个人实在太强大,他侥幸赢了一次,却不敢保证时晏青会不会翻盘。 只有时晏青死了,他才能真正的放心! 可惜现在他的权利还不够,等来大权在握,他决不能让这个时时刻刻让他感到威胁和压迫的男人活着! “父皇宣你进宫,应当是为了你呈上去的那封折子,你应该知道要怎么说吧?”景王清了清嗓子,故作威严的道。 时晏青淡声道:“不劳景王费心。” “本王只是提醒你,别玩什么花招,时窈现在还能活着都是本王心慈手软,但时家就在燕京城,本王想要捏死她多的是机会,你若是以为昨夜把她救出去就高枕无忧的话,可太天真了。” 时晏青语气平静:“我既然已经许诺了要给你的东西,一样也不会少,你大可放心。” 景王总算 松了一口气,眼睛都亮了许多,想来父皇今日和时晏青面谈过之后,便会直接下旨册封他为太子了! 景王哈哈大笑,春光满面的扬长而去。 时晏青看着景王离去的背影,眸底杀气尽显。 “将军,陛下宣您进去了。”小太监道。 时晏青抬脚走进殿内。 皇帝一见他便道:“朕已经看过你递上来的折子了,晏青的忠心,朕十分欣慰啊。” 欣慰的不是他拥护景王,还是他主动交出兵权。 “陛下谬赞了。” “朕之前几次问你储君的人选,你都没有作答,为何现在突然拥护景王?” 这才是皇帝召见他的真正原因。 “如今朝中因为立储之事一只动荡不安,朝廷动乱,对大夏不利,景王身为嫡长子,成为储君也是理所当然,臣思来想去,觉得景王最合适。” “你当真这么想?” “自然如此,若陛下对景王不放心,也可以多给他些机会历练历练,三军的兵权交给景王,再合适不过。”时晏青道。 皇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错,晏青的确是毫无私心,只一心为国的忠臣啊,朕没看错人,既然如此,朕便下旨,册封景王为太子,执掌三军。” 第二百一十章 这么大的风险 这意味着不单单给了太子的身份,也给了太子的权利。 这道圣旨被送到景王府的时候,景王激动的双手颤抖,紧紧的攥着那圣旨,一遍遍的念着:“我当太子了,我当太子了,父皇终于册封我为太子了!” 胡侧妃也激动的上前献殷勤:“殿下本就是嫡长,这太子之位除了殿下还有谁能配得上呢?皇上深思熟虑之后,果真还是册封了殿下,甚至连十万兵权也一并给了殿下,可见陛下对殿下的器重啊!” “哈哈哈!父皇到底老了,这大夏的江山,到底还是得交到我的手里的。” “要妾身说,倒不如趁此机会将那时晏青和时窈一并杀了!反正殿下也已经得到了太子之位,那时晏青屡次挑衅殿下不说,那时窈也算计过殿下,让殿下受了半个月的牢狱之苦!现在时晏青也没了实权,徒留一个镇北将军的虚名,殿下要弄死他还不是轻轻松松?” 胡侧妃趁机便提了这事儿,时窈这次没能死在宫中,她心里到底是觉得不甘心,胡良可是胡家的独苗,就这么一个传宗接代的宝贝,就这么断了根!而且还被玷污! 胡侧妃至今也无法消解对时窈的恨 ,她只想要时窈死! 但时晏青不死,她也无法对付时窈,自然也就只有撺掇景王尽快处置了时晏青。 梁攸宁却立即道:“不可,时晏青现在虽说没有了实权,但城府极深,也不一定暗地里是否还有别的不为人知的势力,殿下刚刚被封太子,根基不稳,若是贸然对他或者时窈出手,就怕适得其反。” 胡侧妃阴阳怪气的道:“王妃这般壮他人威风灭殿下的志气,不知是看不起殿下,还是因为和时窈关系好,所以胳膊肘往外拐呢?” 景王也狐疑的看着梁攸宁,很是不满。 梁攸宁冷声道:“若只是说几句谄媚之言便是看得起殿下,对殿下忠心的话,那我的确比不上胡侧妃。” “你!” 梁攸宁对景王道:“殿下现在刚刚被册封太子,根基不稳,陛下虽说给了殿下兵权,但还未收服朝臣们的心,这时候急着杀时晏青,难免让朝臣们寒心,对殿下是极其不利的,毕竟明面上是时晏青的拥护,才让殿下当上太子的,卸磨杀驴也不可操之过急,更不能太明显。” 景王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有理。 “依妾身看,殿下当务之急还是做 好太子的表率,让陛下放心,让朝臣放心,反正时晏青现在也没了实权,杀不杀他他都掀不起什么风浪了,等再过一阵,殿下太子之位坐稳了,再暗中下手,岂不是比现在顶风作案要好得多?” 景王立即道:“对,是该如此!” 他有些鄙夷的看了一眼胡侧妃,骂了一句:“果真是没脑子的东西,头发长见识短,你不就是因为胡良的事对时窈记恨在心,所以一个劲儿的撺掇本王收拾时晏青和时窈?没有一点大局观,本王的朝政之事你少管!” 果真是小门小户的女人上不得台面,相比之下,梁攸宁出自扬州的世家大族梁家,见识和脑子也比胡侧妃优越的多,这正妃之位还是得名门千金来坐。 胡侧妃脸都憋红了,气的咬牙切齿,却也不敢反驳一个字,只能强行低头认错:“是妾身愚昧了。” 景王也没功夫跟这后宅的女人瞎耗,拿着这册封的圣旨春风得意的出门:“来人!去备下酒席,本王宴请好好庆贺!” 胡侧妃恶狠狠的瞪着梁攸宁,恨不能将她扒皮抽筋。 梁攸宁却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胡侧妃气的又砸了茶杯:“这个 贱人!她事事都针对我,今日又在殿下面前出了风头,恨不能将我踩到脚底下,有她在一日,我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原本以为靠着嫡长孙的生母能压梁攸宁一头,现在孩子也被她抢走了,甚至景王现在又新欢,是扬州来的瘦马,她这辈子最恨扬州的女人! 景王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进过她的房里了,大事倚重梁攸宁,宠爱又给了那外头的小贱人,她现在反倒成了个摆设! 到了现在她才明白,男人的宠爱是最靠不住的,只有正妃之位才是真的,景王宠爱的女人一直在换,但梁攸宁稳坐正妃之位却从未变过,只有那个位置才是最牢靠的。 思及此处,她眼神也毒辣了起来,突然道:“上次盘查给莫尘通风报信的人,可查出什么眉目了?” 景王现在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如今被册封太子,根本都不记得那件小事了,但胡良却因此失去了景王的信任,这对胡家来说很不利,因此胡侧妃也很执着的要将这内鬼抓出来,给胡良证明清白。 “这是那日出府的名单,奴婢都交给胡。公。子审查了一遍了,现在还没查出什么端倪来。” “都审过了? ” 丫鬟顿了顿,又摇头:“也不是,王妃的人没有审。” “还有王妃的人?”胡侧妃声音都拔高了。 “是,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桃子那日出府过,说是为了给王妃买城南的桃花糕,她是王妃的心腹,我们没资格审,而且王妃的确也喜欢吃桃花糕,隔三差五的便让人去那家铺子买,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胡侧妃却隐隐觉得不对劲,那件事她可以确认胡良没有走漏一丝的风声,一定是这府里除了内鬼,而府里那日出府的所有人都已经审过了,没有查出猫腻来,只有桃子没有审。 细细一想,梁攸宁平日里也并不是事事都和她作对的,她从来都装的大度宽容,不会主动和她发生冲突,今天她只是提出让景王杀了时晏青,梁攸宁却立即出来打她的脸。 到底是因为只想要针对她?还是另有原因? 可梁攸宁和时晏青没有丝毫的关联,她虽说和时窈关系不错,但也才认识这么几天,不至于为了她冒这么大的风险,况且,上次通风报信,救下来的人,是个叫莫尘的商人。 胡侧妃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道:“那个莫尘是不是也是扬州来的?” 第二百一十一章 真心嫁他吗? 丫鬟愣了愣,旋即点头:“是,瑞卿楼就是主打扬州菜,奴婢听好多人说起过,那瑞卿楼的扬州菜和扬州瘦马都是一绝。” 胡侧妃眼睛倏地亮了,梁攸宁也是扬州人,她竟从未将她和瑞卿楼的那个东家联系到一起过。 若是他们真的有什么私交,那一切可都说得通了! “你立刻去找胡良,让他找人查一下梁攸宁和那瑞卿楼的东家莫尘有没有什么瓜葛!” 丫鬟立即应下:“是。” 然后匆匆跑了出去。 胡侧妃激动不已,若是真的能查出什么私情来,梁攸宁可就彻底玩完了!到时候正妃的位置空出来,那必然是她这个生下嫡长孙的侧妃来当! 到了那时候,她可就是太子妃,更会是皇后! —— 忠勇侯府。 时窈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便醒了,伤口的疼痛让她无法入眠,趴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稍不留神的牵扯一下便是钻心的疼。 她醒来的时候,便看到林氏坐在床边抹眼泪。 “母亲。”她声音有些嘶哑。 林氏连忙擦了擦泪:“你醒了?渴了没有?先喝口水吧。” 时窈摇了摇头。 林氏又忍不住落泪:“你被打成这样,若你爹知道了,不定多心 疼,都是我没用,让你受这样的欺负,若我早知道皇后让你进宫是要折磨你,宁可是我去。” 时窈扯了扯唇角,强装无事:“我不是没事吗。” “这哪里叫没事?”林氏叹了一声,又怕时窈担心她反而耽误她养病,便擦了擦泪:“罢了,不说这些了,我去给你看看你药熬好了没有,你好生歇着。” 说着,便起身出去。 林氏才走出知秋苑,便碰上了正好回来的时晏青。 她脸色变了一变,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今早上她来知秋苑的时候便正好听到了时晏青和莫尘说话,她才知道原来时晏青为了救时窈,放弃了所有实权。 她虽憎恶他险些害死了时忠,却又感激他救了时窈一命。 “侯夫人。”时晏青淡声道。 林氏想了想,如今时家到底护不住时窈,时晏青至少能护时窈的性命,此一时彼一时,她自然也不能把人往外推,便道:“阿窈已经醒了。” 然后转身离去。 时晏青加快了步子走进屋里。 “怎么醒的这么早?”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轻声问。 时窈趴在枕头上,脸色依然苍白,不过一夜的功夫,那张小脸好似又瘦了一圈,衬的那一 双杏眼越发的醒目,只怏怏的看着他,便让他心疼的不行。 “还疼吗?”他语气更轻了。 时窈扯了扯唇角,这种蠢话怎么也不像是能从他嘴里问出来的。 “景王当太子了?”她声音虚弱。 “嗯,别担心,你好好养伤,大夫说你这伤得养上三个月,我们的婚期也只能延一延了。” 时窈愣了愣,他现在还有心情关心婚期? 这件事重要吗? “那你怎么办?景王不会放过你的。” 景王一旦大权在握,第一个要杀的一定是时晏青。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怕当小寡妇?” 时窈:“……” “你就是当了小寡妇谢知许应该也会巴巴求娶吧?”时晏青突然就冷笑了起来。 时窈闭了闭眼,她就不该多管闲事。 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控,收敛了神色:“别担心,我没什么容易死,不会让你当小寡妇的。” 更不可能给谢知许半点可乘之机。 时窈看着他右手手腕上的咬痕,是她昨夜换药的时候咬的,到现在还有深红的一圈牙印,她指尖轻轻抚上那齿痕,小声的道:“对不起。” 他却反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阿窈,别担心,伤害你的人,我 一个也不会放过。” 时窈心里一涩,可她伤害他的时候,他好像从来都不在意。 她从前质疑他的真心,质疑他为了得到权势不惜杀害她爹,可如今他为了救她的命,放弃了所有,她才发现原来自己好像从未看懂过他。 她曾以为他利欲熏心,眼中除了权势别无他物,可此时她看着他的眼睛,他眼里只有她。 这似乎是几个月以来,他们之间难得的温情时刻了。 却在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宁静。 “阿窈!” 薛茵提着裙子一路狂奔的冲了进来,一进门便看到了他们紧握的手,叫喊声突然就堵在了嗓子眼儿,再一抬眼,看到时晏青冰冷的眼神,瞬间僵在了原地。 “我是不是走错了……”薛茵僵硬的道。 时晏青深吸一口气,算了,对时窈道:“一会儿我给你送药来。” 时窈点点头,他这才起身离去了。 时晏青一走,这屋子里的气氛瞬间松快了一大截,薛茵停滞的心脏终于重新开始跳动了,她惊悚的冲到时窈的床边蹲下,瞪着眼睛道:“我刚刚眼花了吗?” “没有。” “你,你和他……”薛茵惊悚的捂脸:“时晏青那个心上人不会 是你吧?!” 时窈疲惫的垂下眸子,声音虚弱:“嗯,已经定亲了。” 反正这事儿也瞒不住了,当然也没有必要瞒了,时晏青对这婚约的执着,恐怕除非他死了才能不成亲,迟早要公之于众的事。 薛茵简直不敢相信,当初时晏青说有心上人的时候,时窈和谢知许已经定亲了,后来莫名其妙的解除婚约,时窈也因此郁郁寡欢,而其中的原因她一直没说,原来时晏青才是那个原因! 薛茵憋了一肚子的话想问她,但看到她这般虚弱的样子,又心疼的问不出来,只叹息着:“怎样都好,但先得活着呀,我听说你进宫忤逆皇后娘娘,被杖刑了,我还以为就意思意思打了两下,她竟下这样的狠手。” 时窈后背到大腿,全都被打的血肉模糊,哪怕现在已经上了药,包裹着纱布,也还能看到浸出来的血色。 时窈扯了扯唇角:“我这不没死呢。”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薛茵握紧了她的手,突然神色严肃的问她:“阿窈,你是真心想嫁他的吗?” 时晏青端着汤药正好走到了门外,脚步顿了一顿,幽深如墨的眸子透过门缝看着屋内,等着她回答。 第二百一十二章 让他不得好死 时窈微微一怔,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前自然是不愿意的,可如今他为了救她,放弃了自己拥有的所有实权,全都白白送给景王做了嫁衣,她自然也明白了她在他心里的分量,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可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之间太多的折磨,他威胁她欺辱她恐吓她,甚至拿谢知许的性命逼她,曾经的那份喜欢也不知被消磨掉了多少,她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嫁他,她也习惯性的不去想愿不愿意这件事了,因为她从来也没有选择的权利。 哪怕没有昨日的事,她也打算认命了,更何况现在。 但她知道,若是说实话薛茵也会担心,便扯了扯唇角:“嗯,我想嫁他。” 薛茵一口气松了下来,欢喜的道:“那就好!反正不管是谁,只要你高兴,嫁谁不是嫁?你等我再给你挑一份定亲礼,过几日便给你送来!” “嗯。” 时窈虽然没说几句话,却也疲累了,额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薛茵给她擦了擦汗,心疼的道:“我不打扰你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先歇着吧。” 时窈点了点头,薛茵这才离开了。 时晏青端着汤药进来:“喝了药再睡会儿吧。” 时窈闻着 这苦涩的药味儿便皱眉,但在时晏青威胁的眼神之下,还是老实的一口一口的喝完了。 这药里有安神的效果,喝了药没多久便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脸,眸光沉沉,方才时窈和薛茵说,她想嫁他,可他不是薛茵,他太了解她了,她一个眼神他便能看出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从前他想着只要娶了她就好了,她愿不愿意嫁的也不重要,可原来人是贪心的,现在她说愿意嫁,他都要更贪心一点,希望她是真心想嫁,希望她爱他。 —— 三日后,景王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夺嫡之争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太子之位落到了景王的手里,梁攸宁被册封为太子妃,胡侧妃则被册封为良娣,景王府的其他侍妾也都分别有了各自的位份。 李翼炜现在春风得意,带着府中的所有人搬进了东宫。 而之前还权倾朝野的时晏青,则迅速的淡出了朝堂,称病退隐,甚至太子的册封大典也没有参加。 李翼炜倒是不在意,他本来也不想看到时晏青那张压迫性极强的脸,时晏青能彻底从朝堂消失才最好!只有他彻底消失在了朝野之中,关注他的人也少了,他才能 死的无声无息。 关于时晏青突然退隐的消息,所有人都在猜测原因,却就在此时,又传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时晏青和时窈定亲了。 京中瞬间又炸了锅。 “所以说镇北将军藏起来的那个心上人就是时窈?!啧啧,果然还是得青梅竹马啊。” “那若是真的从小青梅竹马互生情愫,那时三姑娘当初和谢公子定亲是为何?” “嗨!那最后不也还是退亲了,哦,我想起来了,小时将军回京之后没多久,时三姑娘和谢公子便退亲了,我猜啊,估计是时三姑娘一时被谢公子打动,但小时将军回来之后,发现自己还是最爱小时将军,这才果断退了亲事,和小时将军重修于好!” “一定是这样!我就说呢!小时将军之前还在忠勇侯府寄居的时候,我便听闻他对时三姑娘格外宠爱,啧啧,只可惜了谢公子啊,一番情意错付,现在黯然离京了。” “那谢姑娘就不可惜?我记得当初她和小时将军也有一段情来着,不过小时将军后来也意识到自己深爱的还是时三姑娘,这才放弃了谢姑娘。” “说起这谢姑娘,才真是可惜了,一个高门贵女,最后嫁了个穷秀才……” 几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事儿,七扯八拉的,竟把早被遗忘的谢若锦都拉出来鞭尸了。 谢若锦听了这些流言,恨的脸都绿了。 “这个贱人!她竟还能活着!时晏青竟为了救她的命,把自己所有的前程都搭进去了!”谢若锦嫉妒的面容扭曲。 时晏青但凡愿意拿出十分之一的用心对她,她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一个穷酸秀才,被人耻笑! 她原本以为他的心是冷的,哪怕喜欢时窈,也无非拿她当宠物,他这种人心里最重要的一定是权势和地位,她一遍遍这样安慰自己才能撑下去。 可现在,这样赤果的现实摆在她的眼前,原来他的心是滚烫的,原来他可以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所有,原来他是真的爱时窈。 那她呢? 谢若锦突然疯癫的大笑了起来:“时晏青,你为何对我如此狠毒!” 分明她才是最爱他的人!她也曾为了他放弃成为皇子妃的机会,她也为了他抛下所有! 可时窈呢?她什么也没做过,她凭什么得到他这样炙热的爱?! “不,我不甘心!”谢若锦咬牙切齿:“我觉不甘心!” 她猛的抓住了丫鬟:“嘉德郡主那边还没回信吗?她不是说了只要事 成就让我从郑家脱离?现在景王都已经被册封为太子了,为何还要让我继续在这魔窟里苦熬!” 她被困在郑家,便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躲在屋子里受人鄙夷。 那丫鬟为难的道:“嘉德郡主那边还未回信,想来是因为太子刚刚受册封,王家也跟着沾光,忙于应酬,一时没什么空闲,夫人且再等一等,郡主和皇后一定是会信守诺言的。” 谢若锦崩溃的又掀了桌子。 —— “少主,属下查过了,这次引时姑娘入宫的事,太子并不知晓,是皇后直接做的局。”长羽道。 时晏青双眸微眯:“皇后幽居深宫,怎会查到时窈的头上?” 时窈一直被他藏的很好,她设计景王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当时皇后都没有查出什么猫腻,为何现在却突然查到了时窈的身上? “时姑娘入宫的前一日,嘉德郡主进宫了一次,而且是临时匆忙入宫,属下猜想,或许是嘉德郡主那边得来的消息。” 时晏青眸光阴鸷:“去查,王柔嘉前几日接触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事无巨细,我全都要知道。” 等他查出来到底是谁泄露了时窈,他定要让他不得好死! “是!” 第二百一十三章 另有深意 长羽又拿出了一封密信,送上来:“少主,北边来信了。” 时晏青拆开扫了一眼,唇角轻勾,眸中戾气却更甚:“果真上钩了。” “太子现在已经入住东宫,大权在握,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想必忍不了多久就会对少主下手了,少主如今退隐朝堂,怕是不利。”长羽忍不住道。 时晏青从朝堂退隐,几乎是正合李翼炜的心意了,时晏青隐身的越彻底,他便更方便悄无声息的除掉他。 时晏青眸光讽刺,语气淡漠:“无妨,且让他再风光一阵吧。” 反正死期也不远了。 “是。”长羽闻言也不再多问。 时晏青转身进了时窈的寝屋,眸中的戾气也随之消散。 正好大夫也带着女医来了,见着时晏青便连忙行礼:“将军,时姑娘的伤得换药了。” 他眉头轻蹙,看向趴在床上的时窈,她又要受一次疼了。 “有劳了。”他点点头。 玉坠已经架起了屏风,大夫退到了屏风后面,依然是由女医来帮时窈换药。 女医已经习惯了时晏青在这儿,也不敢赶他,直接就要来给时窈脱衣。 时窈却拧着眉看着时晏青:“你还站在这儿做 什么?” “我在这陪你。” 时窈瞪圆了眼睛,这男人怎么能把这么无耻的话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你出去。”时窈不想和他废话。 他揉着她的头发,眸中还有些不解:“怎么了?我昨日不也在这陪你?” 怎么今天突然就生气了? 他明明也没惹她。 “那是我昨天没力气赶你。”时窈磨着牙道。 昨天她险些死掉,一整宿都神志不清还高烧不断,他趁人之危在这看她脱光了换药他还有脸提! 时晏青:“……” 女医立马低头装作听不到看不到的样子,以免这位杀神迁怒于她。 时晏青语气却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那我不看就是了。” 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她都伤成这样了他还有心思看她身子吗?他还不是担心她! 但看到她这苍白的小脸,他真是一点脾气都没了,没再说什么,直接起身出去。 女医松了一口气,继续给时窈脱衣服,重新换药。 时晏青也没走出去,只是退到了屏风后面,纱布被解开,便依然能看到那狰狞的血痕,从后背一直绵延到大腿。 他眸光森寒,大夫说若是再多打几棍,只怕就真的没命 了,这些折磨残害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时窈咬着趴在疼的额上冒汗,女医动作已经很放的很轻了,却还是刺骨钻心的疼,好在今日换药比昨日处理伤口要快的多,熬了一炷香的时间,女医便手脚麻利的将药换好了。 大夫又给时窈号了脉:“脉象还有些虚弱,但好在平稳,得好生休养着,尤其不能受惊吓,就怕再次高热就麻烦了。” 时晏青记下,点点头:“好。” 大夫带着女医走了,时晏青才坐到了床边,拿温热的毛巾给她细细的擦脸上的细汗:“还疼不疼?” 时窈眼睛通红,本来还憋着的泪珠子,一听这话就滚下来了:“疼。” 他心疼的神色凝滞,若是可以,他宁可受这些疼痛的是人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能给她减轻些痛苦,只能默默给她擦脸。 时窈又疼的睡不着了,时晏青一直陪在床边守着她,熬到半夜,她才总算沉沉的睡去,蒲扇一般的睫毛上还沾着晶莹的泪珠,他轻轻给她擦去眼角的泪痕,轻轻叹了一声。 —— 东宫。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这一身太子的吉服穿在殿下的身上,正正合适! 把殿下也衬的越发的威武雄壮!”侍从满脸谄媚的恭维着。 李翼炜哈哈大笑,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还真觉得自己像个样子了。 皇后也满意的点头:“我儿终于还是坐上了太子之位,你本就是嫡长,这位置自然也该是你的,你父皇看重你,这次还给了你军权,你可得好好表现,让他放心。” 李翼炜却嚣张的摆了摆手:“母后不必担心,我现在大权在握,父皇到底老了,迟早还是会把所有的担子交给我的!” 皇后却有些不安的道:“本宫只担心那时晏青会不会报复。” 这太子之位和实权都来的太轻易了,她本以为时晏青定会在其中做一些手脚,或者是谈一谈条件,但他当真是一句话也没说,并且言听计从的按着她的要求全部做到。 当真是因为太在乎时窈了?还是,另有打算? 李翼炜嗤笑一声:“他有什么可担心的?母后还不知吧,他现在成天都在忠勇侯府,守着时窈那贱丫头呢,堂堂一个大男人,为了个女人把一切都拱手相让,这种草包也活该一无所有。” 这话皇后倒是赞同:“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人,自然成不了大事 。” 随后又板着脸教训他:“本宫听说你现在对一个扬州瘦马吴氏宠爱有加,成日里和她厮混,你现在已经是太子,不可沉溺女色……” “哎我知道了!”李翼炜不耐烦的应付:“儿臣已经做了太子了,母后就不要管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了,她一个玩意儿罢了,母后难不成还担心儿臣跟时晏青一样为了个女人抛下江山?” 他当然不可能做到时晏青这样,当初他对梁攸宁一见钟情,巴巴的求娶回来也不过就新鲜了不到一年而已,更别提胡氏和吴氏这种卑贱女子,能撑几个月就不错了。 不过这吴氏到底是瘦马出身,伺候男人很有一手,他如今春风得意,又醉卧美人乡,还真有些乐不思蜀了,但这话和皇后自然不能说的。 皇后沉沉的咽下了劝诫的话,知道他现在也听不进去,便沉声对梁攸宁道:“你且照看好太子,莫要出什么查错。” “是。”梁攸宁应下。 胡氏却突然阴阳怪气的道:“太子妃到底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行事稳重,想来是不可能出什么差错的吧?” 看上去是笑着恭维的话,但话里话外,却似乎另有深意。 第二百一十四章 恍如前世 梁攸宁看着胡氏眼中藏起来的不怀好意的笑,眉头轻蹙。 皇后自然知道梁攸宁稳重,否则当初也不可能答应李翼炜求娶梁攸宁的要求。 李翼炜行事冲动又鲁莽,皇后为此很是头疼,三年前去了一趟扬州,立马便闹着要娶梁攸宁,皇后虽说平时都惯着他,但婚娶大事不可能让他随便做主的,特意让人去详细调查了梁攸宁,发现的确是个端庄稳重的大家闺秀,更是有扬州第一闺秀的美名。 因此皇后才点了头,让李翼炜得偿所愿娶到了她,后来梁攸宁也的确没让她失望,嫁进王府之后,事事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宽容大度又贤惠稳重,还能劝着景王稳妥些。 唯一失望的,就是她三年无子,但好在她也不是争风吃醋的,容的下别的女人生下长子,皇后倒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皇后没再久留,叮嘱了几句便走了,李翼炜也根本坐不住,他刚当上太子,那些朝臣们蜂拥而来讨好他,这几日酒席宴会都没停过,皇后前脚走,他后脚就跑了。 梁攸宁冷眼看着胡氏:“你方才的话什么意思?” 胡氏最痛恨听到别人夸梁攸宁端庄稳重, 因为这是她这辈子也学不来的涵养,今日却突然主动提及,梁攸宁可不信她是突然心悦诚服了。 胡氏拿帕子遮着嘴笑着:“太子妃贤淑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吗?妾身自然是夸赞太子妃呢,太子妃难不成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夸赞,所以心里不安吗?” “你胡扯什么?” 胡氏不咸不淡的福了福身:“妾身嘴笨,不敢在太子妃跟前多嘴,就先告退了。” 说罢,看也不看她,扭身便走了。 桃子气愤的低声道:“这胡侧妃现在是越发的嚣张了,娘娘就不该纵着她!” 梁攸宁眉头紧蹙,胡氏自从怀上皇长孙之后便嚣张的很,毕竟母凭子贵,她现在又得皇后的重视,哪怕没了太子的宠爱也一样的地位稳固,可她向来在皇后和太子面前装乖卖巧的,今日是头一次当着他们的面对她阴阳怪气。 是因为被吴氏抢走了宠爱破罐子破摔了,还是,另有原因? 梁攸宁摇了摇头,不再多想,问桃子:“忠勇侯府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阿窈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现在脱离危险了,只是伤势很重,可能得静养两三个月,奴婢也不敢派人去看 望,怕被抓住把柄。” 自从上次莫尘的事之后,梁攸宁便越发的谨慎了,她苦笑一声:“我如今身居太子妃之位,人人都说我好命,步步高升,但我却觉得我像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鸟,处处受束缚,什么也干不了。” 她救不了爱人,也帮不了朋友,甚至连一个问候也不能给,她就被困在这金殿之中,成为一个端庄稳重的吉祥物。 “时三姑娘定不会怪娘娘的。”桃子安慰道。 梁攸宁摇了摇头:“她险些被打死在凤仪宫,她的命换来了殿下成为太子,也换来了我的太子妃,她如何能不怪我?更何况殿下如今视她为死敌,我若敢去找她,殿下也绝不会放过我。” 桃子梗了一梗,一时无言以对。 “罢了,就这样吧,我也习惯了。” 梁攸宁落寞的垂下眸子,声音很轻,她已经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在这冰冷的燕京城里无依无靠,如履薄冰的日子。 时窈是她嫁到燕京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在这么清冷的一座城里唯一的朋友,现在,却连这唯一的朋友也再不能有任何瓜葛了。 “姑娘……”桃子有些哽咽,牵住了梁攸宁的 手。 她听着这样的称呼,恍然间好似回到了三年前,她还未嫁到燕京,她还是闺阁里抱着娘亲撒娇耍赖的小姑娘。 那时候的她无忧无虑,有娘亲有哥哥姐姐们的疼爱,还有莫尘,她最大的烦恼就是为何信来晚了半日,然后趴在窗口望眼欲穿的等着,心里想着是不是莫尘移情别恋了。 可当她看到桃子将信带回来的时候,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便瞬间清空了,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那时候,她对未来唯一的期待就是嫁给莫尘,莫家虽说只是商户,但家产庞大,她又是家中幺女,有哥哥姐姐们高娶高嫁支撑门楣,少她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找爹娘撒撒娇哭一场,莫尘这般人品才貌,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她以为他们一定会成婚,然后生下他们的孩子,她甚至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翻诗经想好了孩子的名字,他们会子孙满堂,会长相厮守,会一生一世不分离。 可最终,莫尘没有移情别恋,是她丢下了他。 梁攸宁看着殿外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眼眶泛红,曾经的一切都恍如前世,她早已经不是他的宁儿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 谁。 —— 胡氏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便见一个小太监正恭敬的候着了。 “可是胡良查出什么了?!”胡氏立即问。 那小太监连声道:“胡。公。子让奴才来禀告良娣,暂时查不出他们之间的什么牵扯来。” “怎么可能?!”胡氏一拍桌子,怒道。 她相信她的直觉,自从她两年前进王府,见梁攸宁的次数比太子都多,毕竟她是正妃,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得去请安,以她对梁攸宁的了解,这个一向稳重的滴水不漏的人,突然出现这么多巧合的误会,那是不可能的! 梁攸宁和莫尘一定有什么! “胡。公。子说,也可能是那边隐藏的很深,那莫尘的信息查来查去也就是一个扬州来的商人,其他的再多也没有了,更别提和太子妃的瓜葛了,若真的要深挖,可能得派人去扬州一趟才能查得出来了。” 胡氏立即道:“去!立刻去!这京中他们好做手脚,但扬州可不一定了,真是有什么私情,不可能藏的干干净净,一定能寻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这可是能除掉梁攸宁的大好机会,胡氏怎么可能放过?便是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第二百一十五章 阿窈真聪明 李翼炜现在当上了太子,只顾着春风得意,早把莫尘的那档子事儿忘的九霄云外了,胡氏若是要提出直接审问桃子,那梁攸宁也不可能答应,没凭没据的,她还没资格动太子妃的人。 只有查出她和莫尘有私情的确凿证据,才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这扬州离燕京可远着呢,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月了,娘娘只能再耐心等一等了。” 胡氏冷笑着道:“两年我都等过来了,多等一两个月又算什么?只要能查出来她和外男的私情,她就彻底完了,太子妃之位,也是我囊中之物。” “娘娘说的是!” “让胡良带着心腹亲自去,不要走漏任何风声!” “是!” —— 嘉德郡主那边迟迟没有消息,谢若锦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单单是急于脱离郑家,更重要的是,她还需要皇后和太子的庇护。 时窈这次险些被打死,时晏青也被迫交权,他一定会彻查到底,不放过这泄密之人的,哪怕时晏青现在已经失去了大权,但要捏死她还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的轻松。 谢若锦想要活着,只有得到皇后和太子的庇护。 可现在,王柔嘉那个贱人对她用过就扔,甚至根本都懒得见她, 说到底还是因为看不起她,因为她现在身份卑贱! 谢若锦恨的咬牙切齿,却也只能憋着火气继续等着,她早已经不是从前的天之骄女,如今的她和王柔嘉已经是云泥之别,她根本没有跟王柔嘉叫板的底气。 丫鬟喊了一声:“老爷回来了。” 郑晗迈着虚浮的步子走了进来,满脸红光,还打着酒嗝,似乎难得有这么高的兴致,连看到谢若锦都还摆出了笑脸来,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搂住了她:“这不是我夫人么?让我看看我娶的好夫人。” 一边说着,便将那臭烘烘的嘴往她脸上凑。 谢若锦厌恶的将他推开:“你不是要备考吗还喝这么多?” 就这种废物,她下半辈子还能指望他? 她只恨不能他早早的死了。 郑晗却也不恼,反而摇头晃脑的哈哈大笑:“备考?那是没门路的蠢货才需要备考,我还用备考?我白娶了个高门贵女不成?” 谢若锦眉心一跳,立即道:“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又去求我爹了?!” 她恨的咬牙切齿,这个丢人现眼的东西! 郑晗却嗤笑一声:“你爹?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生怕便宜了我半点好处,一道题都不愿意给我透,老子才不去求他!” 谢若锦脸色 难看至极,却还是强忍着问:“那你为何说你不用备考?” 郑晗哈哈大笑:“你猜怎么着?今儿王家的管家来找我了,直接给我塞了秋闱的考题!哈哈哈!你知道那是谁吗?那可是王家!太子的舅家!想我郑晗活了这辈子,总算也能攀上高枝儿了!” 谢若锦瞳孔骤张,声音都拔高了:“你说什么?!王家的管家?他为何要给你考题?” “谁知道呢?他就在外面,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郑晗摆了摆手,他才不在乎王家为何给他考题呢,八成是和他这个名门闺秀的媳妇儿脱不了什么关系的,反正最后得利的是他不就行了? 这举人他已经考了三次了,年年不中,这回天降好运,他直接就要一飞冲天了! 谢若锦哪里还顾得上他,直接冲了出去,那王家的管家的确还在外面,他连门都不进,显然是看不起郑家。 “王管家,可是嘉德郡主让你前来的?”谢若锦急切的问:“郡主之前答应我的事……” 王管家不耐烦的道:“的确是郡主让我来的,郡主说了,你这回帮了点小忙,郡主也愿意给你些好处,听说你这个夫君四处求人透题,便直接把秋闱的题目给他了,这也算是郡主的 大恩大德了,往后就不要再来找郡主了。” 谢若锦双目怒瞪:“我要的并不是秋闱的题目!” 她做了这么多,难不成就是为了给郑晗偷题?她要依仗这个废物还不如直接去死!就算考中了举人又如何?燕京城的进士都满地走! 在功勋豪门面前,这小小功名一文不值! 她要的是脱离郑家,是踹掉郑晗这个废物! 王管家却冷笑着道:“郡主拖我给你带句话,做人呐,还是得安分些,你之前提的要求实在不大安分,一个女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应当以夫为天,还是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了。” 谢若锦瞬间脸色灰白,袖中的手都气的在发抖,她帮了嘉德郡主这么大的忙,王柔嘉那个贱人竟然就这么打发她?! 王柔嘉的确就是打发她,她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何须信守诺言?即便是皇后参与这小门小户的和离之事,那也是丢脸面的,谢若锦本来就已经是个笑话了,难不成让皇后和她也变成笑话? 能给她夫君一个举人,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 “秀才娘子好自珍重,往后可别再给脸不要脸了。”王管家鄙夷的冷嗤一声,直接转身走了。 谢若锦气的几乎要发疯,她做了这么多,难 不成就为了讨郑晗高兴? 不!她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谢若锦回到了屋内,郑晗正兴奋的抱着那试题研究呢,满脸红光好似已经考中了举人当了官一般。 谢若锦强忍下恶心,对他道:“既然嘉德郡主对你这般好,你是不是也得写一封感谢信,答谢郡主的恩情,也免得人家觉得你是不懂感恩之人,往后兴许能更多的提携你呢?” 郑晗一听这话,立马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写!” 只要攀上了王家这棵大树,还能没有飞黄腾达的好日子?郑晗两眼放光,好似这辈子也没有这般好运过。 —— 忠勇侯府。 时晏青现在除了夜里不住这儿,几乎从早到晚都在这儿了,时窈两辈子都没见过他这么清闲,也不知他怎么能坐得住的。 他刚给她喂进去一碗汤药,给她苦的脸都皱巴了,又给她塞了两块蜜饯。 “甜吗?”他问。 时窈腮帮子被撑的鼓起来,没好气的道:“蜜饯不甜难不成是苦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清闲了的缘故,时窈发现他现在话也多了,而且总是一些莫名其妙并且他从前嗤之以鼻的废话。 他唇角轻勾:“啊这样啊,我们阿窈真聪明。” 时窈:“……” 第二百一十六章 阴晴不定 时窈觉得时晏青现在越来越古怪了,他现在也不跟她发脾气了,甚至脸色都不摆,不管她怎么说他都还能笑着哄她,她甚至有点怀疑他是不是受刺激伤到脑子了。 她将嘴里的蜜饯咽下去,他便又端了一碗甜甜的梨汤喂给她喝。 她抬眸看他,他低垂着眸子,一勺一勺的喂的十分认真,他好像做什么都认真,这些日子他从早到晚的守在她身边,为她做这些微末小事,那双提笔定朝堂,拔剑平沙场的手,如今用来给她擦脸喂药喂吃食,她以为他应该要不甘心的,可他却一件一件做的那么认真。 有那么一刹那,她恍惚间便觉得他们好似真的成了寻常夫妻。 他突然抬眸看她:“怎么了?” 时窈连忙闪躲开视线,张嘴含住了汤勺,又咽下去一大口梨汤:“没怎么。” 他看着她含着汤勺娇嫩的唇瓣,眸底晦暗了几分,又问:“甜吗?” 时窈没好气的道:“甜不甜的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怎么总要问,唔……” 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舔了舔,将她唇角溢出来的梨汤也吞入了口中,他点点头:“的确很甜。” 时窈脸涨的通红:“时晏青!” “嗯?不是你让 我尝尝?” “你简直不要脸!你无耻!你下流!”时窈气的大骂。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唇角轻勾,今日骂他都中气十足,看来是好些了。 “哟,怎么了这是?谁惹我们小阿窈不高兴了?”莫尘笑嘻嘻的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时窈气恼的直接别过头朝着床内,根本不想看他们。 “哎,你说你回回和时晏青生气都把我带上算什么意思?我可是好心来给你探病的。”莫尘语气很是受伤。 “瑞卿楼怎么样?”时晏青问他。 莫尘懒洋洋的歪在圈椅里:“就那样吧,太子现在刚上位,还不好对我明着下手,毕竟我这好几个贵客也都是朝中大员,都是太子需要拉拢的人物,但估计也撑不了太久,若你真的退隐朝堂,别说瑞卿楼了,我估摸着也得趁早跑路了,不然哪天不知道死在哪儿。” 时窈闻言转回了脑袋,对时晏青道:“你还真准备退隐啦?” “不好吗?往后每天都能这样从早到晚的陪着你了,”他挑眉。 时窈顿时毛骨悚然:“你还是出去忙吧。” 莫尘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这几日可不是闲的没事干才 成天陪着她的,他都不知道他为了陪她推了多少事,她还嫌他在这烦了? 莫尘笑嘻嘻的道:“放心吧,他估计闲不了多久了,我猜,最多再三个月,便有人要求着他出山了。” 时窈半点不意外,时晏青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太子和皇后?这些日子他退隐朝堂,给太子做嫁衣放权让路,让他们受尽好处,她便知道这其中肯定不简单。 但…… 怎么还要三个月? 时晏青笑的温和:“阿窈放心,你养伤的这几个月,我都陪着你。” “你也不必每日在这陪我。” 就因为时晏青在这,薛茵也不大敢来找她了,林氏和时明朗甚至都不敢来,这屋里有这么一个低气压的杀神坐着,谁也不踏实,他们倒是能躲,她就躺在这儿上哪儿躲去? 时晏青笑容渐渐森然:“你说什么?” 时窈看着他眸中隐隐闪现的杀气,咽了咽口水:“我没说什么。” 正说着呢,却见长羽走了进来:“少主。”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出去。 等时晏青走了,莫尘便笑着道:“小阿窈这伤恢复的不错嘛,今日气色看着都好多了,看来你未婚夫把你照顾的很好,啧,你现在重伤没出门不知 道,自从你两的婚约传开了,这外头可炸了锅了,我正准备排一出新戏,就演你们两的,往后流芳百世,你看怎么样?” 时窈转头看向床内:“不怎么样。” “啧,看你这脾气,”莫尘懒洋洋的叹了一声:“我说你也别总跟他对着干,我认识他三四年经历多大的风浪都没见他变过脸色,现在他被你气的天天阴着脸,我看着都瘆得慌。” 时窈不服气的道:“什么叫被我气的?明明是他阴晴不定!动不动就发脾气!” 莫尘心道:他跟你发脾气最多算打情骂俏,他真正发脾气的时候那都得尸横遍野。 莫尘笑着摇头:“他能为了你放弃那么多到手的权势,你还不明白你在他心里什么分量吗?这世上一定没有人比他更爱你。” 时窈垂下眸子,心口一涩。 他接着道:“我是不信你对他没有感情的,从前你们那么好,难不成都是假的?有的人若是真的错过了,定会抱憾终身的。” 时窈回头看他,却见他脸上已经没有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一双桃花眼里,装满了落寞。 其实莫尘很羡慕时晏青,他若是有时晏青的半分狠劲儿,或许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梁攸宁嫁人。 他现在虽说劝着时窈珍惜眼前人,但他心里很清楚,时窈珍惜不珍惜的都无所谓,时晏青根本不会放过她的,她这辈子错过任何人都不可能错过时晏青。 可对莫尘而言,他早已经错过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院外。 长羽低声道:“属下查过了嘉德郡主这些日子来往的人,大都是平日里都有交集的达官显贵,只有一人有些意外。” “什么人?”时晏青抬眸的一瞬,眸光锐利如刀。 “郑晗。”长羽道:“嘉德郡主让人给郑晗透露了秋闱的题目,今日一早,郑晗还特意写了一封感谢信送到了王家,王家那边没收,属下给顺过来了。” 说着,他便将那封信拿了出来,送到了时晏青的面前。 时晏青拆开扫了一眼,眸中戾气更重:“郑晗。” 长羽道:“嘉德郡主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帮郑晗透题,属下以为,应该是郑晗帮她做了什么事,嘉德郡主作为回报也给了他秋闱的试题,这郑晗从前是跟在二皇子手下办事的,现在又娶了谢若锦,二皇子和谢若锦都是知道少主和三姑娘的事的,此事他应该也知道。” “先把郑晗抓来。”他冷声道。 “是。”长羽领命退下。 第二百一十七章 只要他死了 郑晗现在得到了秋闱的试题,又自以为得到了王家的赏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索性也懒得备考了,直接出去喝花酒。 “哟,郑秀才放着家里的高门贵女不要,竟还来我们这儿了?”怀里的女人笑的花枝乱颤。 郑晗晦气的道:“你别跟我提她,她这种货色除了自命清高还会什么?跟个死鱼似的,无趣的很。” 女人惊诧的道:“当真?我们倒是听说你夫人曾经可是有名的才女,花容月色,郑秀才,你可别为了哄我瞎说呀。” “我哄你做什么?”郑晗嗤笑道:“女人啊,到了床上都一个样儿,能睡能生就行,要什么才学?那张脸倒是生的不错,但成日里板着脸,看久了也烦。” 他挑着女人的下巴,色眯眯的道:“还是你有情趣。” 对郑晗而言,谢若锦的才学只会让他感到羞辱和自卑,好似在提醒他是个连女人都不如的废物,谢若锦本就看不起他,他因此越发的厌恶谢若锦才女之名。 “讨厌~”女人娇嗔一声,又给她喂酒喝。 郑晗笑的贼眉鼠眼的:“等我这次中了举人,当了官儿,我便把你纳了,让你也尝尝踩在高门贵女头上的滋味儿 。” “你这么自信考得上?”女人眼睛都亮了。 “那是,这回,我好日子可就真的要来了!”郑晗哈哈大笑。 夜色渐深,他喝的醉醺醺的离开花楼,往家里走,一路上踉踉跄跄的走着,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却突然间出现一个黑影,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正蒙圈呢,就被人直接劈晕。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在了地牢里的十字架上,他看着这阴森森的地牢,瞬间就清醒了,“啊”的尖叫一声:“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我可是秀才,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绑我!” “你和嘉德郡主做了什么买卖?” 一个阴沉的声音突然传来,吓的立马闭了嘴,浑身哆嗦着抬眼看向了前面。 地牢内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的几盏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而此时郑晗前方的暗处,一个玄色的身影坐在圈椅里,几乎隐藏在了黑暗之中,只他抬眸的那一瞬,肃杀之气便震的人心惊动魄。 “你,你,你是……时将军……”郑晗脸色瞬间就白了。 关于时晏青的大名,他早有耳闻,传闻他手段狠辣,城府极深,落到他手里的人,连全尸都难有。 长羽喝 斥道:“说!你和嘉德郡主做了什么买卖?” 郑晗吓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我不知道啊,什么买卖?我哪儿攀得上嘉德郡主?” “那她为何给你透题?”长羽厉声道。 郑晗眼神闪烁:“什,什么透题?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事若是认了,他的仕途就彻底毁了! 长羽直接拔刀,一刀便挖掉了他的膝盖骨。 “啊!” 郑晗撕心裂肺的惨叫。 长羽将沾着血的刀插在了地上:“说。” 郑晗连忙哭着求饶:“我说,我说!嘉德郡主的确给了我秋闱的题目,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给你透题,你给了她什么?” 郑晗惊恐的道:“我,我给了她一封感谢信。” 长羽反手便又是一刀削掉了他的脚趾。 “啊!” 郑晗惨叫不断,仿佛置身地狱。 时晏青神色平静:“不说,就将他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剜下来。” 长羽点头应下:“是。” —— 谢若锦在家等了足足一宿,郑晗都没有回来,次日一早,还特意派人去打探。 丫鬟来回报:“老爷昨日去了花楼,但半夜就已经离开了。” 谢若锦眼睛一 亮,猜也知道,定是时晏青出手了。 她痛快的笑了起来,他既然这么想要嘉德郡主送的礼,便让他去承受这份礼物的代价吧! 她之前急切的想要寻求嘉德郡主的庇护,就是害怕时晏青查到她的身上,对她报复,可嘉德郡主随便就打发了她,反倒给郑晗捞了个大便宜,她得知此事的时候恼怒至极,可转念便想出了让郑晗背锅的法子。 “这次,他应该可以死在外面了。”谢若锦狠声道。 这个卑贱如蝼蚁一般的男人,她早就对他忍无可忍,将他退出去顶锅,从此摆脱了他,也能让她躲过一劫,一举两得! “老爷若是死了,夫人是不是就能回娘家了?” 谢若锦心里激动不已,是啊,只要郑晗死了,她便有理由离开郑家了,毕竟她又没有子嗣,凭什么在这里给郑晗守寡? 只要他死了! —— “属下审了一夜,还是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个所以然来,看样子他是真的不知为什么嘉德郡主会给他透题,郑晗并不是一个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长羽这些年审过的人不下几百,眼前的这人到底是嘴巴硬还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他多少能看得出来。 时晏青 冷声道:“不是他。” 长羽蹙眉道:“那会是谁呢?若不是他,嘉德郡主怎会平白无故的给他透题?” 长羽猛然想到了什么:“谢若锦!” 当初少主和时窈的事,她早在春猎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她也是知道内情的人! 时晏青眸光阴鸷:“是我疏忽了,忘了还有她这么个漏网之鱼。” 想来也是,他和时窈的事一直都隐藏的很好,二皇子即便知道,但也早已经被他控制,根本不可能传播出去,只有谢若锦,这个早已经被他遗忘的女人,竟在背后阴了时窈一刀。 “属下现在就去把她抓来!”长羽立即道。 “慢着。”时晏青突然道:“先放一放,这女人兴许还能有些用处。” “少主的意思是……” 时晏青眸中戾气翻涌:“该死的可不止这一个,留着钓大鱼也好。” 谢若锦既然以为能用这么点小伎俩把他骗过去,便让她得意几天,等时机一到,他要让王家和东宫的这帮人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那郑晗如何处置?” 长羽审了一夜,郑晗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惨不忍睹。 “把舌头割了,扔回去。”时晏青淡声道。 “是。” 第二百一十八章 当那人上人 郑家此时已经乱了套了,因为郑晗丢了,郑家老太太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跳着脚叫嚷着让人赶紧四处去找。 郑家是农户,祖上八代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到了郑晗这儿才终于出了一个秀才,还这么争气的娶了高门贵女,那相当于是祖坟冒青烟的程度了,郑老太太把自己这宝贝儿子看的跟命根子一般的重要,他突然就丢了,她哪儿能不急? “花楼找了没有?他应该在那儿的!” “不在呀,我刚一早就去找过了。” “那书院呢?” “老爷都好几天没去过书院了。” 郑老太太气死了:“那就再去找一遍!报官,立刻报官!我儿可是秀才,秀才丢了可不是小事儿!” 谢若锦轻轻嗤笑一声,秀才?这燕京城内,天子脚下,满地的官儿,秀才算什么东西?也就这老虔婆把他当个宝贝疙瘩,说出来都不嫌丢人。 “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出去找!”郑老太太看到谢若锦这么淡定的坐在这儿不痛不痒的样子,便气的胃疼。 谢若锦冷声道:“我一个妇人能找什么?燕京城就这么大,他还能找不到回来的路不成?” “你!” 谢若锦从嫁进来就没有把郑老太太这 个村妇放在眼里,更别提现在了,反正郑晗肯定要死了,他死了,她也绝不会在这里久留,她至多为他守完灵,便会立刻让爹娘接她回家!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有人叫喊着:“老爷回来了!” 郑老太太立马奔了出去,谢若锦眉心一跳,也立即跟上去。 郑晗被人扔在了郑家大门外,郑老太太从屋里冲出来,便看到那地上血淋淋的人,“啊”的尖叫一声,哭嚎了起来:“我的儿啊!” 周围的路人也惊恐的捂着嘴连连后退,谢若锦却两眼放光,兴奋不已,他死了,他一定死了!果然,落到时晏青的手里,怎么可能有活路? 可丫鬟壮着胆子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却颤颤巍巍看向谢若锦:“老爷他,他还活着……” 谢若锦面色一僵,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窟。 郑老太太尖叫着骂着:“混账东西,谁害了我儿!你们这帮蠢货,还不赶紧去找大夫来!我儿啊!” 家里的人忙坏了,乌央乌央的将郑晗抬进去,找大夫的找大夫,哭嚎的哭嚎,叫骂的叫骂,乱成一团,而谢若锦看着郑晗那分明已经血肉模糊的嘴脸,却依然起伏的胸口,恨的浑身发抖,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 “是谢 若锦?”时窈惊诧的道。 时晏青给她喂了一块花糕:“她把郑晗推出来顶罪,昨天长羽审了一夜,没审出什么名堂来,郑晗对你的事一无所知,他就是被谢若锦给卖了,谢若锦八成是盼着我把郑晗弄死了,一箭双雕,她不单有人顶罪了,还能顺势脱离郑晗。” “所以你就给郑晗留了一口气?” 时晏青冷嗤一声:“这么点小伎俩还想利用我,做梦。” 郑晗现在已经和活死人没差别,身上没有一块好肉,甚至舌头都割了,除了能喘气儿没有别的用处,正好喘气这么一样用处,便能把谢若锦钉死在郑家。 他暂时留她的命是想着以后还能利用,可不是给她享福的。 时窈却突然疑惑的道:“可谢若锦怎会知道我们的事?” 时晏青给她喂花糕的手突然一顿,早在半年前的春猎,他带着她去温泉小院回营地的时候,谢若锦就看到他们接吻了,不过那时候时窈睡着了,是他偷亲她的。 他面不改色的道:“不知道,应该是谢知许说的吧。” “他怎么可能随便说这种事?” 时晏青眸光泛寒:“他怎么就不可能说了?” “知许哥哥从来不是嚼舌根的人。”时窈正色道。 况且 这件事关乎她的名声,谢知许更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她和时晏青的事了。 时晏青冷笑:“那是我说的?” 时窈梗了一梗,小声嘟囔着:“反正不会是他。” 时晏青脸又阴了,谢知许算个什么东西,至于她百般护着?他分明就在她的眼前,可她心里却只想得到谢知许!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心软,直接杀了他了事。 若是从前,他定要把她收拾一顿,可现在她就这么可怜巴巴的瘫在床上,再大的火气他也发泄不出来,只能深吸一口气,生生将这火气给压下去,冷声问:“还吃不吃?” 时窈撇撇嘴:“不吃。” 时晏青脸色紧绷:“那你先睡会儿,我晚上来陪你换药。” 说罢,便将糕点碟子放在了桌上,起身离去。 时窈拿眼睛偷偷的看他离去的背影,有些诧异,她方才看他脸都黑了,她以为他定是又要发脾气了,没想到竟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怕不是真的吃错了药了,现在性情都好了? —— 凤仪宫后院的排房是专门给宫内的太监们住的地方,大太监可以单独住一间大屋,而粗使小太监则是七八个人挤在一张大通铺上睡。 云墨蜷着身子缩在角落的床铺里,浑身伤痕 累累,几乎动弹不得。 “哎那时三姑娘倒是好命,竟还被救下了,我还以为她这次必死无疑呢。” “嗨,谁让那镇北将军有权有势呢?他来救她,皇后娘娘也不会不放人啊,说到底,还是得当那人上人,否则谁稀得搭理你?” “不过时将军这回为了救她,也牺牲不少吧,听说兵权都交出去了,不知是不是和这事儿有关。” 两个小太监毫不避讳的在屋里议论着。 云墨听到时窈,睫毛轻颤,终于醒了过来,她活下来了,真好。 他颤颤巍巍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将之前她送他的那瓶药膏拿出来,在身上重伤的几处咬着牙给自己上药。 那两个小太监讥笑道:“哟,你还没死呢?昏了这几日了,我还以为你没气儿了呢,正跟刘公公说,今晚便把你拉出去埋了,你竟还自己爬起来了。” 他们说着,便肆意的嘲笑了起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玩意儿,也学人家英雄救美呢?这回没打死你就算万幸了,你可撒泡尿照照镜子吧。” 云墨低垂着头,始终一言不发,捏着瓷瓶的手却指节泛白,是啊,卑贱之人哪有什么资格提要求?无非是被人当笑话罢了。 说到底,还是得当那人上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野心 “刘公公这是又开什么小灶啊?赏我一个。”一个小太监腆着脸凑上去。 刘公公正在小厨房忙活呢,闻言便不耐烦的一脚把他踹开:“滚滚滚,什么小灶,这是那庆瑞。” 小太监被踹了一脚也不恼,依然恭敬着问:“是皇后娘娘的猫?小的听说这黄鱼可是特意从松江运来的松江鲈鱼,咱这儿可随便吃不到,皇后娘娘拿来喂猫?” 刘公公冷哼一声:“是啊,这小畜生可比咱好命的多,一只猫,住咱住不起的屋子,吃咱吃不上的好东西。” “嗨,刘公公若是想解馋,尝一口也没人知道,那小畜生还能告状不成?”小太监忍不住伸手去摸。 刘公公又是一脚给他踹开:“这鱼身上少一块肉别人看不出?滚滚滚,少给我添乱。” “是是是。”小太监恭恭敬敬的走开了。 刘公公一边炖着鱼,一边怨气森森的骂着:“小畜生,可真会享福,老子还得受累伺候你这东西,看你哪天死了才好!” 刘公公怨气自然是大的,他这种连自己都看不起的人,更看不起这些个猫狗之物,偏就皇后娘娘喜欢这叫庆瑞的猫,宠的跟什么似的, 他成日里还得对着一只畜牲卑躬屈膝,看着它享福,哪儿能没怨气? 刘公公拿抹布擦了擦手,扔在了灶台上,吩咐一个小太监在这盯着,转身便准备走,谁知一转身,正好撞到了一个人。 刘公公正满肚子火气呢,气的一脚给他踹开:“什么狗东西,走路不长眼吗?!” 云墨被踹的摔在了地上,连忙爬起来跪着磕头:“奴才没注意,刘公公息怒。” 刘公公见是云墨,又补了两脚:“滚!” 云墨踉跄着身子走了出去,看似恭敬的眸子,眸底却是一片阴郁。 刘公公骂了几句,随后便将炖好的鱼送到了小花园里,皇后娘娘正抱着庆瑞在那儿赏花呢。 到了皇后跟前,刘公公立马换了一副嘴脸,腆着脸恭恭敬敬:“娘娘,奴才给庆瑞主子送鱼来了,这鱼炖的正好,正新鲜着呢。” “拿上来吧。” “是!” 刘公公将鱼从食盒里端出来,放在了小桌上,跪在地上冲着那白猫讨好的笑着:“庆瑞主子,这可是上好的松江鲈鱼,奴才可是把刺都剔干净了,快来吃。” 白猫闻着鱼味儿,便从皇后身上一跃而下,爬到了小桌上 去吃。 刘公公还在一旁殷勤的伺候着,亲自给它夹鱼肉,他虽说厌恶这猫,但在皇后娘娘跟前,可不得讨好着,找找存在感。 可谁知,他的衣袖刚一靠近,白猫就突然“嗷呜”的尖叫一声,一爪子抓在了他的手背上,然后发了狂似的四处乱窜。 这宫女们都吓到了,尖叫着将皇后护着。 刘公公等人也吓傻了,忙不迭的要去抓猫,但又怕把这猫给弄死了皇后怪罪,手里不敢重,他们这一抓,猫抓不住,反倒把这猫给刺激的更厉害了,抓狂的乱跳乱跑,把这几个太监也抓的不轻。 场面一时间混乱无比,直到云墨突然冲了出来,趴在地上将发狂的白猫给护在了怀里,它一开始还挣扎着在他怀里乱抓乱叫,但他怎么也不松手,过了一会儿,它才渐渐安静了下来,在他怀里喵呜喵呜的小声叫着。 皇后惊魂未定的道:“这是怎么了?庆瑞呢?” 云墨顺了顺怀里的白猫的毛,将乖顺了的小猫抱起来跪在地上:“娘娘,庆瑞主子很好,它只是有些吓着了,太多人抓它,它就容易受惊,奴才把它护在怀里,它有了安全感,就好了, 娘娘您看,它乖着呢。” 他怀里的白猫现在的确乖顺了,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但皇后却一眼看到了他脖颈上和手腕上被抓出来的几道血痕,点了点头:“你倒是个会哄猫的。” “奴才小时候也养过猫,知道这猫的习性,猫是最受不得刺激的,得好生呵护着养,方才它突然发狂,多半是因为闻到了什么刺激性的味道,然后又被这么多人追赶,就更害怕了,奴才把它护在怀里,它就慢慢不害怕了,只是猫也脆弱,若是经常被这样刺激的话,很容易早夭。” 皇后蹙眉道:“刺激的味道?本宫知道庆瑞对一些劣质的香粉很是不喜,本宫宫里的人从来都不允许用这些。” 她说着,便看向了刘公公,因为方才庆瑞是碰到刘公公之后开始发狂的。 刘公公连忙跪在了地上:“奴才从来不用香粉,应该是误会。” 他说着,便暗暗瞪云墨,这小杂碎还真会出风头,等回去定要打死他! 皇后对着身边的大宫女玉莲使了个眼色,玉莲走上前来闻了闻,立即蹙眉:“身上真有一股子劣质香粉的味道。” 刘公公闻言大惊失色:“这, 这怎么可能……” 皇后直接将茶杯砸在了他头上:“混账东西!八成是和外头哪个宫女搂搂抱抱弄来的,险些害死了本宫的庆瑞,来人,拖下去打五十棍!” “是!” “娘娘,奴才冤枉,奴才不知道啊!”刘公公惊恐的喊着,却已经被人给拖下去了。 很快,惨叫声便传来了。 皇后看向了云墨:“你倒是个懂猫的,往后便由你来照顾庆瑞。” 云墨受宠若惊的道:“多谢娘娘。” “你抬起头来本宫看看。” 云墨小心翼翼的抬头,是一张清瘦又好看的脸,惶恐不安的眸子比小鹿还要乖巧。 皇后笑了笑:“来凤仪宫多久了?本宫从前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云墨连忙道:“奴才来凤仪宫半年多了,奴才一个粗使小太监,哪里能入娘娘凤眼。” “倒是个乖巧的。” 这张脸若是来她跟前晃过,她应该会记得的,至今没有印象,可见他是真的安分守己,皇后很是满意。 “就这样吧,本宫乏了。” 皇后离开了小花园,云墨抱着怀里的白猫目送着皇后远去,那双惶恐不安的眸子里,此时已经是满满的野心和阴郁。 第二百二十章 我不怕 一个月后,时窈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前面几天每次换药都好像受刑,但时晏青也不知从哪儿找来的药,让她伤口愈合的很快,不到七日换药就开始不疼了,因为伤痕处的新肉开始长好了。 现在时窈换药已经不需要女医来帮忙了,让玉坠涂一涂药膏就行。 “姑娘身上这伤好的真快,现在已经快看不出伤痕了,就一点红痕,”玉坠正在给她的后背上药。 现在新肉长出来,有些痒痒的,但药膏凉丝丝的,抹在后背上便觉得很舒服。 时窈跪坐在床上,皱巴着小脸:“会不会留疤呀?” “不会的,大夫特意说过了,这药膏能祛疤,只要用上一个月,定会一点痕迹也不留的,知道姑娘爱美,奴婢今日瞧着都觉得这红痕又淡了些呢。” 其实现在看也看不大出来了,只是时窈皮肤白嫩,这淡淡的红痕在她身上也显得醒目些。 “嗯,好像是淡了些。”时窈偏着头看了看。 正说着,突然门被推开了,时晏青刚走进来便愣在了那,她跪坐在床上,上身只胸前穿着一件小衣,披散着的青丝拢在胸前,露出了白嫩的后背,背上的伤口 已经长好了,只余下星星点点的浅浅红痕,有些暧昧。 她回眸看他,分明一双杏眸里满是惊慌,可他却觉得,她把他魂都勾没了。 “时晏青!你出去!”时窈抓起被子挡住了身子,拎起一个枕头便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玉坠看着那枕头稳稳的砸在了时晏青的脸上,吓的倒吸一口凉气,生怕这位爷突然拔剑砍人。 而时晏青却乖顺的抱着枕头转身出去了。 时窈连忙将外衫穿好。 时晏青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个枕头,方才的画面还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心里的躁动越演越烈。 玉坠伺候时窈穿好了衣裙,这才推门出来,讪讪的冲着他福了福身。 时晏青这才转身进去,时窈已经穿戴整齐的坐在床上了,这会儿横眉竖眼的瞪着他。 “今日怎么这个时候上药?” 她回回都是晚上上药的,这还是这一个月来他第一次撞见。 时窈掐着腰瞪着他:“是你为什么不敲门就随便进来!这是我家!” 时晏青心里不以为然,她第一次换药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站着,哪儿没看过?都是定了亲的未婚夫妻了,还讲究这些? 但嘴上还是哄着: “嗯,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时窈听着这敷衍的哄劝,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感觉上不去下不来,气的不想理他。 “伤口还痒不痒?”他将枕头放在了床上。 她身上的伤前半个月还疼的厉害,新肉长出来便开始痒了,还好他给她寻了一种凝露来,不单能止痒还能祛疤,倒是让她好受了许多。 时窈根本不理他。 “应该是好些了,我看伤痕都消的差不多了。”时晏青说着,目光下意识的便落在了她的衣襟处,想起方才她赤果的后背,还有胸前的小衣。 身子养的也不错,胸前都有肉了。 时窈涨红了脸,气的磨牙:“时晏青!”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虽说好些了,也还是得好生养着,现在寒冬腊月的,若是吹了风冻着就不好了。” 时窈不耐烦的道:“知道了。” 这话她耳朵都听的起茧子了,她这病了养了一个多月了,身上的伤早好全了。 可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可除夕宫宴要到了,宫中已经下发了帖子,难不成也不去?” “不去。”时晏青毫不犹豫:“你好好在家呆着养病。” “那你呢?” 他 眸底晦暗:“我自然要去的。” 自从景王当上太子之后,他便从朝堂隐退了,这一个多月以来都在时家照顾时窈,李翼炜根本找不到机会见他,但李翼炜又如何甘心就这么放他安心退隐? 这除夕宴便是能整时晏青的最好时机,李翼炜不可能允许他不去。 时窈眉头紧蹙:“可我听说这次除夕夜宴,皇上直接交给了太子主持,你若是去了,这凤仪宫和东宫的那帮人还不得趁机撕了你?” 时晏青如今大权都交出去了,空有一个镇北将军的头衔,没有任何的威慑力,这种宫宴从前对他来说是荣耀,如今前朝后宫已经是李翼炜的天下,时晏青进宫赴宴,岂不是和鸿门宴差不多? 他唇角轻勾:“担心我?” “我怕你死了害我也跟着陪葬!”时窈咬牙切齿的说着。 “不必担心,我把长羽留给你,若是我真的出事,他会调动九星宗的人及时护送你出京。”时晏青云淡风轻的道。 时窈却眸光一颤,他甚至连这条后路都想到了,可见他的处境是真的危险。 “我也要去。” “嗯?” 时窈眸光闪烁,避开了他的眼神:“你死不死 的跟我没关系,但那帖子都来了,我若是称病不去,被太子和皇后抓到了把柄对时家不利怎么办?” “不怕?” 时窈仰着头,眸中满是无畏:“我有什么可怕的?”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一路走来多少凶险都经历了,没有什么让她畏惧。 他弯唇一笑:“既然阿窈不怕,那我也不怕了。” 分明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可他却总是用玩笑的语气说的云淡风轻,可即便如此,时窈心里还是很不好受,她很清楚这场宫宴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从在朝堂上崭露头角,就开始步步高升,多少光环和荣耀围绕着他,二皇子臣服于他,景王畏惧他,他离这无冕之王的位置只差那么一步。 可如今,他将所有的权势都交了出去,无异于丢盔弃甲,那满朝的恶狼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恨不能将他的肉撕碎,这次他一旦出现在宫宴上,就算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一定会受尽羞辱。 太子这般睚眦必报的人,怎么可能放弃这个机会? 时窈突然觉得心口涩涩的疼,她对他的爱分明早已经磨灭殆尽,可为何一想到他要受人欺辱,还是心疼的厉害。 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能叫他们好过 “等过了年,阿窈便要及笄了。”他突然道。 时窈愣了愣,她都忘了这事儿了。 他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唇角轻勾:“等过完年,再给你办一场及笄宴。”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想这些?” 他当然要想的,这是她真正长大成人的日子,他悉心守护了十年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别的姑娘有的,他心尖尖上的姑娘怎么能没有? —— 除夕这日的晚宴便是宫宴了,按着旧俗,但凡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得携带家眷入宫参加宫宴,与皇帝一起庆贺除夕,同时有功之臣也会接受皇帝的恩赏。 这次的除夕宫宴,皇帝直接交给了太子,其实本意也是一种考验,这是李翼炜当太子以来,第一次主持大局。 李翼炜得到这个差事,激动的一宿没合眼,穿着纹着八爪龙袍的太子吉服在殿内耀武扬威的来回走着:“父皇果真是器重本宫,让本宫亲自来主持这除夕宫宴,本宫熬到今日,也总算是有了立威的时候!” 胡侧妃连忙捧着场:“殿下的威严,满朝上下早已经传遍了,何须殿下亲自去立威?现在这朝堂之中的朝臣们,一 听说殿下,便立刻吓的跪地叩拜呢!” “哈哈哈!”李翼炜眼睛都亮了:“时晏青呢?可亲自派人通知他了?” “殿下放心,已经通知了,他不敢不来的。”胡侧妃讥笑道。 李翼炜咬牙切齿的道:“他说退隐便退隐了,本宫还没准呢,他还真以为能过闲云野鹤的舒服日子了?本宫这次可不会放过他了,这次宫宴,本宫定要让他好看!” 对李翼炜来说,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在时晏青面前耍一耍这太子的威风,他被时晏青压制了这么久,之前合作的时候也都是他捧着时晏青,这股子恶气压到现在还没消呢,怎么也得报复回来! 梁攸宁劝道:“陛下让殿下主持除夕宫宴,想必也是想要考验殿下的能力,看看殿下能否驾驭百官,担起重任,殿下还是大局为重,切莫因小失大,况且那时晏青城府极深,时至今日也还未彻底摸清楚他到底还藏着多少势力,殿下若是把他得罪的太狠,往后他若……” “若什么?本宫现在大权在握,还要看他的脸色不成?!”李翼炜怒骂道。 胡侧妃讥讽道:“太子妃为何总是长他人志气 灭太子威风,你是真的觉得太子不如那时晏青,还是心思不在东宫,而在别处?” 梁攸宁连忙辩解:“妾身不敢,妾身只是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李翼炜冷笑一声:“本宫根本就没打算让时晏青活过今夜。” 梁攸宁眉心一跳:“殿下今夜就要杀他?” “不然呢?!本宫能忍他活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李翼炜一甩衣袖,面目狰狞:“本宫已经当了一个月的太子了,这一个月来,时晏青虽说从未在朝堂上现身,但本宫却依然如坐针毡,总害怕他隔日便会来杀了本宫,他一日不死,本宫这太子之位一日不稳!本宫已经不能再留他了,今日除夕宴后,本宫便要让他死!” 李翼炜癫狂的大笑了起来:“本宫已经下令,等他入宫之后,禁军便埋伏在宫外,适时宫宴结束,便是上万的禁军全城围杀,他逃不掉的,这燕京城再没有比禁军更强势的军队,他便是有城府又如何?终究是活不过今夜!” 梁攸宁突然后背冒冷汗,李翼炜竟然擅自部署全部禁军来诛杀时晏青,他真的疯了! 可时晏青若真的死了,莫尘和 时窈又如何能活? 胡侧妃尖声笑着:“还是殿下有魄力,此番杀了时晏青,殿下便再没有后顾之忧了。” 她讥讽的看着梁攸宁:“现在,时晏青应该已经入宫了,若是有人想通风报信,也来不及了呢。” 梁攸宁面色隐隐发白,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心里已经是兵荒马乱。 一个小太监谄媚的道:“殿下放心,现在时晏青已经入宫了。” 李翼炜亢奋的两眼放光:“立即吩咐禁军戒备!” “是。” —— 除夕宫宴设在清水殿内,天色渐暗,宫内张灯结彩,恍如白昼,殿内歌舞升平,官员们和女眷们你来我往的恭维应和,好不热闹。 而这一喧嚣,则在时晏青到来之时,瞬间安静。 他分明已经交了大权,如今除了一个虚职空无一物,但他站在这里,便没人敢无视他。 时窈跟在他的身后走进来,眸光微凝,难怪太子容不下时晏青,现在就算是太子站在这,只怕也难有这般震慑全场的气势吧。 所以太子畏惧他,却也憎恶他。 时晏青视若无人的撩袍坐下,时窈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低头笑看着她:“你今日陪我同来 ,他们可就认定了你是我的人了。” 时窈冷笑:“说得好像我不来他们就不这么想了似的。” 早在一个月前他抱着她从宫里走出来的那一刻,他们两的婚约便已经传遍了,这会儿只怕连边塞的人都该知道了。 “若我受欺负怎么办?”他突然道。 时窈古怪的看着他:“我以为你决定进宫赴宴的时候就已经做好受欺负的准备了。” “那你还跟来?” 时窈眸光闪烁了一下,冷声道:“我自然是来看热闹的。” 他幽深的眸子锁着她:“不怕受牵连?” 时窈袖中的手收紧,她当然怕,可比起受牵连,她更怕他一个人面对这场满是明枪暗箭的鸿门宴,她更怕他死了。 如今的一切都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轨道,她其实并没有很多的信心他能绝处逢生,他已经丢盔弃甲,太子不会放过他,皇后也不会放过他,她怕他真的会死。 他好似看出了她眸中的心慌,桌下的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圈在掌心,给了她全部的安全感。 “别怕,便是为了阿窈,我也不能叫这帮人好过。”他唇角轻勾,眸底凌厉的肃杀之气却已经压抑不住。 第二百二十二章 羞辱 “太子驾到!” 随着一声通传,李翼炜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那一身八爪龙袍的太子吉服格外醒目,哪怕他气势并不足以撑起这一身衣裳,但乍一看也有那么几分唬人的样子。 众人拱手行礼,太子爽朗的笑着:“今日是除夕,诸位就当家宴,不必拘谨,免礼。” “谢太子殿下。” 近日皇帝头风发作,这除夕夜宴也没有经历主持,这才交给太子代劳,皇帝不来,太子便可坐上首的位置,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殿内的满朝文武,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激动。 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里! 梁攸宁和胡氏在他左侧下首的位置坐下,梁攸宁一直心神不宁,时晏青已经进宫了,她甚至连阻拦的机会都没有,宫内的太子的宴席,宫外便是早已经埋伏好的兵马,时晏青的死路已经摆在了眼前。 时晏青今夜死,莫尘和时窈只怕也活不过明日,太子睚眦必报,他不可能放过跟随过时晏青的任何一个人。 胡氏笑着道:“今日这除夕宫宴,大好的日子,太子妃怎么心不在焉的?” 梁攸宁骤然回头,迎上胡氏的视线:“良娣未免管的太宽了些,本宫操办这除夕 宫宴成日里忙碌,自然没有胡良娣这般清闲。” 胡氏笑容僵了一僵,强扯出笑来:“是吗,是妾身多嘴了。” 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她分明就是怕时晏青被杀了! 但这话现在可不能说,因为说出来便打草惊蛇了,她已经派了胡良亲自去扬州暗查,要不了几天就要回来了,胡良这次一定能带回她想要的东西。 到时候只要钉死了梁攸宁和莫尘的奸情,她便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胡氏笑容发冷,只能生生咽下了这口气,反正今日时晏青也要死了,等那证据一到,她就去告发梁攸宁和莫尘,他们谁也别想逃的掉! 李翼炜故作惊诧的道:“时将军今日也来了?本宫好些日子没见你了。” 时晏青淡声道:“臣的未婚妻前些日子病重,臣一心照顾她,无暇政事,殿下见谅。” 殿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虽说早在一个月前就听说了他和时窈定亲的事,但现在亲眼看到他们坐在一起,还是觉得惊诧不已。 李翼炜大度的摆手:“哎!时将军是重情之人,本宫又怎会怪罪?时姑娘如今可好些了?” 他笑容和蔼,好似全然忘了时窈到底是为什么“ 重病”。 时窈点了点头:“臣女已经大好了,劳殿下关心。” 嘉德郡主突然嗤笑道:“说起来也真是稀奇,上一次时姑娘入宫赴宴,还是中秋,那时候还是和谢知许一起来的,现在还不到半年,时姑娘再次入宫赴除夕宫宴,却已经成了时将军的未婚妻,时姑娘也真是好命呢。” 话虽说着好命,但话里的讽刺,却分明在说她恬不知耻,水性杨花。 时窈装作听不懂,笑着道:“郡主一定会比我更好命的。” 嘉德郡主怒道:“你什么意思?你讽刺我?!” 时窈诧异道:“我怎敢?郡主难道不是夸我?” “你!” “好了,”李翼炜适时地出来打圆场:“嘉儿不得胡闹,如今时姑娘既然选择了晏青,那定是因为他们真心相爱,天下难得有情人,至于谢知许……” 他叹了一声:“大概是没缘分吧,虽说被悔婚,但往后也定会找到一个更好的女子。” 时窈都忍不住想笑,李翼炜才当了半个月的太子,长进的倒是挺快,这场面话说的一套一套的,虚伪至极! 但李翼炜哪里可能真心帮时窈解围?他不过是为了给时晏青拉仇恨罢了。 他 接着便道:“不过这抢人未婚妻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晏青啊,本宫偏帮你一次,往后可不许再犯了。” 李翼炜这话算是把时晏青给钉在了耻辱柱上,生怕别人忘了时晏青这未婚妻是抢来的。 毕竟时窈和谢知许有婚约在先是事实,之后时晏青回京,时窈便悔婚了,在之后就和时晏青的婚约传出来了,这其中的曲折旁人虽说不清楚,但也猜得出来大概怎么回事了。 不过这事儿从来没人敢搬到台面上来说,一是让谢家脸上无光,二也是怕得罪时晏青,但李翼炜偏偏把这事儿提起来,还要趁机点一点时晏青,生怕他名声不够臭的。 时窈都觉得这李翼炜实在卑鄙。 时晏青却神色淡然,唇角还带着几分笑意:“殿下说的是,我和阿窈真心相爱,自然会厮守终生。” 李翼炜唇角的笑容抽搐了一下,你倒还真好意思顺着杆子往上爬。 时窈瞪着他,压低了声音:“他抹黑你呢,你胡扯什么?” 他这么说岂不是做实了他抢人未婚妻的黑料了? 时晏青挑眉:“这不是事实吗?” 时窈:“……” 她看着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才发现她真的 瞎操心!就他这种乱臣贼子需要什么好名声? “那我呢?我就活该被你拖着一起遗臭万年?”时窈咬牙道。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所以你当初就不该和谢知许定亲。” “这还是我的错了?” “不然呢?” “你简直无耻!”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好了,别闹了。” 时窈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上不去下不来,脸都气肿了。 李翼炜虽说把时晏青的名声搞臭了,但他在他脸上看不出半点窘迫,又如何甘心? 王大人不怀好意的开了口:“时姑娘如今身体也已经大好了,不知时将军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殿内几乎落针可闻,满朝皆知时晏青现在已经交出了所有的大权,哪里还能有什么打算? 李翼炜一拍脑袋:“舅舅不提,本宫都险些忘了,现在晏青还赋闲在家,无事可做,晏青这般年轻有为,本宫又对他十分看重,应该为他谋一份差事才是。” 王大人立马道:“神武门副将一职正好有空缺,殿下可以为时将军做个安排。” 时窈脸色瞬间阴沉,让时晏青去神武门守大门?这分明就是羞辱! 太子可真是阴损的上不得台面。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天子赐酒 李翼炜故作为难的道:“这会不会太委屈了晏青?” 王大人无奈的摇头:“时将军当初贸然交权,现在这三军还有禁军甚至神机营,都已经提拔了新的统帅上来任命,也都是年轻有为的将才,如今也都做的很好,毕竟大夏人才济济,这军中的确也不缺人,臣也是思来想去,才想到了这神武门的副将刚刚染了恶疾去世,只有这位置空出来了。” 王大人笑看着时晏青:“不论官职大小,这都是为大夏尽忠心,时将军的忠心青天可鉴,想来也不会在意这些吧?” 时晏青眸光微凝:“看来王大人为我安排的很周到。” 王大人连忙道:“我也是爱才之人,时将军这般人才,若是就此无事可做,岂不是可惜?这神武门的官职虽小,但以时将军的能力,想必不日便会立下赫赫功劳,步步高升!” 他脸上甚至都藏不住那嘲讽的笑容。 神武门的守门将,能有什么步步高升的机会?他们不过就是想当众羞辱他罢了。 李翼炜心中得意极了,也跟着点头:“舅舅说的没错,晏青还年轻,多历练历练也好,本宫相信,晏青一定不会让本宫失望的,晏青,你说呢 ?” 殿内无人敢接话,但看着时晏青的眼神不免都多了些嘲讽,从前那么不可一世的人物,如今也沦落到这步境地了。 时窈恶心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李翼炜这孙子从前在时晏青面前伏小做低的讨好,如今靠着他坐上了太子之位,扭头就这么作践人,满脸都是小人得志! 时晏青神色淡然,指腹摩挲着桌上的酒杯:“臣以为,殿下应该会有更重要的职务交付于我。” 王大人立马刻薄道:“怎么?时将军是看不起这神武门副将的位置?神武门是第一重宫门,关系要害,时将军年纪轻轻,就这般眼高手低,为人臣子,就该赤胆忠心!现在神武门守将有空缺,咱们为人臣子就该义不容辞的去顶上,毕竟江山为重,社稷为重,怎能挑三拣四?” 他这番“大义凛然”的话,一下子把时晏青给架起来了,好像他不答应就真成了不忠不孝的罪人。 时窈眨了眨眼:“我听说王大人的小儿子如今也没事做,王大人何不让自己的小儿子以身作则?” 王大人家的小儿子宠的跟祖宗似的,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满京皆知。 王大人脸色一变:“你!” “ 王家还是皇亲国戚,身为太子的舅家,就更应该以身作则,现在神武门守将有空缺,这可是皇宫的第一重宫门,关系要害,正是万分紧急的时候,王大人难不成是舍不得自己的小儿子去守门?王家这般不把太子和皇上的安危放在眼里,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忠心。” 时窈毫不客气的将王大人的原话反还回去,堵的王大人老脸涨红。 王大人吓的连忙对太子拱手道:“臣绝无此心,臣只是好心帮时将军谋个差事,时将军倘若不愿意,那便当老臣多嘴了。” 李翼炜根本没指望时晏青能真的去守门,他不过是想借机羞辱他罢了,倒是没想到时窈这牙尖嘴利的,反倒坏了他的事。 他怨毒的看着时窈,心想着今日定要让她和时晏青一起死!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心,唇角轻勾:“阿窈这么护着我?” 时窈紧绷着小脸不说话,她分明也恼恨他,恨他毁掉她本该平静的生活,恨他对谢知许的狠毒,恨他对她步步紧逼,处处束缚,可她却见不得他受人侮辱。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本就该站在高山之巅受万人仰望,这些个臭鱼烂虾凭什么踩在他脸上? 可当她 想到,他今日沦落至此全是为了她,心里便更憋闷了。 他看着她垂下眸子,神色黯然,指尖勾了勾她的手心,轻声道:“今日好戏还未开始,阿窈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时窈疑惑的抬眸:“什么好戏?” 他神秘的勾唇:“是阿窈会喜欢的好戏。” 李翼炜看着时晏青这气定神闲的样子,脸色越发的难看,他今日原本是想要看一看时晏青一无所有的窘态,让他看看他高高在上的王权,也算是一洗从前他在他面前讨好的耻辱。 可如今他高坐在上首的位置,分明俯视他,可还是没有半点尊荣和痛快,他终于明白,只要这个男人还活着,他便一辈子也无法直起腰抬起头。 他咬着牙对身边的侍从道:“本宫已经忍不了了,本宫现在就要杀了他。” “现在?这……”小太监为难的道:“皇后娘娘说过,他若死在宫中,不好掩盖。” 时晏青毕竟对大夏有功,也是扶持李翼炜当上太子的功臣,他死在宫中,且不说皇帝会不会责问,满朝文武又会不会心寒呢? 也正是因此,才安排在宫外把时晏青悄无声息的杀了。 可李翼炜越发的不安,他觉得时晏 青这个人实在太危险了,时晏青多活一刻,他都觉得难熬! “本宫现在就要他死!”李翼炜狠声道。 小太监不敢再反驳,连连点头:“奴才明白了!” 很快,舞女们踩着乐声翩翩起舞,宫女们端着酒酿进来,给朝臣们分别倒上酒水。 李翼炜举起酒杯,高声道:“今日是除夕宫宴,本宫代父皇敬诸位一杯,明年我大夏定会太平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更加强盛!” 满殿的人都纷纷举杯同庆。 时晏青端起酒杯,垂眸看了一眼这杯中的酒水,眸底讽刺,果真还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众人都举杯一饮而尽,王大人却盯着时晏青道:“太子代天子赐酒,时将军为何一口都不喝?未免猖狂太过了些!” 李翼炜冷笑着道:“晏青啊,本宫虽说倚重你,但本宫代太子给你敬酒,你都敢不喝,你这是不把父皇放在眼里,也不把大夏放在眼里了吗?居功自傲,不敬天子,可是死罪。” 时窈袖中的手收紧,这酒的味道闻着就不对,太子这么在意时晏青没喝,可见是下了毒,喝下去得死,不喝也得死。 这哪里是什么除夕宫宴,这分明就是来索命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废物 “不好了!不好了!”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慌。 李翼炜正火大呢,这小太监贸然闯进来,他震怒的一拍桌子:“哪儿来的狗奴才?这宫宴之上岂能容你这般冒失的闯进来!” 那小太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慌张道:“殿下饶命,是叛军,叛军攻到京城了!” 满殿的人都瞬间倒吸一口凉气,酒杯都被打翻了好几个。 李翼炜一时还未反应过来,愣了半晌:“哪儿来的叛军?” “奴才不知,但的确是叛军!他们打着要颠覆李氏江山的旗号,现下已经攻到宫门外了!” “什么?!”李翼炜声音骤然拔高,一时间慌得不成样子,立马嚷着:“禁军呢?立刻让禁军严防!快,快去调兵,去祁城和晋城调兵支援!” “已经吩咐下去了,只是现在叛军已经堵在了宫门外,只怕我们的人出不去……”小太监无措的道。 殿内的人瞬间炸了锅,乱成一团。 “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叛军竟悄无声息的就攻到宫门口了?若是他们杀进来,我们岂不是都得死!” “哪儿来的叛军?叛军不是都剿灭了吗?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李翼炜也是脑袋一片空白,嘴里喃喃的念着:“怎么可能呢?叛军不是都被剿灭了吗?怎么还会有叛军,还会攻到京城来。” 他傻愣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抬头看向时晏青。 殿内的人都慌的手足无措,只有他依然淡然自若。 李翼炜怒目瞪着时晏青,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是你,是你!” 时晏青淡声道:“叛军悄无声息从北边杀到京城,殿下掌控三军却没有及时察觉,这是殿下的过失,叛军轻易的就攻进了京城的城门,杀到宫门口,殿下掌控的禁军也没能阻挡,这也是殿下的过失,臣如今赋闲在家,没有任何实权,殿下如何能怪到我头上?”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所以这就是时晏青所说的重头戏? 李翼炜瞬间怒火中烧,从玉阶上冲下来:“你,你这个混账东西!” 梁攸宁连忙拉住了他,慌忙道:“殿下冷静些,眼下重要的是击退叛军,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若是继续耽误时间,让叛军攻入皇宫,可就真的麻烦了。” “滚开!”李翼炜一把掀开了她,把梁攸宁直接摔在了地上。 李翼 炜害怕了起来,是啊,叛军一旦攻进来,别说父皇要如何惩罚他,只怕他直接就成了叛军的刀下亡魂! “张德!快去调兵!便是拼死也要调兵来,务必不许让叛军攻进宫来!”李翼炜慌的手足无措,身上的那身八爪龙袍都无法带给他安全感。 殿内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所有人的性命都悬在了这里,没有人不害怕,什么王侯将相,什么高官厚禄,在生死面前都渺小的不堪一击。 很快,皇帝都得知了消息,拖着病体急匆匆的赶来了,一来便当众扇了李翼炜一个耳光。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叛军都攻到宫门口了,你一无所知!朕还以为你长进了,对你委以重任,你就这样回报朕的?!”皇帝怒极之下,头疼的更厉害,面容都狰狞了。 李翼炜害怕的跪在地上:“父皇,儿臣没想到还能有叛军,这叛军不是早就该被消灭干净了吗?这,这都是时晏青!都是他没能把叛军清理干净!” 李翼炜指着时晏青,拼命的想要甩锅。 时晏青讥笑道:“叛军当时的确已经被击退,传来的捷报一清二楚,北边的百姓们现在安居乐业,至于这叛军为何能卷土重来,又为 何能悄无声息的就杀到了宫门口,殿下应该问问自己,毕竟三军和禁军都在你的手里。” “你!”李翼炜脸涨的通红,呼吸都不顺畅了。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时晏青交权交的那么快了,这些大权曾经对他来说是荣耀和威严,现在,就是他无用的罪证!时晏青赋闲在家,这场大祸的责任,他便可以撇的一干二净! “混账!”皇帝一脚将李翼炜踹翻在地,怒声道:“叛军悄无声息的攻到京城也就算了,他们怎么可能轻易的就直接杀进京城,攻到宫门口?你今早上还跟朕说,禁军被你统率的很好,京中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端,现在呢?!一万精兵良将,竟让叛军长驱直入杀进京城?!” 李翼炜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他将大半的禁军全都调到了皇宫到忠勇侯府的路上埋伏了,准备今夜诛杀时晏青,守在城门的禁军自然也没留多少人。 他以为叛军已经被剿灭干净,如今大夏国泰民安,不可能再有什么事端,只短暂的让禁军缺席一下城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可没想到,就在今夜,这叛军便趁此机会悄无声息的攻入京城了。 城门寥寥无几的禁军根本 没有任何抵御能力,叛军猝不及防的杀来,自然也是长驱直入。 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陛下,叛军快攻破神武门了,宫门快撑不住了。” “什么!?”皇帝破口大骂:“禁军这帮废物,连宫门都守不住,倒不如直接自刎谢罪!” 李翼炜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只害怕下一刻就被父皇赐死。 皇帝极其失望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期望! 他转头看向时晏青,沉声道:“朕任命你为禁军统帅,立刻击退叛军!” 李翼炜脸色瞬间难看至极,猛的抬头看着时晏青,他突然想起时晏青方才在宴席上所说的话。 ——殿下应该会有更重要的职务交付于我。 所以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不!这一切,分明就是他早有预谋! 时晏青眸光讽刺的扫过李翼炜,对皇帝拱手道:“臣遵旨。” 他捏了捏时窈的掌心,低声道:“在这等我。” 说罢,起身离去。 皇帝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废物儿子,又眼神复杂的看着时晏青离去的背影,若是这般能力出众的人是他儿子,李氏江山至少还能得百年安稳。 第二百二十五章 怎么甘心呢? 皇后也匆忙赶了来,连忙帮太子求情,皇帝又是大发了一场脾气,谁知这偏头疼又犯病了,竟当场就晕了过去。 场面一时一片混乱,太监宫女们连忙拥簇着皇帝前往御龙殿休息,皇后和太子也紧随着走了,大臣们也根本坐不住,纷纷出去打探情况,只怕这叛军攻进来便真的要死在今夜。 时窈安稳的坐在那里,老实的等着时晏青回来。 她虽说不知道他的计划是什么,但他既然早有安排,那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之前莫尘说,不出三个月,皇帝和太子便会求着他重新拿权,如今才过了一个半月而已,竟已经做到了。 “时三姑娘!” 云墨急匆匆的赶来,额上都在冒汗。 “云墨,你怎么来了?”时窈连忙问:“你伤好些了吗?” 一个月前她在凤仪宫受刑,云墨擅自替她挡了一棍,想必后来也受了责罚,她自己重伤,也不能进宫,根本不知道他的消息。 云墨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很好,劳姑娘挂念了,宫门外都被叛军堵死了,在这里等着太危险了,奴才知道有一处狗洞可以出宫,奴才送姑娘出宫。” 时窈惊诧不已,原来他这 么着急赶来就为了这事。 云墨有些急了:“再不走来不及了,那些叛军若是真的冲进来,姑娘怕是活不成的。” “那你为何自己不走?” 云墨摇摇头:“奴才这卑贱之人,出了宫又能如何?但姑娘不一样。” 他说着,便将一包银子递给她,希翼的看着她:“姑娘赶紧逃吧,外面都是叛军,侯府若是回不去,便拿着这银子逃命,也能有一条活路。” 时窈怔了怔,看着那小小的一包碎银子,心口有些发涩,这么一点钱,也不知是他辛苦攒了多久才攒下来的,他自己都过的那么辛苦了,却还想着帮她。 她将银子推了回去:“你收起来吧,我不走。” “那怎么行?!留在这很危险!”云墨着急的道。 时窈笑了笑:“放心吧,不会有事的,陛下已经认命时晏青为禁军统帅,现在他率军抵御叛军,定不会让叛军攻进宫门。” 云墨怔怔的道:“姑娘这么信任他?” 时窈倒也不是信任时晏青,她只是相信时晏青的能力,况且他说让她在这儿等他,便足以说明这里是安全的,他一定是有十成的把握击退叛军,若是不安全,他根本不会 让她跟进宫。 时窈甚至隐隐怀疑,这叛军来的如此蹊跷,会不会就是时晏青搞的鬼。 “他从未有过败绩,这次应该也不会有事,云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时窈安抚道。 云墨点点头,眸光有些黯然,他听说,她和时晏青定亲了,那么强大的男人,一定比他更有能力守护他吧。 “你手怎么了?是猫抓的吗?”时窈突然问道。 云墨讪讪的收回手:“奴才现在在伺候皇后娘娘的猫庆瑞,它有时候有些顽皮。” 时窈眼睛一亮:“照顾猫?那倒是个好差事。” 她从袖中又拿了一瓶瓷瓶出来:“不过也注意些,别动不动就受伤了,我每次见你你身上都有伤,喏,拿着吧。” 云墨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来,眼睛都亮了:“奴才谢姑娘赏赐。” “不必跟我这么客气,”时窈顿了顿,才问:“那要不要给你换一个去处?我听说皇后娘娘脾性不大好,现在我和皇后关系恶劣,你在凤仪宫,我也照顾不到你了。” 时晏青现在若是能夺回权,她也能跟着沾光,宫里的这帮人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只要有权有势,花点钱让他们帮个小忙也不算 什么,给云墨安排到别的宫里伺候也不难。 云墨却连连摇头:“不用,奴才在凤仪宫过的很好,现在帮皇后娘娘照顾猫,皇后娘娘也很喜欢奴才,奴才不麻烦姑娘了。” 时窈点了点头:“那就好,养猫的确也算个清闲的活儿了。” 云墨羞愧的低下头:“奴才没能帮上姑娘一点忙,反倒让姑娘为奴才操心。” “怎么会?你上次不是替我挡了一棍?多亏了你帮我挡的那一下,大夫说,我若是再多挨一棍子,怕是就要瘫了。”时窈笑着道。 云墨紧握着手,郑重的道:“奴才以后一定要有些作为,能帮姑娘更多。” 她笑着摇头:“不用啦,你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以后这种傻事不要再做了,云墨,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已经很感谢了。” “可……” 话还未说完,却见一个小太监跑进来,惊喜的嚷着:“叛军被击退了!叛军被击退了!” 殿内立即响起了一片欢呼声,终于活下来了! 时窈眼睛一亮,立即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夜色已深,但宫内却被禁军们举起的火把照的亮如白昼,时晏青大步走在前面,并未穿铠甲,只一身 玄色的锦袍,气势却凌厉逼人,火光映照着他冷冽的俊颜,好似暗夜里来索命的修罗。 “时晏青!”时窈一路小跑着扑到了他的怀里,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紧张的道:“你受伤了吗?” 他拎着她的后颈让她和他拉开距离,眉头轻蹙:“脏,是别人的血。” 时窈松了一口气,扬起了明媚的笑:“那就好。” 分明知道他应该是有把握全胜击退叛军的,但她还是隐隐担心出什么意外,好在他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殿外的长廊下,云墨怔怔的看着他们相拥,他们牵手,看到她看向他时发光的眸子,眸光渐渐黯然。 原来她不需要他的守护,他替她挡了一棍,而时晏青却能将她救出凤仪宫,他拿出这些年攒下的所有银子想送她出宫,可时晏青却能击退叛军,让她继续当千娇万宠的时家嫡女。 他这般卑贱之人,又有什么资格来守护她? 可他怎么甘心呢?他也拼出性命,为了她不顾一切,可她看向他的时间却那么短暂,越来越短暂。 也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再也不需要他了,可他,怎么甘心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变了 时晏青带着时窈前来御龙殿找皇帝复命。 等他到的时候,太子已经跪在殿外了,李翼炜一抬头,看到时晏青走来,立即双目猩红,恨不能吃人。 时窈诧异的道:“殿下怎等在外面不进去?难道是怕吵着陛下休息吗?” 李翼炜气的脸都绿了,尖声道:“你给我闭嘴!” 这个贱丫头,长的单纯无害的一张脸,嘴巴厉害的很!这会儿了还有心思对他阴阳怪气的落井下石! 时窈狡黠的弯了弯唇:“臣女是被殿下这般孝心所感动,殿下何必动怒?陛下若是殿下在这危急关头还跪在外面为他祈福,一定能感动的立马病好起来。” “你!”李翼炜恨不能撕了她的嘴! 时窈却无所畏惧,太子闯下这样的大祸,怕是要死到临头了,他之前那样奚落时晏青,她怎么能不报复回来? 时晏青唇角轻勾,由着她胡闹。 王公公亲自迎了出来,冲着时晏青点头哈腰:“时将军,陛下召您进去呢!” “好。” 时窈正要撒开手,他却没有松开,直接牵着她走进去。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现在在宫中不敢松开她的手片刻,方才若非是宫外战局危险,内殿群臣都在, 皇后和太子也已经失去了威信,他也一定要把她带在身边的。 时晏青牵着她进了内殿,皇帝靠在床榻上,面容憔悴了许多:“朕听闻你将叛军驱逐出京了,朕果然还是只能信你。” 皇帝不是不忌惮时晏青,而是不得不依靠他,大夏风雨飘摇,内忧外患,早已经千疮百孔,皇帝也想要霸权,也想要将时晏青架空,所以他交权之后,皇帝便直接将大权给了太子。 可事实证明,只有时晏青拿得住这些权势。 时晏青拱手道:“眼下宫中已经没有危险,陛下大可安心,还请静心养病。” “朕如何安心?”皇帝猛的咳嗽了起来:“叛军也只是被驱逐出京而已,现在还围在京城外,倘若让他们再寻着空子攻入京城……” 时晏青故作为难的道:“陛下的担心也不无道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召集三军,将这围在京城外面的叛军都剿灭干净才是。” 时窈眉梢微挑,所以,时晏青不单单要禁军,他还要十万大军的兵权。 皇帝沉默了半晌,浑浊的眸子才看着他:“当初你北下平叛,这些叛军已经剿灭干净,为何现在还会突然卷土重来?” 时晏青摇摇头:“ 臣也不知,毕竟这些日子臣远离朝堂,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 时窈心道,这厮倒挺会装,还一无所知,他在时家陪她养病这一个月可半点没闲着,一天至少有三封密信送来,这伙叛军没准儿赴京的路线图他都有。 时晏青扫了她一眼,接着道:“想来是这伙叛军心有不甘,又暗地里召集人马,直奔燕京城来铤而走险,只是没想到现在燕京城的城防这般松懈,轻易的便让他们攻了进来。” 皇帝脸色又阴沉了了下来:“太子实在是让朕失望!” 他可真是昏了头,竟相信李翼炜那个废物现在有出息了,将禁军和三军的大权都一并给了他,险些把李氏江山都给断送了! 皇帝眸光沉沉的看着时晏青,不论如何,现在叛军还在燕京城外虎视眈眈,太子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派人前去调兵支援,可到现在援兵迟迟未到,可见太子这个没用的东西接手三军之后只顾着显摆吃喝玩乐了! 想要靠太子统帅三军去击退城外的叛军,那还不如让他亲自去! 皇帝并不是完全信任时晏青的,可现在,他不得不信任他,叛军已经兵临城下,大夏根本无人能撑起这担子,即 便他怀疑时晏青的野心,可眼下最重要的是活着,是李氏江山的延续。 皇帝犹豫了许久,才沉声道:“让太子交权,即日起,三军兵权还是归你保管,晏青,你务必要将这一批叛军剿灭干净,不要让朕失望。” 时晏青拱手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殿外传来了太子声嘶力竭的哭嚎声:“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只是一时疏忽,还请父皇再给儿臣一个机会,儿臣定会证明给父皇看的!” 皇帝厌烦的摆摆手:“都退下吧,朕乏了。” 若非是废储事关重大,得和群臣商议清楚,他现在恐怕直接就废了这太子了,还给他机会? 时晏青牵着时窈退出去,李翼炜还在外面哭嚎,王公公匆匆走过去道:“殿下还是不要再吵闹了,陛下现在正在休息,听不得喧闹,陛下吩咐了,殿下往后不必再管三军的事,兵权直接交给时将军便是。” 李翼炜脸色瞬间一片灰白,颤颤巍巍的道:“什,什么?” 王公公根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吩咐:“来人,去东宫取兵符。” “是。” 几个侍卫直接领命赶往东宫。 “不,不行!我要见父皇,父皇怎么能相信时晏青 这个狼子野心的人,今日的事一定都是他策划的,儿臣是冤枉的,儿臣真的只是一时疏忽啊!”李翼炜气急败坏的叫嚷着。 王公公笑容发冷:“今日叛军险些攻进皇宫,陛下已经震怒,现在太子殿下若是还继续吵嚷,陛下怒火中烧,若是直接废了殿下的太子之位……” 李翼炜吓的连忙闭了嘴,恨的咬牙切齿的瞪着时晏青,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大权,竟全都被他抢走! 他才风光了这么短暂的一个月,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将时晏青踩在脚下羞辱,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夺走了一切! 皇后沉声道:“行了,不必再说什么,既然陛下已经下了决定,那就恭喜时将军了。” 她眼神怨毒,一字一句都像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时晏青眸光冰冷:“皇后这声恭喜说的太早了,真正该恭喜的事,还在后头。” 夺回这大权算什么?王家和太子还没死,他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皇后面色一变,怒目瞪着他,还想再问他这话什么意思,可时晏青却根本也不想多说,直接牵着时窈转身离去。 这大夏的天又变了,太子才得意了一个多月,转眼,便又成了时晏青的天下。 第二百二十七章 要醒了 宫门外已经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禁军和宫人们都在举着火把忙忙碌碌的清理战场尸体和血迹。 时窈面色微变,原来宫门外的恶战当真这么惨烈。 “别看了,晚上又该做噩梦了。”时晏青将她脸转过来。 时窈不满的蹙了蹙眉,她哪有那么娇气? “这些叛军从哪里来的?” 时窈当然不信时晏青在皇帝面前是那一套鬼话,直接问他。 “还是之前的那帮人。”时晏青语气散漫。 时窈诧异的瞪圆了眼睛:“可当时你不是剿灭干净了才回京的吗?” “剿灭干净?”他讥笑一声:“若是大夏当真国泰民安,皇帝能容的下我活着?” 他已经功高震主,别说太子和皇后容不下他,皇帝也容不下,只不过大夏如今动荡不安,皇帝没得选罢了。 “所以你早在北下平叛的时候就留了后路。” 时窈突然觉得后背发寒,这个男人的城府简直深不可测,他原来那么早就已经布下了这一道棋,所以他那么痛快的交出所有兵权,他走的每一步路,恐怕都已经提前布好了后面的五十步棋。 “我不过是留了叛军首领曹放一条命,他在叛军之中威望极高,一呼百应,他活着,轻 易的便能召集人马,一个月前我给他指了一条明路,他召集人马攻入京城,等到时候和谈,可以向皇帝勒索一大笔钱财。 好死不死,太子今夜想要在宫外设伏诛杀我,我便通知他今夜攻入京城,毕竟禁军都埋伏到时家附近了,城门无人看守,正是叛军长驱直入的大好时机。” “你知道他今夜要杀你?你在禁军之中也安插了内线?”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不然呢?我还真白白送他禁军和十万大军?” 别说禁军,就是那三军之中,也早有他的人安插进去了,所以今日太子派出去求援兵的人,已经全都死了。 那时家军呢?他是不是也早安插了钉子? 时窈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问出口,实在有些自取其辱,他这般缜密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安插?问了又能如何? 他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大手包裹住她的掌心,突然道:“子时已经过了。” “什么?” 他轻笑一声,眸光温柔的看着她:“阿窈,新年快乐。” 时窈怔怔的抬眸,一瞬之间,她好像又看了从前那个护她信她的大哥哥,她想起当初在玉关山上陪他过生日的那一夜,月色也是这般的温柔,他也是这 样垂眸温柔的笑看着她,害的她心脏不受控制的像是要跳出来。 “阿窈今年便十五了,等开春便要及笄了,我们马上也要成婚,但凡你想要的都归你,我也归你,好不好?”他点漆的眸子锁着她,像个漩涡要将她吸进去。 她突然听到心脏“噗通”“噗通”的跳动声,好像是无法逃脱的命运,她终归还是会为他心动。 —— 时晏青这次平叛十分顺利,他本就和叛军首领曹放有约定,曹放真正要的是钱财,时晏青要的是权势,他们各取所需,所以不到七日,便将叛军从燕京城外清扫。 皇帝原本并不愿意给和解金,这是对皇室的羞辱,但曹放甚至已经暗中和北凉勾结,一旦北凉和曹放的叛军同时发动攻击,大夏江山瞬间就能没,内外夹击,那些兵马都不够分心的。 最终还是取了折中的法子,给了三十万两白银的和解金。 现在天气冷了,时窈伤好了也不大愿意出门,她本来就怕冷,寒冬腊月的只想窝在屋里抱着暖炉过日子。 “阿窈!” 薛茵捧着一大捧的红梅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时窈正歪在软榻上看医书,懒洋洋的道:“你来啦。” 薛茵没好气的道:“ 你成天的待在家不嫌闷得慌?让你和我一起去摘梅花也不去。” 时窈笑嘻嘻的道:“反正我不去你也会给我送来的。” “是是是,小祖宗,我就是来伺候你的。”薛茵拿梅花去逗她。 时窈接了一支梅花嗅了嗅,欢喜道:“好香啊,还是小茵对我好。” 薛茵凑到她跟前道:“对了,你这几日没出门是不知道,现在京中全是你和镇北将军的传言,好些人羡慕你好命呢,尤其是那嘉德郡主,气的成天在屋里砸东西呢。” “那是因为时晏青现在重新得势了,不然谁羡慕我?” “那可不一定,毕竟他才能出众,长的也好看,就是气势太冷了些,我都不大敢看他。”薛茵说起他都还觉得有点瘆得慌。 何止不敢看他,他在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来看时窈。 这几天他在城外平叛,一直在军营里没空来看时窈,薛茵这才敢来了。 薛茵忍不住问:“你真打算嫁他啦?” “嗯。”时窈摸着下巴道:“他其实也挺好的,就是脾气不好,总是阴晴不定的,又强势霸道,又管得多,有时候还罗里吧嗦,动不动就板着脸,也不大好相处,对我又严格,动不动就要罚我,心思又深 ,又记仇,还总喜欢翻旧账……” 薛茵呆呆的看着她:“那他好在哪儿?” “他……”时窈正皱着眉想着,突然一抬眼,便看到了门口脸色阴沉的男人。 时晏青抱臂靠着门,冷飕飕睨着她:“阿窈原来这么委屈?” 他赶着忙完了事情,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来看她,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丫头一条条的数他的缺点恨不能出一本书。 薛茵倒吸一口凉气,被这阴沉的气势吓的脸都白了,打着哈哈道:“你,你未婚夫来了,我就不久留了,你们慢聊。” 说罢,撂下了红梅转身就跑,一会儿的功夫影子都没了。 时窈嘴角抽了抽,这个不讲义气的。 一回头,便看到时晏青还阴测测的盯着她,她讪笑两声:“我跟薛茵说笑呢。” “是么?我看你说的挺来劲,平时憋坏了吧。”他凉飕飕的掀唇。 时窈头摇的拨浪鼓:“没有!哥哥这般英武不凡温柔体贴的人世间再难寻,那些缺点都只是小节,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他掐了掐她的脸:“我看你说鬼话的能力倒是长进不少。” 正闹着呢,玉坠急匆匆的冲了进来,满脸惊喜的道:“姑娘!姑娘!侯爷像是要醒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时窈惊的从软榻上翻了下来:“真的?” “是啊,姑娘快去看看吧!” 时窈连忙胡乱穿好了鞋,奔去主院,时晏青也立即跟上。 他们赶到的时候,林氏正激动的拉着大夫问:“我方才看到他手指动了,你看,他手指是不是动了,他要醒了是不是?大夫!” “侯夫人稍安,老夫观察一下先。”大夫连忙给时忠号脉,又掰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林氏紧张的等在一边。 大夫沉吟了片刻,才道:“侯爷的脉象很平稳,这些日子气色也越来越好了,清醒过来本也是要机缘的,他既然现在能有一些动静,便说明这身体的确在复苏,若老夫没猜错,侯爷现在说不定是有意识的。” 林氏激动的道:“有意识?那为何不醒来?” “有意识就是可能听得到我们说话,但醒来还需要侯爷自身的努力,侯爷若是醒来的愿望迫切,那苏醒的可能性就更大,而侯爷现在既然已经能动弹手指,这便是一个好兆头,侯夫人平日里多和侯爷说说话,兴许要不了几日,侯爷便能彻底清醒了。” 林氏连连点头:“真的吗?侯爷他真的,可能要醒来了? ” 她拉住了时窈的手,眼泪就淌了下来,激动万分的道:“阿窈,你听到没有,大夫说你爹要醒了,他可能真的要醒了。” 时窈握住她的手:“我听到了,父亲一定会醒来的。” “嗯!” 从主院出来的时候,时窈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大夫说父亲如今已经有了清醒的迹象,我猜要不了多久父亲便能真的清醒过来了。”时窈欢喜的道:“若是能赶上我的及笄礼就好了。” 只要父亲醒来,一切都能回到从前了,母亲再也不必日日以泪洗面,明朗也不用再逼着自己迅速长大,她也能安心嫁人了,这是新年最好的好消息! 时晏青勾着她的手指拉了拉:“一定会的。” “嗯!”时窈欢喜不已。 “咦,我们去哪儿?”她突然发现这不是回知秋苑的路。 他勾唇一笑:“带你去个好地方。” 府外的马车已经备好,上了车,长羽便亲自赶着启程,走了没多久,便停在了一座巍峨阔气的府邸门口。 时晏青牵着她下了车,她抬头,便看到了高高挂起的烫金门匾上的五个大字“镇北将军府”。 “我们家修好了。”他笑看着她 道。 时窈愣在了那里,看着这座巍峨的府邸,有种恍如隔世的熟悉感,没错,这就是时晏青前世当权后的府宅,过不了多久,这块“镇北将军府”的烫金匾额,便会被换成“镇北王府”的匾额。 他牵着她走进府邸里,里面亭台楼阁,花鸟鱼虫,奢华阔气,穿过门庭的小花园,便是一片湖,九曲回廊架在湖面上,顺着回廊一路前行,穿过水榭,过了垂花门,便到了主院,院内种满了茉莉花树和山茶花树。 “知道你喜欢茉莉花和山茶花,特意种的,喜欢吗?” “是,为我种的?”她怔怔的问。 “不然呢?”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你看我是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是啊,他怎么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可从沿路走来,府内花草遍地,全是她喜欢的,他是为了她才种的。 可为什么,前世他的府邸也是这般,一模一样! 前世她和他几乎没有什么牵扯,她嫁人之前和他水火不容,看他如眼中钉肉中刺,嫁人后只会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这位步步高升的当朝新贵。 唯一一次来到这座府邸,便是她被李翼轩和陈月婉那对狗男女羞辱 ,被当成礼物送来讨好时晏青,她当时就是走着今日的路进的这座府邸,来到了主院,最后也死在了这个地方。 时晏青见她脸色不大好,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了?不舒服吗?”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前世,他也早就做好了迎她进府的准备?那怎么可能?那时候她早已经嫁给了李翼轩,而且他们之间没有丝毫交集。 她隐约觉得,前世或许还有许多她不曾知晓的真相,比如谢知许的死,比如这座府宅,还有,时家的覆灭。 “阿窈?” 时窈终于回神:“怎么了?” 他眉头轻蹙,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脸色突然不好?是不是冻着了?” “可能是,太冷了,我好久没出门了。”时窈小声道。 “进屋吧,外面冷。”时晏青牵着她往屋内走。 时窈悄悄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深究,连忙提起裙子跟上去。 屋内有地龙,知道她怕冷,所以来之前便让人烧了暖融融的,时窈一进屋便感受到一阵热气扑面而来,果然暖和。 屋内的陈设都是时窈喜欢的,布置的很温馨,连床幔都用了她喜欢的 竹青色。 “这几个月我一直没让停工,好歹赶在新年竣工了,喜欢吗?” 时窈点点头:“喜欢。” 他勾唇笑了,走到博物架前,转动了一下架子上的一只香炉,一面墙应声而动。 时窈眸光一闪:“你做了暗道?” “过来。” 他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只烛台,一手拿着烛台,一手牵着时窈,走进了一条漆黑的暗道里。 这一条暗道做的隐蔽又狭窄,正好只能容纳两个人并肩通过,这按道理一片漆黑,只有他手上的烛台燃放着盈盈火光,照亮前面的路。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便看到了暗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大门。 “这扇门通往府邸后门外的小巷,若是有事,直接从这里走。”时晏青道。 她并不意外他会做暗道,他本就是缜密之人,哪怕现在已经夺回了大权,胜利在望,但也还会留一个警惕之心,以防万一。 时窈仔细的查看了一下这暗门的位置,认真的点头:“知道了。” “那我们回去吧。”时窈确认完了,转身便要走。 他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点漆的眸子锁着她:“阿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第二百二十九章 阴损还是得时晏青 时窈心里一紧,连忙摇头:“没有。” “真的?” “真的。” “那我要确认一下。” “你确认什,唔……” 他将她按在了墙上,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烛台摔在了地上,很快便熄灭,那么微弱的荧荧之光也没了,暗道里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时窈被他吻的发晕,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越发侵略性的气息,直到他克制的埋入她的脖颈,牙齿咬着她的脖子。 “嘶!疼!”时窈叫了一声。 他才稍稍平复了下来,声音克制又嘶哑:“明日是乔迁宴,你记得要来。” 时窈被吻的浑身发软,脑子都还是懵的,点点头:“好。” “下月初三便是你及笄的日子,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好。” “我们婚期也定在那天,好不好?” 在他诱惑的声音里,时窈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好。” 他总算满意了,亲了亲她的脸颊:“真乖。” —— 时晏青的乔迁宴十分轰动,几乎朝中有头有脸的官员都到了,这便是权势的厉害之处,之前一个月时晏青赋闲在家,无人问津,现在他重掌大权,这乔 迁宴便无人敢不来捧场。 一大清早,镇北将军府的大门外便已经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时窈从马车上下来,便熟门熟路的直接进去了,招待宾客的地方在藕香水榭,分明是冬日里,这水榭里也烧着暖暖的炉子,一进去便暖和了。 时窈才一进去,便有不少贵女殷勤的前来和她说话,她是时晏青的未婚妻,这是这座府邸未来的女主人,时晏青在朝中权势正盛,她自然也跟着沾光不少。 “时三姑娘好福气,时将军这般英武不凡,你能嫁他,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时三姑娘生的这么漂亮,又和时将军青梅竹马,本就是佳偶天成的一对,我们呀,羡慕不来。” “是呀是呀……” 这样的恭维时窈从前还未经历过,谁不知道她时窈的恶名早就在燕京城传遍了的,再说她和时晏青哪儿算得上什么青梅竹马,他两小时候可没少掐架。 她干干的笑着应和着。 却突然听到一个刻薄的声音传来:“哪儿来的好福气,不过是会些狐媚男人的手段罢了。” 时窈转头一看,眉梢微挑,王柔嘉竟也来了? 薛茵冷笑着 道:“有些人不要太嫉妒,自己得不到,看着别人佳偶天成就阴阳怪气的。” 王柔嘉一拍桌子:“本郡主只是不稀罕用那些个狐媚子手段罢了!真以为人人都跟她似的没脸的四处勾引男人?” 薛茵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说谁四处勾引男人了?阿窈不过是定了两次亲而已,你凭什么这么污蔑她!” 王柔嘉嗤笑道:“说的好听,谁不知道她背地里做的那些个勾当。” “你!” 时窈拉住了薛茵,诧异的看着王柔嘉:“郡主指的是哪些勾当?是半夜偷溜出去和男人私会的勾当吗?” 王柔嘉愣了愣,似乎没料到时窈会承认这种事:“什么?” 时窈皱着眉道:“我的确是听说过郡主和男人夜半在庙里私会的事,还以为是传闻……” 众人闻言都倒吸一口凉气,立马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什么传闻?!” 王柔嘉怒极,炸了毛的站起来:“你胡扯什么?!” 时窈犹豫着道:“这事儿我本不想说的,我上次去青龙寺上香,听到那边的僧人议论,说嘉德郡主经常到这儿来,房里还总是进不同的男人,好像还 有僧人亲眼看到。” “你胡说八道!”王柔嘉气的肺都要炸了:“你这个贱人,你敢胡乱编排我!我什么时候和男人私会过?我杀了你!” 时窈连忙害怕的往后闪躲,实则步子却悄无声息的挪到了窗边,王柔嘉扑上来的那一瞬,她直接侧身一闪,藏在背后的手直接推开了水榭的窗户。 王柔嘉张牙舞爪的扑过来,没扑到时窈,却生生扑到了窗户外,只听“噗通”一声,她便坠入了冰冷的湖水里。 “啊!救命!” 王柔嘉的侍从们都慌了,手忙脚乱的去捞人:“郡主,郡主!” 时窈站在窗前,冷眼看着在冰冷的水里挣扎的王柔嘉,眸底泛寒。 薛茵连忙跑了过来,扒在窗户这看,震惊的道:“她,她自己摔下去的?” “自然是自己摔的,这么多人看着呢。”时窈云淡风轻。 薛茵兴奋的冲着时窈悄悄挤眉弄眼的:“还是你厉害,三言两语把她刺激成这样。” 时窈冷声道:“对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讲?让她也尝尝被污蔑的滋味她跳的比谁都高。” 更何况,当初她在凤仪宫险些害死她,这个仇她可 记着呢,她是不会让她好过的! “阿窈,出什么事了?”时晏青匆匆赶来。 时窈无辜的眨了眨眼:“方才嘉德郡主不小心脚滑摔进湖里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湖里挣扎的王柔嘉,点了点头,眼神扫过长羽:“还愣着做什么?去找个会水的人来,救郡主上岸。” 长羽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是。” 嘉德郡主身边的侍女也有会水的,此时已经跳进去了,但嘉德郡主挣扎的厉害,已经漂到了湖中心,那两个侍女都还没来得及游过去,却见一个男人已经游到了嘉德郡主的身边,直接将挣扎的王柔嘉给抱在怀里,捞上了岸。 水榭里的所有人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这男人穿着粗衣麻布,一看便是个打杂的奴才,嘉德郡主在众目睽睽之下湿着身子被这男人捞上岸,那岂不是只能嫁他了? 时窈心里啧啧,论阴损果然还是得时晏青。 却在此时,听到一声通传声:“太子殿下到。” 时窈有些诧异,怎么今日太子竟也会来?现在时晏青夺回了大权,太子只怕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可他竟还亲临时晏青的乔迁宴? 第二百三十章 丢人现眼 李翼炜阴沉着脸走进来,看了一眼被捞起来的王柔嘉,脸色更难看了:“这是怎么了?” 王柔嘉吐了好几口水,才总算缓过神来,气急败坏的推开了抱着她的男人:“你算个什么下贱东西,也敢碰本郡主!滚开!” 随后哭嚎着抓住了李翼炜的腿:“太子哥哥救我!时窈那个贱人故意害我,她不但胡乱败坏我的名声,甚至还当众将我推进湖里!” 李翼炜瞪着时窈,厉喝一声:“你好大的胆子!嘉儿是父皇亲封的郡主,身份何等尊贵,你也敢这般欺辱郡主,是当真以为自己无法无天了,敢蔑视皇族了不成!?” 他摆出了太子的威严,冷眼看向时晏青:“时窈这般猖狂,想必也是你授意的吧,怎么?你是想造反不成?!”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罪名可就大了。 时晏青看向时窈:“你欺辱郡主了?” 时窈却一脸无辜的道:“殿下误会了,我岂敢欺辱郡主?方才这么多人看着呢,郡主是我推下去的还是她自己摔下去,大家一目了然,我知道郡主生气,但也别冤枉我这一个小小臣女。” 薛茵立即道:“没错!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的,就是她自己突然扑过来要打阿窈,阿窈闪躲了,她才扑到了湖里!” 王柔嘉脸色涨的通红,气急败坏的骂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污蔑我偷男人!你这个贱人,嘴巴这么不干净,我定要撕了你的嘴!” 时窈连忙道:“郡主误会了,并非我污蔑,我只是转达,这些话我也是听别人说来的,我好心告知郡主,也是因为郡主先告知我,有人传我的闲话说我狐媚勾三搭四,我想着以德报德,这才将我知道的事情也告知郡主,好让郡主注意些,郡主怎么还怪罪我了呢?我都没怪罪郡主呢。” “你!” 王柔嘉气的浑身都在发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和时窈拼命的架势:“我杀了你!” 她还未起身,长羽便突然抽出了半截长剑,锋利的刀光闪过她的眼睛,吓的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时晏青冷声道:“我本以为郡主是来做客的,没曾想是来闹事的,这是镇北将军府,不是王家,也不是东宫,郡主若是想要任性,也得选对了地方。” 王柔嘉面色一僵,看着他森寒的眸子,浑身顿时感到刺骨的寒凉。 李翼炜脸色阴沉至极,他知 道时晏青这话不单单是对王柔嘉说的,也是对他说的,毕竟时晏青现在大权在握,他即便是有太子之名,手中没有实权,对时晏青来说,不过是个花架子罢了。 时晏青笑的散漫:“不过是姑娘家争吵误会罢了,阿窈都不计较,那我也不计较了,本来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太子说是吧?” 李翼炜掐着拳咬牙切齿的应和:“的确算不得什么。” “太子哥哥!”王柔嘉愤怒的尖声喊着,她还指望李翼炜为她做主,没曾想这个没用的废物表哥竟然连这个头都不能帮她出! “够了!别在这丢人现眼了,赶紧滚回去!”李翼炜恼怒的骂道。 他自己还憋屈的一肚子的火气呢,哪儿还有空管她的委屈? 王柔嘉气的眼睛通红,她今日来本就是想要故意当众奚落时窈,揭穿她水性杨花狐媚子的真面目!可没想到,反倒被她反将一军,现在不单名声尽毁,还被一个卑贱的男人在水里抱了身子,她恨不能立刻跳进这湖里死了去! 可偏偏李翼炜这个没用的也不帮她做主,她继续留在这也是笑话,最终怨毒的剜了时窈一眼,愤愤然的转身踉跄着离去 。 “太子请入席吧。” 虽说用了“请”字,但时晏青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的恭敬,散漫的语气彰显着嚣张狂妄的气焰。 李翼炜脸色难看的很,却还要强压着胸腔里的怒火,装作无事的入席。 他今日根本不想来的,但皇后逼着他前来,因为时晏青现在正得势,连皇帝也要倚仗他,更何况是他了,他现在没有半分实权,即便是装装样子,也得和时晏青维持体面,否则这来之不易的太子之位只怕说没就没了! 可即便如此,他心里又如何能甘心?只能捏着鼻子强压着怒火来给时晏青庆贺乔迁大喜。 水榭内终于恢复了暂时的宁静,歌舞起,至少舒缓了表面上的气氛。 梁攸宁随着太子落座,没多久便有丫鬟们鱼贯而入,端着点心茶水上来,一个灵巧的丫鬟将一杯碧螺春送到了梁攸宁的手里:“太子妃请用茶。” 梁攸宁接过茶杯,那丫鬟却不小心将茶水撒在了她的裙子上。 “太子妃恕罪,奴婢一时疏忽。”那丫鬟连忙赔罪,一边说着,便用帕子给她擦裙子,不动声色的将一颗东珠塞进了她的手里。 梁攸宁面色倏地一僵。 太 子恼火的道:“又怎么了?” 梁攸宁连忙道:“没怎么,是妾身方才没接稳茶水,殿下勿怪,妾身去更衣。” 太子不耐烦的摆手。 梁攸宁这才随着那丫鬟走了出去,而胡侧妃看着这边的动静,却觉得不对劲,立即低声吩咐自己的心腹宫女:“你跟上去看看。” “是。” 梁攸宁跟着那丫鬟走出了水榭,便冷声道:“谁指使你找我的?” 那丫鬟恭敬的道:“太子妃应该知道是谁。” 梁攸宁捏着那颗东珠,手心都冒汗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他知道她喜欢东珠,每年生辰都会送她,自她嫁到燕京后,就再未用过东珠。 丫鬟带着梁攸宁来到了宾客们更衣用的厢房,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太子妃请里面更衣。” 梁攸宁站在门外,心跳快的吓人,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屋内空空如也,并没有人,心里一瞬之间有些失落。 她攥紧了手中的那枚东珠,挪着步子走进屋内,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下一瞬便跌入了一个怀抱里,那人反手将房门关上,她惊惶的抬头,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时,呼吸一滞。 第二百三十一章 渔翁之利 “你……” “嘘,别出声。”莫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透过她的发顶警惕的通过门缝观察着门外的动静。 果不其然,院内很快又来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宫女,探着头在外面打量。 方才领路的那小丫鬟冲出来喝斥道:“什么人敢在将军府上乱窜?” 那宫女连忙道:“奴婢是东宫的人,太子妃弄湿了衣裙,奴婢放心不下,特来看看能不能帮忙。” 小丫鬟道:“你来的正好,太子妃说屋里备用的那一套衣裙太素了不好看,你去马车上再取一套来。” 宫女梗了一梗:“可……” “可什么可?!东宫的奴才这般散漫?是要太子妃亲自出来责罚你不成?”小丫鬟年纪虽小,脾气倒是大的很。 宫女只好讪讪的应下,转身出去。 直到那宫女的脚步声走远了,莫尘才收回了视线,对梁攸宁道:“她走了。” 一垂眸,却看到她泛红的耳尖,他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太近了些,即便是从前他们互相喜欢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么近的距离。 梁攸宁强自镇定的道:“你可以松开我了。” 莫尘后退了一步,偏头摸了摸鼻子:“你被人盯上了,那宫女应该 是想要抓你把柄。” 梁攸宁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在查你,”莫尘顿了顿:“在查我们从前的事。” 梁攸宁脸色一变:“什么人?!” “胡良,应该是胡侧妃安排的,她派胡良亲自去扬州,探查你和我从前的事,胡侧妃应该是察觉了什么,你当心些。” 梁攸宁面色发白,胡侧妃,难怪她最近这么古怪,原来她竟察觉了她和莫尘之间的事,若是真让她探查出什么证据来…… 莫尘沉声道:“别担心,胡良我已经处置了,你我从前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该打点的我也都打点好了,不会留下把柄的。” “你怎么会知道胡良在查我们从前的事?” “扬州可是我地盘,真以为我这几年在混吃等死呢?”莫尘冷哼一声。 胡良的人才到扬州开始打探他和梁攸宁的时候,就有人向他汇报了,他立刻下令处死了胡良,反正扬州天高皇帝远,外头又兵荒马乱山匪成群的,死一个人并不算什么。 但梁攸宁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他今日叫她来就是要提醒她。 她紧抿着唇犹豫了许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莫尘眸光闪躲了一下 ,冷哼一声:“你上次救我一次,我不想欠你的,才顺手提醒你而已。” 而且他多半也猜得到,胡侧妃会注意到她和他的关系,定是从上次梁攸宁暗中救了他一次开始的。 他状似无意的问:“那你上次为什么救我?” 梁攸宁心口一滞,别开头冷声道:“因为觉得亏欠你,毕竟从前是我负了你,救你一次作为补偿,你我也算两清了。” 莫尘脸色瞬间僵硬,强扯着笑道:“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太子妃大发慈悲?” “感谢倒不必,只是往后不要再找我,你也知道你的存在给我添了麻烦,我不希望你我之间的事闹的人尽皆知,我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从前的事对我而言,都是累赘。” 梁攸宁一字一句的说着,将掌心的那颗东珠放在了桌上,决绝的眸子里没有半分留念。 莫尘心脏倏地被刺痛,累赘?他们从前那么多的时光,是她的累赘? 分明早已经领悟到了这个女人的绝情,分明那段过往已经过去了四年,分明早已经被酒水灌的麻木,可此时亲耳听到她说出累赘二字,却觉得如万箭穿心一般的心痛。 他讽刺的道:“你放心,你我从前的那 段过往,我比你更恶心!” 梁攸宁袖中的手一抖,指尖狠狠掐进了肉里,她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便决绝的拉门离去。 他站在原地,惨笑一声,他真可笑,竟会因为她救他一次而心生希翼,他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期待她的良知吗?她若是真的有半点良知,四年前便不会一声不响的转身高嫁。 也罢,从此两清,再不相干! —— 凤仪宫。 “娘娘有什么吩咐?”云墨匆匆进来,恭敬的道。 皇后冷眼看着他:“本宫听说,你从前与时窈走的很近?” 云墨眸光微凝,想到了他方才进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刘公公奚落的笑容,便猜到是刘公公在皇后跟前搬弄是非了。 他跪在了地上:“时三姑娘的确对奴才有恩。” 皇后嗤笑一声:“有恩?本宫今日才知道,原来本宫的身边,还放着时窈那贱人的心腹呢。” 本来这小奴才她用着还挺喜欢的,但今日刘公公来禀告,她才得知,这奴才竟是时窈塞进凤仪宫的!并且时窈当初挨杖刑的时候,这狗奴才还替她挡了一棍!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她竟还把他提拔到了身边伺候。 皇后怒不可遏,立即 道:“来人!把他拖出去打死!” 云墨却连忙道:“时三姑娘虽说有恩于奴才,但奴才早已经偿还了她的恩情,如今对奴才而言,最大的恩人便是给奴才体面的皇后娘娘。” 皇后冷笑着道:“你说本宫是你的恩人,那本宫让你杀了时窈来回报本宫呢?” “也不是不可。” 皇后一愣,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答,突然又饶有兴致起来:“你从前对时窈那么忠心,现在却说杀了她也可以?” 云墨定定的道:“良禽择木而栖,奴才从前对时三姑娘忠心,是因为时三姑娘能帮奴才在宫中安身立命,可奴才后来得到了皇后娘娘的赏识,娘娘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了娘娘的赏识,那时三姑娘相比之下,也算不得什么了。” “哈哈哈!”皇后笑了起来:“你倒是个会算计的,不过……” 皇后眼神也冷了下来:“要得到本宫的赏识,可不是动动嘴皮子这么简单,本宫得看你能为本宫做些什么。” 云墨抬眸,眸光漆黑:“娘娘既然憎恶时三姑娘,奴才愿意帮娘娘处置她,叫她生不如死,她出了事,时晏青也会受牵制,适时,娘娘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完没完 东宫。 “你这个废物!我让你去盯紧了梁攸宁,你竟什么也没看到!”胡氏恼怒的一脚踹在了宫女的身上。 那宫女被踹的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又连忙爬起来跪好:“奴婢的确是跟上去了,但走到门口却又被那丫鬟告知说太子妃的衣裙不合适,让奴婢另外去取新的衣裙,奴婢就出去了一趟……” “蠢货!这分明就是打发你!”胡氏骂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莫尘可是时晏青的心腹,可那时晏青的乔迁宴,他竟连面都没露,一定不是没去,而是早早的就去了藏在暗处罢了!梁攸宁好巧不巧在那个时候湿了衣裙,她一定是去私会莫尘了!” 宫女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胡氏恨的要死,就差这么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便能直接捉奸在床,便能让梁攸宁死无葬身之地! “这贱人太警惕,要抓现行看来也不容易,只有等胡良回来了,只要他拿到了他们之前相好的证据,梁攸宁怎么也得死!”胡氏咬着牙道。 却在此时,一个宫人匆匆的走进来,面色焦急:“良娣不好了,方才胡家来人说,少爷出事了。” 胡氏心里咯噔一下,瞪圆了眼睛:“你说什么?!” “说是少爷在扬 州遇到了山匪,不幸被袭,已经,已经身亡了。” 胡氏脸色瞬间惨白,一个踉跄摔坐在了圈椅里,摇着头:“不,不可能,他怎么会,怎么会……” “良娣!”宫女连忙去扶她。 她却狠狠的推开了宫女,尖叫着道:“他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害他!是梁攸宁,对,一定是她!这个贱人,她一定是察觉了我在查她,是她杀了良儿!” 胡良是他们胡家这一辈唯一的男丁!宝贝的如金疙瘩一般,胡氏更是把他看的比亲儿子还要重要,如今竟就这么没了! 胡良娣疯了一般的冲出去,直接杀到了梁攸宁的寝殿。 “梁攸宁你给我滚出来!”胡氏冲进去便失心疯一般的叫骂着。 梁攸宁正坐在灯下看书,早猜到她会来,看到她也并不意外:“胡良娣这般疯疯癫癫的以下犯上,是想让太子和皇后知道你失心疯吗?” 胡氏却不管不顾的扑向了她,抓住了她的衣领子,面容狰狞的咬牙切齿:“是你,是你杀了胡良是不是?!” 桃子连忙和其他的几个太监将胡氏给扯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太子妃不敬!” “是你杀了他!是你!”胡氏尖叫着骂道。 梁攸宁冷 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良死不死的与我何干?” “你不要狡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那个莫尘的私情,我只是找不到证据,可我心里一清二楚,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我只恨我不能撕了你的脸!”胡氏嘶吼着。 梁攸宁心脏一紧,脸色更冷了:“你也知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能乱嚷,否则,就真成了失心疯了。” 胡氏面色僵了一僵,生生止住了嚎叫,是啊,宫中从来不缺疯女人,没有证据,便是嚷出来又如何?以梁攸宁的手段,定会毫发无损,而她,则要被当成一个失心疯的女人,关进冷宫,永无天日。 梁攸宁盯着她:“胡良的事我一无所知,至于那个莫尘,本宫只见过一次,胡良娣若是又要故意生出事端来,本宫也不会再忍让,定要让太子和皇后做主,到时候,太子和皇后定也不会愿意让小皇孙有一个失心疯的生母。” 胡氏面色瞬间惨白,是啊,梁攸宁这般稳重贤淑的太子妃,她怎会有错?此事她闹出去,也只会是她的错,她终于明白这些年她为什么都斗不过梁攸宁,这个女人心机太深,平日里将那情绪隐藏着,一副泥菩萨的样子,谁也挑不出她 的错来! 可暗地里,她却拿她儿子威胁她! 胡氏恨的咬牙切齿,死死盯着她仿佛想将她千刀万剐:“梁攸宁!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 梁攸宁冷冷的掀唇:“好啊,我等着呢。” 胡氏狠狠地推开了钳制她的宫人,转身愤怒的离去。 殿内终于恢复了清静,桃子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低声道:“还好莫少爷处置了胡良,否则他若是真的查出什么证据带回宫里,太子妃岂不是……” 梁攸宁浑身瘫软的坐到了床上:“可胡氏到底还是发现了。” “太子妃不必担心,她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有丁点证据,算不得什么,再说还有莫少爷帮太子妃……” 梁攸宁冷声打断:“以后不许再提他。” 桃子怔了怔:“可他这次帮了太子妃,可见他对太子妃也没有那么多恨意,太子妃为何还要与他生分。” “不然要如何?和他重修于好,让他做我的情夫?” 桃子连忙摇头:“那怎么可能!太子妃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来的,奴婢只是觉得,太子妃一个人在燕京城无依无靠,莫少爷愿意帮太子妃,你们,你们即便是当朋友互相扶持也好,况且,况且太子妃早就放下了,想必也……” 梁攸宁惨淡的扯了扯唇角:“你又怎知我放下了?” 桃子僵在了那里。 梁攸宁眼睛泛红,声音已经哽咽:“我已经害过他一次了,不想再害他第二次,如今他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有了新的开始,我这种陈年过往早该被丢弃,他不该为我回头。” 她扯了扯唇角:“他丢掉了贪慕虚荣的梁攸宁,日后,他会爱上一个更好的姑娘,和她成婚生子,拥有更好的生活,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他。” “那太子妃呢,太子妃想过自己吗?” “我已入穷巷,也没有退路了,我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幸福吧。”她笑着,眸中却闪着泪光。 —— 时晏青送时窈回家,马车已经到了时家门口了,他还没放她下车,将她按在怀里亲。 时窈忍无可忍的将他推开:“你有完没完!” 他总算恋恋不舍的放过了她:“我明日要去晋城一趟,后日一早就赶回来。” “怎么突然要去晋城?”时窈诧异的道。 他去检阅也都是月末去,现在还没到时间呢。 “军中出了点乱子,现在兵权交接本就容易生事,我去处置一下,”他又在她唇瓣上啄了啄:“我把长羽也留给你,宫中任何人传召都不许去,明白吗?” 第二百三十三章 我累了 上次时窈入宫遇害的事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心结,每每想到她倒在血泊里的画面他都能心梗,如今好容易让她养好了伤,他再不允许她受半点伤害。 时窈点点头:“知道了。” 时晏青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你明日去我府上吧,你正好逛一逛,看看哪儿还要添置调整的,告诉长羽,让长羽去准备。” 他的府邸如今是这燕京城最安全的地方,这两个月来翻修那翎王府可不单单是翻新那么简单,这府邸内部还连通着九星宗的暗门,铁桶一般苍蝇都飞不进去。 “知道了。”时窈怕他又要啰嗦,直接跳下了马车:“那我走啦!” 她回头冲着他挥挥手,转身便跑进府里了。 时晏青笑着摇了摇头,又叮嘱了长羽几句,将他留在了时家,这才离开。 时窈回到府里,便先去了一趟主院。 “母亲,父亲今日好些了吗?”时窈问道。 林氏笑着点头,拉着时窈坐下:“好些了,我今日跟他说了许多话,我还说你要及笄嫁人了,你爹手指又动了!我问过大夫了,大夫说这是好兆头,说明他听得到我说话了,应该要不了几日就能醒来!” 时窈惊喜的道:“真的? ” 林氏感慨的道:“若是你爹能赶在你嫁人之前醒来便好了,他最疼你了,定是想要亲自送你出嫁的。” 时窈看着父亲苍老的容颜,心里发涩,他总是用最严厉的样子对她,可她后来才慢慢明白,父亲比任何人都要疼她。 林氏又笑着道:“也不碍事,反正你嫁的也不远,想必以后每个月都能回家,你爹最多生气两天,到时候醒来了,你再回来看他。” 时窈轻轻点头,送出嫁都只是小事,只要父亲能醒来,这些小事根本都不重要。 “姐姐放心,到时候我送你出嫁!”时明朗拍拍胸脯道。 时窈捏了捏他的鼻子:“呀,我们明朗都是男子汉啦,要代替父亲送我出嫁?” “那当然了,我已经长大了!”时明朗一本正经的道。 时窈笑了起来:“是是是,我们明朗早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啦。” 林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好了,你今日去参加他的乔迁宴想必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父亲这儿有我呢。” “嗯,那母亲也早些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我劳累什么?不过就是陪他说说话,”林氏轻叹一声:“倒是你,阿窈,我一个内宅妇人,什么都 不懂,也不知道你这婚事到底好不好,若是你爹醒着,他一定能给你拿个主意,偏我无用,也帮不上什么,阿窈,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你一定要幸福。” 对于时晏青,林氏一直都是很纠结的,这个人深不见底,她根本看不透到底是不是值得托付之人,她只能尊重时窈的选择。 时窈笑了笑:“放心吧母亲,我一定会幸福的。” 一定不能辜负父亲和母亲的期望,一定要活出最好的样子。 林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去吧。” 时窈从主院走了出来,眸子却渐渐黯然了下来,她其实并没有那么的自信,因为她还有太多的疑惑和谜团,她心里甚至隐隐不安,好像风雨欲来。 —— 次日,时窈便按照时晏青的吩咐,去了镇北将军府。 这座府邸极为奢华阔绰,占地极广,算得上是这燕京城最大最奢侈的府邸了,长羽和七辛紧随在她身后,陪着她逛园子。 时窈却逛的心不在焉的,前世她就死在这座府宅里,甚至看到主院正厅的地砖都好似还能看到前世那满地的血。 为什么会一模一样?前世他也早早做好了迎她入府的准备了吗?可若是他前世真的在意她,为何 时家会覆灭?为何她以那样屈辱的方式被送到这座府邸里来? 前世时家的灭门,时晏青当真没有参与吗? 时窈心口猛然一跳,袖中的手倏地掐进肉里。 长羽见她脸色不好,便问道:“姑娘是不是累了?先歇歇吧。” “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时窈走向了湖边的八角亭。 长羽和七辛对视一眼,也不敢上前了。 时窈看着这府邸里似曾相识的一草一木,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从前从未把时家的覆灭和时晏青扯上关系,因为她出嫁不久,时晏青便从时家脱离,并且从此再无任何瓜葛,她早已经淡忘了这个人。 恨毒了时家的只有李翼轩和陈月婉。 可现在,她无法解释这座府宅为何和前世一模一样。 “姑娘,你怎么了?是伤口疼了吗?”玉坠很是担心的问。 时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应该只是她多想了,他们这么多风雨都走过来了,她怎么能因为这一点小事便对他心生怀疑? “我有些闷了,还是回去吧。”时窈有些烦躁的往外走。 长羽却拦住了她,犹豫着道:“少主说让姑娘就在将军府,这园子姑娘也才逛了不到一半 ,要不……” “我累了。”时窈心里突然莫名的烦闷,直接推开了他往外走。 “姑娘……”长羽连忙追上去。 可当时窈才走到门口,却见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来,是时家的守门小厮。 “姑娘,不好了!侯府走水了!”小厮哭嚎着跪在了她的跟前。 时窈呼吸一滞,立即道:“你说什么?!我爹娘呢!?” “火势太大了,小的们一直救火,但火越烧越烈,怎么也灭不了……” 时窈立即抢了一匹马,翻身上马,疾驰赶回时家。 长羽和七辛也连忙跟上。 可当她赶到的时候,整座忠勇侯府已经葬身火海之中,火势大的云烟都几乎冲上云霄,那块圣上亲赐的金字匾额,都已经烧的焦黑,砸在了地上。 “我爹呢?我爹娘和弟弟在哪儿?!”时窈浑身发软,脚步都虚浮,抓住了一个小厮尖声问道。 那小厮哭着道:“还,还没出来,火势烧的太快了,小的们已经在拼命救火了,但怎么也灭不了。” 时窈转身便往火场里冲。 长羽连忙拦住了她:“姑娘别去,这火势太大了,进去岂不是送死?” “你让开!”时窈狠狠的推开了他,毫不犹豫的冲进了火海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别碰我 侯府里火势正烈,她只浇了一桶水在身上便冲进去了,一进府门,便看到无数尸身,都是时家的下人。 这些下人还都是外院的奴仆,都没能逃出去,那她爹娘和弟弟在内院,又如何逃的出来? “爹!娘!明朗!”她几乎疯了一般的往内院冲。 却猝不及防一根横梁砸了下来。 “姑娘当心!” 长羽和七辛也冲了进来,连忙推开了她,那根燃烧着的横梁生生擦着她的后背砸了下去,她也摔倒在了地上。 手掌擦在了地上,她仓惶的抬头,却发现掌心有些黏腻,是火油? 而那草丛里,正躺着一枚巴掌大的令牌,这令牌她再熟悉不过,是九星宗的令牌。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长羽和七辛连忙围了上来,将时窈扶起来:“这火势太大了,姑娘继续留在这太危险了,姑娘先出去,我们来灭火救人。”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爹娘,我要救我弟弟,我不走,我不走!”时窈拼命的挣扎。 长羽和七辛却不敢再让她胡来,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他们十条命都不够死的。 “姑娘先出去吧,这里太危险了,属下怎么也不能让姑 娘继续往里走了。” 长羽和七辛一左一右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控制着她无法前行,她无助的死死看着眼前的那熊熊烈火,突然喉头涌起一股腥甜,一口血喷涌而出,旋即陷入了昏天暗地的黑暗之中。 “姑娘!” 长羽和七辛不敢再耽误,直接把她扛起来就冲了出去。 等时窈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她睁开眼便看到熟悉的竹青色床幔,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回家了,可很快便意识到,这并不是时家,也不是她的闺房,而是镇北将军府。 她翻身而起,踉跄着脚步便往外冲:“我爹娘弟弟呢?他们救出来没有?时家的火灭了没有!” 玉坠连忙来扶住她,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哭着道:“火势太大了,火烧了半日才灭掉,侯爷侯夫人和世子刚被找到了,但……已经没了。” 时窈只听到脑子“嗡”的一声蜂鸣,身形都晃了一晃,僵硬着开口:“你,你说什么?” 玉坠却泪流不止,不敢再说。 “他们在哪?”时窈脸色惨白。 玉坠哭着摇头:“姑娘别看了,尸身已经烧焦了,姑娘还是……” 时窈却猛的推开了 她,脚步踉跄的冲了出去,直奔忠勇侯府。 当她再次赶到这里的时候,火已经灭了,整个时家府邸都被烧的焦黑,成了一片废墟,围观的人群堵的水泄不通,她挤进人群里,便看到了躺了一地的盖着白布的尸体。 她浑身的血液都好似凝固了一般,脚下灌了铅似的挪动不了一步。 她一眼便看到父亲拇指上的那枚扳指,那是她娘生前送他的,这么多年他都视若珍宝,可带着扳指的那只手,现在已经烧的焦黑。 “爹!”她撕心裂肺的喊出声来,扑向了那个尸体。 玉坠连忙抱住了她,哭着道:“姑娘别看了,你会受不了的。” 时窈跪在了地上,十指掐进了肉里,哭的蜷在了地上,五脏六腑都好似撕裂一般的疼痛,她昨日还在和母亲弟弟说话,她昨日还在期盼着父亲的醒来,今日时家满门却都被烧成了焦尸! 长羽远远的跟在后面,也不敢说什么,只沉声问七辛:“给少主去信了吗?” “已经去信了。” “那就好。” 他们从未见过时窈这般悲戚到绝望的样子,心里也很是不好受,但却也做不了什么。 时晏青赶回来的 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他策马赶回来,便看到时窈跪在满地的尸体里,木然的好似已经没了生息。 “阿窈!”时晏青翻身下马,冲到她的身边蹲下:“阿窈,你没事吧?” 时窈抬眸看他,通红的眸子里已经满是寒霜,下一瞬,便拔出袖中的匕首,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心口。 他劈手钳住了她的手腕,脸色也冷了下来:“你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她死死瞪着他,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为什么?” 她讽刺的笑了:“我全家上百条性命都躺在这里,你问我为什么?” 他脸色难看了下来:“你怀疑我?” “不然呢?有谁在意我爹即将醒来?又有谁对时家守卫了如指掌,悄无声息的来去自如,在时家府内浇了火油?又是谁的人,将令牌落在了火海之中?” 她将那块九星宗的令牌拿出来,狠狠砸在了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将火气压制下来:“此事我会查清楚,我们先回去……” “回去?回哪儿?”她一把推开了他,踉跄着身子站起来,指着已成废墟的忠勇侯府,满脸的泪水:“我已经回不去了。” “回将军 府。”他拉住她的手:“我们还有家,阿窈,不论什么时候你都还有我。” 她狠狠甩开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憎恶:“那不是我家,那个地方我一天也待不下去,我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再一次相信你!” 时晏青的脸色一点点的阴沉:“此事我并不知情……” “你什么时候知情过?”她嗤笑一声:“啊,你可是镇北大将军,堂堂九星宗少宗主,这般大人物,何需对这种小事知情?一而再再而三,时晏青,你真把我当傻子吗?” “到了今日,原来你还是不曾信我。”他声音发冷。 “我只恨我杀不了你!”时窈失控的尖声道:“我真是可笑至极!一次次的相信你,一次次的欺骗我自己!可你这种人,怎么能指望有什么良心可言?你为什么不一起杀了我?为了接手时家军的时候更名正言顺些吗?” “够了!”时晏青怒喝一声,强压着怒火命令道:“阿窈,别闹了,此事我会查清楚,你现在悲痛太过情绪不稳定,先回去歇着。” 他伸手要来拉她,她却避如蛇蝎,连连后退好几步,满脸的憎恶:“你别碰我!” 第二百三十五章 伺候本宫 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扣住了她的手腕,一手劈在了她的后颈上,她还未来得及挣扎,便直接被劈晕。 长羽等人屏息凝神不敢说话,时晏青面无表情的抱着她放到了马车上。 “送她到我府里,找个大夫看看。”时晏青冷声道。 “是。” 他顿了顿,又叮嘱了一句:“给我盯紧她。” “是。” 七辛立即带着影卫护送时窈回府。 时晏青则大步走进了烧成废墟的忠勇侯府,长羽跟在他身后道:“京兆府的仵作已经来过了,时家上下一共一百一十三人都死于非命,火势太大,尸体都已经烧的焦黑。” 时晏青走到府内,便隐约闻到了一股残余的火油味,面色凝重:“是有人纵火。” “可这时家上下除了守在门口的那两个小厮之外,没有一个人逃出来!属下也已经审问过那两个人了,今日时家根本没有外客来访,怎么可能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察觉纵火?” 时晏青冷声道:“若非如此,她怎会怀疑我?” 长羽一时语塞。 是啊,能做到悄无声息的进出时家的人,只有在时家住了十年的时晏青,他对时家的一草一木和侍卫布防都了如指掌,没人比他更了解时家。 时晏青 沉声道:“立即让人四处去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物。” “是!” 长羽应下,直接一抬手,影卫们便冲进了侯府,四散开来去搜查。 时晏青看着眼前的知秋苑,这是时窈住了十五年的院子,前一日还欢声笑语,今日便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他抬脚走进去,亲自搜查她的院子。 若是他没猜错,这场大火是冲着时窈来的,纵火之人就是故意想要让时窈误会他,要挑拨他们的关系,那此人,也一定和时窈相识。 会是谁呢? 屋里已经残败不堪,烧的干干净净几乎不剩什么了,可他一抬脚,却突然踢到了一个匣子,这匣子是上好的梨花木所制,已经烧的焦黑,匣子上还有一个小锁,现在用手一捏就碎了。 打开那盒子,他便看到了里面安静躺着的一枚质地通透的玉佩,背面还有一个“许”字。 他脸色渐渐阴沉,是谢知许当初送给时窈的定亲礼,他逼时窈推掉婚约之后,让人亲自将这玉佩送回了谢府,可现在,这玉佩竟还在她的房里,这般妥善的保管着。 “少主,属下派人查探过了,这府里四处都有火油浇过的痕迹,一定是有人潜入了侯府内部,在四处浇了火油,然后故意 纵火,甚至还留下了九星宗的令牌。”长羽道。 “继续查,务必挖出是谁搞的鬼!”时晏青冷声道。 “是。” —— 时窈醒来的时候,入目又是熟悉的竹青色床幔。 “你醒了?”时晏青抬手靠了靠她的额头:“大夫说你惊惧过度,身子虚弱的很,你且好好休息。” 她厌恶的拍开了他的手:“不用你操心!” 她翻身而起,直接要出去,可却发现门都拉不动,她狠狠拽了几下都纹丝不动,这才恼怒的转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时晏青眸光沉沉的看着她:“我方才派人去探查过了,侯府四处都有火油,的确是有人为纵火,应该是有人潜入侯府放的火,至于九星宗的令牌,前几日九星宗死了一个影卫,那个人身上的令牌也丢了,正是你今日捡到的那一块。” “这些话你留着骗你自己吧!”时窈恨声道:“你总有那么多的借口,可时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害!” “我若真要灭时家,我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的确不必,你早就下过手了不是吗?!我爹险些惨死在九星宗的刀下,现在他好不容易要醒了,时家就被灭门了!” 时窈眼睛已经通红,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憎 恨:“我绝不会再信你!” 时晏青讽刺的掀唇:“你何时信过我?从始至终,你没有一次相信过我!” “你这种人本也不值得被信任!”时窈声嘶力竭:“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乱臣贼子,能有什么良心可言?又有什么值得我信任?!” “我不值得,谢知许就值得是吗?”他拿出了那块玉佩,步步紧逼:“为何你能对谢知许有那么多的信任,却连信我一次也不曾!阿窈,我对你还不好吗?” 时窈憎恶的道:“知许哥哥清风霁月光明磊落,是真正的君子,你又能拿什么跟他比?” 时晏青眸光骤然阴鸷,捏着玉佩的手猛一用力,指尖的那枚玉佩瞬间化成了粉末。 怒火几乎要侵蚀了理智的时候,却想到她刚刚失去了所有亲人,又还是生生压下去了。 “这件事在查清楚之前,你就在这呆着。” 他抬手敲了敲门,房门被打开,他走出去对门外守着的人道:“给我盯紧她。” 然后迅速离去,他怕再多留一会儿,便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时窈瘫软着身子坐在了地上,脸色惨白,满脸的泪水,重活这一世,她谨小慎微步步警惕,可最终,还是没能让时家逃过覆灭的命运!真是可 笑,可笑至极! —— 凤仪宫。 皇后靠在软榻上,听着下面的人来汇报,满意的勾唇:“干得不错,虽说杀不了时窈,好歹让她痛不欲生,本宫也算是出了一口气。” 云墨跪在地上给她捶腿,恭敬的道:“娘娘放心,此事一过,时窈和时晏青定会决裂,到时候,娘娘便有机可趁了。” “可本宫怎么听说,那时晏青把时窈强行带回将军府了。” “不过一时罢了,时窈得知自己被他杀了全家,怎么可能忍受?强行留下也不过是互相折磨,奴才为帮娘娘扫清时窈这个障碍的。” “还是你得本宫的心,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皇后笑了起来:“不过你怎会对时家这么了解?” “时姑娘曾经对奴才很信任,出入时家的小路她之前也告知过奴才,奴才如今为皇后娘娘效忠,自然要如实相告,娘娘如今大可安心了。” 皇后染着红色蔻丹的手指抬起他的下巴:“本宫果然没看错人,你是个可心儿的。” 云墨抬眸看着她:“能伺候皇后娘娘,是奴才的福分。” 皇后肆意的笑了:“好得很,从今往后,你便贴身伺候本宫吧,来,为本宫沐浴。” 云墨垂下眸子,神色恭顺:“是。”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多看看我吧 云墨从凤仪宫走出来的时候,张总管都变的客气了许多,还带着笑:“恭喜啊,如今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咱家果然没有看走眼。” 云墨拿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低垂着眸子:“是啊,想当初还是张总管亲自将我调到凤仪宫来的,这份恩情,云墨是得记在心里。” “哎,这算什么恩情?如今你被娘娘留在身边近身侍候,连我也得让一让位置了,我这说不准往后还得仰仗你呢。”张总管客套的道。 云墨掀唇:“是吗?既然张总管这般看重我,那不知,在娘娘跟前告状说我和时三姑娘的关系的人是谁呢?” 这话一出,这群太监们的脸色都变了一变,刘公公更是吓的腿都在哆嗦。 张总管轻咳两声,指着刘公公道:“刘公公上次在娘娘跟前伺候,便顺嘴提了一嘴,哎,我当时就让他别提,他也是个大嘴巴,一不小心就说漏嘴了!你看,险些让娘娘误会了你不是?” 云墨冷冷的扫向刘公公:“这凤仪宫内怎么能让这种嘴巴不牢靠的人当差?说漏了我的事还算小事,万一哪天说漏了皇后娘娘的事,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刘公公脸色一变,连忙弓着身子 扇自己的嘴巴:“是我嘴贱,是我多嘴,险些让娘娘误会了云公公!” 云墨冷声道:“扇两嘴巴子也管不了什么大用,倒不如直接割了舌头。” 刘公公瞬间僵在了那里。 张总管脸色也变了一变,却也不敢说什么,只吩咐道:“把他舌头割了扔出凤仪宫。” “是!” 立马冲上来两个小太监,将刘公公给按住。 刘公公拼命挣扎着,哀嚎着叫骂:“云墨你这个小畜生!你才得道便要对我下手,迟早有一天你也得死无葬身之地!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声,刘公公的叫骂声彻底停止了。 他的舌头被割了下来,刘公公捂着血淋淋的嘴,浑身颤抖的倒在地上,很快就被拖了出去。 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曾经欺辱过云墨的小太监们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浑身哆嗦的看着他,好似看着来索命的恶鬼。 谁也没想到,这卑贱又老实的小奴,有朝一日会一步登天,成为叫他们害怕的恶鬼。 云墨冷眼看着被拖走的刘公公,心中有了难得的畅快:“凤仪宫里容不得这般碎嘴又张狂的奴才,再有人像他一样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那下场也自然和他一样 。” “是是是!”小太监们连连点头。 张总管也讪笑着应是,他虽说是凤仪宫的太监总管,但如今云墨最得皇后的青眼,贴身侍候的活儿几乎都让云墨做了,他自然也不敢招惹他,想来过不了几日,这凤仪宫太监总管的位置,也要让给他做了。 云墨回到了自己的寝屋,现在他已经不住十多个人的大通铺了,他已经有了自己单独的大屋,他打开抽屉,拿出了那瓶精致的小瓷瓶,是前不久时窈送他的,他一直也没舍得用。 “我如今已经成了皇后的心腹之人,往后,我还要爬的更高,你是不是也可以多看看我了呢?”他喃喃的念着。 —— 镇北将军府。 时晏青正在书房议事,时家被灭门的案子疑点重重,京兆府那边也没有查出什么头绪来,可他当然不能就这么放过。 等京兆府尹擦着冷汗从书房退出去,七辛才壮着胆子走了进来:“少主。” 时晏青翻看着手里的卷宗,面色发冷:“何事?” “三姑娘她一直不肯喝药,也不吃饭……” 他骤然抬头:“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 “是……” 他将卷宗拍在了桌上,阴沉着脸直奔她的寝屋。 他推开门进去,便看到她木 然的坐在床上,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 桌上摆着的汤药和饭菜一口也没动,他额上青筋跳了跳,强压着怒火道:“你现在是故意要跟我作对吗?” 时窈一言不发,神色没有任何起伏,好似已经没了生气。 时晏青第一次感觉到这般无力,他知道在她心里时家的分量,如今时家满门葬身火海,她好像也突然没了活下去的念头一般,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心里焦躁不安。 “阿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 她冷冷的看着他:“那你现在死在我面前。” 时晏青面色越发的阴沉:“阿窈,别胡闹了。” “那就杀了我吧。”她语气平静,声音轻的像是要消失。 她已经没活下去的信念了,时家满门葬身火海,她又一次失去了所有至亲,而仇人就在眼前,可他已经大权在握,她甚至连走出这间屋子的能力都没有,她杀不了他,只有杀了自己。 “你!” 时晏青脸色紧绷,若是从前,他要挟她几句她便能乖乖听话,可现在,他却没了能要挟她的东西,她面对他再无任何眷念,也没有任何的敬畏,他第一次感受到她彻底脱离掌控,却束手无策。 “少主。” 长羽在外面道: “太子妃来了,说是想来看望时姑娘的。” 现在时晏青重新掌权,东宫和凤仪宫那边都捏着鼻子在向他示好,太子前几日才来参加了他的乔迁宴,今日让梁攸宁来给时窈探病倒也不算意外。 他现在被时窈搅的头疼,本想直接打发了,但想到她和梁攸宁关系似乎还不错,想了想,还是道:“让她进来。” “是。” 很快,长羽打开了门,将梁攸宁请了进来。 梁攸宁匆匆走进来,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时窈,便快步走到了床边拉着她的手:“阿窈,你还好吗?” 她昨日得知忠勇侯府大火,阖府上下都葬身火海便一直担心的很,今日一早便去凤仪宫求皇后恩准她出宫来看看时窈,本以为皇后要刁难一番,谁知皇后竟心情不错,痛快的答应了,她这才匆匆的赶来了。 时窈沉默不语,从前明艳的眸子此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生气。 梁攸宁心疼不已,转头对时晏青道:“我想和阿窈单独待一会儿,和她说说话,可以吗?” 时晏青眸光沉沉的看了一眼了无生气的时窈,最终还是点了头,转身出去。 等房门被关上,梁攸宁便抱住了时窈,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爹娘和弟弟没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必了 时窈惊的面色一变:“什么?!” “嘘!”梁攸宁食指抵住了她的唇,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的方向,又压低了声音道:“我出宫之前遇到了一个叫云墨的小太监,他让我来告诉你的。” 时窈立即抓住了她的手,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怎会知道?是真的吗?” “真的,他昨日正好出宫采买糕点,在一个暗巷正好听到有一群黑衣人密谋要在时家纵火,他当时便急忙赶往时家提前报了信,将你爹娘和弟弟提前从后门接了出来。”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时窈急切的问。 梁攸宁摇了摇头:“他只说人已经藏在了暂时安全的地方,你不必担心,只是现在时家处境危险,若是让人知道他们还活着,唯恐又有性命之忧,还是先藏起来为好。” 时窈一颗心终于活了过来,含着泪笑了出来:“活着就好。” 只要活着就好。 “阿窈,你爹娘和弟弟暂且没事,可你怎么办呢?” 梁攸宁担忧的看了一眼那禁闭的房门,方才她进来的时候,发现时窈这院子的守卫竟比府门口的守卫还要多! 她不清楚时窈和时晏青之间到底 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时晏青对时窈这般防备的样子来看,她怕是也不大好过。 “阿窈,昨日侯府大火到底怎么回事?是意外还是……” 时窈眸光发冷:“是时晏青。” 梁攸宁瞳孔骤张:“什么?那,那你呆在这岂不是危险!” “他现在还不会杀我。” “为什么?” “接手时家的兵权最好需要名正言顺的联姻,也或者,他对我还有那么一点兴趣。”她讽刺的扯了扯唇角。 在他为了救她性命放弃所有权势的时候,她也险些以为她当真误会了他,可后来发现,原来他早已经未雨绸缪,布好了棋局,短暂的放弃换来了给太子党的沉重一击,也换来了她的信任。 若是一辈子这样过下去,兴许她也能继续自己欺骗自己,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爹要醒了,她满心欢喜的得知这个消息的同时,时晏青却不一定这样认为。 所以没过几日,时家就发生了大火,剩下她一人带着偌大的家业孤立无援。 在这个城府极深,步步为营的男人面前,她早已经一败涂地。 她抓住了梁攸宁的手:“他们能平安就已经很好了,我如今被困 在这里,哪里也去不了,劳烦你帮我问问云墨,我爹娘和弟弟现在在哪儿,也请你帮我照顾他们。” “你放心,我会的。”梁攸宁拍了拍她的手:“你好好养好身子要紧,来日方长,不要让自己熬垮了。” “谢谢你。”时窈感激的道。 —— 凤仪宫。 梁攸宁回宫之后便立即来给皇后请安了,等走出皇后的寝殿,云墨果然已经在外面小花园等着她了。 “奴才给太子妃请安。”云墨恭敬道。 梁攸宁立即压低了声音道:“我去见过阿窈了,也告知了她家人平安的消息,她很感激你,就是不知道她爹娘弟弟现在何处?” “现在安置在了京郊的庄子上,无人知晓那地方,太子妃大可安心,奴才现在可以时常出入宫廷帮皇后娘娘采买糕点,自会亲自去看望的。” 梁攸宁这才放了心,她如今住进东宫之后,进出皇宫十分不便,云墨能时常出宫去照顾就最好了。 “那就好,多谢你了,阿窈本来已经万念俱灰,得知了这个消息才终于打起精神来。” 云墨连忙道:“时三姑娘现在可还好?” “她,她还好。”梁攸宁犹豫 了一下,还是没有说她被时晏青幽禁的事,云墨一个小奴,他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 云墨垂下眸子:“那就好。” 但心里却也大概猜到了什么,她现在一定和时晏青已经闹翻了,时晏青这般强势的人,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但这也并不算坏事,至少经过这件事,她对时晏青便彻底失望了。 从今日起,她唯一愿意信任和依靠的人,也只有他了。 梁攸宁离去之后,云墨便去面见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道:“本宫特意准许太子妃去看望了时窈,他们果然已经闹僵了,听说时窈现在不吃不喝,时晏青还派了重兵看守她,如同囚禁,你这一招倒是不错。” 云墨恭敬的道:“经此一事,时窈不再信任时晏青,甚至和他决裂,而时晏青也自然会感到厌烦,这种时候,若是能有一个女人趁虚而入,笼住时晏青的心,便是一劳永逸。” 皇后眸光发亮,是啊,时晏青现在大权在握,东宫早已经无力抗衡,现在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他拉拢到自己的旗下来,可之前太子和时晏青因为时窈的事闹的太难看,现在时晏青只要对时窈失去了兴趣, 从前的恩怨也算不得什么了。 更何况,她也打算送他一个更好的。 有了姻亲的牵绊,时晏青便会和东宫王家彻底绑在一起,恩威并施,怎么也能降服了他,让太子顺利继位。 —— 镇北将军府。 “太子妃走后,三姑娘便吃了半碗粥,也喝了药,想来是听了太子妃的劝。”长羽汇报道。 时晏青阴沉着脸冷哼一声:“连梁攸宁的劝她都能听得进去,就只会跟我对着干。” 话虽这么说,但好歹时窈愿意吃饭了,他也算是放心些了。 “王家送来了帖子,说是设了宴席,想宴请少主。”长羽将一份帖子送上来。 时晏青双眸微眯:“王家?” 他重新掌权之后,太子那边未免殷勤的太过了些。 这次时家大火的缘由他还未查出来,但会不会和太子那边有关? 他沉吟了半晌,便接下了帖子:“什么时候?” “就在今晚。” “好。” 他起身便要大步往外走。 长羽试探着问道:“少主要不要,先去看看三姑娘?” 时晏青脚步顿了顿,想起她那憎恶又冰冷的眼神,心里一阵烦躁的抵触,抬脚径直出府:“不必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将军不舒服吗? 时窈有些焦虑的在屋里踱着步子来回走着,得知了爹娘弟弟都还暂时安全的消息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此事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时晏青。 也不知爹娘他们现在怎么样,藏身的地方是否隐蔽,有没有受伤,偏偏她现在被困在这里,外面守卫森严,她连房门都出不去,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三姑娘。”七辛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进来:“三姑娘吃饭了。” 他将食盒提进来,把饭菜都摆在了桌上。 时窈问道:“时晏青呢?” “少主现在有事出去了,三姑娘有事要见少主吗?等少主回来,属下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少主,让少主来见三姑娘。”七辛连忙道。 他出门了? 时窈立即道:“我在屋里憋的太久了,要出去转转。” 七辛拦住了她的去路,讪笑着道:“少主吩咐了,三姑娘暂时在房间里休息就行,不要出门,现在寒冬腊月的,若是受了寒就不好了。” 时窈咬了咬牙,他连房门都不许她出! “若是三姑娘想出去走走,等少主回来,自会带姑娘出去转转的。”七辛说着,便转身退出去了。 时窈眉头紧蹙,不行,她不能继续呆在这了, 她必须得出去! 可时晏青不回,她出房门的权利都没有,怎么走出去? 看来还是得等他回来,哄他带她出去了再另想法子。 —— 王家。 “时将军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啊!” 王大人热情似火,好像前不久在除夕宫宴上对他发难的不是一个人一般。 王家四处张灯结彩,招待时晏青的宴会厅里歌舞升平,各色美味珍馐流水儿似的送进来,可见对他的重视。 时晏青神色一如除夕宫宴上那般淡然:“王大人今日突然宴请我,所为何事?” “老夫今日设宴,主要就是想给时将军陪个罪!那日在除夕宫宴上,老夫对时将军有些误会,还说了些蠢话,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万分啊!还请时将军千万要宽宥老夫。”王大人亲自给时晏青倒酒,姿态放的很低。 时晏青睨着他,这老东西难怪在朝中多年屹立不倒,倒还真是能屈能伸。 “我今日来,倒是为了另一件事。”时晏青道。 王大人连忙道:“时将军所为何事?但说无妨!只要老夫能办到的,定会为时将军鞠躬尽瘁!” 时晏青端着酒杯晃了晃,冷冽的眸子锁着他:“近日忠勇侯府失火,王大 人可知晓?” 王大人惋惜的摇头:“怎会不知呢?也是可惜啊,这忠勇侯一家就这么葬身火海,唉!好在还留了一个血脉,听闻时三姑娘如今被时将军收留在将军府,她可还好?” “王大人觉得,这火是因何而起?”时晏青并不回答,继续发问。 “这火烧的蹊跷,老夫怀疑,怕不是人为,唉!你也知道,这京中现在不太平啊,前阵子那叛军才攻进的京城,如今陛下又病重,朝野上下人心浮躁,不少藩王也开始虎视眈眈,这忠勇侯对陛下十分忠心,手中又有三万精兵良将,若想生事,自然会先对忠勇侯府下手了。” 时晏青在王大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来,这毕竟是在朝堂混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没那么好露馅,而他说的倒也是事实。 皇帝病重,那蠢蠢欲动的人可不止太子,其他想要趁机生事的皇子们也很多,时家这块肥肉,盯上的人自然也不会少。 按理说,谁是最后受益的那一个,谁就是凶手,可时家满门覆灭,时窈是他的未婚妻,最终时家兵权会收到他的手里,那受益的人自然也是他,否则时窈也不会这么坚信是他做的。 那这幕后真 凶到底图什么呢? 时晏青心里越发的烦躁,这案子查的半点头绪都没有,时窈也不知要跟他闹到什么时候去。 “哎,时将军酒杯空了,快给时将军倒酒!”王大人吩咐了一句。 时晏青却突然觉得不对劲,这酒水喝着没有异样,可余味却似乎有些古怪,分明是无毒的,但他现在却觉得心跳加快了。 紧接着,便有一女子端着酒壶施施然走了进来。 时晏青抬眸便愣了愣,一瞬之间以为是时窈来了。 因为厅外的灯火不明亮,这女子又穿着一身她喜欢的流仙裙,梳着双髻,两边的鹅黄色发带顺着发丝垂到了胸前。 她乖顺的跪在他面前,给他倒酒,双眼睁的大.大的很是无辜的样子:“将军怎么了?” 他眸光幽若了几分,浑身都开始发热,点漆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声音嘶哑的开口:“阿窈。” 王大人冲着周围的人使了个眼色,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王柔嘉被他这样灼热的眼神盯着,心都险些要跳出胸腔来,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原来他并非淡漠之人,原来他也有这样炙热的一面。 她生来便被众星捧月,无人胆敢忤逆她,可此时, 她却心甘情愿跪在他的跟前,任他予取予求。 “将军是不舒服吗?”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臂。 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滚烫,她知道,药物已经起作用了。 院外,王大人带着人匆匆退出来,神色激动不已。 “成了!这药真有点儿用,竟还真的瞒过了时晏青!” 一个老道士笑着摸了摸胡子:“这药可是宫廷秘药,无色无味,而且也没有丝毫的毒性,即便是精通药理之人也无法察觉,千金难求。” “好,好!事成之后,我定要重重有赏!” “大人放心吧,郡主为了迎合他,还特意做了时窈那贱丫头的打扮,他中了这药之后,意识不清,又急需纾解,定会立刻将佳人搂入怀中,成了好事的。” 王大人兴奋的点头:“这样最好,今日一过,时晏青和嘉儿的事一传出去,京城也得沸沸扬扬,陛下也顺理成章的给他们赐婚,等时晏青成了我的女婿,他的不也就是我的?” 到了那时候,即便不拥护太子又如何?他根本无所谓谁做皇帝! 只要时晏青愿意,他甚至可以让时晏青做皇帝!只要能让他的地位跟着水涨船高就够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不满足 “阿窈愿意伺候将军的。” 王柔嘉强压着狂跳的心脏,主动靠到了他的怀里,她爹说过,这药物很烈,一旦服用不得纾解根本无法解脱,而且他中了这药,女人靠近他他会更加情难自禁。 时晏青呼吸都粗重了几分,看着怀里的“阿窈”,这是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场景,她乖顺的向他投怀送抱,任他予取予求,内心的躁动几乎无法压制, 可下一瞬,他却突然觉察到气息不对。 时窈身上总是有种茉莉花的奶香味,他每次将她抱在怀里,便忍不住埋在她的脖颈里嗅,这味道好像罂粟一般引诱着他,让他牵肠挂肚。 他猛的推开了怀里的女人,她不是时窈! 王柔嘉被掀开摔在了地上,委屈的道:“阿窈做错了什么?” 时晏青感觉自己浑身滚烫,脑子像是要炸开一般的难受,抬手扶着头踉跄着站起来。 王柔嘉哪里能让他走?好容易能有今日的机会,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了。 “晏青哥哥,你别走,你要丢下阿窈了吗?”王柔嘉拉住了他的衣袖。 时晏青呼吸越发的急促,却狠狠 的甩开了她的手:“滚开!” 随后猛的拉开了房门,大步冲了出去。 王大人等人还在外面等着呢,看到时晏青突然出来了,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迎上来:“时将军怎么了?” 时晏青厉喝一声:“长羽!” 长羽听到传唤立即带着影卫冲了进来,抽出长剑指向了王大人等人。 王大人再不敢动弹,看着那明晃晃的利刃吓的脸都白了。 时晏青踉跄着身子大步离去,长羽等人也紧跟着撤退。 王大人急的跳脚,恨铁不成钢的瞪着王柔嘉:“你怎么回事?!这都还能让人跑了!” 王柔嘉气恼的摔了酒杯:“我怎么知道?!我装成时窈那个贱丫头勾引他已经够憋屈了,他竟还不知好歹!” 王大人恼火的跺脚,却也已经于事无补。 —— 时窈根本睡不着,一直在等时晏青回来,她已经想好了,只要骗他带她出府,她便能想法子溜了,彻底摆脱他! 现在爹娘弟弟藏身暗处,倒也是一件事好事,她终于不用再受他的钳制,从此和他一刀两断,绝不会回头。 忽而听到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 脚步声,是时晏青回来了? 房门骤然被“砰”的一声打开,时晏青脚步踉跄着扶着门进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 时窈吓了一跳,怔怔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他幽若的眸子紧紧锁着她,好似已经发着绿光,要将她拆分入肚。 时窈咽了咽口水,突然觉得浑身汗毛战栗,僵硬的道:“玉,玉坠,你去叫人找大夫来。” 玉坠连忙要应下。 他却厉喝一声:“都滚出去!” 长羽立即带着玉坠退了出去,时窈惊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下意识的也跟着要往外跑,他现在实在有点可怕。 可还没跑到门口,就被时晏青从身后追了上来,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来,转身便扔到了床上。 “啊!” 时窈吓的要翻身起来,却被他直接压了下来,堵住了唇。 是了,这才是时窈,里里外外,连一根发丝都是他熟悉的样子,将她抱在怀里的这一刻,他才终于有了一丝解脱的滋味。 但只是一丝而已,还不够,远远不够! “撕拉”一声,他滚烫的大手直接撕烂了她的衣裙。 时窈尖声叫着: “时晏青你做什么?!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可他早已经没了理智,从王家赶回来的这一路已经让他耗尽了他残存的理智,这药效上来,他迟迟没有纾解,浑身都快炸了。 他埋在她脖颈间啃咬着,呢喃着道:“别怕,很快的。” 随后便堵住了她的唇。大手扯落了床幔。 长羽和七辛守在院外,玉坠已经被劈晕了。 已经过了半夜了,七辛忍不住低声问:“都半夜了,少主药效还没过吗?” 长羽眉头紧蹙:“不至于吧。” 屋内突然没了动静,长羽悄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熬过去了。 可没多久,便听时晏青突然厉喝一声:“来人!叫大夫来!” 七辛和长羽对视一眼,立马应了一声是,转身跑去请大夫。 府内顿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大夫就被找来了,一推门进来,便闻到,再一抬眼,看到这地上还扔着被撕烂的衣裙碎片。 时晏青气势凌冽的站在床边,脸色阴沉,大夫不敢再乱看,连忙垂下眸子走到床边,床幔放下来了,挡住了床上的人,只伸 出了一节皓腕,却也能看到那手腕上青紫的掐痕。 大夫给手腕搭上了帕子,小心翼翼的按上去号脉。 片刻,才战战兢兢的道:“这,这姑娘本就大病初愈,又身体虚弱,经不起劳累,房事,咳,不可太过频繁,尤其是,额,这女子第一次本就受罪些,更不可太过粗暴,现在她晕过去,还有些发热,得好生休养几日,最近几日,就不要再行房事了。” 时晏青脸色阴郁的点头:“好。” 大夫讪笑着道:“那老夫去给姑娘开药,就先退下了。” 时晏青抬了抬手,大夫连忙带着东西快速退了出去。 房门再次被关上,时晏青挑开了床幔,凌乱的床褥里,裹着一个娇小的人儿,双眸紧闭,三千青丝散在枕上,还沾黏了些许在她汗湿的红红脸颊上 他眸光又炙热了几分。 他今日本是被药物驱使,可后来当他尝过她的滋味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惦念了这么久的小娇女,如何轻易放过?却一时忘了她本就大病初愈,这几日又因为家中失火不吃不喝,身子虚弱,突然晕过去,把他吓得不轻。 第二百四十章 逃出去 他将她抱起来,抱进浴房给她清洗了一下。 等出来的时候,房内已经被下人们清理过了,床褥都换了新的,他给她穿上了亵衣,然后给放进了被窝里。 次日,时窈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她睫毛颤了颤,时晏青便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问:“醒了?” 她看清了眼前的这张脸,便吓的直接坐起来,缩到了床角,警惕的看着他。 他今日眸光温柔:“饿了没有?我让人传饭?” 时窈却觉得浑身发寒,扬手便扇了他一耳光。 他却也不恼,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语气依然温和:“消气了?先吃饭吧。” “你滚!”时窈死死瞪着他,声音都在颤抖。 “昨日是我不好,但我也是被人下药了,我昨日去王家赴宴,他们给了下了这药,我但凡能自己忍下去我肯定不会碰你的。” 但碰了也并没有很后悔,阿窈的滋味比他想的还要好。 “是我给你下的药吗?” “是王家,他们想设计我和王柔嘉,但我……” “那你去找王柔嘉啊!” 时晏青脸色变了一变,后面还未说出口的那句“但我还是强撑着回来找你了”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时窈眼睛通红,憎恨的瞪着他:“ 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脸色冷了下来:“那你怕是不能如愿了,往后这余生,你每时每刻都只能看到我了。” “你这个混蛋!” 时晏青好似没听到一般,端了药来:“先把药喝了。” “我不喝!你给我滚出去!”时窈恼怒的直接打翻了药碗。 那大半的药汁都撒在了他的衣袍上,长羽看着都倒吸一口凉气,时晏青盯着她,冷声道:“再送一碗来。” “是。” 长羽连忙又去端了一碗来。 时晏青将药碗送到她眼前:“喝了。” 时窈别开头根本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直接将药碗喂到自己的嘴边,喝了一口,然后掐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苦涩的药汁直接被灌进她嘴里。 “唔……” 一口药给她灌进去,他才松开她,时窈捂着嗓子咳嗽,他还给她拍背:“要自己喝,还是我继续喂你喝?” 时窈气的浑身发抖,看着他嚣张的眸子,她总算明白这个男人芯子都是黑的! 她夺过药碗,仰头便一饮而尽。 时晏青满意的点头:“早听话点不就好了?一会儿饭来了把饭吃了。” 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药汁,起身出去更衣。 时窈气的狠狠捶了一下枕头,却发现自己浑身 都酸疼,像是被车来回碾过了似的,昨日那些羞耻的画面再次浮现在她脑海里 这个禽兽!她恨不能杀了他! 时晏青心情却很好,虽说被打了一耳光,又被泼了一碗汤药,但这些小事和昨夜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哟,看你这春风满面的,看来时公子昨夜被暗算的很快活呀。”莫尘嬉皮笑脸的摇着扇子走来,还贼兮兮的凑上来问:“那药你不会是故意吃的吧?” 时晏青冷眼扫了他一眼:“那药不是寻常春药,无色无味,也没有毒性,我一时心烦没有察觉。” “啧啧,这药这么厉害?竟连炼制毒药的时少宗主都无法察觉,看来我得去找王家帮老头儿要一点来,好好研究研究。”莫尘贱兮兮的道。 “滚!” 莫尘哈哈大笑:“开个玩笑嘛,不过你未免太不怜香惜玉,我听说你们府上昨天大半夜的叫大夫,小阿窈怕是要恨死你了。” 时晏青眸光微凝,这事儿的确是他没考虑周全,她到底是第一次,身子又那么虚弱,也难怪她生气。 莫尘看他这脸色就知道肯定被他说中了,便道:“我说你也别成天冷着脸吓人,这女孩儿还是得哄着的,她现在跟你生气才是正常 ,她又不是王柔嘉那种不要脸的货色,你让她发发脾气,也好好解释清楚。” 时晏青冷哼一声:“我已经很克制了。” 本来也是想要好好哄她的,可她一开口便让他去找王柔嘉,那满不在乎的语气刺的他心口疼,只有她是懂得在他心里扎刀子的。 “那就再克制一点,她这会儿气头上,说什么过分的话你也忍一忍,再说本来也是你不对。” “我哪里不对?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 况且昨日那药药效那么强,他却还生生强撑着从王家赶回来,那一路他几乎都要感觉自己血管都要炸了!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回来了。 他对她的珍视,却换来她无关痛痒的一句让他去找王柔嘉,一想到这他都能气死。 莫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我就是瞎操心,你两随便折腾吧。” 时晏青挑眉:“我和阿窈不过小吵小闹,反正下个月就成亲了,也没所谓。” 反正再怎么折腾,她也还是得和他厮守终生的。 莫尘翻了个白眼,这厮还秀上恩爱了。 “那王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时晏青眸光冷冽了下来:“他敢把算计到我头上来,我又怎会放过他?我记得之前有查过王家私 吞军饷?” “是,这还是太子掌权期间,王家暗中帮太子贪的。” “直接把罪证报上去。” “好。” —— 时窈强撑着身子下了床,挪着步子走到床边,扶着窗棂推开了窗,七辛立马走到窗口问她:“姑娘有事吩咐小的们就是,还是不要下床走动的好。” 她冷眼扫过这院子里,依然像昨天一样,里里外外的人把守着,捏着窗户的手指都泛白。 这鬼地方她不想再多呆一日!她一定要逃出去。 可这森严的守卫,她哪里来的机会? 却在此时,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走进了院子:“奴婢给姑娘送点心来了。” 她见时窈在窗口,便越过了七辛,直接将食盒送到了她的手里。 七辛本还想检查一下,但时窈已经接了,他见她难得有兴趣,也不敢说要检查一下扫她的兴致,便没说话了。 时窈提着食盒回到房里,打开了那食盒,却见那食盒的糕点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明日辰时,太子起兵。” 时窈眉心一跳,是云墨的字迹。 看来太子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要起兵造反了,那一定会第一时间对镇北将军府下手,到时候场面混乱,正是她逃出去的大好时机! 第二百四十一章 哪还跑得掉 凤仪宫。 “明日太子起兵,时窈也会趁乱逃走,适时,便可趁机散布忠勇侯府失火的真相,三万时家军都是跟随时忠多年的精兵,若是得知时家覆灭的真相,又有时窈亲自坐镇,定会直接讨伐时晏青。” 云墨顿了顿,眸光幽深:“适时,也相当于帮助太子一臂之力。” 皇后一拍凤椅,眼睛放光:“好!如此甚好,总算也没有白费了这一番心血。” 李翼炜咬牙切齿的道:“总算是不用再受时晏青这窝囊气了,我早忍不了他了!方才时晏青竟还直接向父皇上奏,说舅舅贪污军饷,父皇大怒,已经命人去彻查,再拖下去,王家也保不住,本宫岂不是更没有出头之日了!” “就明日!杀他个措手不及!”皇后眼神也狠毒了几分:“的确不能再拖下去了,你本就是太子,名正言顺,起兵清君侧诛杀奸臣也是民心所向!我们京中还有神机营,等时窈逃出去,顺势宣扬时晏青灭门时家的丑闻,时家军也会助我们一臂之力,里外夹击,本宫不信赢不了这一局!” 虽说掌控的兵权比不得时晏青如今拥有的十万大军,但太子就是太子,他胜在名正言顺,民心所向,再者杀时晏青个措手不及, 也不是没有胜算的。 更重要的是,太子已经走投无路了,皇帝如今病重,时晏青独掌大权,继续等下去也是坐以待毙,还不如搏一搏。 “明日杀不了时晏青倒也无妨,重要的是得把时窈带出来捏在手里,她如今是时家唯一的血脉,对那赤胆忠心的三万时家军来说,可比兵符还管用,云墨,你可有把握?”皇后问道。 云墨恭敬的道:“娘娘放心,时三姑娘对奴才很信任,如今她知道时晏青是杀害她家人的凶手,也是一心想要逃离,奴才帮她逃出来,她定会感激奴才的。” “那就好,此事,本宫可就交给你了,你可被叫本宫失望。”皇后笑着道。 “娘娘放心。” 云墨从殿内退出来,殿外候着的宫女太监们都殷勤的对着他行礼问安,连张总管也点头哈腰的恭送他,他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第一次抬起头走路,原来这就是权势。 不单单能给他荣华富贵,也能给他尊严。 可比起这些,他更想要她,如今她对时晏青已经绝望,她身边即将空无一人,从今往后,她只能依赖他了,也只能看得到他了。 明日太子起兵,他救她离开镇北将军府,从此她就只属于他了,真好。 —— 已 经入夜的时候,时晏青推门进来,时窈立即警惕的看着他,脸色都紧绷起来。 他走到床边坐下:“怎么还没睡?” “你来做什么?” “我刚回来,来看看你。”他看她这警惕的样子,脸色也凉了下来:“放心,这几天我不碰你。” 大夫既然说了要让她好好休养,他自然会让她养几日,反正也就几日。 时窈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依然抗拒他的接触,身子往床里坐了坐:“那你看完了,我要睡了。” 时晏青眸光微眯,他怎么觉得她突然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似乎对他没有那么计较了,她今天白天还在跟他发脾气,大有要和他闹的不死不休的架势,不过半日,突然就乖顺了些。 “我再陪陪你。” “你在这我怎么睡?” “我昨日在这你不也睡的好好的?” “你!”时窈气的咬牙切齿。 她昨日是睡过去的吗?! 他竟这么风轻云淡的说这种话,简直不要脸! 时窈不想再和他扯了,直接倒在床上蒙进了被子里,明日要逃,现在不是多生事端的时候,若是现在惹恼了,万一他突然发什么疯又给她换个更森严的地方关起来怎么办? 时晏青坐在床边,看着她小小的一团蜷进 了锦被里,便突然想起昨夜她锦被之下未着寸缕的身躯,想起她 他喉头滚了滚,突然觉得那药劲儿好像又上来了。 “阿窈。”他声音有些嘶哑。 “怎么了?”她闷在被子里,语气已经有些不耐烦。 “你晚上喝药没有?” “喝了。” “身上的药擦了吗?” “……”时窈磨了磨牙,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咬着牙道:“擦了。” “那……” “时晏青!”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瞪着他,脸上涨的通红:“你给我出去!” 他眸光幽若的看着她,里面隐隐闪烁着她似曾相识的幽幽绿光,她顿时毛骨悚然,他又吃药了? “记得按时用药,才能早些好起来。” 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他应该忍不了两天了。 从前没有碰过她之前,也没觉得这么难熬过,过了昨夜之后,他现在一安静下来脑子就是她昨夜满脸红晕躺在床上的样子,现在感觉一刻都忍不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便拉门出去了,本来还想着今夜不做什么也能抱着她睡,现在在这儿呆着能看不能碰的跟活受罪没两样,还是算了。 看着他推门出去,时窈一颗心才算是彻底落了下来,后背冷汗都出来了。 她恨得眼睛发 红,他灭她满门,现在又夺了她的清白,将她所有的一切都毁了,她怎么可能还跟他有什么未来,成什么婚?便是拼死也要逃出去!这样的日子,再多一日都无法忍受! —— 次日,时晏青一早便去上朝了。 在下朝之后,时晏青便径直回府,可太子早已经安排了兵马在宫外他回府的路上设下了埋伏。 时晏青策马走着,突然便察觉到不对,骤然拔剑一扫,一支羽箭被劈成了两半,只听一声嘶吼,齐刷刷的兵将从暗处冲了出来,一拥而上。 与此同时,另一路人马则直接攻向了镇北将军府。 时窈焦躁的等在屋里,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刀剑声,立即拉开了门:“外面怎么了?” 七辛等人脸色一变,连忙道:“姑娘别担心,且在这等等,属下会护着姑娘安全的。” 院内的守卫撤了一半去前面支援,却依然留了一半守在这里。 “你们也去前面支援吧,我这不用人。”时窈道。 七辛却道:“少主吩咐过,我们得时刻守着姑娘,姑娘别担心,外面也有影卫守着,那些杀手轻易冲不进来的,等少主回来调动禁军,定能把他们一举拿下。” 时窈眉心一跳,等时晏青回来了她哪还跑得掉?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有人! 却在此时,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通报:“不好了!外面的兵马快杀进来了,直奔主院!” 七辛脸色一变,立即回头对时窈道:“姑娘在屋里呆着,千万别出来,我们去拦住他们!” 说罢,便带着剩下守着的影卫们直接冲出了院子。 “时三姑娘!”窗户突然被打开,云墨探头进来。 时窈惊诧道:“云墨,你怎么来了?” “奴才怕姑娘出事,得知今日太子要起兵,便浑水摸鱼混进来了,姑娘快跟我走!” 时窈立即带上玉坠,翻窗逃了出去。 “你怎知今日太子会起兵的?”时窈问道。 云墨低声道:“奴才在凤仪宫偷听到了皇后和太子说话,这才得知此事,姑娘继续被困在这将军府,要么被时晏青欺辱,要么会沦为太子的刀下亡魂,还是得尽快离开。” 时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今日是难得的机会,不论怎样也得逃出去。 可两方厮杀的人实在太多,太子的神机营全部出动了,将军府被打的措手不及,但府上的影卫也都不容小觑,个个儿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时窈拉着玉坠跟着云墨东躲西。藏,几乎被逼的无路可走。 “这样下去不行,我知道另 一条路!” 时窈直接带着他们潜进了主院的书房,转动书架上的香炉,暗道的门应声而动。 玉坠惊道:“这里竟然还有暗道?” “快走!” 时窈带着他们进入了暗道,在黑暗里沿着长长的密道走了半炷香的功夫,便到了尽头,她寻着时晏青教她的法子,摸索着石门转动了开关,忽而一扇门被打开。 他们推门出去,这里已经是将军府外面的一处小巷子了。 时窈终于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急忙问道:“云墨,我爹娘弟弟在哪里?” “在京郊外的庄子上,姑娘不必担心,奴才昨日才去看望过,侯夫人还托奴才帮忙带了这封信让姑娘安心。” 云墨将信递给了时窈,又道:“不过现在姑娘去那边只怕有些危险,时晏青若是得知姑娘不见了,定会严查,到时候若是……” 时窈将信捏在了手里,脸色凝重:“那我的确不能去见他们,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现在去找爹娘他们,也会暴露爹娘他们的行踪,反倒害了他们。” “奴才租下了一个小院,姑娘可以暂时住在那儿避一避风头,等过一阵了,再可以去找侯爷和侯夫人他们团聚。” 按着皇后的吩咐,将 时窈带出将军府,然后便可以以她的名义发动时家军对时晏青的讨伐,也将时家军收为太子所用。 而云墨虽说是为皇后办事,但他却也暗地里救下了时忠他们,这件事并不能让皇后和太子知晓,所以必须让时窈和时忠他们暂时划清界限。 只要时窈知晓救下她和她爹娘弟弟的人是他就够了,只要时窈从今往后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就够了,他谋划这么多,所求的也仅此而已。 时窈感激的道:“谢谢你,云墨。” “奴才能帮上姑娘的忙,是奴才的福分。”云墨眼睛明亮,像个得了奖励的孩子。 云墨扶着她们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直接疾驰前往城东的小院。 —— 时晏青一剑横扫,将冲到眼前的几个杀手一刀毙命,旋即翻身上马,立即冲回将军府。 太子在今日向他突然发难,那将军府定然也会有杀手! 他策马疾驰赶回府里,果然看到将军府大门四开,无数的杀手已经杀进去了。 “时窈呢?!”时晏青立即冲进去,抓住长羽问。 长羽连忙道:“姑娘还在内院。” 时晏青一路杀了进去,可等他冲进主院,却发现房内已经空空如也,根本没人! 七辛 紧跟着他进来的,一看这空荡荡的房间也傻了:“这,这怎么会?我一直在外面守着没让杀手杀进来……” 时晏青脸色瞬间阴沉,看这样子,只怕不是杀手冲进来了,而是她自己趁乱跑了! 他正准备直接追出去,将军府却被太子派来的神机营的兵马围的水泄不通,他京中也掌控着禁军,倒是不怕这小小神机营,可这得被拖延多少时间? —— 云墨扶着时窈下了马车,入目便是一个简陋的小院。 “这地方寻的匆忙,奴才手中银钱也不多,有些简陋,只能暂时要委屈姑娘了。”云墨道。 时窈摇摇头:“已经很好了。” 能逃出那座让她梦魇的将军府,已经很好很好了。 “姑娘且在此处先住下,奴才出宫太久了会被怀疑,就先走了,姑娘一定要保重!” “云墨,谢谢你了。” “姑娘别跟奴才说谢谢,奴才这条命都是姑娘救下来的,奴才甘愿为姑娘赴汤蹈火。”云墨定定的道。 他说罢,便立即赶着马车走了。 云墨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却很是沉重,若是她知道他将她出卖给了太子,她一定不会原谅他吧,可就这一次,只要这一次就够了,太子要留着她 掌控时家军,不会伤害她,等此事结束,他一定让她和家人团聚,从此安生的过日子。 时窈和玉坠走进这小院:“我们先在这安置下来吧。” 玉坠很是不安的道:“姑娘,大少爷会不会找到这来?” “他现在被太子的人缠着,一时腾不出手来抓我,比起他,我更担心别人。”时窈眉头紧蹙。 眼下时家已经覆灭,但时家军还在,她从将军府逃出来了,但这燕京城里对时家军虎视眈眈的人又何止一两个?她如今作为时家唯一的血脉,自然也不会被轻易放过。 也正是因此,她也不敢贸然去找爹娘弟弟,如今危险都在她一人身上,可若是暴露了他们,危险的便是他们全家了。 这小院的确简陋,但好在干净整洁,随便吃了点东西垫了垫肚子,天色便已经黑了,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睡觉,玉坠担惊受怕的一整日,很快便睡过去了。 时窈也很累,却不怎么睡得着,现在的局面千头万绪,实在不容乐观,她还没想好下一步到底该怎么走才好。 忽而,她闻到了一缕异样的香味,她立即警惕的用帕子捂住了口鼻,然后摇醒了玉坠,低声道:“有人来了,别出声!”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把她挖出来 玉坠吓的捂住口鼻一声不敢吭。 时窈则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在黑暗中摸到了门边。 门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这会儿应该迷晕了吧?” “差不多了,直接带走!” 说完,屋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两个黑衣人走了进来,时窈拔出袖中的匕首,直接在背后刺进了其中一个人的咽喉,那人闷哼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 另个人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时窈便将一把药粉撒在了他的脸上,那人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 时窈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外面还有几个人赶着马车等着,想来是一伙儿的,只不过他们怕打草惊蛇,所以只安排了两个人来把她迷晕了带走。 好在这屋内没有点灯,夜色正深,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外面的人也没有对她这么一个闺阁千金有太大的防备心,没有留意到屋内的动静。 时窈立即抓着玉坠翻窗而出,她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过这小院了,很小,但窗户对着后院的围墙,那围墙并不高,为了以防万一,她特意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了墙边,随时好跑路。 这会儿轻松的便从围墙翻了出去,在夜色之中狂奔。 玉坠害怕的 声音都在发抖:“姑娘,他们是大少爷的人吗?” “不是,他的人没这么蠢。” “那,那会是谁?” “不知道,可能是太子,也可能是别人,这京中想要抓我的人可不少。”时窈咬了咬牙,时至今日,她竟也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那我们要去哪儿呢?” 话音方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还有叫骂声:“竟让这小贱人跑了!她从后院围墙逃的,肯定没跑远,给我追!” 玉坠惊的脸色都白了:“他们追上来了。” 时窈脸色也冷了下来,虽然不知道这帮人什么来头,但若是落到他们手里,估计待遇也不会比在时晏青那里好,多半是一个狼窝到另一个狼窝罢了。 只是现在夜色已经深了,街道上尸横遍野,太子和时晏青的交锋在京城已经正式展开,神机营和禁军之间还在胶着,燕京城沉浸在肃杀之气之中。 时窈看到一匹马,它的主人已经死在了血泊里,时窈翻身上马,将玉坠也拉上来,然后一夹马腹,直奔码头。 这偌大的燕京城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地了,就算现在时家军能听她调令,也不过三万兵马,和时晏青斗无疑是以卵击石, 兴许还会白白葬送了时家军将士们的性命。 除非她和太子合作,那也是与虎谋皮,太子和她本就血海深仇,就算真的能杀了时晏青,太子那等睚眦必报的人,也绝不会让她活着好过。 为今之计,也只有避开锋芒,坐山观虎斗,这燕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燕京城本来深夜是不能进出城的,但现在正乱着,禁军和神机营打的火热,百姓们都忙着逃命呢,自然也没有城防一说了。 时窈赶到了码头,码头还热火朝天,因为京中现在内乱,不少富户都着急逃走避难,密密麻麻的船只停靠在码头,家丁们都忙着搬运货物。 她选了一艘快要开船的船,拉着玉坠趁乱逃了上去。 那艘船已经松开了绑着码头的绳索,她们前脚上去,船后脚就开了。 而那帮追着时窈赶来的杀手才刚刚赶到码头,气急败坏的嚷着让一艘艘船去搜人,但这码头的船只这么多,一艘艘船搜过来也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时窈藏在船尾的货物堆里,看着渐行渐远的码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姑娘,这艘船去哪儿的我们都不知道,会不会很危险。”玉坠不安的道。 “再怎么也比京 城安全,别怕,我在呢。”时窈摸了摸自己藏在胸前的几个药包,还好她走的时候顺了一些毒药,还藏了一个袖箭和匕首,应付一些毛贼也够用了。 “那侯爷和侯夫人小世子还在京中,奴婢担心……” 时窈面色凝重:“在世人眼中,他们已经死了,连时晏青都没有察觉他们还活着,更别提旁人了,他们现在都只想抓我,没有人会去在意死人,他们藏身京郊的庄子里,应该暂时是安全的。” 只要她不去找他们,兴许他们能真的从此“消失”。 “我有些担心云墨,”她眉头轻蹙:“若是这些贼人还在那小院守着,云墨去找我岂不是会被碰上,到时候他只怕又要受牵连了。” 云墨已经因为受她牵连受过许多的罪了,这次若非是他能提前告知她爹娘弟弟,让他们平安,她怕是真的要和他们天人相隔,不论前世今生,她都亏欠他太多。 “那些人应该也不至于在那里守着,云墨也聪明,察觉不对肯定会警惕的离开的,姑娘不必太担心了,等一阵风头过去了,咱们还能再想办法联系上他呢。”玉坠安抚道。 “最好如此了。” 时窈有些无力的靠在 了船尾的货物上,看着茫茫无尽的河流,她到底又该去哪儿呢? —— “少主,属下带影卫在城中找了一遍,还没有找到时姑娘。”长羽沉声道。 莫尘叹了一声:“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好找,这京中还有太子的势力在作祟,太子现在狗急跳墙,现在还散布谣言说你灭门时家,并且蔑视皇权想要造反,若是不把太子这边的人压制下来,京中这么乱,管控不住根本没法儿细致搜查。” 时晏青冷笑:“她就是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选这个时机跑的。” 莫尘摸了摸鼻子,要不说时窈这丫头聪明呢,她倒是真会找时机,现在时晏青自顾不暇,京中更是一团混乱,她跑了他都没余力追。 “你也别太担心了,她现在举目无亲的,能跑哪儿去?外面吃点苦头知道不好过没准自己就回来了。”莫尘干巴巴的安抚着。 时晏青脸色却越发的阴沉:“她都无处可去,却还要从我身边逃走。” 莫尘一时哑口无言,心道,可能她留在这真的比死了还痛苦吧。 “继续去找!”时晏青声音阴鸷:“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挖出来!” “是!”长羽立即领命出去。 第二百四十四章 按我说的办 莫尘却道:“那太子你打算如何对付?我看他现在这架势,像是要把你钉死成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他毕竟是正统太子,皇帝现在病重,没准真会把江山托付给他,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虽说时晏青现在手握大权,也不怕太子当皇帝,但太子毕竟背景太厚,又是正统,往后真当了皇帝不好操纵,那可完全不是时晏青想要的结果。 时晏青冷笑一声:“托付江山?他也得有这个命等到这一天。” 他神色一肃,冷声道:“传令下去,太子谋逆,想要趁皇帝病重逼供造反,弑父杀君,立即调令驻守在祁城晋城等地的各路兵马赴京,诛杀太子!” “是!” 时晏青按在书案上的手指节泛白,脸色阴沉不定,他已经忍了太子很久了,如今既然太子也坐不住了,便早早的送他一程,让他尽早上路! —— “哎,这两个什么时候跑出来的!” 一个粗鲁的声音惊醒了时窈,她昨夜和玉坠躲上船之后便一直藏在船尾的货堆里,后来太困便睡过去了。 见被人发现,她连忙要道歉给些船费,麻烦他们顺她们一程。 却见一个肥腻腻的婆子扭着屁股走出来,瞪着眼睛骂道:“好你们两 个小贱蹄子,还敢跑出来!怎么?想跑路不成?赶紧给我抓进去!” 几个打手立马冲了出来,将她们抓住绑了。 婆子看着时窈的脸,眼睛都发亮了:“昨天夜里天色暗,老娘我都没好好看清楚这批货什么样儿,竟没想到,这里头还藏着个绝色呢,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卖?”时窈懵了一懵,她这是什么运气,随便挑的一艘船就是黑船?! “不许卖我家姑娘!”玉坠气势汹汹的挡在了时窈的面前。 但那婆子笑的肉都堆在了一起:“哟,原来还是一对主仆啊,但都已经被卖到我手里了,还想跑?做梦呢!看你这么忠心的份儿上,我尽量让你们两卖到一个地方去,也算是成全了你的忠心。” 玉坠都吓傻了,慌张的看向时窈:“姑娘。” 时窈好奇的问:“那妈妈可知道我们这是要卖哪儿去?” “我们这船啊,往沧州去,到时候哪里出价高就卖到哪儿,你乖巧些,妈妈我兴许还能为你挑个好出路呢,若是不听话,到时候可别怪我狠心。”婆子分明是笑着,但眼神里的狠辣却藏不住。 时窈没再挣扎,任由他们将她和玉坠带进了船舱内,一进去,便看到这船舱里竟 然满屋子的姑娘,合共大概有二三十个,个个儿都是哭成了泪人,难怪那婆子没发现她和玉坠是多出来的两个。 “进去老实呆着!再敢乱跑,直接把你扔进河里喂鱼!”打手气势汹汹的骂了一句,将时窈和玉坠直接推了进去,然后嘭一声关上了门。 玉坠也要哭了:“姑娘,我们怎么办呀?不会真的要被卖了吧?” “别急,沧州虽说偏远,但目前来说算是安全的地方,京中战乱,北边又有叛军,沧州至今还坚守阵地没有被叛军染指,我们暂时去那里避一避风头也好。”时窈冷静的道。 “可,可姑娘都要被卖了!” “这不是还没卖吗?” 时窈蹲下身来,问旁边一个抽噎的姑娘:“你也是昨晚上被送到这船上来的?” 那姑娘立马哭的更凶了:“我被我后娘卖的,她说现在京中战乱,全家逃亡带上我也是拖累,便拿我换了十两银子,将我卖了。” 时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向其他的姑娘们:“你们也都是被卖到这的?” 大家都哭着点头,还有人说自己是被拐的,毕竟京中现在乱的很,隔一阵便要打仗,趁着战乱浑水摸鱼的人也多的很。 旁边的姑娘颤颤巍巍 的道:“我昨晚听那几个打手说,准备趁着那婆子不注意,便挑几个好看的先侮辱了,你生的这样好看,只怕已经被他们盯上了。” 时窈双眸微眯,看来这条船的主人是那牙婆,她主要是卖女孩儿赚钱,但她手底下雇的打手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其他的姑娘哭泣着:“就算路上没有被侮辱,到了沧州也是卖去青楼,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早一日晚一日罢了。” 姑娘们都绝望的哭着,时窈却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想不想逃?” “这,怎么逃?” 她挑了挑眉:“我们三十个人,他们才几个人?还能对付不了他们?” “可,可他们是男人,而且,他们有刀。” 时窈冷笑一声:“刀?抢到自己的手里,那就是我们的了。” 时窈被绑在身后的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口,便有一块刀片划破了衣袖掉落出来,她将反绑住手的绳子割断,然后冲着姑娘们招了招手:“过来。” 姑娘们惊奇的看着她,都没反应过来她是怎么松绑的,立即都信任的围了过来。 “一会儿,你们按我说的办……” 不多时的功夫,果然就有打手按捺不住了。 “方才在船尾抓到的那丫头长的真不 错,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要是在路上不尝尝滋味儿,可亏大了。” “那婆子对她很看重,是不是想卖个好价钱?万一我们碰了她不高兴怎么办?” “能怎么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老子跑了这些年难得碰上这种绝色,好歹也享受一次,再说了,她也不一定就还是个雏,长的这么漂亮能被随便卖出来,指不定就是……” 几个打手猥琐的笑了起来,商量了几句,三个人便借着送饭的机会推门进去了。 他们一进来便盯上了时窈,那眼珠子都恨不能将她看穿。 时窈缩在墙角,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们,这三个打手不约而同的向着她围过来,他们被眼前的美色所吸引,根本也没有把身后的那群手无缚鸡之力并且被五花大绑的弱女子放在眼里。 就在他们想要像时窈伸手的时候,却突然分别被人从身后用绳子勒住了脖子,摔在了地上。 几十个姑娘们一拥而上,将这三个男人死死按在了地上,每根勒脖子的绳子都有两三个姑娘一左一右的拉着,她们力气很小,但因为人多,所以微弱的力气拼凑起来,竟也十分有强大。 时窈狠声道:“别松手,勒死他们!否则死的就是我们。” 第二百四十五章 是他 三个男人拼命的挣扎,但几十个姑娘们按腿的按腿,按手的按手,把他们压的死死的,更何况脖子上还勒着索命的绳子,根本使不上劲儿,只能瞪大了眼睛,面容狰狞的被勒死。 时窈走上前来,在他们脖颈处探了探,确定死透了,这才道:“好了。” 姑娘们像是脱了力一般跌坐在了地上,仓惶的看着她:“那,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艘船上一共七个打手,还有一个牙婆,现在死了三个,剩下的两个在掌船,两个在做饭,只要弄死了他们,这艘船就归我们说了算。” 这船如今在一望无际的江流之中,肉眼都看不到其他的船只,船上的人搏杀根本无人在意。 时窈直接开始扒这男人的衣服:“你们在这等着,我去。” “姑娘当心啊。”玉坠担心的道。 时窈换上了男人的衣服,脸上蒙了布巾,便低着头走了出去,这三个打手本就是守门的,现在他们死了,这门也无人守着,进出倒是方便了。 她在厨房门口探了探,现在午饭刚过,那两人做完了饭已经去打盹儿了,她趁机模进了厨房里,在水缸下了药,然后迅速的摸了回去。 回到了船舱内,二十多个姑娘们守着那三个男人的尸体,抱在一起静静等候着,这是她们第一次反抗。 到了夜半,船上似乎已经没了动静,她们终于悄悄潜出去,便发现那牙婆和船夫都已经中毒身亡。 姑娘们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抱在一起哭了起来:“他们都死了,我们不用被卖了。” “可,可我们能去哪儿呢?” 终于解脱了,可她们也早就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时窈想了想,才道:“现在大夏四处都不太平,北边叛军日渐嚣张,北凉也虎视眈眈,京中皇子们斗的火热,战乱刚刚开始,到时候晋城祁城都得受到牵连,我们现在即便回去也危险。” “不能回去!京中的人现在都在往外逃,回去岂不是要送死。” “那便还是去沧州,那里至今还坚守着阵地,没有被叛军侵扰,可见沧州官员和守将们尽心尽力,我们去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 姑娘们现在都信任时窈,一听她这么说,立马都跟着点头:“那我们就去沧州!” “我们现在安排人轮流掌船,若是不会,可以来跟我学。” 时窈从小除了读书什么都喜欢,时 家也经常包船出游,她跟着船夫学过,对这些并不陌生。 “好!”姑娘们好像终于看到了希望,斗志昂扬。 她们将穿上牙婆和打手们的尸体全都扔进了江里,船上食物充足,时窈还在牙婆的房间里搜到了大量的金银财宝,拿出来均分了。 每个人都能分到二十两银子,比她们的卖身钱还要多一倍,拿着这钱在沧州安身立命也够了。 姑娘们拿着银子,激动不已对时窈道:“若不是你,我们真的没想过能杀了牙婆和打手翻身,真的谢谢你。” 这些姑娘们几乎都是被家人抛弃的,还有几个和家人走散的,家人也都四处逃亡不知所踪,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再无翻身的机会,却没想到鼓起勇气杀了牙婆和打手,便能有这样的境遇。 “这世上本就是弱肉强食,不过我们女子自小被教育逆来顺受,不知道反抗罢了,可这世上的男人哪个不会反抗?北边的叛军这般猖狂不也是反抗?” “可是,我们这些女子,到了沧州无依无靠,就怕又被人盯上发卖了。” 时窈摇摇头:“沧州至今还能坚守,可见当地的官员是有作为的,我们去了谨慎行事, 不一定就没有出路。” 有的姑娘忍不住哭了起来:“如今大夏四处都战乱,这乱世之中谁都没有安生日子可过,连寻一个安全的地方都难找,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快了。” “真的吗?”姑娘们满脸的希翼。 时窈却眸光沉沉:“要不了多久,大夏就会有新的主人了,等他当了权,这内乱自然也会停歇,适时便会海晏河清。” 如今大夏的内乱无非是因为各方势力的争抢拉锯,只要有个人最终一统江山,铲除了其他各方的势力,这大夏自然会太平起来。 就像前世,时晏青成了摄政王,便将这大夏境内所有的叛军和皇子残党全部清扫了干净,再没有留下任何的隐患,并且鼓励民生,减免赋税和徭役,让百姓们得以修生养息,也是那时起,大夏百姓便开始有了太平安稳的日子。 可这太平日子不属于时家,不论前世今生,他对时家都没有手下留情。 时窈眼睛发红,大夏百姓很快就会得到解脱,可她又何时才能解脱呢? 这艘船顺着江流漂流而下,不到十日的功夫,便终于抵达了沧州府城临安城。 可就在船刚刚 靠岸的时候,一群官差便直接冲了上来,齐刷刷的拔刀将指向了她们,厉喝一声:“都给我老实点儿别动弹。” 姑娘们吓的连忙跪在地上脸色发白,想着是不是被人报官她们杀人的事了,纷纷下意识的看向时窈。 时窈冲着她们摇了摇头,不可能被人报官的,那几个打手和牙婆她都让他们死透了才扔水里的,现在只怕尸身都被鱼吃干净了,怎么可能有人知道他们杀人? 时窈也老实的跪在了地上,而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握住了匕首。 “张牙婆呢?让她滚出来!”官差喝道。 时窈摇摇头:“我们不知张牙婆是谁。” “怎么可能,这不是她的船吗?立刻去搜!” 话音方落,却又听到一阵脚步声走来,官差们立即拱手行礼:“大人。” “找到了吗?” 时窈猛的抬头,这声音…… “还没,她们竟说张牙婆不在这船上,可这分明就是她的船,我们在这儿守了几日,就等着她的船靠岸呢,没想到还抓了个空,她不会是提前知道消息跑了吧?” “我去看看。” 那人推开了船舱门,走了进来。 时窈震惊的看着他:“知许哥哥。” 第二百四十六章 阻隔他们的距离 “阿窈?你怎会在这里?!”谢知许连忙快步走到她跟前将她扶起来。 “我,我正好要出京,就搭了一个顺风船。”时窈梗了梗,说的有些心虚。 谢知许看了看她身后的那群女子,眉头轻蹙:“这船是一个张春娘的牙婆的,她常年走船去各地买卖姑娘,你怎会在这船上?而且,这船上只有你们吗?张春娘和她的那些手下呢?” 若是旁人,她还能信口雌黄的瞎扯两句,但面对谢知许,她实在也说不出那些谎话来,他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时窈小声道:“在江里。” 谢知许瞳孔骤张,转头看了一眼窗外,汹涌的江流一望无际。 “你没受伤吧?”他连忙问。 时窈摇摇头:“没有,她们都是可怜人,你不要怪罪她们好不好?” 谢知许脸色凝重:“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你怎么能一个人跑这么远的地方来?这多危险!阿窈,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远在沧州,这边消息并不灵通,他不知道京中具体什么情况,但他没想到她竟能沦落到一个人漂泊到这来。 “这,这说来话长,你带这些官差来是做什么?”时窈问道。 谢知许沉 声道:“那个叫张春娘的牙婆,我怀疑她和叛军暗中有勾结,我得知她这次要从京城回来,便早早的派人在这儿守着了,等她现身便将她抓了审问,没想到遇到了你。” 他叹了一声:“你别担心,她本就是有罪之人,死了就死了,我不会让这些无辜的姑娘们背罪的。” 时窈松了一口气:“谢谢你。” 他立即吩咐官差撤离,并且护送这些船上的姑娘们下船,找了地方把她们暂时安置下来。 等到船上终于空无一人,他才脸色沉沉的看着她:“阿窈,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可能一个人流亡在外?你爹娘呢,还有……” 还有时晏青呢? 当初时晏青那么不折手段的将她从他身边抢走,他以为他会把时窈护的好好的,可没想到,这才半年,他竟能让时窈一个人流亡在外! 时窈垂下眸子:“半月前,忠勇侯府发生了一场大火,侯府全都烧没了。” 谢知许脸色大变:“什么?!那伯父伯母他们……” “我本以为他们已经死了,可后来得知他们被人救下来了,现在藏身在京中,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暂时还安全,可, 可时家其他的人,全都死了。”时窈声音哽咽。 “是谁害的?!” 时窈眼睛泛红,眸底已经有了恨意:“时晏青。” “他竟……”谢知许震怒,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所以你才逃离京城?” “现在京中他和太子已经开始动兵了,京中已经乱成一团,我趁乱逃出来的,听说沧州如今还算太平,这才想着来这里避一避风头,却没想到你在这,你不是在扬州吗?” “我的确应该在扬州的,但去年岁末,叛军突然起死回生,在沧州作乱,沧州太守林大人在纷乱中丧命,沧州一旦被攻破,这边以南的百姓都会遭殃,我这才自请来到沧州。” 时窈笑了笑:“你果然走到哪儿都心系百姓。” 谢知许神色却依然凝重:“可天下纷乱,遭殃的还是百姓,我这么一点绵薄之力又能救得了多少人呢?” 他甚至连时窈都救不了。 想到这里,他眸光更沉痛了几分,这些日子,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你已经救了很多人了。”时窈道。 谢知许叹了一声:“罢了,不说了,走吧,我先带你去安置下来,这一 路上你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时窈笑嘻嘻的道:“也没吃什么苦,我上船之后就把那牙婆和打手都给扔江里了,他们在船上留了不少好吃好喝的,而且还有很多金银财宝。” 谢知许只当她是为了让他宽心,心里却是半点也轻松不起来:“走吧,先去我府上安置下来。” 谢知许带着她下了船,便带着她上了马车,直奔太守府。 “我这府里简陋,也没什么好东西,你且先住着,往后要添置什么,你再吩咐蓝田去买。” 时窈下了马车,随着谢知许走进谢府,这府邸的确很简陋,好歹也是一州太守,住的地方却这样寒酸,园子里光秃秃的,甚至连几棵像样的树都没有。 想来他在这沧州一心守城为百姓谋生,根本也没有享受的心思吧。 时窈摇摇头:“我有的住就很好了,而且,我也不会在这久留。” 谢知许面色一变:“那你去哪儿?” “我自己找找地方住,沧州那么大,难不成还找不到一间屋子不成?”时窈笑了笑。 “阿窈,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要找我。”谢知许看着她,眸中藏不住的落寞:“你从京中逃离,也没想过去扬州 找我,而是只身一人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沧州,现在我们在这相遇,你却还要和我拉开距离。” 时窈连忙道:“我只是不想麻烦你。” “我从没觉得麻烦。” “可我觉得是。” 谢知许梗了一梗,时窈紧抿着唇:“你若想帮我,这两日帮我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我还是想一个人住着自在些。” 她若是住进了他的府宅,往后便会有更多的牵扯,可她自己如今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各方势力都想着抓她,她不愿意再连累他了。 况且,她如今也知晓他的心意,可她早已经配不上他了,她和时晏青的种种过往他都一清二楚,她现在甚至都不是完璧之身,又何必再给他希望。 谢知许脸色苍白,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好。” 她松了一口气,笑着道:“谢谢你。” 也只有谢知许,永远都这么好说话,哪怕明知道她的要求是要将他推开,他也会答应,从来不会像时晏青那样强人所难。 谢知许苦涩扯了扯唇角,他们曾经有婚约的时候,他对她说不要夫妻之间不必言谢,可时至今日,她还是将这个生分的字眼挂在嘴边,阻隔他们的距离。 第二百四十七章 收拾时窈 燕京城。 “少主,三万齐墨营已经赶到,现在在城外等候少主发落。”长羽匆匆进来,拱手通报。 时晏青脸色阴沉:“太子何在?” “太子还在东宫,按照少主吩咐,属下早已经命人盯紧了东宫,不允许任何人外逃,但太子似乎也没想逃,他如今还在垂死挣扎,纠集朝臣拥护他登帝,皇帝自从得知京城内乱之后,头疾发作一直昏迷不醒,那些朝臣们都是墙头草,如今有王家和凤仪宫施压,不少人已经开始暗中支持太子了。” “传令下去,太子弑父杀君,谋朝篡位,罪不容诛,让齐墨营即刻攻入皇宫救驾,诛杀太子!” 长羽眉心一跳:“可皇帝现在还未身亡,太子这罪名……” 时晏青眼神阴鸷:“那就让他死。” 长羽立即明白了过来:“是。” 时晏青突然抬眸,漆黑的眸子盯着七辛:“时窈还没下落吗?” 七辛顿时冷汗涔涔,抱拳道:“暂时还没有,前几日太子闹的京中内乱,不少人都趁乱跑出去了,属下猜想,三姑娘应该也已经离开京城了。” 时晏青眸光越发的森寒,牵了牵唇角:“是啊,她好容易找到个机会跑出去, 又怎会在京城躲着,自然是跑的远远的地方藏起来。” 七辛咽了咽口水,才接着道:“三姑娘若是真的出了京城,只怕就难找了……” “无妨,等我收拾了太子,把这大夏的江山都捏在手里,我看她能藏哪儿去。”时晏青阴森森的道。 等他做了这江山的主人,天下都在他手中,更何况她? 他指尖用力,一枚扳指瞬间化为了粉末,时窈,你最好别被我逮到,否则我定要把你一片片剐了做人皮灯笼! 他直接起身:“进宫。” “是。” 皇宫。 时晏青直接策马疾驰入宫,这一次,他没有下马,也没有卸刀,他的身后跟着三万大军,气势如雷的冲入了御龙宫。 李翼炜听到这动静,吓的颤颤巍巍的冲出来,指着时晏青的鼻子高声大骂:“时晏青!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带兵直接冲入皇宫,你这是造反!” 时晏青坐在马上,冷漠的睥睨着他:“造反的可不是我,是太子,太子弑君杀父,犯下了重罪,臣率领齐墨营前来救驾。” 李翼炜脸色难看至极,怒骂道:“你信口雌黄!本宫哪里弑父杀君?本宫一直在父皇跟前侍疾,而且父皇现在已 经写下了亲笔传位诏书,要传位给本宫!你还不速速退下!” 时晏青看着他手上拿着的那一卷圣旨,嗤笑一声:“太子拿这么一样捏造的东西,就想糊弄我?” “是不是真的你让人一验便知!” 李翼炜这几日在皇帝跟前尽心尽力的伺候,就是为了这一份传位昭书,有了它,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时晏青怎敢不从? 可时晏青却冷声道:“不必验了,我说这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你!”李翼炜双目圆瞪,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太子弑父杀君,罪不容诛,即刻诛杀!” 时晏青一声令下,黑甲卫们齐刷刷的冲了出来,将太子围困。 太子身边虽有神机营保护,但不过三千的数目在三万大军面前,显得这般的弱小可怜,他恨的浑身发抖,若是抓住了了时窈,现在还能有时家军拿捏操纵,可偏偏时窈也跑了! 现在反倒是他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随着一声厮杀声响起,齐墨营的黑甲卫们拔剑诛杀保护太子的神机营。 太子仓惶的站在中间,看着保护自己的将士们一个个倒下,害怕的脸色惨白。 时晏青脚尖轻点,纵身一跃便从马背上 跃到了太子的面前,他一步步的走近,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太子吓的连连后退:“你,你这是谋逆,你是谋逆!皇上就在御龙宫内,你敢在这里诛杀我?” 时晏青神色没有丝毫的波澜:“是吗?原来这是谋逆,多谢太子赐教。” 话音方落,便毫不犹豫的一剑刺进了他的心口。 太子跪着倒在了地上,手里还紧紧的攥着那道他梦寐以求的传位昭书,他无数次梦想着成为皇帝,可最终,也止步于太子,血水顺着胸膛流淌出来,染红了那明黄色的圣旨。 时晏青面无表情的拔剑,提着沾着血水的长剑,缓步走进那宫殿之内。 昏迷了许久的皇帝难得清醒着,他早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惊恐的看着时晏青提着剑一步步走进来。 “你,你这个乱臣贼子,你胆敢,胆敢谋逆!” 时晏青手中的长剑在地上划过来,留下了一地的血水,都是李翼炜的血。 “你说错了,谋逆的不是我,是太子,我是来救驾的。”时晏青语气轻蔑。 “你要遭天谴,你一定不得好死!”皇帝恨声道。 “不得好死?”他讽刺的掀唇:“你说对了,我的确早该不得好死了 ,可惜,当年我没能死在你手里,如今,轮到你不得好死了。” 皇帝震惊的看着他:“你,你说什么?” 时晏青拿出了一枚玉佩:“你可还认得这是什么?这是北凉的和亲公主留下的玉佩,也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一样的东西,可惜她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了你的刀下,你应该也早就不记得她了吧。” 皇帝面色骤变,浑身战栗:“你,你是……” “你放心,这李氏江山往后由我来照看,我定会让它安安稳稳,至于你,就安心的走吧。” 时晏青眸光凌厉,手起刀落,长剑划过了他的脖颈,皇帝的头颅滚到了地上,到死他都双目圆瞪,脸色惊恐,死不瞑目。 他将这染着肮脏的血色的长剑随手一扔,长剑插在了大殿的金砖内。 他冷声道:“传令下去,我等救驾来迟,太子已经弑父杀君,皇帝驾崩。” “是。” 不多时的功夫,燕京城便敲响了丧钟,小太监悲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皇上驾崩!” 时晏青走出御龙殿,看着这满宫的尸山血海,眸光沉沉,从今往后,这大夏便彻底掌控在他手中,他收拾完了太子,也是时候收拾时窈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对她说了什么 “炜儿,我的炜儿!” 皇后在宫人的拥簇下急匆匆的赶来,便知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太子,脸色登时一片惨白,踉跄着步子跑过去将他的尸体抱在怀里,声嘶力竭的哭喊着:“我的儿!” 皇后猛的指着时晏青怒骂道:“你这个丧尽天良的乱臣贼子!你敢诛杀太子,以下犯上,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时晏青神色冷漠:“太子弑父杀君,我救驾来迟,有愧于皇上,但太子之死,那是他罪有应得。” “你信口雌黄!我儿没有弑父杀君,没有谋反!这一切都是你的手段!”皇后尖声骂着。 “皇后幽居深宫,不清楚外面的事,对太子又过于信任,这才被蒙蔽,来人,将皇后请回凤仪宫。” 时晏青根本没有这个心情跟她废话,成王败寇,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如今太子和皇帝都死了,大夏归他掌控,皇后即便愤懑不平又能改变的了什么呢? 宫人们颤颤巍巍的上前去搀扶皇后,皇后却疯了似的推开了他们,向着时晏青扑了了过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乱臣贼子!你谋权篡位,你杀了我的儿子,我让你不得好死!” 可她还未能靠近时晏青,便被黑甲卫的长矛直接 拦住。 长羽冷声道:“皇后娘娘经历皇上驾崩,一时情绪不稳,还不快将皇后请回去歇息!” 话音方落,宫人们便强行将皇后拽了回去,梁攸宁也连忙上前来扶着她。 皇后尖声怒骂着:“时晏青你这个乱臣贼子,你不得好死!你杀了我的炜儿!我不会放过你!” 她的被强行搀扶着离去,叫骂声却迟迟没有消失,可即便如此也改变不了什么,如今皇宫内外都已经在时晏青的掌控之中,胜负已分,大局已定。 长羽低声道:“少主何不将这皇后一并处置了,留着也是祸患。” “王家在朝中势力不小,如今太子虽然倒了,王家却还树大根深,枝繁叶茂,不是一朝一夕能连根拔起的,这时候将皇后赶尽杀绝,王家难免狗急跳墙,先留着皇后,稳定人心,她是个聪明人,一时丧子情绪失控,过几日自会明白该如何明哲保身。” 他当然也不怕王家狗急跳墙,原本他就是想先整垮王家再杀太子的,是太子不自量力的胆敢先向他下手,还给了时窈逃走的机会,他这才先杀了太子。 但和太子争斗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了,时窈逃了半个月了,他至今一点下落都没有寻到,如 今若是再浪费时间来和王家争斗,恐怕这小东西都不知藏到天涯海角了。 况且这么久以来的争斗引发的战乱,也已经让大夏千疮百孔,民不聊生,一向繁荣的燕京城如今都满目疮痍,百姓也已经经不住更多的磨难了,太子和皇帝已经死了,王家和皇后留着往后徐徐图之便可,不必急于一时。 皇帝身边的太监大总管郑公公谄媚的笑着:“如今皇帝驾崩,太子又已经被就地问斩,这继位之人,将军可有打算?” “你觉得,谁合适?” 郑公公连忙道:“奴才觉得不重要,要将军觉得合适的才是最合适的!” 时晏青淡声道:“十七皇子就不错,让他来吧。” 郑公公愣了愣,十七皇子?那个年仅七岁,还从小体弱多病泡在药罐子里的十七皇子? “将军好眼光!奴才这就去通知礼部,择日准备登基大典!只是十七皇子年幼,往后还得依仗将军多多帮扶了。”郑公公腆着脸笑的殷勤。 三日后,在群臣的拥簇之下,十七皇子顺利继位,与此同时,时晏青获封镇北王,掌摄政大权,这场僵持了数年的夺嫡之争,终于还是尘埃落定。 凤仪宫。 “您如今已经是太后娘娘 了,该迁宫到慈宁宫居住,原本太子谋逆弑父杀君是重罪,但摄政王仁慈,说太子犯错,不牵涉亲人,还给了太后娘娘您尊荣体面,太后娘娘得知足呀。”郑公公笑呵呵的道。 皇后直接抄起一个杯盏砸了过去,尖声骂道:“给本宫滚出去!” 郑公公连忙躲开,对着梁攸宁和胡氏道:“你们好生劝着些太后,别到时候惹出什么乱子来,怪咱家没提醒你们!” 说罢,急匆匆的便跑了。 梁攸宁上前扶住了皇后:“母后,事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了,王家也派了人来,让母后一定忍让,否则逼急了时晏青,他敢杀陛下和太子,又怎会不敢杀了母后和王家呢?” 皇后恨的眼睛通红:“我爹眼中除了权势富贵看不到别的!我的儿子的生死哪里比得上王家的兴衰荣辱重要?本宫的炜儿死在时晏青的刀下,本宫却还要忍气吞声!” 话虽这么说,但她除了忍还能做什么呢?事已成定局,她的炜儿已经死了,可她还活着,王家也都还活着,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皇后咬牙切齿的道:“收拾东西,明日迁宫。” “是。” “都滚出去!” 梁攸宁和胡氏不敢久留,转身退出去。 胡氏一直都神情恍惚,迈出门槛的时候还踉跄了一下,太子死了也就罢了,还背上了弑父杀君的罪名,她们虽说被免了连坐之罪,往后还能搬回景王府,可她的儿子从此再也不能和那个皇位有缘了。 她拼尽全力生下来的嫡长孙,如今成了罪人之后,成了个笑话。 她猛然抬头,死死瞪着梁攸宁:“你现在一定得意极了吧,太子死了,我的儿子也从此无缘帝位,你一定在心里笑话我,是不是?” “你想多了。”梁攸宁无心跟她争执,转身便走。 胡氏却尖声道:“我不会让你好过的!我的这一生葬送在这儿,你也别想逃的掉!” 梁攸宁脚步一顿,讽刺的掀唇,她们并无不同,她的一生,也注定了要葬送在景王府了。 她没有回头,决绝的离开。 等她走出凤仪宫,却见时晏青等在外面,眉宇间戾气沉沉。 梁攸宁步子沉重了几分,紧抿着唇走过去:“摄政王来凤仪宫见太后吗?” “时窈去哪儿了?” 梁攸宁惊道:“她不在你府上吗?” 他眼神阴鸷的盯着她,语气森寒:“半月前她就趁乱跑了,她离开之前只见过你,那天你来我府里找她,和她说了什么?” 第二百四十九章 排查一遍 梁攸宁心里一紧,面上却还是强装镇定的道:“我那日来看她只是因为得知她满门葬身火海,怕她想不开,开解了她几句,自从她在凤仪宫被杖刑之后我们都没见过,我哪里还能和她多说什么?” 时晏青也是这样觉得的,时窈虽说对梁攸宁有些好感,但她们的私交并不多,尤其是梁攸宁太子妃身份的原因,时窈和太子皇后仇恨颇深,两人也的确没什么秘密可共享的。 但偏偏,梁攸宁来过之后,她的确就重新打起精神了,甚至过了没两天就跑了,这当真只是巧合? 时晏青气势越发的阴鸷,梁攸宁手心都出汗了,僵持了片刻,他才冷声道:“若是有时窈的消息,来告诉我。” 说罢,转身离去。 梁攸宁终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继续逼问她,若是他知道忠勇侯还活着,还不知要做出什么事来,如今时窈好容易逃了出去,她不能再害她。 只是如今时晏青已经成了摄政王,成了大夏真正的掌权者,时家又当真能逃得过这劫难吗? 梁攸宁立即转身回去凤仪宫。 云墨正守在殿外候着,梁攸宁匆匆的走来:“云墨,我有话要问你。” 云墨回头看了 一眼殿内的动静,皇后还在里面生闷气,便点了点头,随着梁攸宁到了偏殿。 “阿窈逃走了你知道吗?”梁攸宁一进来便立即问。 云墨眸光微沉,点点头:“奴才知道,是奴才帮着时姑娘逃出去的。” “那她去哪儿了?” 云墨却摇头:“奴才不知。” “你怎会不知?” “那日奴才帮她逃出了镇北将军府,后来她便不知所踪了,奴才想,她多半是已经离京了。”云墨神色凝重。 他没想到时窈会逃过太子的追捕,更没想到她会直接脱离掌控,从此消失不见,一步错,步步错。 梁攸宁满脸焦急:“她一个女孩子漂泊在外也太危险了,会不会出事了?” 这一点云墨倒是不怎么担心,她既然能有本事从太子追捕下逃走,那外面的小毛贼应该都不在话下。 “她若是安定下来,应该会来联系我们,还请王妃得到她的消息,一定告诉我。” 时窈一定会联系他们的,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人,她一旦安顿下来第一件事就是会想方设法的把爹娘弟弟他们接走,那必然会联系他们。 想到这里,云墨又稍稍心安了些,他只要静静等着便是,应该要不了 多久她会找他的。 时晏青虽说已经当权,但如今时窈在他手中已经没有了把柄,若是时窈下决心逃离京城从此浪迹天涯,他也大可逃出宫去和她一起走。 “好。” 云墨想了想,又道:“忠勇侯如今在京郊太平湖边的清野农庄里,王妃若是有空,还请代我多多照顾他们。” 现在特殊时间,时晏青对太后严加看管,他进出皇宫也不大方便了,只有托付梁攸宁。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们的。”梁攸宁郑重的点头。 太子死了,她也不再是太子妃,依然搬回了景王府,做回了景王妃,虽说尊荣不在,但好在进出方便了些。 —— 镇北将军府的匾额已经被换成了镇北王府,衬着这座巍峨的府邸越发的威严气魄。 时晏青回到府里的时候,莫尘已经在等着了。 “可有她的消息了?”时晏青冷声道。 “我已经命人在京中搜过了,没有找到她,但是却打听到她出府的那一天,好像在桂花小巷里住了一夜,那边离码头不远,极有可能是坐船离京了。” 莫尘顿了顿,有些为难的道:“那码头的船只通往各州,每日来往船只不下百艘,她从那里坐船离开 ,只怕真的难寻踪迹。” 出了燕京城,便是大海捞针。 时晏青眼神冰冷:“查各地的户籍,但凡外来的人员全部查一遍。” 莫尘叹了一声:“行吧,只是这查下来恐怕得费不少时间,前阵子时局动荡,京城不少百姓外逃的,各地的流民都在暴涨,多她一个也不显眼。” 时晏青面色又阴沉了几分,这大夏的乱局至少还需要一年才能彻底平息,毕竟北边的叛军还未清扫,一日不太平,这四处的流民就一日不能消减,她混在其中就更轻松了。 可一年,他怎么可能放着她在外面逍遥一年? 他恨不能立刻就把她抓回来扒皮抽筋! 他忽而想到了什么,冷声道:“派人盯紧梁攸宁。” 莫尘诧异的道:“你盯她做什么?” 时晏青双眸微眯:“时窈离京前,只见过她,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今日试探梁攸宁,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来,但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莫尘点点头:“行吧。” 他转头对长羽道:“你安排两个影卫暗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最好盯着她身边的那个桃子,她这人警惕,若是要做什么不一定自己亲自去办, 但一定会安排桃子去做。” “是。” —— 沧州。 “这小院真好,谢谢你,知许哥哥。” 时窈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很是满意,这小院并不大,就是一进的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而且陈设也都是她喜欢的。 “沧州毕竟荒僻,也没什么好的,只能暂时委屈你住在这了。” 谢知许有些愧疚,她从前在家都是千娇万宠的养着,这样的院子怕是进都没进过,如今却要跟着他在这吃这样的苦。 “不委屈,已经很好了,我真的很喜欢。”时窈深吸一口气,这简陋的小院比在镇北将军府里舒服多了。 “那你先住着,若是有什么缺漏便让蓝田去采买,我这几日有些忙,怕是没办法每日来看你。” 时窈发现谢知许这些日子憔悴了不少,从前在京中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如今穿着打扮也粗糙,不修边幅。 “知许哥哥,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 谢知许苦笑:“叛军对沧州虎视眈眈,几次三番的挑衅,我苦守至此已经很艰难,阿窈,若是有一日真的要守不住了,我一定先送你离开。” 时窈眸光微凝,她本以为沧州还算安全,没想到境况也这样糟糕。 第二百五十章 从头来过 “你之前说张春娘是叛军的细作?”时窈突然问道。 “是,她这种牙婆,本就是各地走动,大概在年底的时候,她便和叛军勾结上了,在城中故意散布混乱,让百姓们恐慌,闹着要开城门,造成沧州险些失守,如今叛军马上又要抵达沧州作乱,我本想先抓了她,看看能不能审出叛军的消息来,没想到她已经死了。” 时窈眉头轻蹙:“我没想到这个人这么重要,早知这样,我就不杀她了。” 谢知许安抚道:“无妨的,她这种人罪行滔天,本就该死,你杀了她便杀了,叛军那边我再另想法子。” “我倒是有个法子。” “嗯?” “我记得我在船上搜她的财宝的时候,发现压在箱子底下的有几封信,那些信封里面都是空的,只有信封的落款写着蓬莱书铺,我当时还觉得奇怪,这牙婆看上去粗陋浅薄,怎会喜欢买书?听你一说,我倒是觉得多半是和叛军有关。” 谢知许面色一变:“蓬莱书铺?” “嗯,里面的信应该都已经被她烧掉了,只有信封也看不出什么,但是你大可去那书铺探一探,”时窈将一枚玉佩递给他。 “这玉佩是那婆子随身携带之 物,根本不离身,一定是极为重要的东西,兴许就是信物,我听说临安城有座后山地势险要、,不妨找人带着这枚玉佩去那书铺里,偷偷留下书信,便说七日后临安城后山的防守会减弱,让他们那时候从后山攻进来,到时候我们在后山设下埋伏,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谢知许惊喜接过玉佩:“阿窈,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若是沧州能平安和顺,不论对沧州百姓还是对我都是福报,知许哥哥,是你帮了我们忙,”时窈笑着道:“若是此次能击退叛军,我便想想法子将我爹娘弟弟接来。” 说到这个,她眼里也燃起了希望,那时候,便终于可以团圆了。 她所求不多,只想全家平安,前世时家满门覆灭,已经让她痛不欲生,今生她也险些害的家人们走上前世一样的命运,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时晏青注定了要赢的,他不会放过时家的。 一如前世那般,他最终会让时家满门灭族,他虽说从小在时家长大,但时家从未给过他多少温暖,他想必也不想要这个见证过他卑微的过往的家族存活于世。 既然如此,从此带着家人退隐到偏远的沧州也是一条出路。 谢知许立即点头:“对,等这次击退了叛军,我便让人暗中去把伯父伯母和明朗都接来沧州!你也可以一家团圆了。” “事不宜迟,先模仿那婆子的字迹写密信吧。” 时窈转身进屋,把那婆子的信件都翻了出来,交给了谢知许:“得找个精通书法的,模仿她的字迹写才保险些。” “我来试试。” 谢知许撩袍坐下,拿起笔在纸上试着写了几次,笔锋便越来越像了,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能写出九成像的字了。 谢知许重新拿了一张纸,开始正式落笔写。 时窈惊叹道:“你还有这本事?这字竟写的一模一样。” “我本就喜欢书法,临摹字迹也是常有的事,倒是不难,但也得分人,有的人笔锋复杂多变,又难以驾驭,便是费许多功夫模仿也只能仿个形似,容易被人看出来,但像张婆子这种笔锋简单又粗陋的,便容易的多。” 时窈忽而想起时晏青那一手铁画银钩的字,的确就是笔锋复杂又锐利,很难模仿,可他那时候日日押着她学,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的教她,如今她已经学的七八分相似了。 “阿窈?” 时窈回神:“怎么了?” “你在想 什么,又发呆了。” “没什么,我在想什么时候能接我爹娘弟弟过来。” “阿窈,等这次叛军被击退,我们……” 时窈打断了他:“等叛军击退,你就忙别的吧,也不必再操心我了,你本就事务繁忙,还总挂心我的这些小事,实在没必要。” “你的事怎么能是小事?阿窈,我离京之前便说过,只要你来找我,我一定等你,我知道你现在无心儿女情长,我也一样,但所有的事情平息之后,我不求你给我什么机会,我只想你能不要再推开我,我们还像从前一样。” “我还能像从前那样吗?”时窈自己都没有信心。 “会的。”谢知许定定的道:“我认识的阿窈,从不会轻易改变,如今只是身陷困境,可即便如此,你也一定会想办法走出来的,阿窈,你一定可以从头来过。” 时窈扬起笑来:“只要爹娘和弟弟能平安接来,从头来过也没什么不好。” 权势富贵,贞洁清白,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哪怕失去了全部,只要家人都还能平安,那有什么不能从头来过的呢? —— 次日一早,时窈带着那封信和玉佩来到了蓬莱书铺。 “姑娘要买什么书啊 ?”店里的小厮问道。 时窈将玉佩放在了桌上:“我想问问有没有战国策?” 小厮一眼看到那玉佩,眸光一闪,立马道:“姑娘里面坐,我去给姑娘拿书。” “好。” 时窈跟着小厮走到了里间,没多久,便见掌柜的直接走了进来,他狐疑的看着时窈:“你是?” 时窈讪讪的道:“是张婆婆让我来的,到书铺来送一封信。” 掌柜的立马将信接过去:“她怎么不亲自来了?” “她说她犯懒懒得动,就让我来。” 掌柜的一看这信中的内容,眉心一跳,这可是重大机密! “你是从哪儿来的?”掌柜的问她。 “我是京中来的,前阵子京中内乱,我被爹娘卖了,张婆婆把我买了,刚刚带来沧州。”时窈如实道。 掌柜的笑着摸着胡子:“原来如此。” 心里却道,这张婆子可真是老奸巨猾,这种重要军机泄露,被抓住得灭九族,她自己怕被抓,让个刚拐来的小丫头来。 “张婆婆还说了,这次事成之后,得要重金。” “放心,我哪回欠过她的账?行了,你走吧。”时窈谢过,这才转身离去。 等走出这蓬莱书铺的时候,眼神倏地便冷了下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听话 她走出了这条街,谢知许便在小巷子里等着她。 “怎么样?那掌柜的信了吗?” “应该是信了,看样子那婆子也不是第一次和他合作了,他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死的消息也没泄露出去,他肯定以为她是怕惹上事,所以才故意让我这个背锅的倒霉蛋出来送信。” 时窈当时故意没有说很多,表现自己也是被蒙蔽的样子,那掌柜的才更愿意相信,更何况那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他没道理不信。 “现在只要在后山处布下埋伏,只等着他们前来,我们兴许能以少胜多!” 沧州的兵马并不算多,叛军如今势力已经迅速膨胀,若是直接正面对战,沧州怕是会抵御的很艰难。 可若是能设下埋伏攻其不备,胜算便大的多了。 —— 燕京城。 长羽匆匆走进来,抱拳道:“少主,方才影卫传来消息,说是梁攸宁今日悄悄从景王府后门出门去了,这会儿往京郊走了。” 时晏青眸光一凌:“她去京郊做什么?” “属下也不知,自从太子死后,梁攸宁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入宫拜见太后,从不出门,这次鲜少的要出门不说,而且还偷偷摸摸的。” “给我备马。” 时晏青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他派人盯了她半个月了,几乎都快没了耐心,若非是莫尘拦着,他早就直接把她抓来用重刑审了,这些日子他越来越觉得可疑,梁攸宁绝对有问题! 前往京郊的路上有些荒僻,如今时晏青刚刚大权在握,燕京城经历了一场纷乱还未完全恢复过来,整座城都有些冷清。 一辆青灰色的马车疾驰在路上,并不显眼。 “王妃也太过谨慎了些,这半个月以来风平浪静,摄政王那边搜查时姑娘的人也少了许多,多半是快忘了她了,王妃还特意等了这么久才敢去那庄子上看望忠勇侯。”桃子道。 梁攸宁面色凝重:“我又何尝不想早些去?忠勇侯还昏迷不醒,侯夫人一个弱女子,明朗又年幼他们独自藏在那京郊的庄子里,也不知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找到大夫,但就怕去的太早,反而被盯上。” 半个月前,时晏青还在宫中逼问她,她觉得这人实在是危险,因此这半个月都不敢擅自行动,也正是因为观察了半个月,发现时晏青搜查时窈的动静越来越小了,这几日甚至都好像已经放弃了。 “想来也是,他如今已经是摄政王,要什么女人没有?时家对 他来说也没有任何用处了,他根本没必要继续纠缠,不论是时姑娘还是时家,京中的人都会慢慢遗忘。” “但愿如此吧。” 只有被所有人遗忘,他们才能另有生机,毕竟时晏青如今已经大权在握,他对时家的人这般憎恨,若是抓到了,才是真的灾难。 马车停在了农庄门外,梁攸宁下了车,便亲自去叩门。 “有人吗?” 她连着拍门好几声,才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谁啊?” 梁攸宁喊着:“我是攸宁,阿窈托我来的。” 听到这话,院门才终于被拉开。 “侯夫人!”梁攸宁眼睛一亮。 林氏连忙问:“是阿窈让你来找我们的吗?她现在在哪儿?过的好不好?还是……” 林氏这些日子以来都藏身在这农庄里,任何人都不敢见,更是没有半点时窈的消息,心急如焚。 “我们进去说罢!” “好好好,快进来。” 林氏连忙拉着梁攸宁进去,院门再次被关上。 而此时不远处的树林里,时晏青看着这一切,脸色也越发的阴冷。 原来她爹娘弟弟没死,从始至终都活的好好的! 原来她一直在骗他! 甚至连梁攸宁这种没多少私交的外人她都能告知真相,却 把他瞒得死死的! 不,她不是在瞒着他,她唯一要骗的人就是他! 时晏青脸色阴沉至极,攥着缰绳的手都青筋暴起,她费尽心机,就是为了无牵无挂的从他身边逃离。 他把她放在心尖尖上,一天天数着和她大婚的日子,她却满心算计着离开! 很快,长羽赶了回来,低声道:“方才属下去屋顶上探听了一下,时姑娘并不在这,但侯爷和侯夫人还有世子都在这,侯爷还未醒来,侯夫人和景王妃问起是姑娘的下落,连景王妃也并不知道,想来是她当日从府里逃出去,却正好被太子追捕,所以慌乱之中直接坐船离京,连侯夫人他们也没来得及通知一声。” 时晏青森然的掀唇:“没来得及说,但迟早要回来的,她还能抛得下他们不成?让人盯紧这!” 时窈,你最好别让我抓到,否则我定是要扒了你的皮。 长羽立即应下:“是,时姑娘孤身一人在外面,定是呆不了多久的,想必过阵子发现少主没有在找她了,便会大着胆子回京,再不济也会把侯爷和侯夫人世子一起接走。” 时晏青却突然问道:“谢知许现在在哪儿?” “他之前是任扬州太守,可去年年底沧州太 守因为叛军来袭遇害身亡,他便自请调任沧州,如今叛军对沧州还虎视眈眈,他忙于应付叛军也无暇分心,属下也已经派了影卫前去探查过了,没有找到时姑娘。” “可查仔细了?” “他府上空空荡荡的,就只有他和那个叫蓝田的小厮住着,连个女人都没有,更别提……” 时晏青冷笑:“看来她也知道我会查谢知许,这才避着他。” “少主放心吧,如今沧州面对叛军的威胁岌岌可危,属下听闻谢知许如今焦头烂额,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别的。” 时晏青曾经虽说和叛军有过合作,但如今他大权在握,对这些叛军自然也不会再手软,必然是要铲除干净的,他已经下令即墨营前往北下平叛,但叛军占领了不少地盘,要一一清扫少说也得半年了,在此大军赶到之前,各州各地都只能依靠自己撑下来。 “她宁可一个人在外漂泊也不回来,为什么?是我对她还不够好吗?” 他就差把心挖给她了,可这个没有良心的女人,从不珍惜。 长羽后背发寒,低着头不敢说话。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看来还是我对她太好了,早该心狠些收拾她,她也不至于这么不听话。” 第二百五十二章 有孕 沧州的后山便被一座叫名秀山的大山阻拦,因为地势险峻,所以极少有人从这里走。 而今日,这秀山的山脚下却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几个弓箭手拉开弓,瞄准了站在山坡上零零散散的几个士兵,只听“嗖嗖嗖”的几声,那羽箭破空而出,那几个士兵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直接倒地。 随后,一队黑压压的兵马悄然走进了秀山,为首的将领打量着这空旷的山脉,笑了一声:“这秀山果真是没兵力设防了。” 旁边的一个军师笑着拍马屁:“沧州苦苦支撑了这么久,早就该撑不住了,城内的兵马已经折损了大半,他们哪儿还有多余的兵力来守秀山呢?一听说咱们要来了,立马把兵力全都调到城门口去了,幸而咱们提前得知了情报,从后山攻入,还真是畅通无阻。” 将领曹放骂了一声:“时晏青这个混账,当初还和我合作,如今大权在握,转眼便翻脸不认人,竟已经派出了齐墨营来剿灭叛军,这次占下了沧州这一险要的地势,往后进可攻退可守,我也不一定就不能和他抗衡一番!” “将军说的是!” “走!” 曹放根本没把沧州 放在眼里,毕竟沧州偏远,燕京城那边即便要派兵支援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到,而且沧州支撑这么久,也早已经疲惫,城中原先还有一万兵马守城,如今只怕三千都不一定有,根本不足为惧。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把沧州作为自己的后方根据地,所以将全部的三万兵马尽数齐聚,这次对沧州,是势在必得! 他一声令下,三万兵马浩浩荡荡的冲进了秀山,只要过了这秀山,便可长驱直入,直接从后方杀入沧州。 可当军队走到了山脉中间,却不料两边的山坡上突然便有箭雨破空而来,一瞬之间,便有无数的兵马发出了惨叫声,倒在了地上。 曹放脸色大变,大喊一声:“不好!有埋伏!退出去!” 大军立即要掉头出山,可没想到两边的山坡上又开始滚下燃着火的巨石,直接砸向军队之中,不单砸死了不少人,还堵住了出山的路,将他们彻底的困死在这山里,进退不得。 经过这么两出,便已经让他们阵脚大乱,死伤惨重。 曹放咬牙切齿:“给我杀上山坡!” 黑压压的将士们立即要往山上冲,他们毕竟有三万大军,死伤了很多也远远压过 沧州的兵马,只要能冲上山坡,便能反过来压制住沧州军。 可没想到,他们才刚刚冲上半道儿,两边的山坡上便突然冲下来了乌泱泱的牛群,这些牛群的尾巴都被点了火,疯了似的冲着山坡下面横冲直撞,冲上来的人很快便被牛群给撞了下去,甚至被踩死。 山脊背后,时窈探出头看着山下的场面,眼睛发亮:“成了,他们现在被牛群冲击,根本无力反击,正是射杀的大好时候!快让所有弓箭手准备射杀!” 谢知许扬起一面红旗,两边藏在山脊后的将士们便彻底不再隐藏,直接齐刷刷的冒了头,架起弓箭对着山脚下的这一队军队开始射箭,羽箭密密麻麻的射出去,叛军本就被牛群冲撞的晕头转向,根本再无力躲避箭雨,大片大片的叛军倒下。 有的羽箭射中了牛群,牛受到了刺激,一瞬之间变爆发了更大的冲击力,发了疯一般的在人群中踩踏,让叛军又死伤无数。 谢知许和时窈紧盯着战局,眼看着差不多,便下令让沧州军直接冲下去厮杀。 震天响的厮杀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叛军已经死伤大半,被围困在这山谷之中无疑是等死,曹 放这才明白自己是中了计,也不敢再恋战,立即让人护送着搬石头凿开了一条小路撤退。 一番惨烈的厮杀之后,这场战争终于结束,沧州军以三千兵马大败叛军。 沧州军发出了胜利的欢呼声,谢知许也激动不已:“终于还是守住了!” “可惜还是让曹放给逃了。” “他虽逃了,但叛军死伤大半,短时间定会难以恢复元气,我们沧州安全了,阿窈,幸好有你帮我出谋划策!”谢知许激动的将时窈抱进怀里。 这次的谋划基本上都是时窈安排的,让沧州军以三千的兵力和最少的伤亡力压叛军,实在是让他惊喜万分,他的阿窈真的从不让他失望。 时窈有些不适,自从时晏青那夜强行要了她之后,她对这种亲密接触都很抵触,但她也知道谢知许现在并无恶意,他只是因为守住了沧州太激动了。 “不过是闲来无事多翻了几本我爹的兵书,没想到派上用场了。”时窈笑着道。 其实不是看的她爹的兵书,她爹一心只想让她当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家,这种书从不让她看,她都是在时晏青那里看的。 从前她每日都窝在他的院子里,他书阁里 的东西全都随她翻看,不论用兵还是用毒,他都愿意教她。 她几乎都快忘了,他们曾经也有过那样好的一段时光。 “阿窈,你是沧州的大功臣,沧州的百姓都要感谢你……” 他话还未说完,却见时窈突然身子一软,突然便晕了过去,他连忙抱紧了她:“阿窈!阿窈?!” 谢知许慌忙道:“快请军医来!” “是。” 副将立即匆匆去找了军医来。 谢知许将时窈抱在怀里,焦急的问:“她这是怎么了?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过去了?” 军医给她号了脉,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眼神也有些闪烁:“这,这……” “她是染了什么病吗?!”谢知许越发的急了。 军医却磕磕巴巴的道:“这位姑娘,好似有了身孕,已经一个月了。” 谢知许脸色骤然一变,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滞。 一个月,时窈从京城逃出来至今,正好一个月,一个月前她还是时晏青的未婚妻…… “她恐怕还不知道自己有孕,这些日子操劳这击退叛军之事,可有孕之人本就气血不足,今日精力不济才晕过去,现在……”军医犹豫着问:“该怎么办?” 第二百五十三章 护不住她 他袖中的手收紧,脸色紧绷,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不许和任何人说。” 军医连忙应下:“大人放心,我绝对不会外传!” 谢知许将她直接横抱起来:“备马,回城。” 时窈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回到她住的小院里了,屋内还摆着插着茉莉花的花瓶,是谢知许送来的,她醒来便闻到了这茉莉花的清香。 “你醒了?”谢知许守在床边,见她醒来便连忙问:“可还有哪儿不舒服?” 时窈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太累了,我突然就眼前发黑。” 谢知许眸光一滞,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怎么了?”时窈见他脸色不好,有些不解,沧州军大胜,沧州百姓从此太平安康,他怎会这么不高兴? 谢知许犹豫了片刻,才是选择如实告诉她:“阿窈,方才你晕过去之后,我让军医来给你诊脉了。” 他顿了顿,才艰难的开口:“你有孕了,已经一个月了。” 时窈一张小脸瞬间煞白,手脚都发冷。 她竟有了孩子,那夜时晏青闯进她房里,破了她身子要了她半夜,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又正好兵荒马乱的想着出逃,完全忘了要避孕,却没想到 ,竟就这样有了孩子。 谢知许沉声道:“阿窈,这不是你的错,是他太无耻!” 他们还未成亲,他竟就敢这样糟蹋她,可见是半分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谢知许想到这里,便恨的咬牙。 时窈想起那不堪回首的一夜,眼睛倏地就红了。 是啊,他怎么能这么无耻,他灭她满门,他把她幽禁,他强行要了她,如今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好不容易要开始新的生活,可他还是不放过她,让这个孩子降临在她的身上。 他就像一个梦魇一样要缠着她终身,让她一生不得解脱! 谢知许握住了她的手:“阿窈,你就是因为这才疏远我的是吗?但我不在乎,我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我只恨我自己无能,没能保护好你,如今一切都会好起来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离京前给你的那封信便说过,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等你,这话在我这永远作数。” 时窈僵硬的抽出了手,别开了头,哽咽着道:“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谢知许僵了僵,看她这样难过的样子,只好退了出去。 等谢知许出去,时窈眼中的泪珠子便断了线似的滚了出来,纤细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平平的小腹,这个地方,竟就有了 一个生命,可她又该拿他怎么办呢? 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疯狂叫嚣着,落掉他,他是时晏青的孩子,她若是生下了这个孩子,往后终生都会笼罩在时晏青的阴影之下,恐怕此生都无法真的重新开始。 但当她颤抖着手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却又不忍,这是她的孩子,与她血脉相连,是一个小生命。 可这个生命同样流着时晏青的血,她已经恨他入骨,她怎么能生下他的孩子? 时窈痛苦了闭上了眼,内心天人交战的挣扎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次日,谢知许又来看她,面色更凝重了几分。 “阿窈,你这阵子先不要出门,在家好好养身体。” 时窈一夜未眠,眼睛还有些肿:“怎么了?” 谢知许脸色沉重:“我昨晚发现我的府宅被人搜查过了。” 时窈脸色一变,立即道:“什么人私闯了你的府宅?” 叛军根本没能攻进沧州,更何况现在叛军都被击退了,没道理去谢知许府宅里搜什么东西,他那府宅比外面大街还要干净,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僵硬了几分。 谢知许沉声道:“搜查的人非常谨慎,屋内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也没有任何痕迹,不像 是偷东西,而是找东西,或是找人。” 若非是他向来谨慎,所有的东西都有自己摆放的样子,动弹一点他都会注意到,否则也不会察觉府里进了人。 “我怀疑是时晏青的人。” 时窈脸色发白:“他怎会这么快找到这里来……” “我猜他不是沿着什么线索找来的,他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你可能藏在我这里,所以才会第一时间来搜我的府宅,幸好你没有住在我府上,不过我担心他的人不会善罢甘休,还要在这寻你,但沧州现在人员混杂,很多外来的流民,你并不显眼,他即便要查也很难查到什么,你只要呆在家里少出门躲过这阵便是。” 时窈袖中的手收紧:“他还是不肯放过我。” 若是被他抓回去,他一定会扒了她的皮。 “阿窈,别怕,我们在暗,他在明,更何况沧州是我的地界,我定不会让他的人发现你,你且安心便是。” 时窈抬眸看着他:“京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谢知许沉默了片刻,才道:“京中刚发来急报,太子弑父杀君,已经被时晏青亲手诛杀,如今太子已死,皇帝驾崩,由十七皇子继位,时晏青为摄政王。” 时窈心脏骤然一缩,无力的扯了扯 唇角:“我就知道。” 就知道他和太子的这场纷争持续不了多久,就知道太子不会是他的对手,短短一个月,他便杀了太子和皇帝,扶持了一个病弱的十七皇子上位,顺利的成为这大夏最尊贵的掌权者。 整个大夏都在他掌控之中,倘若哪一天她真的落到了他手里,她恐怕真的死无葬身之地。 “阿窈,这个孩子……” 谢知许目光犹豫的看着她平坦的小腹:“你打算如何?” 时窈紧抿着唇,内心挣扎了许久,才道:“我想生下来。” 谢知许面色一变:“可他是时晏青的孩子!” “但若有一日真的落到了他手里,也许这孩子能救我和爹娘弟弟一命呢?” 时晏青已经大权在握,她根本无路可逃,时家都无路可逃,往后余生都得躲躲藏藏的活着,可万一还是被抓到了呢?那时候她就真的半点筹码也没有了。 谢知许脸色僵硬,久久说不出话来,因为他也无法保证他一定能护得住她。 “知许哥哥,我已经不打算嫁人了,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我承受不起,我也配不上,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保家人平安,也希望以后能对得起这个孩子,你会遇到更好的姑娘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她坐不住了 谢知许眸光一点点的黯然了下来,所以她从未考虑过在她未来的人生里给他留一个位置。 他沉默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开口:“既然你要留下这个孩子,我也尊重你的决定,他毕竟也是你的孩子,但是阿窈,我明白你想要什么,但你从来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知许哥哥……” 他扯出一抹笑来:“罢了,事事不能强求,如今你能平安我已经很高兴了,只是往后的事,谁也说不清,阿窈,我只希望你不要拒我于千里之外,我比你还年长几岁,我更清楚我要什么,我也知道我想做什么,你不必总想为我选择别的路。” 时窈喉头有些哽咽:“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可我也自责护不住你,”他苦笑一声:“好了,往后的事往后再说,日子还长呢。” 他们还有那么长的余生,他不急着让她做决定,他知道她现在一定满脑子的兵荒马乱,她考虑不了那些儿女情长,甚至说,她藏在心里的那个人,至今还有时晏青的影子。 但至少她现在在他眼前,往后也在,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会守着她,直到她愿意回头看他。 “你现在在家好好养身子,最近就不要出门了,我也会盯着外面 的动静,看看时晏青那边会不会还继续搜查你,等风声平息的时候,我再派人去京城,想办法把你爹娘弟弟都接来。” 时窈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原本打算击退了叛军便立刻去接他们的,但现在时晏青还在沧州搜查她,她不敢轻举妄动,还是风声过去再说,万事谨慎为上。 时间一晃一个月过去,时窈几乎不敢出门一步,连玉坠也是闭门不出,只安心在这小院里照顾时窈,当初和时窈一同前来的姑娘们如今也在谢知许的帮衬下安了家,军中不少将士都还未娶妻,互相相看之后满意的便成了亲,还未能觅得如意郎君的,便落了独户,到绣楼做绣娘,总之还能谋生。 她们对时窈也很感激,三不五时的来看她,时窈这小院倒是一日也不冷清。 “可惜了我不好出门,芸娘的婚礼我也去不了了。”时窈有些惋惜的道。 “这几日好几桩婚事,你若是全要去,怕是得累死了,姐妹们也都知道你的心意,不会在意这些的,若非是你,我们如今也不知被卖到那个青楼接客,或是给谁当小妾了。”芸娘拍拍她的手。 时窈笑着道:“咱们相遇就是缘分,说明你们命不该如此,我还特意打 听了你那个未婚夫,虽说五大三粗的有些糙汉子,但心思却细腻,军中小事他都处置的井井有条,往后定是个会疼媳妇的。” 芸娘脸一红,嗔笑一声:“你别打趣我了,我这都要嫁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嫁呢?” 时窈呆了一呆:“我嫁什么?” “你当我们瞎的?那谢大人每天往这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姑娘们拿帕子捂着嘴偷笑。 时窈摇摇头:“你们别瞎说了,我不打算嫁人的,谢大人仁善,看我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才多加照顾。” 芸娘柳眉一竖:“你少胡扯,我们这一群可都是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他怎么没日日跑来照看我们呢?” 时窈梗了一梗,一时无言以对,芸娘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小薇,谢大人这般人品才貌可是世间难求,这错过了可惜了,你帮我们在这沧州重获新生,姐妹们也希望你过的好,你若是再耽误下去,谢大人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正说话的功夫,谢知许便推门进来了,笑了笑:“你们都在?” 芸娘她们立马起身:“我们正打算走呢!” 说着,还转头冲着时窈挤眉弄眼的低声道:“你赶紧吧!” 然后立马匆匆走了。 谢知许疑惑的问 道:“这是怎么了?” 时窈无奈的道:“你以后别来了,容易让人误会。” 谢知许摸了摸鼻子:“有这么明显吗?” 随后又笑了笑:“无妨,误会就误会了。” “可这样若是传出去也不大好。” “你又不打算嫁人,你还在意这些?”谢知许难得无赖了一次。 时窈梗了一梗,憋了半天才道:“那对你名声不好。” “没事,我也不打算娶妻。” “……” “最近我让人仔细留意了城里的动静,没有什么可疑的外来人了,大概时晏青那边的人已经撤走了,而且我刚刚从京城那边收到消息,连京城对你的搜查都已经停了。”谢知许直接转移了话题。 他现在学聪明了,每次时窈和他说他不爱听的话,他都直接转移话题。 时窈眸光微凝,其实这一个月来,都没有什么的动静,她是不放心才生生等了这一个月,没想到他竟真的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她了。 谢知许语气轻松了许多:“如今他坐拥江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在也没有必要非跟时家过不去,想来也已经放下了,阿窈,你不必太过紧张。” 时窈连忙道:“那不然现在就去接我爹娘弟弟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明 日我便派一队人马乔装打扮成商队,前去京城,将你爹娘和弟弟暗中接来,你们一家便可以团圆的。” 时窈眼睛倏地亮了起来,终于要见到爹娘弟弟了:“也不知他们过的好不好。” “放心吧,一来一回,最多也就一个月而已,很快就能见到了。” “嗯!” —— 镇北王府。 这偌大的王府都沉浸在阴郁的气氛之中,下人们都知道这位摄政王性情阴冷,面如冰霜,个个都战战兢兢不敢妄动,长羽匆匆的走入王府,穿过九曲回廊,直奔书房。 “少主,农庄那边有动静了。” 时晏青坐在书案前,头也未抬,只是捏着笔杆子的手倏地用力,那根狼毫瞬间折成了两半。 他眸光凌然:“是么?” 这些日子他故意撤掉了所有搜查她的命令,让她以为他已经放过了她,让她以为已经风平浪静,他克制着最后一丝理智静静等待着她上钩。 果然,她还是坐不住了。 她现在一定洋洋得意的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满心欢喜的期盼着彻底和他分道扬镳。 可是阿窈,你凭什么以为短短八十六天便能让我忘记你的背弃和欺骗?凭什么以为我就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 破地方 “什么人找来了?”时晏青声音森寒。 “是一队商队,但暂时不清楚这商队是谁派来的,这商队在京城停留时间不会很长,看样子,应该是想要借商队把人接走。” 时晏青冷笑一声,她还惦念着接走爹娘和弟弟,若是这次他没有发现,恐怕她此生都不会再踏足燕京城一步,从此藏身在天涯海角,恨不能和他此生不复相见。 他捏碎了手里的狼毫笔,手背上青筋暴起,阴鸷的肃杀之气迸然而出。 “让商队带他们走,我倒是要看看,她躲哪儿了。” “是。” —— 沧州,临安城。 谢知许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如今沧州虽说击退了叛军,但因为流民众多,所以城中也有些混乱,安置流民就是一个大.麻烦,而且还要盯着这城中有没有时晏青的人,忙的脚不沾地。 但即便如此,他也没半分怨言,为生民立命本就是他分内之事,更何况他现在每天还能看到时窈,自然更满足了。 他策马回来,到了府门口便停了下来,翻身下马,看到府门口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他自从来沧州便从不用马车了。 他快步走了进去:“蓝田,可是有客人来了?” 蓝田 听到动静连忙小跑着出来:“少爷,是,是二姑娘来了。” 谢知许愣了愣,一抬头便看到谢若锦从屋内走了出来:“哥哥。” 谢知许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进去:“若锦,你怎么来了?” “我来哥哥不高兴吗?” “怎么可能?只是现在不太平,你这从京城过来万一碰上叛军被抓了怎么办?” 谢若锦眸底阴郁,被叛军抓了也好过继续在郑家过那憋屈又恶心的日子! 听闻那叛军首领曹放也算个人物,虽说草寇出身,如今却也威名赫赫,成为一方霸主,她若是被叛军抓去,她便宁可去攀附曹放,也比跟着郑晗这个穷酸秀才来的荣耀些。 她扯出笑来:“我是听说你已经击退了叛军才来的,况且我还带了一队侍卫护送,并没有出什么事,哥哥放心吧。” “那你也该提前说一声,我这简陋,又什么都没准备,我怕你来了住不习惯,这样吧,今天你先将就一夜,明日让蓝田去采买些东西回来。” 谢若锦脸色冷了几分:“哥哥也知道这院子简陋,谢府的下人都住的比这好,哥哥怎么能忍受这样的地方。” 谢知许无所谓的笑了笑,亲手给她倒茶:“这沧州到 底比不得京城,偏远又荒僻,州府的库房都没多少银子,前阵子又有叛军作乱,现在城中又那么多流民要安置,处处都要钱,哪还腾得出银子来修缮这府宅?再说我也不讲究这些。” 在京中他是谢家嫡长子,尊荣显贵,吃穿住行自然都是最好的,但如今到了沧州过这平淡简单的日子,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哥哥难不成还把自己的银子全都拿去贴补流民了不成?你好歹也是一州太守,怎么能半点体面也没有,就住这种地方。”谢若锦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恼怒。 “太守的体面不在府宅,而在守护一州百姓安居乐业,好了,若锦,你一路走来也累了,先好生歇息吧。”谢知许心知自己和妹妹不是一路人,有些话他也不想多说。 谢若锦却拦住了他:“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找你。” “何事?” “你可知道现在太子和皇帝都已经死了,虽说明面上是十七皇子登基,但实际上却是摄政王掌权。” “那又如何?沧州地处偏远,谁掌权都和我无关。”谢知许听到时晏青的名字语气便冷了下来。 “你难不成还真打算在沧州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守一辈子?!你可 是谢家嫡长子,你是谢家的未来!谢家满门荣耀还要等着你去传承!” 谢知许冷眼看着她:“你是为了谢家的荣耀而来,还是为了你的荣耀。” 谢若锦脸色变了一变,梗了半天才咬牙道:“又有何区别?就因为你之前得罪了摄政王,这才被贬斥到这个地方来,如今太子死了,摄政王掌权,谢家在朝中越发的边缘化,连父亲都开始称病不朝,就怕惹上是非,若是你现在能去和摄政王好好低头认错,你现在有击退叛军的功劳在身,他不一定不愿意原谅你……” “不必了!”谢知许直接打断她,脸色都冷了下来:“我不会去求他,更不可能对他低头,皇权更迭,本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朝中曾经拥护过太子和二皇子的朝臣都逃不过覆灭,谢家能在这场波涛中明哲保身已经很不容易,若锦,人要知足。” “我如何知足?!”谢若锦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我嫁给了一个穷酸秀才,过着这样下贱的日子,你想让我如何知足?!郑晗现在甚至都成了活死人,我难不成还真的要守他一辈子?” 如今时晏青大权在握,时窈那个碍眼的贱人也消失了,她怎么甘心守 在郑家磋磨岁月?若是谢知许能低头,凭着功勋调回京城,谢家在朝中也会重获地位,她也能跟着有接近时晏青的机会了。 “这一切不是你自找的吗?” 谢若锦僵在了那里,咬牙切齿的道:“所以你就不管我死活了是吗?” “若锦,你可知这场皇权更迭的纷乱中,多少名门望族一夕之间覆灭,满门抄斩?你可知这沧州多少流民流离失所,饥不果腹?如今你在京中有田产和府宅,仆人成群的伺候,便已经胜过许多人了,你若是见过那些饿到易子而食的流民,你便知道真正的死活是多惨烈的画面。” 谢知许眸光沉沉的说罢,转身拂袖而去。 谢若锦僵硬的站在原地,恨的咬牙,说那么多是似而非的大道理,无非就是不想帮她罢了! “夫人,要不先歇息吧,明日再说。”丫鬟小心翼翼的道。 谢若锦骂道:“就这种破地方如何歇息?” 丫鬟讪讪的闭了嘴。 谢知许走到院子里,便对蓝田低声道:“阿窈在沧州的事不要和若锦说了,定要保密。” “是,小的明白。” 谢知许沉沉的叹了一声,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也不知是因为若锦的到来,还是因为别的。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谁的孩子 次日一早,谢知许便出门去府衙了,嘱咐了蓝田照顾好谢若锦,帮她把缺的东西都采买了。 谢若锦第一次住这么差的地方,这床板都硬的她睡不着,从房里洗漱完走出来,脸色也很难看,真不知道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他有什么可眷念的。 一个婶子笑呵呵的走过来:“郑夫人醒了?也不知郑夫人口味,想吃些什么,让老婆子我去做。” 谢若锦拧眉看了她一眼,她最讨厌别人喊她郑夫人。 她身边的丫鬟便骂道:“你这婆子好没礼数!也不知行礼问安,半点规矩都没有!” 那婶子愣了愣,连忙局促的道:“我,我不是卖来的奴才,我只是偶尔一趟给谢大人做饭的,就是个乡野婆子,不懂那些规矩,还请夫人恕罪。” “这府上竟连个专门做饭的厨娘都没有?”谢若锦惊诧道。 “谢大人是好官,他成日里忙着应对叛军还要安置流民,几乎都没什么时间回来的,这府宅几乎都空着,他一般也就晚上回来睡一觉,有时候夜里都不回来,就在府衙将就住了,后来有了白娘子,他更难得回来吃饭了,得空便去那儿吃了,是郑夫人您 来了,谢大人才特意叫我来做饭的。” 这婶子还絮絮叨叨的说着:“谢大人是个好官,沧州的百姓都感谢他,我家儿子还是谢大人帮忙做的媒,娶的媳妇儿呐……” 谢若锦却突然打断她:“你说的白娘子是谁?” 谢知许这些年很少和什么女人有牵扯,他竟在这找了女人? 婶子笑呵呵的道:“那白娘子名叫白薇,也是外地来的流民,这年头战乱不休,流民太多了,和我儿媳妇还是一路来的呢!模样长的可漂亮了,和谢大人看着就郎才女貌的,特别般配!” “她在哪儿住?” “就在城南的柳树胡同……” “婶子做饭了吗?”蓝田突然急匆匆的赶来,手上还提着大包小包采买的物件,打断了陈家婶子的话。 陈婶儿愣了愣,然后道:“还没呢,我正问郑夫人想吃什么。” “一会儿我去跟婶子说,婶子先去忙吧。”蓝田道。 “哎,好!”陈婶儿利落的答应,转身走了。 谢若锦问蓝田:“这个白薇是什么人?” 蓝田打着哈哈笑着:“就是一个外地来的流民,怪可怜的,少爷也一并照看着呢。” 然后便插科打诨的 走进屋子里:“小的去街上采买了许多东西回来,二姑娘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小的再去买。” 谢若锦眸光微凝,她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对,蓝田分明就是故意不让那婆子跟她说白薇的事,哥哥从小都不会瞒她任何事,这么一个女人,他也没必要瞒着她,为何却这般藏着? 谢若锦没再多问什么,等吃过了饭,却借口要出门逛逛,蓝田说要陪她,她却让他留下来给她把屋子里里外外再重新洒扫一遍,只独自出门了。 出了太守府,她便找人问了路,直接去了城南的柳树胡同。 这胡同口就是一株柳树,倒是好辨认的很,她走了进去,差使丫鬟去问,那胡同里的住户倒是也热情的很,一听要找白娘子,便热络的给她们指路。 “就在胡同最里边儿的那个小院子便是了,白娘子不大爱出门走动,但人却好的很,还教我们胡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呢,都不收钱!” 谢若锦看着这妇人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骂了一句粗鄙,转身往胡同最里面走去。 到了最里头的那个小院外面,她正打算让丫鬟敲门,却突然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 “ 今日就到这儿了,教的这十个字回去都好好练练,我明日可是要查的,若是谁写错了,可别怪我罚你们。” 谢若锦浑身如触电了一般的僵在了那里,这个声音,是时窈! 院子里的孩子们欢呼的喊了一声:“好!” 谢若锦连忙闪身躲到了拐角的后面,院门被打开,一群孩子们蹦跶着跑了出来,原本安静的胡同里,瞬间便欢声笑语。 谢若锦脸色难看至极,原来时窈逃到了这里! 她当初只听说时家突然之间一场大火被烧的干净,甚至有人说那场火是时晏青的手笔,她不知到底是不是他,但也觉得无比痛快!后来得知时窈逃离京城,她更是高兴的夜不能寐。 她恨不能她死在外面!最好在逃亡的路上被流民和叛军直接哄抢奸污!否则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怨气? 可没想到她竟会在沧州,如今投向了谢知许的怀抱。 丫鬟激动的低声道:“奴婢听闻摄政王之前还四处让人搜查时窈的踪迹呢,夫人若是能将她的藏身之地告知摄政王,时窈不单能倒霉,夫人也能借此得到摄政王的青眼呢。” 谢若锦却迟迟没有回话,她对时窈憎恨入 骨,她何尝不想把她交出去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但她并不确定,她把时窈交给了时晏青之后,时窈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搜捕她,到底是因为恨她,还是因为依然有所眷念呢?若是他但凡还有一点点眷念,她岂不是白白给她做了嫁衣? 时窈回到了时晏青的身边,那她便真的再无机会了。 却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布衣中年男子走到了小院的门外,敲了敲门:“白娘子。” 谢若锦偷偷看了一眼,这人她认得,是跟随谢知许多年的大夫,这次谢知许来沧州也带了他来,听说他如今在沧州军当军医,他怎会来这?难不成时窈得病了? 玉坠拉开了门:“吴军医您来了。” “我来给白娘子诊脉,顺便送安胎药来。” “快请进。” 玉坠将军医请进了院子,随后又关上了门。 谢若锦惊了一惊,时窈竟还怀孕了?! 是谢知许的孩子? 可她哥哥的为人她在清楚不过,清正端方,又最注重规矩,绝不会还没成婚就做出这种逾越之事,那…… 谢若锦被脑子里的那个猜想给惊的心脏骤疼,难不成是时晏青的孩子? 第二百五十七章 厉鬼 军医拿出一块帕子盖在了时窈的手腕上,给她号脉。 “嗯,这脉象很稳健,这段时间姑娘身子养的很好,气色也好了许多。”军医笑着点头:“不过这安胎药还是得按时喝。” 时窈点点头:“多谢军医了。” “想来是因为心情好些了,所以脉象也更好了,姑娘还是得心情开阔,身体才能养得好,孩子也能更好。” 时窈笑了起来,她现在的确开心了许多,想到爹娘弟弟马上就要到沧州了,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往后的日子也总算有了盼头。 军医又嘱咐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去。 时窈又问玉坠:“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可有消息?” “没呢,姑娘放心吧,这商队常年来往沧州京城的,路线都熟的不能再熟,而且谢大人还特意安插了侍卫在商队里护送随行,不会有事的,算算日子,应该这两天就要到了。” 时窈眼睛都亮了起来:“是啊,应该就这两天了,等了这么久,终于要来了,我再去收拾收拾屋子。” “姑娘别收拾啦,都收拾好几遍了。”玉坠笑嘻嘻的道:“姑娘就安心等着吧。” 时窈双手合十,在心里念着,希望爹娘弟弟一路顺利,平安到达沧州,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事端了。 — — 军医从柳树胡同里走出来,谢若锦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吴大夫。” 军医惊诧的道:“二姑娘?你,你是何时到沧州来的?” 谢若锦笑着道:“昨日夜里才到呢,爹娘不放心哥哥一个人在沧州,让我过来看看他过的好不好。” “老夫竟不知二姑娘来了,没能去给二姑娘请安,”吴大夫连忙行礼。 谢若锦将他扶起来:“我来看望阿窈,吴大夫,阿窈身子可还好?” 吴大夫愣了愣,时窈的身份是对外人保密的,沧州没人知道白薇就是时窈,吴大夫见谢若锦说出来,便笑着道:“少爷和二姑娘都说了吗?时姑娘现在身子养的很好。” 想来也是,他们兄妹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可藏的。 “孩子可还好?”谢若锦接着问。 “现在胎像也很稳健,二姑娘放心吧,如今已经满三个月,最危险的时间都过了,现在大可放下心来。”吴大夫笑着道。 谢若锦袖中的手猛的掐进了肉里,脸上还挂着笑:“是吗,那就好。” “二姑娘去看望时姑娘吧,我就先走了,军营里还有很多伤患等着处理。”军医拱手作揖。 “吴大夫慢走。” 军医转身离去,谢若锦脸色却一点点的阴沉了下来,面容都扭 曲的可怕。 三个月了,三个月前时窈还在京中!还在时晏青的府里!这孩子果然是时晏青的! 她竟真的怀上了时晏青的孩子,她怎么配! —— 江面上,一艘大船顺流而下。 林氏推开了船上的窗户,看着窗外的风景,心情也越发的激动,拉着明朗道:“马上就能见到你姐姐了,听说明日便到了。” 时明朗兴奋的点头:“太好了!我们以后就在这安家吗?” “是啊,就在这安家,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儿不是过呢?只可惜……”林氏忧愁的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时忠:“你爹现在还未醒来。” 当时分明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但因为时家出事,他们被迫躲藏到了京郊的庄子里,她害怕被人发现,甚至都不敢出门找大夫,而时忠的药也因此停了,直到梁攸宁后来带了大夫来。 大概是因为停了药的缘故,时忠之后便一直没有醒来了。 “没事的,爹一定会醒的,等我们在这里安了家,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呢。”时明朗道。 “是啊,来了这里便能安定下来了,你姐姐独自一人在外面漂泊,我担心的睡不着觉,总算能见到她了,也不知她现在过的好不好。”林氏说着,便又开始抹眼泪。 “明 日娘见到了就知道了,姐姐哪里是会吃亏的人。” “嗯,明日就能相见了。”林氏擦了擦泪,希翼的看着远方的江面。 而此时这艘船的后面,却不远不近的跟着另一艘船。 时晏青站在船首的甲板上,脸色阴沉的看着前方船只:“到哪儿了?” “回少主,已经进沧州了,看这个方向,应该是要去沧州府城临安城。” “沧州,”他冷冽的掀了掀唇:“竟然还是沧州。” 兜兜转转找了她三个月,没想到她竟还是来找谢知许了。 他额上青筋隐隐浮现,阴沉的道:“让船靠岸,我们走陆路。” 骑马比坐船快得多,若是策马疾驰,从这里到临安城,今晚便能到。 “是。” 船只很快靠岸,长羽将马儿牵了出来,时晏青翻身上马,便直奔临安城。 他这十天的时间都跟着那商队的船只不紧不慢的坐船来的,只为了不打草惊蛇,现在到了沧州他便是不用脑子都能猜得到这船的目的地是哪儿,哪里还需要继续跟着慢慢走? 他恨不能立刻便将她揪出来扒皮抽筋!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时晏青终于赶到了临安城,冷声吩咐:“她不在谢知许的府上住,去查清楚谢知许最近去过什么地方,立刻来报我。 ” 谢知许的府宅他早前便让人来搜查过了,她并不在,他猜想时窈应该不会这么蠢往谢知许这里来,因此也就放松了对沧州的搜查,却没想到,她还敢跟他玩儿灯下黑。 “是。” 过了半个时辰,长羽便立即赶了回来:“属下买通了府衙的一个衙役,他说谢知许平日里不是军营就是府衙,再或者就是柳树胡同,回家都很少。” 时晏青阴冷的掀唇:“柳树胡同。” —— 天空突然响起“轰隆”一道惊雷,劈的声音响彻云霄,时窈浑身一个哆嗦,突然裹紧了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玉坠连忙跑来抱着她:“姑娘别怕,这雷劈不到咱们。” 时窈心里却很慌,不知是被雷吓的,还是因为别的。 屋外下起了瓢泼大雨,淅淅沥沥的,她正想抱着玉坠睡下,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没人应答,回应她的是一道更重的声响,只听“砰”的一声,门直接被踹开了。 时窈惊恐的翻身而起,看到屋外的院子里,站着一个黑压压的身影,戴着斗笠,瓢泼的大雨倾斜而下,顺着他的帽檐滴落,一道闪电在空中炸开,瞬间将这漆黑的夜色照亮,那张阴沉的俊颜如厉鬼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 第二百五十八章 毫无办法 “啊!”玉坠吓的失声尖叫。 时窈的浑身的血液都瞬间凝滞,僵硬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抬脚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她甚至连后退一步的勇气都没有。 “你千辛万苦的逃出来,就是为了住在这种地方,嗯?”时晏青阴鸷的眸子盯着她,语气森寒刺骨。 玉坠连忙要冲上来:“不要伤害我家姑娘。” 长羽直接把她劈晕了带出去。 “嫌我给你修的府宅不够好?还是就喜欢住这种破院子?不远千里来这偏僻的沧州,隐姓埋名粗衣麻布,就为了谢知许?” 他继续逼近她,她被这渗人的气势逼的僵硬后退,直到后腰抵到了桌檐,终于无路可退。 他冰冷的手覆上了她纤细的脖颈,外面的大雨早已经把他浑身湿透,手上还沾染着冰冷的雨水,贴在她脖颈上的那一瞬,时窈浑身的寒毛都炸开。 他声音越发的阴沉:“时窈,你想死是不是?” 时窈声音都隐隐颤抖:“你怎么找到这的?” “你让谢知许派商队去接你爹娘弟弟来沧州,你以为我不知道?” 时窈脑子里瞬间一道惊雷炸开,脸色惨白。 他凶狠的盯着她:“你瞒着我把全家藏起来,这么费尽心机的带着全家逃离京城, 时窈,你拿我当什么?” “我爹娘弟弟呢?”时窈急切地问。 他冷笑一声:“是啊,他们人呢?是死是活,会去哪儿呢?今夜大雨,他们在江流里行船也不知会不会遇到什么不测呢?” 时窈几乎要崩溃了,抓住了他的衣袖,好似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哽咽着道:“我求你放过他们。” “你让我放过他们,那谁来放过我?” 他大手顺着她的脖颈上移,掐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扬起头直视着他:“从始至终,你从没信过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你既然这么看不起我,当初又何必腆着脸往我身边凑?” 时窈眼睛通红,眸中藏不住的愤恨:“所以我后悔了,早知如此,我就该和你没有任何瓜葛!” 他捏着她的下巴恨不能将她捏碎,脸色越发的阴沉:“看来你是真不在乎时家的死活了是不是?” 时窈恨的咬牙切齿:“你到底想怎样?!” “我能怎样?自然是把你扒皮抽筋,让你看看清楚,欺骗背弃我的代价是什么!” 时窈浑身发抖,却已经无路可逃,她眼睛通红,却依然强撑着问:“我爹娘弟弟现在在哪儿?” 时晏青笑容森寒:“忠勇侯战功赫赫,如今 既然还活着,自然是接回京城,好生照看,现在,应该已经在返京的路上了。” 他怎么可能让时家安稳到达沧州?允许商队带时家离开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带路,现在已经找到了路,自然也得让他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不把时家捏在手里,时窈怎么听话? 时窈浑身发冷,瞪着他的眼神满是憎恨,说出来的话却卑微到了尘埃里:“我求你放了他们,你若想要撒气,冲我来就是。” 他掐着她的下巴,语气森然:“要求人,就得拿出求人的样子来,是我以前对你太好,你以为我很好说话是不是?” 话音方落,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动静。 谢知许带着兵卒冲了进来,厉声道:“你放了她!” 时晏青眸光更冷了,回头看他:“你倒是来得快。” 他还没去找他算账,他倒还敢自己送上门来了。 谢知许握紧了手中的剑,面色铁青:“沧州军已经将这里包围,你若是不想死在这儿,就放了她!” 时晏青嗤笑一声:“听闻这谢家是忠君之臣,清流世家,怎么?现在也想造反了?” “你这种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让我忠诚?!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哪怕 时晏青如今已经是摄政王,但这沧州毕竟还是他的地盘,若是时晏青执意不肯放过时窈,那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时晏青这次来的匆忙,也就带了十个影卫同行。 可他现在却没有半分慌乱,反而神色从容的笑看着时窈:“我可没抓她,她若是要跟你走,我也不拦着,阿窈,你说呢?” 他面带笑容,但只有时窈看得到他眸底森寒的威胁。 若是她现在敢走,且不说时晏青有没有留后手,她都不一定真的能走得掉,毕竟以她的了解,他从来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更何况她爹娘弟弟还在他手里! 谢知许焦急的道:“阿窈,快过来!” 时窈脸色发白,摇了摇头:“我不想走。” 谢知许震惊的瞳孔骤张:“阿窈,你在说什么?快过来,我带你离开!” 时窈眼睛已经通红,转过身不去看他:“你走吧。” 时晏青满意的勾唇,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还要呆在沧州吗?” “不。” “回京城吗?” “回。” 谢知许愤怒的道:“你是不是威胁她了?阿窈,你别怕,这是沧州,他做不了什么的,你快跟我走!” 时晏青看向谢知许,眉梢一挑:“我们夫妻的事,谢大人是不 是管的太宽了些?“ 谢知许浑身一僵,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们婚约还未取消。 “谢大人难不成还想强抢别人的未婚妻?传出去不知这整个沧州是不是都得跟着你一起丢脸?”时晏青嗤笑一声。 “知许哥哥,我真的没事,你快走吧。”时窈红着眼睛急切的道。 不然不知道时晏青要怎么迁怒谢知许了。 谢知许看着时窈近乎哀求着让他离开的眸子,便猜到肯定是时窈被他拿捏了软肋威胁了,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不愿忤逆她的意愿,转身离开。 时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总算松了一口气,若是他执意和时晏青作对,不单单时家危险,只怕谢家也会跟着遭殃。 时晏青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转头看着他:“来这看他看了三个月了还没看够?” “你到底想怎样?!”时窈已经忍无可忍。 他眸底漆黑,是啊,他想怎样呢?来之前他想过她的一百种死法,他恨不能将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扒皮抽筋,可见到她的这一刻,他却还是狠不下心来。 他刀下亡魂无数,人人都说他心狠手辣,连皇帝他都敢杀,可独独对她,他似乎毫无办法。 突然长羽匆匆进来:“少主,谢若锦求见。” 第二百五十九章 高看自己 时晏青不耐烦的道:“她来做什么?” “她说有要紧事要说,事关时姑娘,还请少主一定要见她一面。”长羽走带时晏青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时晏青眸光微凝,眸光沉沉的扫了一眼时窈:“盯紧她。” 随后转身出去。 时窈愣在了那里,谢若锦怎么会也在沧州?她是何时来的? 而此时,时晏青走出了小院,谢若锦已经在院外的巷子里等着了,外面大雨已经停歇,谢若锦殷切的看着向她走来男人,他一身玄衣劲装,眉眼如刀,气势凌厉,高梳着马尾,浑身湿透却也无损他半分矜贵的气质。 这个男人如今已经成了大夏权贵的摄政王,当初她若是没有在他和二皇子之中摇摆不定,而是直接选择嫁他,如今她也一定成了这大夏最尊贵的女人,又何至于过现在这般窝囊的日子? “你有什么事要说?”时晏青冷声道。 她看着他冰冷的眼神,心脏刺痛,如果没有时窈,他定不会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她更懂他的人?可他却被时窈那种狐媚子迷惑,从不愿回头看她一眼。 谢若锦一抬眼,眼睛倏地红了:“我想为我 哥哥求情,还请摄政王成全我哥哥和时窈吧,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时晏青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隐隐杀气翻涌。 谢若锦哭着道:“时窈为了我哥哥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哥哥也为了她决心一辈子苦守沧州,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他们这样一对有情人分离,更何况,时窈也已经怀上了哥哥的孩子……” “什么?!”时晏青脸色瞬间阴沉。 谢若锦仓惶的看着他:“摄政王还不知道吗?阿窈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但哥哥怕成了亲便会惊动外人,所以他们连婚礼也没敢办,就这样藏在这……” 时晏青一句都再也听不进去,阴沉着脸转身疾步进去。 谢若锦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恨的咬牙,在他的眼里,好似从来也看不到她! 不过也无妨,今日之后,他定会将时窈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杀了泄愤!没了时窈,他一定会看得到她的。 她怨毒的笑了起来,昨天军医又来了一趟柳树胡同,给时窈送补药,她早就偷偷在那药包里下了一种宫廷秘药,可以紊乱孕期的脉象,让孕期从表象上看减少了一个月。 这种宫廷秘药还是前朝隐秘留下来 的,听闻曾有妃子和侍卫私通,怀上了孩子,为了移花接木隐瞒实情,便会用这种宫廷秘药,让自己受孕的脉象看上去要晚一个月,从而瞒天过海,让这孩子成为皇子。 谢家太老爷曾是太傅,宫中的腌臜事自然是见得多了,便也得了一瓶这秘药,压在库房的箱子里几乎都无人在意。 谢若锦自从嫁到郑家后,她便偷偷将这药偷了出来,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在这儿用上了。 她昨日下药之后就打算给京城送信告密时窈在这儿,让时晏青来抓她,没想到今夜他便已经来了,如此正好,时窈的死期,也该到了! 时窈在屋里坐立不安,总觉得谢若锦的突然出现有些不对劲。 突然时晏青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浑身森寒的气势好似要杀人,时窈心口一紧,警惕的看着他。 他大步向她走来,时窈吓的连连后退:“你做什么?” 时晏青却根本没给她反抗的机会,直接大手一捞便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到了自己的眼前,三指掐住了她的手腕的脉搏。 他自小学用毒,医术自然也顺带着学过一些,这最简单的滑脉他一探便知。 而她这 脉象…… 时窈发现他在探脉,连忙要抽回手,手却被他死死扣住,他脸色越发的阴沉,周身的气势森寒的如刺骨的冰刀,几乎要将她手腕掐断。 时窈吃痛的道:“你放开我!” 时晏青阴鸷的眸子盯着她,一字一句的咬着牙:“你不远千里逃到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就是为了没名没分的跟着他?时窈,我竟真小看了你,我从未想过,你还能为了一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 “我逃到沧州来和他没关系!” “你如今怀着他的孩子,你跟我说没关系?!”他双目猩红,声音都拔高了。 时窈僵了一僵:“什,什么孩子?” “你不比我清楚吗?当初对我百般抗拒,来了沧州对谢知许倒是学会了投怀送抱。”他狠狠掐着她的手腕:“两个月的身孕,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住着这么破烂的院子,没有半个名分,就这么心急的爬他的床,想来的确是我从前高看了你。” 他把她视若珍宝,给她最奢华的府宅,给她名正言顺的名分,这么久以来都强忍着不碰她,若非被王家下药,他根本不可能动她。 可她却奋不顾身的爬上谢知许的床,她甚 至什么都没要! “两个月的身孕?”时窈震惊的脸色都变了。 他腥红的眼睛盯着她,森寒的眸底压抑着汹涌的怒火:“时窈,你就这样背弃我?” “不是的,不是两个月……” 他一步步向她逼近,时窈踉跄着后退,她从未见过时晏青这般可怕的样子,脸都吓白了,忽然退到了床边,一个踉跄便摔坐到了床上。 他暗沉沉的身影压了下来,时窈尖叫要推开他:“不要!” 却被他直接扣住了双手,按在了床上,时窈眼睛通红,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可在他的压制下,她的挣扎没有任何的作用,他猩红的眼睛盯着被压在身下的她,这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是他无论如何也放不下的人,他见过她在他身下绽放的样子,他知道她有多美好。 而此时看着她躺在这床上的样子,他便能想到她和谢知许同房该是何种情形,她也会这样挣扎吗?还是另一幅,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汹涌的怒火几乎要让他胸腔爆炸,他冷笑着盯着她:“你以为我难不成还会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感兴趣吗?时窈,你未免太高看你自己!” 第二百六十章 是什么药 时晏青倏地松开了她,决绝的转身离去,甚至不愿再多看她一眼。 时窈浑身僵硬的躺在床上,脸上已经没了血色,方才在他的眼里,她甚至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玉坠慌忙跑进来抱住了时窈:“姑娘没事吧?” 时窈呆坐在床上:“怎么会是两个月的身孕?他为什么说是两个月?” “那怎么可能呢?姑娘明明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 “不,他方才去见了谢若锦,是谢若锦!” 时窈立即反应了过来,昨日军医来给她送新的补药,因为她最近身子养的很好,所以说换了从前补气血的药,以安胎为主了,吴军医对她很好,她也因此从不设防,那药昨日送来,她便喝了,味道的确不一样了,但也没有毒性,所以她没多想。 可她没想到谢若锦会突然出现在沧州,方才时晏青只出去了一趟便立刻给她强行号脉,一定是谢若锦做了手脚。 “奴婢去解释清楚!”玉坠连忙道。 时窈摇了摇头:“我如今的脉象已经是两个月的孕期了,不论多少个大夫来,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解释有什么用?” “那,那怎么办呀? ” 她惨笑一声:“我能怎么办呢?除了等死还能如何?被他抓到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能活下去,这孩子是不是他的不都是一样的结局?” 是她太贪心了,还期盼着能有重新开始的生活,没想到还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如今落到他手里,是杀是剐还不就是看他心情罢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已经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谢若锦还能追着来害她,但她也已经累了,没有力气去做徒劳的争辩,他若狠心便杀了她泄愤,若仁慈一次,就此彻底厌弃她将她扔在这自生自灭,她也算解脱了。 —— “少主,即墨营已经到了沧州城外,等候少主下令。”长羽小心翼翼的道。 时晏青阴沉沉的坐在书案后,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团阴影里,戾气尽显,他昨日一整宿也没有合眼,点漆的眸子都有了红血丝。 “她呢?” “三姑娘还在那小院里,属下派人盯着的。” 长羽顿了顿,又接着道:“谢知许的人也还守在柳树胡同外面,看样子轻易不肯罢休。” 他眸光讽刺:“凭他,也配跟我斗?” “谢知许在沧州十分受百姓爱戴,毕竟为沧州做了不 少实事,守住了沧州不被叛军侵扰,安置流民,他这等功绩,若是就这么杀了,恐怕难以平民愤。” 大夏刚刚结束内乱,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若是这个时候再次掀起民愤,叛军的队伍定会更强大,恐怕会动摇皇权。 长羽犹豫着道:“眼下谢知许杀不得,不放过三姑娘,谢知许又不依不饶,要不……要不还是先缓一缓吧。” 在长羽看来,反正少主对时窈也已经厌弃,倒不如放过了她,将她扔在这沧州过苦日子,他已经大权在握,要什么女人没有? 时晏青冷冽的掀唇:“缓一缓?让她在这和谢知许成婚生子,百年好合?” 长羽顿时如芒刺在背,低着头浑身僵硬,不敢再搭话。 “她做梦。” 时晏青倏地起身,眸底阴鸷:“你去找个大夫,将落子汤送来。” 长羽浑身一震,却还是立即应下:“是。” 时晏青直接赶往柳树胡同的小院。 时窈也一夜未眠,看着那扇被踹烂的大门枯坐了一宿,这个小院她住了三个月,为了迎接爹娘弟弟到来,她悉心收整,院内的一草一木都是她亲手种的,屋内每一个小摆件也 是她亲自选的。 这里承载着她对未来所有的希望和期盼,她以为会在这里重新开始,直到他一脚踹碎了她的美梦,将她安宁的生活再次砸的支离破碎。 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目光空洞的看着从院外走进来的男人,一动未动。 他离开了一夜,再次回来想来是已经想好了对她的处置。 时晏青大步走进来,阴鸷的眸子盯着她,语气讽刺:“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还以为自己多清高自傲吗?” 时窈心脏撕扯的生疼,不知是因为濒死的惧怕,还是被他眸中的厌恶刺痛。 这样厌恶的目光她并不陌生,憎恨她的人并不少,她以为她已经修炼的足够好,早已经可以从容漠视,可当他的眼中出现这样的厌恶时,她还是如同针扎一般的疼。 她强撑着扯了扯唇角:“你要杀了我吗?”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有什么不敢的?谋朝篡位你都信手拈来,皇帝和太子都能杀,更何况我?对威名赫赫的摄政王而言,区区人命不就是草芥吗?可我这区区人命,只是想要活着罢了,却被你逼到绝路!” 他掐住了她的下巴:“ 是我逼你的吗?时窈,当初是谁来招惹我?是谁费尽心机凑到我的身边?是谁对我卖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把我当什么?” “是,是我招惹你,是我费尽心机,是我对你卖弄!因为我蠢,我竟蠢到与虎谋皮!蠢到险些让你害死了我全家!” 他额上青筋暴起,咬牙道:“你从来就没信过我。” 她决绝的瞪着他:“你这种杀人如麻的乱臣贼子,有什么值得我信任?时晏青,你不配!” “我不配?谢知许就配?” “他当然配,他勤政爱民,善良赤诚,他从未伤害过任何人!” 只听“叮”的一声,时晏青的理智瞬间坍塌,他不再犹豫,厉喝一声:“拿药来!” 长羽立即端了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进来。 时窈心口猛的一跳:“这什么药?” “是,是落子汤。”长羽犹豫着开口。 时晏青接过了药碗,阴沉沉的眸子盯着她:“喝了它。” 时窈瞳孔骤张,脸色瞬间惨白:“什么?” 他一步步逼近她,凌厉的气势如同炼狱的修罗:“阿窈,喝了它。” 时窈一手护着小腹连连后退,通红着眼睛摇头:“不,不要。” 第二百六十一章 没杀了她 时晏青却步步紧逼,直接将她攥进自己的怀里。 “你放开我!”时窈尖叫着打翻了药碗,拼命的推开他。 时晏青面色不动如山,阴冷的再次开口:“再端一碗来。” “时晏青你这个疯子!” “你现在才知道?我早疯了!”时晏青攥住了她的手腕,阴沉沉的盯着她:“我给你两条路,其一,把药喝了,跟我回京,其二,我让整个沧州给谢知许陪葬。” 时窈气的浑身发抖:“你,你疯了……” “即墨营已经在沧州城外等着了,时窈,我给不了你太多时间考虑。”他眼神冰冷。 长羽很快又端了一碗落子汤进来,时晏青将汤药送到她的眼前,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时窈紧紧捂着自己的小腹,已经满脸的泪水,当初刚发现有了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也想过一碗落子汤落掉他,可后来还是不忍,她自我催眠说这个孩子以后没准能保时家的命,便终于心安理得的留下了他。 这几个月来她每天都和他说话,她感受着他在她身体里长大,她所期待的新的开始里也有他,她还笨拙的学着给他做了小衣服和小鞋子,想着要如何当一个称职的娘 亲。 可现在,他却将这碗落子汤送到她的眼前。 她哀求的抓住他的袖子:“他不是谢知许的孩子,你放过他吧。” 他面无表情的掐着她的下巴:“时窈,别跟我玩这些花招,我并不想知道这是谁的孩子,我现在要你立刻把这药喝下去。” 时窈哭着摇头,迟迟不肯接。 “你爹娘弟弟现在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我可以让忠勇侯府重振辉煌,也可以让他们悄无声息的死在江流里,时窈,你想好了吗?” 时窈流着泪绝望的看着他,陷入了死寂之中。 从前他从不忍心看她哭,她眼睛一红他便什么都答应她了,可如今,看着她在他面前为了这个孩子哭成这副样子,他胸腔里怒火更甚,眼神凌厉的盯着她,没有半分退让的余地。 僵持了良久,她终于认命的低下了头,扯了扯唇角:“好,我喝。” 她颤抖着伸手,接过了那碗黑漆漆的汤药,心口万箭穿心一般的生疼。 这个孩子即便来到这个世上,也注定了不幸福,他的父亲憎恶母亲,他的母亲也憎恨着父亲,他兴许还要一辈子背负着野种的骂名,既然如此,便遂了时晏青的愿,让他 别来到这苦难的世间。 她闭了闭眼,泪水滚落,仰头便将这苦涩的汤药一口灌了下去。 时晏青心口突然刺痛,有一瞬的后悔,可很快,这一丝悔意却被翻涌的怒火压制下去,眼睁睁的看着她将落子汤一饮而尽。 她将碗摔在了地上,通红的眸子憎恨的看着他。 “时晏青,你根本不配。” 不配被爱,也不配拥有爱,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也杀死了他们残存的那丁点情分。 他掐着她的下巴:“配不配也是我说了算。” 时窈突然脸色煞白,痛苦的捂着小腹倒在了床上,裙子渐渐被血浸染。 时晏青呼吸一滞,立即将她抱在怀里,厉喝道:“叫大夫来!” 时窈感受着那个孩子渐渐从她身体里流逝,撕心裂肺一般的痛苦,时晏青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冰冷的眸子也多了几分慌乱。 她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惨白着小脸憎恨的瞪着他:“我死也不会原谅你。” 他抱着她的手臂收紧,好似稍稍松一点,她便要离他而去。 他指腹擦了擦她额上的细汗,眸光冰冷:“无妨,反正我也早就不稀罕你爱我,随你恨我吧。” 反正不论爱恨, 他们都要纠缠生生世世的,不论如何,她都只能属于他,他早就告诉过她,是她不听话。 背叛的人,就该受惩罚。 —— 这一夜,时晏青始终守在她床边,她疼了很久,现在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大夫已经来看过了,嘱咐说小产也得休养一个月,他给她喂汤药的时候,她也很听话喝了,好像没有了生气的木偶娃娃。 但他也并不在意,至少她现在就在他眼前,是他的掌中之物,她消失的这三个月,他可是连这张脸都看不到的。 在四处找她的这三个月里,他无数次想过,只要抓到她,便将她扒皮抽筋!可他怎么能就这么让她解脱的死掉? 他都还困在他们的过往里苦苦挣扎,凭什么她想要轻轻松松的解脱?她就该和他一起困在这,生生世世不得解脱! 次日清晨,长羽便匆匆来报:“少主,已经安排好了船,现在就可以上路了。” “好。” 时晏青扯下自己的斗篷,将时窈严严实实的包住,然后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出去。 柳树胡同的居民早已经被这小院的动静给惊到了,议论早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安城。 “你听说没有,这小院 里住着的白娘子,她未婚夫来接她了。” “嘶!我说呢,长的这么漂亮,气质还那么好,一看便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她怎么会流落到沧州的?” “应该是京中内乱的时候被人牙子卖来的,现在未婚夫竟亲自来接她了,哎,只可惜了谢大人,他和白娘子多般配……” “嘘!出来了!” 时晏青抱着她走出来,人群便立即被这气势震的让出了一条宽敞的路,屏气凝神不敢说话,目送着他们走出去。 谢若锦站在人群之中,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抱着她从她眼前走过,心痛的几乎要无法呼吸,他竟然,竟然没杀了她! 他甚至还要带她回京! 那她做的这一切又算什么?算什么?! 谢知许依然带着人守在柳树胡同外,看着时晏青抱着时窈出来,便立即拦住了他的去路:“你要带她去哪儿?!” 时晏青冷声道:“我的未婚妻,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你!” “即墨营已经在城外,你若是想要整个沧州跟你陪葬,你便拦。” 谢知许脸色发白,捏着剑的手都青筋暴起,他多想奋不顾身的救她,可他又如何能拿沧州百姓做赌注? 第二百六十二章 付出代价 时晏青面无表情的抱着她从谢知许身边路过,谢知许看着她脸色苍白的靠在他怀里,心如刀割的痛苦,却连阻拦也不敢,只能僵在原地。 长羽将马车赶来,时晏青抱着时窈上了马车,很快,马车便绝尘而去,直奔渡口。 谢知许看着远去的马车,手上的剑无力的摔在了地上,单薄的身躯孤零零的站在原地。 他又一次失去她,他从没能保护好她,一次也没有。 —— 渡口。 大船已经在码头等着了,走水路会慢很多,但却胜在平稳方便休养,她现在身子虚弱,正好这一路上就好好养身子了。 马车停在了渡口,时晏青抱着时窈下车,这艘大船有两层,寝屋也布置收整的很好,他将她放在了床上,又吩咐玉坠立刻去煮药。 长羽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少主,谢若锦追来了,要见您。” 时晏青眸光微凝,对时窈道:“一会儿把药喝了,少喝一口我就让人将时明朗扔到江里喂鱼。” 时窈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他也不强求,反正人都在他手里了,让她叫出声的法子多的是。 他走出船舱,谢若锦正在码头上焦急的等着,一看到他出来,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连忙跑了过来 。 “晏,王爷,王爷可否带我一起走?” 时晏青声音冷漠:“你哪来的信心跟我开口说这话的?” 谢若锦哀切的道:“我哥哥得知我泄露了时窈有孕的事,对我大发雷霆,他容不下我了,甚至想要杀了我泄愤,还请王爷庇护我。” 说着,便跪在了他面前。 时晏青冷笑一声:“原来,你是跟我邀功来了?” “妾身不敢!妾身心里始终都只有王爷,妾身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只要王爷能收留妾身。”谢若锦哀戚的看着他。 “包括背叛谢家?” 谢若锦毫不犹豫的点头,抓住他的衣袖:“妾身愿意背叛谢家!” 时晏青却猛的一挥手,将她直接甩开,眸中满是厌恶:“原来女人的背叛这么容易。” “什,什么?”谢若锦僵在了那里。 “你以为我不知道当初向皇后泄露时窈身份的人是你吗?你以为拉着郑晗顶锅我就真的放过你了?” 谢若锦面色一白:“不,不是的……” 他根本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厉声道:“来人,把她扔进江里喂鱼!” “不要!不要啊!”谢若锦吓傻了,慌忙喊着:“王爷,妾身是真心对你的,妾身从未想过害你!” “真心?”时晏青嗤笑一声,眼神阴冷:“可 有人说,我这种人不配有这种东西。” “不不不,妾身对王爷是真心的,王爷,我是有的!” 他掀唇,笑容隐隐癫狂:“可她说我不配啊,她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你就和你的真心一起到江里喂鱼吧。” 影卫直接将谢若锦拖了下去,绑住了她的手脚,打算直接沉湖。 谢若锦疯了一般的喊着:“时晏青,你杀了我,这辈子都别想好过!时窈不会原谅你的,她死也不会原谅你!” 时晏青眸光骤然阴冷,戾气翻涌而出,厉声道:“扔下去!” 影卫直接把她扔进了江里。 只听“噗通”一声,她的尖叫声便被水声淹没,很快,整个江面便彻底沉寂。 长羽问道:“少主,她的尸体可要捞?” 他冷声道:“不必,如今这兵荒马乱的,死伤失踪的人不计其数,她自己从京城不远千里跑来沧州,谢家就该有所预料。” “是。” “开船。” 时晏青转身回到了船上,大船缓缓启动,驶出了沧州。 大船走的平稳,但也慢,回燕京走了二十天,时窈身子虚弱,始终都在床上静养,一日三顿饭,三碗汤药,给什么吃什么,但一句话也不说。 “少主,时姑娘,明日便要到燕京城了。”长羽走进来道。 时 窈毫无反应。 “京中可有什么情况?”时晏青问。 “少主不在,有莫公子代劳把控着,这阵子倒是没什么大事,但方才京中坐小船来接应的人送来了信,说北凉很快要派使臣前来。” “北凉。”时晏青眸光冷冽,冷嗤一声:“他们倒是动作快。” 得知他拿下了大权,便迫不及待的来了。 长羽看了一眼时窈,又接着道:“时家人也已经到了京城了,因为没有隐瞒他们的身份,所以现在京中人都知道时家人还活着。” “无妨,知道就知道了,重建忠勇侯府便是。” 时窈睫毛轻颤,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时家回京,从此往后,时家还是会被他掐着脖子作为要挟她的筹码。 “那,三姑娘回京的消息,要不要公之于众?”长羽谨慎的问道。 时晏青冷眼扫了她一眼,语气讽刺:“这就不必了,若是让人知道忠勇侯府的嫡女没名没分的跟着男人,恐怕时家八辈子的脸都要丢光了。” 时窈面色发白。 他掐住了她的下巴:“你可别指望这次回京还能当我的未婚妻,更别指望我娶你,你既然能什么都不要的对谢知许投怀送抱,你现在也不配这些。” 从前他恨不能将她宠到骨子里,这世间最好的东 西都想送到她的眼前,可到头来却发现这些在她眼里一文不值,她把他的爱砸的稀碎,如今他自然也不会再犯贱了。 他留着她的命,不过是要慢慢折磨她,让她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 —— 次日,大船在京城的码头靠岸了。 满京皆知摄政王平叛回京,百官早早的摆好了阵仗,翘首以待,整个码头都是满满当当的人。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时晏青从大船上下来,只是他怀中还抱着一个人。 确切的说,是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身上裹着严严实实的斗篷,兜帽也戴起来了,认不出是谁。 官员们愣了愣,又连忙齐刷刷的行礼问安:“臣等恭迎摄政王回京!” “免礼。” 时晏青抱着她从人群中走过,无心和这帮老狐狸在这周旋,直接上了马车。 等他一走,这码头登时炸了锅的议论了起来。 “方才摄政王抱着一个女人,我没看错吧?” “啧啧,正好时窈失踪了,她是没这好命,这女子说不准有呢?时窈没了,摄政王妃的位置还空着呢。” “这种外头随便带回来的女子哪儿能当得起摄政王妃?多半就是个玩物罢了,这王妃之位满京的贵女都还虎视眈眈,听说北凉也打算送个公主来和亲。” 第二百六十三章 没空管我 “当真?我记得二十年前北凉也送来过和亲公主,这二十年来两国交恶,老死不相往来,现在北凉竟会突然来求和了。” “那自然是因为北凉折服在我大夏的国威之下了,这回可有的热闹了,我倒是要看看,这摄政王妃之位要花落谁家。” “你倒不如等着看看这个被摄政王带回来的女人会得几日的恩宠?” “那可难说了……” 漫天的议论声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燕京城,一时间满京沸腾,倒是让内乱之后萧条了许久燕京城也渐渐恢复了不少的生气。 摄政王府。 莫尘早就在门口眼巴巴的候着了,一见他们的马车停下,便立马迎了上来:“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京中多少事,我都快顶不住了!” 时晏青推开车门下来:“何事?” “这一时说不清,我们一会儿去书房谈。”莫尘顿了顿,又看向马车:“时窈回来了吗?” “没有。” 时晏青转头嘱咐长羽:“找一顶软轿把她送进去。” 长羽点点头,又问道:“那,送哪儿去?” 摄政王府这么大,从前时窈是直接住在主院的,因为他们当时婚期已近,时晏青自然直接给她安排住主院了,可现在…… 时晏 青冷声道:“找个最偏最破的院子给她住,她喜欢住这样的。” 长羽:“……” 时晏青转身便直接进府,莫尘连忙跟上,没好气的道:“还说没回来,你这费心吧啦的给谁准备呢?我说你也太没义气了吧,你知道我在京中苦撑这一个月多难吗?你连句实话都不跟我说。” 到了书房,莫尘才收敛了没正行的样子,正色道:“这次北凉要派使臣前来求和,并且还会送上和亲公主,你可知是谁?” “谁?” “杨灵嫣,你师父的女儿。” 时晏青眸光微凝:“我是记得师父有个女儿,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她怎会成了公主?” “你师父杨长林曾经是北凉的大将军,后来昭安公主和亲之后,他也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尹氏为妻,只是他久居沙场聚少离多,子嗣单薄,成婚几年也就生下了一个女儿,再后来他离开北凉,创下九星宗,又在大夏寻到了你,便再未回北凉。” 时晏青薄唇紧抿,师父的这些过往他都知道,师父为了他,放弃了北凉的一切,他也是这世上唯一真心待他的人,师父的恩情,他此生也难以偿还。 好在现在他已经杀了大夏皇帝,将大夏的皇权 掌控在了自己的手中,大仇得报,也满足了师父的毕生的心愿。 “北凉那边知道你的身世,这些年肯定都在故意等着你夺权成功,现在他们把杨灵嫣封为公主,送到大夏来和亲,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你攀关系了,你打算如何?” 时晏青神色淡漠:“该如何就如何。” 莫尘“啧”了一声:“你跟我还装什么装?我是劝你赶紧和时窈把婚事办了,不然到时候那北凉公主来了,你娶还是不娶?那可是你师父的女儿,你直接不给面子也不行吧?你现在在她来之前就先娶了妻,那自然也就有了理由拒绝了不是?” “我何时说要娶时窈了?” 莫尘呆了一呆:“你吃错药了?” 他凉飕飕的睨着他。 “行行行,是我多事,你两的事我也不想掺和,我就是提醒你,现在盯着你这婚事的可不是一两个,满京城的高门都盯着呢,你要是不怕应付的麻烦,那就随你。”莫尘没好气的道。 “走吧,不是说还有宫宴?”时晏青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直接大步走了出去。 他今日回京,自然会有宫宴庆贺,百官都会入宫庆贺。 莫尘连忙追上去:“那时窈不去吗?” 长羽连忙拦 住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你别总提时三姑娘了,少主没打算把时三姑娘回京的消息放出去。” 莫尘愣了半晌:“那她怎么办?” “少主的意思,是让时三姑娘先在府上住着。” 莫尘震惊了,没名没分的住在这?那岂不是侍妾都不如?他方才听时晏青说不娶她,他还以为他说气话。 “他们在沧州发生什么事了?” “你别问了,少主也不让提。”长羽摇摇头,转身便走了。 莫尘长长的叹了一声,这可怎么办才好? —— 一顶软轿从侧门抬进来,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里。 “姑娘,到了。” 时窈掀开轿帘走下来,玉坠连忙来搀扶她:“姑娘慢点。” 她小产之后已经休养了二十来天了,其实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她一直怏怏的,大概是许久没见阳光,脸色也很白,玉坠说话都轻声细语了,唯恐她碎了。 这小院很小,她在摄政王府逛过园子,却根本不知道还有这地方,想来的确是很偏僻的地方了。里面也十分简陋,但好在干净整洁。 时窈抬头看着院中四四方方的天,眸光黯然。 玉坠连忙给她倒茶喝:“姑娘别难过,咱们 一定能想法子搬出去的。” 时窈扯了扯唇角:“能搬哪儿去?” 玉坠一时哑口无言,是啊,摄政王府这么大,里面无数个院子,搬哪儿去不还是在这里面。 她轻嘲的笑了:“谁能想到忠勇侯府的嫡女,有朝一日会被一顶小轿从侧门抬进府里,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嫁了人。” 前世她也是这样进来的,兜兜转转,她还是没能逃过这噩运。 “姑娘……”玉坠哽咽了。 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没事的,我想得开,便是为了爹娘弟弟,我也得好好活下去,这院子偏一点也好,很难碰上他。” 比起住这偏远的小院,她更难以忍受和他在一起,在江上行船的这二十天,他除了处理公务,大半的时间都和她呆在一起,那双阴鸷的眸子像毒蛇一样盯着她,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不允许她有丝毫的忤逆,少喝一口药都不行。 “就算要困在这一辈子,奴婢也陪着姑娘,姑娘不会孤单的。” 可玉坠又忍不住怀疑:“以后真的会很难碰上摄政王吗?” “他在船上闲的没事做,成天就知道盯着我找麻烦,如今回京了政务繁忙,又一堆女人等着献殷勤,他自然就没空管我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红颜薄命 这话也不知是在安慰玉坠,还是在安慰自己。 可现在她也没别的选择,她不能死,她死了时晏青便会报复时家,他如今给时家重建忠勇侯府,看似尊荣,实则掌控,时家全家的脖子都掐在他的手里,杀人不过使使劲儿的事。 “奴婢听说今日宫宴,百官都会入宫庆贺摄政王回京,也不知侯夫人会不会去呢?” 时窈摇摇头:“母亲不会去的,且不说她也憎恨时晏青,现在父亲还未醒来,我又没了消息,她兴许心急之下又病倒了,明朗也定是在家照顾爹娘。” 这大夏的兴盛繁茂,早已经和时家没有关系了。 她眼睛泛红,她好想他们。 —— 皇宫。 宫宴设在清水殿,百官携家眷到了,殿内和乐融融的推杯问盏,时晏青上位之后已经将朝中进行了一轮清洗,不少太子的残党都直接满门抄斩了,朝中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因此百官面上越发的恭敬。 随着一声通传:“镇北王驾到!” 百官立即起身,恭敬的行礼问安:“臣等参见镇北王!” 时晏青大步走进来,一身玄色长袍,绣着金色的云纹,他一步步走进殿内,帝王般威严的气势便叫人不寒而栗。 坐在龙 椅上的小皇帝都跟着起身。 时晏青淡声道:“免礼。” “谢镇北王!” 群臣落座,时晏青也走到了右上首的位置坐下。 太后看着他如今大权在握号令群臣,脸色也有些难看,如今不单单是皇帝,连带着她,也成了吉祥物,大家心照不宣的将时晏青当成了大夏真正的主人。 云墨站在太后身边,看着时晏青只身前来,眉头轻蹙,怎么回事?他离京这么久,难道没有将时窈找回来?可时家都被时晏青挖出来了。 这么久了,时窈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回来,难不成是出事了? 他心里越发的不安。 殷勤的大臣纷纷开始进言:“如今叛军节节败退,朝中根基也日渐稳固,连北凉都闻风丧胆,还要送和亲公主前来和亲,可见我大夏国威,可见镇北王的功绩啊!” 可话锋一转,又突然道:“臣听说王爷带回来一个女人,王爷甚少亲近女色,这次带回来的这女人,可是打算册封她为王妃?” 时晏青从前也就一个时窈,时窈内乱的时候失踪现在说不定都死哪儿了,他突然带回来这么个女人,自然会引的众人警惕。 时晏青神色冷漠:“一个玩意儿罢了,封什么妃?” 满殿的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想来就是一个出身下贱的女子,他一时兴起,没有封妃的打算,那就不足为惧。 “只是王爷这婚姻大事尚且没有着落,王妃之位还空着……” 这话一出,满殿的人都希翼的看着时晏青,但凡能和他联姻,对家族来说可算得上是一飞冲天,从此地位稳固了。 时晏青冷声道:“本王的内宅之事,不必你来多管。” “是是是。”臣子们到底还是被时晏青的雷霆手段吓的有些心有余悸的,也不大敢多问。 这几个月来,他收拾太子残党的时候可是半点没手软,如今除了王家和太后,该抄家抄家,该灭族灭族,连从前一向傲慢的王家,现在也开始夹着尾巴做人了。 “为了迎接王爷回京,臣等特意准备了歌舞助兴,还请王爷赏鉴!” 很快,歌舞便开始了,这次的歌舞却不是舞姬准备的,琴棋书画的展示样样都有,全是清一色的京城高门贵女,很显然,摄政王妃的位置太诱人,各个家族都在哞足了劲儿的争抢。 时晏青神色淡然,但心里却越发的不耐烦,要不是为了安抚朝臣,他压根也懒得来这宫宴,说来说去也就盯着他的婚 事。 她会在意他的婚事吗? 他眸底越发的阴鸷,她有什么资格在意? 梁攸宁今日也进宫了,她如今日子也并不好过,景王府败落,她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而景王虽说死了,但太后也并不比景王好伺候,常常拿她撒气。 今日时晏青回京,太后很不高兴,她越发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心里却惴惴不安,为何时家突然回来了,为何时窈却彻底不见了踪影? 所有的事情都太过蹊跷,可她偏偏无迹可寻,所有人都在为时晏青的婚事操心,所有人都忘记了时窈,好像她已经死了。 宫宴结束,时晏青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她呢?”他进府便问。 长羽道:“按着少主的吩咐,将三姑娘安置在通幽院了。” “带路。” 长羽走在前面,七弯八绕的走了许久,他的酒意都走清醒了,才终于看到了坐落在竹林后面的一个小小的院落。 院内已经没了光亮,长羽道:“三姑娘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下了。” 他推开窗看了一眼,她小小的身影蜷缩在被子里,鼓起了一个小包,果然是睡下了。 他冷笑一声:“她倒是习惯的挺快的。” “三姑娘毕竟身子还未养好, 正虚弱着,这一路舟车劳顿也累着了。” “她住进来没什么怨言?” “没有。”长羽没敢把时窈说离得偏正好可以少见他的事说出口,只犹豫着道:“属下只听到三姑娘说,想家了。” 时晏青薄唇紧抿,看着她孤零零的那么一团缩在床上,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少主要进去看看吗?”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算了。” 他没再久留,转身离去。 —— 次日,京中再次热闹了起来,北凉使臣入京了。 百姓们争相跑出来看热闹,看使臣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想要一睹这和亲公主的芳容。 “这北凉公主定是倾国倾城的!要知道二十年前北凉送来的那位昭安公主,可真是绝色。” “哎,我听我爹说过,当时她跟随先帝登城楼祈福,我爹亲眼看到了,说美得不得了!可惜了红颜薄命,只一年便……” “北凉这次送来的和亲公主可不是献给皇上的,而是献给摄政王,也不知比不比得过那时家三姑娘。” “时三姑娘也是可怜人,本该成为尊荣的摄政王妃,偏偏内乱的时候失踪了,她生的那般貌美,也不知现在……” “唉,凶多吉少了,自古红颜多薄命啊。” 第二百六十五章 重视她 北凉时辰的车队走了进来,长长的仪仗队之后紧随着的,便是一辆奢华的马车,四匹马牵着,这马车并非封闭的,只有轻纱遮挡,若隐若现的能看到其中端坐着的公主。 虽说看不清样貌,但也依稀可见是的确是个美人,至于到底有多美,却不知道了。 队伍走到了宫门外,有了森严的禁卫军把守,围观的百姓们才少了,四周也清静了许多。 “公主,已经到宫门外了,该下车了。” 杨灵嫣踩着凳子缓步下来,抬头看着这巍峨又陌生的宫城,心中有些惶惶然。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一个穿着华服的男子不耐烦的催促着,他便是北凉太子,萧炎。 杨灵嫣连忙快步跟上,她并非真正的公主,而萧炎却是真正的皇子,身份悬殊,她自然是不敢忤逆他的。 自从她父亲放弃一切离开北凉之后,她和母亲便受尽冷眼,同族的人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强占她们的家产,而杨长林的离去更是被北凉视为叛国,因此她们也成了被唾弃的对象,一直地位低下。 如今她长大成人,同族的叔伯甚至还打算将她嫁给六十岁的老头子, 换取丰厚的彩礼,她都险些以为自己人生绝望的时候,传来了宫中的圣旨,封她为玲珑公主,来大夏和亲。 “一会儿见到了镇北王,可放乖巧些,该怎么做你也知道吧?” 杨灵嫣小心翼翼的点头:“我知道。” 萧炎满意的笑了:“你也不必紧张,他如今权倾朝野,手段狠辣,性情冷酷,但你毕竟是杨长林的女儿,他不至于为难你,你乖巧些,得了他的欢心,往后成了这大夏的摄政王妃,可有的是尊荣显贵。” “是。”她惶惶不安的应下。 她来到这陌生的国度,面对未知的命运,她心中并不踏实,但她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萧炎这才带着她进了宫。 御龙宫。 太监高喊一声:“北凉使臣求见!” 时晏青淡声道:“宣。” 萧炎带着杨灵嫣大步走了进来,拱手作揖:“参见镇北王。” 时晏青抬眸看着萧炎,这个和他有着同样血脉的人,北凉当今皇帝是他母亲的亲弟弟,而这个萧炎,也应该算他的表弟,本该是他现如今仅存的血缘亲人。 萧炎对杨灵嫣道:“嫣儿,还不快来给摄政王行礼问安。” 杨灵嫣低着头 走上前来,甚至都不敢抬头,福了福身:“给镇北王请安。” “免礼。” 杨灵嫣这才悄悄的抬头看他,却见他坐在金殿上首的位置上,一袭墨色长袍,矜贵又威严,刀削般的俊颜惊才绝艳,可那双漆眸却透着的寒凉,让人不敢多看一眼。 她连忙又低下头,心脏噗通的直跳,原来他就是时晏青,他就是她要嫁的男人。 在来的这一路她都惶惶不安,自从她及笄之后,家中也没少给她挑选夫婿,但都是为了他们的利益而做选择,因此挑选的要么又老又丑,要么下流龌龊。 接到和亲大夏的旨意的时候,人人都说她命好,翻身成了公主,还要成为大夏的摄政王妃,可她却不信自己有这样的好命,她害怕他是比那些男人更糟糕的人。 可方才只那么惊鸿一瞥,却让她整颗心都沦陷了,这样惊才绝艳的男人,她此生也未能见过第二个,能嫁给他为妻,她真的很好命。 “北凉和大夏交恶二十年,如今北凉太子亲自出使我大夏,是何缘由?”时晏青声音冷冽。 萧炎道:“两国交恶,边境的百姓也苦不堪言,如今大夏有了新的明君 ,我北凉自然原来议和,更何况……” 他顿了顿,便笑了:“更何况北凉和镇北王本就是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 时晏青嗤笑一声:“一家人?现在才想起来我这个一家人,是不是有点晚了。” 二十年前北凉不顾他母亲的死活,和大夏开战,导致了他母亲被杀,他的奶娘抱着他逃出皇宫,去边关求北凉打开城门放他们回国,北凉却以他们极有可能是细作为由,将他们拒之门外。 二十年来他寄居时家,默默无闻,北凉也不曾管他死活,现在他手握重权,北凉倒是想起他们是一家人了。 实在可笑。 萧炎笑容僵硬了几分,打着哈哈道:“北凉和大夏交恶这二十年,实在也不好插手大夏的事,我父皇也很是愧疚,这才默许了杨长林离开北凉,前往大夏来暗中照顾你,现在你大仇得报,父皇也很是欣慰。” 时晏青掀唇,眸底却满是寒凉:“北凉既然有心求和,我大夏自然也不希望再起战乱,此番太子亲自前来,本王定会好生招待。” 萧炎眼睛一亮,看时晏青这话像是不记仇了,便立马又推出了杨灵嫣:“父皇特意 挑选了嫣儿作为和亲公主,前来大夏,她得知能来大夏见你和她父亲,也是高兴的不得了。” 时晏青这才看向了杨灵嫣,这便是杨长林的女儿。 杨灵嫣看到他的视线,脸上发烫,低下头再次福身:“王爷。” “若有机会,我会让你与你父亲见上一面。” 杨长林也曾说过愧对妻女,可惜他早已经回不去北凉,如今杨灵嫣来了大夏,他自然也要告知杨长林一声。 杨灵嫣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并没有什么感情,这些年因为他的离家导致了她和母亲的磋磨的半生,她心中甚至有些怨恨。 时晏青很快移开了视线,淡声道:“来人,将北凉使臣团安置在会宾楼。” 萧炎连忙道:“那和亲之事……” “此事关乎国本,还得让朝臣们商议后再做决断,两国交好,太子应该也不着急吧?”时晏青声音散漫,语气却透着肃杀的气势。 萧炎立马道:“那的确是急不得的,该慎重以待,镇北王能把嫣儿的事这般放在心上,也是她的荣幸,嫣儿,还不快谢过镇北王。” 杨灵嫣娇羞的道:“嫣儿谢过王爷。”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有什么可拒绝的 萧炎和杨灵嫣退出了御龙宫,萧炎心情大好:“事情倒是比我想的还要顺利,我还以为时晏青要记仇故意刁难一番,没想到这么好说话,竟还直接包下整座会宾楼安置使臣团。”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灵嫣:“看来父皇这步棋没走错,你应该也有点用。” 北凉皇帝特意嘱咐让杨灵嫣当和亲公主,便是看准了她是杨长林的女儿,那时晏青必然会对她照拂,也会领了北凉的情,今日一见,时晏青果然对杨灵嫣是不一样的。 杨灵嫣脸上发烫:“镇北王应当是心善之人,可怜我自小没有父亲,所以才……” “他心善?”萧炎嗤笑一声:“心善之人爬不到这个位置。” 萧炎大手一挥:“行了,先去会宾楼安置下来,你也机灵点儿,想想法子去摄政王府走动走动,跟他拉近些距离,他对你这般照拂,自然也不会拒绝你,等他娶了你当王妃,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杨灵嫣眼睛一亮,眸中满是希翼,她真的可以嫁给他吗? 萧炎看着她这副天真的样子,心中却是冷笑连连,北凉可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之所以现在送来和亲公主,不过是打的怀柔战 术,想方设法拿捏时晏青,从而完成北凉一统天下的大业。 北凉觊觎大夏这块肥肉已经很久了,如今大夏归时晏青掌权,若是能让收服了时晏青,北凉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将大夏收入囊中。 至于这杨灵嫣,不过棋子罢了,等她嫁给了时晏青,他们可有的是法子拿捏她。 “可我听说,他 —— 摄政王府。 几个小丫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你听说没有?那北凉的和亲公主已经到了京城,还入宫觐见了咱们王爷,听说王爷对她很是照拂,一来便赐住会宾楼。” “是包下了整座会宾楼!这可是给使臣团最高的待遇了,从前都没有过的。” “听说那北凉公主很是貌美,王爷也是喜欢的,毕竟王爷这般冷酷的人,向来不怎么近女色,如今她作为和亲公主远道而来便能有这样的待遇,可见重视。” “等王妃入府,也不知通幽院的那位要如何呢?” “一个侍妾罢了,有没有王妃有什么区别?不过她整日在院中也不出来,我至今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不知是拿什么乔。” 院内,时窈趴在窗边发呆,听着外面的议论。 玉坠都要气炸了,愤愤 道:“奴婢出去骂她们!” “算了,回头得罪了人没准日子更艰难。”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如今在这府里就是个连侍妾的名分都没有的女人,下人们看轻她也正常。 玉坠难过的道:“听她们说的话,王爷怕是要娶那个北凉公主做王妃了,姑娘又该怎么办呢?” 时窈语气漠然:“他娶谁与我何干?” 时晏青刚走进这小院,便听到了这句话,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 “还是与你有关的,往后这府里有了当家主母,你每日晨昏定省,也没这么清闲能在这坐着没事干。”时晏青冷声开口。 时窈听到这话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时晏青见她变了脸色,轻哼一声,大步走了进来,玉坠老实的退了两步。 “怎么?你以为你住在这享福的?”他掐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时窈眸中满是憎恨,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是啊,他怎么可能让她享福?他无非就想羞辱她罢了! 多可笑,从前忠勇侯府高高在上的嫡女,如今成了卑贱的侍妾,往后还得给主母伏小做低,他得多痛快? 时晏青心里一阵烦躁,这些日子看着她死人一般,连一 丝生气也没有,方才看到她难得有点情绪,他倒是觉得痛快了些,可现在看她这样憎恨的瞪着他,他又觉得还不如让她当个死人。 他松开了手,冷声道:“喝药没有?” 时窈依然不想理他,玉坠连忙道:“还没,药还熬着呢,正打算喝。” “都什么时辰了还熬着?去端来。” “是。”玉坠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时窈,却还是退了出去。 他冷眼睨着她:“京中事多,我没什么空闲来看你,但药你都得给我老实的喝了,一顿不落,我让七辛在这看着你,你别想再跟我耍什么花招。” 时窈看着窗外,只当没有听到。 他掐着她下巴把她脑袋转过来,弯腰逼近她:“我在跟你说话。” 时窈依然沉默。 从孩子被落掉的那一日起,她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和他说话了,之前他似乎也并不在意,不知道他今日抽什么疯突然要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和她较劲。 “你是想让我把时明朗扔山上去喂狼吗?”时晏青冷飕飕的道。 时窈恨的咬牙:“那王爷想让我说什么?要讨好你,还是侍奉你?我第一次做侍妾,也不知该如何做才合你心意。” 时晏青心中怒 火烧的更烈了,她还不如闭嘴。 他冷笑着道:“你还想侍奉我?时窈,你哪里来的自信?你以为我不挑的?爬过别的男人床的女人,我碰一下都嫌脏!” 时窈反唇相讥:“那妾身可真是太失望了,得不到王爷的垂青,妾身定会茶饭不思,伤心不已的。” 她收了笑意,眸光寒凉:“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他额上青筋狂跳,脸色都难看至极,这世上只有她知道该怎么气死他! 他咬着牙狠声道:“把药喝了,没我允许,不许出这院子一步!” 然后转身便走,他怕再多呆一会儿,他真的要忍不住掐死她! 院外,长羽见他出来,便跟上去:“少主,莫公子来了,正在书房等您。” “知道了。”他脸色还阴沉着,大步往书房走。 书房也在主院,他这一路走过去得穿过大半个王府,他心里越发的烦躁,这院子怎么这么偏远? 到了书房,才一进去,莫尘便立马道:“我听说你没拒绝那个和亲公主,还给人包下了整座会宾楼安置?你这难不成是真的想娶她不成?” “北凉带着这么大的诚意来,我又有什么可拒绝的?”他脸色戾气都还没消尽。 第二百六十七章 她欠他的 “行,你就算不考虑时窈的感受,你难不成不知道北凉这次前来破冰求和是什么居心?” 北凉和大夏交恶二十多年了,其间从未有往来,现在时晏青刚掌权,他们就来了,还特意送来了杨长林的女儿杨灵嫣,唯利是图的王室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示好? 自然是因为有利可图的,对北凉来说,大夏这块肥肉可诱人的很。 时晏青冷嗤一声:“他们惦记大夏,你又怎知我不惦记北凉?” 莫尘惊了一惊:“所以你……” “我早盯上了北凉,他们现在自己送上门来,这块肥肉不要白不要,北凉妄图用个女人来牵制我,实在可笑。” 莫尘啧啧道:“的确可笑了点,要是用时窈的话就管用了。”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莫尘立马打着哈哈道:“既然这事儿你自己另有打算,我也不多问了,你看着办吧,我这阵子在京中独自苦苦支撑,差点给我累死。” “滚。” 莫尘撒腿就跑。 长羽进来通报:“少主,御医来了。” “让他进来。” “微臣参见王爷!”御医颤颤巍巍的行礼问安。 “她现在身子如何?” “微臣方才去看过,额,白姑 娘了,她小产后恢复的很好,休养了这一个月,现在已经大好了,明日起,便可不必再吃药了,也能出去走走见见阳光。” 御医擦了擦额上的汗,心跳如雷,他也是没想到,能在这摄政王府里看到失踪已久的忠勇侯府的千金时窈! “嗯。”时晏青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忽然眸光一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很清楚吧?” “老臣惶恐!王爷放心,微臣今日只是前来给王爷的侍妾请了平安脉,其他的一概不知。”御医连忙表忠心,唯恐被灭口。 “好,往后你隔三日来给她请一次脉,不必对外说。” “微臣遵命!” “退下吧。” 太医这才转身退下了。 时晏青继续翻看书案上堆积成山的折子的时候,却已经看不进去一个字了。 太医说,她身体已经大好了。 他不由得想起她今日用那样虔诚的语气问他:“要不要她侍奉?” 自从第一次要了她,已经四个多月没碰她了,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了,她那日浑身赤果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任他索取的样子还在他脑子里一清二楚,每每夜半都能折磨的他难以入眠。 他烦躁的扔了 折子,冷笑一声,笑话,难不成他还能对这么个背弃他的女人存有什么念想?和她多呆片刻他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 通幽院。 天色已经黑了,时窈刚用过晚饭,玉坠便帮她烧了热水洗澡。 这小院虽小,但好在五脏俱全。 “姑娘,热水已经备好了,先沐浴吧。” “好。” 前一个月她都没有泡澡,最多用热毛巾擦身,今日太医来给她号脉,说她身体已经大好了,不必再顾忌,她才想着要洗个大澡。 时窈一件件脱去了衣裙,踩进了浴桶里,泡进热水的那一刻,浑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舒服的暂时忘却了许多烦恼。 时窈洗澡的时候不习惯别人伺候,玉坠给她放下了香胰子和布巾,便退了出去。 谁知玉坠刚走出屋子,便看到了走进院子的时晏青。 她吓一跳,连忙拦住他:“王爷等等,姑娘现在正在沐浴。” 夜色很黑,她都看不大清他是个什么神情,却还是颤颤巍巍的拦在他面前。 时晏青看了一眼长羽,长羽直接走到玉坠的身后,一掌给她劈晕。 “下去吧,这里不用守着。”时晏青道。 “是。” 时晏青则直接推门进 了屋子,这屋子并不大,推门进去便是她的寝屋,侧面隔着一张落地的屏风,便是浴房。 外面夜色很深,但屋内烛火却通明,她怕黑,屋里四处都会摆着烛台,睡觉也得亮着两盏烛灯。 此时隔着那一张绣花屏风,便能看到她在浴桶中隐隐绰绰的身影,发髻高高的挽起,脖颈修长,单薄的肩膀好似一捏就能碎。 他不急不缓的走进去,嗓子却已经开始发干。 时窈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玉坠回来了:“你先去歇着吧,不必管我,我泡一会儿就睡了。” 可身后并没有人回应她。 时窈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却见时晏青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浴房,他点漆的眸子暗沉沉的盯着她,像一张大网将她禁锢,无处可逃。 她慌忙抱着胸下沉到水里,怒目瞪着他:“你有事吗?” 他依然没说话,只盯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她走近。 时窈困在浴桶里,连躲都没地方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耻的走到了她眼前,大手抚上了她湿漉漉的脸颊。 “你什么意思?现在不嫌我脏了?”她讽刺道。 他手一僵,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阴沉。 她无所畏惧 的冷笑:“我还以为你多清高,原来也不挑啊,爬过别的男人床的女人你也不嫌弃?王爷这般抬爱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他额上青筋狂跳,眼神里的欲念渐渐被怒意取代,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时窈。” 她挑衅的看着他,只等着他像白天一样愤怒的转身就走。 可他却突然将她从浴桶里捞了出来,时窈“啊”的惊呼一声,便被他提出了水面,她浑身未着寸缕,美好的身体一览无余。 “时晏青,你放开我!”时窈愤怒的尖声道。 可他一只手便掐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锁在了自己的怀里,指腹摩挲着她纤腰处白嫩的肌肤,眸中已经满是贪恋,声音都嘶哑了几分:“你是我带回来的侍妾,我有什么碰不得?” “你不嫌脏了?!”时窈气的脸通红。 他低头便堵住了她这张让他恼火的嘴,唇齿交缠的这一刻,他心里的恼怒和憎恨都消失不见,欲念已经占据了全部,只想将她揉进身体里。 这个日日夜夜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如罂粟一般诱人的身体,他已经牵挂了太久太久,现在她就在他的眼前,他凭什么继续委屈自己?本来也是她欠他的!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终究是不一样的 次日,清晨。 时晏青很早就醒了,这些年早已经养成的习惯,天不亮就醒了。 时窈还睡着,她本就贪睡,昨夜又劳累了,现在睡的正沉,他将她搂在怀里,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的睡颜,她果然还是睡着的时候乖巧些。 他贪恋的看着她,指腹轻轻扫过她颊边的碎发,游走的目光顺着脖颈上的暧昧红痕蜿蜒而下,他昨夜已经给她重新洗过了,也换上了干净的亵衣,只是她睡觉不安分,翻来滚去的衣襟都乱了,他垂眸便能看到她衣襟内若隐若现的美好画面。 突然喉头又有些干涩。 他深吸一口气,生生压下了欲念。 她毕竟刚刚休养好,他也不大敢太放肆,昨夜也就要了她一次就放过她了,就怕她又像上次一样突然晕过去,虽说并不大尽兴,但抱着她睡的这一夜他有了难得的安眠。 时窈突然动了动,睫毛也颤了颤,他知道她要醒了。 时窈睁开眼,便看到了时晏青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装作无事一般的问候:“醒了?” 本以为她还要跟他闹,没想到她却平静了许多。 “你怎么还不走?” “一会儿就走了。” 本来早该走了,但将她抱在怀里便不舍得松开,像是失而复得的宝 物,所以他今日早朝都没去。 “饿了没有?我让人送早饭进来?”时晏青语气难得的温柔。 大概是昨夜到底得了甜头,看着她这冷言冷语的样子他也不来气了。 时窈推开他坐起来:“先让人给我送一碗避子汤来。” 时晏青僵了一僵,脸色倏地就黑了。 她冷笑着道:“尊荣显赫的摄政王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从一个卑贱侍妾的肚子里爬出来吧?” 他掐着她的下巴:“是我不希望有,还是你不希望有?” “有什么区别吗?你不希望,我也同样不稀罕。” 她憎恨的看着他,他们的孩子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他说她不信任他,可他又何时信过她?不也是谢若锦三言两语便轻信了吗? 她此生都不会再怀上他的孩子! 他怒极反笑:“是,我当然不希望,避子汤我会让人备好送来,你自己老实喝了。” “你放心,我自己会喝的,这次不必劳烦你亲自来灌我。” 时晏青气的一梗,看着她讽刺的眼神,昨夜好容易美好起来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 “那就好。” 他披上了衣袍,拉开门便阴沉沉的扬长而去。 过了没多久,避子汤便被送来了,玉坠亲自端进来,很是担忧 的道:“姑娘,避子汤来了。” 时窈想也没想便接过来一饮而尽。 “姑娘,你这是何苦……” 她扯了扯唇角:“苦我一个就够了,别让孩子出来遭罪。” 他这般憎恨她,如今将她关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报复羞辱她,又怎会善待她的孩子?更何苦他已经杀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了,她绝不会再怀上他的孩子,绝不! —— 主院书房。 “王爷,避子汤已经送去了,三姑娘也喝了。”一个小奴前来汇报。 时晏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想起她说不要孩子时那决绝的样子,心中便怒火中烧。 她不愿意怀上他的孩子,却愿意怀上谢知许的孩子? 他掌下的内力一催,书案骤然坍塌,一分为二。 小奴吓的连忙“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王爷饶命。” 却在此时,长羽进来通报:“少主,北凉公主来了。” “她来做什么?”他脸色依然阴沉。 “说是想和少主说说有关宗主的事。” 时晏青眸光微凝,片刻便收敛了情绪:“让她进来。” “是。” 这书房自然是不会让她进来的,书房旁边的小厅便是会客的地方,时晏青起身便去了小厅。 杨灵嫣一路上还很是忐忑,萧炎已经让人 打探了关于时晏青的事,她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都说他为人冷酷,杀人如麻,并不好亲近,她也是第一次见他便被他周身凌厉的气势震慑。 她今日前来其实也没有报太希望,毕竟他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每日前来拜见他的人不计其数,听说他从不轻易见客,可没想到,他竟让她进来了。 她心中隐隐有些窃喜,他似乎没有传闻中的那么不近人情,又或许是,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嫣儿给王爷请安。”杨灵嫣走进小厅,福了福身。 时晏青坐在上首的圈椅里,今日他穿着常服,虽说也气势很冷,但没有了上次在宫中金殿之中的那般压迫人心的帝王气势了。 “你为何事而来?” 杨灵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他:“我想问问王爷,可能联系上我父亲?那日王爷在宫中说可以让我和父亲见一面。” “我已经给你飞鸽传书送信过去了,你父亲应该已经收到了信,若是快马加鞭的赶来,应该不出五日便可到京城,不必着急。” 杨长林从九星宗退隐之后,便在林州隐居,与世隔绝。 杨灵嫣感激的道:“那太好了,多谢王爷为我安排。” “无妨,他本来也想见见你。” 对杨长林来说 ,没能护住妻女本来也是遗憾。 杨灵嫣将手上的食盒送上来:“我也不知该如何感谢王爷,便做了几样小点心,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长羽将食盒收下。 “你在京中有什么不便也可以跟侍从说,关于你父亲的事,我有了消息便让人去告知你,不必特意来跑一趟。”时晏青道。 “多谢王爷,那,嫣儿告退。”杨灵嫣念念不舍的道。 时晏青没再说什么,她福了福身,转身离去。 等走出了主院,她身边的小宫女便欣喜的道:“看来王爷对公主很是看重,不单单收下了公主做的糕点,还这么费心的为公主安排父女相见。” 杨灵嫣心里正因为时晏青的冷淡有些落寞,听了这话却愣了愣:“他从前不收别的女人送的点心吗?” “那可不收的,这镇北王并不怎么近女色,这京中倾慕他的女子可多了去了,却没见他对谁客气的,从前倒是有个未婚妻,不过战乱的时候丢了,现在这诺大王府里也就一个侍妾罢了。” 杨灵嫣眸光一闪:“只有一个侍妾?” “这等卑贱女子上不得什么台面,公主不必担心,等往后嫁进来寻个由头发卖打死了也没什么,王爷对公主终究是不一样的。” 第二百六十九章 喜欢这样的日子 正顺着回廊走着,便听到转角处有小丫鬟们低低的议论声。 “通幽院那位倒是有些本事的,昨日王爷就幸了她,今日竟连早朝也没去。” “这女人什么手段?这么厉害?” “谁知道呢?不过王爷想来也没有太把她放在心上,不然怎会让她住那么偏僻的通幽院?” “那是,沧州那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带回来的女人,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她狐媚男人的手段倒是高明,没准儿过不了几日,王爷便抬举她,给她个侧妃之位呢?” 侧妃虽说也是妾,但却是可以正经上玉蝶的,也是这王府正经女主人,主母不得随意发卖打骂了。 杨灵嫣听到这话心头倏地一紧,脸色难看了几分。 那几个小丫鬟似乎注意到好像有人来了,便立刻噤声,四散了去。 “这个侍妾竟这般狐媚,勾的王爷早朝也不去,这种女人,等公主进了府,可得第一时间打发了。”彩霞愤愤然。 杨灵嫣沉声道:“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狐媚子。” 若这女人是个厉害的,往后她嫁进来定会被压制,倒不如提前探一探底细,也好提前做准备。 况且,她一想到如今是这个女人独占着时晏青,心里 便很不是滋味,他那样冷酷的一个人,竟也会为了一个女人不上早朝吗? 杨灵嫣本该直接出府,但却特意绕了一圈,去了通幽院。 这小院平平无奇,简陋的和这奢华的王府几乎格格不入,院内只一株槐花树,只一个女人在树下的躺椅里小憩,她只穿着寻常的春衫,发髻也没什么像样的饰品,却藏不住美貌。 她听到有人进来,便睁开了眼,一双雾蒙蒙的眸子睡眼惺忪,分明是懵懂的,却又有几分媚态。 杨灵嫣面色紧绷,还真是个美人,难怪能让摄政王这般宠爱。 但王爷只给她住这样偏僻的院落,可见王爷对她也并非真心,估计也就一时被她的美色迷惑罢了,这种外头随便带回来的卑贱女子又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你是?”时窈坐了起来。 彩霞趾高气昂的道:“大胆贱婢,见了公主还不快行礼问安!” 时窈愣了愣,她好像没见过这个公主。 她突然想到了上次听丫鬟们偷偷议论的北凉送来的和亲公主,心里顿时有了数。 时窈看着她们这盛气凌人的样子,眼神也凉了下来,掀唇一笑:“我一个区区贱婢哪里认得什么公主?谁知是不是假冒的?” “你放肆 !这可是北凉的玲珑公主,即将要嫁进摄政王府成为摄政王妃的,来日便会成为你的主母,你竟敢对主母不敬!”彩霞怒道。 杨灵嫣也扬了扬下巴,摆足了气势,若是不趁早给这狐媚子一个下马威,她怕是日后都不见得把她放眼里。 时窈歪头笑了笑:“那不是还没成吗?公主怎么这么心急来立威了?” 杨灵嫣面色一变,她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般猖狂:“你一个侍妾竟敢对我如此不敬?!” “是啊,公主若是嫌弃,要么让王爷把我赶了,要么就别嫁来了。”时窈眉梢轻挑,无所畏惧。 她连时晏青都不放在眼里,还能把这劳什子和亲公主放眼里不成? 本来被关在这破院子里还要忍受时晏青发疯就已经够憋屈了,他还指着她伏小做低,他做梦呢! “你!”杨灵嫣气的发抖。 “你这贱婢,口出狂言,我代公主先教训教训你!” 彩霞扬手便要往时窈脸上扇耳光,却不防突然被人攥住了手,生生给扯了回去。 七辛拦在了她的面前,沉声道:“王府的人暂时还不劳公主来调教。” “你又算什么……”彩霞恼火的便要骂,却被杨灵嫣给拦住了。 杨灵嫣扯出笑来 :“都是误会,我正要出府,没想到这王府太大迷了路,寻到这院子里,便想要问一问,没想到惹的这姑娘不快了。” 她到底还没正式嫁过来,也不想在时晏青的心里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顺着湖上的栈桥过去便可看到出府的路了。”七辛冷声道。 “好。”杨灵嫣看了一眼时窈,咽下了心头的不甘,转身离去。 七辛转身向时窈告罪:“姑娘没事吧?我方才不过离开一会儿,没想到她会找来。” 时窈闭上眼躺回了躺椅里,声音冷淡:“没事。” 七辛便是不来,她也不可能任她们打的,她现在已经被逼到绝境了,她怕什么? 七辛还想说什么,但看时窈这样抗拒的样子,也不敢再说了,转身退下。 —— 时晏青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今日早朝没去,宫中却很多事等着他处理,毕竟大夏现在根基不稳,叛军都还没剿灭干净,内乱之后的大夏,至少也得一年才能彻底平复过来。 他回府便直接去了通幽院,七辛正在门口守着,见时晏青来便立即行礼:“少主。” “她今日做什么了?” 七辛守在这就是盯着时窈,事无巨细全都得跟他汇报清楚,自从她逃 过一次之后,时晏青现在更谨慎了。 “今日阳光好,三姑娘就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七辛顿了顿,又道:“今日北凉公主来过了。” “嗯?” “那位公主说是迷了路才到这儿来的,然后,就和三姑娘起了冲突。” “她受欺负了?” “那倒没有。” 时晏青冷哼一声:“也是,她也不是能受气的人。” 这满燕京城谁能比她气性大?从前也不过是在他面前装乖卖巧。 他某地晦暗,现在她是连装都懒得和他装了。 他大步走进去,时窈刚洗完澡,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她披散着头发,脸上未施粉黛,却也藏不住那明艳的容颜。 时晏青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眸光幽若了几分:“你今日顶撞了北凉公主?” “是。” “时窈,你难不成还以为自己在时家当大小姐?” “我难道不是吗?”她回头,看着他的眼神平静而绝望。 她本就是时家千娇万宠的千金,她本就不该过这样的日子,不该受这样的羞辱! 而这一切,不过是他的报复罢了。 时晏青掐着她的下巴:“怎么?你不喜欢过这样卑贱的日子?你在沧州给谢知许当见不得光的外室的时候怎么能心甘情愿?” 第二百七十章 她在哪儿? “外室”二字刺的她脸色难看至极:“你以为谢知许是跟你一样的人吗?况且你又有什么资格审判我!” “我没资格?时窈,你是不是忘了,在你逃离京城之前,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他心心念念着他们的婚礼,一天天的数着日子,为她修建府宅,为她置办嫁衣,甚至连婚宴准备宴请宾客的请柬都是他一张一张亲手写的! 而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她却只想着如何逃离他。 “我们这婚约怎么来的你不清楚吗?你以为我愿意当你这未婚妻?!” 他冷笑:“是啊,你是不愿意,你就喜欢过这种没有名分又穷困潦倒的日子,我现在不是让你如愿了吗?” “你这个疯子!” 他掐着她的腰把她放到了梳妆台上:“嗯,接着骂,我听着呢。” “时晏青!”时窈脸上瞬间涨红,耳尖都红的几乎要滴血。 他堵住了她的唇,毫不克制自己的欲念,恨不能将她拆分入腹,嵌入骨血里。 今日受了气,他对她自然也没再客气,生生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宿,时窈嗓子都哑了,他抱她去清洗的时候她便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连再骂他一句 的力气都没有。 这浴桶不大,容纳两个人都有些挤,他只能把她放进去单独洗,她歪着头靠在桶壁上累的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下来,脸上却还带着未消散的红晕,浑身暧昧的红痕,像一个熟透的桃子。 他给她擦洗着身体,指腹勾勒着她的曲线,眸光幽若,他的阿窈真的长大了。 她突然嘟囔了一声:“疯子。” 他冷笑:“做梦都不忘记骂我。” 她转而却又有些委屈:“爹娘,我想你们了。” 他面色微凝,没再说什么,而是给她尽快洗好擦身,放进被窝里。 次日,时窈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梢头,时晏青也已经不在了。 她摇了摇床头的铃铛,玉坠连忙推门进来:“姑娘醒了?” “水……” “好。” 玉坠端了茶水来,时窈连喝了三杯才稍稍缓解了一点。 玉坠看着她脖颈上那些痕迹,心疼的厉害:“姑娘以后还是别跟王爷对着干了,不然遭罪的还是自己。” 是她跟他对着干吗?他发疯从来都没有理由。 时窈已经没有力气说那些,只道:“避子汤呢?” “已经煮了,奴婢去端来。” 玉坠端了避子汤来,时窈再 次喝的干干净净。 —— 慈宁宫。 梁攸宁照例来请安,太后的脾气已经越发的暴躁了:“今日怎么晚了三刻?怎么?现在太子死了,你也敢看不起哀家了是吗!?” 梁攸宁连忙跪在地上:“儿媳不敢,昨夜宗儿突然发热,儿媳忙着给宗儿看病,一时没想到误了时辰……” 只听“砰”的一声,一个茶杯直接砸在了她的眼前:“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哀家要你这废物有什么用!?当初就不该让太子娶你这种女人!” 梁攸宁浑身一颤,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却还是强忍着道:“太后息怒,儿媳知错了。” 太后如今在朝中被时晏青几乎架空,她满心的怒火无处发泄,自然也只有逮着梁攸宁这个能拿捏的撒火了,至于什么理由,无非都是借口。 她现在喝口凉水都是罪该万死。 云墨走上前来,拿着帕子躬身为太后擦手:“太后息怒,茶水滚烫,当心伤了手。” 太后冷哼一声,怒意倒是消减了许多。 “今日岭南的荔枝新到了,奴才已经为娘娘冰镇好了送来,娘娘常常,消消火气。”云墨剥了一颗荔枝,送到了太后的眼前。 太 后吃了荔枝,倒是被哄的高兴了些,拍了拍云墨的手:“还是你懂事。” “太后谬赞了,奴才能得太后青眼,是奴才的福气,奴才只是担心娘娘气大伤身,反而伤了凤体。” “也是,为了这种人置气也是不值得,哀家还想多活几年呢。”太后说着,瞪了一眼梁攸宁:“还不滚出去。” “是,臣妾告退。”梁攸宁再次行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等走出了慈宁宫,梁攸宁拉开袖子,右手果然被茶杯的碎屑划伤了。 “王妃的手……” “不碍事。”梁攸宁摇摇头:“先出宫吧。” 想也知道,定是太后又憋了火气,正好拿她撒气罢了,而她偏偏无处可躲,除了忍还能如何? 身后却有人喊了一声:“王妃等等。” 梁攸宁回头一看,却是云墨。 “奴才给王妃请安。” 梁攸宁笑了一声:“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方才还多谢你帮我。” “这算不得什么,王妃是时三姑娘的朋友,奴才自然是要帮您的。” 梁攸宁忧愁的叹了一声:“也不知阿窈现在何处,我去了时家问过了,连侯夫人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那王妃可探问过 摄政王府?” 梁攸宁愣了愣:“没有,我听说摄政王如今已经有了新欢,而且很快又要娶北凉的公主,应该也顾不上她……” 云墨却沉声道:“奴才倒觉得,时三姑娘的下落,摄政王府不一定不知道,继续等下去也不知何时才能有结果,王妃在宫外应该比奴才机会多一点,可否想想法子探问一二?” “好,我会想办法去探问一下的。” “多谢王妃。” 梁攸宁转身离去,云墨面色也沉了下来,她到底去哪儿了? —— 瑞卿楼。 莫尘睡到大中午才优哉游哉的到这儿来,自从时晏青回京之后,他总算卸下了身上的担子,成日里听曲儿看戏斗鸡遛狗,彻底清闲了下来。 “公子,今日有客来,说要见公子。”小厮道。 莫尘懒洋洋的道:“不见,我哪儿有这闲工夫。” 从前勤勤恳恳经营瑞卿楼主要是为了布下信息网,帮时晏青巩固势力,现在时晏青已经成了摄政王,瑞卿楼背靠时晏青好乘凉,他哪儿还有闲工夫去应付那帮老东西? “可她说一定要见您,哦,她说她姓梁。” 莫尘脚步一顿,沉默了许久,才道:“她在哪儿?” 第二百七十一章 带她回家 “在二楼高山流水的雅间呢。” 莫尘直接上了楼,推开门,果然是梁攸宁在里面等他。 “你找我有事?”莫尘声音冷淡。 梁攸宁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他:“你知道时窈在哪儿吗?” 莫尘心口一跳,面上不显:“我怎么可能知道。” 梁攸宁盯着他的眼睛,面色一凝:“你撒谎。” 莫尘:“……” 她认识他这么多年了,自然比旁人更了解他,她知道他虽说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却比任何人都重情重义,她知道他什么事都装的无所谓云淡风轻,哪怕难过也从不显露。 她也知道他撒谎的时候,脸上就会格外的平静。 可这些招数骗得过旁人,骗不过她。 “你知道时窈在哪对不对?”梁攸宁立即追问。 莫尘避开了她的视线:“这件事你别管。” “什么叫我别管?现在外面这么乱,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她母亲因为寻不到她,日日以泪洗面,愁的茶饭不思,她从前也救过我,就算这满燕京城的人都忘了她了,我也不可能不管她。” “她能有什么危险,你放心吧。” “那她到底在哪儿?” 莫尘沉下了脸:“你凭什么觉得我 就应该告诉你?梁攸宁,我记得上次是你亲口对我说,我对你来说只是累赘,只愿和我此生不复相见,怎么现在有事求我便想起来找我了?” 梁攸宁紧咬着唇,她也是犹豫了许久才决定来找他的,因为她的确也没别人能问了。 莫尘冷声道:“此事和你没有关系,也轮不到你来管她的事,满燕京城都忘记了这个人,你也该忘了,有这闲工夫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他垂眸扫了一眼她手上包裹着的白纱布,此时已经渗出了血丝。 他知道现在慈宁宫那位现在在拿她撒气,她如履薄冰并不好过,分明自己过的也那么惨,还有这心思管别人死活。 他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怕自己又忍不住犯贱,冷着脸道:“我忙的很,没事别来找我。” 说罢,转身就走。 梁攸宁站在原地,终究还是说不出挽留的话。 —— 莫尘离开瑞卿楼,便去了镇北王府。 “你怎么来了?”时晏青正在批折子,都没抬头,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莫尘来了。 “你真打算把时窈一直在这王府里藏下去?” “你特意来找我就为了这事?” “我是不知道你们两在沧州到底发生 了什么,但你能把她带回来就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她的,她现在这么不明不白的藏在这王府里,连爹娘都见不到,你真舍得啊?” 时晏青抬眸看了他一眼:“你突然之间怎么关心起她来了?” “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急吗?你从前把她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让她过这种日子我才不信你能好受。” 时晏青凉飕飕的看着他:“不会是梁攸宁找你了吧。” 莫尘眉心一跳:“你胡扯什么?” “呵,果然是。” “你别瞎说啊,我真就是心疼时窈,她一个侯府嫡女,万一以后传出去在你府上当一个侍妾,她还要不要脸面了?况且现在她爹昏迷不醒,她娘寻不到她还日日愁的以泪洗面,你真忍心继续这么没名没分的关着她?”莫尘一本正经。 时晏青冷哼一声:“那是她自找的。” “行,反正我也只能劝到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莫尘摊摊手,没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去。 时晏青眸光幽深了几分,回想起她昨夜在梦里还喊着爹娘,那副委屈的样子,也让他很不是滋味。 真可笑,分明是她一次次的背弃他,他早对这个没心肝的女人彻底认清了, 难不成现在还会因为她这副委屈样子心疼? 他有些不耐烦的扔了折子,起身往通幽院去。 她今日倒是没有在外面晒太阳,房门紧闭,看样子到现在还没迈出门一步。 他轻手轻脚的推门进去,果然看到她还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眸,他缓步走近,伸手想摸摸她的脸。 可手刚触碰到她的脸颊,她便突然睁开了眼,条件反射一般往后缩了缩身子,警惕的看着他。 “你又来做什么?” 时晏青被她这警惕的眼神刺的生疼,眼神倏地冷了下来:“这王府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时窈愤恨的看着他,声音都还有些哑:“时晏青你不要欺人太甚!” 他看着她脖颈和手腕上还残留的红痕,一时也有些心虚,昨夜他的确是没节制,把她欺负的有些狠了,也难怪她今日对他这般气恼。 他在床边坐下,语气也放缓和了许多:“我没想碰你。” 时窈显然不信:“那你来做什么?” 他现在来找她除了干那事还有别的事吗?活生生一个禽兽! 时晏青冷声道:“立刻换上衣服,随我出门。” “不去。”时窈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翻了个身埋进被子里。 他磨 了磨牙,眸光森然:“要么现在跟我出门,要么我陪你在这,好好睡觉。” 时窈恨的掀开被子狠狠瞪着他。 “我给你一盏茶考虑,我喝完这杯茶你还没说话我就当你选第二……” 时窈恨恨的掀开被子翻身起来穿衣服。 时晏青看着她气的快炸了似的小脸,唇角微不可查的轻勾。 很快,时窈便换好了衣裙,还蒙上了面纱,若是让外人知道她时窈如今在给别人做妾,会连带着整个忠勇侯府都颜面尽失。 时晏青倒是无所谓,带着她出了门,府门口已经有马车在等着了。 时窈到现在身体都还有些不舒服,走路的时候都有些别扭,上马车的梯子走的就更费劲了,时晏青直接将她抱上了马车。 “磨磨蹭蹭,等你爬上去怕是要天黑了。”时晏青冷声道。 时窈气的肺都要炸了,她这样是谁害的? 马车缓缓启程,时窈根本不想跟他说话,推开车窗透气,京中结束了内乱,如今已经恢复了繁荣,街道上又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难得能出府,她有些贪恋的看着外面的世界。 寻着马车前行的方向,她突然觉得这路线有些眼熟,这是—— 去忠勇侯府的路。 第二百七十二章 被踩在脚下 忠勇侯府如今已经翻修好了,和从前几乎没有区别,只是门庭没有往日那样热闹了,有些冷清。 时窈怔怔的看向时晏青:“你……” 他眼皮都没掀一下:“我回去拿点东西。” 马车停在了侯府的后巷里,时晏青睨着她:“你在这等我?” 时窈连忙道:“我也去!” 他抱着她下了车,脚尖轻点,在侯府的屋顶上几个来回便轻车熟路的进了府,悄无声息的落在了主院的庭院里。 屋内窗户开着,可以看得到屋内的人。 林氏坐在床边,拿着热毛巾给躺在床上的时忠擦拭着手臂,轻声念着:“你放心吧,阿窈从小就机灵,她若是没把握,定不会出去乱跑的,她现在一定是找了一个安稳的地方,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呢,没准已经嫁了人,过两年生了孩子便回来了。” “你从前总说阿窈可怜,自小没了亲娘,但我倒觉得我们阿窈是个有福气的,我上次还找道士为她卜了一挂,说她是极好的命数,这辈子都会和和顺顺。” “你也早些醒来吧,到时候阿窈回来了,看到你清醒了定会高兴,到时候咱们一家团聚……” 林氏说着,声音便有些哽咽了,转过身用手 背擦了擦脸上的泪。 这些话也不知是来哄时忠的,还是来哄自己的,但这么久了,时窈半点音信也没有,她派人四处去找都如同大海捞针。 时明朗给林氏擦泪:“娘,别哭了。” 林氏哽咽着道:“也不知你姐姐现在在哪儿,过的好不好,是不是……” 是不是还活着。 可这个念头她根本想也不敢想,时窈虽说不是她亲生的,但也是从小养大的,当亲女儿一般的疼,现在就这么丢了,她如何能受得了? “我去找姐姐去!”时明朗噌一声站起来。 “你站住!”林氏骂道:“你一个孩子胡闹什么?” 时明朗委屈的道:“如果我不是孩子,姐姐是不是就不会丢了?” “傻孩子。” “我想快点长大就好了,都是因为我太没用了,才害姐姐丢了的。” 林氏抱着时明朗流泪不止。 时窈站在窗外的茶花树后,看着屋内压抑沉闷的画面,眼眶早已经通红,泪珠子滚下来,浸湿了面纱。 时晏青抬手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珠:“就这么难过?” 她憎恨的瞪着他。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脸:“时窈,你该感谢我,这侯府是我下令重建的,你爹娘弟弟至今还能平 安的在这对你思念成疾也是我手下留情,收起你这副眼神。” 时窈紧咬着唇,面色发白,是啊,他如今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寄居时家的卑贱私生子,时家满门的生死都不过在他一念之间。 所以即便如今她回不了家,即便她要给他当见不得光的侍妾,即便时忠昏迷不醒,她也得对他感恩戴德。 实在可笑! 他看着她眸中的讽刺,冷笑着道:“我本来还想着若你听话些,我便允许你给家里写一封家书报个平安,看你这么不知好歹,我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时窈连忙抓住了他的衣袖,希翼的看着他。 “求人办事,就乖巧些。”时晏青冷声道。 时窈恨的咬牙:“知道了。” 他们出了侯府,时晏青倒是没急着回府,而是让车夫赶车去瑞卿楼。 他方才见她看着外面的世界这样希翼的样子,才想起来她这些日子被拘在那小院里,寸步不出,大概也是憋闷坏了。 时窈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又将面纱重新戴好,只露出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他。 她这难得老实的样子倒是让他有些不自在了。 他冷声道:“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 时窈心里气闷的很,这车里就这么大,他让她老实点呆着,她也不敢看外面了,除了看他还能看谁? 但想着还能给家里写一封家书,到底还是生生咽下这口气,转头盯着小桌上的茶壶。 他抬眼看她,就算遮着下半张脸他都能猜到她现在肯定牙都要咬碎了。 他微微勾唇,看来也不是完全拿捏不了她。 到了瑞卿楼,小厮见是摄政王的马车,忙不迭的出来迎接:“王爷,您快请进,可惜了莫公子这会儿不在,小的立刻去请!” “不必了,他不在更好。” 他若是在,不知道又要有多少废话。 他牵着时窈走进了瑞卿楼,大堂的戏台子上正在唱戏,时晏青直接带着时窈上了二楼正对着戏台子的雅间,打开窗户便可直接看到楼下大堂的戏台子。 这会儿台上正在演霸王别姬,时窈很喜欢这出戏,难得被吸引了注意力。 小厮给送来了茶水点心:“王爷慢用。” 他又稀奇的看了一眼时窈,心中暗道,这位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位摄政王从沧州带回来的美人? 但他当然也不敢多问,送完了茶水便立即退下了。 谁知没多久,便听到一阵笑声传来。 “实在是巧! 竟没想到能在这碰上镇北王。”萧炎哈哈大笑着走进来,很是自来熟。 时晏青淡声道:“太子也有这闲心在这听戏?” “那可不?难得来燕京一趟,听说瑞卿楼是燕京第一楼,我自然也得来见识见识。” 紧随着萧炎一起进来的,还有杨灵嫣。 时窈心中了然,听说这次北凉来的使臣团是北凉太子。 杨灵嫣怯怯的给时晏青行礼问安:“嫣儿给王爷请安。” 萧炎目光落到了时窈的身上,赤果果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有些玩味:“这位便是镇北王金屋藏娇的那位美人了吧?我听闻了过,但倒是没见过真面目,果然是有些姿色的。” 时窈被他这赤果的视线看的浑身发麻,恶心的想吐。 时晏青冷了脸:“本王的女人,轮不到太子来评判。” 倏忽间气势森寒,杀气尽显。 萧炎脸色僵了一僵,再不敢看时窈一眼,讪笑着道:“那是自然,王爷能看上的,自然是绝色。” 杨灵嫣掐了掐手心,心中暗暗生恨,难怪这个女人这般猖狂,王爷竟还将她带出府来,一个侍妾怎么能有资格和他坐在一张桌上? 等她来日嫁进了王府,只怕真的要被这女人踩在脚下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谁说我够了? 萧炎看了一眼杨灵嫣:“嫣儿,我听说镇北王对你很是关心,还特意为你寻生父,你怎么倒像是哑巴了,也不知好好谢过王爷?” 杨灵嫣连忙道:“我已经谢过了,我亲手做了一盒糕点送到了王府。” 她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时晏青:“也不知王爷觉得还可能入口?” 时晏青并没有吃那糕点,他不喜欢吃甜食,从前会买这些也都是给时窈买的。 他抬眸睨了一眼时窈:“还不错。” 杨灵嫣惊喜的眼睛都亮了:“那我下次再多做一些送来。” 萧炎哈哈大笑:“嫣儿这手艺实在是巧,等来日嫁进了王府里,怕是要日日不重样的为王爷洗手作羹汤了。” 时晏青笑而不语,好似已经默认了杨灵嫣未来会成为王府的女主人,杨灵嫣脸上绯红一片,害羞的不好意思再说话。 时窈始终垂着眸子,一言不发,本来也轮不上她说话,只是藏在袖中的手,却被帕子绞的发红。 萧炎又试探着问时晏青:“这次联姻,事关两国百姓安宁,王爷可想好了婚期?” 这话是试探,同时也是威胁,大夏刚刚经历了政权交替,内乱刚刚停歇,叛军也还未彻底剿灭,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 时晏青若是在这个 时候拒绝北凉的和亲,从而引发战乱,只怕会彻底失去民心,政权不稳,局面也会更麻烦。 北凉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这个节骨眼送来杨灵嫣,不过是想要软硬兼施,让时晏青娶了杨灵嫣,从而控制杨灵嫣从大夏谋利罢了。 时晏青神色淡然:“本王已经让礼部在挑选吉日了。” 萧炎激动不已,他本以为还要费些周折让杨灵嫣借助杨长林的帮忙才能嫁给时晏青的,却没想到,一切都比他想的顺利。 不论是时晏青对杨灵嫣一见钟情,还是因为杨灵嫣是杨长林的女儿,亦或是害怕引发战乱,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让杨灵嫣嫁给时晏青,成为摄政王妃! 杨灵嫣心里本来也揪紧了,害怕时晏青拒绝,没想到他真的想要娶她,原本因为那个侍妾而产生的心慌瞬间消失殆尽,满心的欢喜。 “好,好!等王爷和嫣儿的婚事成了,我也可放心的回去禀告父皇,让北凉和西夏结百年之好!也算是还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萧炎说的正义凌然。 时晏青唇角轻勾,眸底却藏着讽刺,这些个伪善之人最喜欢拿黎民苍生做幌子,装的人模狗样的好似就能藏住自己那些个污糟的心思。 杨灵嫣突然看 向时窈:“这位姑娘也是王府里的人吗?” 时窈依然沉默不语,时晏青掀唇,大手搂住了她的腰:“是。” 时窈面色僵硬,他这副作态,便是毫不客气的告诉所有人,她就是他府里的一个侍妾,一个玩意儿。 只是她戴着面纱,倒是让人看不出什么异样来。 “怎么不说话?小薇。”他唇角带着几分玩味的笑,念着她在沧州的名字。 不知谢知许在沧州时,是不是也这样喊她。 时窈愤恨的瞪着他,却在看到他眸中的暗暗的警告时,彻底没了底气。 她若是还想给家里送信,就要乖些。 “妾身卑贱,不敢妄言。” 杨灵嫣笑着道:“早听说王爷近来很宠爱一个侍妾,那日在王府和娘子见过一面,我还没认出来,没想到竟就是你,那日我迷路闹了误会,还请娘子不要怪罪才好。” 时窈低垂着眸子,已经了无生气:“公主身份尊贵,妾身怎敢怪罪。” 杨灵嫣眸底隐隐有些得意,果然,侍妾就是侍妾,再怎么也上不得台面来,昨日在王府她还敢对她这般嚣张,如今到了王爷跟前,她还不是得对她伏小做低? 等往后进了王府,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 看着她现在这般“乖顺”的样子 ,时晏青心里却反而窜起来了一股无名火,神色也冷了下来:“行了,时候也不早了,回府。” “我还想着和王爷喝一杯呢,罢了罢了,王爷毕竟朝务繁忙,王爷慢走。” 萧炎现在得到了联姻的肯定答复,自然是好说话的很,还亲自站起来恭送时晏青。 时晏青没再说什么,攥起时窈的手腕便直接拉着她离开。 杨灵嫣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看着他牵着时窈的手,眸中藏不住的嫉恨,这女子分明也只是一个卑贱侍妾而已,可她为何却能独占他? 她甚至觉得,时晏青对这个女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 萧炎兴奋的大笑:“时晏青果然还是同意了这次的联姻,看来他对你还是很满意的,这可是北凉为你争来的大好婚事,等嫁过去了,你可知道要怎么做吧?” 杨灵嫣面色微僵,北凉送她来和亲,不单单因为她是杨长林的女儿,更是因为她好拿捏,北凉需要她成为时晏青身边的钉子,暗中为北凉提供情报,为北凉谋利。 “我自然知道的,殿下放心。” “知道就好,要不是我抬举你,你以为就凭你这身份,也配肖想时晏青?你如今来这大夏几日也应该清楚,满京城不论身份多贵重 的贵女都盯着摄政王妃之位呢,你如今能得到这位置,是北凉给你争来的,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杨灵嫣连忙道:“嫣儿知道殿下的大恩大德,殿下的话,嫣儿定会牢记在心。” —— “你松手!”时窈挣扎着。 时晏青将她拽进了屋里,脸色很是阴沉的盯着她,看的她头皮发麻。 “你又发什么疯?!”时窈实在忍无可忍。 他冷笑:“跟我这么横,你在外面倒是好欺负的很,怎么?那点子脾气全留给我了?” “不是你让我乖顺些?我还不够恭顺吗?!还是你的未来王妃跟你告状,你不高兴了,所以想拿我撒气?” 他被问的一梗,一时竟说不上话来。 的确是他让她乖顺的,她总是和他作对,天天摆着那副脸色,憎恨的瞪着他,他就是要折断她的脊梁骨,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他,说她错了。 可看着她对杨灵嫣那般恭顺的样子,却比她张牙舞爪的戳他肺管子的样子还要让他恼火! 时窈当他沉默是默认了,咬牙道:“你若真想哄她开心,就把我赶出去,反正这么久你折磨我应该也折磨够了。” 他大手掐住了她的纤腰,将她带入自己的怀里,眸光沉沉:“谁说我够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没那么好收场 他语气残忍:“你以为背弃了我,付出这么点代价就能跟我两清了?生生世世都不够!” 时窈藏在袖中的手一抖,她当真要像个宠物一样被困在这小院一辈子? “你把我留在这,就不怕那位和亲公主不高兴吗?” 他冷笑:“你也配和她比?她将会是我的王妃,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而你一个侍妾,不过玩物,如何相提并论?” 她脸色发白,眸光一片灰暗,指甲掐进了掌心也毫无知觉,心脏密密麻麻的刺痛袭来,刺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看着她现在这苍白的小脸,他心里有那么一丝报复的快感,心头却席卷而来更多的烦闷。 “不是要是给你爹娘写信?”他有些不耐的道。 时窈眨了眨眼,咽下喉头的酸涩:“我这就写。” 她走到书案后,提笔便写下了一封报平安的家书,信中写着她如今已经不在沧州,觉察到他们被时晏青跟踪之后,便立即逃到了别的地方,现在已经安顿下来,过的很好,让他们不必担心。 时晏青扫了一眼,冷笑着道:“你这扯谎的本事倒是张嘴就来。” “那我说我在你府上当侍妾,我过的很好 ,你们不用担心?” 时晏青将信递给了长羽:“找人送到忠勇侯府。” “是。” 长羽拿了信匆匆退下。 时晏青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而随手捡了桌上的一份手抄的心经来看,墨迹未干,应该是她今日才写的。 她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字迹已经有了他五分神似。 “你抄这个做什么?” “不能抄吗?” 她敷衍的态度让他火大的很:“我现在让人去找长羽把信追回来也是追得上的。” 还说什么乖顺了,写信前乖顺了不到半天,信才送出去她就开始给他摆脸色! “我想抄些经书给我爹祈福。” 时忠到现在还没能醒来,她也是在沧州的时候听人说起,若是家中有亲人病重,抄一抄佛经也能心诚则灵。 她倒是没有寄太大希望在这个上面,只是一些心意罢了,更重要的是,抄经的时候能让自己平静一些,否则她成天被时晏青这个疯子折磨的只怕也要疯了。 “你还信这个。”时晏青冷哼一声。 时窈将他手里的心经抢回去:“王爷不感兴趣就别看了,省得碍了你的眼,现在时候也不早了,王爷该回去用晚膳了 ,妾身这小院简陋,怕是招待不了王爷。” 他却撩袍坐下:“本王就在这吃。” 时窈无话可说,让玉坠传饭。 饭菜的确很简单,也都是清淡的,因为大夫嘱咐过,她大病初愈,饮食上不能大荤大腥,否则脾胃一时也受不住,得慢慢恢复荤腥,今日这一桌菜,也就一道炙鱼脍是她爱吃的。 再加上时晏青在这坐着,她实在咽不下去,就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你就吃这点?” “我吃多少饭你也要管?” “你就吃这点东西能养好身子吗?” 时窈讽刺的道:“一个侍妾的身子,王爷还关心养不养的好?” 他冷声道 时窈梗了一梗,脸上瞬间涨红:“你!” 这个人怎么能无耻到这种地步?! 时晏青给她碗里又夹了几筷子菜,命令道:“这些吃完。” 时窈只能味同嚼蜡的咽下去。 吃完了饭,时窈还在担心他会不会又要留下来睡,她现在晚上一看到时晏青就浑身发麻,不知道他又要怎么折磨她,这个看上去冷清的男人一到床上便像是入了魔一样的吓人,也就白日里装的人模狗样。 没想到吃完了饭他便起身离开了 。 今日自然也不会再碰她,留在这看她这警惕又不安的眼神看着也心烦。 “我还有些折子要批,你早些睡吧。” 时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疲惫的靠在了椅背里。 大概是昨日累狠了,今日睡的格外安稳,一夜无梦。 —— 忠勇侯府。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了主院,大喊着:“夫人!夫人!” “怎么了?”林氏听到这动静以为是又出什么事了,脸色都不好了。 “是信!三姑娘来信了!”小厮扬着手里的信激动的道。 林氏惊喜的将信接过来,手都在抖:“是阿窈的字,你可知道是谁送来的?!” 小厮摇摇头:“不知道,今日一早在门缝里看到的这封信,小的发现的时候送信人已经走了。” 时明朗抢过信看了一遍,高兴的道:“我就说姐姐没事,她说她现在在别的地方安定下来了!” “阿弥陀佛,还好还好,她没事就好。”林氏激动的泪流满面:“不论在哪儿都好,只要平安就行。” “看来是咱们去沧州的行踪被时晏青发现了,所以她提前察觉这才消失了一段时间,现在安定下来就给 家里送信来了,娘,你别担心,姐姐这么机灵的人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是啊。”林氏好似突然就有了生气,笑着擦了擦泪。 正热闹着,却见梁攸宁走了进来,诧异道:“这是怎么了?” 她现在隔几日就会来侯府看望,不单单是她,薛茵和谢家也常来。 林氏激动的将信拿给她:“是阿窈送平安信来了。” 梁攸宁惊诧不已,平安信? 她连忙打开信看了看,信中写着她早发现时晏青跟踪时家人出京,所以早早的逃到了别处,让家人别担心。 梁攸宁眸光凝重,她才去找了莫尘,时窈便给家里来了平安信,而这信中的话她当然是不信的,因为她百分百肯定,时窈已经被时晏青逮住了。 林氏欣慰的道:“等过一阵风头过去了,阿窈也可以回家了,我听说那摄政王如今钟情北凉来的和亲公主,不日便要成婚,他和阿窈从前的那些往事也要烟消云散,阿窈也不必再过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了。” 梁攸宁扯出笑来:“是啊,侯夫人放心吧,她那么聪明,一定会好好的。” 但心里却越发的沉重,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好收场。 第二百七十五章 不大妥当 今日早朝,礼部便将选好的大婚吉日呈了上来。 “七月初七乞巧节便是大好的吉日。” 萧炎很是满意:“如此甚好,下个月便可以正式完婚。” 时晏青也没有异议:“那就定在这一日吧,大婚的筹备,由礼部操持。” “微臣遵命!”礼部尚书恭敬的应下。 萧炎欣喜的拍掌:“王爷对嫣儿这般重视,将嫣儿托付给王爷,我也算是放心了,此次联姻,定能让两国得百年和平盟约!” 时晏青掀唇,眸底却有些讽刺:“那是自然。” 太后笑着道:“难得两国能有这样的大喜事,不妨明日便设下宫宴,宴请百官,一同庆贺此事如何?” 萧炎立即道:“好!好啊!如此喜事,的确值得庆贺!” 小皇帝看了一眼时晏青的脸色,见他没有异议,便轻咳了两声:“准。” 早朝一过,这摄政王和北凉公主的婚事便春风过境一般在京城中传开了,这婚期都定下了,礼部也已经开始筹备,那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京城的贵女们彻底没了念想,而各家高门虽说失望,却也没太抵触,因为时晏青虽说没娶自家的女儿,给自家门楣添光,但也没娶对家的女儿。 他娶了北凉公主,而不是大夏任何一个世 家大族的千金,那么京中高门之间的地位就还会维持从前,不会发生什么变化。 京中一派喜气洋洋,只有莫尘得知此事,惊的下巴都险些掉了。 “你是真要娶杨灵嫣?!” 莫尘一直以为他只是跟他嘴硬,实际上不可能答应联姻,可没想到如今他们却连婚期都定了! “有什么不妥?”时晏青神色淡然。 的确没什么不妥的,两国联姻,可以稳固朝局,杨灵嫣是杨长林的女儿,他娶了杨长林的女儿,也权当报那师徒之恩,也算是娶了自己人。 天下人都觉得没什么不妥。 莫尘摇摇头叹了一声:“行,你要是不怕你那后院以后鸡犬不宁你就娶,我倒是要看看你和时窈能闹到什么局面,小阿窈那脾气,她可不是能屈居人下的主儿。” 他冷哼一声:“她早该磨磨性子了。” “要磨你早磨啊,这不被你惯出来的?”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莫尘嬉皮笑脸的拍了拍他的肩:“行了,别跟我装,你到底憋着什么招儿呢?” 要说这世上最了解时晏青的,莫尘还真敢自认第一。 就连时窈,时晏青在她面前也都收着的,从前时窈还觉得她家大哥哥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哥哥呢,现在虽说闹翻了,时晏 青也没真对她下什么狠手。 九星宗的影卫拷问犯人,骨头都得一根一根的敲下来。 “北凉趁火打劫,软硬兼施的送来杨灵嫣,若是旁人的确会捏着鼻子娶了,但你何时吃过这样的亏?这北凉使臣团一来你就好好儿的招待着,现在联姻也答应的这么痛快,我才不信。” 更何况,就时窈那个被娇惯坏的了丫头,时晏青真能舍得让她去对别人伏小做低?到时候不还是他自己心疼啊。 时晏青冷冽的掀唇:“我的确没想娶她。” 他随手打开一份地图:“大夏和北凉这二十年来都征战不休,大夏始终处于弱势,正是因为二十年前的战役里,丢了嘉陵关。” 莫尘摸着下巴点点头:“这嘉陵关易守难攻,得了它便进可攻退可守,的确是一块宝地,所以,你打算拿下嘉陵关?!” “你可知道北凉为何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来议和?”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是,也不全是,北凉自从前年就开始大旱,虽说还不至于到民不聊生的地步,但再这么继续下去,往后的局面可不会比大夏更好,大夏经过了内乱,但如今大局已定,修生养息最多一年便能恢复元气,可一年后的北凉,说不准已经被旱灾折磨的民 不聊生。” 莫尘眼睛一亮:“所以他们主动来议和,看上去是大夏弱势,实际上却是他们……” “和亲之事一旦谈拢,北凉自然也会放松警惕,我已经让三只军队秘密支援嘉陵关,最多五日便能到,适时便打北凉一个措手不及,北凉如今国库空虚,所谓的几十万大军其实也虚的很,实际上只怕不到二十万,粮草也不一定能供应的足,我们胜算并不小。” 莫尘激动的一拍桌子:“好!这次定能夺回嘉陵关!” “事以密成,此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放心吧,”莫尘顿了顿,又忍不住道:“这北凉皇室如今也都跟你沾亲带故的,你确定要帮着大夏打北凉?” 时晏青冷嗤一声:“帮着大夏?这天下都得是我的。” 莫尘回过神来:“也是,如今你才是大夏的主人,晏青,我果然没看错人。” 这天下,就该是他时晏青的。 “不过你没打算娶杨灵嫣的事真不和小阿窈说一声吗?她现在怕是难过的很。” 时晏青冷飕飕的眼神扫过去,莫尘没好气的道:“行行行,是我多事,你两爱怎么闹怎么闹,回头哄不好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莫尘摇着扇子大喇喇的走了。 时晏青眸光微沉,她真 的会难过吗? “让七辛来。” “是。” 很快,七辛赶到了书房。 “她今日做什么了?” 七辛心道,就那么巴掌大的小院子,呆在里面除了吃吃睡睡晒晒太阳还能干什么?就这么一点事每天都要问,直接把人接来主院放眼皮子底下看着不好吗? 他恭敬的道:“三姑娘今日起的早些,用了早饭,写了会儿字,之后用了午饭,又午睡了一个时辰,下午在院子里晒了会儿太阳。” “她可听说了什么传言?” 七辛顿了顿,点头:“是有人舌头长的丫鬟在外面议论王爷和那位北凉公主的婚事来着,三姑娘正好在院子里晒太阳,应该是听到了。” “她什么反应?” “额,好像没什么反应……” 时窈这次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怏怏的,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对七辛也更冷漠了。 时晏青脸色难看了几分,也是,她这种没心肝的人怎么可能难过? 她心里根本就不曾有过他! 这个念头扎进心头,便让他越发的烦躁。 “回去告诉她,明日收拾好跟我进宫赴宴。”时晏青冷声道。 七辛呆了一呆:“属下听说明日的宫宴是为了庆贺王爷和北凉公主订婚的,让三姑娘去是不是不大妥……”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不分彼此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他便不敢再多问,连忙应下:“是。” 七辛赶回了通幽院。 “姑娘,王爷方才吩咐说,让姑娘准备准备,明日随王爷一同入宫参加宫宴。” 时窈正在书案后写字,闻言手僵了一僵:“我去做什么?” 七辛讪讪的道:“属下也不知,王爷就这么吩咐的。” “我知道了。” 七辛这才退下。 玉坠气恼的道:“下午还听那几个丫鬟议论说明日王爷特意准备了宫宴庆贺他和北凉公主定亲,这种宫宴让姑娘去做什么?!” 时窈低垂着眸子,语气平静:“去就去吧。” “可姑娘若是伤心……” 玉坠从小跟着时窈,她看得出来,时窈对时晏青并非没有感情的,从前她还是他的未婚妻,如今却要被迫见证他和别的女人订婚,时窈又如何能不伤心呢? “我有什么可伤心的?”她扯了扯唇角:“他娶不娶妻我都只是一个侍妾而已,与我有什么关系?” 玉坠怔了怔,立马点头:“对,没什么可伤心的,本来也不是良人!” 时窈睫毛轻颤,捏着笔的手又紧了几分。 这一夜,时窈彻夜未眠。 直到今日得知礼部已经迅速的定下了婚期,商定 了大婚细节,开始筹备婚事,她才确定,他真的要娶杨灵嫣了。 她本不该在意的,他们早已经形同陌路,如今他将她困在这王府也不过是为了报复羞辱她罢了。 可心脏密密麻麻的刺痛却根本压不住,哪怕白天在人前装的再无所谓,夜里也根本骗不过自己的心。 她蜷在被子里,泪水无声的浸湿了枕头。 次日,玉坠给她梳妆的时候便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心里很是心疼,却也不敢说破,只给她眼睛压了厚厚的粉,勉强遮住。 大概是昨夜没睡好,她今日有些憔悴,小脸都苍白,但好在反正出门也是要戴面纱的,这种宫宴也无人会把时晏青身边的一个卑贱侍妾放在眼里,不会注意到她。 她换了一身低调的衣裙,蒙上了面纱,便出了门。 马车已经在府门口等着了,时窈提着裙子踩着梯子上了马车,便看到时晏青正坐在车内看折子,都没有抬眸看她一眼。 她抿了抿唇,坐到了旁边。 马车缓缓启程,时晏青看完手里的这份折子,才终于看了她一眼:“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夜没睡好?” 时窈面无表情:“昨日得知王爷要带我入宫赴宴,妾身欣喜万分,高兴的 一夜没睡着。” “是吗?那一会儿还有的你高兴的。” 时窈袖中的手掐的生疼,沉默不言。 马车并未在宫门外停下,而是直接驶入了皇宫,车马不可入宫的规矩只是对朝臣,时晏青不是臣,他是大夏真正的无冕之王。 清水殿内,随着一声小太监的高呼声:“镇北王驾到!” 群臣都立即安静,纷纷起身恭迎:“臣等参见王爷!” 时晏青大步走进来,身着墨袍,气势凌厉,叫人不敢侧目,更不敢靠近。 而意外的是,他今日身后却跟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但低垂着眉眼很是恭顺。 时晏青在上首的位置落座,抬了抬手:“免礼。” “谢王爷!” 群臣这才归位,目光却不由自主的打量起时晏青身边的这个女人来,甚至小声的议论。 “这就是上次王爷从沧州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吧?听说王爷对她有几分宠爱,如今这宫宴也带她来,看来传言不虚啊。” “一个卑贱侍妾,当个玩意儿带出来伺候罢了。”有人不屑。 “不过我怎么觉得这女人有点儿眼熟。”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突然都意识到了这个女人为何眼熟了。 这眉眼,的确和 那位内乱中死了的忠勇侯府嫡女时窈有几分相似! “我说王爷怎么能对这个侍妾这般宠爱,合着是寻了个替代品。” “这替代品也不像啊,时窈哪有这么乖顺的时候,那丫头从前可是燕京城小霸王,况且,王爷哪儿能舍得让她当侍妾?” 时晏青对时窈的宠爱,满京皆知,只是如今提起来,也只剩下唏嘘了。 “红颜薄命啊,可惜死了,没这个好命。” 大家还在唏嘘感叹的时候,杨灵嫣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 王爷竟然还带这个女人参加宫宴,这女人未免狐媚太过! 萧炎倒是不在意,对男人来说侍妾根本不算什么,重要的是王妃之位是他们北凉公主的就行。 “这个时窈我倒是听说过,要不说你运气好呢?正好那个女人在内乱中死了,否则现在这王妃之位你怕是够不上了。”萧炎打趣道。 杨灵嫣呼吸一滞,她也听说过这个名字,王爷从前的未婚妻,只不到一个月便要成婚,却不幸在内乱中死了,听说她和他自小青梅竹马,很是恩爱。 她咬了咬牙,哪有如何?死都死了,那个女人就是没有这好命,这王妃之位就该是她的! 人人都坚信这个乖顺的侍奉 着是时晏青的女人只是时窈的替代品,但梁攸宁却在看到她的第一眼便确信,那就是时窈! 梁攸宁浑身僵硬的坐在下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若非是因为她早知道时窈没有死,也知道时窈肯定落在了时晏青的手里,她也不能相信此时恭顺的跟在时晏青身后的侍妾就是时窈! 金殿之下群臣议论纷纷,心思各异,而金殿之上,时窈沉默的站在一边,对旁人的议论充耳不闻。 很快,群臣便开始敬酒:“恭贺王爷和北凉公主定下婚约,王爷和公主郎才女貌,实乃天作之合!” 时晏青唇角轻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灵嫣面颊绯红,害羞的站起身来:“嫣儿也敬王爷一杯,谢王爷对嫣儿的照顾。” 时晏青扫了一眼时窈,冷声道:“愣着做什么?倒酒。” 时窈掐了掐手心,恭顺的给他将酒杯倒满,双手给他送上酒杯。 他看着她轻颤的睫毛,终于看到她有那么一丝藏匿不住的情绪,心情也好了许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你我将是夫妻,不分彼此,又何必谈谢?” 时窈浑身一僵,想起他曾经也对她说过一样的话,而如今,他们却走到了这个地步。 第二百七十七章 可笑 她垂下眸子,紧咬着唇退到后面,眼睛却已经有些酸涩。 杨灵嫣脸蛋更红了,欣喜万分的娇声道:“王爷说的是。” 满殿的人又都是一片祝福恭贺声,一时间热闹的不像样子。 “看来王爷对这北凉公主也很是喜欢,不然怎会这么重视?” “那是自然了,王爷这般性情冷傲之人,能对一个女人这般好,便足以见得重视了。” “我看比之从前的时窈也不差,这位北凉公主可真是有福了。” 众人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时窈袖中的手绞的生疼。 “躲后面做什么?接着倒酒。”时晏青突然时窈冷声道。 时窈僵硬的走上前,双手端起酒壶,已经尽力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手微微颤抖,酒水都洒了些出来。 时晏青剑眉一蹙,抬眸却看到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睛。 他强压下心里的不忍,不耐烦的摆摆手:“不会伺候就别伺候了,滚下去。” 时窈放下了酒壶,转身退下去。 梁攸宁见时窈离席,便也立即寻了一个由头离开了清水殿,追了出去。 清水殿外便是花园,正好就是一片假山,梁攸宁追到了半路就有些找不到方向了,这清水殿是皇帝宴请 宾客的地方,寻常并不会让其他人来。 她在假山里绕了一圈,心里也越发的着急,正准备往回走,却正好撞上了一个人。 “哟,哪儿来的美人还投怀送抱的?” 梁攸宁连忙后退两步:“方才我没看清路,还请太子见谅。” 萧炎色眯眯的看着她,还伸手扶她:“无妨,软玉温香入怀,本来也一件美事,本太子又怎会怪罪?” 梁攸宁面色一变,冷声道:“还请太子自重,我已是人妇,这是大夏的宫廷,不是太子可以出言轻佻肆意作乱的地方。” 萧炎见她这么不识趣,便讽刺道:“是吗?景王一个弑父杀君的罪人,如今也都死了,你还拿自己当盘菜呢?” 梁攸宁袖中的手猛的收紧,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萧炎笑眯眯的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她,语气暧昧:“方才在殿内本王便注意到你了,这大夏的先太子虽然没什么本事,但眼光倒是不错,找的女人也有滋有味的。” 说着,便忍不住要伸手去摸她的脸。 梁攸宁连忙又后退了两步,怒道:“太子自重!否则我现在喊了人,太子恐怕颜面尽失!” “本王看上你那是给你脸面,你 别不知好歹,若是你能讨好本王,本王把你带回北凉,即便是让你当个侍妾,你也有男人了不是?不比在这儿守寡来的舒服?王妃这么久没有被男人滋润,想来也早就饥渴难耐了吧?” “你放肆!”梁攸宁扬手便扇了他一耳光。 此举却也激怒了萧炎,破口大骂:“臭婊X,还敢打我?老子现在就给你办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夏国还有没有站出来给你这个罪臣之妇撑腰,景王都死了,你还装什么清高!?” 梁攸宁吓的转身便要跑,萧炎却比她更快,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 “啊!” 可下一瞬,萧炎却突然被人一脚给踹翻在地。 “你没事吧?” 莫尘立即将梁攸宁护在了身后,梁攸宁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好似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 萧炎踉跄着身子站起来,瞪着眼睛像个僵尸:“哪儿来的杂碎,竟敢打我?!” 莫尘再次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萧炎刚爬起来就又摔了回去。 “滚!” 萧炎气的嚷了起来:“来人!都是死的吗?给我把这个杂碎打死!” 萧炎的随从听到喊声连忙跑了进来。 可旋即,御林军也冲了进来。 “莫公子,出 什么事了?” 萧炎吓一跳,他方才在清水殿都没看到莫尘这个人,心想多半是个不起眼的小喽喽,没想到他竟还能调遣御林军? “北凉太子方才不小心摔着了,速速将太子扶下去休息吧。”莫尘冷声道。 “是!” 萧炎见莫尘这背景不一般,一时也吓到了,这毕竟是大夏的地盘,他不敢闹的太凶,本来也只敢欺负欺负梁攸宁这种食物链底层,莫尘能调动御林军,定不是寻常的人物了,他既然给了他台阶,他自然也只有忍了这口气。 萧炎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人扶着离开。 临走前,却还狠狠瞪了一眼梁攸宁,让她等着瞧。 萧炎终于离去,假山群的人也散了,莫尘这才转身去看梁攸宁:“你还好吧?” 梁攸宁脸色有些发白,摇摇头:“我没事,谢谢你救我。” 若不是莫尘出现,她今日恐怕真的难逃一劫,自从李翼炜背着弑父杀君的罪名死了,她一个罪臣之妇自然也成了罪人,不单单要遭受太后的怒火和刻薄,还要面对旁人的议论和指摘。 她早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尊荣华贵的太子妃,如今她虽说还是景王妃,住着景王妃,可这满燕京城, 又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所以萧炎才会对她这般肆无忌惮,正是因为知道她处境卑微。 “顺路罢了。”莫尘说的漫不经心。 他的身份毕竟只是商人,今日这宫宴他露面也不大好,他也不喜欢惹这些麻烦,所以只打算进宫来转一圈便走,却没想到看到了萧炎尾随着梁攸宁进了这假山群,便立即追了来。 他几乎都不敢想,若是他今日不在,她得受多少委屈。 “往后身边多带两个人,别一个人冒冒失失的乱跑,真出事了怎么办?” 分明是关心的话语,但莫尘却说的语气生硬。 “我方才好像看到……” “你什么也没看到,梁攸宁,你是不是还不清楚自己什么处境?你以为你还是从前那个尊荣华贵的太子妃吗?连萧炎这种货色都敢光天化日之下觊觎你,你以为你现在处境比时窈好?” 梁攸宁脸色一寸一寸的苍白了下来,眼睛泛红,轻嘲的扯了扯唇角:“是,我现在的确算不得什么,你应该也觉得我很可笑,当初毅然决然的抛下你嫁了皇子,享受了四年的尊荣体面,如今却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要求你帮我。” 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 第二百七十八章 来葵水了 “我没觉得。” “什么?” 莫尘转头看向一边,淡声道:“时窈的事你不要再管了,她不会有事的,你信我便是。” 以他对时晏青的了解,时晏青若是真的要报复,时窈早死了八百次了,就算不死也得在那阴暗的地牢里被做成了人彘。 时晏青甚至连娶杨灵嫣都是假的,他哪儿能舍得伤害时窈? “在北凉使臣离京之前还是不要随便出门了,这个萧炎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好。” 莫尘抿了抿唇,还想说些什么,却也说不出什么了,索性转身走人。 梁攸宁小声的开口:“谢谢你。” 莫尘脚步顿了顿,始终没有回头,大步离去。 她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不见,也没有挪开视线。 —— 时窈退到了偏殿,吸了吸鼻子刚刚将泪意咽了回去,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时三姑娘。” 时窈惊诧的抬眸:“云墨?” 她连忙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暂时无人注意他们,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奴才方才在殿内看到姑娘,便猜想是不是,所以才来求证一下,没想到真的是姑娘,奴才终于找到姑娘了!姑娘怎会……” 云 墨早就猜到时窈定是还在时晏青的手里,所以今日看到和时窈长的有几分相似的侍妾,便想要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真的就是她。 时窈咬了咬唇:“三言两语也说不清,云墨,你能不能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我……” 云墨重重的点头:“奴才明白的,奴才不会说,姑娘忠勇侯府嫡女,怎能当人侍妾?镇北王实在欺人太甚!姑娘放心,奴才一定想办法救姑娘出来!” “不必了,上次你帮我我已经很感谢你了,我也不想再牵连旁人,我现在,现在也挺好的。”时窈扯了扯唇角,笑的却有些艰难。 “奴才能帮上姑娘的忙就很高兴了,姑娘本就是天上的明月,怎可为人侍妾,被人按在泥潭里磋磨?奴才一定想办法帮姑娘一把!” 云墨沉声说罢,便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她的手里:“姑娘日后若是有事寻奴才,便可找此人,她会帮姑娘的。” 话音方落,便听到殿外传来了脚步声,云墨立即匆匆低着头从侧门离去。 时窈慌忙将纸条收进了衣袖里,一抬眼,便看到时晏青走进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你怎么来了?” 她眼睛还有些红,也不知是不是哭过了, 这样怯生生的看着他,有些害怕的样子,分明就是他想要的,可真看到她这样,又不那么好受。 “宴席散了,回府。” 时窈愣了愣:“这么快就散了?” “不然你再多呆会儿?” 时窈连忙摇头,方才就让云墨看出来她的身份了,若是多呆一会儿,没准要出什么乱子。 时晏青转身便走,她也连忙追上了他的步子。 上了马车,他才道:“方才北凉太子在假山群里对景王妃动手动脚,还惊动了御林军,现在北凉太子受了伤早早离席,这宴席自然也没必要继续。” 主要是时晏青也懒得继续了,时窈走了之后这宫宴就索然无味,他本来也不爱参与这种无趣的活动。 时窈惊道:“那景王妃没事吧?” “她没事。”他冷眼睨着她:“对旁人的事倒是关心的很。” 时窈没有理会时晏青的讽刺,心里有些难过,如今景王死了,还背着弑父杀君的罪名死去,梁攸宁作为他的遗孀自然不会有好日子过,在这燕京城里,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 萧炎这个色胚竟盯上了梁攸宁。 “也不知北凉使臣团什么时候离京。”否则就萧炎这种睚眦必报的小人,定还会不死心的 报复。 “等大婚结束,他自然就走了。”时晏青风轻云淡。 时窈袖中的手倏地掐紧了,紧咬着唇不再说话。 掌心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条,心中越发的沉重。 她无法看着时晏青成婚,也无法奴颜婢膝的当一个侍妾,更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厮守终生,这对她太残忍。 她宁可和他死生不复相见,一辈子不再去打听他的任何消息,麻痹的龟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过完这一生。 —— 天色擦黑的时候,时晏青便又去了通幽院。 王府的下人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王爷虽说不待见通幽院的女人,给她住最偏的院子,也从来不给好脸色,但几乎每晚都要去那。 “姑娘今日身子好像有些不适。”七辛守在外面,挠了挠头道。 时晏青面色一变:“怎么了?” “好像,好像是来葵水了,就疼的厉害。”七辛磕磕巴巴的,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去找大夫来!” 这种妇科的病时晏青并不精通,他学的医主要是为了通药理方便用毒。 “是。” 他大步走进屋里,便看到时窈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小脸煞白一片,没有分毫的血色。 “这是怎么了?”他脸色都变 了,将她捞到怀里,冷眼扫向玉坠。 玉坠慌忙道:“奴婢也不知道,姑娘今日来了葵水就开始疼了,从前都不疼……” 所幸王府里就住着大夫,大夫很快就赶来了。 大夫给时窈号了脉,才犹豫着道:“姑娘体内有些寒症,所以才葵水才会腹痛不止,老夫能给用一些缓解止疼的药,但效用也不大,只能忍一忍了。” “她从前都不会疼。”时晏青沉声道。 时窈十三岁便来葵水了,但她从未有过腹痛的情况,时晏青很清楚。 “那大概是凉药喝多了,这避子汤是寒性的药物,日日喝对身子其实不大好。” 时晏青面色变了一变,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大夫也不敢再说什么:“我先去给姑娘熬药。” 然后退了出去。 “你当真在每天喝避子汤?”时晏青盯着她。 时窈苍白着小脸,虚弱的推开他:“不要你管。” “你就这么不想给我生孩子?宁可把自己的身子糟践成这样?” 她眼睛通红的瞪着他:“你是糟践我,不是我。” 他脸色越发的难看,玉坠见情况不好,连忙上前来要劝说几句:“姑娘这会儿正难受着,王爷还是……” “都滚出去!” 第二百七十九章 没想娶她 屋内的下人吓的纷纷自觉的退出去,玉坠也被拽了出去。 他上了床,时窈尖声道:“你干什么?!” 他一言不发,大手一捞将她捞入自己的怀里,合衣躺下,时窈还要挣扎,却发现他温热的大掌覆盖在她的小腹上,动作轻柔的揉着。 他掌心似乎有内力催动,很暖,覆在她的小腹上,她疼痛都缓解了许多。 他竟然在帮她揉肚子? 时窈有些不可置信的抬眸,却看到他那张凶狠恶煞的脸,好像厉鬼一样的阴沉,让她一瞬间以为他的脸和身体不是用的一个脑子。 “还疼吗?” “好些了。”她小声道。 他看她脸色缓和了许多,而且也没挣扎了,便知道还是有些用的。 “以后避子汤不许喝了。”他冷声道。 时窈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听到没有?”他声音拔高了几分,气势更凶了。 “你怎么不说你不碰我呢?” 时晏青梗了一梗,他当然不可能不碰她,他又不是和尚。 时窈语气讽刺:“还是说你打算让一个卑贱的侍妾为你生下长子?” “闭嘴!” 他脸色越发的难看,要不是现在看着她疼的死去活来的可怜,他早收拾她了。 时窈没再说 话,他也没再说话,陷入了沉默的死寂中,两人分明躺在同一张床上,却似乎隔着鸿沟,无法逾越。 次日清晨。 长羽便送来了边关传来的密信,时晏青披了一件外衫便轻手轻脚的出了门,拆开信快速扫了一眼。 “三军已经兵分三路暗中到达了嘉陵关,今晚便会发兵包抄。” 时晏青将信用内力一催,灰飞烟灭:“传信过去,速战速决,攻下嘉陵关便可,不可恋战,攻下了驾临管便立刻回防。” 长羽忍不住道:“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何不再往北再攻一攻?兴许能让北凉元气大伤。” “国内叛军还未彻底铲除,这次能趁北凉不备拿下易守难攻的嘉陵关已经足够,若是贪心,拖的时间长了,叛军和北凉内外夹击,反而对我们不利。”时晏青沉声道。 现在大夏的处境并不算好,这次对北凉发兵已经算是富贵险中求了,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个分寸自然得拿捏的恰到好处。 长羽恍然大悟,立即拱手道:“少主思虑周全。” “立刻送信过去。” “是。” 长羽转身匆匆离去,时晏青推门进屋,却看到时窈正好醒了。 “醒了?还疼吗?” 她睡眼惺 忪的揉着眼睛,摇摇头:“好些了。” 昨夜她也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他给她揉了多久的肚子,醒来也不那么疼了。 时晏青又给她探了一下脉,倒是还算平稳,便直接穿好了衣袍,准备出门。 “一会儿记得把药喝了。” “哦。” 时晏青离去,玉坠端了药进来:“姑娘喝药吧,大夫说这药能缓解疼痛。” 时窈皱了皱眉,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想到一疼起来这么厉害,还是咬咬牙喝了。 “姑娘真是何苦,本来小产就已经很伤身子了,还日日喝凉药,这身体哪里受得住?姑娘从前来葵水从来不疼的,现在还要受这样的苦。”玉坠叹息着。 她顿了顿,又忍不住道:“奴婢听七辛说,王爷昨天给姑娘揉肚子,一夜没睡。” 时窈怔了怔,他一夜没睡吗? 难怪她昨晚疼的那么厉害,但一夜都安眠,醒来也不疼了。 “王爷应该,也是在意姑娘的吧。”玉坠小声的道。 时窈扯了扯唇角:“是吗?” 可强占她身子是他,灌她落子汤的是他,将她困在这小院当侍妾羞辱的也是他,险些害死她全家的还是他,他真的在意她吗? 她轻嘲的道:“ 可他还是要娶别人了不是吗?” 人人都说他和杨灵嫣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他对她那么照顾,那么重视,一个月后,他们便会风光大婚。 他亲口说过:她不配与杨灵嫣比,她一个卑贱侍妾,而杨灵嫣才是这王府的当家主母,她自然该对她奴颜婢膝,恭敬有加。 而她,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玩意儿,高兴的时候哄一哄,不高兴的时候便肆意折辱她。 他给了杨灵嫣尊重和爱护,却把她圈在这小院里,成为一个泄欲的玩物。 她攥紧了锦被,将头埋进被子里,藏住了泛红的眼睛。 —— 接下来这几日,京中都很是热闹,摄政王大婚,天下同贺,半年前还因为内乱而萧条的燕京城,好似也恢复了从前的生机,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场婚事已经筹备到了什么地步,将会有多盛大。 杨灵嫣也满心欢喜的在房里绣着荷包,她也是来了大夏才知道这里的婚俗,定亲的男女双方要互送信物,女子送自己亲手做的荷包,男子则送出自己的玉佩。 她和时晏青虽说已经定了亲,但她还是想要亲手做一个,等大婚之日送他。 “公主这手艺可真巧啊,王爷见了这荷包, 定会喜欢。”丫鬟讨巧的道。 杨灵嫣面颊绯红:“就你嘴甜。” “奴婢说的可不是实话?天下皆知王爷对公主的情意,听说还要在御龙宫举办大婚,等大婚之日,还不定是何等盛况呢。” 杨灵嫣笑意从嘴角溢出来,心里满是甜蜜,虽说那个侍妾让她觉得如鲠在喉,但一想到她马上就要嫁给他,便也不那么在意了,只剩下幸福的等待。 突然,“嘭”的一声,门直接被踹开了。 杨灵嫣吓的针都戳到了指尖,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时晏青这个混账!”萧炎怒骂一声。 “怎,怎么了?” “你还有闲心在这绣什么荷包?!没用的废物!老子被耍了!”萧炎一巴掌将她手里的荷包直接拍飞,踩在脚下狠狠的碾碎。 “殿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杨灵嫣慌忙道。 “夏国三只军队偷袭围攻了嘉陵关,就在七日前!我今日才得到消息,时晏青这个老狐狸,他一边答应婚事蒙蔽我们,一边又发兵攻打北凉,我还真是小瞧了他了!” 杨灵嫣心里“咯噔”一声,面色瞬间就白了,两国开战,又岂会继续联姻? 他又如何娶她? 不,他根本就没想娶她。 第二百八十章 求王爷收容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让你勾引时晏青你勾引个什么?!到头来还害的我跟着被耍!” 萧炎满肚子的火气没地方发泄,随手抄起一个茶壶就往杨灵嫣的身上砸。 “啊!”杨灵嫣连忙闪躲,却还是被茶水泼了裙子。 萧炎急疯了,来回踱着步子走着:“时晏青这个疯子,他竟敢选这个时机对北凉发兵,现在两国发兵,且不说胜负,那我岂不是……”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他的姑姑昭安公主的下场,当然也是联姻到了大夏,两国开战,她便被枭首祭旗了。 萧炎浑身发冷,哆嗦着捂着自己的脖子,他现在和昭安公主岂不是一样的处境,时晏青敢在这个时候对北凉发兵,那又怎会让他活命? 即便他侥幸活着回到了北凉,他不单没有成功完成父皇给的任务,还给国家招来了战乱,父皇也定不会轻饶他,他的兄弟们都还觊觎太子之位,他灰溜溜的躲回去也不会有好下场。 “贱人!都怪你这个没用的废物!”萧炎气的一脚踹在了杨灵嫣的身上:“要不是你没用,没能笼住时晏青的心,他又怎会这么不给我面子?!” 杨灵嫣被踹翻在地上,掌心都按在了玻璃碴子上,划出了血。 她痛苦的跪坐起来,却顾不得掌心的疼痛连连辩解:“他不会的,他不会不管我的,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萧炎突然抓住她的衣领子:“对啊,你是杨长林的女儿,他不可能不管你的死活才是。” 即便时晏青要算计他,也不可能算计杨灵嫣啊,这么说来,这杨灵嫣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杨灵嫣被他狰狞的面容吓的浑身发抖:“你,你想做什么?” 萧炎狞笑着:“杨灵嫣,你应该很清楚自己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吧?你娘还在北凉呢,你若是不乖乖听话,我可不会放过她,到时候把她扔到军营当军技,给你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也不是没可能。” “你到底想干什么?!” “时晏青虽说算计了北凉,但他倒不一定是在算计你,你一个弱女子,又是他师父唯一的女儿,他不会不管你死活的,你只要帮我做事,乖乖听话,我就让你娘平平安安,否则……你等着瞧!” 杨灵嫣脸色发白,颤抖着点头:“好……” —— 镇北王府。 时晏青今日回来的很早,下朝便回了,脚步一转,先去了通幽院。 “三姑娘今日气色好些了,大夫才来探过脉,说脉象平稳,补药也不必 吃了,不过,避子汤最好也别吃了,否则下回来月事还要疼的。”七辛照常汇报。 时晏青没再说什么,抬脚走进去。 她这会儿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跟个小猫儿似的懒洋洋的靠在躺椅里,他难得见她这么舒服的样子,站在旁边看了许久。 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她便是这样撑着脑袋趴在他的书案上,满足的打着瞌睡,他戒尺敲过去,她吓的一个激灵醒过来,腆着脸凑上来拉他的衣袖:“我错了,大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我这就接着背书。” 玉坠从屋里出来,看到时晏青吓了一跳,喊了一声:“王爷。” 时窈便也醒了,睁眼一看到他便冷了脸:“你怎么来了?” 他这几日都没来,至少时窈已经好几日没看到他了。 “我不来哪儿知道你日子过这么悠闲舒服?”他冷声道。 平时在他跟前摆一副死样子,他不在这她倒是自在的很。 时窈拧着眉,她过什么舒服日子了?成天被关在这小院寸步不得出,她在这晒晒太阳也能刺他眼睛了? “那要不你让人把这院子封个顶,这样我就晒不到太阳了。” “挺好的,明日就让人来封。” “你!”时窈气的一梗。 时晏青心里舒服了点儿了:“今日可还疼?” “不疼。” “我给你带了几本书来,既然闲来无事就学点东西。”时晏青递给她一个小包裹。 时窈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本医书和用毒的书,是她从前还未学完的。 她讽刺的道:“王爷可真心善,把我关在这连院门都走不出一步,竟还教我这些。” 时晏青并不理会她的讽刺,随手指了一本书:“七日之内背下来,否则还是按从前的规矩抄十遍。” 时窈:“……” 她气的磨牙,他就是见不得她好过一点! 时晏青满意的勾唇:“传晚膳吧。” 长羽突然匆匆进来,对时晏青道:“少主,北凉公主来了,哭着求见少主。” 时晏青眉梢一挑,看来是大夏暗中发兵北凉的消息现在已经传到了萧炎的耳里了,七日已过,边关的突袭十分成功,嘉陵关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萧炎这脾气,多半会拿杨灵嫣撒气了,他大概也猜得到杨灵嫣为何而来。 他想了想,才道:“让她去前厅等我。” “是。” 长羽匆匆离去。 “你自己先吃饭吧,不必等我。”时晏青对时窈道。 “知道了。” 时晏青离去后,玉坠便匆匆进来,对时 窈低声道:“姑娘,奴婢方才听人议论说,大夏对北凉暗中发兵了!” 时窈眸光微凝,难怪杨灵嫣现在要哭着来求见时晏青,若是两国发兵,这夹在中间的和亲公主自然是第一个遭殃的,当初时晏青的生母昭安公主不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也不知王爷会如何处置这位北凉公主……”玉坠忍不住道。 原本她该风光大嫁进摄政王府,如今却前路渺茫了。 时窈声音冷淡:“这些与我何干?” “当然有关系,这北凉公主两面三刀的,把姑娘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她嫁进来当王妃,姑娘往后可有的磋磨。” 时窈扯了扯唇角:“傻玉坠,谁当王妃我都不会好过的。” 时晏青不让她好过,她就不可能好过。 —— “王爷救我!”杨灵嫣一见着时晏青,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今日狼狈不堪,掌心都还渗着血,伤痕累累。 “起来说话。” 杨灵嫣却不肯起来,哭着道:“太子方才听说了边关发起了战事,便责怪我没用,没能笼住王爷的心,害的两国战乱,他把我打成了这样,还扬言要杀了我泄愤,我拼死才逃出来,求王爷可怜,收容我,给我一条活路。” 第二百八十一章 等了一宿 “这是在大夏,他奈何不了你。” 杨灵嫣泪眼朦胧的抬头看着他:“那王爷呢?” “我不会杀你,此次开战北凉的确是我早有谋划,我没有和北凉合作的打算,更没有联姻的计划,但你不必担心,我会保你平安。” 杨灵嫣心口一滞,听到他这么平静的说出“没有联姻的计划”,便足以让她这些日子的满心欢喜都碎成一地。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痴心妄想,原来所有的事都是他的精心谋划,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娶她。 她强咽下心头的苦涩,艰难的开口:“多谢王爷。” “你爹过两日应该就会到京城,到时候你们父女相见,他自会为你安排好一切。” 杨灵嫣扯了扯唇角,他果然只是因为她爹才对她好的,若她不是杨灵嫣,不是杨长林的女儿,他还会这样照顾她吗? 她不敢问,她没有这个底气。 她哀求的看着他:“可我不敢回会宾楼了,我真的害怕,王爷可否让我留在王府等我爹来?” 时晏青并不打算杀了萧炎,他这次的目的只是夺回嘉陵关而已,大夏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长久和北凉拉扯作战,拖不起。 等这次嘉陵关被夺回,大夏和北凉还得和谈,现在自然得把萧炎软禁在会 宾楼。 “也好,来人,带公主下去安置。” 杨灵嫣眼睛亮了一亮,连连道谢:“多谢王爷!” —— “你听说没有?王爷将那位北凉公主留在府里了。” “当真?!我还说这两国开战,这和亲公主定会死无葬身之地呢,没想到王爷竟这般看重她。” “可不是?住的还是白太轩,可比通幽院好百倍!哪怕北凉和大夏如今开战了,王爷也对她这么好,往后也说不准会不会封王妃呢,咱还是敬着些吧。” 时窈坐在窗边,听着外面下人们的窃窃私语,眸光一点点的黯然了下来。 这是她早料想到的结果。 时晏青对杨灵嫣是不一样的,他给她尊重,给她体面,他这么冷漠的一个人,现在两国交战之际,不单保全她的性命,还将她收留在自己的府里。 那她又算什么呢?一个玩物? “玉坠,你去找七辛,就说我想吃桂花糕了,请厨房帮忙送一碟来。” “是。” 虽说时晏青下令时窈不许出这院子一步,但七辛倒是好说话的很,时窈想要什么,玉坠去求一求,他便答应让人送来。 时窈打开藏在袖中的那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叫“翠娘”的名字,若是要见她,便让厨房送一碟桂花糕。 她将 这纸条放在烛火里烧了干净。 犹豫了这么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可那个叫翠娘的丫鬟却迟迟没有来,她趴在窗口等到天黑,心里也隐隐的焦躁了起来。 她没想到的是,她没能等来翠娘,却等来了时晏青。 他踩着月色而来,步履散漫,修长的手指勾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时窈心口一滞,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眸子,手指都有些发僵了。 “在等什么?桂花糕?”他将食盒放在了桌上,将那一碟桂花糕拿出来,取出了压在碟子里的那一张纸条。 “还是在等这个?” 时窈脸色倏地白了,连忙伸手要去拿那纸条,他的手往后一晃,躲开了她。 “这次又想逃哪儿去?继续逃到沧州去隐姓埋名的跟着谢知许?还是让云墨给你另寻个好去处?”他语气平静,但眸光却已经满是肃杀之气。 早在上次她逃出王府后,他便下令彻查了王府上下所有的奴才,尤其是这个当时给时窈送过糕点的翠娘,他早让人盯着了,这次翠娘再次露面要主动给时窈送糕点,他得知了消息便让长羽将她押下去审了。 嘴巴也不算严,抽了三鞭子就松了口,什么都交代了。 时窈僵在那里,浑身发冷,时晏青逼近她:“ 你就这么厌恶我?千方百计的要从我这逃开。” “是,我就是这么厌恶你,我就是不想呆在这!”时窈崩溃的狠声道:“我凭什么要被困在这小院子里当个玩物?凭什么只有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恨不能生生世世都和你不复相见!” 他怒火中烧,掐住她的下巴阴冷的盯着她:“时窈,你想死吗?” 时窈眼睛已经通红:“你杀了我好了!” “你以为我不敢吗?!”他厉喝一声。 她绝望的闭上了眼,她最后的一线生机也已经被掐灭,她已经无路可走了,继续或者也无非是被困在这小院里受更多的凌辱和折磨。 他看着她决绝的样子,胸腔中的怒火越烧越烈,恨的咬牙切齿,甩开了手怒道:“你以为云墨是什么好东西?他现在是慈宁宫的太监大总管,太后身边一等一的红人,他对你又能安什么好心?还不是帮着太后和景王算计你!” “他是什么人不用你来告诉我。” 不论前世今生,云墨都不是在意权势的人,哪怕她受困冷宫被所有人唾弃,也只有云墨守在她身边熬过了最冷的冬天,他是那肮脏的深宫之中最赤诚的一个人,他绝不会害她。 “连一个小奴你都能这么信任,可你对我 却连半分信任也没有!” “你本来也不值得!” 他平静的抽掉自己的腰带:“你再说一遍。” 时窈脸色倏地变了,方才的气势消了大半,僵着身子后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夜,通幽院的烛火亮了一宿。 次日清晨,时晏青从通幽院出来,冷声吩咐:“盯紧她,往后任何送进通幽院的东西都要严查。” “是。” 他顿了顿,又忽然对长羽道:“去查一下云墨,当初忠勇侯府走水的事是不是和他有关。” “是!” 时晏青离去,玉坠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便看到屋内一片凌乱,满地的破碎衣裙,充斥着欢好后的味道,挑开床幔,时窈浑身赤果的蜷在床上,白嫩的肌肤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一双眼睛通红,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 “王爷昨晚又留宿在通幽院了?” “听说动静闹了一宿,也不知那狐狸精用了什么妖术,床上勾男人的功夫倒是厉害的很。” “我还以为玲珑公主来了,王爷今晚怎么也该去白太轩呢,怎么还被那狐媚子截胡了?” “谁说不是呢?” 丫鬟们窃窃私语,杨灵嫣走到花园,听到这些议论便僵站在了那里,她等了一宿,原来他昨夜去了通幽院。 第二百八十二章 手段 两国开战,联姻必然是没可能了的,萧炎让她自请上门进入王府,哪怕当不了王妃也要当时晏青的女人,哪怕没有名分也要留在他身边。 她心中觉得委屈,但也迫于萧炎的胁迫只能应下,自己撇下脸面来求时晏青收留她,好在时晏青还是让她进府了。 她这么没名没分的住进来,心中一边觉得屈辱,一边却又觉得暗暗欢喜,她等了一整夜,只等他前来,在等待的时候,她甚至想着,只要他能来,哪怕当真做不成王妃也无妨。 可终究是白等一场。 “通幽院那个女人实在是狐媚,听说昨晚上她莫名其妙的要吃什么桂花糕,竟还让王爷亲自给她送去的,这手段就不是一般的厉害。”彩霞鄙夷道。 杨灵嫣指甲掐进了掌心,又是这个女人! 只要这个女人还在王府里,她只怕真的要一直被压制下去,又如何能得到王爷的宠幸? —— 今日早朝又是争议不休。 “刚刚得到的消息,曹放带领的叛军已经直奔京城,这帮叛军果然得知大军集结边境的消息之后心思活络了,应该是想要趁着京师的兵力不足,边境的二十万大军来不及回旋,这才想要直接占领京城。” “十万叛军现在 已经到了晋城,最迟后日便会到京城了,可我们京城的兵马如今拢共也不到两万,如何抵御?二十万大军全都在边关!还和北凉在开战,恐怕是赶不回来救命的!” 王大人冷笑着道:“镇北王下令让驻守在晋城等地的十万大军全部支援边关,攻打北凉,这才导致了我们京城无人镇守,到时候叛军就这么长驱直入,杀进了宫城,恐怕这江山都要易主。” 金大人立马反驳:“北凉求和本就是骗局!大夏内忧外患这么多年,若是不打破僵局也迟早是死路一条,王爷趁此机会先打北凉一个措手不及占回易守难攻的嘉陵关,对大夏百利而无一害!从此便可扭转局面,让北凉跪着喊爹!” “且不说那嘉陵关占不占的回来,那叛军呢?叛军怎么办?” “王大人这么能耐,大可一马当先出城去和叛军作战,即便以身献国也算是一条好汉,而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就在这瞎起哄。” “你!” 朝堂上吵的乱糟糟的,时晏青指尖规律的敲着桌面,迟迟没有说话。 渐渐的,朝臣们发现时晏青没有开口,都下意识的看向了他,也停止了吵闹。 突然,一个高呼声打破了寂静:“捷报到!捷报到 !” 一个士兵大步跑着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双手呈上捷报:“嘉陵关大捷!我军已占领嘉陵关!” 群臣一片哗然,已经丢失了二十多年的嘉陵关,竟重新被夺回! 这个消息无疑是振奋人心的。 小太监接过那捷报,快步送到了时晏青的手里。 “大军何日能回京?” 士兵道:“十万大军已经拔营回城,大概还要十日。” 时晏青眸光微凝,十日…… 怕是来不及。 金大人站了出来,拱手道:“臣愿意去和叛军谈判,尽可能招降叛军!” “准。” 眼下之计也是能拖一日是一日了。 —— 时晏青回到王府,守门的侍卫便道:“少主,宗主已经到了,在前厅等候。” 他眉梢一挑,大步进了府,直奔前厅。 “师父。” “小珩,你果然没叫为师失望。”杨长林比去年见面的时候苍老了许多。 去年他擅自对时忠下杀手,时晏青便夺了他在九星宗的权,将他送去退隐山林养老了。 杨长林被迫放权,心中抑郁,但在得知时晏青这么快便杀了大夏皇帝,夺了大夏江山皇权之后,还是欣喜万分,此时看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个由他亲自教养的徒弟,拥有着远远超 出他的能力和气魄。 “师父近来可还好?” “我有什么不好的,老了老了,退隐山林也没什么不好,你如今大权在握,又为你娘报了血仇,她泉下有知也一定安心了。” “师父可要见见杨灵嫣?” “我来正是想见见她。”对于这个女儿,杨长林心中一直有愧。 “去将她带来。” 时晏青道:“北凉把她当和亲公主送来,这次开战后,北凉太子萧炎对她很是不满,她求到我这里,我便把她收留在府里暂住,师父既然来了京城,不妨带她离京吧,现下叛军快到了,京城免不了一场恶战,留在这也并不安全。” 杨长林沉声道:“那你岂不是也危险了?” “这权势纷争,本就是刀尖舔血,这话还是师父教我的,师父忘了?” 从小到大,他面临的危险又何止这一次?一路走来多少妖魔鬼怪死在他的剑下,这次,他又怎会怕? 杨长林梗了一梗:“是啊,十年前我就教过你。” 可十年过去,他老了,开始变的胆怯,而时晏青却始终是一只无畏的孤狼。 杨灵嫣走了进来,冲着时晏青福了福身:“王爷。” 然后有些畏缩的看着杨长林。 “你们父女单独聊吧。” 时晏 青没有久留,直接离去了。 大厅内空落了下来,杨长林看着杨灵嫣,老眼泛红:“你便是嫣儿,都这么大了。” 杨灵嫣出生后,他只抱过她一次。 面对这个陌生的父亲,杨灵嫣心中没有半分的情绪波动,但面上还是使劲挤了挤眼睛,哀切的跪在了地上:“爹。” 杨长林连忙将她扶起来:“嫣儿,快起来,是爹对不住你,这么多年没能把你养大。” 杨灵嫣哀戚的哭了起来,大概是想起了这些年她和她娘孤儿寡母备受欺凌的辛酸,竟哭的也真情实感了许多,父女两个终得团圆,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时晏青从主院出来,便去了通幽院。 屋内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时窈还在床上,双手捧着一个小碗喝着甜水。 听到他的脚步声,一抬头看到他,脸都白了,手一抖,甜水撒在了她的衣襟上。 他眉头一蹙:“连个碗都端不稳?” 可当他看到她两截皓腕上青紫的勒痕,想起昨夜她被哭着求饶的可怜样子,又心软了几分。 拿出帕子低头给她细细擦拭衣襟上的水渍。 时窈警惕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下一刻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他却突然道:“明日一早,我让人送你离开京城。” 第二百八十三章 别喜欢他 时窈震惊的抬眸:“什么?” “只是暂时离开,半个月后就回来,我会让人护送你,你若是又想趁机逃跑……” 他眼神阴沉了下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为什么要送我离开半个月?” “接下来这阵京中怕是不太平,叛军要攻过来了。” 时窈面色一变,这些日子她虽说被困在这小院,但对外面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因为院外总有人议论,况且有时候还能从七辛那里套一些话。 她知道现在大夏几乎所有的兵力都在边境,若是叛军趁此机会大肆攻打京城,只怕当真会凶多吉少。 他把她送走,那他呢? “你要留在这?” 他眉梢一挑:“怎么?怕我死了?” “我只怕你死不成。”时窈冷冷的别过头。 他捏着她的下巴,眉眼倨傲又张狂:“那你怕是不能如愿了,这一战,我也一定会赢,时窈,除非我死了,你这辈子都别想逃离我,给我老实点。” 时窈咬着唇:“我爹娘弟弟呢?” “放心,叛军来袭的消息一到,朝中那帮人都在安排亲眷离京避难,梁攸宁现在已经去你家传信了,估计今夜他们就要撤离京城,你给我老实呆着。” 时晏青在忠勇侯府安插了 影卫时刻盯着,府上一举一动他都了如指掌,这次时家即便暂时离京避难,也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知道了。” “你喝药了?”他突然闻到了一缕熟悉的药味,面色瞬间冷了下来。 时窈无所谓的道:“是。” “我不是说了不许再喝避子汤!” “那我让你别碰我你听了吗?” 他额上青筋暴跳:“好,好得很,反正到时候疼的死去活来的也不是我。” 时窈沉默。 他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想要收回手,却被他攥住。 “手腕上药没有?” “没有。” 他摸了一下,的确没有,冷笑:“伤口药膏都懒得擦,避子汤倒是一顿不落的喝的勤快。” 他从袖中拿出一罐药膏来,轻手轻脚的给她手腕上青紫的伤痕擦药:“这药每天早晚擦,至多三日便好了。” “好了方便你继续绑吗?” “没好也不影响我绑。” 时窈咬了咬牙,一口浊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时晏青冷哼一声,低头继续给她上药,其实他昨天用腰带绑她手的时候没用多大劲儿,但她挣扎的厉害,皮肤又嫩,折腾一宿下来就把手腕磨成这样了。 他给她擦药的动作很是温柔 ,一瞬之间让她恍惚的以为回到了从前,分明昨晚还对她那么凶狠粗暴,到了白天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道貌岸然,假仁假义!时窈在心里骂道。 他突然抬眸,时窈慌乱的收敛了眼神,别过头不看他,她现在真的有点怕他。 “如果这次我死了,你会难过吗?” 时窈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不会。”她果决的开口:“你死了,我便解脱了,这世上再无人对我步步紧逼,也没有人会威胁时家,我自由了,时家也自由了,我为何要难过?” 时晏青动作一顿,轻嘲的掀唇:“也是。” 她巴不得他早点死吧。 时晏青给她擦好了药,将药膏放在了床上,便起身离去。 时窈垂眸看着那瓶药膏,陷入了沉默的死寂中。 时晏青走出通幽院,脸色阴沉:“是谁允许把避子汤送进来的?” 七辛惊道:“避子汤?属下不知,今日送进来的都是吃食,没有避子汤。” 他震惊的看向玉坠,玉坠颤颤巍巍的道:“之前的药屋里还有些,姑娘让奴婢在屋内熬的药。” 时晏青阴冷的盯着玉坠:“把药全都收出来,以后再敢给她喝这个,我扒了你的皮。” 玉坠吓的“ 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声应下:“是。” —— “嫣儿,明日便随爹出京吧,叛军马上便要攻到京城了,到时候京中不安全,爹带你离开这,先找个安全的地方避一避。” 父女两个哭了一顿,互相讲述了一下这些年的经历,杨长林才想起正事来。 杨灵嫣一惊:“叛军攻到京城?那王爷也走吗?” “他自然不会走,他要镇守京城。” “那嫣儿也不走!”杨灵嫣立即站起身来。 “你胡闹什么?这京中到时候凶险万分,万一城破,到时候可……” “嫣儿愿意陪在王爷身边,和他同生共死!” 杨长林震惊了:“你,你这话是……” 杨灵嫣跪在了地上,恳求道:“爹,嫣儿喜欢王爷,此生只想嫁他为妻,还请爹成全了嫣儿吧。” 杨长林却神色犹豫,迟迟没有答应。 “爹为何不肯答应?是觉得嫣儿蒲柳之姿配不上王爷吗?” “那自然不是,我的女儿配谁又能配不上?只是他心中早已经有人了,你喜欢他是何苦?” 杨灵嫣脸色瞬间变了:“是谁?!” “他身边还有几个女人不成?” “通幽院的那个?!可她只是一个侍妾,一个玩物!王爷甚至都只让她 住最偏的院子,甚至不肯给她名分,不让她见人,她根本就上不得台面,王爷怎么可能……” 杨长林叹了一声,摇了摇头:“她不是什么卑贱之人,她是忠勇侯府嫡女,时窈。” “这个名字……是他从前的未婚妻?!” 时晏青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再了解不过,认定的人和事从不会轻易改变。 他虽说这一年来退隐山林,但外面的事也清楚的很,当他知道时窈内乱中失踪丧命,时晏青紧接着就从沧州带回来一个女人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女人八成是时窈,今日到了王府,他便探问了一下七辛那通幽院的是谁,七辛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他就明白了。 “原本是,后来他们因为一些事决裂了,时窈趁着内乱逃出京城,他把她带回来当一个侍妾,多半是因为心里有气,但我了解他,他若真的放下了,要么会杀了她,要么就不会去找她,更不会带回来放在身边碍眼,如今时窈还在王府,便足以说明他心里还有她,过段时间气消了,该给她的还是会给的。” 杨长林语重心长的劝道:“嫣儿,他认定的事从来不会轻易改变,这世上好男儿多的是,你执意要喜欢他,是会吃苦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她活该偿还 杨灵嫣浑身发冷,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真相! 难怪那个女人那么有恃无恐,难怪他从来不让她在人前露面,原来她就是那个早该死了的时窈! 她嫉恨的咬牙:“他从小寄居在时家,喜欢她也无非是因为她从小陪在他身边,若往后陪在他身边的是我,他也不一定就不会喜欢我。” “可时窈也在他身边,时窈在这,他看不到你的。” 时晏青第一次将时窈带来见他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个女孩儿对时晏青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 杨灵嫣怨毒的道:“那她若是不在这不就好了?” “这,这怎么可能?你可知道通幽院有多少影卫盯着?他不可能放她走。” 杨灵嫣紧紧抓住了杨长林的手,哀求道:“爹,你可以帮我的对不对?我知道你可以帮我的!你是他师父,你从小看着他长大,你还是九星宗宗主,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帮我呢?爹!这世上没有别的男人比他更好,嫣儿这辈子都没有得到父亲的照顾,只想求你这一次!” 杨长林面色为难的犹豫了,是啊,女儿从出生到现在他都没有照看过一日,只为了自己的仇恨远走他乡,如今大夏 皇帝已经死了,他总算是大仇得报,但此生却永远会亏欠自己的女儿。 杨灵嫣哭着道:“爹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族里的人欺负我没爹,便会排挤刻薄我,我们的家产早就被霸占光了,我甚至好多年都没有穿上一件新衣服,都是我娘缝缝补补,拿别人的施舍的旧衣服给我改的,同族的姐妹也都看不起我,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下贱,就因为我有个叛国的爹。” 杨长林心头一震,眼睛倏地红了:“原来你这些年过的这样的日子。” 昭安公主死后,杨长林为了给她复仇离开了北凉,一国将军离开了国家,自然被当成了叛国的叛徒。 “可即便如此,女儿也从来没有怨恨过爹,女儿知道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现在女儿终于见到爹了,终于可以得到爹的庇护了,爹不会不管我的是不是?” 杨长林将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哽咽着道:“是我亏欠了你,是我对不住你,嫣儿,爹会补偿你的,你想要什么爹都帮你。” 杨灵嫣靠在杨长林的怀里:“我就知道爹还是疼我的。” 满是泪水的脸上,却已经露出了笑意, —— 次日一早,时窈便在影卫的护送之下出了城,时晏青没有再露面,她坐在马车里跟着车队缓缓离京。 而此时城楼之上,一个颀长的身影负手而立,一身玄衣气势凌冽,眸光紧锁着驶出城门的马车。 “舍不得就去送送呗,在这儿也看不到人。”莫尘背靠着城墙,两手搭在上面,吊儿郎当道。 时晏青却一步未动,只目送着马车渐行渐远:“算了。” 送了又如何?她还感动一下不成? 没准还要听些刺耳的话,让他生气。 “你就没想过万一你死了呢?那你两岂不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时晏青一记冷眼扫过去。 莫尘打着哈哈道:“我说笑呢,我们威风赫赫的摄政王哪儿能这么容易死啊哈哈?” 他懒得和他贫嘴,看着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里,直接转身下城楼。 莫尘幽幽的叹了一声:“有些人呐,就是死鸭子嘴硬,嘴上说着不在乎,眼看着要出事儿还不忘把自己媳妇儿先送出去,可怜我这个当兄弟的,就活该在这儿陪他等死。” 他身边的侍从长乐忍不住道:“那公子你一大早让我打听景王妃的消息是干什么?” 莫尘:“……” “你闭嘴。” “哦。” 莫尘收敛了笑容,神色也凝重了几分,梁攸宁没有离京,她如今在京中本就人微言轻,况且又是皇子妃的身份,皇帝和太后都还在京中,她也不能擅自离京。 可若是京中守不住…… 他不敢想她一个弱女子会是什么后果。 他有些烦躁的收了折扇,他管她做什么? —— 时晏青回到王府,却见杨灵嫣还在府里。 “你爹没带你走?”他记得杨长林也已经离京了。 杨灵嫣咬着唇道:“爹说要带我一起走,可嫣儿还是决定要留在这,和……” “随你。” 时晏青没等她说完,便直接路过了她,去了书房,叛军有可能今晚就能到了,军机大臣都还在瞪着他议事,他没那么多闲功夫去管杨灵嫣的决定。 杨灵嫣僵着身子被他路过,袖中的手都掐了起来。 她想起爹说的话:“时窈在这儿,他是看不到你的。” 果真如爹所言,他的眼里真的看不到她。 他可以特意抽出一早上的时间去送时窈出城,却连说完一句话的时间也不给她。 只有时窈真的死了,他才会看得到她吧? 时窈只陪伴了 他十年而已,等时窈死了,往后余生还有好多个十年,她都会陪在他身边,总有一日,他会比爱时窈更爱她的! 至于时窈,还是死在城外吧! 杨灵嫣眸中闪着嫉恨的光,同样是将军的女儿,凭什么她便可以这么好命的从小拥有父亲,拥有那么好的家境,还能陪伴时晏青长大,甚至拥有他的爱! 可她也是将军的女儿啊,她也本该享受这一切,享受将军府嫡女的尊荣,享受父亲的疼爱,时晏青是她爹的徒弟,若是曾经陪在他身边长大的人是她,那么他现在也会爱她的! 时窈拥有的一切,本都可以属于她! 可她什么都没有,没有将军府嫡女的尊荣,没有父亲的疼爱,也没有时晏青,她怎能不恨呢? 时窈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那她就活该偿还! —— 天色擦黑的时候,十万叛军便已经兵临城下,黑压压的一大片,点缀着烧红的火把,气势逼人。 燕京城城门紧闭,城楼之上烽火燃烧着,时晏青指节分明的手捏着腰间的长剑,面色冷肃。 弓箭手早已经准备就位,齐刷刷的对准了下面的兵马,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一触即发。 第二百八十五章 他的侍妾 金大人套着绳索从城楼上放下去,先进行谈判。 他走过之处,叛军便让开了一条路,最终让他只身一人走到了叛军首领曹放的跟前。 “在下奉命前来和谈,曹将军若是能够归降,陛下愿封曹将军为一等军侯,世袭罔替,还请曹将军能识时务者为俊杰,放弃叛乱。” 曹放倨傲的坐在马背上,睥睨着他嗤笑道:“你劝降我十万大军,才给我一个侯爵?这是看不起谁呢?少说也该封王才是。” 金大人擦了擦额上的汗,犹豫着道:“曹将军若是真想封王,也不是不可,等我回去禀告摄政王。” “且慢。” 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响起。 金大人转头看去,才发现这乌压压的大军之中,竟还有一辆马车,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挑开了马车帘子,弯腰走下马车,一身银纹绣的百蝶穿花裙,娇媚的身姿在这气势如虹的大军之中显得格格不入。 当金大人看清她的脸的时候,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下来:“你,你是……” 谢家嫡女谢若锦!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世代清流世家的谢家的女儿,竟私自跟了叛军首领! “你,你不是早已经死 了?!” 京中那场内乱死了不少人,谢家嫡女谢若锦便是其中之一,甚至连尸体都没找到,没想到她竟还能好端端的站在这,还跟了叛军! 谢若锦袖中的手掐紧,是啊,她的确早该死了,在沧州她不惜背叛亲哥哥也要追随时晏青,却被他无情的推开,甚至把她绑了沉湖。 那时候她也以为自己的死期已经到了,可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被救了,救她的人便是叛军首领曹放。 原来当时叛军围攻沧州的时候惨败,曹放也身受重伤,虽说堪堪逃脱,却也只能藏身在沧州疗伤,当时他得知时晏青到了沧州,便派人去探看,没想到正好看到了谢若锦被绑了手脚扔进江流里。 曹放觉得这女人兴许有利用价值,便等时晏青的船开走之后,派人去将她捞了起来,本以为还要费些功夫威逼利诱才能让她听话,没想到她一睁眼便将他当成了救命的真命天子,唯他是从。 曹放虽说是草寇出身,走到首领这个位置,身边女人也不少,但谢若锦这种出身名门的女人到底还有些新鲜的,更何况这女人曾经被时晏青和二皇子争抢过,他就觉得更有滋味 了,这段日子把她带在身边最宠她。 谢若锦冲着曹放福了福身,恭顺的道:“将军想要封王,那寻常的王侯将相又算得了什么呢?这天下配得上将军的王爵,恐怕也只有摄政王之位了。” 曹放哈哈大笑:“你说的对!本将军若是真的要封王拜相,那自然也得是最厉害的王,若是时晏青能把摄政王之位让出来,老子就归降!” 金大人震惊的瞪着谢若锦,指着她骂道:“你身为谢家嫡女,却和叛军为伍!已为人妇,还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你有辱门楣!” 谢若锦不以为然,嗤笑道:“门楣算什么东西?守着那清贫的门楣除了名声一无是处,我倾慕曹将军这般威风赫赫的大英雄,心甘情愿追随他,有何不可?” “说的好!本将军就爱你这张巧嘴!” 这话很得曹放的欢心,他一高兴,直接将谢若锦拉上了马背,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她,十万叛军全都发出了起哄的欢呼声。 像是展示自己的战利品一般,谢若锦娇羞的往他怀里躲,脸上却藏不住的厌恶,这草寇出身的男人就是没什么教养,莽夫一个,若非是他如今是十万叛军 的首领,她才不受这个气。 金大人一个文官,看到这场面给气的脸红脖子粗:“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他生生压下火气,拱手正色道:“在下是真心实意的来和谈,摄政王之位实在是无法给,但将军若是想要封王,我回去禀告王爷兴许还有的商量。 现下嘉陵关大捷,边关的二十万大军也已经拔营回城,马上就会赶来支援,将军若是现在不归降,等支援的二十万大军杀回来,恐怕将军便什么也捞不到了。” 曹放面色一变,考虑了片刻,又冷笑了起来:“你别唬我,从边关赶回来,少说也要十日,十日的时间,等援军赶到,老子杀进皇宫都坐上龙椅了!” 谢若锦勾着他的腰带,娇声笑着:“大夏既然想要劝降将军,好歹也要给些好处展示展示,空口白话的有什么可说的?连一件像样的礼物也没带来,难怪将军生气。” “哦?那你觉得,应该送个什么礼物?”曹放问她。 “妾身听闻摄政王有一爱妾,很是宠爱,想必是个绝世美人,将军难道不想尝尝什么滋味儿吗?” 曹放眼睛一亮:“哦?这倒有意思。” 摄政 王的女人,他自然是感兴趣的,他如今还没有拥有摄政王的权势,但能拥有摄政王的女人,也是一件美事。 谢若锦笑着道:“那不妨让他将那美人作为礼物送来表一表诚意先。” 她虽说是笑着,但眸底却藏着怨毒的光,她亲眼看到时晏青将时窈从沧州带回京城的,她自然清楚那个王府里的侍妾是谁。 如今她沦落到这个地步,凭什么时窈能太太平平的继续享福?她也要让时窈沦落地狱,变成和她一样肮脏的女人! “好!”曹放大手一挥,兴致勃勃的指着金大人道:“你回去告诉摄政王,若是诚心要和谈,便将那侍妾先送到我帐中来,本将军品鉴品鉴,若是她伺候的合本将军的心意,本将军便考虑和谈!” 金大人犹豫了一下,要摄政王的女人,总比要摄政王之位要好的多,一个侍妾罢了,给了应该也无妨,他便拱手应下:“那我先回去禀告摄政王。” “去!” 曹放搂着谢若锦的腰往她身上顶了顶,色眯眯的道:“还是你贴心啊,事事为本将军想得周到。” “妾身的身子和心都是将军,自然事事为将军考虑。”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送来的礼物 “那你说,本将军和时晏青,谁配的上那至尊之位?” 谢若锦看着他满脸的横肉,光是靠近他都能闻到那股卑贱出身的臭味,心里冷笑,他和时晏青比?他给他提鞋都不配! “自然是将军,将军这般男子气概,天下无人能比。” “哈哈哈!好,说的好,不枉费本将军这么宠你!” 谢若锦娇笑着:“兴许明日,妾身便能多一个姐妹伺候将军了呢,听说那女人姝色无双,美的不可方物,将军可一定要抢到她。” “哦?真有这么美?那本将军可不能放过。”曹放猥琐的笑着,眼中放着势在必得的光。 金大人回到了城楼上复命:“那叛军头领说,若是想要和谈,就让王爷先送一个礼物表表心意。” “什么礼物?” 金大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开口:“额,他说他想要王爷府中的那个侍妾。” 时晏青眸光一凌,周身的气势都瞬间阴冷。 金大人低着头还未意识到危险,颤颤巍巍的道:“一个侍妾给了倒也无妨,就算不能和谈成功,至少也能拖延一些时间……” “不必再和谈了!”时晏青脸色已经阴沉至极:“全军待命!誓死守城!” 城楼上的守军高呼了起来:“誓死守城!誓死守 城!” 金大人不敢再多说,讪讪的退下,和谈不成,只有开战了。 只是城中合共不足两万的兵马,也不知能否拖的到十日呢? 曹放见时晏青这般不知好歹,也不再废话,直接下令发兵进攻,搭上云梯就开始攻城。 却不防时晏青早已经让人准备了火油,一桶桶的火油泼下去,一只燃烧的羽箭射出去便能让城楼下面围着攻城的叛军烧成火海,把这漆黑的夜色都烧的通红明亮,恍如白昼。 时窈推开车窗,看着后方夜色里烧红的那片天,心里隐隐发沉。 “三姑娘不必担心,少主向来用兵如神,不会轻易叫叛军攻破京城的,只要撑到十日,援军赶到,便没事了。” 七辛跟着马车一边走着一边道。 “我担心什么?”时窈坐回车内,虽说着赌气的话,心里却并不踏实。 若是他真的有十成的把握,又为何将她送出京城? 他昨日问她,如果他死了,她会不会难过。 他真的会死吗? “我们要去哪儿?” 七辛道:“得去祁城,今日连夜赶路的话,明日一早便能到了。” “太远了我懒得走了。” “这可不行,少主吩咐了,三姑娘必须去祁城,姑娘可别为难我,否则我就算把姑娘打晕了,也 得送去祁城。” “你!” 时窈看着这前前后后近百人的影卫队伍,只有生生咽下这口气,无能为力的坐回了车里。 而此时车队的后方,却不远不近的跟着一个人。 杨长林离京之后本该直接前往林州的,但他没有离开,而是跟上了这支队伍,因为在离开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叛军头领曹放已经放出话来,只要时晏青能交出他的那个侍妾,便可以考虑和谈,只要献上时窈,即便不能和谈成功,也能拖延不少时间。 杨长林本打算杀了时窈,但既然她现在还有用武之地,那倒不如直接送给曹放,一举两得。 他一踢马腹,追上了前面的车队。 七辛看到杨长林,便立即翻身下马来行礼:“宗主,您怎会在此?” 时窈听到动静,立即打开车窗回头看去,脸色变了一变,杨长林竟也在这里。 杨长林看了一眼马车,才冷声道:“叛军首领曹放已经放出话,只要献出小珩的侍妾,他便考虑和谈,小珩让我来将她接走,送给曹放。” 七辛震惊道:“这,这怎么可能?!少主怎会……” “怎么?你要忤逆主上的命令?”杨长林面色严肃。 一众影卫面面相觑,一时也是惊到了。 七辛立即道 :“少主不会答应将三姑娘送给叛军的!少主他对三姑娘……” “现在十万大军兵临城下,燕京城岌岌可危,小珩的性命都生死一线,难不成还要把区区一个侍妾的性命看的比他的还重?!” 这话一出,影卫们面色都变了一变,对他们来说,一个侍妾的性命根本不配和少主相提并论,更何况这还是宗主亲自来传话。 “影卫听命!立刻将这女人送去给叛军头领!” “是!” 七辛着急的拦在了马车前:“可她不是寻常侍妾!” “她便是这天上的神仙,和小珩的命比起来也什么都不算,和燕京城千千万万的百姓性命比起来也不值一提!七辛,你是要忤逆主上的命令吗?” 七辛面色一白:“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他跟在时窈身边这么久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少主对她的感情,他不信少主能轻易下这样的决定。 杨长林直接拔剑出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九星宗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忤逆主上者,死。” 七辛咬着牙寸步不让。 杨长林一拂袖,一根银针射出去,刺进了七辛的肩膀,七辛浑身一麻,便倒地晕死过去。 “影卫听令!立刻将这女人绑了,献给曹放。” “是!” 两 个影卫冲上了马车,说了一声“得罪了”,便直接反绑了她的手脚,时窈心跳如雷,却始终没有挣扎,她比谁都清楚九星宗的影卫是什么功夫,更何况杨长林还在这,她根本不可能逃得脱。 这支护送她的队伍转身便成了押送她的队伍,直奔叛军。 她坐在车里,浑身发冷,真的是时晏青要将她送给曹放吗? 可她现在甚至都没有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眼下她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马上就会被送到曹放的床上,她若是真的坐以待毙,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天色大亮的时候,叛军便暂停了攻击。 经过这一夜的搏杀,叛军并未占到太大的便宜,城门没有攻开,虽说利用人海战术不要命的往城楼上爬杀上去了一些士兵,但很快又被杀死扔下来。 这一夜士兵们也已经疲惫了,曹放只有暂停休整,但时间还多。 “将军莫急,这京城的守军只会比我们更疲惫,毕竟兵力悬殊,他们撑不了几日的。”谢若锦哄着。 曹放却依然恼火的很,一脚踹翻了桌子:“时晏青这个老狐狸,难不成老子真赢不了他不成?!” 话音方落,却见一个小兵匆匆进来通报:“将军,时晏青将他的侍妾送来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逃出去 曹放眼睛倏地亮了,“噌”一声站起来:“当真!” “人已经在外面了,等着将军传召呢,看来时晏青还是怕了,乖乖将自己的侍妾送来讨好将军。” 谢若锦不敢相信,时晏青竟这么轻易的就把时窈送来了?她还以为他怎么也要撑几日呢。 看来他对时窈也没多少感情可言了,毕竟一个背叛过他的女人又如何能和江山权势相比呢? 谢若锦奚落的掀唇:“那将军还不快召见?这美人可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呢。” 她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把时窈送来的了! “还不快带进来!” 曹放厉喝一声,时窈紧接着就被推进了营帐里,被两个士兵压着肩膀跪在了地上。 谢若锦眼睛一亮,真是时窈! 曹放眼睛更亮,他搓着手激动的走近她:“时晏青这眼光的确不错,一个侍妾竟也能有如此美貌,难怪能叫他这般宠爱。” 时窈被曹放这张猥琐的脸恶心的别开了头,却一眼扫到了站在曹放身后的谢若锦,惊的脸色都变了一变:“是你!” 谢若锦奚落的看着她:“将军,春宵一刻值千金,这美人已经送到了眼前,将军可千万别怜香惜玉,毕竟,她可是伺候过时晏青的女人,将军享用起来也更有滋味不是?” 时 窈狠狠咬着牙,她万万没想到,竟会在叛军的营帐里看到谢若锦! 难怪这叛军首领突然会对时晏青的一个侍妾感兴趣,看来是谢若锦吹了枕头风。 “那是自然!送上门的美人儿,正好给本将军解解渴。”曹放色眯眯的看着时窈,满脸的迫不及待。 更重要的是,睡了摄政王的女人,那难道不是一件更有成就感的事? “那将军好生享用,妾身先行告退。” 谢若锦恭顺的福了福身,走到时窈的跟前,笑容阴狠的压低了声音:“时窈,你也有今天,你以为你多了不起,不也随随便便就被他当礼物送出来了?” 她步步沦陷,最终成了一个叛军首领的侍妾,而时窈却能得到时晏青的宠爱,拥有尊荣华贵,每每想到这里,她便嫉恨的夜不能寐。 现在看到时窈也和她一样沦落到这个地方,落到这个卑贱之人的手里,她痛快极了,从前再得意又如何?最终不还是和她一样的下场? 不,应该是比她更惨的下场! “好生侍奉将军。”她拍了拍时窈的肩,得意洋洋的挑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去。 时窈生生咽下胸腔中翻涌的戾气,抬眸看向了正向她逼近的曹放。 此时营帐中已经没有了外人,士兵都守在外面,曹放显 然也不是第一次在营帐中找女人了,他们都很懂规矩的退下了。 时窈咬了咬唇,故作可怜的道:“将军既然将我要了来,却又将我这样捆来,我还以为将军是因为心悦于我才讨要我的,得知能来伺候将军,我满心欢喜,可将军却为何对我这样粗鲁?” 曹放一听这美人儿撒娇,心都化了:“本将军自然是喜欢你才讨你来的,美人儿乖乖听话,我也不至于绑你!” “看来是将军不信任我,亏得我错付了一片痴心,自请前来。” “你是自请而来的?!” “那是自然,那时晏青原本还不愿意,但我可不管他,如今将军带着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又怎会是将军的对手?我只想仰仗最强大的男人,只有将军这种真正的枭雄才值得我倾慕,可将军对我这般防备,看来是不喜欢我。” 时窈眼睛一红,委屈的都要哭了。 曹放被这话哄的心花怒放,他最喜欢听的话就是别人说他比时晏青强! 被这美人选择成为可以依附的英雄,他自然是欢喜的。 “来来来,我给你解了这绳子,往后你安心伺候我,本将军不会亏待了你的。”曹放二话没说就给她解开了绳子。 时窈得了自由,娇羞的垂下眸子:“将军往后便是妾身 的男人,能得将军喜欢,是妾身的荣幸。” 曹放看着这美人的娇媚之态,迷的晕头转向,直接便冲着她猴急的扑过来:“美人儿!” 时窈一个不稳生生被他扑的摔了下去,而她也趁着他重心不稳还色迷心窍的这一瞬,拿出袖中沾了迷药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口鼻。 只听“嘭”的一声,他们两个一起摔在了榻上,时窈从塌上爬起来,而曹放却已经倒在榻上没有了意识。 时窈嫌恶的扔掉了那帕子,还好她随身带着迷药,否则今日还真要遭殃。 只是这些药对时晏青没用,他那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她沾点子药粉藏身上都能被他发现搜出来,她住进王府之后他把她的这些药全都扔了! 但这次决定送她出城之后,却让人将她的迷药毒药都送了回来,大概也是给她以防不测的。 还是说,他早在送她出城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将她送给曹放的准备? 时窈没空再多想,现在解决了曹放,可外面都是曹放的兵马,门口都守着士兵,她一步都走不出去!在这继续耗下去要不了多久也会被发现。 时窈想了想,轻手轻脚的走到帐篷边侧身躲着,喊了一声:“将军说渴了,来人送壶茶水来。” 外头守着的士兵很是上道,应了 一声,立刻去端了茶,挑开帘子进来,大概是怕看了不该看的画面惹将军不快,这小兵全程都还低着头,恭敬的将茶水端进来。 而就在他进来的那一刻,时窈便在他身后举起一个匕首直接刺进了他的咽喉。 那小兵甚至都没能发出声音,就这样倒在地上死去了,时窈稳稳的接住了茶水放在了桌上,立刻开始扒他身上的衣服。 好在这小兵个头不高,衣服只稍稍大一点,而且穿上铠甲不细看也看不出什么大小来。 她迅速的换好了衣服,便端起茶水,低着头走了出去。 帐篷外守着的几个士兵正在插科打诨,色胆包天的议论着这次送来的女人身材有多好,有没有可能自己也尝尝滋味。 时窈捧着茶水直接路过了他们,他们也没空管她,毕竟他们也想不到自家威风赫赫的大将军能制服不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时窈走出了那几个士兵的视线,便立即藏身到了一个帐篷的后面,心都几乎跳出嗓子眼。 这里是叛军的营地,四处都有巡逻的士兵,她可以靠着这身衣服离开帐篷,却无法离开营地,否则会被当成叛徒抓起来,到时候死的更惨,可最多半个时辰,他们便会察觉异常开始搜捕她了,她没有多少时间。 第二百八十八章 你是什么人? 叛军暂停了进攻,城楼上的守军也开始清理战场,治疗伤员,重新做好迎接下一次攻击的准备,气氛虽说比昨夜激战时缓和了几分,却也沉浸在肃杀之中。 时晏青还在城楼上,拿着地图推演着叛军的进攻路线。 “叛军昨夜死伤惨重,暂时应该是不敢贸然再进攻了,曹放此人英勇有余,谋略不足,我们到时候在这里布下陷阱,刺激他一下,他定能上钩,到时候也能折损他大量人马,至少能缓两天。” 莫尘指着地图上的位置道。 时晏青点了点头:“此计可行。” “他虽说兵马众多,但毕竟易守难攻,我们沉住气拖个十天也不一定是难事,曹放那种人哪能是你的对手?”莫尘笑容轻松。 经过昨夜的第一次交战,局势的确比他们料想的要稍好一点。 时晏青收起了地图,眺望着远处,时窈现在应该已经到祁城了吧? “王爷。” 杨灵嫣提着食盒的上了城楼:“王爷先用膳吧,熬了一夜想必也累坏了。” 莫尘拿过了食盒:“正好我饿了,我先垫垫。” “可……” 莫尘打开了食盒,却见里面只有一副碗筷:“呀,只有一份 呀。” 杨灵嫣为难的道:“实在不好意思,莫公子,我没想到你也在,就只做了一份。” 她怯怯的看向时晏青,目光娇羞。 莫尘大喇喇的摆摆手:“无妨无妨,这点小事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晏青不会在意的,这份我先吃了,晏青你吃点别的吧。” 杨灵嫣僵在了那里,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抢饭的。 她有些委屈的看向时晏青,这可是她忙了一大早精心做的饭菜,专门为他一个人做的。 时晏青睨了一眼莫尘,一眼就看穿他打什么算盘,也懒得管他:“你吃吧。” 杨灵嫣急了,连忙道:“那我再去做一份,王爷若是饿坏了身子……” “我和守军一同用饭,不用你送,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 杨灵嫣僵硬的扯了扯唇角:“是,那嫣儿先行告退。” 她特意留在京中,便是想让他看到她和他同生共死的决心,和时窈那种贪生怕死丢下他离开的女人全然不一样。 患难才能见真情,他难道还看不清吗? 杨灵嫣留念的看了一眼他,这才转身离去。 莫尘已经在旁边开吃了,随意的撩袍坐在一旁的墩 子上,食盒里装着的精致小碟菜摆出来,吃的津津有味。 “这红烧肉火候刚刚好,手艺还真是不比我们瑞卿楼的厨子差,哎,本来以为今儿要跟着你吃大锅饭将就,没想到还能开上小灶,不错,不错。”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他:“你饿死鬼投胎?” “啧,你这话说的,我可是孤注一掷陪着你在守城,人家都说患难见真情,我可是把命都赌在这儿了,抢你口吃的你还不乐意?” 时晏青冷笑:“你难道不是担心城破了梁攸宁死的更惨才留下的?” 莫尘一口饭卡在了嗓子眼儿,捂着脖子咳嗽了起来。 “放屁!我才懒得管她死活!” 时晏青低头看地图,直接无视他的辩驳。 莫尘憋屈的要命,碗里的饭都觉得不香了。 却在此时,金大人喜气洋洋的上了城楼:“王爷,看来我们和叛军和谈有希望了!” 时晏青眉梢微挑:“什么和谈?” 金大人笑着道:“王爷送出了侍妾,那叛军首领自然会答应和谈了,到时候最多也就给他个爵位,一些财物便可打发了他……” 他还未说完,时晏青脸色骤然就变了:“本王何时说过送出 侍妾?!” 金大人吓傻了,哆嗦着道:“不,不是王爷送出去的吗?外面刚刚传来消息,说是王爷已经将侍妾送到了叛军首领曹放的营帐里,诚意十足。” 时晏青猛的抓住了金大人的衣襟,语气森然:“你说什么?” “王,王爷,不是我,不是我,我也是方才听说的消息,我以为王爷知道此事,是王爷您亲自送出去的,她不过一个侍妾……” 莫尘立马扔了碗筷:“金大人,你可听说是谁送去的?何时送去的?” 金大人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道:“听说的王爷的影卫亲自送去的,就在今日一早,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时晏青直接扔开了金大人,厉喝一声:“来人,给我备马!” 莫尘连忙拦住他:“你难不成要闯去曹放的军营里?昨夜他那边虽说死伤惨重,但也不足八千的伤亡,他那十万大军你出去才真的会死的!” “那我让她在外面等死吗?!” 时晏青怒吼一声,胸腔的怒火都要炸了,他将她送出京城避难,却没想到她会被人直接送到曹放的手里!他现在甚至连追究到底是谁的时间都没有,他都不敢想她 现在经受着什么! 莫尘僵了一僵,心知也拦不住,只好道:“那你当心。” “你先让人对叛军发起挑衅进攻,一会儿我带一小队人马趁乱潜出城去。”时晏青道。 “好。” 京师的守军突然对叛军发起了主动攻击,两军一时激战开来,场面混乱,一小队人马趁乱穿过了两军交战的战场,一路快马加鞭,直接冲进了叛军的后方大营。 —— 时窈心思定了定,除非让他们自乱阵脚,兴许浑水摸鱼还能有一条活路,否则继续困在这里也是等死。 忽而,她的视线扫过一队送粮草的士兵,眸光微微一闪。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脑袋上的头盔,尽可能将帽檐压的更低,她脸上也摸了一些灰土,穿着这宽大一致的铠甲军装,不细看也看不出来异样。 她壮着胆子跟在了那一支押送粮草的队伍后面,混进了粮仓。 叛军此次有备而来,杀到京城的这一路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这粮仓竟这么充足,难怪底气这么足,兵马粮草无一不缺,这是对皇位势在必得吗? 若能烧了这粮仓…… “哎!你什么人?!”领头的小兵突然指着时窈问。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不可置信 他看着这小兵眼生的很。 时窈也没说话,只拿出了腰间的令牌举到他眼前。 这领头的一看竟是跟在大将军身边的亲卫,脸上立马堆起了讨好的笑:“原来是将军身边的亲卫呀,失敬失敬,可是将军有什么吩咐?” 时窈这身衣裳和令牌都是从守在曹放营帐外面的守卫身上扒下来的,可别小看这守门的,给将军守门的差事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更何况这运送粮草的小兵本就是军营底层,最边缘的,平日里只怕连见上大将军一面都难,能有和大将军身边的亲卫套近乎的机会,又怎会放过? 她压低了嗓子:“将军让我来清点粮草。” 那领头的点头哈腰:“还请将军放心,我们这粮草还充足着呢,少说还能撑半个月!这位大哥可要帮我们好生清点清楚,也帮小的们子在将军跟前美言几句。” 时窈冷着脸摆了摆手,那领头的连忙给让开了路。 “不必跟着了。” “是是是!” 这领头的忙不迭的应下,将时窈恭敬的送了进去,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却又忍不住心里犯嘀咕:“将军不是在宠幸那个送来的美人吗?怎么还有心思突然清点粮草 ?” 却在此时,突然一骑快马冲进了大营,高声喊着:“报!京师守军突然袭击!” 登时整个大营都混乱了起来,立即开始准备作战,这领头的也没功夫去细想方才的不对劲了,立刻去做准备。 时窈顺利进入了他们存粮的地方,警惕的确认了一下身后的确没人跟上了,便一个闪身藏到了其中一个粮仓后面。 她也听到了方才的喊声,夏军突然发起袭击,这通报之人必然是第一时间去告知曹放的,他们就会发现那大帐内的情况,马上会开始对她的搜捕,她不能再拖了。 时窈从袖中拿出了一个火折子,点燃,毫不犹豫的扔进了粮仓内。 粮草干燥,本就易燃,她在几个粮仓同时放火,过了没多久,便开始四处燃起了熊熊大火。 这叛军大营方才被夏军突然袭击的消息打的措手不及,都慌忙的准备上前线迎战,根本没有太多人注意到后方的粮草,直到这大火烧的黑烟滚滚,才终于有人发现。 “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 呼喊声响起,整个大营又陷入了更恐慌的境地之中。 偏就在这双重打击之下,曹放的大营依然安静的不像 话,他的亲卫在帐外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将军,夏军突然袭击,还请将军率军出击。” 里面依然没人回话。 亲卫冷汗涔涔,还很怕自己会得罪了曹放,曹放性情暴躁,尤其是在宠幸女人的时候最讨厌被人打断,曾经就有一个亲卫在他和女人亲热的时候冲进去汇报军情,曹放暴怒,当场把那个亲卫给处死了。 亲卫站着不敢动,谢若锦却觉得不对劲,直接掀开厚重的帐篷帘子冲了进去,脸色瞬间变了。 这账内哪里还有时窈的影子?只有一个死透了还被扒光的亲卫,以及一个昏迷不醒的曹放! “将军!快叫军医来!” 军医急匆匆的赶来,给他掐人中,又拿了个瓷瓶在他口鼻处晃了晃,曹放才总算醒来。 “将军,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曹放脸色大变,暴跳如雷:“这个贱人!她敢算计老子!来人!立刻将她给本将军抓回来,老子要把她碎尸万段!” 他这辈子没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向来只有他欺辱女人的份儿,哪里能想到还有女人敢踩在他脑袋上撒野? “报!夏军派兵突袭,已经快到大营了!” “不好了!粮仓突然走水 了!” 曹放两眼一黑:“什么?!” 他气的直接踹翻了桌子:“他娘的时晏青,一定又是他算计老子!” 他哪里还顾得上去找时窈,直接抄起自己的长剑就要冲出去:“随我迎战!老子非得把时晏青那个杂碎大卸八块!” 谢若锦恨的咬牙,她怎么也没想到,时窈都被送到了曹放的床上还能跑得掉! “粮仓的火一定是那个女人放的!将军应该立刻抓到她!”谢若锦连忙追上去。 曹放一脚踹在她的身上,骂道:“无知妇人,你懂什么?还敢阻拦本将军?这女人算什么,老子要杀了时晏青才能泄愤!” 前面有夏军突袭,后面粮草着火,这火烧眉毛的关键时刻,他还有闲心去管一个女人?! 谢若锦捂着被踹的生疼的小腹,强撑着道:“将军您听我说,她不是寻常女人,她是忠勇侯府嫡女时窈,和时晏青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深,她现在放火说不定就是受时晏青的指使,将军虽说失去了粮仓,但时窈一定还在大营里,只要现在封锁营区抓到她,便可以用她来要挟时晏青!” 曹放脚步一顿:“当真?” “千真万确!将军现在已经失了 粮草,决不可再丢掉到手的时窈啊!” “来人!立刻封锁营区,决不能让那个女人逃了!” 曹放咬牙切齿,现在粮草被烧,他的十万大军饿着肚子如何打仗?时晏青那边只要再拖三日,他全军都得饿死,他胜算已经很小了,不能这个能让他翻身的女人。 而此时,大营里已经一片混乱,有的人忙着灭火,还有人忙着迎战,这种时候最适合浑水摸鱼。 时窈藏在兵器库后面暗中观察了一会儿,确定现在进进出出再好不过,便直接起身要趁乱溜出去。 可突然却听到一声厉喝:“封锁所有营区所有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 时窈眉心一跳,连忙藏了回去。 “这,这粮仓走水,我们还要去河边打水救火,夏军也要攻来了,如何能封锁大门?”士兵们都傻了。 “将军下令,你敢违抗!?” “属下不敢!” “立刻封锁,全营搜捕一个女人,她穿着寻常士兵的衣服,带着将军亲卫的令牌,便是掘地三尺,也得把她挖出来!” “是!” 时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都这个节骨眼上了,曹放竟还能有这闲工夫来封锁营区抓一个女人?! 第二百九十章 真相 “少主,曹放下令让大营封锁了,现在恐怕很难混进去。” 长羽也觉得匪夷所思,他方才看到叛军大营的粮草都着火了,前面有敌军,后院失火,这种时候竟还封锁营区,他是疯了吗? “你们在这等我,我一人进去。” 叛军大营封锁,一支队伍是很难混进去的,太容易引起注意,若他一人就方便多了。 “可叛军大营到底还有十万兵马,少主现在岂不是自投罗网……” 长羽还想阻拦,时晏青却已经脚尖轻点,飞身不见了。 长羽着急的不行,时晏青只身前往敌军大营,稍有不慎暴露人前,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时晏青走到大营后方的一个侧门处,这里偏僻,守卫没有正门那么多,但却也很是森严,但凡有人要出去都会拿着画像仔细比对,甚至再三搜身检查。 他眸光微凝,看这架势,他隐约猜得到他们是在找谁了,他们搜身的时候不像是在搜查什么东西,而是在确认是不是一个男人。 他们在找时窈。 他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时窈暂时还安全,但曹放能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捕她,看来是她真的惹怒了他了,能是什么事呢? 他抬头看了一眼大 营后方粮仓浓烟滚滚,这火难不成是她放的? 他也没时间多想,当务之急是要先混进大营找到时窈,否则时窈一旦真的落到曹放手里,一定是会死的很惨。 正好一批巡逻的士兵离开了,这侧门还有六个小兵守着,因为这侧门偏僻,到处搜查的人也没有太注意这边,他摸出几枚钢钉,甩手射出去,几个小兵应声倒地。 另外两个背对着他的小兵听到倒地声后知后觉的转身过来,还未看清眼前的人,就感觉脖颈一凉,然后便没了呼吸。 解决了这几个小兵,时晏青便直接从侧门闪身进去。 只是这叛军营地驻扎着十万大军,占地也极广,他也不知时窈现在藏在那里,一处处寻过去都没找到人,心里越发的发沉,唯恐曹放的人先找到她,到时候就麻烦了。 他轻功极好,之前就掌握了叛军营地的地图,摸清楚了他们的巡逻规律,在营地行走自如,并没有太大的束缚,他想了想,还是先去主营帐探一探。 主营帐内,曹放很是暴躁的在里面来回的走动着:“还没抓到她吗!?” “回将军,还没……” 曹放直接一脚将这小兵给踹飞出去:“废物!都是一群废 物!这么久了,连个女人都挖不出来!” “将军放心,小的们一定尽力抓捕,现在大营所有出口都被封锁严查,她就在营区,根本逃不掉的,至多再半个时辰,一定能逮住她!” “还不快去!” “是。” 小兵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曹放突然猛的揪住了谢若锦的衣襟:“你确定这个女人一定能威胁的到时晏青?本将军可是信了你的话,豪赌一场,现在粮草也烧没了,三日内不能让时晏青乖乖投降的话,本将军的十万大军都会被饿死!” 谢若锦连忙道:“将军放心,妾身保证,一定可以的,将军只要抓到了这个女人,不出三日,时晏青一定愿意对将军俯首称臣!将军难道不知道时晏青曾经为了从皇后手里救下她,而放弃所有兵权的事吗?” 曹放如何不知? 那次时晏青被夺权之后,便和曹放暗中合作,从而重新夺回了兵权,曹放的叛军队伍也因为壮大。 正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曹放才愿意放弃抢救粮仓,而封锁出入口来搜捕时窈这个女人。 “可她如今却沦落为时晏青的一个区区侍妾,甚至还轻易的被时晏青送到我的床上,我看时晏青如今对她恐 怕也没从前那么在乎了,若是本将军抓了她回来,反而对时晏青没有半分威胁……” 曹放盯着谢若锦的眼神都狠毒了起来:“我定要你好看!” “不会的!将军可知,时晏青从前那般在意时窈,如今却为何对她这般冷待?” “为何?” “因为时晏青以为时窈背叛了他,和别的男人私奔,还藏到沧州怀上了别的男人的孩子。” 曹放嗤笑一声:“那女人生的一副狐媚子长相,果真是个不安分的,这若是我,老子定亲手将她浸猪笼!” “是啊,所以时晏青才会对她这般刻薄,不单让她一个侯府嫡女当一个屈辱的侍妾,还轻易的把她送到敌军的军营里来,可他若知道时窈从未背叛过他,他一定会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救她回去的。”谢若锦幽幽的笑着。 “你这话什么意思?!” 谢若锦唇角轻勾,笑的得意:“其实时窈当时怀上的孩子是时晏青的,我不过是动了些手脚,给她的安胎药里下了一种可以紊乱孕期的宫廷秘药,这种药物吃下去,便能让受孕的脉象看上去晚一个月。 时窈当时分明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可时晏青以为,她腹中的孩子才两个月 ,所以,他亲手给她灌了落子汤。” 营帐外,时晏青脑子里“轰隆”一声炸裂开来,脸色瞬间僵硬。 他想起她哭着求他别落掉她的孩子,想起她痛苦的蜷缩在他的怀里,身下淌出鲜红的血,憎恨的说此生也不会原谅他,想起她一次又一次的喝避子汤,说她绝不会怀上他的孩子,因为他不配。 他亲手杀了他们的孩子。 营帐内,曹放捏着谢若锦的下巴,啧啧道:“我倒是小瞧了你,还有这般手段。” 谢若锦蛇一样的缠在曹放的身上:“若是妾身没有点本事,如何配在将军身下承欢?将军只要抓了时窈,告诉时晏青真相,他一定会愧疚懊悔,然后不惜一切代价救回她的,到时候,将军想要什么可就随便提了。” 曹放激动的将谢若锦抱到自己的腿上,拍了拍她的屁股:“此事若是成了,本将军定不亏待你!” “妾身,谢过将军了,倒是那时窈,等将军抓到了她,可别轻易放过。” “哈哈哈那是当然!她这条命可以留着威胁时晏青,但这身子嘛,”曹放猥琐的笑着:“她烧了本将军的粮草,本将军玩一回就将她送给下面的将士们,让他们好生享用。” 第二百九十一章 格外温柔 “将军英明!” 谢若锦笑容越发的灿烂,时窈,你也有今天。 —— “你确定亲眼看到她进粮仓了?!” 运粮的小头领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小的见她拿着将军亲卫的令牌,还以为她是将军的近卫,就不敢阻拦,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副将怒极,一脚踹在他身上:“你这个蠢货!她现在人去哪儿了?” “小的不清楚,后来粮仓走水,小的忙着救火,就没注意了,但她这会儿肯定还在营区!一定能把她揪出来!” “那还不快去!” “是!” 副将高声道:“将军下令了,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绝不能让那娘们儿跑了!便是掘地三尺,也得给她挖出来,给我搜!” 整个大营都紧张了起来,开始有组织的搜寻时窈。 时窈藏在兵器库里,透过缝隙看到外面成群结队来来往往的搜查士兵,心里也越发的焦灼,曹放故意封锁了营区,她困在这出也出不去,她药倒了两个看守兵器库的士兵,这才得以暂时藏身在这里。 但按着现在他们的搜查速度,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这里了。 若是真的被抓到 ,她几乎不敢想她会是什么下场。 “到兵器库看看!” 时窈吓的连忙藏进了一个大箱子里,手里紧紧的攥着一把匕首,好似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等了许久,终于脚步声走了进来,她捏着匕首的手都在抖。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步,两步,三步…… “嘭”的一声,箱子突然被打开。 时窈举起匕首便刺出去,却直接被扣住了手腕。 她惨白着脸色绝望的抬眸,却突然被带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里。 “别怕,我在这。” 她瘫软着身子缩在他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声音颤抖:“时晏青。” 分明对他恨之入骨,分明知道他多可恶,可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候,看到他的这一瞬,她还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他不敢松手。 他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安抚一个受惊的猫儿,分明也没说什么,但时窈却能感受到十足的安全感,时晏青在的时候,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怕。 她埋在他的肩膀上,突然张嘴便在他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的道:“我恨死你了。” 他依然紧紧抱着她,好像失而复得的 宝物:“对不起。” 所有的一切,都对不起。 时窈没明白他的意思,稍稍平复了情绪,便问他:“我们怎么出去?” “再等一等,禁军很快就会到叛军大营东边的大门外纵火挑衅,到时候大门必开,我们趁乱混出去。” 叛军现在不过是强弩之末,他们的粮草已经全都烧了,最多撑不过三天,十万大军留在这儿也只是等死罢了。 现在没有必要和他们硬碰硬,只要逃出去耗着他们就行。 忽而,外面传来了打杀声:“不好了!夏军偷袭大营!” 时晏青低声道:“是时候了,抓紧我。” 时窈紧紧的牵着他的手,他拿剑挑开帐篷帘子,左右看了一眼,便立即带着趁着叛军大营混乱直接冲了出去。 他一手搂着她的腰身,脚尖几个轻点便飞身跃上了帐篷顶,在几个帐篷顶上来回飞跃,直奔大营的东边出口。 “快抓住那两个!” 很快有人发现了他们,一路追赶,却根本追不上时晏青的步子。 曹放赶出来一眼便认出来是时晏青,大骂一声:“时晏青这个狗东西,他竟还敢来我的大营!老子非得弄死他!给我搭弓,射箭!” 弓 箭手们齐刷刷的准备,箭雨密密麻麻的射向时晏青和时窈。 时晏青将时窈护在怀里,一路往出口闪躲着飞奔,一边用剑左右横扫,将破空而来的羽箭扫落在地。 “都给我上!封锁大门,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曹放怒吼道。 他很清楚,这是唯一能翻盘的机会了,他们的粮草已经没了,时晏青一旦离开这个大营,最后要等死的一定是曹放。 但东边已经被夏军杀出了一条血路,一时间根本无法封锁。 “少主!”长羽策马奔出,紧跟在他身后的一匹马也向着时晏青疾驰而来。 时晏青抱着时窈翻身上马,一踢马腹,马儿嘶鸣一声,踏着尸山血海冲出了叛军大营。 曹放立即也抢了一匹马,带着人马一路狂追,只要时晏青不进城,那就还有机会! 城楼之上,莫尘神色肃然的盯着下面的情况,时晏青带着时窈策马向着京城城楼狂奔而来,而紧随其后的则是曹放率领的黑压压的叛军。 莫尘突然抬手:“拉!” 就在时晏青的马儿跑过的之后,一条粗大的绳索骤然被拉了起来,叛军始料未及,直接被绊的摔个乱七八糟。 曹放倒是 敏捷的躲过去了,带着后面的人继续追。 莫尘再次抬手:“放箭!” 城楼上的弓箭手准备,立即放箭,铺天盖地的箭雨射出来,叛军队伍的速度又慢了一慢,毕竟还要分心来挡剑。 时晏青的马已经快到了城门外。 “开城门!”莫尘厉喝一声。 趁着叛军混乱之际,城门突然大开,时晏青一踢马腹,马儿拼死疾驰,直接冲进了城门。 紧随其后的叛军还要一拥而上,厚重的城门却突然“嘭”的一声重重关上,有些叛军甚至直接被大门挤死。 曹放眼睁睁看着时晏青冲回了城楼,气的直接摔了手里的剑:“一群废物!给我攻城门!今日拼死也要杀进京城,杀了时晏青,夺下皇位!” 叛军一呼百应,再次开始攻城。 时晏青进入了城内,马儿才停了下来,他抱着时窈翻身下马:“伤到没有?” 时窈摇摇头:“没有。” 心里却觉得有些古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时晏青今日对她好像格外温柔。 时晏青检查了一下她:“那就好。” “你……”时窈突然发现他后肩处竟有两支羽箭,有一支箭甚至已经穿胸而过,脸色瞬间变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分道扬镳 莫尘匆匆从城楼上下来:“你们没事吧?” “没事。” “吓死我了,下次我可不奉陪了,多来几次我怕是心脏受不住要折寿了!” 时晏青并不搭理他插科打诨:“现在情况怎么样?” 莫尘面色一肃,沉声道:“曹放那厮现在是狗急跳墙,看来是想要今夜拼死攻进京城了。” 时晏青直接拔剑,斩断了自己身上的那两支羽箭:“我亲自镇守,长羽,送她回府。” 说罢,他转身便上了城楼。 “你,你,你是时窈?!”金大人眼睛都差点儿瞪出来。 这个已经传说中已经死了半年的女人,突然就活着回来了?! 时窈心口一跳,连忙转过身偏过了头,她逃回来的匆忙,都没有戴面纱,现在被人认出来了,若是叫人知道她在给时晏青当侍妾,时家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长羽拦住了金大人:“现在国难当头,金大人还是先想想叛军吧。” 金大人惊魂未定的拍了拍胸口,他这什么运气,这两天就看到了两个诈尸的! 但毕竟现在情况紧急,也不是八卦的时候,金大人便也没有在追问,而是赶紧去忙自己的事了。 长羽走到时窈跟前:“我先 送姑娘回府吧。” 时窈却摇摇头:“算了,我就在这吧,回去也不踏实。” 城门一旦被攻破,整个燕京城都得遭殃,她回去如何能呆得住?况且时晏青的伤…… “是。”长羽也不大想回府,便陪着时窈一起在这等着。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厮杀声不绝于耳,时窈抱着膝坐在城楼下不远处店铺的门槛上,抬眸便远远的看到城楼上那抹颀长的身影,他此时面色冷肃,有条不紊的布置战局下达命令。 满燕京城百姓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 “姑娘,现在战况扭转,叛军已经疲惫了,但是没有粮草能支援,我们胜算很大。”长羽神采奕奕。 时窈稍稍放心下来:“那就好。” “多亏了姑娘烧了叛军粮草,才彻底断了他们的后路,姑娘是真正的功臣。” “我没想过当什么功臣,我只想活着。” 只有烧了他们的粮草,才能引发混乱,有了混乱才好趁乱逃出叛军大营。 长羽犹豫了一下,才道:“姑娘不要怪少主,这次真不是少主下的命令把姑娘送进叛军大营的,少主得知此事后便立即只身一人冲去叛军大营救姑娘了。” 时窈笑容淡了几分 :“知道了。” 长羽也无法多说什么,只默默的站在她身边守着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忽而听到一阵欢呼声:“叛军退了!” 满城的百姓都在欢呼。 时窈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便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向她走近,他身上还沾染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 “怎么还在这?”他半跪在她的面前,大手想去摸她的发,却发现自己满手的血腥,顿了顿还是收了回去。 “你赢了吗?” 他弯唇,漆眸一如既往的桀骜:“我什么时候输过?” “那就好。”她看了看他肩头的箭伤,还未处理:“你的伤……” “一会儿回去让军医处理一下就好,昨夜没功夫管,”他拿帕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向她伸手:“走吧,我们回家。” 时窈看了看四周都有人在看,僵硬的自己站起来,她不怕给时晏青当侍妾,她害怕所有人知道时窈在给时晏青当侍妾。 “阿窈!” “姐姐!” 时窈猛的回头,却看到林氏和时明朗从马车上下来,正激动的跑来。 “阿窈,你回来了!”林氏将她抱进怀里,哭成了泪人儿:“我担心死了,你 总算回来了,这些日子你都去哪儿了?” 时明朗也抱住了她:“姐姐,姐姐!” 时窈眼睛一红,她又何尝不想他们呢? 但很快,思念便被惧怕淹没。 “快,快回家,你爹若是知道你回来了肯定高兴,说不定你去看他,他一高兴便醒来了呢!”林氏擦了擦眼角的泪,拉着时窈便要走。 时窈却僵在原地,有些畏惧的看向时晏青,她害怕他说出真相,害怕他告诉他们,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妾了。 “怎么了?”林氏见她不走,很是担心的问。 “我……” 时晏青却突然开口:“去吧,也看看你爹。” 时窈震惊的看着他,他竟然答应放她回去?! 他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你这么久没回京,他们一定担心坏了。” “是啊,我真是日日夜夜都悬着一颗心,还好你回来了!”林氏又开始抹眼泪。 时窈却面色僵硬,时晏青怎么会在意她爹娘的感受?当初他带着她在忠勇侯府亲眼看到时家上下压抑的情景他也丝毫不为所动。 他今日就突然这么通情达理了? “我真的,可以回家吗?”时窈小心翼翼的问他。 “回吧。” 时窈一颗 心陡然松了下来,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要放过她了? “王爷,”杨灵嫣匆匆的赶来,累的气喘吁吁,却还是满脸的欢喜:“恭喜王爷大获全胜!守住了满京的百姓!嫣儿已经在府里备下了酒菜,为王爷庆贺!” 时晏青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直接转身离去。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真的要放过她了,是因为杨灵嫣吗? 她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他终究还是选择给她自由,放她回家,她藏身在王府做侍妾的这一段往事会被彻底尘封,她终于可以脱离他的掌控,和家人团聚,可以做回她的侯府三小姐。 她该高兴才是,可看着他和杨灵嫣并肩离去的背影,唇角的笑却多了几分苦涩,他并不是放过她了,而是容不下她了。 “阿窈,你怎么了?回家不高兴吗?”林氏忧心忡忡的问道。 时窈摇了摇头,扬起了明朗的笑:“娘,我们回家吧。” 不论他因为什么放过她,放过便是放过了,至少能回家,至少再不用被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小院,从此天高海阔,她应该高兴。 “回家咯!”时明朗欢喜的拉着她的手,上了马车。 第二百九十三章 去见公主 莫尘看着时家的马车离去,惊的目瞪口呆。 “你怎么突然就放她走了?!” “她本就是时家人,有什么问题吗?”时晏青淡声道。 “可是,可你……” 时晏青拍拍他的肩:“先回去歇歇吧。” 然后便走了。 杨灵嫣心中暗自欢喜,连忙快步跟上了他的脚步。 本来看到时窈活着回来,她还失望的很,没想到一夜之间,时晏青便对时窈变了态度,直接将她赶出了王府,看样子是真的对她腻烦了。 从今往后,摄政王府里便只有她陪在他身边了。 回到了王府,杨灵嫣便连忙道:“王爷熬了一宿还未用饭,我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厨房热着了,这就叫人送来。” 时晏青却突然问她:“你为何不跟随你父亲一起离京?” 杨灵嫣怔了一怔,一开始她告诉他要留在京城的时候就盼着他问她这句话了,可他连关心一句也不曾,现在却突然问她。 她咬着唇道:“我爹的确问过我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可我,我说我想留在这里,留在王爷身边。” 她痴痴的看着他,思慕好似已经写在了脸上。 “你知道你爹去哪儿了吗?” 杨灵嫣眉心一跳,心中隐隐警惕,她立即道:“我爹说要回林州,他 说他如今心愿已了,看着你成就了一番霸业,又复仇成功,已经没有牵挂,既然我想留下,便让我留下了。” 时晏青盯了她一眼,他现在还不清楚时窈到底是为什么被送到叛军那里的,但他派出近百名影卫随行保护她的周全,走的路线也和叛军大营背道而驰,不可能撞上。 可她还是被送到了叛军大营,只有一个可能,是有人私自操纵了影卫,将她直接送给叛军。 有这个能力的人,除了杨长林他想不到别人。 只是现在叛军虽说昨夜战败,但还围在京城城楼外,他现在无法出城查探确切的情况,也没办法去抓杨长林来问罪,但不代表此事他就会轻易放过。 杨灵嫣害怕的道:“我爹怎么了吗?我什么都不清楚,和爹相认也没两日,他的事情我一概不知,我若是知道什么,我定就告诉王爷了。” 却在此时,长羽急匆匆的赶来:“王爷,不好了,曹放抓了宗主,现在正在城外。” 时晏青眉心一跳,立即快步出去:“备马。” 杨灵嫣也心慌不已,连忙也追了出去。 城楼外,曹放还浑身血污狼狈不堪,昨夜一整夜的厮杀没有让他占到半点便宜,反倒是让他的大军都体力消耗殆尽,而 粮草被烧光了,他们根本熬不过三天。 败局已定。 可即便是垂死挣扎,也决不能放过任何希望。 当时杨长林送时窈来的时候,曹放便派人暗中跟踪杨长林了,因为他知道这是九星宗宗主,也是时晏青的师父,亦师亦父,也是极其重要的人,抓了他没准是可以拿捏时晏青的。 昨天时晏青带着时窈逃走,这一夜的战斗也让叛军死伤惨重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曹放终于想到了杨长林,立即派出剩余的精兵去追捕杨长林,总算是把他给逮来了。 时晏青快步上了城楼,便看到曹放嚣张的站在城楼下,杨长林跪在他的前面,他手中的刀架在杨长林的脖子上,嚣张狂妄的吼着:“时晏青,你想要你师父活命吗?若是想,打开城门,我就考虑放他一条生路。” 时晏青语气讽刺:“曹放,你率领十万大军和我作战,却沦落到只能用这种下作伎俩要挟了吗?” 曹放癫狂的大笑:“哈哈哈!老子管你什么伎俩!胜者为王,时晏青,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考虑,若是不开城门,老子就把他大卸八块拉去喂狗!” 时晏青面色凝重,气势都冷冽了下来。 却在此时,杨长林肃然的高声道:“小珩,不 必管我死活,记得杀了曹放,为为师报仇!”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到了这个境地竟还敢胡言乱语!”曹放怒极,一剑下去直接削断了他的手臂。 “啊!”杨灵嫣吓的捂住了脸。 时晏青脸色也变了一变,指节分明的手捏在城墙上,青筋暴起。 他的确打算问罪杨长林,他险些害死了时窈,他不可能放过他! 但他也是他的师父,这么多年来被他视为唯一的亲人的师父,他又如何能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惨死在他眼前? 杨长林痛苦的浑身发抖,却还是铿锵有力的高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小珩,你是我教出来的,可你比我强千倍,师父看到你有今日已经足够,不论是大夏还是北凉,这天下江山就该是你的,待你一统天下之日,别忘了给师父烧一炷香,我便死也瞑目了!” 他说罢,突然猝不及防的夺过了曹放手里的刀,曹放大惊失色,连忙往后闪躲。 却不妨,杨长林直接一剑抹了脖子,决绝的挥刀自刎。 鲜血喷洒而出,他浑浊而又苍老的看着时晏青,最终无力的重重倒下。 曹放震惊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愤怒的狠狠一脚踹在了杨长林的身上:“你这老不死的东西,坏老子的大 事,老子真是白费了功夫!” 时晏青脸色已经阴沉至极,厉声道:“放箭!” 城楼上的弓箭手早已经准备就绪,铺天盖地的箭雨倾泻而下,曹放等叛军立即如同落水狗一般落荒而逃。 叛军本就已经耗尽了体力,现在根本无力和夏军对抗。 时晏青立即冲下城楼,策马冲出了城楼外,杨长林还倒在血泊里,他的脖颈鲜血如注的淌着,身上还有方才箭雨落下的羽箭,现在不过一口气还未咽下去。 时晏青跪在地上,捂着他脖颈的手有些颤抖:“师父。” 杨长林扯了扯唇角,气息微弱:“小珩,你终于还是,做到了,为师,很高兴。” 他痛苦的咳嗽了两声,吐出了两口血,又接着道:“时窈是我送给叛军的,牺牲一个女人就可以争取几日的时间,给你生机,师父不后悔,别说她的命,就是我的命,也不重要。” 时晏青眼神沉痛,一时说不出话来。 “但嫣儿不知此事,你别怪她,是我,亏欠了她。”杨长林深吸一口气,突然抓紧了他的手:“帮我照顾好嫣儿。” “好。” “把我,葬在林州,我去见公主……” 他一口血吐出来,眼睛还痴痴的看着晴朗的天空,就这么没了气息。 第二百九十四章 他身边只有她了 时晏青闭了闭眼,抬手为他合上了眼睛。 “爹!”杨灵嫣跪在了杨长林的身边,悲戚的哭泣着。 长羽神色凝重的上前来:“少主。” “把师父的遗体先带回京城。”时晏青沉声道。 “那叛军……” 时晏青眸光森寒:“再耗他们一日,今夜围剿,一个不留。” “是!” 是夜,夏军城门大开,两万大军倾巢而出,直接突袭围剿叛军大营,其实白日叛军就已经想要撤离了,但时晏青早已经命人封锁了叛军的退路,让他们无路可逃,只能困在这等死。 叛军经过昨夜的厮杀,还有两日的饥饿,早已经消耗殆尽,号称的十万大军现在只剩下残兵败将,士气全无,而两万大军却是骁勇无敌,只一夜的功夫,便将叛军尽数围剿。 京城一时间上下欢呼,大夏的太平终于迎来,举城上下都在议论摄政王的骁勇无敌和英明神武,沉浸在喜气洋洋的热闹气氛之中,那茶楼的说书先生几乎全都在将摄政王灭叛军的壮举。 连时家也热闹非凡,林氏双手拜着菩萨念着:“阿弥陀佛,总算是太平了,阿窈也回家了,等侯爷醒来,便什么都好了。” 时窈拿热毛巾给时忠擦着脸:“放心吧,爹一定会醒来的。” “是啊,大夫说你爹这阵子休养的很好,说不准哪天就醒了呢?谢天谢地。”林氏满脸的欢喜。 “姑娘,薛姑娘来了。” 林氏笑着道:“你这阵子不在家,小茵和景王妃时常来,她肯定担心坏了,知道你来便赶来看你了,你快去吧。” “好。” 时窈点点头,将毛巾递给了林氏,起身出去。 她才刚刚走出主院,薛茵便一路狂奔着扑了过来,险些给她扑倒在地上。 “你还知道回来!”薛茵紧紧抱着她,小拳头还锤她胸口。 时窈连忙稳了稳身形,笑着道:“你要压死我不成?” “谁叫你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消失了?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伤心了好久,你这个没良心的,你就是一点也不想我!”薛茵说着,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很。 时窈捧着她的脸:“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哪儿那么容易死?人人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这好歹也是京城小霸王,轻易的就死了岂不是对不起我这称号?” “呸呸呸!还是不要说什么死啊活的,不吉利,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时窈眸光黯然了几分,她并不想回想她在王府的那段日子。 “好了好了,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咱们还有一辈子呢!” 时窈扬 起笑来:“嗯。” “不过,镇北王知道你回京的事吗?” 时窈笑容一滞:“我也不清楚,他如今位高权重,应该也不会在乎我这么一个人。” 薛茵拉着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说他如今对那位北凉公主很好,大夏和北凉都开战了,北凉太子都被幽禁在了会宾楼,他却还把那位公主接回了王府安置,你可知道此事?” “知道。”她怎会不知呢?她比谁都清楚。 薛茵冷哼一声:“男人这东西根本不可信,他之前还说喜欢你,你失踪才多久他就另寻新欢了,我看他也不怎么样,阿窈,你别难过,这世上男人多的是,咱们得往前看,一定有更好的在等你!阿窈,你值得最好的!” “我如今能回家就已经很满足了,婚嫁之事我也不想考虑了,我现在只盼着我爹能醒来。” “那我也不嫁人了!咱两以后一起到庙里绞了头发当姑子去!” 时窈笑了起来:“好。” —— 剿灭叛军大获全胜,大夏同时还夺回了丢失二十年的嘉陵关,举国上下都沉浸在欢呼喜悦之中,京中更是久久不能平息的议论着摄政王的功绩。 本该举办宫宴大肆庆贺,可摄政王府却挂上了白幡,没有半分喜气洋洋。 “是镇北 王的师父去世了,叛军抓了他想要要挟王爷开城门,王爷的师父直接自刎殉国了。” “果真是师徒啊,也是我大夏的无名英雄了。” 有人却忍不住说起别的事来:“听说王爷在府中为师父守灵,那位北凉公主也陪同在一起,看来王爷对这位公主是真心的,已经把她当成自家人了。” “王爷这般骁勇,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倘若真要娶北凉公主为王妃,我也没有异议!” “可我怎么听说,那位时家三姑娘也回京了,她从前和王爷还有婚约呢,现在这婚约还作数不作数了?” “那自然是不作数的了,这都过了多久了?更何况她回京之后王爷也没找过她了,说不定都忘了这号人了,哎,有些人吧,错过就是错过了……” 大家有的唏嘘时窈运气不好,有的羡慕杨灵嫣命好,倒是又引起了不少议论来。 镇北王府。 时晏青为杨长林守灵了七日,便让人将他的棺木送到林州下葬。 杨灵嫣这些日子也守在灵前,哭的眼睛通红,看着杨长林的棺木被送走,便又垂下泪来。 “我才和爹相认,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往后又是一个人无依无靠,他怎么这么狠心,又丢下我一个人。” 时晏青揉了揉眉心 ,有些疲惫:“你先回去歇着吧,你爹临终前让我照顾好你,我自会帮你安置。” 杨灵嫣眸光微闪,含着泪感激的道:“多谢王爷!” 杨灵嫣离开了灵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眼神才渐渐冷了下来。 “还好他临死也没拖累我,否则还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彩霞笑着道:“公主这下安心了,他虽说死了,却还临终托付公主给王爷,王爷定不会不管公主的,往后哪怕北凉战败,公主也大可高枕无忧。” 她笑容灿烂:“是啊,原来我这个爹的命这么值钱,早知能有今日,我从前也算是没白受这些苦。” 他用自己的命给她铺了一条好路,从此时晏青的身边,只有她了。 灵堂。 时晏青枯坐在地上,看着供桌上的令牌,久久的沉默着。 这个对他有着数不清的恩情的师父,却也一次又一次让他失望的师父,突然就这么死了,所有的一切烟消云散,他甚至连怪罪他的机会都没有。 “少主先歇息吧。”长羽忍不住道,这么久了,自从叛军围城,到现在十来日了,他几乎都没怎么合过眼。 他沉声道:“她现在怎么样?” 长羽愣愣的问:“少主是问,时三姑娘?” 第二百九十五章 让我抱会儿 “时三姑娘倒还好,她如今回了家,这几日也没怎么出门,只在家照看父亲,时家也热闹,景王妃和薛姑娘他们这几日都登门拜访过。” 他沉吟了片刻,才起身:“给我备马。” “是。” —— 忠勇侯府。 “这灯笼再往左挂一点,对对对,就这样,哎,那边那个歪了,你再正一正。” “这样呢?” “好多了!这个也挂上!” 院子里,小丫鬟们忙着挂灯笼,叽叽喳喳的闹腾的很。 屋内,时窈和林氏对坐在窗边,林氏拿着一件新做的衣裙在她身上比了比:“这一身是我亲手做的,本来是打算做今年的生辰礼送你的,结果你失踪了半年,这衣服也压箱底了,好在现在穿也正合身。” 时窈摸了摸这簇新的裙子,笑的眉眼弯弯:“多谢母亲。” “好在今年中秋咱们家还是团圆了,这次中秋,咱们就热热闹闹的过。”林氏笑着道。 “好。” “真好啊,现在日子也太平了,叛军也已经剿灭,听说那个头领曹放都被活捉了,虽说和北凉开了战,但听说夺回了嘉陵关之后便要议和了,看样子还是会继续联姻……” 林氏说着 ,突然僵了一僵,自觉失言一般。 时窈却没什么神色波动,笑着道:“那不是挺好的?如此一来,盛世开太平,百姓总算也能安居乐业,咱们日子也轻松了,我爹若是醒来,定会高兴的。” 林氏见她这般释怀的样子,也放心了不少,拍了拍她的手:“是啊,你爹最看重百姓安居乐业,况且你如今也平平安安,他自然是再高兴不过的。” “嗯。” 在家这几日,时窈心情越发的轻松,离开了那个只能晒到一点点太阳的小院,她有了家人朋友的陪伴,还有了自由。 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身影也渐渐模糊了不少,她相信时间会抹平一切,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法,能有现在的日子她已经满足了。 她抬眸看向窗外,天清气朗,她扬起笑来,往事不可追,来日尚可期。 “阿窈,阿窈,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林氏笑着摇了摇头:“是小茵来了,你们玩儿吧,我先回去陪你爹了,这衣裳回头你试试,不合身再给我改改,等中秋的时候穿。” “好。”时窈笑着道。 林氏前脚走,薛茵后脚就跑进来了,梁攸宁也来了。 “你又寻到 什么好东西了?” “看,我爹刚得的两瓶好酒,琼浆玉酿,才先从晋州送来的,我给顺出来了,咱们提前来庆贺中秋!”薛茵提着两壶酒,贼兮兮的笑着。 “你也不怕你爹抽你。” “怕什么?喝了再说,大不了挨一顿,走,让人在花园里摆一桌好菜,咱们今儿不醉不归!” 时窈让人备了一桌好菜,直接摆在了花园的湖心亭里,现在正好入了秋,天气又凉爽,坐在亭子里吹吹风都觉得舒服的很。 薛茵两杯酒下肚就已经开始发酒疯了,她一拍桌子,破口大骂:“镇北王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窈你才失踪半年,才半年!他转眼就不认人了,另寻新欢!现在满城都在传他和那个北凉公主的佳话,我呸!渣男!” 梁攸宁“噗嗤”一声笑出来,拉着她坐下:“你这话若是传出去怕是小命不保。” “我还怕他?!阿窈,你说这种男人该不该骂?我平时忍的已经够辛苦了!你是不知道那个北凉公主嚣张的样子,上次我去采蝶轩买首饰碰上她了,她摆的那摄政王妃的款儿,我看着都来气!” 梁攸宁无奈的对时窈道:“你快劝劝她吧, 她酒劲儿上来了胡说八道的。” 却突然听到“嘭”的一声,时窈也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脸上喝的红红的,眼神却气势汹汹:“对!这种男人不单该骂,还该死!他就是个疯子!大坏蛋!混账东西!” 梁攸宁:“……” 薛茵紧紧握住了时窈的手:“阿窈,你放心,以后咱们再也不见他!有我在,肯定不,不叫人欺负你!” “小茵,你真好。” “不客气……”她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咚”的一声,直接倒在了桌上。 时窈撇撇嘴:“酒量怎么比我还差?” 梁攸宁没好气的笑道:“你两谁也没比谁好。” 时窈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脑袋撑在桌上,眨巴着水盈盈的眼睛看着她:“攸宁,你还喜欢莫尘吗?” 梁攸宁怔了怔,笑了笑:“喜欢又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没可能的事我从来不想。” “可是不会觉得很可惜吗?” “这世间遗憾的事太多,哪能事事圆满?”梁攸宁拉着她的手,轻声道:“阿窈,你跟我不一样,你还有很多选择,你一定能比我好。” 时窈紧紧抓住她的手,正色道:“不,我们是一样的,以后我们都 会过的更好。” 梁攸宁笑了起来:“好。” 这一顿酒喝到天色擦黑,薛茵和梁攸宁都由各自的丫鬟送回府里了,时窈也踉踉跄跄的晃悠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去。 玉坠想扶她她也不让,从前时窈很少喝酒,今儿喝多了玉坠也招架不住,只好去给她熬醒酒汤。 时窈哼着小曲儿,心情愉悦的拉开了房门。 却在看到端坐在房内的那个男人的一瞬,吓的一个激灵,酒劲儿瞬间就醒了。 “回来了?” 他说话的语气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 时窈浑身发僵,警惕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他还穿着一身守孝的缟素,漆眸沉沉的看着她,一步步向她走近。 时窈呼吸一滞,不好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她僵硬的后退,他忽而大步上前,长臂一伸将她直接带入怀里,时窈挣扎着:“你又要干什么!?” 他却只将她抱住,颀长的身形弯着腰,下巴埋在她的脖颈间,像一只大狗。 “让我抱一会儿。” 时窈不敢乱动了,僵着身子站在那里,怕他突然又要发疯。 过了良久,他才松开了她,却牵住了她的手:“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二百九十六章 那不可能 入了夜的街道空落落的,一匹快马疾驰而过,时窈被圈在他的怀里,冷风这么一吹酒劲儿彻底醒完了。 熟悉的恐惧感席卷而来,他又要发疯了是不是? “你带我去哪儿?我不想去!时晏青,你放开我!” 时窈拼命挣扎着,可他只一只手便圈着她的腰身,让她动弹不得。 很快,他一拉缰绳,马儿停在了镇北王府,时窈看着这座对她而言像笼子一样的巍峨府宅便浑身发寒。 他抱她下马,时窈腿都是软的,眼睛倏地红了,无望的看着他:“你说好了放我走的。” 现在却又把她抓回来关起来? 他愣了愣,这才知道她误会了:“我带你来见一个人。” 时窈吸了吸鼻子:“见谁?” 他牵着她的手:“你随我来。” 时窈将信将疑,时晏青今日身上的确没什么杀气,对她好似也还算客气,他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 他没有带她去通幽院,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这边也很偏僻,时窈甚至都不知道这王府还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拉开门,眼前却是一个长长的阶梯,两边的墙上挂着烛灯,勉强能照亮眼前的路。 他带着她走下楼梯,里面竟豁然 开朗,俨然是是一个地牢。 时窈惊了一惊,这王府里竟然还有这么大一个地牢?!她才一下来便能闻到刺鼻的血腥味,森寒而又压抑的气氛笼罩着这个阴暗的地方,隐约还能听到哀嚎和惨叫。 他握紧了她的手,轻车熟路的绕过了一个拐角,便看到了手脚都被绑了铁链的女人,她浑身都已经鲜血淋漓,不知是受了多少刑罚,蓬头垢面的低垂着头,暂时看不清她的脸。 她听到脚步声,便缓慢的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睛在看到时窈的那一瞬,瞬间变的狠辣,好似用尽全部力气挣扎了起来,声音尖锐的几乎要刺穿耳膜:“时窈!你这个贱人!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还没死!” 时窈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鬼一样的女人,会是曾经名满京师的才女谢若锦。 长羽突然一鞭子抽在了她的身上,谢若锦惨叫一声,立即安分了,不敢再叫嚷,只用那双怨毒的眸子死死盯着时窈,好似要将她千刀万剐。 时晏青道:“我抓了曹放,也顺便将她一起逮了,让人密审了几日。” 谢若锦突然悲戚的看着他,声音如泣如诉:“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从始至终,我 对你的心意都没有变过,哪怕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我,我也不曾怨恨你,为什么,你就不肯多看我一眼。” 时晏青神色冷漠:“在沧州,你做了什么?” 谢若锦好似疯了,突然癫狂的笑了起来:“是,我偷偷在军医送给时窈的补药里下了一种紊乱孕期的秘药,我告诉你她怀了谢知许的孩子,是我做的手脚!知道那个孩子被落掉,我高兴的一宿没睡着,只可恨,你为何不连带着时窈一起杀了! 虽说那个孩子是我做的手脚,但她背弃你是事实!她不远千里跑到沧州去找谢知许,他们未来有孩子是迟早的事!我不过是帮你看清楚她的嘴脸罢了,这世上只有我从始至终都坚定的在爱你,只有我!” 时窈面色一寸一寸的白下来,指甲都掐进了掌心,她的孩子,就是被这样一个可笑的阴谋杀死的? 时晏青拉着她走出地牢,谢若锦还在疯狂的咒骂,看着时晏青离开,却又悲哀的哭泣挽留:“时窈不值得的,她说不准早就爬了谢知许的床,他们这对奸夫银妇!她不配!晏青哥哥,你为何不看我,为何不看我!” 时晏青脚步一顿,眼神一片森寒,转 头对长羽道:“杀了她。” “是。” 他没再停留,直接拉着时窈离开了地牢。 等出了地牢,时窈便挣开了他的手:“你带我来这做什么?” 他紧抿着唇,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对不起。” 时窈冷笑一声:“王爷这万金之躯,这话我可受不起。” “阿窈……” 他要去牵她的手,她却直接躲开,再抬眸的时候,一双杏眸已经通红:“时晏青,你不必说对不起,当初你灌我的那碗落子汤的是我活该受的,即便没有你,我也不会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你若是真不想要,你为什么三个月了也没有落掉他,而是日日吃安胎药?阿窈,你别骗我了,你心里有我的是不是?” 时窈心脏骤缩,眼神却更凶狠了:“你不必揣测我的心意,我明白告诉你,我对你只有憎恨!是你险些害死我爹,害死我全家,是你强占我,也是你灌我落子汤,甚至让我成为一个见不得光的卑贱侍妾的也是你!时晏青,你凭什么觉得我还能爱你?” 他浑身一僵,心口针扎一般的疼。 只因为他当时愤怒冲昏了头脑,轻信了谢若锦的话,给她灌了落子汤,是他亲手杀死 了他们的孩子。 他将她抱进怀里,一向矜贵又冷傲的人低下头来,声音都带着小心翼翼:“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们成亲,以后还会有孩子,我一定……” “我会重新开始的,但一定不是和你,你若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请离我远点。”她冷冷的打断他。 他心口一滞,分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可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反而越发收紧的手背也无法感受到她的存在。 “如果我不答应呢?” 时窈讥笑:“那王爷大可将我继续关在那通幽院里当个玩物,等什么时候睡腻了再一脚踢出去不就好了?” “阿窈……” 时窈推开他,眸光冷淡:“我要回去了。” 时晏青也不大敢逼她了,她现在还在气头上,还是缓一缓。 他把她安安稳稳的送回了侯府,时窈看也没再看他一眼,转身便进屋。 在关上门的那一瞬,他大手突然撑住了门。 “阿窈,之前的事是我不好,轻信了谢若锦的话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可给侯府纵火的不是我,我自会查个清楚,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但你若想从此和我划清界限再无瓜葛,那不可能。” 第二百九十七章 从前是不是见过 “你先睡吧,下次别喝这么多酒。” 他松开了手,转身离去,消失在了夜色里。 时窈眸光微凝,关上门躺到床上,却辗转反侧一夜也没睡着。 次日一早,叛军首领曹放当街斩首的消息便传开了,满京城几乎万人空巷,全都去刑场围观,薛茵也要来拉着时窈去看看,时窈没什么兴趣。 “什么多人,有什么可看的。”时窈怏怏的。 薛茵凑到她面前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你昨天是不是没睡吗?” 时窈推开了她的脸,有些心虚的别开头:“睡了,可能梦魇。” 现在她不想和时晏青扯上丁点的关系。 “哎,说起来明日便是中秋,宫中也有宫宴,你可要去?” 时窈立即摇头:“不去。” 时忠倒下之后,时家在朝中本来也边缘化了许多,没这个必要非得去凑热闹,之前宫中办宴席,时家也都没有出面,她现在自然更没必要去了。 燕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有心,这辈子也不必和他再见。 “你不去我也不想去了,没意思的很,现在京中的那帮贵女全都捧着那个北凉公主,还不知她要怎么得意呢,去了也是没趣的很。” “ 那你也别去了,咱两一起在家过中秋,我母亲还准备亲自下厨呢。” 薛茵瘪瘪嘴:“我哪儿能做这个主?我娘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时窈叹了一声:“也是,你娘现在一心为你挑选如意郎君,急的火烧眉毛的,宫宴正好是暗中相看的大好时机。” “我一点也不想嫁人,我上次跟我娘说要剃了头发当姑子去,我娘给我一顿骂,我真不明白,嫁人有什么好?” 时窈捏了捏她的脸:“若是能嫁得良人,好处还是有的。” “再好能有现在好?不得侍奉公婆,不得生儿育女,若是男人变了心,我就更惨了。”薛茵叹气:“我爹有九个孩子,可我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我那么多哥哥全是其他姨娘们生的,我娘对他们视如己出,京中人人夸我娘贤惠,但是,我知道我娘从前也会因为爹住在别的姨娘院子里偷偷伤心的。” 时窈抱住了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但好在我那些哥哥们都还算有良心,对我娘也很孝顺,现在我娘早就不在意我爹睡在谁的院子里啦,她只想给我找个好夫君,阿窈,你看,原来再爱一个人也会被时间磨平的。” 时窈扯了 扯唇角:“是啊。” 时间会磨平一切,再过一些时间,该忘记的都会忘记。 玉坠匆匆的小跑着进来:“姑娘,宫中来了帖子。” 时窈接过来一看,是中秋宫宴的帖子。 “咦,这次宫宴竟还点名单了?”薛茵好奇的凑上来。 时窈忽的想起昨晚时晏青临走前的话,眸光沉了下来。 “这也是好事,时家能被邀请参加宫宴,说明皇上还是重视的,这样一来,时家也不至于边缘化,往后你日子也更好过些。”薛茵拿着帖子看了起来。 在这大夏,哪怕是名门望族之间也是有歧视链的,从前忠勇侯府满门功勋,前有时忠后有时晏青,都是被皇帝重视的人物,因此时家显耀一时,京中无人敢看轻。 现在时忠昏迷不醒,时晏青脱离时家,时家不受重视,就变的门庭冷落,几乎无人在意。 不过在时窈看来,这荣誉她宁可不要。 但皇命不可违,天子下发的请柬,时家又怎能不去? 次日一早,时窈便带着时明朗入宫赴宴了。 这是剿灭叛军,又从北凉手中夺回嘉陵关之后的第一场宫宴,本就有庆贺的意思,因此满朝上下的名门望族几乎全都来了,宫门 外熙熙攘攘的车流,挤得水泄不通。 时窈带着时明朗从马车上下来,准备直接走进去,不少人都和他们一样,直接下车步行,毕竟这么堵进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进了。 大家都下车步行,这样倒是宽泛了许多。 队伍突然却挤攘了起来,禁军高声喊着:“退让!” 时窈连忙拉着时明朗退到一边,然后便见一辆阔气的马车从他们眼前驶过,直接进了宫。 “这人啊?这么嚣张,宫门口都不下车?” “啧,这是北凉的玲珑公主,如今整得摄政王的青眼,可不得嚣张?” “我说呢,哎,她倒是好命的很,北凉和大夏开战对她没半点影响不说,她反倒更风光了,谁说不是呢?” 时明朗撇撇嘴:“狗仗人势。” 时窈掐着他的脸:“在外面不许乱说话。” “知道了,我回家说。” 时窈笑了笑,牵着他往宫里走。 “姐姐,为何皇帝突然要请我们赴宫宴?” “不知道,大概是挂念着爹到底战功赫赫,想要给时家一份荣誉吧。” “你别拿我当小孩子忽悠,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皇帝才不会管我们死活。” 时窈愣了愣,看着时明朗沉静的眸子, 他原来已经懂这么多了。 年少早慧本是好事,但她心里却不是个滋味,他才八岁,却已经明白了这些残忍的道理,开始变的冷静自持,成了大人的样子。 “是不是摄政王下的命令?”时明朗问。 时窈扯了扯唇角:“不过是一场宫宴罢了,你别想太多。” 他却黯然的垂下头,若是他能快点长大就好了,就是因为他太小,太无能,才保护不了姐姐,保护不了时家。 “时姑娘,别来无恙。” 时窈抬头看去,却见杨灵嫣走到了她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她,只是眸底的奚落和讽刺,却像是藏不住的针,刺向她的心口。 时窈抿了抿唇,沉声道:“公主。” “时姑娘如今已经是侯府千金了,怎么还打扮的这么素净?” 这话问的随意,但字字句句却在提醒着她,十日前,她还是摄政王府里一个见不得光的卑贱侍妾。 时明朗骂道:“我姐姐从出生就是侯府千金,又不像你似的半路当公主,用不着穿金戴银的给自己抬身份。” 杨灵嫣浑身一僵,气的脸都白了,威胁的笑着:“是吗?时姑娘倒是和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不知从前是不是见过?” 第二百九十八章 为了你才善良一点 “我姐姐怎么可能跟你见过?!” “是吗?那就要问她了。”杨灵嫣幽幽的看着时窈,笑容讽刺。 时窈冷声道:“公主记错了,我与公主从未见过。” “时姑娘可真是好厚的脸皮,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这样厉害,”杨灵嫣冷哼一声:“也罢,被赶出门的落水狗又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呢?” 她耀武扬威的看着时窈,好似在彰显她摄政王府唯一女主人的身份。 时窈紧抿着唇,没再说话,拉着时明朗转身离开。 时明朗气的要命:“姐,她凭什么骂你是落水狗?你之前认识她吗?” “不认识。” “可她……” “大概是有疯病。” 和时晏青能混到一起去的人多少也会带点病的。 时明朗点点头:“说的也是。” 今日这场宫宴很是盛大,大概是因为想要继续和北凉和谈,所以这次甚至还宴请了被幽禁在会宾楼的北凉太子萧炎。 时窈带着时明朗走进殿内的时候,殿内有那么一瞬的安静,这是她“回京”之后第一次露面,之前也都是听到各种她回京的传闻,当真见到这真人了,倒是有那么一些怪异的气氛。 她毕竟曾经是摄政王的未婚妻,不过她失踪这半年多的时间,婚约早已经作废 ,谁又不知道摄政王妃如今的人选多半就是那位北凉公主了呢? 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同情有奚落也有讽刺,时窈一概当做不知,拉着时明朗落座。 不多时,便听到一声通传:“摄政王到!” 群臣都起身行礼相迎:“恭迎摄政王!” 时晏青大步走进来,目光扫过时窈,她低垂着眸子很是恭敬的样子,但从她微微下撇的嘴角看来,八成又在心里骂他。 “免礼。” 时晏青走到了上首右侧的位置坐下,小皇帝也跟着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今日是中秋,也是剿灭叛军之后的第一场宫宴,诸位尽兴即可,不必拘谨。” “多谢王爷!”众人高呼,随后便轻松的落座了。 “各地的叛军在大夏作乱多时,如今终于被剿灭,也是满朝上下的功劳,但凡平叛有功者,一概论功行赏。” 金大人便立即呈上了一个名单来:“这是此次参与平叛的功臣名单,还请王爷过目,叛军在各地作乱,祸事不断,除了京城外,各地方官员都尽心尽力,要说抵抗叛军最好的地方,无疑是沧州,沧州太守谢知许功劳甚笃!” 时晏青拿到这名单,抬眸睨了一眼时窈,时窈也正好抬眸看他,视线一撞上她便垂下眸子 装死。 金大人还一无所知的热情举荐着:“正是谢知许抵死顽抗,这才守住了沧州,让叛军没能彻底占领北地,也给了沧州百姓一个安生之地,沧州百姓对谢知许感激万分,谢知许调任沧州这一年,政绩满满,是当用之人啊!若能调任回京,定能大有作为!” 时晏青眸底暗了暗,将名单扔在了桌上,冷哼一声:“准。” “多谢王爷!” 时窈倒是不意外,谢知许平叛功劳太大,时晏青不可能不给些嘉奖的,否则不是寒了群臣的心?他现在刚刚独掌大权,杀了那么多的景王党的官员,满京上下都战战兢兢,被他的铁血手段震慑,继续苛待有功之臣只会让君臣离心,落下个暴君的名声,导致政权不稳。 只有恩威并施,才是长久之道。 “忠勇侯当初被叛军所伤,昏迷不醒,如今可还好?”时晏青突然问道。 满殿的人默了一瞬,视线齐刷刷的落到了时窈的身上。 时窈眉心一跳,立即垂下眸子道:“父亲病情平稳。” “忠勇侯是大夏的有功之臣,当初抵御北凉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本王会宣御医为忠勇侯诊治,大可安心养病。” “多谢王爷。” 金大人立马带头喊着:“王爷仁慈 !” 群臣都开始恭维的嚷了起来。 时窈心里翻白眼,忠勇侯府沉寂这么久没人搭理,如今一个二个来装什么好人? 论功行赏结束,终于有人提到了正事。 “如今我国内乱已经结束,和北凉,是不是也可以继续和谈了呢?” 萧炎脸色阴沉不定,他们竟好意思说和谈?!大夏先前出兵北凉是假的不成?嘉陵关都被夺走了,他们现在还想和谈?! 但萧炎也只敢在心里发发脾气,他现在的境地容不得他说不。 更何况北凉本就已经被天灾耗的民不聊生,继续开战北凉没有半点优势可言,这一场仗,时晏青已经赢了! “北凉太子如何考虑?”时晏青问他。 萧炎艰难的挤出笑来:“两国能和谈,给两国百姓一个太平盛世,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好,太子能有这等诚意,本王就放心了,金伦。” “微臣在!”金大人立即应声。 “和谈之事由你出面交涉,签订了盟约,便送太子回北凉。” “是!” 杨灵嫣有些紧张又期待的看着他,等着他说联姻之事,殿中的群臣也都在等着时晏青开口说联姻之事。 但,他一字未提。 他不提,也没人敢提。 歌舞开始,殿内羽纱缥缈,气氛 欢快,好似都忘记了还有一位和亲公主等着名分。 杨灵嫣仿佛已经看到了其他贵女们讽刺的眼神和奚落的话语,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本来已经势在必得的事,可为什么他不提? 难不成他还想让她跟着萧炎一起灰溜溜的回北凉不成? 不!她绝不能回北凉,回到北凉她就什么都不是了,她绝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宫女端着酒壶走到时窈的身边,给她倒酒。 却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她的裙子上,宫女连忙赔罪:“奴婢有罪,奴婢带姑娘去偏殿更衣吧。” 时窈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交代了时明朗一句,便起身离席。 那宫女带着她到了偏殿,一推开门,她就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时晏青。 “你要见我直说一声就行,我也不敢忤逆王爷的意思,没必要绕这么大一圈非得将我请到这宫宴里,又弄脏我裙子。”她面无表情。 “不请你来宫宴,朝中那帮拜高踩低的以后还能看得起时家?时家以后日子也不好过。” 时窈冷笑:“时家都被潦倒了半年了,你现在想起来时家不好过了?”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谢知许,还有这闲心去管不相干的人死活?阿窈,我只是为了你才善良一点。” 第二百九十九章 再哄哄吧 “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在此谢过王爷了。” 时晏青被堵的一梗,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是,我早说过了,我不想再和你有半点牵扯。” 他脸色难看了几分:“你不想跟我有牵扯,还指望谢知许不成?别以为他回京了,你就能和他再续前缘,之前的事是我误会了你,但我可没冤枉谢知许,他对你什么心思你清楚的很,再让我知道你多看他一眼……” 说着说着,看到她越来越白的脸色,突然又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重了点。 他有些烦躁的皱了皱眉,今日找她本来是要哄她的。 他清了清嗓子,语气严厉又有别扭:“听到没有?” “我不会和他有半分交集,你不要再为难他。” 不用他说她也不会再和谢知许有半点交集了,她从前一心想着保护他,后来经历这么多事她才明白,他的灾难都是她带去的,离谢知许远一点他才会有真正的安稳日子。 气氛再次陷入了沉默,时窈和他无话可说:“王爷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时晏青却突然开口:“若是和我成婚,时家便可再无后顾之忧,大夏不亡,时家不倒,你爹的病也可以有更多更好的大 夫来治,也不会再有人欺负时明朗年幼,想要觊觎时家家业,他可以安心的长大,阿窈,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时窈脚步一顿,嘴角掀起讽刺的笑,是啊,这就是她想要的,从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她要的就是这些,可如今他将这些摆在她的眼前,分明这么诱人,可她却无法心动。 “你如今和北凉公主联姻在即,看样子是打算给我侧妃之位补偿一下?” 他听她这话的意思,以为她吃醋了,上前两步:“我没想过娶她,对她照顾也只是因为她是师父的女儿,师父临终托孤,我照顾一二罢了。” “杨长林的女儿?” “我知道他做了很多对不起的你的事,可他现在已经死了,人死如灯灭,曹放拿他的命威胁我开城门的时候我没开城门,照顾杨灵嫣只是为了还他一份恩情。” 毕竟十多年的师徒情分,也是杨长林给他开蒙教他武功,他年少时被仇人追杀险些死于非命也是杨长林舍命相救,可他伤害时窈这件事却也让他无法原谅。 有些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杨长林猝不及防的死在他眼前,这些事更没有再纠结的必要,他更在意眼前,他和时窈的眼前。 他牵起她的手,难 得的温柔:“阿窈,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时窈眸光却没有丝毫的波动,手心都凉的好像冰过一般:“我只想离你远点。” 他眸光一滞。 她抬眸看着他,眸中一片清明:“我没有办法和你重新开始,不论是那个死掉的孩子,还是杨长林,甚至从前你对时家对我做过的种种,我都无法放下,你可以,但我不可以。” 她一根一根的掰开他的手指,转身拉开了殿门。 长羽守在门口,看到时窈要走,愣了愣,询问的眼神看向时晏青。 时晏青没说什么,长羽便让到了一边,放她离去。 看着她决绝离去的背影,时晏青的眸光一寸一寸的阴沉了下来,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他! 长羽见他脸色不好,还以为自己方才会错了意,不该放走时窈,便连忙道:“属下去追时姑娘回来?” “不必了。” 时晏青深吸一口气,生生将翻涌在心头的怒火压了下去,之前欺负她确实欺负的有些狠了,她要记仇气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 他不能太着急了,反正人也在他眼皮子低下,多点耐心哄哄吧。 实在哄不了…… 他眸光阴鸷了下来,他也不 可能放过她的。 时晏青没在偏殿久留,只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估摸着时窈已经回到宴席上了,这才出来回正殿的宴席。 刚走到正殿门外,却看到杨灵嫣焦急的等在那里,她一看到时晏青便匆匆的赶了来。 “王爷。”她怯怯的看着他。 “有事吗?” 杨灵嫣心口一刺,他对她总是这样冷漠,原本以为时窈离开了王府,她成为这王府里唯一的女主人,他就会多看她几眼,可还是没有任何的区别。 王府这么大,她连他的院子都不被允许进去,她除了守灵的时候,平时几乎都见不到他的人。 “王爷如今想要和北凉和谈,那联姻……” 时晏青直接道:“我从未考虑过联姻。” 北凉现在都被他掐住脖子了,还有资格跟他联姻?和谈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过不了十年他都得把北凉一并吞了。 杨灵嫣心里一凉,果然如此,他真的从未想过要娶她。 “王爷说打算把北凉使臣团下个月送回北凉,那我,也要把我一起送回去吗?” “北凉毕竟是你的故土,那边也有你的亲人。” 这是他为杨灵嫣想到的最好的安排。 若是时窈,这会儿怕是高兴的飞起来了,她就恨不能窝在 时家哪儿也不去,没出息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眸底阴郁了几分。 杨灵嫣眼睛却红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王爷不要把我送回北凉,我在北凉的族人从小欺辱我,他们都骂我是叛国贼的女儿,我若是回去,一定生不如死,求王爷救我。” “本王会给北凉那边施压,让他们善待你,不必担心,况且你娘不是也在北凉?” 时窈最爱她娘,从小抱着她娘的牌位睡觉都不撒手,多大人了还动不动为了娘亲哭鼻子。 大夏如今夺回了嘉陵关,已经占了上风,北凉还是得看一看时晏青的脸色的,杨灵嫣这次回去和她娘团聚,日子不会难过。 杨灵嫣却拼命的摇头:“不不不,太子不会放过我的,我害怕回去,王爷,我真的不敢回去了,我娘也不管我,她憎恨我爹,从小对我都是又打又骂,甚至要把我嫁给六十岁老头子做续弦,我回去就是跳火坑。” 时晏青眉头紧蹙,他也没想到安置个女人这么麻烦。 杨灵嫣哀求的看着他:“嫣儿从小受尽折磨,如今在王爷身边才有了几日安宁日子,嫣儿真的不想再回去了,哪怕在王府里做一个丫鬟奴仆,还请王爷留下我吧。” 第三百章 只属于他 宫宴结束,时窈和时明朗一起回府。 因为摄政王在宫宴上亲口关照了忠勇侯,朝中的这帮人对她也客气了许多,还有几个贵女主动跟她打招呼,方才进宫的时候连个引路的宫人都没有,出宫的时候倒是还有小太监殷勤的来引路。 时窈心里的那口浊气却更重,好似这辈子都要活在时晏青的阴影之下,他动动嘴皮子就能轻易掌控她全家的命运。 “时三姑娘!” 时窈回头,眸子一亮:“云墨。” 云墨快步走上前来,脸上藏不住的欢喜,从前在她面前总是低垂着的眉眼今日也难得大胆的一直看着她:“时三姑娘,你,你回来了?” “嗯。”她扯了扯唇角。 那小太监见云墨来,便更殷勤了:“云公公,小的正准备送时三姑娘出宫呢,云公公若是要和时三姑娘说话,小的就先回避?” 云墨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哎!好!” 小太监退下,云墨有些紧张的走到时窈的跟前:“奴才给姑娘引路。” 得到她回家的消息后他便开始心神不宁,只是他现在得太后的倚重,不好和时窈有什么来往,直到今日得知她也要入宫赴宴,这才来追她。 “你 现在在太后宫里当差,若是让她知道你和我走得近,怕是对你不好。”时窈道。 云墨心里一暖:“谢姑娘关心,太后现在已经歇下了,奴才偷偷溜出来的,不会让太后知道。” 这宴席太后就来露了个面,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走了,她现在看着时晏青独掌大权,自己哪哪儿都不舒服。 “那就好,”时窈顿了顿,突然想到时晏青之前说过的话,忍不住问他:“我听说你如今已经是慈宁宫的太监大总管,看来太后很喜欢你?” 云墨笑着道:“之前帮着太后娘娘养猫,娘娘见我猫养的好便对我很是喜欢,后来景王去世,太后情绪不好,太后倚重的刘公公和张公公都先后得罪了太后,让太后给处死了,如今太后也只有看着猫儿才高兴些,奴才这才得了机缘,被太后重用。” 这话说的很是诚挚,一双眼睛一如从前的清澈。 “这样啊,那也是好事,至少你如今日子好过的多,我也放心了。” 时窈脸上有点发烫,云墨这样纯粹的一个人,又真心对她,帮了她这么多,她怎么能因为三言两语就怀疑他? 刘公公和张公公被处死的事情她也听说过,景王死了 之后,太后性情格外不稳定,经常对奴才喊打喊杀,连梁攸宁都受了不少磋磨,太后原先身边的那几个都死了,云墨自然而然就被提上来了。 “只是伴君如伴虎,太后现在情绪不稳,你也要小心些,可别重蹈刘公公和张公公的覆辙。”时窈叮嘱道。 云墨重重点头:“奴才会小心的,姑娘别担心。” 刘公公和张公公的死都是他故意设计的,不过是用了些伎俩让他们恰到好处的激怒太后,借太后的手除掉了这几个绊脚石,否则慈宁宫大总管的位置如何腾出来? “姑娘怎会回府了?是,是他放过你了?”云墨犹豫着问。 上次他本想要借安插在王府的棋子翠娘将时窈带出王府,没想到翠娘直接被抓了,他本以为没有希望救出时窈了,没想到她竟自己回家了。 “嗯。”时窈垂下眸子,脸上却没有什么欣喜之色。 云墨欢喜的道:“那姑娘又可以重新开始了,这么多磨难都过去了,往后就只剩下好日子了。” “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她如今失了身子,掉了孩子,曾经在王府的那一段过往成了她一生都洗不掉的污点,林氏还张罗着想要给她挑一门亲 事,她找了各种借口拖延着,却甚至不敢和她说出真相。 大概是今日又见了时晏青的缘故,她心里压不住的烦闷。 云墨却认真的道:“怎么会没有?从前的事都过去了,姑娘在奴才心里一直高洁如明月,姑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奴才相信姑娘一定值得最好的。” 她笑了笑:“多谢你,云墨。” 云墨心跳加快,袖中的手紧张的捏了捏:“不论什么时候,奴才都会帮姑娘的。” 如今她和时晏青决裂,她身边空无一人,终于可以看到他了,也只会看到他了。 他终于还是抓住了这轮可望不可即的明月,哪怕她已经被别人欺辱过,可他并不在意,她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他心中的明月,这世上没人比他更包容的爱她。 他目送着时窈走出宫门,上了马车,缓缓离开他的视线,直到消失不见,才不舍的收回了目光。 “云公公。” 方才那小太监讨好的凑上来。 云墨脸色冷了下来,眸中的清澈已经被暗沉沉的戾气取代:“不该说的别说,否则我拔了你的舌头。”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云公公放心,奴才守口如瓶!” 云墨随手扔了他一个银锭,小 太监忙不迭的点头哈腰,讨好恭维。 —— “时姑娘已经到家了。”七辛进来通报。 时窈虽说离开王府了,但在她身边盯梢的影卫一直没撤过,只不过从前在明处盯着,现在改成暗处了。 他放她回家是为了哄她开心,当然不是为了放过她。 “嗯。”时晏青应了一声,头也没抬:“让人盯紧点。” 不然也不知道她下一刻又会给他个什么“惊喜”。 七辛犹豫了一下,才道:“时姑娘今日在宫中和云墨见过面了。” 时晏青捏着朱笔的手顿了顿,阴沉沉的眸子倏地掀起:“什么时候?” “宴席结束后。” 云墨如今在宫中地位不低,他轻易的便能让那些奴才闭嘴不言他和时窈见面的事,若非时晏青早安排了七辛在暗处盯着时窈,这事儿还真不一定能让他知道。 “说什么了?” “这个,不大清楚。”七辛挠挠头:“我怕离得近被发现,时姑娘若是知道我还在盯着她,她肯定不高兴。” 时晏青有些烦躁的扔了笔,现在他也不大敢惹她,让她知道他还在派人盯着她,她指不定又要跟他闹,那放她回家的人情不是白送了? “云墨查的怎么样了?” 第三百零一章 放过她了 长羽上前道:“他这半年来冒头冒的很快,慈宁宫之前的掌事太监张公公刘公公先后被处死,多半是他的手笔,他面上倒是斯文的很,但手段很厉害,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在慈宁宫站稳脚跟,太后不少事都是交给他做的。” 时晏青冷笑一声“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装的倒是挺纯良。” “属下以为,当初忠勇侯府突然走水,就是太后和景王做的,而这件事之后,他便很快成了太后身边的心腹,可见忠勇侯府走水的事,多半就是他做的。” “是不是他,抓来审审就知道了。” 没有九星宗撬不开的嘴巴,扔到暗狱里审上三天,各种刑具轮一遍,还怕他不交代不成? “只是现在他到底是太后身边的人,太后不倒,轻易也动不得。” 如今大夏的大权已经被时晏青掌控在手中,但王家毕竟这么多年树大根深,在朝中门生遍布,如今时晏青提拔了金明成等人压制王家,的确已经初见成效,但要彻底压倒王家,还需要些时间。 时晏青眸光森寒,就是因为忠勇侯府的那一场大火,才让时窈对他憎恨至此,竟没想到从始至终都是这小奴在背地里搞鬼! 他迟早要亲手掐死他。 “先不要打草惊蛇,继续查。” “是。” —— 忠勇侯府。 时窈和时明朗回家的时候,林氏已经备好了酒席,今日是中秋,中午在宫中用宫宴,晚上自然就是阖家团圆的时候了。 酒菜摆在湖边亭里,抬头便可看到那一轮圆月,还拉了玉坠等人一起用饭,时家难得的团圆和热闹。 “兴许明年中秋,你爹就醒来了,咱们才是真的阖家团圆呢。” “一定会的。” 林氏喝了两杯酒,兴致很高:“是啊,今日府上又来了几位大夫,其中一个好像说四处游历的神医,名头很大,不知怎的竟路过咱们燕京,说不准能给你爹治好呢,阿窈,是你找来的是不是?” 时窈愣了愣,扯出笑来:“是。” “我听说摄政王将那位北凉来的和亲公主认为义妹了,要将她留在大夏,重新挑选夫婿,看样子,摄政王没打算娶她。” 时窈捏着筷子的手指节发白,语气没什么波动:“是吗?” “阿窈,他现在突然对忠勇侯府照顾很多,是不是……” “不是!”时窈直接打断了林氏的话:“母亲别多想了。” 林氏怔了怔,只好点点头:“好。” “姐姐,姐姐!我们去放灯!” 时明朗拽着她的衣袖。 玉坠拿了一个孔明灯来,时明朗和时窈在两边分别写下自己的心愿。 时窈想看看时明朗写什么,时明朗使劲儿捂着不让看,凶巴巴的:“不许偷看!” 时窈没好气的撇撇嘴,自己写自己的,她想了想,提笔写下一行字:“阖家团圆。” “你就写这点呀?” 时明朗自己不让看,他倒是凑过来偷看时窈的,很是嫌弃的吐槽。 时窈戳了戳他的脑袋:“怎么?我就这点志气,你倒是让我看看你写了个多厉害的?” 时明朗还是捂着:“不行不行!我的愿望只能自己看。” “我也懒得看。”时窈被逗乐了,放下笔,将孔明灯举起来。 时明朗在对面和她一起举起灯,轻轻松开手,孔明灯便轻飘飘的缓缓升空。 时明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灯上的愿望,那小小的一行字,承载着他最大的心愿。 ——要快点长大,成为一个盖世英雄,保护爹娘和姐姐。 等放完了灯,宴席也散了,时窈脚步轻快的从湖心亭走出来,准备回院子里,可一抬眸,却看到了站在竹林里的男人。 她脸色变了一变,已经有些恼了:“你怎么来了?” 今天见他三次了,她已经耐心全无。 他站在暗处,光影撒在他的身上,叫人看不清神色:“今日是中秋。” “中秋怎么了?” 他从暗处走出来,一向凌厉 的眸子里,此时却有些孤零零的黯然:“中秋不是团圆吗?” 时窈心口好似被轻轻扯了一下,他哪里来的家人团圆呢? 去年中秋还是他们一起过的,她曾说过往后都陪他一起过中秋,定不会再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 她冷声道:“王爷如今位高权重,若是嫌不够热闹,大可找到一堆人陪王爷过中秋。” “阿窈,你说过以后中秋都会陪我的。”他漆眸沉沉的看着她,像只被遗弃的大狗。 “是吗?我忘了。” 他走近她,语气很软:“半年前侯府走水的事我查到些眉目了,过不了多久我会就让你知道那件事和我没有一点关系,我知道你因为孩子的事恨我,我也只是想要做些力所能及的补偿,我给你搜罗来的大夫可还好?听说天山雪莲对你爹的伤有好处,我已经命人去寻了,最多一个月应该可以寻来。” 时窈紧抿着唇没说话。 “你说不想重新开始我也没逼你,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时窈看着他诚挚又黯然的眸子,心中的警惕不自觉的消散了几分。 她极少见时晏青这样,他这样的高山白雪,就应该不可一世孤傲狂妄,而不是这样落寞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大狗,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见她神色松动了几分, 又道:“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作数,你不必对我这么警惕,我既然已经放你回家就不会再为难你,往后你的事我也不会再管,你不想和我重新开始我也不逼你,我只是尽我所能做些补偿,想帮帮你,等你爹醒来,我便再也不来了。” 这话一边服软一边引诱,拿上好的药材和最好的大夫做饵,又用这样诚恳的态度让她降低警惕,他就这么看着她渐渐舒展了眉头。 “你说真的?” 她的确是需要这些大夫和药材的,也只有他能轻轻松松就上天入地的给她寻来这些珍稀药材和名医。 时晏青若是诚心要用这些做补偿,她没有不接受的道理。 “自然是真,我何时骗过你?” 时窈想了想,好像的确也没有,他根本不屑于做坑蒙拐骗的勾当,他若是真要什么,直接就抢了。 “我先走了。”为表诚意,时晏青主动请辞:“阿窈,中秋快乐。” 时窈没有说话,只目送着他离去。 但时晏青知道,她这是已经信了他了,他转身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里,时窈才轻轻舒出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放过她了。 等到知秋苑的灯火熄灭,一个身影方才踩着月色走进了屋内,挑开床幔,看到缩在床上的小小一团,睡的正香。 第三百零二章 放弃 他在床边坐下,指腹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有些贪恋的看着她沉睡的小脸。 自从叛军围城把她送走那日起,忙忙碌碌这些日子,他已经快一个月没好好抱抱她了,说不想她是不可能的。 可他心知若是继续把她拘在王府里当个见不得光的侍妾,她这辈子都会憎恨他,他的确贪心,得到了她的身体,又还想要的更多些,想要她满心的喜欢他。 横隔在他们之间的种种问题不解决,她一辈子都要怨恨他,这样的日子也就床上快活些,睁开眼便能看到她憎恶的眼神。 放她回家的确有些误会了她愧疚的心理,但更多的还是想要给他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至少现在她开始对他放松警惕了,等他查清楚时家走水的真相,再慢慢靠近她,她会回到他身边的。 他弯腰,在她唇瓣上轻轻一吻,也不敢探进去深吻,只能浅浅的品尝,怕弄醒了她,他又素了一个月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欲念,要不了多久的,姑且忍一忍吧。 —— 摄政王府。 杨灵嫣守着一桌子饭菜等到了夜深,也没等到时晏青回来。 “公主,还是别等了,先睡吧。” 杨灵嫣怔怔的看着窗外:“今日是中秋,他不在家 里,能去哪儿呢?我爹已经死了,他如今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就应该是我,如今中秋团圆的日子,他也不回来吗?” “王爷这冷僻的性子,想来也是不爱过中秋这种日子的,指不定在哪里忙公务呢。” 杨灵嫣扯出一抹笑来:“应该是的,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想来早已经习惯了,也没适应身边有人陪他。” “是啊,往后公主在王爷身边年年岁岁的陪伴着,王爷自然而然的也会习惯有人陪着过节的日子了,反正王爷也答应了让公主继续留在大夏,公主还有什么担心的?” 杨灵嫣那日在宫中跪下来苦苦哀求他,甚至拿出了她死去的爹来求情,他才终于点头让她留下,但她作为和亲公主要留在大夏,除了和亲没有别的办法。 她以为他即便勉为其难也会娶她,可没想到,他却说认她为义妹,给她另择婚事。 “可他却不肯娶我,他还是嫌弃我身份卑贱是不是?”杨灵嫣红了眼睛。 她只是一个半路公主,在北凉都受人唾弃,不值一提,他是不是也看不起她? “那怎么会?公主对王爷而言可是不一样的,公主是王爷师父唯一的女儿,是临终托付的人,他不可能看不起公主的,奴婢倒 是觉得,王爷是出于政治考量,毕竟现在大夏和北凉之间,大夏占上风,王爷完全没有必要娶一个北凉公主当正妃,这样反而抬举了北凉。” 如今大夏虽说有皇帝,但真正的主人,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是时晏青。 哪怕现在他还是摄政王,但未来一定不会只是摄政王,称帝也只是时间问题,如今的正妃,未来的皇后,绝不可能让一个异国公主来做。 这个道理杨灵嫣很清楚,但,哪怕是侧妃,他也没有提过。 “他只是对男女情爱之事不怎么上心罢了,至少我在他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仁慈,也对她照顾,她就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等到次日清晨,杨灵嫣也没有等到时晏青回家的消息,他总是很忙,尤其是最近一个月来,在王府休息的时间都很少,几乎都是宿在了宫中。 可之前时窈还在这的时候,他好像每晚都会回来。 杨灵嫣掐了掐手心,强行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时窈已经走了,王爷也说过不许再提这个人,一个已经被赶出去的女人有什么可在意的? 她站起身:“我去宫中给王爷送些参汤。” 厨房的小炉子上一直炖着参汤,她将汤取来放进食盒里,便提着食盒出门 了,马车已经王府门口等着了,杨灵嫣上了车,便缓缓驶向皇宫。 昨夜一夜未眠,她在车上便闭上眼小憩了一会儿,却突然听到“咚”一声,马车猝不及防的停下。 “怎么了?” 杨灵嫣掀开车窗帘子一看,却看到拦车的人一脸阴森的笑看着她:“我的好妹妹,怎么这些日子没见,忘了皇兄了?” 杨灵嫣面色一变:“太子这是做什么?” “不过是有些话想和妹妹说两句罢了,是要在这儿说?” 杨灵嫣看了一眼赶车的车夫,这是王府的人,若是让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就麻烦了,她匆忙下车来,跟着萧炎走到了一旁的僻静处。 她冷着脸问:“有什么事?” 萧炎咬牙笑着:“一个月不见,你倒是长进了不少,都敢跟我摆脸色了?也不看看是谁把你送来大夏,送到王府的!我让人给你送信,你为何不回?” 萧炎把杨灵嫣送到王府不过是为了拿她当盯着时晏青的眼线,随时能帮他办事,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自从进府之后便没了任何的音信,俨然是要和他划清界限的意思。 杨灵嫣无所畏惧的掀唇:“我如今既然进了摄政王府,便是王府的人,和太子没什么话可说,自然也不必 回你的信。” “杨灵嫣,你是要反了天了不成?你忘了你进府是要干什么了?!你竟敢背叛北凉?!”萧炎拔高了声音。 “是又如何?北凉如今自身难保,还想拉我下水不成?”杨灵嫣语气讽刺,满脸的不屑,已经全然没了从前在萧炎面前胆小怯懦小心翼翼的样子。 她如今背靠摄政王府,还能怕了萧炎不成? 萧炎怒极反笑:“好,好啊!我倒是小瞧了你,攀上了高枝儿就忘了本,可是杨灵嫣,你不会忘了,你娘还在我手里捏着呢!你胆敢忤逆我,背叛北凉,我让她死的难看!” 杨灵嫣眸光一闪,沉默了许久,才道:“随你。” 萧炎惊的愣了半晌,才咬牙道:“你的意思是,你也不管你娘死活了?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是谁含辛茹苦的养你长大,你族里的那些叔伯要把你卖给老头子当续弦的时候,是谁拼死拦着护着你,你来大夏和亲,你娘可日日夜夜惦念着自己女儿的安危,可你竟如此心狠,直接将她丢下不管?” 杨灵嫣面色发白,是啊,从小到大,都是她娘护她爱她,可她娘已经病入膏肓,挨不过几年就要死了,难不成要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和未来吗? 第三百零三章 她要离开 “王爷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背叛王爷,还请太子往后不要再来找我。”杨灵嫣决绝的放下狠话,转身离去。 萧炎气的要死,没想到自己苦心安插的一个棋子竟就这么叛变了! “杨灵嫣你可想好了!你敢不听我的,我让你杨家满门不得好死!把你娘扒皮抽筋!” 杨灵嫣脚步顿了一顿,冷笑,杨家满门本就该死!她自小受到的欺凌还少吗?至于她娘,也一定会原谅她的,牺牲她一个将死之人,能成全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有什么不好的呢? 从此她和北凉一刀两断,只一心一意的陪在时晏青的身边,成为他最亲近的女人,这才是她光明坦荡的前程! 萧炎眼睁睁看着杨灵嫣决绝离去,气的肺都要炸了,如今北凉被大夏打压至此,他也成了落水狗要灰溜溜的被送回北凉,到时候也一定没有他的好果子吃。 杨灵嫣已经是他最后的希望,没想到这个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下贱东西竟直接抛下杨家满门的生死叛变! —— 时晏青昨夜从侯府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便没有回王府,直接来了宫里,小憩了不到一个时辰便上朝了,如今朝局初定,政务繁忙,金霄殿已经被辟 出来作为他宫中休息的寝殿,他实在没必要回府。 之前回府勤快也不过是因为时窈勾着,现在那府邸空荡荡的,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早朝上便商议了一下各地民生恢复的问题,减免赋税,减少徭役,以及给受难严重的各州府派发银两修复救济,等到结束已经快正午了。 他还在宫中批复一些紧要的折子,却见长羽匆匆前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北凉太子今日主动找玲珑公主了。” 时晏青眉梢微挑:“如何?” 他将杨灵嫣留在府里,不单单出于杨长林的临终托付,还另有原因,杨灵嫣是北凉送来的,那必然背地里也受北凉的牵制,他一直等着杨灵嫣做出些什么手脚来。 因此他将她留在府里,没有让任何人为难,只等着她和萧炎合谋出招。 看在杨长林的面子上,他不会让置杨灵嫣于死地,但并不意味着他会放过北凉,放长线钓大鱼,他等很久了。 长羽却犹豫着道:“听盯梢的影卫说,公主断然拒绝了帮太子做事,说绝不会背叛王爷。” 时晏青眉头微蹙,等这么久就等来这? 他本就等着萧炎撺掇着杨灵嫣整出些风波来,也可以借机顺理成章的收拾萧炎, 然后拿捏着这位北凉太子再找北凉讨些好处。 杨灵嫣不帮忙那不是白等一场? 长羽道:“这玲珑公主倒是对少主忠心不二。” 时晏青神色淡漠:“嗯。” 杨灵嫣的忠心对他而言没有半分价值,他自然不为所动,他本就是唯利是图的乱臣贼子,没多少良心可言。 倒是萧炎没了杨灵嫣,多半是起不了事了,过不了几日就要把他送回北凉,看来也没什么可期待的了。 —— 时窈现在过的轻松了许多,自从中秋那日时晏青和她坦诚表达愧疚并且承诺要放过她之后,她一颗心就彻底放下了。 这几日也的确没有再见他了,只偶尔从旁人口中听到一些关于摄政王的功绩和花边。 “摄政王将那位北凉公主认为义妹,留在王府给她另择夫婿,看样子虽说大夏和北凉要和谈,但显然王爷也看不上北凉的公主当摄政王妃,如此一来,这王妃之位还虚悬着,这京中的贵女们又开始蠢蠢欲动,听闻摄政王府收了不少各家呈上来的帖子,在挑选王妃呢。” 薛茵知道的小道消息最多了,兴冲冲的和时窈八卦。 时窈现在彻底放松下来,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看倒未必,那北凉公 主不一定甘心当一个义妹,之后兴许使使手段,还是嫁在王府也说不定。” 杨灵嫣对时晏青的心思,她看的很清楚,她绝不会甘心另嫁他人的。 “摄政王这般冷傲之人,能允许自己被算计?” “别人当然不行,但杨灵嫣不一样。”时窈语气讽刺。 她毕竟是杨长林的女儿。 “哼,管她是谁,我倒是要看看这场戏,争到最后这王妃之位落在谁头上。” 薛茵一边放着风筝,一边笑嘻嘻的道。 时窈抬头看着这天上的风筝,心情开阔了许多,如今终于风平浪静,她和他再无瓜葛,从前的事一笔勾销,利用他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愧疚,可以换来一个安宁的生活,并不算亏。 微风拂面,难得的自由和惬意,将心头那一丝丝难以捉摸的遗憾落寞也彻底掩藏。 薛茵玩儿累了,将风筝塞给了丫鬟,坐到时窈身边来,灌了一大杯茶水:“你说说你,咱两难得出来放风筝,就我一个人受累了,你就坐在这儿动也不动!” 时窈殷勤的给她打扇:“薛姑娘受累了,给您扇扇风。” “你看什么呢?”薛茵突然抢过她手里的书,疑惑道:“你看医书做什么?” “闲的没事干 。” 薛茵却古怪的盯着她:“你不对劲,从前也没见你这么刻苦好学,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时窈捧着脸趴在桌上:“我这阵子一直在想往后要怎么活。” “就这么活呗。” “小茵,我不想留在京城了。” 薛茵闻言瞪大了眼睛:“你不在京城要去哪儿?!” 时窈给她摇着扇子:“小茵你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吗?我上次离京之后,一路坐船颠沛流离到沧州,在沧州又见识了和京城完全不一样的民生人情,我想出去看看。” “留在京城不好吗?哪里能有京城好?” “不好。” 她垂下眸子,留在这里,人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失踪了大半年的时间,私下里对她的非议声从未平息过,什么难听的话都有,而她却无法反驳,因为她这半年来也的确没什么光彩的日子。 困在这锦绣繁荣的京城任人非议,倒不如走出去看一看天高海阔,前世她一生都没有走出过京城,今生也不过是阴差阳错才见到外面的世界。 如今父亲的病情越发的好了,时晏青给她寻来的那几个名医和药材当真是有效用的,等父亲醒来,她就离开这,开始真正崭新的生活。 第三百零四章 据为己有 萧炎这几日格外的暴躁,过不了几日就要被灰溜溜的送回北凉了,父皇交给他的大事他一样也没完成,这次回北凉定会被问罪,他那几个兄弟还虎视眈眈,没准已经想好了怎么割他的肉。 他每日喝的个醉醺醺的回来,对下人动辄打骂的,又是摔桌子又是砸椅子,还得骂一骂杨灵嫣这个吃里扒外的,会宾楼就没消停过。 “果然这杨家上下就没什么好东西!杨长林这个叛国贼,二十年前背弃北凉,杨灵嫣这个贱人,如今又学她爹的样子!” 说话间,萧炎又抄起一个茶杯直接砸在了门上。 谁知门刚好打开,那茶杯险些砸到来人的面门,他侧身躲过,才正好避开。 来人扫了扫自己衣袖上洒的茶渍,笑着道:“太子好大的气性。” 萧炎愣了一会儿,这才认出来这人是慈宁宫的太监大总管,云墨。 他面露鄙夷之色:“本宫什么气性,也轮得到你这个阉人来管?!就凭你也想来看本宫的笑话吗?!” 云墨却也不恼,依然笑着:“咱家也没这个闲心来看太子的笑话,不过是奉太后的旨意来看望太子罢了。” “太后?”萧 炎狐疑的道。 “太子若是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这么灰溜溜的滚回北凉,成为北凉上下的罪人,那咱家就此告辞,也不打扰了太子的兴致。” “你等等!太后想要和我说什么?” “太后想要和太子做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太后可以将嘉陵关拱手相送。” 萧炎眼睛倏地亮了,随后又骂道:“你别来唬我!你们夏国好容易夺回的嘉陵关,怎么可能愿意将它拱手送回?!” 云墨唇角微勾:“太后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送回,但前提是,太子得帮太后清君侧。” 萧炎怔了一怔,立即意识到他话中之意是什么。 如今在君侧的,除了时晏青还有谁? 看来太后并不满时晏青把持超纲,为了夺回皇权的尊严,甚至不惜以嘉陵关作为馈赠。 “只要北凉能够助太后一臂之力,将乱臣贼子时晏青除掉,太后不单单愿意将嘉陵关送回,并且愿意割让沧州青州林州三州作为谢礼,太子能为北凉立下这汗马功劳,还怕皇位不稳吗?” 萧炎惊喜脸上的肉都在抖动,没想到本以为已经到了死局,竟还能峰回路转!恨不能仰天长 笑:“好!好!” 时晏青同样是他的仇敌,大夏有时晏青这样的枭雄在,北凉怕是百年内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这次若是能和这夏国的太后联手除掉时晏青这个钉子,往后北凉想要吞掉夏国,也就轻松的多了。 “不过,”萧炎意味不明的笑着:“太后想要合作,总得先拿出些诚意来吧。” “太子想要什么?” 萧炎想起那日在宫宴上见到的一抹倩影,舔了舔嘴巴:“本宫觉得那景王妃生的标志,不妨太后先将她送来做一个投诚状?” 萧炎不单单是急于梁攸宁的美色,更重要的是,她是夏国太子的遗孀,将她收入自己的囊中当一个侍妾,从此往后夏国在北凉都抬不起头来。 云墨眸光微凝,扬唇一笑:“好,我会禀告太后。” 萧炎哈哈大笑,猥琐之色都藏不住。 云墨从会宾楼出来,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消散,眸底沉沉,一个小太监还在外头候着,见他出来便连忙迎上来:“云公公,现在回宫吗?” 片刻的功夫,他便调节了情绪,平静道:“不急,你先在这边茶楼等我。” “是!”小太监狗腿的连声应下。 — — 时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薛茵拉着她去太明湖放风筝,累的一身汗,正想着回家赶紧洗个澡。 马车在府门口停下,她弯腰从车里钻出来,却见府门口站着一个人。 “云墨。”时窈从马车上跳下来:“你怎么出宫来啦?” 云墨眸底发亮,笑容纯粹又明亮,给她拱手行礼:“奴才难得有机会出宫办些事,便绕来看看姑娘。” “你不必每次见我都行礼,早知道我今日便不出去玩了,你等多久了?” “没等多久,总不能让姑娘为了奴才耽误了正事。” “我哪有什么正事?我去太明湖放风筝去了。”时窈笑的眉眼弯弯。 云墨笑着道:“几日未见,姑娘气色好了许多。” “我爹的身体好些了,大夫都说情况很好,兴许有希望醒来,我心里也轻松了许多,云墨,你可还好?” “我还好,最近小世子的生辰快到了,太后心情也好了些,日子比从前好过。” 时窈蹙眉道:“可慈宁宫到底不是久留之地,太后也不是个一个仁善之辈,你若是能换个去处便好了。” “这宫中哪里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时 窈怔了怔,是啊,这深宫内苑哪里有什么好去处?处处都是豺狼虎豹。 她能逃离那里,云墨却不能,他生生世世都只能困在那深宫之中。 他见她有些难过,连忙道:“奴才这种人自小在宫中长大,早已经习惯了,姑娘别为奴才担心。” 时窈扯了扯唇角,他今日没有穿那身太监的衣裳,而是一身宝蓝色的士子直缀,衬着那纤瘦清秀的面容,打眼一看还以为是那位读书的贵公子,若是他没有被卖入宫里,或许也能明朗的站在阳光下有一番作为呢? 她转身跑去马车上拿了一食盒的糕点:“你拿着路上吃。” 云墨欣喜的接过来:“多谢姑娘赏。” “不是赏,是送。”时窈顿了顿,才道:“云墨,若往后有机会,我定帮你离开皇宫。” 云墨怔了怔,眸光有一瞬的凝滞,又立即笑起来:“多谢姑娘。” 离开了皇宫,他如何得到那些权势,又如何光彩的站在她身边呢? 只要这次成功铲除了时晏青,太后大权在握,他自然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到了那时,他或许才真的敢站在阳光下说出对她的情意,将她据为己有。 第三百零五章 天生一对 慈宁宫。 “他好大的口气!竟觊觎景王妃?这岂不是打哀家的脸,打景王的脸!” 太后气的一拍桌子,怒不可遏。 云墨恭敬的道:“娘娘息怒,这萧炎本就是狂妄之辈,提这个要求无非就是想要羞辱大夏罢了,但对太后而言,如今的大夏是时晏青的大夏,又和太后有何关系?” 太后骂道:“定是梁攸宁这个贱人勾三搭四!我儿死了才不到一年,她竟勾搭上了北凉太子,这个没脸的东西!” 云墨没有反驳,只是顺着道:“萧炎只要景王妃,太后若是能顺他心意,谋成大事才是要紧的。” 太后沉声道:“也是,梁攸宁这个贱人自己不守妇道,勾三搭四,哀家便成全了她,只要能铲除时晏青,哀家连三州和嘉陵关都能舍出去,又能舍不得这一点脸面吗?”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眼看着时晏青一点点的蚕食王家的势力,眼看着大夏江山都要彻底落入时晏青的手中,她如何能坐以待毙?只要能夺回皇权,杀掉时晏青,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 时窈回到府里便先去看了时忠,他今日的气色更好些了,大夫也说他现在休养的很好,醒来也就差一个契机。 时窈一颗心安定下来,看来父亲 真的快醒来了。 “后日要给北凉太子送行,又有宫宴,姑娘可要去?”玉坠拿着帖子来问她。 时窈摇摇头:“不去。” 最近大夏刚刚打了胜仗,举国上下都在庆贺,燕京城中大.大小小的宴席更是不断,她能推的都推了,实在没这个闲心去和那些人虚与委蛇。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等父亲醒来就离开京城,京中的是是非非她根本不想参与。 时窈沿着抄手游廊回到自己的院子,才一进门便看到坐在里面的时晏青,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她眉头一蹙。 时晏青眸光沉沉的看着她,看到她这副见鬼的样子,眸底的戾气隐隐压制不住。 见云墨的时候倒是高兴的很。 时窈浑身发麻,那股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几乎怀疑下一刻他又要发疯。 可谁知,一瞬之间,他便收敛了情绪,眸光柔和了下来:“我来给你送药。” 总不能功亏一篑。 时窈恍惚的看着他善意的眼神,怀疑方才自己是不是得了癔症,看错了人。 他指节敲了敲桌子:“天山雪莲,刚刚寻来的,对你父亲的伤很有用。” 时窈眼睛一亮,立马将方才的插曲抛之脑后,快步走过来打开盒子:“你这么快就寻来了 ?” 他唇角轻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底的郁气突然消散,脸上的笑容也正常了几分:“想着你应该着急便让人快马加鞭的送回来了,我听大夫说,这天山雪莲对你父亲醒来大有帮助。” 时窈欣喜的点头:“嗯!” 他已经好久没有见她对他笑了,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从前,她跟在他屁股后面腆着脸笑嘻嘻的讨好卖乖的时候。 这一刻他突然就觉得,忍这么久还是值得的,看她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笑一笑,比睡一觉还来的神清气爽。 “先用着,我还让人继续寻,若还能寻到就再给你送来。” “你也不必亲自送来的,让七辛跑一趟就行了。” 时晏青笑容微微一滞,他不送来怎么见她?那不是白送了。 虽说他每晚都来,但也只能看看她睡觉的样子,也就这么一次难得的机会能和她说说话。 “无妨,我也想看看你爹病情如何了,不亲自来一趟,我心里过意不去。” 时窈对这话半信半疑,面上还是笑着:“我爹恢复的还不错。” “那就好,”他顿了顿,才状似无意的问:“你最近忙什么?” “我哪有什么忙的,今日和薛茵一起放风筝去了。” 时窈觉得有些别扭,她和时 晏青好像不是能坐在一起闲聊这些的人。 他见她手上都有红痕,捏着她的手蹙眉:“你手怎么了?” 她呼吸一滞:“不小心被风筝线勒着了。” 挣了挣,他也没松手,只从袖中拿出一罐膏药来,指尖沾了些药膏,便轻轻涂抹在她的掌心:“放个风筝还能被线勒着,也不当心些。” 凉凉的药膏抹在掌心,时窈却没有丝毫的凉意,反而那只被他抓住的手像是被烙铁印上一般。 他不是没感觉到她的不适,只是装作不知,他们之间该做的都做过了,本来也没有明确的界限,上个药而已,他是关心她,理所当然,从前也没少给她上药。 “后日给北凉太子送行,宫中有宴席,你可要去?” 他动作很轻柔,也很慢,闲话家常的拉着她继续。 “不想去。” “这次的宫宴是慈宁宫操办的,听说慈宁宫如今的总管大太监倒是个能干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银狼做彩头,兴许有些看头。” 他说着话,便抬眸看她,她果然有了点兴致:“是云墨操办的?” 她接着道:“难怪他今日出宫来了,看来是忙着操办这宫宴。” “你今日见到他了?” “嗯。”时窈盯着他擦药的手,眉宇间已经隐 隐有些不耐。 时晏青还算满意,她没有对他隐瞒云墨的事,可见这个人对她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松开了她的手,将药膏递给她:“这药膏隔一个时辰擦一次,不会留疤。” 时窈接过药膏,怔怔的点头,恍惚间好似回到了从前,似乎前面那一段他们互相憎恶折磨的日子不曾存在一般。 “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他没有久留,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来给她送药,顺便关怀的问候一下她。 时窈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又有些莫名的空落落的。 时晏青从忠勇侯府离开,便直接去了瑞卿楼。 “哟,做好人好事回来了?”莫尘戏谑道。 时晏青冷飕飕扫了他一眼:“滚。” 但眉宇间却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莫尘啧啧道:“不是我说,你和时窈真是天生一对,也就你两能治得了对方。” 时晏青扬眉,不置可否,那是自然,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时窈,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能逃得过他的掌心? “那个云墨,最近很不安分,动作频频,怕是慈宁宫那边坐不住了,也该收拾他们了。”时晏青眸光冷冽了下来。 “得了吧,你就是看他去找时窈心里不痛快了。” 第三百零六章 一脸凶相 时晏青扬手一个茶杯盖子飞出去,莫尘直接侧身闪过,拍拍胸口坐下:“行行行,我说错了,你就是看慈宁宫不顺眼,那你怎么个打算?” “等把萧炎送走了,就动手吧。” 时晏青慢条斯理的端起那杯茶喂到嘴边,语气很随意,眼神却已经覆上了寒意。 王家和太后,他已经让他们苟延残喘太久了,正是因为前有北凉后有叛军,他根本腾不出来手来收拾慈宁宫,这才一直搁置着。 本来也不着急,慢慢耗着,王家的气数也快耗尽了,但云墨这个不知好歹的,如今三天两头的往时窈跟前凑,从前那个都不敢抬头看人的小奴,如今竟也有了这样的胆子。 “那你的意思是……” “送行宴结束,萧炎离京,先抓了云墨。” 北凉那边告一段落,关上门也该清理门户了。 莫尘眉心一跳:“直接抓云墨?怕是太后不会答应。” 时晏青冷笑一声:“太后如今也有能耐跟我斗?直接釜底抽薪,我没太多时间跟他们耗,你到时候带一批影卫潜入宫中,萧炎一走,便直接把云墨给我抓到暗狱里审。” 他就不信挖不出来当初忠勇侯府纵火案的真相。 太后在后宫的势力还是很大,云墨如今地位也不低,直接明面上抓人只怕太后阻挠也不顺利,倒不如让九星宗暗地里把人逮了先斩后奏。 莫尘在朝中虽说没有半分官职,但却是时晏青埋在暗处的心腹,不论是瑞卿楼还是九星宗,他都已经交给了他,这两个分管情报搜集和杀人越货,这件事自然是要交给莫尘去办。 “好,那送行宴我也去。” —— 是夜,时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时晏青今日的到来让她觉得很不踏实,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他了,本以为会再无交集的人,突然又给她送药来。 但这送药的事也算不得什么,他心怀愧疚要补偿,送药本来也是之前就说过的事,但他为什么要亲自送来?他有这么闲吗? 而且他今日又提到了云墨,之前他就看云墨不顺眼,今日却说起云墨这送行宴筹办的不错,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窈睁开眼看着天青色的床幔,她不大放心,这送行宴她还是去看看为好。 如此折腾到了半夜,才总算困倦的合上了眼,听到屋内熟睡的呼吸声,房门才轻轻被推开,时晏青走到她床边坐下,抬手抚平了她轻轻蹙起 的眉宇。 不过来看她一次,也至于她愁的半夜睡不着? 他眸光微凝,云墨的事不能再拖了,她心里根本不信任他,时家纵火案的事查清楚,他们才能有真正的重新开始。 —— 这送行宴倒是热闹,给足了萧炎面子,但人人心里都知道,这面子低下藏着什么样的羞辱。 北凉失了嘉陵关,从此往后大夏便占了上风,满朝上下都得意洋洋,面上你来我往的说些虚头巴脑的恭贺,心底里没人看得上他。 萧炎憋着一口气,强扯出笑来应和,眼睛盯着坐在不远处的锦绣华袍的端方女子,想着一会儿便先拿她泄愤。 这宴席摆在菊花园,毕竟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还能赏菊,梁攸宁拉着时窈坐在八角亭里说话。 “我还以为你不来,怎么还是来了?” “听说今日这宴席的彩头是一只银狼,我想凑个热闹。” 梁攸宁摇着扇子笑了笑:“我也听说了,早知道你喜欢看这些,果然还是冲着它来的。” “咦,怎么不见小茵?” 梁攸宁拿扇子指了指:“喏,相看呢。” 时窈眼睛一亮,连忙转身看过去,果然看到薛茵和一个男人在喝茶,薛夫人也 在一旁。 去年大夏内乱不断,并不太平,薛茵的婚事因此一直被耽误,薛夫人就这么一个女儿也不肯给她随便找个人家嫁了,直到今年才总算能消停的给她挑选夫婿了,这阵子宴席薛夫人必须拉着薛茵去相看,薛茵是百般不愿也没法子。 “这人我怎么觉得有些眼熟?”时窈眯了眯眼。 “他叫张翼,此次平叛立下大功才被提拔上来的,”梁攸宁顿了顿:“你被困叛军大营的时候,便是他带兵埋伏在外面把叛军大营杀出了一条口子。” 时窈这才想起来这个人:“原来是他。” 她是记得好像见过他的,当日时晏青带着她从叛军大营杀出来,同时夏军也早已经在外面给他们杀出了一条血路来接应他们,她当时躲在时晏青的怀里,一抬眼便看到了这个杀的浑身是血的将士。 梁攸宁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个人是土匪出身,本是青州人,后来那叛军张狂,招惹到他的山头上,他竟带领不到百来个土匪将上千的叛军队伍给杀了,就因为这事儿被青州知府看重,当时青州军又被叛军打的萎靡不振,青州知府便干脆将他请到自己的旗下帮忙平叛, 立下了不少大功,一路被提拔到了京城。” 再后来,就被时晏青看重,封他为骠骑将军。 后面的话梁攸宁没提,她知道时窈应该不爱听。 “这倒是个能人。”时窈忍不住赞叹,却又犹豫道:“不过,薛家竟也能愿意和一个土匪出身的人结亲?” 薛家是世袭传承的伯爵,向来是最注重出身和家世的,去年薛茵和她说起过家里给她挑的人,清一色的世家子弟。 梁攸宁摇了摇头:“你不明白,薛家如今也艰难,一朝天子一朝臣,薛家从前站的可是二皇子,如今摄政王当政,薛家已经边缘化了,摄政王前阵子清算官员,多少二皇子党和景王党都被灭族,薛家也就是和二皇子结党不深才算勉强躲过一劫,但也是大不如前,如履薄冰。” 时窈眉头轻蹙,这个她倒是知道,之前薛家站二皇子的时候,她便提醒了薛茵,让薛家离二皇子远点,还特意写了信给薛伯父分析利弊,薛家这才及时止损。 “这个张翼虽说土匪出身,但他立下很多战功,又很受重视,前途无量,薛家自然也就看得上了,只是这人一脸凶相,我总觉得……”梁攸宁有些担忧。 第三百零七章 下了药 时窈回头看了看,的确有点凶,刀锋似的一张脸,浑身都是外露的杀气,眉心还有一处刀疤,脸上好像写满了杀人越货四个大字。 “也还好吧。” 时窈看时晏青看多了,现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这张翼也就是长了凶了点,再加上是战场杀敌多了,所以带着点沙场上的肃杀之气,而时晏青长了一张妖孽的脸,但一双漆眸阴沉沉的盯着,便能让人蚀骨钻心的害怕,像个厉鬼。 小太监高呼一声:“摄政王到。” 园中所有人都起身行礼。 时晏青坐到了主位上:“免礼。” 时窈一抬眼,却看到了跟在时晏青身后一起来的莫尘,眉头轻蹙。 她当然知道莫尘是帮时晏青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的人,瑞卿楼实质上就是一个信息收集站,更何况她在王府的时候就从七辛那里得知时晏青现在把九星宗也一并交给他了。 莫尘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一个商人,游离在朝堂宫廷之外,若非有必要的事,他根本不会来。 可他今日却来了。 时窈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梁攸宁扯了扯她的袖子,兴致勃勃的道:“银狼应该要送进来了,我听说这只银狼有半人高,威风凛凛的,难得一见。” 正 说着话呢,却见一个小宫女匆匆的走过来,对梁攸宁道:“太后让王妃到跟前去伺候。” 梁攸宁点点头:“好。” 时窈没好气的道:“太后可真会折腾人。” 身边一溜儿的宫女太监围着,就缺了梁攸宁伺候了?无非就是想要找她不痛快。 梁攸宁笑了笑,她都习惯了,反正从前伺候景王也是这般,如今好歹还有时窈和薛茵偶尔聚在一起说说话,她已经觉得比从前好熬多了。 “等我忙完了便回来找你,咱们一起看。”梁攸宁小声道。 “快去吧。” 梁攸宁这才随着小宫女走了。 太后坐在右上首的位置,梁攸宁到了跟前,便恭敬的行礼:“臣妾给太后请安。” 太后脸色依然不善,冷声道:“愣着做什么?本宫的茶都凉了。” 梁攸宁不慌不忙的给重新倒了一杯茶,送到太后的跟前,太后喝了一口热茶,像是顺了气儿一般。 “你这些日子也累着了,坐吧。” 梁攸宁有些诧异的抬眸,自从景王死后,太后拿她当丫鬟一般的使唤泄愤,倒是头一次这样好说话的。 梁攸宁有些胆战心惊的坐下:“多谢太后恩赏。” 一旁的小宫女还给她端了一杯茶上来,梁攸宁小心 翼翼的接下,看着太后的脸色。 太后冷哼一声:“看着哀家做什么?这宫宴之上,北凉太子都在呢,没得让人家以为哀家苛待了你,还不喝了?” 梁攸宁听着这话才算是稍稍放下心来,想来是太后最近要脸面了,才在外头给她好脸色的。 梁攸宁不敢不顺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眉头轻蹙,这味道有些古怪。 “这是哀家刚刚从青州得来的明前梅花茶,去年的落雪梅晒干了又封存起来炒制而成,很是稀罕,哀家也就得了这么二两茶,赏你一杯。” 梁攸宁扯出笑来:“多谢太后赏。” 然后端起杯子,将杯中的茶水喝了大半,太后都这样珍惜的茶叶,她不赏脸喝多点,后面也有的是她好果子吃。 太后看着她将一杯茶喝下去,眼神和顺了几分。 梁攸宁喝了这茶没多久,便觉得头晕目眩,太后喊了她两声她都恍惚着没听清。 “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昏头昏脑的成什么体统!”太后喝斥一声。 梁攸宁慌忙强撑着身子起来行礼:“臣妾觉得身子有些不适,还请太后……” “行了,身子不适就下去歇着吧,别在哀家跟前碍眼!” “是。” 云墨扫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宫女, 那两个宫女便连忙扶着梁攸宁走了出去。 此时银狼已经被运到了园子里,众人都在惊呼这高大威猛的银狼,倒是无人注意太后那边的小动静。 时窈还记着梁攸宁说要和她一起看银狼呢,抬头去看太后的位置,却没看到梁攸宁的身影。 “景王妃去哪儿了?”她随手抓了一个小宫女问。 “景王妃身子不适,先下去歇着了。” 时窈愣了愣,歇着了?可梁攸宁明明对这银狼也很感兴趣,她怎么会连银狼都不看一眼直接就走了? “可知道她在哪儿歇着?” “奴婢方才瞧着,好像是往旁边的听水阁去了。” 这听水阁就在梅园附近,宾客若是要更衣或是小憩的,就会在那里安置。 时窈觉得不对劲,梁攸宁方才和她说了半天的话,明明好好的,怎么才去伺候了一会儿太后就身子不适? 她想了想,也顾不上看银狼,起身出去,想着去慈宁宫看看她。 可她刚出了园子,便看到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的端着一个茶杯走出去,想要要寻个地方将那茶杯给扔了。 她一眼认出来那就是慈宁宫的宫女,方才梁攸宁去伺候太后,时窈还看到她给梁攸宁奉茶。 “你做什么?” 那宫女 没想到竟有人出来,慌忙道:“奴婢给姑娘请安。” “你端着茶杯乱跑什么?我正好渴了,拿来我喝。” 时窈不过随便试探一句,那宫女果然吓了一跳,连忙将茶杯护在怀里:“这茶杯是王妃用过的,奴婢再去给姑娘重新端一杯来。” 时窈直接将那茶杯夺了过来,打开杯盖一嗅,面色骤变,这茶里下了药。 她顾不得想太多便直接往听水阁冲去,可没想到的是,这听水阁外竟还守着一群小太监。 “时三姑娘,王妃正在听水阁休息,嘱咐了任何人不要去打扰,姑娘还是别为难奴才们。” “都给我滚开!”时窈气的肺都要炸了,直接就要强闯。 可他们拦着她的路,根本不让她进,显然就是拖延时间。 时窈都不敢想再拖一会儿会发生什么,可她只身一人如何能闯的进去? 她不敢耽误,转身就跑,得去找人。 正焦灼着,却不妨撞上了一个人。 “你这是怎么了?” 方才宴席上时晏青看到时窈突然离席,便让莫尘出来看看,怕她有什么事。 时窈慌忙抓住他的袖子着急的道:“快去救梁攸宁,她被下了药送进听水阁了!外面都是太后的人守着,我进不去!” 第三百零八章 你忍忍 梁攸宁喝了那茶便觉得不对劲了,但那药劲儿上来头晕目眩,她一左一右的两个宫女说要把她送到就近的听水阁去休息。 “送我去慈宁宫。”梁攸宁呼吸急促了起来,使劲儿掐了掐手心才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并没有理会她的要求,而是嘴里念着:“王妃现在身子不适,去慈宁宫太远了,听水阁近些,已经备好了厢房,王妃安心睡一觉就好了。” 梁攸宁不肯,可她浑身越发的乏力,想要挣脱都绵绵软软,意识也越发的不清醒,只能任人摆布。 她们将她送进了听水阁内,安置在了床上,便立即要退出去,却不想梁攸宁死死抓着其中一个宫女的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宫女冷笑着掰开她的手:“王妃还是乖顺些,伺候好了北凉太子,往后兴许还能有个出路,也好过现在守寡来的体面,王妃可别辜负了太后的一番心意才是。” 梁攸宁双目圆瞪,浑身发僵,那宫女讥讽的看了她一眼,直接甩开了她的手,转身出去,今日之后,梁攸宁连景王妃的身份都不会有了,要么沦为萧炎的玩物,要 么遮掩皇家颜面被沉塘,宫女又岂会把她放在眼里? 殿门“嘭”的一声被关上,好似阻绝了她所有的希望。 梁攸宁挣扎着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却不想那药劲儿越来越厉害,她连腿都软了,一脚踩下来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门外便有脚步声传来,急不可耐一般,殿门被推开,来人色眯眯的盯着她,笑的猥琐至极。 “王妃怎会在本王的屋里安睡?看来是想通了,要自荐枕席。” 梁攸宁脑子“轰隆”一声巨响,颤抖着身子抬起头,眼前已经一片模糊,而那个黑漆漆的身影逐渐靠近,她才隐约辨认出来,是萧炎! “你,你滚开!” 分明是愤怒的骂声,可此时身上的媚药已经开始发作,脸上通红不说,浑身也发热,连那嗓子也浸过水一般的娇软无力,说出来的话好似娇嗔。 萧炎越发的激动,当初在中秋宫宴上初见她时,他便想着,这样一个冷冰冰又端方的美人儿,若是到了床上得是何种滋味儿呢,没想到竟也娇媚成这样。 他爱不释手的摸了摸她潮红的脸:“可人儿,你今儿好生侍奉我,合了我的心,我便 出面保下你,带你回北凉,当我的爱妾,不然,你可活不过今日了。” 若是事后萧炎不保她,她不守妇道与人私通,自然只有沉塘这么一条死路可走。 梁攸宁想要大骂他无耻,可浑身越发的燥热,呼吸都艰难,甚至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萧炎看她这样子越发的喜欢,急不可耐的抱着她到床上,解她的腰封。 梁攸宁却只能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她怎么也想不到,太后会把她献给萧炎,她以为她已经足够忍让,足够恭顺,嫁到景王府的这些年,她磨平了所有的锋芒去做一个端方贤淑的王妃,可为何命运还是要如此作弄! 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她绝望的闭上了眼。 “嘭!” 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萧炎正想回头骂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坏他的好事,却直接被一脚踹飞,这一脚正踹在了心口,萧炎摔在地上生生吐出一口血,半天没缓过神。 莫尘疾步冲到床上将梁攸宁抱起来:“攸宁!” 梁攸宁紧闭着眼睛,已经失去了意识,只浑身滚烫小脸通红,莫尘额上青筋暴起,胸口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杀了萧炎 。 可终究还是被一丝理智拉回,萧炎不能死在大夏的皇宫,否则后患无穷,况且再耽误一会儿,便会有人过来探看,若是让人知道梁攸宁现在这个样子,她只有死路一条。 他没再耽误,立即抱起梁攸宁快步冲了出去,在还没有人赶来之前。 殿门口守着的那两个宫女已经被他劈晕了,他并不是直接闯进来的,因为一旦闹开,即便他们没有成事,梁攸宁也会背负着不守妇道与人私通的罪名,落得死路一条。 他那有皇宫的详细地图,知道听水阁背后有一处矮墙可以直接翻进来,悄无声息,也可以将事情压下去。 而此时听水阁外,守在外面的一群太监隐约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想要进去查看。 时窈却也在那里:“里面怕不是有什么事?我也一起进去看看!” 那几个小太监面面相觑,这才进去多大会儿,还没成事呢,若是让时窈进去闹,那岂不是要让北凉太子不高兴? 小太监讪笑着道:“想来是里面宫女手脚笨,不小心打碎了东西,应该不妨事。” 时窈没再说什么,只在前面拖住这帮人,想着莫尘现在是不是已 经救了梁攸宁出来了。 —— 莫尘用外袍裹住了梁攸宁,去了菊园外的一处庭院,那处小院少有人去,已经荒废许久了。 梁攸宁已经彻底没了意识,反而药劲儿上来,浑身发热,手也开始扯自己的衣裳,莫尘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心里又疼又恨,可她一双手柔弱无骨的往他身上乱摸,生生给他摸的一身火气。 “攸宁,你忍忍。” 他将她放在了陈旧的塌上,抓住了她不安分的手,心脏狂跳,不知道这话是在劝她还是在劝自己。 他已经给她吃了清心丸,但她被太后盯着喝了一满杯下了药的茶,量太大,药也猛,那清心丸也没多大用处。 梁攸宁通红着小脸摇头,又往他怀里钻。 莫尘呼吸一滞,五脏六腑都要爆炸,比被下了药还要难熬。 他突然听到“叮”是一声,脑子里的那根弦猝然断开,最后一丝理智生生被咬断。 他猛的翻身将她按在了床上,这么多年来,这样的梦他不止一次有过。 他们曾经有情时,他时时刻刻谨守礼数,连牵她一下手都不大敢,生怕唐突了她,但他却想过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想过这一夜。 第三百零九章 人是会变的 后来她嫁了景王,他不会再想了,只是偶尔夜半还会被春梦搅扰的醒来,便是找了女人发泄,闭上眼也还是她的脸。 而此时的梁攸宁远比梦中来的真切。 莫尘呼吸又急促了些,手已经不受控制的扯断了她的衣带。 她眼角却一滴泪滚下来,满是情欲的眸子睁开,他仿佛透过那层层情欲看到了她眸底的痛苦和绝望。 莫尘身体一僵,身上窜起来的火立马歇了大半,他用这种方式拥有她,又和萧炎有什么区别?梁攸宁这样清高自傲的人,她现在被下了药才这般,若是清醒了看到自己已经被奸污,又该多痛苦? 他闭了闭眼,到底还是从塌上翻了下来。 梁攸宁还被媚药折磨着,他抱着她,把她扔到了装满冷水的浴桶里,又往她嘴里塞了一整瓶的清心丸,守在她身边,煎熬的等着她清醒。 莫尘想了想,把那清心丸留了两颗,给自己也吃了点。 —— 时窈正和守在听水阁外的小太监僵持着,却听到里面传来痛苦又沉闷的哀嚎声。 是萧炎的声音。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时窈守在这 ,他们也不敢进去。 却在此时,云墨赶了来:“在闹什么?” 小太监们立马恭敬的行礼问安:“云公公,奴才们守在这等着王妃休息呢,时姑娘非要进去看看,奴才们怕王妃责怪……” 时窈看着云墨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太后做这样的事,云墨会不知道吗? 而云墨却斥责道:“时姑娘和王妃感情要好,有何不能进的?主子的路你们也敢拦,都让开!” 小太监们忙不迭的应是赔罪:“都是奴才们的错,时姑娘请进。” 云墨带时窈进去了,才压低了声音问:“姑娘为何执意要进来?” 时窈挑眉:“我为何要来,你不知道吗?” 云墨满脸的疑惑:“奴才不知。” 时窈直接推开了门,却发现这屋内并没有梁攸宁的身影,反而只剩下萧炎狰狞着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哀嚎,但大概是被伤的太狠了,叫都叫不出声来。 时窈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莫尘还是及时把梁攸宁带走了。 云墨惊道:“这,这北凉太子为何在此?!” “因为太后想要将景王妃献给北凉太子。”时窈看着云墨,直接道 。 “这,这怎么可能?!奴才竟什么也不知……” 时窈盯着他,声音冰冷:“云墨,我也希望你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梁攸宁还和她说起过云墨,说他很感念时窈,是个懂感恩的好人,可若是他真的帮着太后戕害梁攸宁,她真的不会原谅他。 云墨急忙道:“奴才是真的不知道,若是我知道,我怎么还会带姑娘进来这听水阁?太后想必是知道我和景王妃关系要好,所以才避着我,没让我知晓此事,否则我定要阻拦的!” 时窈抿了抿唇,的确,梁攸宁也说过云墨不止一次的帮她在太后跟前解围,自从景王死后,太后常常拿梁攸宁泄愤,故意折辱刻薄她,而云墨总是会帮她化解,正是因此,梁攸宁也说过很感谢云墨。 云墨跪在了她的跟前,仰着头眼睛通红的看着她:“姑娘当真要不信奴才了吗?奴才知道景王妃是姑娘的朋友,奴才知道若是伤了她,姑娘定会伤心,奴才怎么会任由她受辱?奴才绝不会背叛姑娘,更不会忤逆姑娘的!” 时窈轻轻叹了一声,将他扶起来:“你起来,跪我做什么? 我也没怪你。” 云墨却摇头不肯起,清亮的眸子里已经有了泪水:“奴才在这世上无亲无故,只有姑娘对奴才好,在奴才心里,姑娘是最重要的人,若是姑娘不信奴才,奴才愿意以死明志。” 这话说的倒是真心,他这卑贱肮脏的一生,只有时窈是真心对他的人,时窈是他唯一抓住的一缕月光,好似溺水者抓到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他唯一真心在乎的人。 时窈看着他红彤彤的眼睛,便想起前世她在冷宫差点病死的那一个冬夜,他守在她的床边,也是这样哭的眼睛通红,一遍遍的念着:“娘娘是奴才心里最重要的人,娘娘不要丢下奴才。” 她心口一涩,一时狠不下心来:“你起来,我信你就是了。” 云墨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时窈却突然发现,他长高了许多,去年还和她齐平的个子,如今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 前世他也长这么高了?好像不是,前世他一直是宫中最卑贱的奴才,跟了她之后也是在冷宫受苦,吃不饱穿不暖,哪里能长个子? 如今他过的好,本来也是好事,但时窈心里却 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不知是不是她多心,好像有些事,有些人,总会变的。 “那,这个北凉太子姑娘打算如何处置?” 时窈看了一眼还缩在地上痛苦哀嚎的萧炎,淡声道:“我处置什么?既然王妃不在,就让他在这儿歇着吧。” “是。”云墨应下,这才跟着时窈转身出去。 心里却有些七上八下的,抬眸偷偷看了一眼她的脸色,好似的对他消了疑心了。 他方才就收到消息,说是梁攸宁被救走了,这宫中的太监宫女全是他的眼线,他很清楚,这件事已经败露了,而时窈堵在听水阁外,肯定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匆匆赶来不过是为了减轻她的疑心,让她不至于怀疑他疏远他,他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更光彩的站在她身边,而不是站在她对立面。 好在,她到底还是信他的。 —— 泡了半个多时辰的冷水,梁攸宁渐渐恢复了神智。 她浑身瑟缩了一下,被冷水冻的有些发抖,睁开眼,已经看不到什么情欲了。 “你醒了?” 梁攸宁看着莫尘,脸色惨白,目光有些悲凉又绝望的空洞。 第三百一十章 你威胁我? 莫尘知道她心里不好受,站起身来:“你先把衣服换了,我在外面等你。” 他已经让人去找了一套干净的衣裙来,她衣裳都湿了。 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又说不出什么来,只能转身出去。 门被关上,梁攸宁眼中的泪才滚了出来,坐在浴桶里双手捂着脸小声的哭了出来。 她已经足够卑微忍让,本以为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已经是最坏的结局,没想到还要受到这样的羞辱。 莫尘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低低的哭泣声,心里很不是滋味,心中又有些庆幸自己还好忍住了,不然她这会儿肯定更难受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水声响起,梁攸宁从浴桶里出来了,然后就是脱衣服的声音,莫尘喉头滚了滚,又往前走了几步,站远一点。 门再次被拉开,莫尘转身,她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裙,脸上也没了泪痕,只是一双眼睛还有些红,但神色更清冷了。 “你现在直接回宴席上就行,说自己去了听水阁又觉得那里吵闹,所以转到了这小院里休息,不要提北凉太子的事。”莫尘道。 梁攸宁垂下眸子,终于开口:“谢谢你。” 声音有些嘶哑,但依然没什 么情绪,好像一块冰。 莫尘紧抿着唇,上前两步解释道:“时窈及时发现你出了事,便来找我帮忙,我赶到的很早,萧炎没能做什么,我把你送来这之后,就给你放冷水里泡着了,你放心,也不会有人知道什么,而且太后也不可能自己说出自己下药的事来打脸的。” 现在这件事已经是最好的处置结果,就是什么风浪也没有掀起来,她没有被侵犯,也不会有任何流言蜚语伤害她。 梁攸宁点点头,没有什么情绪:“嗯。” 莫尘看到她手里还拿着那一堆换下来的湿衣服,一眼看到那被扯烂的上衣,心虚的耳根红了红,还想着要不要解释一下他不是故意的,却见梁攸宁什么也没问,直接就要走了。 “这衣裳我帮你处理了吧,你拿着湿衣裳出去也怕有些说不清。”莫尘追上去将那衣服给拿了过来。 梁攸宁也没拦着:“那我走了。” 莫尘见她平静的近乎冷漠,心里很不安,连忙道:“攸宁,这不是你的错。” 梁攸宁脚步顿了顿,语气讽刺:“不是我的错,那凭什么要我承受这些?” 莫尘心脏被扯了一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梁攸宁没有再久留,直接 离开了。 —— 梁攸宁正准备回宴席上,便看到一个宫女急匆匆的迎上来:“王妃去了哪儿了?太后正找您呢,没寻到王妃发了好大的脾气!” “太后在哪儿?”梁攸宁冷冷的看着她,眼神冰刀一般。 那宫女就是给她送茶的,被她看的头皮发麻,还强撑着道:“太后回慈宁宫了。” 梁攸宁消失的这段时间里,萧炎被人发现重伤在听水阁,并且里面除了他没有其他任何人。 太后一听说这事儿便气的险些晕过去,直接回了慈宁宫,又四处派人去寻梁攸宁,不知道这个不知廉耻的中了药去勾引了哪个男人。 梁攸宁直接去了慈宁宫。 刚一进去,便看到一个茶杯直接砸在了她的脚下,太后一脸嫌恶的指着她大骂:“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竟还有脸回来?!消失这么长时间,你做什么去了!?” 若是从前,梁攸宁定要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求太后饶恕,而今日,她却迈过那一地的碎瓷片,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臣妾身子不适,告知了太后下去休息,不过小睡了一个时辰,太后在恼什么?” 太后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她竟敢这么嚣张的跟她说话,骂道 :“你是去小睡?还是去勾搭别的男人?!” “太后为何觉得臣妾会勾搭别的男人?还是太后做了什么臣妾不知道的事,盼着臣妾上了哪个男人的床?” 她语气平静,但声音却已经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 太后梗了一梗,她怎么能说出口她给她下了药?那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丑闻? 但太后心里很清楚,梁攸宁喝了那杯茶,一定是找了男人纾解,她甚至还换了衣裙,很显然的事! 可那下药的事她一个字也不能提,甚至也没有抓到梁攸宁和别的男人苟且,这件她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事,竟也不能点破,太后第一次憋屈的要命。 “娘娘息怒,王妃去休息也是禀告了娘娘的,太后担心王妃也太过着急了。”云墨不动声色的点道。 此事已经结束,再说更多也没意义,反而传出去白白丢脸。 太后如何不知?但没能成事她心里有火,只是想要像从前一样找梁攸宁撒火罢了,没想到梁攸宁如今竟这般嚣张的和她说话。 梁攸宁冷声道:“是啊,太后太过着急了,有些事传出去难看的又不止我一个,太后若是真舍得下脸面要闹,臣妾这烂命一条,也愿意奉陪到底 。” 太后心口一震,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威胁哀家!” 梁攸宁惨笑一声:“是太后逼我的,我从前对你谨小慎微,步步退让,不过想要活着,可如今,比起活着,我更想出这心中的一口恶气!” 她已经被欺辱至此,便是豁出去这一条命又何妨?本来这世间她也没有眷念了,但在她死之前,定也要让太后付出代价! 梁攸宁转身决绝的离开,背脊挺的很直,再无从前半点谨小慎微的样子。 太后气的胸口疼,将桌上的茶具全部扫到了地上:“这个贱人!她还敢蹬鼻子上脸,威胁哀家!” 云墨一边安抚着,却又沉声道:“倘若王妃当真不管不顾的闹出来,到时候丢脸的还是太后,也会损害皇家颜面。” “那就杀了她!” “太后不可,王妃敢和太后这样说话,肯定是已经留了后手,兴许王妃死了,便会有人将王妃被下药献给北凉太子的真相公之于众,太后到时候得不偿失。” 太后骂道:“那哀家难不成要被她钳制?!” 云墨提醒道:“王妃的母族梁家是扬州大族,最重颜面,王妃也是梁家的希望,太后拿捏住梁家,不是更好拿捏王妃吗?” 第三百一十一章 他不是坏人 太后眼睛一亮,是啊,她倒是差点忘了这个。 “宣哀家旨意,召王妃的娘家梁家入京,为哀家贺寿。”正好下个月便是太后的寿诞。 “是。” —— “北凉太子伤重,今日无法启程离京了,恐怕还得养几天才能上路。”长羽道。 时晏青眉头轻蹙:“伤多重?” “太医去看过了,说是伤到了心脉,一口接一口的吐血不止。” 莫尘踹他的那一脚正好在心口,那胸前的一片现在一片乌黑,肋骨断了几根不说,还有很重的内伤,长羽都不敢相信平日里玩世不恭又随和从容的莫尘竟然能下这样的狠手。 “别让他死在这儿。” “属下已经叮嘱过太医了,太医说如今用珍贵的药材把命吊着,暂时是死不了的。” 但折寿是肯定的,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不死在大夏就行。 “时窈呢?” “时姑娘已经出宫了。” “她见过云墨了?” 他倒是好奇她现在和云墨翻脸没有,毕竟太后对梁攸宁做出这样的事,云墨必然是帮凶。 长羽讪讪的道:“见过了,但云墨说此事他不知情,又跪着立誓,时姑娘怕是顾念旧情,心软信了。” 时晏青脸色阴沉:“她信了?” 她对他半点信任也没 有,倒是把一个小太监看的如此重! “和一个小奴能有什么旧情可念?!”她对他却从不曾顾念过旧情! 长羽不敢接话了,正好莫尘回来了,他便立即退到了一边。 “是我一时冲动了,重伤了萧炎。”莫尘沉声道。 “还行,没死。” 他也理解莫尘,若是萧炎设计的人是时窈,他怕是什么都不顾直接把他弄死了。 “云墨可还要抓?” 时晏青脸色不大好看:“再等等,萧炎不走,局面复杂,也不好贸然出手对付太后,况且太后和萧炎勾结一定是有所图谋,还是先静观其变。” 云墨这个小奴才,本是想着今日便直接逮了他,如今倒是给了他多活几日的机会。 莫尘道:“太后对萧炎这般殷勤,一定是萧炎允诺了什么,多半是冲着你来的。” “没了杨灵嫣,他就另找了太后联手,我还真以为他安分守己等着灰溜溜回北凉了。”时晏青冷嗤一声:“那我倒是看看,他能翻出个什么浪来。” “我会让人盯着的。” 时晏青打量了他一眼:“你以后怎么打算?” 莫尘眸光不自然的闪烁了一下:“我能有什么打算?” “你和梁攸宁……” “我可没碰她。” 时晏青挑眉,倒 是有些诧异,他消失了一个时辰,梁攸宁还被下了药,他说什么都没发生? “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还是个柳下惠。 莫尘:“……” “我是不稀罕,以为我是萧炎那种没见识的货色?什么女人我没见过。” 时晏青嗤笑一声,都懒得戳穿他。 莫尘心里憋闷的很,硬着头皮扯了两句就走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时晏青也没留,让他先走了。 长羽都忍不住感慨:“没想到风流如莫公子,竟还是个正人君子。” 时晏青双眸微眯,这么一对比,怎么好像他对时窈还挺下作的?要是他,他今天可忍不了。 —— 时窈出了宫便直接赶去了景王府。 景王府已经不复从前的繁荣,府内摆设全都换了一遍,朴素简单,毕竟是戴罪的皇子的王妃,哪里能住什么好的地方? 梁攸宁靠在床上,面色有些苍白。 时窈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是不是风寒了?请大夫没有?” “请过了,桃子已经去给我熬药了。” 时窈心里一涩:“桃子是你贴身大丫鬟,怎么还要她熬药?” 难怪这屋里现在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现在景王府哪里养得起那么多人,那些奴仆早散了。” 梁攸宁咳嗽了两声,倒是不怎么在意。 “攸宁,你还好吗?”时窈有些担心。 梁攸宁张了张嘴,想要说“还好”,可话还未出口,两行清泪便滚了下来,她靠在了时窈的怀里,闷闷的哭出了声。 “阿窈,太后她欺人太甚。” 时窈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太后刻薄寡恩,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好在没出什么事,攸宁,别难过,咱们总有机会报复回去。” 梁攸宁哽咽着道:“从我嫁来景王府的那一日起,我便知道我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的,这些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我处处隐忍,做一个端庄贤淑的王妃,可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不肯放过我!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有些人本就是欺软怕硬,得寸进尺,你若软弱,她偏觉得还可以再多欺辱一些!” “是我太蠢。” “是他们太坏了,攸宁,这不是你的错。”时窈擦干她的泪,认真的看着她。 梁攸宁怔怔的,莫尘也说了这样的话,这不是她的错,可她没有错,他们又凭什么这样对她? 时窈见她平复了些,才忍不住问:“莫尘把你带哪儿去了?我都没找到。” “去了偏僻的小院歇着。” “他没欺负你吧?” 梁攸宁摇摇头:“没有。” 时窈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他还算有点子人性。” 一开始得知莫尘把她带走了,时窈还挺放心的,后来竟一个时辰找不到人,时窈这心里七上八下的,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人,把梁攸宁送进了另一个火坑。 “其实莫尘对你还是很在意的。” 时窈第一次见这个没正行的男人这么严肃的样子,得知梁攸宁出事的事,他脸都变了,直到今日她才真的相信,他们曾经真的很相爱。 梁攸宁紧抿着唇,并不说话。 “我不信你当初为了权势富贵选择景王抛下莫尘,攸宁,你明明也很在意他。” 时窈看得清楚,梁攸宁看似淡泊沉静,可莫尘在的时候,她余光总是他。 梁攸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我和莫尘相识的时候,我才十四岁,他大我两岁,每年元宵的灯会是扬州最热闹的时候,我跟着哥哥姐姐们出门看灯却被人群挤散,我当时害怕极了,谁知碰上他,他找了根树枝牵着我,四处带我找到了家人。” 她笑了笑:“后来我娘后怕的很,说我太傻了,怎么能随便跟着陌生人走,但我也不知怎么了,当时第一次见他,我就觉得他不是坏人。” 第三百一十二章 等她求他 时窈呆了一呆,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吧,她第一眼见莫尘就觉得他不像个好东西。 “我已经不记得那晚看过什么灯了,我只记得灯火辉煌,他带着我走在人群里,还给我买了糖人哄我。” 少年把糖人塞进她手里,语气散漫:“坏人是不会给你买糖人的,所以别怕,我是好人。” 这歪理分明站不住脚,但也不知怎的,她就信了,点点头:“你是好人。” “再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莫家的独子,莫家在扬州生意做的很大,酒楼绣庄丝线什么都有,扬州城的达官贵人基本上都会照顾莫家的生意,莫尘聪明又善于逢迎,生意场上没有他摆不平的事。 只是做生意需要走南闯北,他经常一去一两个月才回,每次回来都会偷偷给我带些外地的礼物,藩国的琉璃手串,青州的彩瓷娃娃,偷偷托人给我送来,他在外面时我总是很担心,他说再等一等,他再走通走通关系,莫家若是能得到皇商的资格,他就能娶我了。” 士农工商,梁家毕竟是望族,莫家再有钱也只是商户,莫尘想娶她还要踮起脚够一够,所以他才那么拼,那么努力的去经营。 “直到五年前,他跟我说他已经走通了一层关系, 还要去京城一趟,今年莫家一定能成为皇商,成了皇商便有了体面,他便用多多的聘礼来求娶我,我欢喜的一夜睡不着,这一天,我等了两年了。” 梁攸宁轻声说着,笑了笑,不知是在笑自己,还是在笑莫尘。 “他那次离开的时候,我偷偷去给他送行,不知怎的,心里很不舍得他走,明明他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他哄着我说这次只要两个月就回来了,走完这一批货回来,他就来娶我了。” 可她心里很不踏实,难得和他闹脾气:“你能不能不走?” “别闹,这次事关重大,哪儿能说不去就不去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别人了?走了就不回来了?” 莫尘无奈的笑了:“怎么可能?” 他低头看着她,少年的眼睛清澈又坚定:“攸宁,我只喜欢你。” 她脸上发烫,磕磕巴巴的道:“那你,早点回来。” “一定,这次的货若是上头满意,莫家就能做皇商了,攸宁,等我回来,我就来娶你。” 时窈怔怔的道:“那怎么会……” 梁攸宁眼睛泛红:“他走了没多久,景王就到了扬州,梁家作为扬州最大的望族,自然是亲自招待,景王宴席上一眼看中了我,说要娶我做王妃,我爹娘欢 喜若狂,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们是故意把我推到景王面前的,从一开始,他们就想让我成为景王妃。” “我抵死不从,我爹便说,你不答应,我就让莫家满门覆灭,莫家说到底也只是商户,再富贵也要依靠望族才能生存,若是真要整他,勾结知府动动手脚就能让莫家遭殃。” 时窈恼了:“是你爹娘逼你!” “我当时很害怕,这两年我是亲眼看着莫尘付出多少心血来经营莫家生意的,若是就这么轻易被毁了,我这辈子都对不起他,更何况当时景王已经看中了我,赐婚的懿旨也很快就来了,我若抗旨,梁家满门也是死罪,爹娘哥哥姐姐们都在逼我。” 她闭了闭眼,不愿再去想那一段绝望的日子,她终于明白为何心慌,为何那么不舍得他离开,原来那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而可笑的是,莫尘没有抛下她,是她抛下了莫尘。 “我同意嫁给景王,给他留下了一封诀别信,我写废了十多张纸才写出那些狠心的话,我说我不愿意嫁作商人妇了,我想当王妃,以后也许还能当太子妃,当皇后,这样的权势荣耀,是他给不了我的。我想着,他看了这封信,一定会憎恨我,忘掉我,不再管我死活 ,从此过自己的日子,遇到更好的人。” 时窈摇了摇头:“可他没有放下,五年前莫尘追来了京城,还亲眼目送了你的花轿,后来他一蹶不振,流连赌坊混日子,时晏青觉得他是可用之材,这才收为己用。” 梁攸宁瞳孔一震,她从不知道这些,她以为他看到那信之后就会唾弃厌恶她,从此不再管她。 她以为,他这些年一直过的很好,直到今日才知道,他还做过这样的傻事。 “我觉得,他心里还有你。”时窈忍不住道。 梁攸宁苦笑着摇头:“阿窈,如今都到了这步田地,这些事没有意义。” “怎么没有?若你们还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搏一搏?难不成还有什么不敢豁出去的吗?” “他没有这个必要为了我豁出去,如今他已经有了新的开始,有那么坦荡的前程,我一个守寡的落魄王妃,有什么值得他为我博?我已经害过他一次,不想再害他第二次。” “可……” 梁攸宁拉着她的手笑了笑:“我今日心情不好,和你说了这么多不该提的事,阿窈,你不要说出去好不好?” “我不会的。”时窈轻轻叹了一声。 从景王府出来的时候,天色都黑了。 时窈正打算回家去,却见一 辆马车赶到了她的跟前。 车窗被打开,时晏青矜贵的坐在里面:“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瞎跑什么?” “我正要回家去。” “上来,我送你回去。” 时窈眉头轻蹙,她和时晏青的关系没好到这个地步吧? “萧炎还在京中,你不想知道他什么打算?” 时窈眸光一闪,萧炎还在京中,那梁攸宁岂不是还有危险? 她想了想,还是上了车。 时晏青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他还拿捏不了她? 时窈上了车,坐在离他较远的地方,显然是对他也没有完全的信任:“萧炎现在怎么样了?” 吐血不止,拿千年人参吊着命呢,还能怎样? 时晏青道:“受了一点伤现在在会宾楼休养着,他这人睚眦必报,今日没得手,但下次定不会放过梁攸宁。” 时窈心里一紧,连忙道:“那你也不管管?!” “我管什么?”他挑眉。 “太后把梁攸宁献给萧炎,说明太后和萧炎肯定勾结上了,他两勾结起来肯定是对付你的。” 时晏青掀唇,她倒是鬼精的很,祸水东引,还知道往他身上扯。 “想对付我的人多了,我哪有这闲工夫挨个儿未雨绸缪。” 他指节敲着桌面,散漫的看着她,等她开口求他。 第三百一十三章 给她夜明珠 时窈咬了咬唇,实在不想求他。 但能制衡太后的除了时晏青也没别人了,梁攸宁如今被捏在太后手里,真铁了心要把她送人,她必然是无路可逃的,难不成真的眼睁睁看着她被太后逼死吗? 她上一世就是自缢而亡。 时窈呼吸一滞,原来如此,上一世她和梁攸宁没有任何的私交,而景王也在夺嫡之争中早早落败被杀,太后必然也把梁攸宁当成了礼物送出去贿赂北凉,所以她才会突然自戕,无声无息的死了。 时晏青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挣扎犹豫,倒是也不急,马车徐徐走在路上,车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过了许久,时窈才看向他,艰难的开口:“你能不能,帮帮她。” 时晏青勾唇:“阿窈,求人帮忙得拿出诚意。” “你想要什么?” 时窈脸色沉了下来,心知和他做交易就是与虎谋皮,但现在这个时候了,她又不得不求他。 时晏青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 时窈心口一滞,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内心天人交战的挣扎着,这个眼神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每次他要欺负她就这样盯着她,像扑食猎物的野狼。 他并不逼她,只幽幽的看着她, 等着她自己动。 僵持了片刻,时窈才僵硬的挪过去,小脸紧绷着,看着他的眼神满是警惕。 他抬手靠近她,时窈浑身泛寒,从前那些不好的回忆铺天盖地的翻涌而来,逼的她只想逃离,就在她要拔座而起的那一瞬,他的手越过了她,拉开了她身边柜子的抽屉。 他随手拿出了一份秘方递给她:“给我把这些药炼制出来。” 时窈僵了一僵,打开这秘方,这是一份毒药的秘方,里面有好几种毒药的配方。 她呆呆的看向时晏青:“就,就这?” 时晏青淡然的喝了口茶:“不然呢?你还想怎样?” 点漆的眸子一本正经,难得的纯粹。 时窈耳根发红,有些心虚的目光闪躲,她什么时候想怎样了?! 她清了清嗓子:“你为什么要我做?” 他睨着她:“我教你那么久白费功夫了?” 九星宗内虽说也有影卫会用毒,但他亲手教出来的只有时窈而已。 “那,那好,我帮你做就是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能跟她提这么纯粹的要求,也不怪她多想,从前他只对她好像就只有上床这件事是感兴趣的,他们之间突然变的这么纯粹她一时也有点没适应过 来。 她小心翼翼的打量他的脸色,他好像真的没有别的意思,甚至都没再多看她一眼,看这样子,他可能真的对她不感兴趣了。 也是,如今他权倾朝野,要什么女人没有,更何况还有杨灵嫣,当初将她困在王府里折磨也只是为了报复她,现在知道误会了她,又因为那个落掉的孩子对她心生愧疚,所以才放过她,对她好一点补偿她。 心口有些细细密密的刺痛,却也感到解脱。 “那明日起你直接去王府。” “我去王府做什么?” “你那有炼药的东西?” 时窈梗了一梗,时家当然没有的,之前日临轩倒是有,后来一把火已经烧的干净了,如今重建的侯府里,甚至都没有日临轩这个院子。 “可我去王府也不大好吧。” 若让旁人知道了,还不定要传什么闲话,更重要的是,她实在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 “你走密道进去,福来客栈你忘了?可以直接进我书房,那书房里有齐备的炼药装置,该怎么办不用我教了吧?” 时窈梗了一梗,好像也找不到什么拒绝的理由,而且他现在坦荡荡的和她谈正事,她似乎也不应该总怀疑他。 他若真想对她 做什么,实在也没必要绕这么多弯。 时窈点点头:“知道了。” 马车停了下来,长羽在车外道:“时三姑娘,到侯府了。” 时晏青扬了扬下巴:“回去吧。” 甚至都没留她。 时窈问道:“那梁攸宁……” “放心。” 时窈安心了,时晏青答应的事不会有什么差池,太后不可能再卖她一次了。 “那我先走了。”时窈一颗心总算放轻松了,下车时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冲着他挥挥手便转身进府里了。 时晏青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眼神渐渐幽深。 时窈回到府里,玉坠还很是担心:“姑娘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奴婢等好久了,差点就出去寻了。” 时窈心情轻快,笑着道:“我去了景王府看了攸宁。” “姑娘今日怎么这么高兴?”玉坠见她高兴,自己也开心了,把她按到梳妆镜前给她拆掉钗环发髻。 “只是帮攸宁处理了个麻烦,我自然高兴。” 太后再不能戕害梁攸宁,她也不会再自缢了,她总算还是拯救了一个朋友。 “景王妃如今日子也不好过,景王弑父杀君,她作为景王妃如今也是千夫所指,还有太后磋磨,唉。”玉坠也忍不住叹 息。 “以后总会好起来的!” 时窈不信时晏青会不对付太后,他最后一定会除掉太后这个对他不利的人,没了太后,梁攸宁日子能好过许多,毕竟时晏青不可能去为难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弱女子,他还没闲到那个地步。 只要熬过去,一定会好的。 次日一早,时窈早早的起来,说要出门找薛茵。 现在大夏也太平了,林氏也不拘着她在家,反而更希望她多出去转转开心一点,只叮嘱了几句就让她走了。 而时窈出了门,去了福来客栈,进了一间客房,取下墙上的字画,转动一个香炉,那墙便应声而动,一扇门被打开了。 她抬脚走进去,暗道里不像从前那样黑漆漆的了,两边石壁上缀着夜明珠,将狭小的暗道照的通亮。 她怔了怔,这是他让人嵌的夜明珠吗? 可他不是怕黑的人。 这条暗道她再熟悉不过,大半年前,时晏青第一次带她来这,在一片黑暗中把她按在石壁上吻她,她看不清他的脸,却被他炙热的呼吸灼的心脏都快跳出来。 后来她从这里逃出王府,漆黑的暗道让她压抑的几乎窒息,直到重见光明的那一刻才觉得活了过来。 第三百一十四章 跟对了人 她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来这了,可没想到再次来到的时候,里面已经亮如白昼,突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可怕。 她顺着长长的密道走出去,推开门,便已经到了时晏青的书房了。 七辛已经在等着了,见她来便连忙迎了上来:“时姑娘来了,少主还在早朝,让属下在此等候姑娘。” 时窈当然知道他在早朝,她特意挑这个时候来的,并不想和他碰面。 “这炼药的装置都在这了,时姑娘要用什么自己来就好,属下也不大懂。” 时窈点点头:“好。” “少主说姑娘来得早,这会儿应该也没吃几口早饭,让人准备了些小菜清粥,姑娘先用一点再忙吧,也不急的。”七辛将食盒打开,端出了里面的粥食。 时窈早上起来都不大爱吃饭,总要缓一阵才能有胃口,时晏青记得她这些习惯。 但,他怎么知道她会早上来? 时窈喝了两口粥,就开始忙了,时晏青要的药有七种,炼制起来颇费工夫,少说也得一个月才能弄完。 七辛见她忙起来了,便也安静的到一旁候着,不打搅她。 今日,她并没有见到时晏青,想来也是,他现在朝中事忙,哪有这 闲工夫成天和她瞎耗?让她来炼药不就是因为自己没空做? 所有的一切都比她想的要轻松。 这炼药从前时晏青也都教过她了,但还没有自己单独实操过,这次算是自己第一次做,倒是得心应手,并不难。 时窈离开之后,时晏青才回来。 “时姑娘一早就来了,忙的半天才走,说是已经炼制了一味药,还烧着,大概要明日才好,早上用了半碗粥,中午属下给她送了饭菜,也都吃了,时姑娘心情还不错,她应该挺喜欢做这个的。”七辛照例汇报。 时晏青随意的应下:“你再去买点桃花酥云片糕还有辣子螺丝回来,去陈东那家陈记糕点铺买。” “是。”七辛应下,又忍不住道:“少主为何不早些回来,还能亲自给时姑娘送。” 这好容易把人请到府里来了,他又不在,这有什么用? 时晏青唇角轻勾:“不急,缓缓。” 逼的太紧她又要慌了,每走一步都得给她缓一缓的时间,否则还没收网兔子就跑了。 七辛心里讪讪的,就少主这手段,时姑娘八辈子也逃不脱。 接下来这几日,时窈每日都来王府炼药,一回生二回熟,对这个地方已经没有 那么抵触,反而有些习惯了,而且这几日都没有见到时晏青,她心里越发的放松了,不过每天都有换着花样的各种糕饼点心,全是她爱吃的。 —— 梁攸宁病了一场,这几日都没有出门。 景王府门外不远处的巷口,一辆马车停在那里许久了。 “公子,要不就去看看吧?”赶车的小厮忍不住道。 莫尘眸光沉沉的看着王府紧闭的那扇门,沉默了许久才道:“还是算了。” “公子啊,你这大老远的过来,在外面呆了半个时辰了,就这么算了?还是进去看看吧,不然你也挂心不是?” “我挂心什么?多事。”莫尘收回了视线,靠在车壁上。 小厮无奈的摇了摇头,不挂心你在这冷风里等半个时辰干嘛呢? “哎,公子,有人回来了!”那小厮连忙道。 莫尘抬眼一看,是桃子,她应该是出门采买回来了,如今景王府败了,府里奴仆都散的差不多了,桃子这个贴身大丫鬟也要亲力亲为的去做这些杂事,还能有精力照顾的好她? “你去把药送给她。” “是。” 小厮连忙提着药包跑了过去,二话不说将药包直接塞到桃子的篮子里,然后转身就 跑。 桃子愣了半天,有些莫名其妙,但把药包打开一个小口子看了看,这里面都是些珍贵的药材,她看了一眼这马车的方向,大概便猜到是谁送的了,冲着这边福了福身,转身推门进了府里。 “走吧。” “是。” 瑞卿楼一如既往的热闹繁荣,而莫尘却提不起兴致来应付宾客,直接上了三楼,他的住处休息。 他并没有在京中另买府宅,虽说如今他手里的钱多的堆成山,但府宅太空落,也太安静,他不喜欢。 太安静的时候,他很容易想起一些从前的事,想起从前的人。 自从梁攸宁在宫中出事之后,她再没见过他,好像那件事从未发生一般,不过他们本来也没发生什么,可她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他有些心慌,想要去问问她,到了门口却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又以什么身份去说那些? 他们之间,早就形同陌路了。 更何况当初是她抛下他,这是她自己选的路,如今遭受这一切也都是她活该,他又凭什么还要去管她? 莫尘有些烦躁的扯了扯衣领子,瘫在软榻上喊了一声:“拿酒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妩媚的女子脚步轻轻的走了进来 ,手里还端着酒壶,声音娇娆:“公子,酒来了。” 莫尘睁开眼看到她,眉头轻蹙:“你怎么来了?张德那小子又偷懒。” “公子别怪他,是他特意让我来的,说公子不高兴,让我来哄哄。”心玉给他倒了一杯酒,送到他嘴边,另一只纤细的手则摸到了他胸前,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媚眼如丝。 心玉也是瘦马,一年前送来京城,莫尘把她留在了身边,做了房中人,选她是因为她胆子最小,刚来的时候缩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像个走丢的孩子,茫然无措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眼睛通红还强撑着。 像他第一次见梁攸宁的样子。 心玉一直很殷勤的侍候他,把他的习惯喜好摸得一清二楚,又乖巧懂事,从来不会给他惹麻烦,他便让她留到了现在。 她靠近他,袖中的一缕幽香扑面而来,莫尘不知是不是太烦躁了,突然有些排斥,坐起身来将她推开:“不用你。” 心玉怔了怔,第一次见莫尘这样冷,他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姐妹们都羡慕她跟对了人,又大方又好说话,甚至从来不跟下人摆脸色。 “公子,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心玉小心翼翼的问。 第三百一十五章 她的衣衫 莫尘揉了揉眉心:“心玉,我给你另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心玉慌的连忙跪在了地上:“公子要赶我走?心玉不想嫁别人,心玉只想一直伺候公子,是不是心玉做错了,心玉一定改。” 当初来到京城,她惶惶不安,她们当瘦马的结局大都不好,买下她们的主人也都不会把她们当人看,若是运气差的,碰上那种格外暴躁又喜欢折磨人的,那更是死都没有全尸。 而她却被莫尘选中,留在了他的身边,他生的俊美又多情,脾性随和又大方,她做梦都想不到自己能有这样的好命,只想一辈子跟着他,哪里肯放手? “不是你的问题,你也知道我身边呆很久的女人。” 心玉眼睛发红,她如何不知?他很少让一个女人长久的留在身边,最多也就三五个月,不过他俊美又脾气好,给钱也大方,身边从来不缺往上扑的女人。 可她留在他身边一年,她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所以才做起了一辈子跟他的梦。 “不,心玉不愿意嫁旁人,心玉只喜欢公子,公子把心玉留在身边的,心玉做妾,做奴婢都行的。” 莫尘看着她:“ 我从未收过妾,也没有想娶妻。” 他身边甚至没有久留的女人,至多也就是你情我愿的钱色交易。 心玉哭了起来,没有任何的征兆,明明前些天还好好的,莫尘并不重房事,一个月也就找她两三次,其他时候她就自己安静呆着也不吵他,这样的日子过的平静又安稳,她想不到他为什么突然要她走。 她偷偷找人打探过,他现在根本也没有别的女人。 “我给你找一个正经好人家,你的身契我已经还给你了,这一千两银子就当做你的陪嫁。”莫尘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票来,放在她的眼前:“往后过安稳的日子吧。” 一千两,足够她下半生舒舒服服吃穿不愁,她一个瘦马,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安稳嫁人,她知道他已经对她极好了。 心玉却扯着他的衣摆,哭着道:“可心玉的心早已经给了公子,心玉不想离开公子,求求公子留下我吧,我就算一辈子不要名分,就这样跟着公子伺候着都行。” 最开始跟他的时候她还有些害怕,后来就一颗心就渐渐沦陷在他身上,可她怕他烦,他不找她的时候她都强忍着自己呆着 ,她尽心尽力的侍候他,无非是想要他多在意她一些。 “心玉,我不值得你这样,找个好人家嫁了,往后的日子比跟着我有盼头。”莫尘声音平和,但说出的话却没有任何的余地。 她绝望的看着他:“为什么?” 莫尘怔了怔,为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大概是突然发现,她并不是那个人,也无法成为那个人。 他也觉得自己很贱,明明她早已经抛下了他,他还总是四处寻找她的影子。 当初在一众女孩儿里他一眼看到心玉,便觉得她像十四岁的梁攸宁,他以为心玉会一直像她,可事实证明,她只有那一天像她。 梁攸宁没有她这么乖巧,也没有她这么柔弱,相反,梁攸宁更狠心。 莫尘没再说话,心玉知道她已经无法挽回,这一年的相处她对莫尘的脾性也很是了解,他说出口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 他生了一张多情又好说话的脸,但心玉知道,他并不好说话,面上笑的春风和煦,但一颗心比谁都冷。 心玉拿了银票哭着走了出去,张德战战兢兢的进来:“公子,是小的自作主张让心玉姑娘来……” 莫尘淡声道:“都退下。” “是。”张德不敢再说什么,他家主子很少发脾气,但动气的时候是万万惹不得的。 莫尘在书案前枯坐了半日,直到夜幕降临心绪也一直烦闷至极。 一时想着这么多天了她还没断汤药,也不知病好些了没有,一时又想着自己真是多事,还去管她死活,一时又想着要不还是去看看她,那日在宫中她平静的有些反常,他真怕她做什么傻事。 疲惫的躺在床上,好容易闭眼,一入梦便是她中了媚药之后挣扎着往他怀里钻的样子,他猛的睁开眼醒来,口干舌燥。 他满心烦躁的灌了一杯冷茶,一抬眼看到床边放着的一堆衣裙,是梁攸宁那日换下来的,他本来是准备帮她处理了,后来鬼斧神差的带回来也没扔。 —— “奴婢昨日出门买丝线,碰上了蓝田,才知道谢公子已经到京城了。” 时窈正准备出门,闻言愣了愣:“也该到了。” 时晏青下令恩赏他回京,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了。 “姑娘要去看看谢公子吗?”玉坠小心的问。 时窈摇摇头:“不去了。” 她也不想再给他带去一些 麻烦,他能调任回京很不容易,她只愿他往后前途坦荡,有些人本就没有可能,又何必再去叨扰? 谢知许也没来找她,其实他们彼此都清楚,对彼此最好的做法就是离对方远点,现在毕竟是时晏青当权了,他现在虽说对她不感兴趣了,但她也不敢拿谢知许去赌。 “我先出门了。” 时窈依然去了福来客栈,轻车熟路的到了王府里,这些日子她已经炼制了三样毒药出来了,最多再半个月就可以忙完了。 可今日一进书房,却发现等着她的并不是七辛,而是时晏青。 她挪着步子进来:“你怎么在这?” 这几日炼药她都没见过他,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每次她以为不会再见他的时候,他就突然出现了。 “嗯,今日身子不适没去早朝,来看看你药制的怎么样了。”时晏青语气随意。 她没看出来他哪里不适。 她把做好的几包药送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点点头:“有些长进。” 时窈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还怕他是心情不好来找她茬儿的。 “谢知许回京了,”他抬眸看着她,声音听不出喜怒:“你知道吗?”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心凉的彻底 “知道。” “他如今回京,你觉得给个什么官职好?” “他是功臣,王爷自然知道该给什么待遇。” 最近时晏青犒赏有功之臣,连张翼那样的山匪出身的都封了骠骑将军,朝中一改往日的颓圮,喜气洋洋。 时晏青打量着她,她倒是平静,也不知是真的平静,还是她道行又长进了,藏的连他看不出来了。 “先吃早饭,不然一会儿又饿的心慌。”他敲了敲桌子,让她坐下。 时窈总不爱吃早饭,早起没胃口,但不吃,一上午熬过去又不知不觉的饿的心慌了。 时窈本以为他还要再警告些什么,但他直接转了话题,好像真的只是闲聊一下谢知许官职的事,他们之间突然这么轻松的气氛,让她一时还有些不适应。 “这些药不必太着急做,你不用总忙着这个,三个月内做出来就行。”时晏青给她夹了一块糕饼。 时窈摇摇头:“不用那么久,我最多再半个月就做完了。” 她也不想拖太久。 时晏青眸底晦暗,她是巴不得离他远点吧。 但想想现在她好歹对他没什么警惕了,也愿意跟他和和气气的坐下吃饭了,还算有些长进,有些事急不来。 “你爹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时窈 彻底放松下来:“最近气色都好多了,大夫说现在要醒来只等一个契机,应该快了。” “那就好,我还在让人寻天山雪莲,若是再寻到了便给你送去。” 时窈点点头,问他:“北凉太子还没离京吗?” “明日离京。” “那太后……” “太后最近不会打梁攸宁的主意,你放心。” 时窈总算扬起笑来:“嗯!” 他唇角轻勾,难得和煦的一顿饭。 —— 莫尘踹萧炎的那一脚是用了十成的力道,又正好踹在心口上,导致萧炎直接重伤,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萧炎恨得天天在咒骂:“梁攸宁这个下贱东西,老子迟早要把她弄死!咳咳!” 骂了没两句就开始咳嗽,一咳嗽必然会吐血。 萧炎躺在床上狼狈不堪,恨的要命却无能为力,丫鬟们连忙给他擦血。 云墨推门进来:“太子这伤病这么重,还是好好休养的好,切莫动气了。” 萧炎死死瞪着他:“你这个没根儿的狗奴才,你看你干的好事!” 云墨眸光沉了沉,一步步走近他:“太子都已经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是省点力气吧,这心口上的重伤若是动了气,没准儿一口气没上来,就死了。” 萧炎面色变了变,住 了嘴:“你来做什么?” “伤你的人是摄政王的人,摄政王手下的人都敢把太子往死里踹,可见太子如今在摄政王的眼里,也不比我高贵到哪儿去。”云墨语气讽刺。 “时晏青!”萧炎恨的咬牙切齿。 他就说呢,这个男人几次三番的坏他的好事不说,还敢把他踹成重伤!果然是时晏青的人! “太子若是想报仇,只有和太后合作,如今这朝中,也只有太后能与之抗衡,太子明日就要离京了,明日一过,再无报仇的机会。” 萧炎又一口血吐出来,捂着胸口狰狞的道:“你可知道时晏青是什么来历?” 云墨眸光一闪:“不是忠勇侯的私生子吗?” “那你可小看了他了。”萧炎冷笑着道:“他是你们夏国的七皇子,北凉和亲公主昭安公主所出。” 云墨面色骤变:“他?” 二十多年前两过突然发起战乱,人人皆知那位和亲公主被先帝亲手斩杀,七皇子也被赐死,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你以为我为何知晓此事?因为他根本没死,当年他的奶娘抱着他逃到了边关,求北凉打开城门,但北凉没有开城门,也没有让他们回国,后来他的奶娘将他托付在时家,而他的师父杨长林,就 是北凉的将军。” 北凉皇室一直知道这件事的始末,杨长林离开北凉之后,也一直在关注他的动向,知道他收了个徒弟,便猜到那个孩子就是当年的夏国七皇子,李翼珩。 这么多年来不说破此事,不过是觉得这孩子没准有利用价值,未来能成为对付夏国的一把利剑。 时晏青倒是的确不辜负期待,如今已经成了大夏的掌权者,但却也超乎所料,他根本不可能成为北凉的剑,他想要的是当这天下主人,便是北凉,也是他盯上的肉。 事已至此,萧炎又怎会继续帮他隐瞒?还不如拿这个秘密和太后做个交易。 “太后想要生事,将这个秘密散布出去,他必然会地位不稳,一个早该死于非命的皇子谋朝篡位,本就该诛杀!” 萧炎笑的癫狂,张开了那张血盆大口:“等事成之日,太后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太子放心。” 云墨眸子发亮,有了这样的把柄,他还怕扳不倒时晏青? —— 次日,萧炎离京。 而与此同时,一支车队也进入了京城。 景王府。 桃子匆匆赶进来:“王妃,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来京城了!” 梁攸宁怔了一怔,连忙道:“快请进来!” “攸宁!”衣 着华贵的贵妇人抢先走了进来,将梁攸宁抱在了怀里:“我的儿,你怎么瘦了。” 已经快五年没有见到家人了,哪怕从前对他们诸多怨念,如今抱在母亲的怀里,满心委屈的她也滚下了泪。 “娘,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你啊,听说你生了病,你爹都着急,你看,你小侄子也一起来了。” 一对年轻的夫妇牵着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走了进来。 梁攸宁含着泪摸摸他的头:“真像大哥小时候。” “谁说不是呢?”梁夫人按了按眼角的泪:“你姐姐没能来,也挂着你呢,看着你哥哥姐姐的孩子们,我就想到了你们小时候。” 梁攸宁心里越发酸涩,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离她太远了。 “你们怎么会突然来京城?”梁攸宁擦了擦泪。 梁夫人和梁老爷对视一眼,目光闪烁了一下,才犹豫着道:“攸宁啊,我们知道你在京中受了委屈,这才来看看你,不过太后毕竟是你的婆母,如今太后在朝中也还有些势力,你还是得听话,好生恭敬着她,往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梁攸宁脸色僵了一僵,眸中的泪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一颗心就已经凉的彻底。 “太后让你们来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来吻我 梁老爷沉声道:“太后亲自派人来接我们,说你病了,让我们来看望,而且太后寿辰不是也临近了?太后还是看重你的。”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爹娘可知,太后对我做了什么?” 梁老爷叹息道:“攸宁啊,爹知道你受了委屈,爹娘也心疼你。” “是啊,你这病好些了吗?可按时吃药,别熬坏了身子。”梁夫人也道。 梁攸宁“噌”的站起身来,声音已经冰冷:“爹娘挂心我这风寒的小病,却对太后把我送到别的男人床上的事闭口不提,难不成不提,就当没发生了吗?!” 梁家人脸色变了变,梁老爷沉声道:“攸宁,你怎么还这么孩子气?这种事能随便嚷出来吗?爹娘也是为了你的名声!” “是为了我的名声,还是为了家族的名声?!” “难不成你不是梁家人?此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出了此事,太后对你也有些愧疚,特意给你大哥调任至京城,让他任大理寺卿,这已经是给你脸面了,况且,况且不也没成事?”梁老爷道。 梁夫人也来劝:“是啊,攸宁,就当是为了梁家,为了你哥哥,你也不要再任性了,景王没了, 你后半生终究还是要依靠太后的,听话些。” 梁攸宁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分明全是她的至亲之人,如今却好似面目全非,她浑身发冷,猛的推开他们,踉跄着后退。 “说到底还是要牺牲我来成全你们!成全梁家!五年前你们就这样逼我,如今你们还要这样逼我!梁家的尊荣富贵重要,我呢?我算什么?” “攸宁,你这是做什么?爹娘从小疼你爱你,全家都宠着你,如今你长大了也该懂得知恩图报,不过是为家族做出一点牺牲,你至于这样?!”大哥梁连生斥责道。 梁攸宁眼睛通红:“你们从小疼我爱我,就是为了我长大后成为一只知恩图报的狗,方便拿来使唤是吗?!” “你!”梁老爷气的胸口疼,狠狠一拍桌子:“你反了天了!” “是,是我反了天,我只是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你们让我嫁给景王,我嫁了,让我恭顺贤良,我也做了,这些年我在京中如履薄冰,受尽磋磨,我也忍了,可为什么连这样的羞辱你们也要我承受?” “若是你能生出嫡长子,没准景王就不会夺权失败,梁家也不至于受牵 连被冷落!” 梁攸宁惨笑一声:“原来是怪我,可你们允诺我只要嫁给景王,就放过莫家,为何在我出嫁之后,莫家却突然败落?” 梁老爷怒道:“你还敢提这件事!我早说了莫家那小子痴心妄想,让你离他远点,你如此忤逆!莫家不倒,往后当真做成了皇商,到了皇帝跟前,岂不是要给你难堪,到时候你们从前的事藏不住怎么办?我都是为了你好!” “所以你就毁了莫家!”梁攸宁捂住了心口,她以为嫁给景王便能保住家族,能保住莫家,可到头来,却发现全是骗局! “这种陈年旧事有什么可提的?攸宁,你是梁家的女儿,你得为梁家的未来考虑,现在景王已经没了,我们能依靠的只有太后,太后才提拔了你大哥,往后你得更恭顺些,不要胡闹!” 梁夫人也道:“你好生养着,改日我们再来看你,攸宁,听话些吧。” 他们又嘱咐了一番,这才离开。 梁攸宁身形一晃,跌坐在了地上,是啊,她只要听话就够了,哪里需要想那么多,梁家需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女儿来为家族带来荣耀,其他的事,都不值一提。 她绝望 的闭上眼,满脸的泪水。 —— 一个影卫匆匆走进瑞卿楼。 “公子,景王府今日来了外人。” 莫尘面色一肃:“什么人?” 自从萧炎的事之后,他就安排了人一直盯着景王府,怕她又出什么事,如今景王已经死了,景王府败落,门庭冷落,除了时窈根本没外人会去。 “好像是景王妃的娘家人,属下听到他们吵的很厉害,后来人走了,景王妃……看着不大好。” 莫尘眉头轻蹙,看来是梁家人进京了,他倒是不奇怪,太后要拿捏梁攸宁,自然是从她的家人着手,但他们能吵什么? “她怎么不好了?” “我也说不上来,但确实看着没什么生气。” 莫尘心里咯噔一下,立即出门:“给我备马。” 莫尘赶到景王府,也没走正门,直接从后门翻墙进去了,景王府如今败落,府里的仆从都没几个,进去自然是方便的。 他赶到梁攸宁的院子里,桃子正端着茶水走出来,看到他吓一跳:“莫公子怎么来了?” “你主子呢?” 桃子愁的低声道:“王妃这会儿很不好,奴婢去劝也不听。” 莫尘直接绕过她走了进去,桃子也没 拦着,实在是梁攸宁现在的状态太不好了,桃子也很担心,出了那样的事,梁家人还在逼她,她比谁都清楚梁攸宁多煎熬。 莫尘轻手轻脚的推开门,便看到梁攸宁抱着膝坐在地上,一张脸惨白,眸光空洞的盯着地上的砖,好像随时要碎了。 “攸宁。”他走到她跟前半跪在地上:“你怎么了?” 梁攸宁有些迟缓的抬起头,看着他,眸底还有些发红,可见是哭过的,只那双漂亮的眼睛此时空落落的,毫无生气。 他心里很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莫尘。”她声音有些沙哑。 “我在。” 她突然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莫尘脑子“嗡”的瞬间短路,一片空白,僵在那里甚至都不敢动弹。 她跪在地上俯身向前,小舌探进他的唇里,是从未有过的主动和热情,莫尘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他强压下欲念捧着她的脸看着她,心脏都在狂跳:“攸宁,你到底怎么了?” 她很不对劲。 她素手勾着他的腰带,带着雾气的眸子水波流转,像个勾魂的狐狸,连微哑的声音都带着魅惑:“莫尘,来吻我。” 第三百一十八章 晚上再来 莫尘最后一丝理智轰然坍塌,毫不犹豫的将她抱紧怀里吻上了她的唇。 她纤细的手指挑开了他的腰带,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压在了床上,细密的吻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帐子被扯落。 直到日暮西下,屋内才渐渐平复了动静。 他摸着她被汗湿的小脸:“你身子好些了吗?” 她睨了他一眼,他现在才问这个是不是有点晚? 但她实在累的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只敷衍的应了一声:“嗯。” “那再来一次吧。” 他又翻身上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直接被堵住了唇。 次日清晨。 梁攸宁醒来的时候,莫尘还把她抱在怀里,一双桃花眼明亮的像太阳:“你醒了?” 她脸上有些烫,昨天她冲动之下和他发生了关系,现在睡一觉冷静下来,靠在他怀里还有些不适应。 她正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疼,完全没力气,突然有点后悔勾他了。 “嗯,你什么时候醒的?”她不大敢看他。 “刚刚。” 他压根就没睡,惦念了这么多年的人抱在怀里,怎么睡得着? “饿了没有?我让人送饭来。” “不用。”梁攸宁连忙拉住他:“王府又 不是我一个人住,不要闹太大动静。” 莫尘笑了笑:“也是。” 正说着话,却听到外面桃子的声音:“我们王妃还在休息,胡侧妃若有事还是先等等吧。” 梁攸宁慌忙推他:“你先走吧。” “她又进不来。” 进来了也能弄死。 “莫尘!” “好好好,我走就是了,”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那我晚上再来。” 梁攸宁僵了一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莫尘翻身下床,穿上了衣袍,便直接翻窗出去了。 她沉沉的叹了一声,倒回了床上。 过了一阵,桃子来敲了敲门:“王妃。” “进来吧。” 桃子小心的推门进来:“方才胡侧妃来了,奴婢说王妃还在休息,给打发走了。” “嗯。” 桃子又将一个食盒放到床边的小几上,讪讪的道:“这是莫公子方才让人送来的早饭。” 梁攸宁:“……” —— 莫尘回到瑞卿楼的时候,神清气爽,谁知一进门,长羽已经在等着了,面色严肃的道:“出事了。” “怎么了?” “一夜之间,四处都在散布少主的身世,京中流言四起。” 莫尘眉心一跳:“谁散布出去的?” “还不知道。” “立刻调动影卫去搜查,顺着传谣的人线索去找,一定能找到源头。” “好。” 时晏青这会儿还没下早朝,莫尘直接转身去了王府等他。 莫尘到了王府,便轻车熟路的直奔主院书房,这地方不许旁人随便进来,就是府里的下人也不能进,时刻有影卫把守着,莫尘当然是随便进的。 他一进来,却发现里面炼药房里勤勤恳恳忙碌着的时窈。 “哟,小阿窈也在这呢?”他笑嘻嘻的招呼。 时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厮今天怎么像中邪了一样,春光灿烂的。 “你有什么好事吗?” 莫尘扬眉,那自然是有的,好到连时晏青要遭殃的消息都压不住他的喜悦之情。 “我这成天帮你家哥哥忙里忙外,哪有什么好事呀。”莫尘叹了一声。 时窈哼了一声,转身继续去配药,不说拉倒,她也不稀罕听。 莫尘却继续唉声叹气的:“阿窈啊,你多心疼心疼你大哥哥吧,他都被人戳脊梁骨了,京中突然流言四起,都在议论他的身世,再这么下去,只怕要出事的。” 时窈一惊:“他的身世?谁散布出去的?” “还没 查到,不然我为什么来这儿等着?你大哥哥从小就命苦,孤苦伶仃的长大,连个亲人都没有,他就只有你了。”莫尘趁机帮他打.打感情牌。 时窈冷哼一声:“他有的多了。” 权势富贵,应有尽有,还有什么不满足?这本就是他所求的。 况且时晏青这种人,他什么时候在乎过亲人? 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时晏青的身世若是暴露出来,一定是会被重伤攻击的,大夏的掌权者怎么能是一个早该死于非命的敌国公主的儿子? 这背后散布之人,就是故意要挑起民愤,趁机作乱吧。 “你这小没良心的,唉,时晏青命苦啊。”莫尘语气倒是有些幸灾乐祸,反正他现在不苦。 时窈懒得听他念叨,早早的收工走人,一打开暗道,莫尘便看到这原本黑漆漆的暗道里闪烁着的荧荧之光,惊了一惊,这不是藩国才送来的那一匣子极品夜明珠!? 听说是他们的镇国之宝,特意献上来表诚意,千金难求,时晏青竟然拿来铺墙上给这丫头照明?! 莫尘啧啧摇头,时晏青啊时晏青,你就惯着她吧。 她走了没多久,时晏青便回来了。 “你 怎么来了?” 莫尘严肃了起来:“京中突然出现很多流言,都是关于你的身世的。” 时晏青眸光冷冽了几分:“应该是太后做的手脚。” 萧炎对他的身世一清二楚,他和太后合作,出这一招倒也不奇怪。 “看样子太后是坐不住了,若是此时流言四起,民心不稳,太后趁机挑动朝臣除掉你,也不算不可能。” 时晏青冷哼一声:“她倒是想,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已经让长羽去查源头,先抓了散布流言的源头再说,但此事已经散布出去,想来是有后招等着你的。” “先抓了云墨。” “这时候贸然抓他不好吧?” 时晏青勾唇,冷笑:“有什么不好?这不是现成的罪名摆着的?散布谣言的人不用找了,直接找点罪证安到云墨的身上,就说是他散布的,让大理寺直接抓人。” 莫尘眸光一闪,果然还得是时晏青啊,跟他比狠的,谁能狠的过他? 散布谣言自然不需要云墨亲自去做,抓到的想必也只是小喽喽,但时晏青直接让云墨背了这黑锅顺势逮了他,他又能如何? “时窈对云墨很是照顾,她若是知道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翻脸不认人 “大理寺按着章程办事,又不是我抓的。” 莫尘:“……” 就他这手段,时窈怕是八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也不知时窈碰上时晏青到底是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 —— 时窈回到府里,便看到云墨又在门口等着她了。 “云墨。” 时窈下车来,云墨便迎了上去:“姑娘回来了。” “你怎么回回在门外等着,也不提前说一声,去里面坐着等也可以的。” 云墨笑了笑:“奴才就是出宫办事,顺道来给姑娘问安,不用进去。” “你来的正好,我也有话想和你说。” “姑娘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才。”云墨连忙道。 “云墨,你离开慈宁宫吧。” 云墨面色微微一僵:“姑娘为何突然这样说?” “如今摄政王和太后势同水火,迟早有一战,你留在慈宁宫会被牵连的。” “姑娘是不信太后会赢?” 时窈摇了摇头:“你为何要跟着太后去赌?没有必要的,离开慈宁宫坐山观虎斗不好吗?不论谁赢谁输,与你也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他若是继续把持朝政,姑娘一辈子都在他掌控之中,他险些害死姑娘全家,又对姑娘百般欺辱,奴才不甘心让姑娘一辈子受罪。” “ 云墨,我现在也没觉得受罪,我更担心你引火烧身。” 云墨心里冷笑,时晏青这种阴狠之人,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时窈?如今看似对她放过,想必是另有打算,时晏青一日不死,他一辈子无法安心。 “奴才知道了,等有机会的时候,奴才会想法子调离慈宁宫的,只是太后寿宴将近,宫中要操持的事务繁多,奴才现在一时也走不开,等寿宴结束,奴才一定请辞。” 寿宴结束,时晏青也该死了! “可……” 云墨将一个食盒递给她,笑的明朗:“奴才给姑娘买的点心,往日都是姑娘送奴才东西,今日奴才也想回报些给姑娘。” 时窈接过了食盒:“云墨,你一定记得我的话。” “好。” 只这一次,他只忤逆她一次。 —— 当晚,莫尘又去了景王府。 梁攸宁坐在塌上看书,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就见他熟门熟路的翻窗进来,手里还拎着个食盒。 “我让人做了几样扬州菜来,瑞卿楼的厨子可是我从扬州找来的,一定合你的口味。”莫尘笑盈盈的道。 梁攸宁放下了手里的书,认真的道:“莫尘,我有话想跟你说。” “一会儿吃完饭再说,你怎么下床了,身上有力气了?”他心情 很好,眉眼间都带着笑,给她把食盒里的菜一样样摆在桌上。 梁攸宁抿了抿唇,声音沉静:“你以后别来了。” 莫尘动作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消散了几分:“你什么意思?” 她避开他的眼神:“我昨天,昨天受了些刺激,没想到会这样,我们现在这样实在不大好。” “做都做了,你现在想起来不好了?”莫尘眉心狂跳。 “所以你以后不要来了,昨天是我不好,我是一时冲动,没考虑后果……” “所以你今天考虑了一整天的后果,就想出了把我打发掉的解决办法?”他语气讽刺。 梁攸宁陷入了沉默,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昨天受了家人的刺激,她冲昏了头脑只想叛逆一次,醒来就后悔了。 本来也是她的错,她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的,他们根本没有未来可言,她也不想把他扯进她生活的这一团烂泥里面共沉沦,他应该有更好的人生。 “对不起。” 莫尘差点给气笑了:“你就这么敷衍我?!” “梁攸宁,你把我当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昨天是你勾我,才过了一天你就跟我翻脸不认人?!” 梁攸宁袖中的手紧了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行,就当我没来过,你难不成 还以为我还能舍不得走?”莫尘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她一句话也没说,他阴沉着脸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 梁攸宁看着那一桌饭菜,喉头发涩。 莫尘回瑞卿楼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像是要杀人。 “爷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晚不回……”小厮话到嘴边,一抬眼看到他那阴沉的脸色立马闭了嘴。 “给我拿酒来!” “是。” 莫尘上了楼,几个小厮凑在一起惶惶然的问:“怎么回事?今儿白天还高兴的很,随手就赏了几个银锭子出去,晚上回来就这样了。” “我跟了公子这些年都没见过他这么发这么大脾气,快别说了,仔细点儿皮。” 小厮们不敢在议论,立马让张德拿了酒巴巴的给送上去。 莫尘胸口一股浊气,上不去下不来,灌了一坛子酒都还恼火的很。 “梁攸宁,还真是你啊,五年了,心还这么狠!” 他可真是犯贱,隔了五年了还能栽在同一个女人手里!若他再回头,他就不姓莫! —— 次日,莫尘带着几个影卫随着禁军的掩护悄无声息的进了宫。 长羽也和他一起,见他眼底发青,脸色也很不好,忍不住问他:“你怎么了?没睡好?” “没怎么。”莫尘 阴沉沉的。 长羽倒是觉得稀奇,莫尘这好性子,谁能把他惹成这样? 他们进了慈宁宫,莫尘便让长羽去云墨的寝屋安放“罪证”,他则去前殿盯着云墨那边的动静。 云墨此时正在前殿伺候太后。 景王府落败不堪,慈宁宫倒是金碧辉煌,毕竟是享受着太后的尊荣,而且还有王家撑腰,太后这日子并不难过。 莫尘在殿外的窗缝里看了一眼,却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老臣参见太后!太后金安!” 是梁老爷。 太后靠在美人靠上闭目养神,云墨正在给她捏肩,她雍容的开口:“免礼。” 她睁开眼,打量着殿内站着的人,冷声道:“你们去见过景王妃了?” “回太后的话,已经见过了!”梁老爷诚惶诚恐的道:“老臣那女儿不孝,让太后操心了。” 太后冷哼一声:“既然知道,就好生教育女儿,别让她给哀家惹出什么事端来。” “太后放心!老臣已经责罚过她了,太后毕竟是她的婆母,她嫁到皇家本就是她的荣幸,太后为了李氏江山大业,便是让她牺牲些什么,那也是她的本分!她要闹些脾气,让太后烦心了。” 莫尘面色一变,她爹竟然连这种话都说的出来! 那她前日…… 第三百二十章 比你还痛苦 他猛然想起当时影卫说她和梁家人吵了一架,后来他去找她,就被勾的直接没了思绪,竟也忘了问此事。 本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家人吵架能有什么,无非是些小事,可她前日那么绝望的坐在地上,目光都是空洞的,怎么可能是因为小事? 殿内的说话声还在继续。 “你把女儿管教好就是了,这件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哀家已经给梁连生安排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她至今一儿半女都没有给景王生下,哀家对你们梁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梁老爷欢喜的道:“太后说的是,这是攸宁的福分,也是梁家的福分,太后放心,老臣一定管教好女儿,让她不会乱生事,惹太后不快的。” 莫尘袖中的手紧握成拳,脸色阴沉至极,所以梁家人进京是受太后所托,梁攸宁被太后下了药送到北凉太子的床上,梁家人竟也能说是女儿任性,反倒对太后感恩戴德! 就因为太后恩赏了梁连生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官职吗? 实在可笑! 那梁攸宁在他们眼里算什么? 他想起她那日绝望的眸子,心脏扯的生疼,他怎么没有多想一点,她已经被太后逼到了绝境,好容 易等来家人,以为会有救赎,没想到家人也向她刺出利刃,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她什么也没和他说。 长羽闪身到他身边,低声道:“走了。” 莫尘出了宫,长羽打算去摄政王府复命,然后安排大理寺那边直接抓人。 莫尘却道:“你去吧,我还有事。” 说罢,便直接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长羽愣了愣,他这是怎么了?今儿像是被人夺了魂似的。 长羽回到摄政王府,先去找时晏青复命。 “东西已经放在云墨寝屋了,人证也都准备好了,即刻就可以直接抓人了。” 时晏青点点头:“好,通知大理寺那边吧。” “太后今日刚安排了一个大理寺少卿的官员,此事要不要紧?” “无妨,新来的有什么资格插手这种大案子?国有国法,自然得按着章程办事。” 重要的是把人先抓了,他等着审时家纵火案的事呢,至于大理寺是不是想帮云墨脱罪,那也得三司会审,等着走流程,少说也得走一个月的流程,足够他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敲碎了。 长羽咽了咽口水,听时晏青说国法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莫尘呢?”他突然问道。 长羽挠了挠脑袋:“不知道,一出宫就说有事先走了,也不知怎么了,他今天好像心情很不好。” 时晏青冷哼一声,八成是为了梁攸宁的事。 他也懒得管,直接道:“通知大理寺那边去抓人。” “是。” —— 景王府。 梁攸宁刚去看望了宗儿,景王府如今败落了,但王府里的女人们却还不得不困在这,景王从前妻妾一共十来个,没有上玉蝶的,她都放出去了,但上了玉蝶的是走不了的,这就包括了胡侧妃等在内的五个。 而府中开支不够,她们顶着罪眷的身份也没有资格享受,一个个怨声载道,她虽说厌恶胡侧妃,但也可怜宗儿那么小一个孩子,才一岁就要受这样的苦。 “我嫁妆里还有一套红玉的头面,你拿出去当了吧,宗儿现在连个像样的奶娘都没有,这一个月都瘦了一圈。” “那头面是王妃最喜欢的,就这么当了……” 还是为了胡侧妃的儿子!桃子有些怨怼。 “不过是死物,留着也没用,孩子有什么错?” 桃子只好去翻箱子,还念叨着:“王妃就是心软,只嘴上狠,胡侧妃当初给了王妃多少绊子,还要照顾她儿子。 ” 梁攸宁随她念叨,低头翻看账簿,看着账面上那少得可怜的银子连连蹙眉。 突然窗子响了一声,她警惕的抬头。 然后便看到窗子被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翻了进来。 她惊的呆了一呆:“你怎么来了?” 以她对莫尘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再来了,他骨子里是极骄傲的,她昨天话说的那么绝,他怎么可能还会回头? 莫尘脸色并不好,依然阴沉着,桃子见状关上箱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他就这么盯着她,看的她头皮发麻。 “你怎么了?” “你前日为何那样?” 梁攸宁怔了怔,垂下眸子:“我忘了。” 莫尘逼近她:“是因为你爹娘哥哥他们来过了?” 梁攸宁面色一变,袖中的手收紧。 “他们让你顺从太后,让你以家族荣耀为重,不要把上次宫宴上的事放在心上。” “你别说了!” 莫尘双手掐着她的双臂,盯着她:“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梁攸宁掐了掐手心:“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和我无关你为什么要勾我?” “当时来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那样,跟你没有关系!” “梁攸 宁!” 莫尘眼睛通红,怒吼一声,恨不能将她撕碎。 她僵了一僵,紧抿着唇低下头。 他咬着牙道:“你为什么总想把我推开?说这些伤人的话以为我的心不会疼?梁攸宁,若你真的把我逼走了,你又要如何?” 太后拿她当人情随便送人,梁家人讨好太后也甘愿让自己的女儿牺牲,她身边空无一人! 就这样的境地,她还要跟他逞强! 今日若非他意外看到梁家人在太后面前的嘴脸,他都不知道她承受着多少痛苦。 而他更不敢想的是,她是不是还瞒了他更多的事,藏了更多的难堪和痛苦。 他将她紧紧抱紧怀里:“攸宁,这些事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承担,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梁攸宁睫毛轻颤,泪珠子倏地滚了下来,她埋在他的肩上,很快泪水便湿透了他的衣衫。 “可是,可是我不想让你淌这趟浑水,我已经害过你一次了。”她哽咽着。 “所以你就替我做决定,可是你有没有问过我?我是愿意置身事外看你遭罪,还是愿意跟你一起承担这些?梁攸宁,你难道就没有想过,看你受这些罪我比你还痛苦吗?!” 第三百二十一章 她还能求谁? 看她被景王辱骂,被砸茶杯,被胡侧妃陷害,被太后作践,被下药送到别的男人床上,一桩桩一件件,他都要气炸了! 可她从来不提,明明过的这惨日子,还成天在他面前逞强,把他推的千里之外,生怕沾染他似的。 “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这话我听的都烦!”莫尘恼火的捧着她的脸,死死盯着她:“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咱两这次的开始是你先勾的我,那什么时候结束也是我说了算!” 梁攸宁怔怔的看着他,第一次见他发这样的脾气,好像有些吓到了。 莫尘见她没反驳,就当她答应了,心里的一口气顺下来,堵了两天的心总算是舒畅了。 “吃午饭没有?” 梁攸宁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小声道:“刚做好还没来得及吃……” 莫尘嫌弃的扫了一眼这桌上的菜:“这都什么东西,能吃吗?” 他心里火更大了,想想她从小锦衣玉食,如今竟就吃这些东西! “我觉得还行。” 莫尘直接拉着她往外走:“去外面吃。” 梁攸宁连忙道:“不行,你别拉我出去,让人看到了怎么办?” 莫尘捞了个帷帽戴在她脑袋 上:“这样行了吧?” “可……” 他直接推开窗户,抱着她翻了出去。 莫尘直接带她来了瑞卿楼,这满京城只有这瑞卿楼的扬州菜是最正宗的,她喜欢吃的菜都有。 他拉着她走进来,小厮连忙围了上来:“公子回来了。” 一边说着,还忍不住打量梁攸宁,他第一次见莫尘牵着个女人招摇过市的带在身边。 虽说莫尘身边一直断断续续的有女人,但都不会带出门,从前有那不懂事的闹着要什么名分,第二天就让卷包袱走人了,也正是心玉懂事乖巧才能在他身边呆一年,就这,一个月也就三五次见他的机会。 熟悉莫尘的人都知道,他们家公子看上去和煦亲切,实际上心冷着呢,尤其空闲的时候根本不许任何人打扰。 梁攸宁侧身躲了躲,戴着帷帽也没有什么安全感。 “让人准备一桌招牌菜,让张德送上三楼。” “是!” 莫尘直接拉着她上楼。 梁攸宁之前也来过这,但没上过三楼,今日才知道,三楼是莫尘的住的地方,雅间也只在二楼,虽说是同一栋楼,但好似与世隔绝,隐约能听到楼下的喧嚣声,但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外人了。 到了楼上,他 直接摘了她的帷帽:“不用戴了,这儿没人敢往外说。” 她有些不自在的走进去:“你为什么不另买个府宅住?” 她记得他并不那么喜欢热闹,虽说生意场上应酬往来免不了这些热闹的场合,他在宴席上长袖善舞,但私下里更喜欢清静,在扬州时,他的院子就在一片竹林后面,安静的不像话。 “懒得弄。” 他才不会告诉她,因为太安静的地方他总容易想从前的事,这些年来他一直让自己忙碌着,给时晏青打点所有的生意,还要管着九星宗的事,他嘴上埋怨着时晏青不把他当人使,但实际上这样正是他所求。 忙起来就不会想她了。 梁攸宁在屋里走了一圈,突然看到他床上堆着一件她有些眼熟的衫子,她蹙着眉把它拿起来。 莫尘一回头见她竟看到了这个,吓的连忙躲过去藏到了身后:“你乱翻什么?!” 梁攸宁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瞬间涨的通红:“你,你不要脸!” 那分明就是她的衣裳! 亏得她当时还因为他在她被下药后没欺负她还感动了一下,可她换下来的衣裙竟被他藏到家里,做这种事! 莫尘索性厚着脸皮认了:“我想想还不行?梁 攸宁你别忘了,前天可是你勾我的。” “你能不能别总提这个!” “你敢做还不让人说了?” “莫尘!” 她大概是气坏了,一张脸拧巴的跟从前一模一样,莫尘忍不住笑了。 张德探头探脑的进来:“公子,小的来送饭了。” “摆进来吧。” 梁攸宁连忙背过身去,莫尘将手里的衣衫随手塞进了被子里,拉着她到饭桌前坐下:“没事,张德是我的人。” 张德将饭菜一一摆好,便安静的退了出去。 “前天夜里怎么没见你嫌弃?”莫尘笑嘻嘻的道。 “你再这样我走了。” “好好好,我不提了。” 梁攸宁这才坐下吃饭。 “好吃吗?”莫尘殷勤的看着她。 “嗯,还是从前的味道。”她好久没吃过正宗的扬州菜了。 “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回扬州去,你爱吃的那家果子铺还开着呢。” 梁攸宁眸光暗了暗,她应该回不去了。 —— “姑娘,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是云墨被抓了。” 时窈惊了一惊:“什么?谁抓的?” “是大理寺的人抓的,说是他散布谣言,罪证确凿,大理寺直接到宫里拿了人!现在已经下狱了。”玉坠道。 “是他散 布的?” “奴婢也不知道,但大理寺抓人都是有证据才抓的,想来应该是真的……” 时窈眉头紧蹙,想起那日云墨和她说的话,他对时晏青的敌意那么重,那这件事真的有可能是他做的。 “都和他说了不要淌这趟浑水。” “姑娘,现在怎么办呀?万一定了罪,这可是死罪。” 时窈袖中的手紧了紧,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等死? “这案子还没定,应该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得先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给我备车,我要去大理寺一趟。” “是。” 时窈赶到了大理寺,却被拦在了门外。 她拿出一包银子给守门的侍卫:“通融一下吧,我只去见一个人。” 大理寺卿郑大人走了出来,笑着道:“时姑娘不要为难我们,这大理寺哪里是随便能进的?” “郑大人,求您了,帮帮忙吧,我听说你们抓了云墨,我就想见见他,问几句话。” 时家和郑家也算是有些旧交的。 但郑大人这会儿却铁面无私的摇头:“这人是要犯,实在不能放人进去,我也难做的很,时姑娘求我,是求错了人。” 他笑着,话中隐约透着几分暗示。 时窈僵了一僵,那她还能求谁? 第三百二十二章 只有我 “啊!” 尖刀划过肩胛骨旁边的皮肉,再往上一挑,一根白骨直接被挖了出来。 血水殷红了正片的肩膀,浑身都止不住的颤抖,云墨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 他被绑在十字架上,仇恨的眼睛盯着前面那倚在圈椅里的矜贵男人,颤抖着声音咬牙道:“还未三司会审,摄政王就滥用私刑,是不把太后放眼里了吗?”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眼神桀骜的扬了扬下巴:“是又如何?” 云墨浑身一震,死死咬着牙,嘴角都溢出了血丝。 “本王也想不到,太后身边的一条狗,也敢在本王面前叫嚣,说,一年前时家走水,是不是你做的?” 云墨突然狰狞的笑了起来:“你费尽心机把我抓来,查谣言的事是假,而真正想查的,就是忠勇侯府走水的案子?你果然没有对她死心。” 时晏青眸中戾气隐隐翻涌:“你若是想少受点罪,就尽快交代。” “我不知道,那件事,和我无关!”云墨如何肯说?他怎么能让时晏青如愿以偿? 时晏青眼神阴沉了下来:“继续动刑。” “是。”影卫应了一声,拿着尖刀再次走向云墨。 云墨吓的脸色惨白,惊惶的浑身颤抖。 “你放心,进了本王的暗狱,就没有撬不开的嘴,有 的苦头等着你,你若是想要多受些罪,本王也不介意把你这一身骨头一根根的拆下来。” 时晏青冷声说罢,起身便往外走,他根本不担心,进了暗狱的硬骨头多了去了,无非多磨些时间罢了,迟早要张嘴的。 “啊!” 尖刀再次刺进云墨的胸骨,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大狱。 时晏青走出大狱,长羽便迎上来道:“方才时姑娘来过了,被拦在外面了。” 他冷哼一声:“她来的倒是快,人呢?” “现在回府了,也不知她什么打算。” 时晏青倒是无所谓,反正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纵火案的真相挖出来。 “云墨若是继续死咬着不松口,到时候三司会审,他重伤上堂可能影响不好。”长羽忍不住道:“太后那边听说也很大的火气,给大理寺这边施压来着。” 云墨的罪名是散布谣言,但案子还未正式开审,按着规矩,他还没有到用刑的时候,现在把他整的太过,到时候人前审问的时候,怕是让人看着不好。 尤其是现在京中关于时晏青身世的流言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朝堂上下人心浮动,开始动歪心思的不少,不过是受制于时晏青的铁血手腕,一时间不敢妄动罢了。 时晏青冷嗤一声:“太后也配和我 斗?不必管那些,云墨没松口时家走水的真相之前,别整死就行。” 长羽了然,这话中之意便是,可以往死里整。 “是。” —— 不出时晏青所料,不过五日,长羽便前来复命:“云墨招了。” 时晏青挑了挑眉,冷冷的掀唇:“能挺五日,倒也是有点儿能耐。” “那少主可要亲自审?” “不必了,去请时窈来。” “是。” 时窈回家思量了一下郑大人的话,便猜到他的意思,这云墨放出去的谣言是重伤时晏青的,那她想要求人,求郑大人是没用的,只能去求时晏青。 但她对时晏青也多少有些了解,这种时候和他作对,他定不会答应,没准还要迁怒。 她一时也不敢妄动,而且大概是因为时晏青身世的流言愈演愈烈,朝中已经隐隐有人开始暗地里抨击他,时晏青也忙碌了许多,她每日去摄政王府制药都没有碰上过他。 却不想今日大理寺的人主动登门来找她:“时姑娘,今日可以进去大狱见见云墨了。” 时窈有些诧异:“为何今日能进?” “这案子审问出了些眉目,现在可以允许犯人见外人了,郑大人到底还是照顾时姑娘的,让小的们请姑娘前去。” 时窈也没再犹豫:“好。” 她 并不信这些人的话,但不管怎么说,能见到云墨总比见不到好。 到了大理寺,时窈被人引着直接进入了大狱,她已经去过摄政王府的暗狱了,见识过那阴暗血腥的场面,此时倒是也还算镇定。 可当她顺着潮湿的过道走到最深处,看到站在尽头的那个熟悉又矜贵的身影的时候,脸色还是变了。 “你怎么在这?” 时晏青抬脚向她走来:“我不能来?” 时窈眼神立即警惕起来:“是你让我来的?!” 他又想做什么? 时晏青眸光凉了凉,他如今耐着性子跟她磨了这么久,一点点风吹草动还是能把她吓的原形毕露。 她对他根本没有半分信任! “听说大理寺审出了结果,我来看看。” “什么结果?”时窈连忙问。 他突然竖起手指,抵在她的唇上,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压低了声音道:“你听听就知道了。” 突然听到铁链的响声,最深处的那一间牢房里突然传出了动静。 “云墨,一年前忠勇侯府大火,如何来的?”长羽冷声问道。 云墨虚弱的架在十字架上,血水已经染红了他整个身体,只有铁链把他吊着,才不至于滑下去。 他虚弱的开口:“是我。” 时窈猛的浑身一震,瞳孔骤张,几乎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时晏青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不知她得知了真相,又该如何对这叛主的小奴呢? “如实说来!” 云墨咳嗽两声,吐出一口血水:“我知道,进入时家的隐蔽小路,是时姑娘告诉我的,我带人潜入侯府,在四处泼了火油,再放的火,又丢下九星宗的令牌,栽赃嫁祸。” “为何这么做?” 云墨双眸通红,已经绝望,他知道,自己说出这些真相的这一刻,她此生都不会再原谅他,可没有办法,他要活下去,太后已经命人传递消息,会在寿宴前想办法救他出去,而他若是不说出真相,时晏青不放过他,他根本走不出去。 他要先活着。 “太后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时窈浑身都僵了,当初时家的大火,是云墨放的?! 里面的问话还在继续。 “上次宫宴,景王妃被下药之事,你可知情?” “是我的主意,北凉太子要她,我帮太后做事而已。” 时窈脑子一嗡,袖中的手都在抖,这些真相在她脑子里炸开,她根本无法相信前世今生都那么赤诚善良的云墨,会做出这些肮脏下作的事! 时晏青上前一步,修长如玉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阿窈,这世上你唯一应该相信的人,只有我。” 第三百二十三章 贤惠的时窈 时窈僵硬的挪着步子走进那间牢房,潮湿的地上淌着未干的血水,他浑身血淋淋的被铁链绑在十字架上,苍白的脸抬起来,看着她,目光绝望又悲伤。 他知道她在外面。 “是真的吗?”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他。 云墨嗓子发哑,看着她失望的眼睛,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句“是”。 长羽将搜来的证据送到时窈的面前:“云墨当初纵火带的是御林军的人,属下已经抓到了那几个,这是他们的口供,还有当初云墨给他们画的忠勇侯府地图,景王妃之事是通过几个小太监和宫女的手做的,也抓来了,这些是口供和罪证。” 时窈扫了一眼那份地图,里面标注的入府的隐蔽小路正是她给云墨说过的,这件事她只告诉过他,上面的字迹也的确是他的,这么多的证据摆在眼前,她不得不信。 “为什么?”她咬着牙问。 云墨惨笑一声,为什么?因为想要做一回人上人,因为想得到更多的权势,因为一个藏在心底里说不出也不敢说出的念想。 “是奴才,辜负了姑娘。”他哽咽着,眼睛通红,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她失望的眼神。 其实她从前也不是没有这种预感,云墨在慈宁宫做到了太监总管的位置 ,那太后做的孽,他怎会一无所知?可她宁愿相信他,因为在这个污糟的深宫里,他是唯一一个清澈纯粹的人,他曾是唯一一个,在她最落魄凄惨的时候,守在她身边直到最后一刻的人。 可如今才发现,原来早就变了。 时窈紧抿着唇,喉头酸涩,心中除了失望,更多的是难过,可事已至此,却又无可奈何。 时晏青拉着她走出去,他让她来是认清真相的,可不是看他两互诉衷肠的。 走出了大狱,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目,时晏青声音却有些冷:“我早说了这个云墨不是什么好东西,偏你要信他,还处处跟我作对,现在知道错了吗?” 时窈低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之前是我误会了你。” 时晏青神色愉悦了几分,这死倔死倔的丫头总算也学会了低头认错,这个误会解开,他们之间再没有阻碍了。 “所以往后你该知道,什么人才可信,什么人不可信。” 时窈抬起头来,有些犹豫的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云墨?” “难不成你还想留着他的命?” 时窈绞了绞手指,有些挣扎的看着他:“能不能,饶他一命?” 他冷笑:“你这么好心?” “他已经受到了惩罚……” 那地牢里满地的血,他 身上更是血肉模糊,可想而知这五日,他受了多少非人的折磨。 “时窈,你是真的心善,还是因为这个人是云墨,才心善?”他盯着她,锐利的眸子几乎刺穿她。 时窈紧抿着唇,一时无法答不上来。 对云墨,她无法下杀手,因为她知道他曾经是多赤诚善良的一个人,可他偏偏做出这些事,她心中失望又难过,甚至有些愧疚,或许是她没能照顾好他,才让他不得不走了错路的。 云墨对她而言并不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奴,他是她曾经在那阴暗的冷宫里唯一的一缕阳光,她把他当亲弟弟一般。 也许是她的错,她一开始就不该把他送去凤仪宫,她应该想方设法把他接出皇宫来,她应该更好的保护他的。 她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时晏青还是从她犹豫的眸子里看出了答案。 他眸底泛寒,眼神却随和了许多:“好,我不杀他就是了。” 她眸子微微一亮:“谢谢你。” “嗯。”时窈点点头,转身离去。 时晏青的眼神也瞬间寒凉了下来,若她只是心善,他或许也可以考虑留云墨一命,反正也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对他没有什么威胁可言。 可她并不是,那他就绝无可能让他活着。 长羽低声道:“最近 太后塞进来的那个梁连生,暗中进过云墨的牢房,看样子应该是叮嘱了些什么,太后显然是还有后手的。” 人虽说放在大理寺的大狱里,但时晏青早安排了影卫在里面暗中盯着,便是猜到了太后应该不会就此罢休。 “这个云墨是太后的心腹之人,想来太后是不遗余力也要把他捞出去了。” “那,要立刻处死吗?” 时晏青却道:“不用,太后要把他捞出去,就让他走。” 长羽一惊:“少主要放过他?” 他冷笑一声:“放过?他不出去如何来送死?” 到时候,她可不能怪他下手狠了。 —— 当晚,大理寺大牢突然走水,混乱之中,便丢了几个要犯,其中就包括云墨。 “想来是逃了,这样也好,往后亡命天涯,也算是罪有应得,也不至于死了,姑娘也放心吧。”玉坠安抚道。 时窈心里却隐隐不安,觉得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摄政王又给侯爷送药来了,说是寻来的极珍贵的虫草,姑娘曾经那样误会王爷,如今王爷对咱们时家还是这么好,看来姑娘当真是误会了王爷,王爷其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时窈靠着窗户,怔怔的出神,的确是她误会了他,他从来没有想过对时家下杀手, 虽说嘴上总拿时家满门的命要挟她,可实际上他从未动过时家,直到今日也是尽心尽力的为她爹寻医求药。 可她对他说过好多狠话,也从未信任过他。 他曾经通红着眼睛盯着她,失望透顶的说:“时窈,你从未信过我。” 那时候她满心的憎恨,说他不配。可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那时候多失望。 她的确,有些对不起他。 时窈照例每日去摄政王府的制药,时晏青似乎闲下来了,几乎每日都在书房,要么批折子,要么指使她做事。 “倒杯茶。” “太烫了。” “太凉。” “研磨。” “剥个橘子。” 时窈忙的像个陀螺,在书房里跑来跑去,任劳任怨,难得的听话,若是从前,早撂挑子了。 时晏青倒是很受用:“你现在倒是懂事了?” 时窈手里扒着橘子,小声道:“谢谢你给我爹寻药。” “小事罢了。”他说的漫不经心,但唇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 总算没白跟她耗这些日子,小丫头总算长了点良心,两人现在总算有了难得的和睦。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莫尘大喇喇的走进来,一眼看到时窈手里剥的橘子:“哟,小阿窈现在这么贤惠呢?” 然后直接捞过来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三百二十四章 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时晏青冷飕飕的眼神扫过去,莫尘又变戏法似的将橘子给变了出来,笑的贱兮兮的:“我哪儿敢有这口福?肯定是给你家大哥哥剥的是不是?” “你要我也能给你剥一个。”时窈道。 “我可不敢要。”莫尘笑嘻嘻的将橘子放回碟子里:“你好生孝敬你大哥哥就行。” 时窈皱了皱眉,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 时晏青懒得理他,看他这副春风满面的德行就知道肯定是过的太舒服了,所以故意来显摆来了。 时窈将剥好的一碟子橘子肉送到时晏青的手边:“我先走了?” 莫尘虽说不怎么正经,但他来找时晏青一般都是有正经事,正好她也忙完了活儿,没必要再待下去。 “我让七辛送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时窈起身,打开了密道的门,离开了。 莫尘撩袍坐下:“别看了,人都走远了。哎我说啊,这小丫头现在倒是懂事了,还知道心疼你,啧啧,你也算是没白费这么多心思。” 时晏青收回了视线,唇角愉悦的轻勾,修长如玉的手拿起一瓣橘子喂进嘴里,甜滋滋的汁水在口腔里炸开,蔓延到了心头:“确实懂事了不少。” 这些日子强忍着没动她,还处处为她着想,她对他的警惕心也放松了许多,而今日云墨说出 真相,她知道当初误会了他,自然会更愿意亲近他了。 “哎,看样子等过阵子,咱燕京城就有桩大喜事了,你两折腾这么久,也该有个好结果了。” 本来一年前就该成的婚事,生生磋磨了这么久,莫尘心里都由衷的高兴。 时晏青扬眉,那是自然的,等这次风波平息,这婚事也该办了,他是一刻都不会再忍了。 他突然抬眸睨着他:“你有什么好事吗?” 莫尘笑盈盈的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脸快笑烂了。” 莫尘摸了摸鼻子:“这么明显?” 时晏青冷哼一声:“看你那不值钱的样子,你跟梁攸宁在一起了?” 莫尘摸了摸下巴,心里想着看来他还是得收敛一点,不然梁攸宁岂不是也觉得他不值钱? “你往后什么打算?” 莫尘神色严肃了几分:“肯定得先把太后扳倒。” 太后不倒,梁攸宁这辈子都得在太后的掌控之中,毕竟梁家都已经为了一个官职将女儿直接卖掉了。 “对了,慈宁宫那边近来的小动作就没消停过,关于你身世的流言喧嚣尘上,太后显然已经开始借助这件事拉拢一些藩王,想要生事了。”莫尘道。 时晏青是早该被杀掉的皇子,也是留着北凉血的人,大夏宗法不会允许这样的不堪的人掌控朝 野。 “云墨呢?” “已经被秘密送回了慈宁宫。” 时晏青指节轻叩着书案,平静的声音却已经有了肃杀之气:“太后也该倒了。” —— 景王府。 梁攸宁还在书案前看账,窗户动了动,一个身影娴熟的翻了进来,她也没抬眼,听这动静就知道是谁来了。 “看什么呢?”莫尘走到她身后,下巴枕在她肩上,将她圈在了怀里。 “别吵,我还有一笔账没算完。” 梁攸宁蹙着眉拨着算盘,莫尘直接道:“三百二十两。” 莫尘从小就聪明,不论是生意还是算账都是一眼就能过,梁攸宁也知道他这个本事,索性也不拨算盘了,直接用朱笔将账目写好。 “这府里就这么点钱了?”莫尘蹙眉。 “不过是罪眷,你还指望能有什么好日子?” “那慈宁宫那位怎么还能穿金戴银的过的这么舒坦?” 梁攸宁捂住了他的嘴,轻瞪他一眼:“别乱说。” 有些事只能在心里知道,一传出去,定是大不韪的罪名、 她香香软软的手覆在他的唇上,莫尘心里痒痒的,笑盈盈的道:“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但这点钱怎么过日子?我明日给你带些钱来……” 她却摇头:“不行,这府里又不是我一个人住,多了钱出来,定有人察觉,到时候被 人发现怎么办?” 莫尘啧了一声:“怎么这么麻烦?” 太后不倒,她岂不是这辈子都得过这憋屈日子?想到这里,莫尘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等太后倒了,你就不必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太后倒了,她也还是景王妃,还是罪眷,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注定了要在这座败落的王府里熬过终生的。 但她也不想扫他的兴,只轻轻点头:“嗯。” 莫尘亲了亲她的脸颊,流连的吻顺着脖颈而下,大手已经探到了她的腰间,扯开她的腰带。 梁攸宁连忙推他:“今日不行。” “怎么了?”他记得她葵水也不是今天来。 “明日是太后寿宴,你忘了?我要进宫的。” “嗯,那我不亲脖子了。” “莫尘!” 莫尘有些委屈的停下来:“不做就不做。” 梁攸宁推开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襟,脸上通红:“哪有你这样,日日都要。” 这几日莫尘每天都来,她是真的有点后悔招他了,怎么也想不到从前那个纯情的连手都不敢牵的少年,如今,如今成天惦记这个! “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莫尘摸了摸鼻子,他以前倒也不是不想,只是怕唐突了她忍着,现在食髓知味了,哪里停得下来? 他只好哄着:“那不碰你 了。” 梁攸宁松了一口气:“那你早些回去吧。” 他哪儿能走:“我们睡素的,我保证不碰你。” 梁攸宁:“……” 这一夜,他的确也没碰她,就跟个八爪鱼一样抱着她,窝在她怀里,睡的香甜。 梁攸宁被缠的手脚都动不了,睁着眼轻轻叹了一声,可看着他沉沉的睡颜,心里却又觉得满满当当的,好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踏实了。 次日清晨。 桃子突然在外面拍门:“王妃,老爷和夫人他们来了,已经在院外了!” 莫尘立即道:“那我避一避吧。” 说着,便直接翻身下床,还好昨日睡的素的,衣裳也都完整,抓起外袍披上就能走了。 梁攸宁却拉住了他:“算了。” 莫尘惊的瞌睡都清醒了,呆愣愣的道:“你,你说什么?” 梁攸宁对桃子道:“把人请进来。” 桃子呆呆的点头:“是。” 梁家人很快被请了进来,梁家如今得到太后的重视,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今日来接梁攸宁一起入宫给太后贺寿,也是喜气洋洋。 可谁知一进门,却看到了站在屋内的莫尘,满脸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梁老爷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梁攸宁走上前,牵住了莫尘的手:“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清君侧 “你,你说什么?!”梁老爷险些气的厥过去。 梁夫人指着梁攸宁的手都在哆嗦:“你是名门贵女出身!这么多的女则女戒你是白学了不成?竟做出这种下作之事!”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原来爹娘还知道我是名门贵女出身,可为何爹娘觉得我被送到北凉太子的床上就无所谓,而和莫尘在一起,却成了下作之事?这名门贵女的规矩,我竟也不懂了。” “你这个逆子!”梁老爷气的冲上来就要打梁攸宁。 莫尘立即护住了她,梁攸宁却淡声道:“父亲还是省省力气吧,这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了,对梁家有什么好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你!”梁家人气的快炸了:“你竟还有脸说这话!” “这不是爹娘哥哥教我的吗?万事以家族荣誉为重,如今太后重视梁家,全是因为我,如果我传出什么不好的事,那么太后必然也会迁怒梁家,哥哥好不容易谋来的官职,难不成就这么丢了?” 梁连生直接僵在了那里,梁老爷和梁夫人更是脸色难看至极,却也不敢再大声嚷嚷了。 “你们今日就当没发生过此事,还请爹娘哥哥为我好生掩护。” “ 你,你这个不孝女,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东西!”梁老爷痛心疾首,第一次觉得这个从来都乖顺懂事的女儿这般忤逆。 梁攸宁定定的看着梁老爷:“爹,我能为梁家做到今日这个份儿上,已经足够了,我自认为这五年的煎熬给梁家换来的荣耀已经足够偿还你们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可我亏欠的也不止你们。” 莫尘心口漏跳了一拍,握紧了她的手。 梁老爷狠狠的指了指他们,转身拂袖而去,梁夫人和梁连生也愤怒的离去,屋内终于清静了下来。 梁攸宁一口气泄下来,垂下眸子,面色发白,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从小到大,这是她第一次忤逆家里。 莫尘将她带入怀里,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 太后的寿宴如期而至,因为是整寿,各地藩王相继返京,为太后贺寿,办的很是隆重。 时窈带着时明朗进了宫,在殿中寻了偏僻一点的位置坐下,没多久,太后驾到,各地的藩王都一一上前贺寿献礼。 “姐,我怎么觉得今日宫中有点怪。”时明朗突然道。 “怎么怪?” “分明是寿宴,但好像没什么喜气,反而……” 反而有股子莫名的肃杀之 气。 时窈眉头轻蹙,抬眼一一扫过那些藩王,也觉得这气氛好像有些古怪。 太后今日很是高兴,难得的和颜悦色,甚至都没功夫来刻薄陪在一边伺候的梁攸宁了。 突然听到一声尖细的通传声“摄政王到”! 殿内倏忽之间安静了下来,时晏青一袭墨色银纹长袍,矜贵又威严,漫步走了进来,分明也没有穿那帝王的龙袍,可当他一到来,满殿上下似乎就知道谁才是主人。 太后皮笑肉不笑的道:“摄政王政务繁忙,还抽空来为哀家贺寿,倒是有心了。” 时晏青掀唇:“太后寿宴,本王又如何能不来?” 在太后面前称本王,显然是半点不把太后放在眼里了,嚣张狂妄至极,太后脸上的笑都几乎挂不住。 却在此时,王大人突然发难:“最近京中盛传的一个流言,摄政王可知晓?听说,摄政王真正的生母是那个早已经被铲除的祸国殃民的妖女。” 此话一出,殿内立即议论纷纷了起来,这桩流言已经在京中盛传多日,不过从前碍于时晏青的威慑,没人敢提,今日王家竟敢当众提出来。 时窈袖中的手一紧,当初两国突然开战,先帝杀了北凉和 亲公主祭旗,但杀人当然需要一个好听的由头,所以理所当然的把罪名按在了女人的身上,分明是残暴冷血,如今竟还成了大义之举。 而那位可怜的和亲公主,死的凄惨不说,死后也要被人谩骂为祸国殃民的妖女。 她看着时晏青,心里不是很好受,那是他的母亲。 时晏青神色淡然,好似并不在意:“流言而已。” 王大人越发的来劲:“我看未必吧,无风不起浪,况且摄政王对北凉态度暧昧,甚至对那位北凉来的玲珑公主也多加照顾,我实在不得不多想啊。” 王大人这话一出,便也有其他人应和了起来:“是啊,大夏的李氏江山,如何能让一个敌国妖女所生的儿子掌权?况且,先帝当初早早下令诛杀那位妖女所出的七皇子,我大夏江山,不容外敌来觊觎!” 三言两语,便将时晏青列为了敌国的细作。 时晏青一一扫过这些附和的,都是王家在朝中安插的官员。 王大人趁着势头正足,立即道:“还请太后为李氏江山做主,诛杀奸臣,除掉细作,还我大夏太平!” 齐刷刷一群官员都跪在了地上请求。 时窈忍不住冷笑,这帮虚伪的东西 ,从来也只会扯着为国为民的旗子为己谋利罢了,嘴上倒是说的冠冕堂皇。 太后很是满意,面上却还是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摄政王可还有什么要辩驳的?” 时晏青抬眸,漆黑的眸子辨不出喜怒:“太后又想如何?” 太后冷哼一声:“我大夏的李氏江山不容敌国细作侵扰,既然摄政王真是那妖女所出,那哀家也绝不可能姑息,便是拼死一搏,也要保住我李氏江山的纯粹!来人,将乱臣贼子时晏青拿下!” 话音方落,便见一支军队冲了进来,是太后的亲兵,举着长矛对准了时晏青。 与此同时,御林军见有变,也立即冲进来护驾,和太后亲兵对峙。 方才还喜气洋洋的宴席瞬间剑拔弩张。 “还不拿下!”太后厉喝一声。 两拨人马立即拼杀了起来。 时窈眉心一跳,太后亲兵不过一千,她不可能这么蠢,想用这一千亲兵对抗时晏青,除非…… 殿外又传来如雷声阵阵一般的铁蹄声。 是各地藩王的兵马!难怪太后这次寿宴办的这么盛大,原来打从一开始,她就是想要借寿宴掩盖,召各地藩王回京,暗中带回大批的兵马,清君侧! 第三百二十六章 我没有杀她 宴席上已经一片混乱,女眷们尖叫着闪躲,官员们也都落荒而逃,两方人马厮杀难免要伤及无辜。 时窈连忙拉着时明朗躲到一边,却在此时七辛冒了出来:“姑娘随我来。” 时窈怔了怔,七辛竟在这里,是时晏青安排的?那他怕不是早就猜到今日这一场变故,她回头看了一眼时晏青,却见他依然神色淡然的坐在那里喝茶,心里安定了下来,立即跟着七辛出去。 七辛带着她从侧门撤离,直接出了慈宁宫。 宫外守着大批的军队,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藩王带回来的兵马,时窈到底不放心,忍不住问:“他真的没事吗?” 七辛点点头:“姑娘放心吧,少主早有安排。” 而此时殿内。 眼看着太后的亲卫要不敌御林军,太后立即厉喝一声:“各位藩王还在等什么?还比立刻捉拿反贼!” 可谁知这一声命令下去,在座的藩王竟无人动弹。 太后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变了变,站起身来高声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发兵讨伐时晏青!” 藩王们面面相觑,站起身来拱手道:“实不相瞒,关于摄政王身世的流言,其实是谣言,当初造谣之人早已经被抓,如 今又逃离了大理寺,听说,那人还是太后娘娘的人。” “你们什么意思?!”太后双目圆瞪,这帮喂不熟的东西,事到临头怎么还帮时晏青说话? “摄政王为我大夏立下汗马功劳,又是平叛又是攻打北凉,太后利用这些流言想要将大夏的功臣铲除,实在是让人寒心,我等,不愿遵从。” 殿外马蹄声再次响起,向宫殿逼近,太后突然脑子一嗡,跌坐在了凤椅上,颤抖着手指着时晏青,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些冠冕堂皇的屁话她当然不会信,而这些藩王分明早已经被她买通,借着寿宴的机会入京诛杀时晏青,可现在,这些藩王却临阵反水,可想而知,这必然是时晏青的手笔! “太后快撤离避一避吧,亲卫快撑不住了!”一个小太监急忙道。 太后都顾不得愤怒,这急转直下的局面让她始料未及,连忙被人涌簇搀扶着落荒而逃。 逃到了慈宁宫的后殿,太后便大发脾气,恨的咬牙切齿:“哀家一定要杀了时晏青!” 她突然眸光一闪,立即道:“去把云墨喊来!” “是。” 云墨被人叫来,他身上的伤还未好全,走路都踉跄着步子,右肩处的衣袍已经被 血色浸染。 太后冷笑着道:“哀家这般厚待你,就连你身陷牢狱,哀家也特意让人将你救出来,如今,也到了你报答哀家的时候了。” 云墨跪在地上:“太后大恩大德,云墨没齿难忘,自然愿意为太后效劳。” “哀家知道,时窈对你很是信任,你若是能帮哀家将她骗来,等事成之后,哀家便让你成为这大内总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墨心口一颤,顿时明白了太后费心救他是为了什么。 时晏青曾经为了时窈放下所有,太后还想赌一次。 而这一次,云墨便是最好的诱饵。 “可……” 太后眼神阴狠了起来:“你别以为哀家倒了,你就能好过,时晏青这阴狠之人,他绝不会留你性命,只有哀家赢了,你才能翻身,否则,我们都得死!” 云墨胸口剧烈的起伏着,挣扎着犹豫不决,终于还是低下了头:“是。” —— 时窈带着时明朗在慈宁宫外的花园等着,不少官员女眷都在往宫外逃,宫内也是一片混乱。 “时姑娘。” 时窈惊诧的回头:“云墨?你怎会在宫中?!” 云墨脸色很虚弱,踉跄着步子走近她:“奴才八岁入宫,这辈子都在宫中 ,除了宫中,又能去哪儿了?” “云墨,不要再留在宫中了,这里很危险!” 云墨喉头一涩:“奴才做了对不起姑娘的事,奴才以为,姑娘不会原谅奴才了。” “我的确不会原谅你,可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你死,云墨,我知道你本性纯善,你并非大奸大恶之人,你离开这里吧,不要再参与这些了。” 云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藏在掌心的迷药却迟迟无法撒出去。 “云墨?”时窈有些慌,要去抓他。 云墨却突然后退一步,扯了扯唇角:“姑娘好生保重。” “你说什么?” “这里不安全,姑娘尽快花园吧,太后不会放过你的。” 云墨说罢,突然转身离去。 时窈愣了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震惊之余也不敢再久留,立即拉着时明朗转身就往相反的方向跑。 而此时藏身在花园外的几个小太监还在等着云墨把她药晕了,进去抓人,谁知只等到了云墨只身一人走出来。 “云公公,时姑娘呢?” “出了些变故,先回慈宁宫吧。” “可太后说,一定要……” “我的话,你们现在就不听了?”云墨眼神冷了下来。 “是……”几分小太监到底还 是畏惧云墨的,也怕他是另有打算,所以不敢不从,也没有进去抓人,反而跟着云墨离开。 慈宁宫的后殿,太后还在焦急的等着,终于看到云墨回来,便立即迎了上来:“人呢?!” 云墨笔直的站着,坦然的迎上太后的视线,第一次没有低头:“我没有抓她。” “什么?!”太后脸色骤变,抄起一个茶杯直接砸在他的脑袋上:“云墨,你好大的胆子!” 云墨一动不动,只任由额上的鲜血涌出来,湿了半边的脸颊。 “你可知道忤逆哀家是什么下场!” “知道。” 可他无法对她下杀手。 却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滚了进来:“太后,不好了,王大人已经被杀了,摄政王的兵马也向着慈宁宫杀来了!” 太后脸色瞬间惨白,她爹死了,王家彻底倒了,她再无任何翻盘的希望了。 她憎恨的瞪着眼前这个忤逆的奴才,直接拔出一个亲卫的剑,刺进了他的心口:“你这个不听话的狗奴才,哀家真是看走了眼!你去死吧!” 长剑没入心口,云墨不闪不躲,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低头看了看胸前大片殷红的血迹,浑身无力的砸在了地上。 第三百二十七章 醒了 太后晦气的扔了剑,立即在仅剩不多的亲卫的护送下,立即逃离这个地方。 —— 时窈拉着时明朗跑出了御花园,却又猛然停住了脚步,方才云墨一定是受太后的指使来杀她,可他没有对她下手,那太后又怎会放过他? “姐,怎么了?” 时窈对时明朗道:“你先出宫去,我要回去看看。” “可是……” “听话,我不会有事的,快走。”时窈揉了揉他的脑袋,推他离开。 时明朗这才点点头:“那你当心。” 看着时明朗离开,时窈这才立即往慈宁宫后殿赶去,手心已经捏了一把汗,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而当她赶到后殿的时候,却发现殿内已经空落落的,只剩下一个削瘦的身影倒在血泊里。 “云墨!” 时窈快步跑过去跪在了地上,颤抖着手捂住他不停渗血的左胸口。 云墨脸色已经惨白,没有丝毫的血色,他虚弱的看着她:“姑娘,别难过,是我,该死。” 时窈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他扯了扯唇角:“我八岁进宫前,还读过两年书,那时,已中了童生,可家中发了大水,爹娘都死了,我叔伯便将我卖进宫里,我从前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不觉得如何。” 他咳嗽两声,血水从嘴里溢出 来,染红了俊秀的脸。 “可遇到姑娘后,我才开始贪心,若我家中没有变故,兴许我也能考一个好功名,用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认识你。” 他眼睛泛红,那日出宫见她时,穿着寻常男子穿的直缀,他看到她眼中的欢喜,那时候他心里又高兴又失落,高兴她原来也会为自己惊艳,失落他终究配不上这身衣裳。 尤其在看她眸中隐隐的惋惜的时候,他心中更痛,那时候他便想着,若他爹娘没死,若他能一直读书,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又该多好? 时窈喉头酸涩:“云墨,我从未觉得你不好。” 他是她曾被幽禁冷宫时唯一陪在她身边的人,是她在险些病死的深冬寒夜里一遍遍祈求上天庇佑她的人,是在她被拖进凤仪宫打板子时,奋不顾身扑到她身上为她抗下一棍的人,也是在宫变的混乱中,拿出自己辛苦存下的几两碎银子让她逃走的人。 他在一无所有的时候依然倾尽全力的帮她。 他看着她,清亮的眸子一如从前,声音却越发的虚弱:“若有来世,我定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来,来见姑娘。” 话音方落,最后一口气消散,胸口停止了起伏。 时窈闭上眼,泪珠子倏地滚落,颤抖着手合上他的眼睛。 可是云墨, 这已经是来世了。 时晏青站在殿外,看着殿内哭成泪人的时窈,眸光微凉,不过一个小奴,也值得她难过成这样。 “属下在御花园守着,看到云墨去找了时姑娘,还以为他会下手,没想到他宁可自己受死也没让时姑娘受难。”七辛道。 本来是想让她看清楚这小奴的真面目,然后把这小奴处死,没想到他对时窈倒是忠心至此,难怪他当初在时家放火还暗地里把时家人转移出去。 时晏青冷哼一声:“罢了。” 反正也死了,怎么死的有什么所谓? “太后已经被抓了,正等少主处置。” 今日这出戏,要的就是扳倒王家,如今王大人都倒了,太后被抓,往后这大夏再无人敢和他作对。 时晏青看了一眼时窈,抿了抿唇,到底没上前去:“看好她。” 然后转身离去。 清水殿,御林军们守在殿外,森然的肃杀之气。 而殿内,太后疯了一般的尖叫着:“你们这群畜生,竟敢攻击哀家!哀家是名正言顺的太后!你们胆大包天!” 看守她的人并没有理会,依然不动如山的拦住了所有的出口。 太后恼怒至极,又掀翻了桌子。 时晏青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一地的狼藉,却也面无表情。 “时晏青!你这个逆贼! 你谋朝篡位,你以下犯上!你怎敢对哀家如此?哀家是太后!” 时晏青冷嗤一声:“太后伙同王家谋逆,如今正是尊你是太后,所以才没让你跟着王家人一起陪葬。” 太后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说什么?王家何曾谋逆!” “今日,不正是王家谋逆?王大人已经被诛杀,王家满门也要抄斩,从今往后,太后可真是孤家寡人了。” “你,你!”太后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原来这都是你的计谋!你早就买通了那些藩王,你故意让他们答应哀家对付你,引的王家出手,你就好趁机铲除王家,扳倒哀家!你这个卑鄙小人!” 原本以为胜券在握,如今却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 她如何不恨啊! “太后和王家不一样,毕竟还是大夏的太后,本王自然也会给你几分脸面,来人,将太后送至皇陵,从此一心礼佛,也不必再见外人了。” 太后怒极发笑:“那我是不是还得谢你仁慈?!” 时晏青掀唇:“不必太后谢我仁慈,只要天下人觉得我仁慈就够了。” “你!” “带走。”时晏青不耐烦和她废话。 御林军应下,直接将太后拖了出去。 —— 京中又是一阵动荡,王家满门抄斩,和王家勾结的几个家族也都 受到了牵连,或杀或贬,在血雨腥风之中,大夏的皇权再次变化,更牢固的掌控在了时晏青的手中。 “这梁家,少主打算如何处置?”长羽来问道。 梁家和太后勾结的也不少,梁连生不就是走的太后的关系才捞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而且还帮忙放走了云墨,这次谋逆也参与其中了。 时晏青想了想:“去问问莫尘吧。” “是。” “时窈呢?” 这几天也没见她来制药。 “时姑娘在给云墨安置后事。” 时晏青冷哼一声,没再说什么。 时窈为云墨寻了一块风水宝地,给他下了葬,还请了青龙寺的主持大师为他做了一场道场。 她将手里的纸钱撒进火盆里,看着眼前那块冷冰冰的墓碑,轻声道:“愿来世如你所愿,堂堂正正做个读书人。” 她想起他穿着那一身士子的直缀时的样子,若他没有进宫,兴许也会是个出众的少年英才,受人追捧,万众瞩目。 玉坠上前道:“姑娘,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吧。” 时窈点点头,这才起身离去。 玉坠见她神色怏怏的,知道她心情不好,一路上也不说话,只默默陪着她。 可当马车行至侯府,却见一个小厮早守在门口了,激动的迎上来:“姑娘!侯爷醒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离开京城 “什么?!” “半个时辰前醒来的,侯夫人正准备让小的出去寻姑娘呢!” 时窈慌忙从车上奔下来,直接冲进了府里。 “爹!” 时窈一路跑着冲进了主院,一进门便看到时忠果真已经醒来了,靠在床上,大夫还在给他检查身体。 林氏激动的冲着她招手:“阿窈快来见你爹。” 时忠也扯了扯唇角,笑看着她:“阿窈回来了。” 时窈喉头一酸,眼睛都红了,快步走到床边坐下,握住了他的手:“爹,你总算醒了。” 时忠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醒来之后,林氏便和他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他昏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时家都是靠时窈撑起来的。 从前觉得任性不懂事的女儿,如今竟也能独当一面,让他骄傲,却又觉得心疼。 “爹,你醒来就好了。” 大夫笑着道:“放心吧,我已经给侯爷诊过脉了,侯爷现在脉象稳健,这次醒来,就已经是大好了。” “嗯!” 时忠的醒来让时家重新热闹了起来,林氏扶着他下床开始走动,过了没两日他就忍不住去摸刀了,林氏劝也劝不住,只能拉着时窈在一边看着。 “ 你爹戎马一生,怕是死也放不下手里的那把刀的。”林氏虽说是抱怨的语气,但嘴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 时窈笑了笑:“大夫说爹现在恢复的很好了,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吧。” “也得亏是那些珍稀的补药呢,不然你爹身子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摄政王为了咱们家也是费了心了。你之前还误会了人家,人家还以德报怨,你爹现在醒来,是不是也要请摄政王来府里吃个饭?” “不用了吧,他应该也挺忙的。” 话音方落,却见一个小丫鬟跑进来通传:“摄政王到了。” 时窈愣了愣,没想到他还特意来一趟。 “快请进来!”林氏连忙道。 自从林氏知道时晏青并非谋杀时家的凶手,并且还为时忠寻医求药,心里对他也是有些感激的。 “是。” 时忠收了手里的刀,面色肃然的看着进来的人,他这一生精忠报国,却不曾想自己养大的“儿子”,如今却成了那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 时晏青的野心太重,他并不喜欢,但却也听说他昏迷之后也是时晏青为他四处寻医求药,并且这朝堂早已经被清洗过,多少名门望族都毁之一旦,而忠勇侯 府能安然无恙,自然也是他念着旧情的。 时晏青大步走进来,冲着时忠拱手道:“侯爷。” “王爷如今万金之躯,何须向我行礼?” “侯爷养育我二十年,在我心中如同生父一般,自然当得起这礼数。”时晏青态度诚恳。 时忠叹了一声:“事已至此,我知道多说无益,只希望你能善待百姓。” 时晏青已经大权在握,是无人能改变的事实,好在时忠见他还有那么些重情重义的,没有外人传的那么冷血无情。 “是。” “说来我也要谢你,听说你为了给我寻医求药费了不少功夫,今日摆一顿家宴吧。” 时晏青弯唇:“好。” 时窈愣在那里,他这又是哪出? 时家难得的团聚,一家人坐在一起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饭,时晏青倒是难得的话多了起来,和时忠聊起这朝中的局势,还有减免赋税徭役的政策,时忠欣慰了许多,百姓苦了这么久,也该享享福了。 时忠今日兴致好,喝的大醉,林氏扶着他回去休息。 时窈送时晏青出门。 “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爹醒了,自然要来看看。” 时窈愣了愣,她从前倒是没发现他 还这么顾念旧情。 走到了府门口,他停下了脚步:“阿窈。” “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来王府?” 时窈这才想起来他的那批药她还没给他做完。 “现在我爹刚醒,我也想再照顾他几天。” “好,那我等你。”他漆黑的眸子看着她:“到时候,我也有件事想与你说。” “什么事?” “到时候说罢,也不急。” 她这几日因为云墨的事怏怏不乐,时忠醒来后她也劳累照顾着,脸色都有些不好,应该找一个更好的时机。 “那你慢走。”时窈笑了笑。 时晏青翻身上马,策马而去,她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舒出一口气,心里难得的放松和惬意,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动乱结束了,父亲也醒来了,她也终于要解脱了。 —— 时晏青摩挲着手里的那枚玉佩,这是当初他们定亲的时候,他送给她的,后来她逃离王府的时候却并没有带走它。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之间的误会阻碍也总算清除了干净,他想,也是时候把它重新送还给她了。 若是没有那些误会,早在一年前他们就该成亲了,好在现在也不晚,只是一年的磋磨而已 ,往后还有一生的厮守,只要能娶她,他也知足了。 时窈再回摄政王府的时候,已经是半月后了。 这半个月时晏青也没闲着,将王家的余党全都清扫了个干净。 时窈照例走了暗道进了书房,便开始制药,等做的差不多收工的时候,却见时晏青回来了。 “你爹怎么样了?” 时窈扬起笑来,难得的明媚:“好多啦,今日拦不住,还出去跑马了。” 他被这笑容晃了眼,突然想起她好久没这样开心的笑过了。 他也笑了:“那倒好。” “这几样药我已经做好了,还剩最后一样药,差不多还要三日便能做好了。” 他看了一眼她制的药:“长进倒是挺大。” 时窈还怕他不满意呢,见他肯定了,心里也美滋滋的。 “你上次说有事要跟我说?” 时晏青顿了顿,早在一个月前就准备好的话,如今到了嘴边却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也觉得可笑,军机政务他都能果决的下决定,杀人也不曾眨一下眼,如今却为了这事儿犹犹豫豫起来。 他状似无意的问:“你往后,什么打算?” “往后……” 时窈扬起笑来:“往后,我想离开京城。” 第三百二十九章 莫公子保了 时晏青唇角的笑容微微一滞,语气也微不可查的凉了几分:“离开京城做什么?” “留在京中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去外面看看,如今我爹也醒了,时家有我爹撑着,也不必我事事照应,我跟我爹娘都说了,回老家春安城住一阵,从京中到那里要一路南下,能走好多地方。” 时窈对老家春安城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毕竟她出生就在京城了,也就小时候跟着父亲祭祖回去过一次而已,但回老宅这个理由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离京借口。 “京中不好吗?” 时窈眼神闪烁了一下:“京中也好,不过也想去外面看看。” 留在京中,不单单要面对那些闲言碎语,还要应对爹娘对她婚事的安排。 林氏倒还好些,心软的很,她撒个娇就躲过去了,但时忠不行,时忠是个说一不二的当家主的性子,就像他不允许她不去书院读书一样,他也不允许她拖拉着不嫁人。 过了年她就十六了,婚事已经不能拖了。 可她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这种情况下议亲,真嫁出去也是要受罪的,她也不能将这件事告诉他们,爹娘会心疼,会难过,也会自责。 只有离开了京城,爹娘也管不到她了,任她在外面逍遥自在,便 是骂她不听话不懂事,也好过知道真相内疚一辈子。 “那你呢?”时窈问他。 “打算先娶妻。” “那,也挺好的。”她扯出笑来。 时窈将手里制好的药放下:“那我先走了。” “好。” 他掐紧了袖中的手,克制住自己没有把她给抓回来。 暗道的门被打开,再被关上,他眸底的戾气终于压制不住,翻涌而出,脸色阴沉如墨,他耐着性子陪她耗了这么久了,她现在跟他说要离京?! 合着这么久白磨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她回家,这没良心的小东西! “哟,怎么了?时窈又惹你了?你和她说了成婚的事没有?” 莫尘一进来看到他这脸色就猜到了大概。 时晏青揉了揉眉心:“她说想离京。” 莫尘目瞪口呆:“什么?她离京去哪儿?” 谢知许都回京了。 “她哪儿都想去。”只有京城不想呆。 莫尘叹了一声:“不过她不想在京中呆着也说的过去,自从她回家之后,关于她失踪半年的闲言碎语就没停过,我听攸宁说,时窈其实也挺难的。” “都这么难了,还想着跟我划清界限。”他冷笑。 “可能是放下了。” “放下?” 他费心费力的给她爹寻医求药,从云墨嘴里 挖出当初时家纵火的真相,对她克己复礼,合着费这么多功夫就为了换来她放下?! 他眼神都阴狠了起来:“我看是对她太好了些,她还敢放下?” 下辈子都休想! 他深吸一口气,总算将这情绪给平复了下来,问道:“梁家那边你打算怎么处置?” “放过他们吧。” “梁家可害你不浅。” 当初莫家是扬州赫赫有名的富商,若不是梁家勾结知府故意作乱,莫家也不至于一夕之间就垮了,莫尘甚至因此流落街头,若不是遇上了时晏青这个伯乐,他还不知什么下场。 莫尘笑着摇头:“那能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家攸宁当孤儿。” “……” 时晏青懒得理他:“随你。” “攸宁对她爹娘也有些恨,但我清楚,他们毕竟是她亲生父母,那都是她的亲人,她无法看着他们去死的,从前我也恨梁家,也不是没想过若有朝一日,他们落到我的手里,我定让他们满门覆灭,报仇雪恨。 但如今,想到梁家若是覆灭,攸宁得多难过,我便也狠不下心来,罢了,反正不处置梁家,他们往后在朝中也没有什么地位可言,苟且偷生罢了。” —— 自从王家满门抄斩,和王家勾结的那几家也都跟着遭殃,抄 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连太后都被送去守皇陵了。 梁家这半个月来过的心惊胆战,每天睡也睡不着,只等着什么时候官差冲进来就要抄家灭族。 可没曾想,等来等去,竟只等到一份赦免书,只夺了梁连生的官职,让他们回返回原籍。 梁老爷惊惶未定的拉着来传旨的小太监,塞了一大包银子:“这可是摄政王亲自下的旨?” “那还有能假?这宫中如今也只有摄政王才能下旨了。”小太监笑呵呵的将银子收入囊中。 “那,那请问公公,这摄政王为何对梁家如此宽宥?” “自然是摄政王仁慈。” 这半个月,京中抄家灭族的就没停过,刑场的血都洗不干净,这种场面话梁老爷才不信,他又将好几张一千两的银票塞进那小太监的袖子里。 “还请公公解惑,不然,我也实在睡不踏实。” 那小太监得了真金白银,这才压低了声音提点了一句:“要说你们梁家运气好,莫公子保了。” 梁老爷惊的双目圆瞪:“谁?” “瑞卿楼的东家,莫公子,那位虽说不入朝,但却是摄政王的心腹之人,若不是他,这刑场上也该轮上你们梁家了。” 小太监点到为止,笑了笑,便带着人走了。 梁老爷脸 都在抖:“他说的,怕不是莫尘?” —— 景王府。 “王妃,老爷夫人他们来了。” 话音方落,梁老爷便直接冲了进来。 梁攸宁蹙了蹙眉:“你们怎么来了?” “攸宁,我听说莫尘现在是摄政王的心腹之人?可是真的?” “我不清楚。” 梁连生连忙道:“你怎么可能不清楚?他就是瑞卿楼的东家,那瑞卿楼就是摄政王的私产,听说他在摄政王面前极有脸面,就是他在摄政王面前说了几句话,摄政王便放过了梁家!” “那又如何?” 莫尘之前的确来问过她关于梁家的事,太后倒了,但凡帮太后做事的家族全得死,梁家也撞上了枪口,她虽说憎恨他们,但都是血亲,如何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所以才让莫尘帮忙求了情。 “莫尘这孩子果真是出息了,他对你倒也真心,也不嫌弃你一个嫁过人的,攸宁,你以后还是得好好珍惜他。”梁夫人笑着劝着。 梁攸宁表情凝滞。 “是啊,他如今在摄政王跟前这么得脸,几句话就能让摄政王放过梁家,那能为梁家多谋些好处岂不是也轻轻松松?你如今既然也跟了他,往后也帮哥哥再说说话,走通走通关系,我们梁家还愁没有出头之日吗?” 第三百三十章 我有东西给你 “你们现在不觉得我丢人了?” 梁老爷脸色僵了一僵,这不守妇道的行为自然是丢人的,但能给家族谋利,这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他轻咳两声:“爹也只是觉得你们在一起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他还能对你痴心不改,可见是真心对你……” “是吗?爹知道什么是真心吗?”她听到从他嘴里说出这两个字,觉得讽刺至极。 “你这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当初家里不同意你们,你不高兴,现在同意你们,你也不高兴,你怎么这么任性?”梁连生斥责道。 梁攸宁已经无话可说,只扯了扯唇角:“就当我任性吧。” 她也觉得可笑,从前至亲至爱的家人,怎么就变的面目全非,不,或许是从未变过的,只是从前她看不明白,如今看的太明白罢了。 “行了,不必再说这些有的没的,梁家这次劫后余生,也是多亏了他,你得好生哄着他,别总跟以前一样任性,他如今是摄政王的心腹,一句话能定咱们梁家生死,你把他哄好了,往后也能多照拂梁家,你哥哥往后的仕途多半还得靠他呢。”梁老爷语气严肃。 “是啊,攸宁,我们马上就要离京了,这往后你在京中,也只能 依靠莫尘了,你乖顺些,笼住了他,你下半辈子才有好日子过。” 这好似青楼里的鸨母对窑姐儿说的话:笼住了这位恩客,你才能赚多多的钱,也有个依靠。 她沉默不语。 梁家人见她脸色不好,也渐渐不敢说了,现在梁家死里逃生都是靠的梁攸宁,他们自然也知道梁家往后的路还得梁攸宁帮忙铺,便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莫尘晚上来的时候,梁攸宁还坐在梳妆镜前发呆,空落落的盯着梳妆匣,也不知在想什么。 他从身后抱着她,笑嘻嘻的道:“攸宁。” “嗯?” 他枕在她的肩上歪头看她,愣了愣:“你怎么了?不高兴?” 今日赦免的旨意都已经送到梁家了,他还以为她要高兴些。 “没有,就是有些累了。” “我早说了让你别管景王府这堆烂摊子了,成天为了那几两碎银子头疼。” “我是景王妃,我不管谁管?” 莫尘愣了愣,听着这称呼心里很不是滋味,拉着她的手道:“攸宁,离开景王府吧,我置办了一个宅子,往后……” 她直接抽出了手:“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 莫尘蹙眉:“这里有什么好?吃穿都得省着,还得操心这 么一堆人的生计。” 他连给她送些钱她都不要,毕竟多了钱府里的人会看出来,到时候也会惹出麻烦,若是能搬出去,对外只说病了闭门休养,他也能好好照顾她。 “那我出去又要做什么?每天藏在那个宅子里,守着你,伺候你?” 莫尘梗了一梗,她这王妃的身份特殊,虽说大夏二嫁也不算什么,却没有守寡的王妃能二嫁的,现在这事儿他也有些犯难。 他抱着她哄她:“好了好了,不出去就不出去,都听你的。” 梁攸宁没再说什么,心里的那层阴霾迟迟无法消散。 —— 时窈这几日还是在忙着制药的事,她已经和爹娘说好了,下月初便离京,在这之前,她打算把这制药的事也收尾完成。 “听说摄政王府今日要办赏花宴,好似就是为了选王妃才办的。”玉坠压低了声音道。 时窈怔了一怔,她想起上次见时晏青的时候,他说他打算娶妻。 这么快就选妃了。 她扯了扯唇角:“如今朝局已定,也是时候选王妃了。” “姑娘当初若是答应了王爷,现在兴许……” 时窈摇摇头:“我不想嫁他。” “姑娘若是真的不愿,为何奴婢方才提起选妃之事, 姑娘还黯然失色?姑娘分明还是在意的。” 玉坠从小跟着时窈,对她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我的确有些在意。” “那为何……” “可我也没办法忘记从前那段受尽折辱的日子,也没办法忘记那个孩子。” 玉坠怔了怔,哽咽着道:“姑娘……” “我知道我误会了他,我知道那些事也不能完全怪他,都是命运捉弄,但发生就是发生了,有些事不是误会解开就能过去的。” 玉坠哭了起来:“可姑娘往后一个人怎么办呀?” “傻玉坠,我不是还有你吗?我怎么就一个人了?况且他现在对我也没什么兴趣了,倒不如就此罢了,一点遗憾,过些年,也许就忘了。”她扯出笑来。 玉坠抱着她:“我肯定跟着姑娘,姑娘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别把眼泪蹭我衣服上了,我还出门儿呢!” 玉坠这才撒开了手,拿帕子胡乱擦了擦脸,又给她将簪子戴好:“这是最后一日了吧?过了今日,往后姑娘也不必去王府了。” “嗯。”时窈笑了笑,收拾了东西,便出门去了。 虽说王府今日有宴席,但也不怎么影响她,书房这地方在摄政王府相当于禁地,她也都是 走暗道进出,根本不会和前面有任何接触。 她今日早早到了,便撸起袖子在制药房里忙碌了起来。 刚配好药,却听到书房门开的声音,她回头一看,竟是时晏青回来了。 “你怎么来了?”她有些诧异。 她已经有几日没见他了,更何况今日又听说是他选王妃的日子,她也没想到他还能有这闲工夫来这。 “来看看。” “哦。” “阿窈。” “嗯?” “给我倒杯茶。” 时窈蹙了蹙眉,他怎么一来就要使唤人啊。 但想着最后一天了,也没必要和他过不去,她净了手,去给他煮了一杯茶,送到他面前。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她以为他又要说凉了烫了闲了淡了,没想到他这回倒是好说话的很:“还行。” 她松了一口气,转身就要回制药房。 他将茶杯随手放在书案上,又喊她:“阿窈。” “怎么了?” “你过来,我有样东西给你。” 时窈愣了愣,又走过去,正准备停在距离他一米的位置,却突然小腿一麻,她猝不及防的往前踉跄了两步,摔进了他的怀里。 与此同时,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门外一群误入禁地的宾客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第三百三十一章 流言四起 今日摄政王府设私宴,主要是宴请摄政王的心腹之臣,也就是这一路以来始终没有站错位置,尽心尽力拥护摄政王的朝臣们。 但也叫赏花宴,因为谁也没想到,看上去清冷不近人情的摄政王,竟如此喜欢花草,王府里奇珍异草遍地都是,一步一景,琳琅满目开的很是漂亮,而摄政王也下了恩赐,今日到来的宾客都可以随意游览王府。 一大清早,一向冷清的王府就喧闹了起来,不少赴宴的宾客们四处游逛王府的园子。 “听说这王府里还有一片茉莉花园子呢,你们去不去?” “这个时节哪里还有茉莉花?” “听说摄政王极爱茉莉,特意命匠人在温室里养出来送来的,难得一见。” “那可得去看看!” 话音方落,却见杨灵嫣走了出来,冷声喝斥道:“你们别乱逛,那地方在王爷书房的院子里,是王府禁地,不许外人随意进出!” 众人的脸色变了一变,面面相觑。 “哟,玲珑公主好大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王府里的女主人呢。” 今儿来的都是功臣家眷,自然也都是有些傲气的,哪里受得了被这么一个战败国的公主指着鼻子教训的? 而说话的 这位赵家姑娘赵苏雅,她爹如今才升了吏部尚书,正受重用,底气足的很。 杨灵嫣气的一梗,冷笑一声:“我好心提醒你们罢了,你们不听也没事,大不了擅闯书房禁地,到时候什么下场,受罪的反正也不是我。” “我们受不受罪的不知道,但有些人死皮白赖的赖在王府不走,分明什么名分也没有还喜欢充女主人的款儿,也不知要不要脸。” 赵苏雅这话说的奚落,其他的几个贵女也都跟着笑出声来。 “你!” 杨灵嫣恨的要命,的确是她死皮白赖的赖在这,才能一直住在王府,但她以为这王府往后也只会有她一个女主人,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选王妃了。 她心里的确是有气的,若是这王府当真有了王妃,那她又算什么?岂不是真成了笑话? 金夫人笑着出来打圆场:“今儿这么高兴的日子,别伤了和气。” 在时晏青还是禁军统领的时候,金大人就已经暗中帮时晏青做事了,所以金家如今地位极高,金夫人说话也有些分量。 她一说话,其他的人果然也都不吵了。 “不过摄政王既然说了今日这王府四处都能逛,那应该也没什么禁地之说,那一片茉 莉花真的开的这样好,我们不去看看,无人观赏也是可惜。”金夫人说。 “对啊!王爷都没说什么,倒是有的人在这摆起谱儿来了,当真以为王府是她家了?”赵苏雅阴阳怪气的道。 杨灵嫣恨的牙痒痒,心里越发的想看他们这帮蠢货倒霉,便挤出笑来:“既然如此,我便不拦你们了,你们自便就是。” 一群人都跟着金夫人往书房那条路走了。 云霞气恼的道:“他们未免太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公主可是王爷的人!” “一群白日做梦想要飞上枝头的蠢货罢了,让她们去吧,书房是禁地,连我都从未靠近半步,他们胆敢擅闯,就等着王爷把他们全都发落了!” 杨灵嫣想到这里,心里畅快了许多,扬了扬下巴:“你去远远的看着,等他们被抓了,再来回我,我好去看热闹。” “是。” 金夫人带着他们走进了汀兰苑,这院中种了满满一院子的茉莉花,众人看着都连连称奇。 “逛着也累了,这里有屋舍,进去喝杯茶坐坐吧。”金夫人道。 这会儿连赵苏雅都有些犹豫了:“这里到底是王爷的书房,这书房重地,乱闯是不是不大好呀?” 在院中看看花草倒 没什么,直接进去,若是看到了什么机密,岂不是麻烦了。 金夫人却笑着道:“这有什么?应该是那个玲珑公主夸大其词了,若真是重要的禁地,怎么可能无人看守?” 金夫人向来稳重,她说行,那就应该行。 众人都来了兴致,也都想要进入一探究竟,毕竟这可能是难得的机会能在参观摄政王府了。 大家步履一致的走向了那扇大门。 而就在那扇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却看到了书房内相拥的两人…… 空气都几乎在这一瞬凝滞,所有人都惊的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这两人,竟然是摄政王和时窈?! 时窈吓傻了,慌忙要从他怀里挣出来,时晏青却将她直接护在了身后,冷声道:“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金夫人连忙道:“我们一路赏花,游玩至此,还请王爷恕罪。” 时晏青沉声道:“都退下。” “是。” 众人巴不得赶紧消失,立即掉头就跑。 时窈急了,拉着时晏青道:“你怎么就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 “他们会乱说的!” “那我把他们都杀了?” “你好歹敲打几句,让他们别乱说呀!” “阿窈,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而且,你我 之间本就清清白白,又何必在意旁人的风言风语?” 时窈气的肺都要炸了,她就没见过厚颜无耻到这种地步的人! “我走了!” 她直接甩开他的手就走密道离开,头都不回,步子迈的像是要飞起来,可见是气的狠了。 时晏青也没拦她,只看着她暴走的背影,忍不住唇角微扬。 流言迅猛的传播了开来。 “摄政王和时三姑娘竟在府中私会!” “当真?!” “怎么不真?我们亲眼看到的!就在书房,我们不小心闯进去就看到他们抱在一起。” “摄政王和时窈从前订过亲,但那都好久前的事了,自从时窈回京之后两人也八竿子打不着,没想到竟一直在一起?!” “看来这摄政王妃之位八成还得是时三姑娘的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是没看到摄政王抱着她时的眼神,我这辈子没见过王爷那么宠溺的笑。” 杨灵嫣原本还等着时晏青发落这帮擅闯禁地的人,可等了半天,没等到他们倒霉的好戏,却听到了这个惊雷一般的消息。 她恨的浑身都在抖:“这个没脸的贱人竟还在缠着他!可他从不许人进书房,他怎么可能让她进去?!” 第三百三十二章 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但亲眼所见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真相就摆在那里,她便是不信又能如何? 而流言如春风一般的传开,仅仅一夜的功夫,便已经满京皆知。 时忠气的把时窈拎到跟前来骂。 “我还当你长大了,懂事了,现在竟还是这么的任性妄为!你听听外面传成什么样了?你和时晏青怎么回事?你跟我说到底怎么回事!” 时窈闷声道:“我就是去帮他送东西,不小心绊了一跤摔在他怀里了。” “这话你自己信吗?!你自己信吗?!”时忠拿手指头戳她脑袋:“你好端端的去王府做什么?一个女儿家成天往外跑,在家呆着就要了你的命是不是?我刚醒来你就又想气死我!” 林氏连忙拦着:“阿窈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兴许是有误会。” “误会?!这误会说出去也得有人信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搂搂抱抱!现在传的满京皆知,你可知道这什么后果?!你什么时候能懂事!”时忠怒不可遏。 “那我立刻离京,也省得留在这给家里丢脸。” “你!” 突然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进来:“侯爷,摄政王到了。” 时忠这会儿火气正盛,骂道:“他来做什 么?!” “说是,来请罪。” 满屋里都静了一瞬。 时忠沉声道:“请进来。” “是。” 时晏青今日穿着一身月牙白的直缀,收敛了周身的锋芒,乍一看装的倒像个温润贵公子,他走进来,拱手行礼:“侯爷,昨日之事,晚辈想向王爷告罪。” 时忠冷哼一声,脸色不善:“你还知道请罪?现在满京的流言蜚语传的乱七八糟,我以为你心思缜密为人慎重,当时就没想过阿窈会被你害的这样?!” “的确是晚辈的不是,此事是我思虑不周,才让人误闯了书房禁地,不小心看到那一幕,如今满京上下都知道了我和阿窈的事……” 时窈忍不住打断他:“我和你没什么事!” “你住口!”时忠瞪她一眼。 时晏青继续对时忠温声道:“既然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若侯爷不嫌弃,我愿求娶阿窈。” 这话一出,时忠都愣了一愣,要知道时晏青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比往日了,他如今要娶的不仅仅是妻子而已,还是王妃。 他倒是听说过摄政王最近在选王妃,心想着他八成会在一直跟随他的有功之臣的女眷里挑一个,但时家显然不在其中,时家从来 没有拥护过他,算不得他的人,如今在朝中也并没有太高的地位。 他现在娶时窈,实在得不到什么好处。 “当真?” 时晏青抬了抬手,长羽便将聘雁送了进来。 “今日以聘雁为礼,定下婚约,下个月即可成亲,晚辈并非戏言。” “我不愿意!”时窈直接打断了他们:“爹,你都答应我了,等明年再说我的婚事,我下月初就回老宅了!” “要不是你惹出这些事来我能急着给你订婚事?!”时忠被这个犟种一样的女儿气的头疼。 时晏青体贴的道:“伯父也别责怪阿窈,都是我思虑不周,没能保护好她,让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这婚事尽快定下,也能堵了那些人的嘴。” 时忠听着这话,心里也有些熨帖,他能护着时窈,说明还是对她上心的。 “时晏青你!”时窈气的肺都要炸了。 “你还胡闹!来人,把她给我拉出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得上你在这多嘴?我是从小把你惯的狠了,现在惹出这么大的篓子来你还跟我瞎胡闹!” 立马冲进来几个婆子,把时窈连哄带拉的直接给拖出去了。 屋里总算清静了下来。 时忠深呼吸 ,让自己平复下来,开始提要求:“我的女儿虽说顽劣,但也是我时忠的独女,只做正妻,不做侧室。” 他怕时晏青拿个侧妃的位置来敷衍他,那时忠宁可时窈不嫁,毕竟是宝贝了一辈子的女儿,便是摄政王的侧妃他都不可能让她去受这个罪。 时晏青正色道:“我既然亲自登门求娶,必然是正妃。” “这次的事虽说阿窈也有错,但主要错在你,男人没保护好自己的女人,那就是男人的失责和无能,往后若是你因此看轻了她,欺负她,便是你当了皇帝,我也要接她回家的。” “能求得阿窈是我此生的福音,我定以性命爱她护她。” “阿窈虽说任性,但心思单纯,我是不指望你能守着她一个人一辈子,但你既然娶她做正妃,那此生都该给她正妃的体面和尊重。” 时晏青却直接举起三根手指立誓:“我时晏青此生只守着时窈一人,绝无他人,有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时忠愣了愣,没想到他能立下这种誓。 时晏青诚恳的道:“伯父还有什么话还嘱咐吗?” 时忠总算给了好脸色,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肩:“阿窈能嫁你,我也算是安 心了。” “那这婚约……” “今日就定!” 林氏讪讪的小声道:“就怕阿窈她……” 时忠板着脸冷声道:“管她做什么?都十六了还一点不懂事,这婚事我这个当老子还做不得主了?” 很快,婚约书就被拟定好,时忠亲自签下了婚约书,收了聘雁,这婚约便算是定下了。 时晏青也没立刻离开,先去知秋苑看看时窈。 现在既然已经订了婚约,他去看她倒也无妨,甚至可以直接走大门。 “这都是你算计好的是不是?” 时窈看着他手里的那一纸婚约,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他的书房从来都是禁地,外面还有影卫守着,怎么可能就让人无意闯进去? 流言刚传开,第二天他就登门提亲来了,他从一开始就是打着算盘让她爹同意婚事,逼得她哪儿也去不可,逼得她不得不嫁他! “你从来就没想过放过我,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她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才知道自己又被他耍了! 他走近她,眸中已经不复往日的沉静,点漆的眸子喧嚣着压抑不住的欲望和执念,像一张大网将她束缚,让她无处可逃。 “阿窈,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第三百三十三章 见见我母亲 “从前的误会都解开了不是吗?我从未想过杀你爹,也没想过毁掉时家,从始至终我都不曾骗过你,是你不信任我。” 时窈咬牙道:“是,我也说了从前误会你是我不对,是我对你不信任,如今你我恩怨已消,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不好吗?” “既然恩怨已消,那为什么要一别两宽?!” 他钳住她的手将她拽进自己的怀里,阴鸷的眸子盯着她:“时窈,你以为我跟你耐着性子耗这么久,就是为了跟你一别两宽吗?!” “可我是。”她定定的道:“时晏青,我们两清了,但我也再不想跟你有任何瓜葛。” “为什么?” “不为什么,可能缘分尽了。” 她声音很淡,但一字一句戳在他心口,却如同针刺。 他掐着她手腕的手指收紧,脸色难看至极:“你还是在怨我。” 她扯出笑来:“是,我是怨你。” 他面色一滞,她眼睛倏地通红,看着他的眼神都满是憎恨:“我怎么能不怨?你凭什么灌我落子汤?凭什么羞辱我?凭什么让我在王府过那样的日子?!” 她甩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好几步:“我唯一能原谅你的办法就是和你再无瓜葛!你只有变成一个陌生人我才能忘记那些事, 明明说好的放过我,你又骗我!” 他眸光沉沉:“我没骗你,这么久了我何时逼过你?” “你现在就在逼我!” “我若真想逼你,你现在都不可能从王府里走出一步。” 时窈脸色一僵,想起他从前将她困在王府里的日子来。 他走到她跟前,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阿窈,你知道我的手段的,我真要逼你何需费这些弯弯绕绕?一道旨意封你做王妃,你不愿又能如何?甚至不用一道旨意,直接将你扣在王府,你爹娘这辈子都能找不到你。” 时窈脸都白了,她知道他干的出来这种事。 “可我没有,我亲自登门求娶,诚意十足,你爹亲笔签下的订婚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能给的都给了,阿窈,你还想让我做到什么份儿上?” 他声音温柔,但眸底已经隐隐压制不住的癫狂。 她别开头要躲开他的手,他却直接掐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他,语气不容抗拒。 “别的事都可以商量,只这桩婚事,定下就定下了,现在外面流言蜚语太多,婚事宜早不宜迟,已经定在下个月,你给我老实在京中呆着,再敢乱跑,你知道我能要做什么的。” 时窈怒极反笑,这才是时晏青啊,专横霸道,手段狠辣 ,她竟还信了他的鬼话,说什么愧疚之心,说什么从此放过! 他将她抱进怀里,语气柔和了一些:“阿窈,从前的事是我不对,你怨我也应该,我不急,我们慢慢来,余生还那么长,总有一天能化解的,我们先成婚,我不想再等了。” 她面无表情:“如果一辈子也化解不了呢?” “不会的,总有办法的。” 就算一辈子化解不了,那不也过了一辈子了? 她总归是要在他身边的。 —— 摄政王和时家定亲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燕京城,又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没想到这到头来,摄政王妃的位置还是时三姑娘的,这可真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 “那也是那位时三姑娘手段高明,闷不吭声的就把摄政王又哄回来了,拿捏的死死的,我看啊,这王妃之位也该她得。” “果然还是得青梅竹马,想来这时三姑娘从小和摄政王一起长大,也在他寄人篱下的时候常常照拂,所以才意义非比寻常,时三姑娘真是好福气。” 这一桩婚事几乎成了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时晏青回府的时候,杨灵嫣便守在府门口等着他了,见他回来便急切的迎了上去。 “王爷。” “有事?” 杨灵嫣犹 豫着开口:“我,我听说晏青哥哥和时窈定亲了。” 说起此事,他心情倒是好了些:“下个月婚期。” 杨灵嫣掐的手心生疼,竟真的定亲了! 定是时窈又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了他,当初在王府当侍妾的时候,她就使手段故意留他过夜,这个贱人怎么都被赶出去了还能阴魂不散! 她有些怯怯的道:“往后府中有了王妃,也不知能不能容得下嫣儿。” “说起来你的婚事也耽误了许久,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份名册来给你挑挑吧。” 时晏青把杨灵嫣收为义妹留在了大夏,但他事忙的时候自然是顾不上她的。 杨灵嫣僵了一僵,连忙道:“嫣儿还不想嫁人,我爹才刚走了没几个月,我想为他守孝三年。” 时晏青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还有守孝这回事,心想还好时忠没死,不然他岂不是还得等三年? “随你。” 他只受杨长林的嘱托照顾她,至于她自己的事,他也没这个闲工夫去操心,都让她自己看着办。 杨灵嫣这才松了一口气下来:“多谢晏青哥哥。” 时晏青离去,她才沉下了脸,恨的要命。 “公主别气,王爷对公主到底还是不一样的,便是那贱人进了府又如何?还不是得仰公主 鼻息?公主提的要求,王爷从来没有不答应的。”云霞宽慰道。 杨灵嫣一口气这才勉强顺下来,咬牙切齿的道:“是啊,我到底不一样的,我如今才算得上是他这世上唯一的至亲之人了,那贱人不过靠着皮囊和手段狐媚男人罢了,能有几日风光?等着瞧吧!” —— 次日,时窈醒来的时候,便看到玉坠说时晏青来了。 她一听这话翻了个身,眼睛都懒得睁开了:“就说我还在睡。” 玉坠小声道:“可王爷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 “他耐心不好,再等一会儿估计就走了。”时窈闭着眼睛闷声道。 “你还知道我耐心不好?等我亲自来床上把你挖起来?”一个冷飕飕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时窈吓的一个激灵直接从被窝里翻出来了。 她满肚子火气的穿好了衣裙,磨磨蹭蹭的出去,便看到时晏青正在院中的八角亭里喝茶,现在天气寒凉,院中也冷的很,但他闲散的坐在亭子里,悠然的好似在春日里一般。 “你来做什么?”她木着脸。 他却忍不住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你不是说想离京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带你去。” 时窈怔了怔:“去哪儿?” “去林州,见见我母亲。” 第三百三十四章 你住哪间 “一路过去也能途经不少地方了,不比你去春安城近,少不得好玩儿的。” “谁要玩了?” 他给她把身上裹着的斗篷整了整,胡乱系的歪歪扭扭的带子解开,重新挽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之前不是你跟我闹着说要出京城去看看?”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带她出去一趟,不然这小东西没准儿心里又恨他,觉得他碍她事儿了。 “以后,我们每年出去一次,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好不好?” 他给她整理好了斗篷,抬眸看着她,点漆的眸子一片清亮,像哄小孩儿。 时窈别开头不看他:“我爹让我在家待嫁,一步也不许出去。” “你爹已经答应了。” 时窈震惊瞪着他:“他答应的?” 他们才定了亲而已,她竟然能答应让他带她去林州那么远的地方? 要知道时忠可是最古板的,又重规矩,怎么能答应这种事? 时晏青扬眉,眉眼间隐隐有几分得意:“不信你自己去问他。” 他今日一早就来了,走的正门,先去见了时忠,跟他说起自己生母如今葬在林州,想在婚前带时窈去见见她,给她上一炷香。 时忠觉得此事是有必要的,而且 现在他对时晏青是越看越顺眼,昨日求亲时诚意十足,身居高位却还能如此谦顺,可见重情重义,而且对时窈也很重视。 虽说他并不满意时晏青这乱臣贼子的做法,但他对阿窈,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所以也放心让他带她去。 “去不去?”他笑看着她,眼睛像是勾人犯罪的狐狸。 时窈自然是想去的,她本就想要离京去外面看看,本来下个月就该走了,谁知道突然出了这事儿现在被她爹逼着在家待嫁,若是不去,往后兴许真没机会了。 她不情不愿的闷声道:“去。” “明日就走,你先收拾收拾吧。”他揉了揉她的脑袋:“我先走了,外面风大,别傻站着了。” 时晏青离去,玉坠才兴奋的拉着时窈道:“太好了,姑娘昨儿还难过出不去了,没想到今天又能出去了,这一路不知多少好玩儿的呢!” 时窈哼了一声:“他就是打一巴掌给个枣。” 玉坠小声念叨着:“那也比什么都不给好。” 正说着呢,却见小丫鬟来通报:“景王妃来了。” “快请进来。” 梁攸宁一进来,看到她倒是一愣:“怎么在院子里站着?” 时窈牵着她 进去:“刚出来没多久,你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我都不知道你怎么出这么大事,好端端的就定亲了,你之前不是说等你爹醒了要离京的?”梁攸宁很是担忧,一得知这消息便立刻赶来了。 时窈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含糊着道:“不小心被人撞见了,我爹就让我赶紧定亲了。” 梁攸宁猜也知道,这事儿不可能那么简单,时晏青那么缜密的人,怎么可能让人“不小心”撞见,八成又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算计。 梁攸宁不由的叹了一声:“那你不走了?” 时窈摇摇头:“算了。” 她也没得选。 梁攸宁有些难受,自己身不由己的走到今天,她其实真心希望时窈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可到底还是事与愿违,而她却也帮不了她什么。 “不过他说要带我离京去林州看看。” 梁攸宁诧异的道:“林州?” “嗯,说是去见见他母亲。” 梁攸宁眼神复杂了几分,笑着摇头:“大概主要还是带你出去玩,你可知他现在朝中事务多忙?去祭拜母亲这种小事何需这个节骨眼费时费力的去?这一去少说也得半个月了。” 如此看来,莫尘或许 说的也没错,时晏青这人虽说狠辣,但对时窈是真的挺上心的。 时窈却愣了愣:“你怎么知道他朝中事忙?” 梁攸宁呆了一呆,扯了扯唇角:“我想也应该忙,毕竟刚刚斗垮了太后,朝中百废待兴,自然很多事等着做。” “也是。” 时窈怔怔的想,这么忙还抽时间带她出去,就为了不让她失望吗? 梁攸宁见她没有多想,也稍稍松了一口气,她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和她说莫尘的事。 这段关系,连时窈她都说不出口。 —— 次日,渡河码头。 时忠亲自来送他们,沉着一张脸对时窈严厉叮嘱:“路上不可贪玩,也不许乱跑,要听话些,见了他母亲,好生祭拜,不可生事。” 时窈木着脸应下:“知道了。” 在她爹的眼里,她好像就是个惹祸精。 时晏青笑着道:“伯父放心,我会照顾好阿窈的。” “有你在我也放心些,一路顺风,早些回来。” “好。” 岸上的绳索被解开,大船缓缓驶向了江心,直到已经看不到船的踪影,时忠才和林氏回去了。 “冷不冷?”时晏青给她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现在已经入冬了,江面上的风 剐在脸上都刺刺的疼。 时窈趴在船头的栏杆上,小脸都被风吹的红扑扑了,却还摇头:“不冷。” 看着远处一望无际的江心,便是时晏青在身边也藏不住的欢喜雀跃。 他忍不住笑了:“就这么高兴?” “我哪儿高兴了?”时窈没好气的道。 他也懒得戳穿她,见她这高兴,也总算不枉费他推掉那么多事耽误半个月带她出来玩这一趟。 “先回船舱里,这一路还有的看呢,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别吹傻了。” 他直接拎着她回到了船舱。 这一艘船并不算太大,太大的船走的慢,因为也是私服出行,京中甚至没什么人知道摄政王要去林州,只称病不朝,所以也不需要那些莫须有的排头,他也不在意这些。 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带着她出来,像寻常夫妻那般,倒更安逸些。 船舱里暖炉烧的很旺,一进来便热气扑面而来,浑身都暖和了,时窈脱了斗篷,脚步轻快的在船舱里转悠着。 “我住哪间房?” “哪间都行。” 时窈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警惕的转头问他:“那你住哪间?” 时晏青微笑着看着她:“你住哪间,我就住哪间。”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她的画 时窈脑子一嗡,看着他脸上和煦的笑容,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好像上了贼船。 “我不!” 他毫不意外她的反应,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温柔:“就这间吧,向阳,也宽敞,我们住正合适。” “时晏青你无耻!” 在她爹面前装的人模狗样的,一开船就本性暴露无遗,连装都不装了! 他揉着她的头发,含笑的眸子里闪着绿光:“我推掉那么多事抽半个月陪你出来一趟,你不给点报酬?” 他靠近她的耳畔,压低了声音:“我忍够久了。” 时窈浑身一颤,脸都白了,立马道:“那我不去了!停船,我要回京!” 但船上无人听从,反而侍从都已经退了出去,她喊都没人理。 他直接拉着她推开了那间向阳的大屋,反手关上门的一瞬,便将她压在了门板上,低头去吻她。 时窈连忙偏过头抵住他:“你说过不逼我的!” 他呼吸有些灼热,喷洒在她的脸颊上,灼烧着她的肌肤,声音微哑:“阿窈,我们要成亲了。” “那又怎样?!你分明说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我!” “嗯,我这次轻点。” 时窈脸涨的通红,却还是负隅顽抗: “那和从前有什么区别?!你还是那样自作主张,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 他无奈的轻笑:“我还不在乎你的感受?时窈,你有没有良心?” “那你就住别的屋!我们又没有正式成亲,凭什么要和你睡一起!” “下个月就成亲了。” “那也是下个月!” 他幽幽的盯着她,眸中的欲念和理智持续挣扎了片刻,才松开她:“行,那等成婚了再说。” 时窈呆了一呆,没想到他现在竟真的这样好说话了。 她总算松了一口气,小声道:“那,那我换一间。” 她转身便要拉开门跑了,却突然被他直接拽了回去,她吓的倒吸一口凉气,以为他又反悔了。 却见他咬着牙道:“只能到成婚那天。” 然后松开了她,自己拉开门出去了,将这间房留给了她。 时窈浑身瘫软着跌坐在了床上,脑子都还没回神。 从京城到林州,沿着江流顺流而下,五日便能到了,这几日时窈最喜欢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的江景,如今已经快年关了,但江面上行船经商的人还是很多,到了渡口,江面上星星点点的灯火,还会有卖零嘴儿的小船漂过来售卖点心。 时 窈买了不少,堆在桌上都吃不完,还分给了船上的影卫们吃。 时晏青只每日上午处理一些紧急送来的朝务,等她睡醒也差不多处理好了,便陪着她打发时间,他也真没再进过她的房间,让她一个人住,当真做到了克己复礼。 这几日过去,竟也难得的和谐,没有她想的那么难熬。 这日清晨,终于到了林州,时晏青带着她下船。 时窈站在码头上新奇的看着码头上热闹的人群,忍不住问:“为何你母亲要葬在林州?” “当初先帝杀她祭旗,声称她是妖女,自然容不得她的尸身葬在皇陵,本来是要将她烧了的,是师父暗中买通了烧尸的官员,调换了尸身,将她运出宫来,北凉回不去,大夏容不下,便葬在了林州。” 时窈僵了僵,抬眼看他神色淡淡,也不知他心里有多难过呢? “那不如将她带回京中安置?” 他冷嗤一声:“京中皇陵里的那帮杂碎也配和她葬在一起?再等等吧。” 等到他撕开二十年前的丑事,换母亲一个清白,将北凉大夏两国的国君虚伪的脸皮撕破,再将她风光迎回京中,单独修一个皇陵。 在此之前,他不想让 旁人扰她清静。 他带着时窈去了城郊处的一座山,牵着她走到了一座山脚下:“这座山叫明月山,我娘就葬在这山上。” “你师父葬的?” “是,他现在也葬在这。” 顺着蜿蜒的山道走上山顶,在茂密的竹林里,看到一个坟包,这座坟看上去年代久远了,但坟上却没太多杂草,一看便是从前被打理的很好。 坟包前的墓碑上,只写了一行字“容安之墓”。 不是公主,不是贵妃,甚至连姓氏也没有,只一个名。 “师父说,她这一生被北凉背叛,被大夏诛杀,她如今死了,不应该用那些虚伪的尊称侮辱她,更不该用萧李之姓来作践她,她就是容安,不属于任何人。” 时窈喉头微涩:“这样也好,她一定喜欢。” 他笑了笑:“她见你来,一定更喜欢。” “给她上柱香吧。”时晏青将燃好的香给她。 时窈接过香,和时晏青一起跪在地上,虔诚的祭拜。 这坟墓附近便有一间竹屋,等祭拜完母亲,时晏青便牵着她进了那间竹屋。 “这地方是师父的住所,这二十年来,他都住在这。” 时窈怔了怔,难怪那座坟墓能收拾的那么 整齐。 屋内陈设很简单,却也雅致,只是已经许久无人居住,桌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这是……” 时窈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美人画,一个生的娇艳的女子笑盈盈的坐在秋千上,歪头笑着,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竟……和时晏青有些相似。 只是他总是很冷,那双眼睛被阴鸷的戾气裹挟,少有人敢去看。 可当他笑起来,时窈却总会不自觉的被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吸引,像星空一样。 “是我母亲,听说这幅画像是她还在北凉宫中的时候画的,我师父虽说是武将,却也画的一手好丹青,但我只见过这一幅画。” 时窈看着这画中的少女,原来她曾经是这样一个明艳美丽的公主。 “你师父和公主是旧相识?” “算是吧,我没怎么听他说起过。” 时晏青将这幅画收了起来,准备带回京中,如今杨长林已经死了,这画留在这里也无人打理。 时窈走到书案前,原本是想要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画作,却不小心撞掉了一个匣子,她连忙蹲下身去捡,却看到这匣子里,安静的尘封着满满当当的信件。 “这是……写给公主的信?” 第三百三十六章 捞到自己怀里 时晏青走过来,挑了挑眉,拆开了其中一封信。 “天元十四年,春,公主生辰,为公主作画一幅,公主赞我画技精妙,央我往后每年为她做一幅画,我斗胆私下临摹了一幅,未敢告知,乞求公主原谅。” “天元十四年,秋,接连三场战事打的越来越艰难,皇帝已经发了十道圣旨召我班师回朝,可我想再拼一次,哪怕还有丁点胜算,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送去和亲。” “天元十四年,冬,战败。” “天元十五年,春,皇帝下旨命我亲自护送她前往夏国和亲,她笑着说没关系,她是公主,危难关头为国家挺身而出是她的使命,可我听到她半夜躲在房里偷偷哭了许久,是我无能,害她要只身一人前往异国他乡,独自面对未知的前路和险境。” “天元十六年,冬,公主被诛杀,皇帝命我带兵迎战大夏,为公主报仇,我只觉得可笑,他如何是想要为公主报仇?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野心报仇罢了,天下人负她,可我不能,我该随她一起去死,可我亲手将她送到了断头台,是我有愧于她,此生唯有为她复仇,才能安心死去。” 这些从未送出去的信件都已经泛黄, 纸张陈旧,可却能看出来被人一遍又一遍的翻看过。 时窈眼底泛酸,从这些信件的寥寥数语,她便好像看到了两个人残忍的一生。 信中从未言明公主是否对他有情,而守住这些情意暗暗守护的人,却用了一生来救赎。 所以杨长林才会在公主死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北凉,成了“叛国贼”,所以他才会待时晏青如亲生一般,培养他成才,所以他才会对复仇这般执着,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自己的性命。 她憎恨杨长林,可现在,却也可怜他。 时晏青将信件收回了匣子里,重新装好。 “师父此生唯一的心愿就是复仇,说到底也只是为了我娘,所以阿窈,有些时候,我没有办法恨他。” 时窈闷声道:“我知道。” 他轻叹一声,将她带入怀里:“可有时候,我又很恨他,他暗杀你爹,还将你送到曹放的军营里,他不在意你,也不在意我。” 时窈浑身一僵,心里有些发涩,杨长林若是真的在意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利用伤害他在意的人。 时晏青也是从那时候才明白,原来杨长林也并不是他的亲人,杨长林想要的只是一个复仇的工具,他需要他狠辣无情 ,需要他谋略无双,需要他雄才大略,却不需要他活的像一个人,更不需要他有自己的爱人。 他从来,都没有亲人。 时窈抓住了他的衣袖,心里很难过,她不喜欢看他这样脆弱的样子。 他埋在她的脖颈里,紧紧抱着她,但他怎么甘心只做一个复仇工具?他也想做一个人,也想要一颗滚烫的心脏,想要温热的血,所以他不能放开她,死也不能。 —— 从山上下来,时晏青只带走了那一副画,那些信件继续尘封在这间竹屋里,安排了人在这里看守。 “还能在林州玩两日,我听说这里的庙会也很热闹,明日去看看?” 时窈一听庙会,眼睛就亮了,立马点头:“好。” 他笑了笑,牵着她走进了一间客栈里。 “哟,两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住店,开两间上房。” 那掌柜的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现在就剩一间上房了,其他的都住满了,这不是明天是庙会嘛,正热闹的日子,现在来的人多,实在住不下。” 时晏青挑了挑眉,回头看时窈,那眼神明晃晃的写着:这可不是我说的。 “那换一家!”时窈转身就要走。 掌柜的 笑呵呵的道:“这会儿换别家还不一定有空房呢,年年庙会这个时候城里客栈都爆满的,你们来定的太晚了,不是我不提醒你们,一会儿你们转一圈找不到空房,再回来找我,我这儿也一定没房了。” 时晏青倒是也懒得折腾了,直接扔了银子给他:“就这间。” “可是……” 时晏青直接拉着她上楼。 这雅间也不算大,巴掌大的地方,但胜在干净整洁,时晏青看了一眼勉强还能住。 时窈却连连蹙眉:“这么小的屋子怎么住?” “看你这大小姐脾气,挑三拣四,还想自己出去闯江湖?”他捏了捏她的脸。 时窈拍开他的手,她哪里是挑剔?她是看这么小的屋子,他们怎么住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纠结,他冷哼一声:“我说了不碰你就不碰你,你紧张什么?我真要碰你,你定八间房也跑不掉。” 时窈总算没再说什么了,心想着住完这一晚,明天就回京! “你先出去,我要洗澡了!” 时晏青好笑的道:“我出去哪儿?” “你去外面!” “我又不是没看过。” “时晏青!” 时晏青只好出去了,这次出来毕竟是为了哄她开心,若是不顺着她一点 ,反倒惹的这小东西炸毛,他不是白费力气了? 他站在门外,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水声,他喉头滚了滚,嗓子有些发干了,突然觉得自己出来还是应该的,不然在里面他可能不大能忍得住了。 最迟也就洞房那天了,这么久都忍过来了,再多忍几日也无妨。 等成了婚,总算不用再过这饥一阵饱一阵的要命日子了。 当晚,时窈勤勤恳恳的在床上铺床,床上放了两床被子,两个枕头,还端了一碗水放在中间,竖着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指着它,瓷白小脸上写满了严肃。 “这个为界,不许过界。” 时晏青:“……” “那睡觉吧,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随便。” 时窈想了想,爬到了里面,跟个泥鳅似的钻进了被窝里,裹的严丝合缝,像个蝉蛹。 他忍不住笑着摇头,便也上了床。 时窈一开始还很紧张,怕他不守约,又要欺负她,没想到他还真没过界,劳累了一天了,总算放松下来,眼皮子很快就沉沉的耷拉下来。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时晏青才将那碍事的水碗放到了床下,大手一捞,把她从自己的被窝里捞出来,圈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断了腿多难看 嗅着她发间的茉莉清香,他一颗心才终于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安定了下来。 次日清晨,时窈睡醒的时候,就发现她竟滚到了时晏青的怀里了,中间那碗水也不翼而飞! 她吓的一骨碌爬起来。 而时晏青刚刚“醒来”,睡眼惺忪的看着她:“怎么了?” “你,你怎么……我那碗水呢!” 他倒是淡定的很:“让我放床下了。” 时窈气的脸“噌”一下红了,她就知道时晏青这个衣冠禽兽根本不可能守约! “你,你无耻!” 他好笑的道:“昨儿夜里要不是你睡着了还不踏实,一个劲儿的往我被窝里钻,我哪儿至于把那碗水端走?不然被你弄翻了,打湿了被褥,咱两别睡了?” 时窈呆了一呆,磕磕巴巴的道:“怎,怎么可能?” 但语气已经有一点点不坚定了。 她睡相的确不算好,又怕冷,喜欢往热乎的地方拱,小时候害怕一个人睡,常常拉着玉坠一起睡觉,玉坠都说她每次都快把她挤下去了。 “你看我这亵衣被你抓的,都皱巴了,赶也赶不开,只能让你缠着。” 他掀开被子,她果然看到他那身雪白的亵衣都 被抓的皱巴巴的,看这样子就好像知道昨天夜里她对他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 时窈一张脸迅速的涨红,生生憋的说不出话来。 时晏青看着她这副样子,唇角微不可查的轻勾,时窈睡觉的确喜欢缠人,尤其是冬天,谁暖和缠谁,但那也是昨天他把她捞到自己被子里之后,她才开始缠他的。 跟个小猫儿似的钻到他怀里,两只爪子还死死的抓着他。 她冬天手脚总是发凉,所以脚丫子都往他腿上噌,他被她蹭的一身火,睡也睡不着,要也不敢要,这辈子没受过这种罪! 但他嘴上却还无奈的说:“也就是我心善,想着这次出来哄你开心,也不忍打扰你睡觉,这才勉为其难叫你欺负了。” 这话说的她活脱脱一个不要脸的流氓。 时窈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没地方撒,全得自己咽,涨的通红的一张脸默默爬下床去。 他看着她那抹雪色的颈子都隐隐泛着粉色,想起她事后通身粉红像个水蜜桃的样子,一股邪火又蹿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直接翻身下床去了拉开门去了净房:“我去洗个澡。” 时窈气的胃疼,这个男人这样数落她 就算了,他,他还要洗澡!整得好像她碰了他他还多可怜似的! 等收整好再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时窈木着一张脸根本不和他说话,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心,“啧”了一声:“你这脾气是越发大了。” 这小东西真就是给她一点阳光就能上房揭瓦的,最近他事事让着她,她倒是不怕他了,但也快上天了。 她依然不理他,他突然指着远处的戏台子道:“那是不是在唱你爱看的霸王别姬呢?” 他们已经走到了庙会了,街上都已经有了杂耍。 时窈这才回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勾唇一笑,就知道今天逛庙会她肯定好哄的很,他拉着她走上前去:“走,我们走近些看。” 这戏台子就搭在路边,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人,不时的喝彩声,他们走过去也挤不进去里面,时窈踮着脚才能勉强看到一点点。 正为难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身子一轻,她被他直接单手圈着腿抱了起来,抗在了肩上:“看到了吗?” 时窈眼睛亮晶晶的,点头:“看到了!” 他又不知从哪儿变戏法儿 似的拿了一串糖人出来,递给她:“喏。”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个?”时窈稀奇的接过来。 “别人家小孩儿都有,我们阿窈自然也得有。” 时窈转头一看,却发现被举起来的不止她一个,还有两三个小娃娃,坐在父亲的肩膀上,手里还都抓着糖人,奶呼呼的脸上满是懵懂与惊奇的看着她。 时窈尴尬的抓着糖人,脸上又烫了起来:“谁是小孩儿了?” 突然想起一阵喝彩,戏台子上正演到了精彩处,小娃娃们也顾不上看这个大姐姐了,立马舔着糖人扭头去看表演,时窈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新奇的盯着台上表演。 时晏青抬头,便看到她欢喜的小脸,笑着摇头,就这点子出息。 即便如此,却还是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移不开眼,他心想着,还是哄着她些吧,比起她从前那样死气沉沉满脸惊惧的样子,他还是更喜欢看她笑。 他明艳肆意的小太阳,就该这样暖融融的发着光。 这庙会一直持续到天黑亮灯,沿路什么杂耍表演都有,林州和京城不一样,这边偏远些,杂耍和表演也更俗,甚至更放得开,朝 廷皇帝都敢随便议论。 时窈还去茶楼听了一段说书,讲的竟是摄政王和二皇子的爱恨情仇。 “要说这夺嫡之争多惨烈?一众皇子们死的死,灭的灭,唯独这二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被杀掉,只是被断掉了双腿,听说就是二皇子曾经试图逃跑,被摄政王抓回来打断了双腿,让他无法行走,从此圈养在王府中,不见天日。” 时晏青气的脸色铁青,险些砸了那茶楼,时窈连忙拉着他走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林州竟如此胡言乱语,看来也该管管了。”时晏青脸色依然难看的滴墨。 时窈笑呵呵的道:“这里天高皇帝远,自然都会搞些噱头来博眼球,你大人有大量,计较这些做什么?”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暗爽,看到时晏青吃瘪怎么都觉得有些痛快的。 他凉飕飕的睨着她,突然掐住她的下巴:“你别说,那说书的老东西倒是提醒了我了,原来还能打断腿圈养在府里,我怎么没想到呢?若早先让你也断了腿,你应该也折腾不了这么多事儿出来。” 时窈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拉着他的袖子:“这倒不用,断了腿多难看。”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不会逃婚吧? 他依然笑着,只是眼睛里多了几分森森然:“知道难看就老实点。” 时窈老实的闭了嘴。 他冷哼一声,想着回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二皇子给处死。 这会儿夜里都亮了灯,虽然没有京中的灯会那么奢华,但却胜在质朴热闹,做的灯大都粗糙,却民风粗狂,还有才子佳人当街吟诗作对的。 他牵着她走在花灯人海里,周围喧闹一片,心里却难得的安宁。 她今日格外开心,跟个小喜鹊似的四处张望,什么都好奇。 时窈亮晶晶的眼睛捧着一盏螃蟹灯:“你看这个灯,它的脚还会动!” 他点点头:“好看。” 时窈看出他敷衍她,撇撇嘴不理他了。 他好笑的道:“就这么喜欢?” “不然跟你似的?什么都觉得无趣。”时窈哼了一声。 “那倒也不是,若在床上动,我还是觉得有趣的。” 时窈先是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脸涨的通红:“时晏青!”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手心:“既然喜欢,往后我们每年都出来一次,下次你选地方,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时窈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微微怔了怔,他不知道,她极爱他的这双眼睛,灿 若星辰,星光点点,即便已经看过好多次,再次撞进他星空般的眸子里时,还是忍不住心动。 他接着道:“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便带着孩子一起出来。” 在听到“孩子”的那一瞬,她心里那一缕心动瞬间浇灭了个干净,她骤然冷下了脸,这几日相处增进的感情好像一夕之间瓦解干净。 “我不想要孩子。” 时晏青脸上的笑僵了一僵,看着她突然冰封的脸,眉心又隐隐狂跳,但也到底没说什么。 次日一早,他们便启程返京了,依然是坐船,走了五日水路,便回到了京城,这一路上时窈都很冷淡,也不怎么爱说话了,总趴在窗口看着外面起起伏伏的江面。 时晏青也不是不恼火的,但也还是生生忍了,婚期将近了,这次他不想再生出什么事端,便是哄着骗着也得先把她娶进门再说。 时晏青将时窈送回了时家,便忙的不见踪影了,他在这正忙的时候离京,堆了一摊子的事儿等着他处理,时窈则被时忠关在家里待嫁,哪儿也不许去。 “婚期也就剩半个月了,如今好容易要出嫁了,你爹也满意,这摄政王妃的身份也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你 也别想着别的了,好生待嫁吧。”林氏哄着她。 时窈歪在侧塌上,靠着窗户看着院外白皑皑的雪和艳红的梅花,心里也不知该如何,在林州回来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她也不想见他。 原本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已经快放下了,可听他提到“孩子”,她还是心脏刺痛的生疼,她没法儿放下。 但她也知道现在改变不了什么,只点点头:“知道了。” “明日嫁衣就送来了,你们婚期定的急,毕竟外头风言风语的多,早早嫁过去也好,你爹让你在家呆着也是为你好,就忍这么几天,到了摄政王府,成了当家主母,也不必这么拘束了。” “嗯。” 林氏见她这样也不忍,但事已至此,肯定没得改了:“你一个人闷得慌,可惜景王妃身份特殊不好常来看你,小茵现在待嫁也不能出门……” 时窈愣了愣,诧异的道:“小茵待嫁?她什么时候定了亲?” “哦,就半个月前,你刚离京这婚事就定下了,说是定的那位新贵张翼,你可认识?” “那个土匪出身的?!” “是他,”林氏犹豫着道:“人看着凶了点,薛家既然能相中,应该是好人吧。” 时 窈坐直了身子,这么大的事,薛茵早该亲自来跟她说了,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说?而且算算日子,她竟好久没见过薛茵了! 只是这些日子她自己也焦头烂额的,根本没顾上,这会儿才发现不对劲。 等送走了林氏,时窈便换了衣裙:“我得出去一趟。” 玉坠连忙道:“这可不行,侯爷下了命令了,让姑娘一定在家呆着,哪儿也不许去。” “我翻墙出去,你帮我打掩护,还跟从前那样。” 时窈无所畏惧,直接披上了斗篷就往外冲,玉坠也没办法,只好跟着了。 时窈走到自己熟悉的那座矮墙附近,让玉坠引开了护卫,自己爬上那株老松树,三两下爬上了院墙。 屋顶上嗑瓜子儿闲散着的影卫吓的一个激灵,立马戳了戳七辛,压低了声音道:“时姑娘要出门。” 七辛呆了一呆:“我的乖乖,这小祖宗不会要逃婚吧?” 他是奉命一直跟在时窈身边的,只是现在暗着跟了,别看时晏青这几日忙的没空来,她的消息事无巨细他全知道。 “赶紧去知会一下少主。” “是。” 时窈从院墙上直接跳下去,“咚”的一声摔在地上,还好冬天穿得 厚,她龇牙咧嘴的揉了揉膝盖,就从地上爬起来跑了。 薛家。 守门的小厮一见是她,便立即热络的把她迎了进去,且不说时窈和薛茵本来交情就好,更别提现在满京皆知这位马上就是摄政王妃了,薛家自然也是把她当贵客。 “我们家姑娘这几日都被拘在房里,夫人说她性子太闹,得磨一磨,毕竟快出嫁了。”一个大丫鬟给她引路,说的很隐晦。 时窈心里却觉得越发的不好,立马快步进了薛茵的院子。 一推开门,便看到薛茵顶着一双核桃大的眼睛,一见她好像看到救星似的,哇一声又哭出来,扑到了她的怀里:“阿窈,你可算来了,我要死了!” 时窈本来就摔的身上疼,被她抱的倒吸一口凉气,还拍着她的背哄着:“怎么了?我刚听说你定亲了。” 薛茵哭的可害怕:“我爹娘逼我嫁那个土匪!你可知道他多凶悍,听说杀人不眨眼的,我当初和他见过一次,我吓都快吓死了,阿窈,我是要活不成了!可我爹娘一心想要为薛家谋出路,只想拉拢他,非逼着我嫁,早知道这婚事拖到最后要这么惨,我还不如早早的剃了头发当姑子。” 第三百三十九章 眼睛怎么红了 “你先别哭,这婚期不是还没到吗?兴许还能有转机。” “还能有什么转机,我爹都说了,我便是死了也得送去张家,他们铁了心让我嫁。” 时窈眉头轻蹙:“可你爹娘那么疼你,应该不会把你往火坑里推吧。” 薛茵是家中幺女,又是唯一的嫡女,薛夫人疼的命根子一样,薛老爷也很宠爱小女儿,给她的都是最好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财大气粗。 “他们才不疼我,他们就是要我去送死!”薛茵愤愤然的道。 “要不去找你爹娘好好问问。” 时窈想着,便拉着她直接出去。 薛茵本是不情愿的,她和家里吵过闹过,爹娘都只逼着她嫁人,她现在天天把直接关在家不吃不喝的,根本不想见他们,但架不住时窈力气大,把她硬拽出去。 到了薛老爷和薛夫人的院子里,时窈正打算拉着她进去,却突然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要不这婚事还是算了吧,小茵不吃不喝的,再这么下去人还没嫁出去,她都要饿死了。”薛夫人满满的心疼。 “她能给自己饿死?你以为她身边那几个丫鬟偷偷给她塞糕饼我不知道呢?” 时窈眨了眨眼,回头看薛茵,薛茵有些心 虚的抹了抹嘴角,生怕偷吃的碎屑没有抹干净。 薛老爷沉沉的叹了一声:“你心疼她,我就不心疼?可薛家现在什么境况,哪里还轮得上我们挑三拣四?我但凡还能有别的法子,我都不会让她去嫁! 你也不想想,我们当初站队二皇子,为二皇子送了多少宝物?又做了多少事?薛家现在面对的可不是受冷落这么一点小事,是可能抄家灭族的大罪!最近京中倒了八家,你以为摄政王是没想着对薛家开刀?那是因为排在薛家前头的家族太多了!” 薛夫人脸色变了变,嗫喏着道:“我们毕竟收手的早,兴许,兴许……” “你做梦呢?王家当初不也被放过了?现在全家没有一个活口!我明白告诉你,现在薛家不被处置,那纯粹就是还没轮上,如今已经得罪了上头,往后有的是由头整你!那张翼如今是朝中新贵,极受摄政王看重,和他联姻是最好的选择,这才能保住薛家满门的命!” “可是那张翼一个土匪出身,从前干的就是杀人越货的勾当,还一脸凶相,我看着都害怕,更何况小茵,她嫁过去不知要受多少苦。”薛夫人又开始抹眼泪。 “我又何尝不知道 ?但这个节骨眼上,薛家生死存亡就在这一件姻亲上,家里也只有小茵一个未嫁的,你让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难不成真就这么让全家等死?”薛老爷无奈的叹气。 薛夫人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只默默的擦眼泪。 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屋外,薛茵白着一张脸也陷入了沉默,她没有进去质问,而是转身离开,时窈也连忙跟了上去。 “小茵。”时窈拉住了她。 薛茵闷声道:“我想了想,这婚事也没什么不好的,还是不去说了。” “可你……” 她吸了吸鼻子:“我都不知道薛家艰难到了这个地步,若我不嫁,难不成真让全家等死不成?” 时窈抿了抿唇,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前世薛家的确也是满门抄斩的下场,今生虽说收手的早,但也还是牵涉了,清算起来漏不掉的。 “我去求时晏青。” 薛茵摇摇头:“你也够难了,他比张翼还吓人呢,薛家要保平安,联姻是最稳妥的法子,阿窈,我想明白了,我愿意嫁。” “可嫁人是一辈子的事。” “那你呢?你难道就愿意嫁摄政王吗?” 时窈怔了一怔,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了。 突然听到一 阵脚步声传来,时窈一抬头,却意外看到了谢知许。 “知许哥哥?” 谢知许清瘦了许多,大概是沧州这一年历练下来,面容轮廓更添了几分坚毅,只是眉眼依然温润,像一块暖玉。 他似乎也没料到会在这遇到她,也愣了一愣:“阿窈。” 薛茵捏了捏时窈手心,小声道:“你们聊吧,我先回去了。” 薛茵转身离去,空落落的长廊里只剩下他们相对而立,一时都无言以对。 谢知许回京也有一个多月了,但他们一直没有见过,一来是他们都忙,二来是,确实也都避着没有去相见。 “你怎会来薛家?”他痴痴的看着她,眸中藏不住的眷念。 “我来看看小茵,你呢?” “我来找薛大人谈些政务。” 又是沉默。 他又问:“你还好吗?” “我还好。” “我听说,你定亲了。” 时窈点点头。 他扯了扯唇角,其实听到她和时晏青定亲的消息时,他并不意外,迟早的事,早在半年前,时晏青抱着她离开沧州的时候,他就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她。 “那,恭喜。”他艰难的开口。 时窈笑了笑:“谢谢。” 他笑容苦涩,他也没想到,他们会生疏至 此,彼此说着最客套最虚伪的话,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先走了。”时窈不想再久留,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可能了,谢知许能回京实属不易,他和她接触太多只会害了他。 他却突然叫住她:“阿窈,对不起。” 若他能自私一点,果决一点,哪怕一点点,当初在沧州果决的拦下时晏青,将她抢回来,带她远走高飞,她也不必受这么多苦,他们也一定还会有未来。 可到底是因为他的犹豫不决,是他的优柔寡断,是他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太多,才会眼睁睁看着时晏青将她带走。 时窈没有回头:“是我对不起你,往后你也寻个好姑娘早些成婚吧。” 她脚步匆匆的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九曲回廊的尽头。 谢知许苦笑着摇头,这世上哪里还有比你更好的姑娘? 时窈走出薛家,正打算直接回府,一抬头却看到一辆熟悉的黑漆马车。 长羽走上前来:“姑娘,少主来接你回家了。” 时窈僵了一僵,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时晏青矜贵的坐在车里,一双漆眸神色莫辨,时窈清了清嗓子:“你怎么来了?” 他抬手轻抚着她的眼睛:“眼睛怎么红了?” 第三百四十章 新宠 “风吹的。” 他眸底隐隐泛寒,以为他不知道她刚见过谢知许了? 但到底还是没说,一来是她还算听话,没跟他废话太多,二来,若是说了,她知道他在她身边安插了人随时盯着,又要跟他闹脾气。 婚期就这么几天了,他不想生出太多是非。 “你爹发现你偷溜出府了,让我来找你。” 时窈闷声道:“我来看看薛茵而已,不用你兴师动众。” “你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算什么兴师动众?” 时窈想到了薛茵的事,忍不住开口:“薛家要和那个土匪出身的张翼联姻了。” “嗯,怎么了?” “薛家是害怕被清算,所以才决定把薛茵推出去联姻。” 时晏青点点头:“他们没担心错,我的确打算清算他们。” 时窈:“……” “你能不能……”时窈小心翼翼的开口。 时晏青睨着她:“你现在求我办事连个前奏都不需要了是吧?平日里对我横眉竖眼的,有事求我的时候就知道装乖卖巧了,动动嘴皮子我就给你把事儿办了,时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好说话?” “……”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她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心虚:“我就是听说那个张翼土匪出身,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挺吓人的,薛茵她若嫁他,实在是有些可怜。” “如今朝局初定,我得提拔一批我的人,张翼就是其中的一个,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杀那么些景王党和二皇子党的人?不单单是清算余孽,还有腾位置,他们不死,哪里有位置安放我的人?” 他把玩着她垂在肩上一个小辫子:“我能留着薛家不杀已经算是给他们面子了,让薛家和张翼联姻,即墨营我已经给了张翼,薛家富贵,有了姻亲往后要依靠张翼,自然会全力支持他,到时候便可以用薛家的钱养即墨营的三万将士,这已经是留给薛家最好的一条路了。” 时窈默了默,原来不止薛家在算计,时晏青也在算计,新旧老臣要利益结合,要相融,就只有联姻,不过和前世薛家抄家灭族相比,这的确已经算是最好的一条路了。 “张翼此人骁勇善战,是个难得的将才,薛茵嫁他不算亏。”时晏青耐着性子道。 “可小茵害怕他,说他吓人。” “他吓人吗?” 时窈看他一眼,心想着,和你比起来的确算不上什么。 他突然掐住了她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嘀咕什么。” “我没有!” 马车突然停下,长羽在外面道:“少主, 到了。” 时窈立马要钻出马车,时晏青却直接将她捞了回来,按在了车壁上,幽若的眸子盯着她:“我最近事忙,婚前怕是没时间来看你了。” 时窈想着,我巴不得你忙死。 她乖巧的点头:“嗯。” “在家别乱跑了,乖一点。” “知道了。” 他满意的弯唇,看着她乖巧的样子,忍不住想吻她,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他们彼此都很清楚,如今不过维持一个看似和谐的表象,而这个假象多脆弱,只稍稍再用力一点点就能碎。 但至少在婚前,是不能碎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欲念松开了她。 时窈跟个兔子似的飞快蹿出了马车,跳下车就直接跑进去了,头都没回。 她刚刚看到他眸中隐隐跳跃的绿光,吓的寒毛都要炸开了,他每次要欺负她的时候就是那个眼神! 她想到被他困在王府里的时候,他疯了一样折腾她,任她怎么哭着求饶都不放过她的画面,那些画面的阴影让她至今想起来还能吓的一身冷汗。 时窈瘫坐在软榻上,眼神茫然,她真的能嫁给他吗? —— 梁攸宁这几日都在做绣屏,没几日就是时窈的成婚的日子了,她想了想还是送她一座自己亲手做的绣屏,她 绣工很好,当初在扬州也是出了名的。 “歇会儿吧,再忙眼睛都熬瞎了。”莫尘拽过她的手揉了揉。 梁攸宁抽出手:“我才忙了多大会儿,哪儿那么容易瞎。” 他又给她拽回来:“那我来多久了?” “你来了一个时辰了,已经打断我五次了。”她看着他。 “是吗?”莫尘直接忽略了后面一句话,拦着她远离了绣架:“我来一个时辰了你也不陪陪我!就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做的,费神费力的。” 梁攸宁只好哄着他:“阿窈婚期就剩几日了,我想亲手做出来,她是在我京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那先去吃饭,这都什么时候了,吃完饭回来再做。”莫尘直接拉着她出门。 梁攸宁也没法子,只好跟着他出去。 现在翻墙出去已经轻车熟路,她戴着帷帽,任由他牵着她,走在大街上也不怕。 他们还是去了瑞卿楼,只有瑞卿楼有正宗的扬州厨子,梁攸宁很爱吃。 可今日去瑞卿楼,却没想到碰上一个意外的女人。 “公子。”心玉一看到莫尘,眼睛都亮了一亮,连忙上前来福了福身。 莫尘眉头轻蹙:“你怎么回来了?” 心玉看着他疏离的眼神,心里一痛,扯出笑来:“我, 我回来拿些东西。” 她目光落在梁攸宁的身上,又看着他们紧紧牵着的手。 莫尘将梁攸宁往后带了带:“那尽快走吧。” “这位姑娘,是公子的新宠吗?”心玉突然盯着梁攸宁开口。 梁攸宁脚步一滞。 莫尘脸色倏地变了,厉声道:“你胡扯什么?轮得上你来议论我的人?!” 心玉吓的脸色一白,连忙跪在了地上,她看到这个女人心里有些怨气,不过使性子问一句,没想到他会因此的发这么大的脾气。 “公子息怒,心玉说错话了。” “滚出去!” 他直接拉着梁攸宁上了二楼雅间。 阿德急匆匆的走出来,对心玉道:“快些走吧,别惹公子不高兴。” 心玉吓的泪都涌出来了,软着身子站起来。 她今日并非回来拿东西,她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他,求一求他,能不能让她回来,可在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就知道,那话说出口都是自取其辱。 莫尘带着梁攸宁进了雅间,这才摘下她的帷帽,跟她磕磕巴巴的解释:“那是之前,之前收来的一批瘦马,我看她可怜,就留在身边呆了一阵。” 他看着她的眼色,害怕她生气。 可梁攸宁却始终很平静,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没了脾气 莫尘僵了一僵,准备了无数的辩词,竟都没能说出口。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从前他对别的女孩笑一笑她都要生气。 “莫尘,你只能对我笑,你对别的女孩笑,她们也喜欢上你怎么办?” “我不想让别的女孩也喜欢你,莫尘,你只喜欢我好不好?” “你以后只能娶我一个,也不许纳妾,生生世世都只有我。” 她那时候天真又霸道,可他却甘之如饴,每次都坚定的看着她,说:“攸宁,我只喜欢你,一生一世都只有你。” 若是从前,得知他有了别的女人,定要发好大的脾气,又伤心又失望,可现在,她只会平静的看着他,说她知道了。 “先吃饭吧。”梁攸宁道。 “好……” 她一句也不问,好像对那个女人没有丝毫的兴趣,他满肚子的辩词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这次之后,梁攸宁没有什么变化,依然和从前一样,虽说忙着做绣屏,却也还是会在他来的时候抽时间来陪他,在他想带她出门玩的时候,戴上帷帽跟着他走,在夜晚降临的时候,任由他发泄他的欲念。 日子过的平淡又祥和, 但莫尘却总觉得她好像越来越抓不住。 “今天不行,”她推开他:“明天是阿窈成婚的日子。”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莫尘又凑上来摸她的腰带。 “婚宴上那么多人,让人看到怎么办?你别闹了。” 昨晚上他在她脖子上咬的印子还没消完呢。 莫尘好笑的道:“你明日不是就在喜房陪时窈?也见不了多少人,也至于你怕成这样?” 梁攸宁怔了怔,低头整理衣襟:“让人看到总不好。” 莫尘却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她:“时窈不知道我们的事?”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时窈竟一次也没来问过他关于梁攸宁的事,以时窈这性子,她若是知道他和梁攸宁现在在一起,怎么也会来找他问几句的。 “这种事怎么好告诉她?” “有什么不能告诉的?你不是说她是在燕京城最好的朋友?”他脸色变了变:“你连时窈都没说,你是没把她放心上还是没把我放心上?” 她蹙了蹙眉:“我只是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再说她自己也一堆烦心事,如今又马上要成婚了,我若是说了,她又要担心我,平 白操心,再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莫尘沉默着,但脸色依然不好看。 “等以后,以后有合适的机会了我再和她说。” 她勾着他的手指拉了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他心里刚涌起来的一点子脾气便消散的干净,不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梁攸宁总有法子拿捏他,旁人也好奇,说他一个滑不溜手又八面玲珑的精明商人,怎么轻易被一个养在深闺的小丫头拿捏。 可谁知道呢?大概她就是他的克星,小时候她霸道的说不许对别的女人笑,他便甘之如饴的摇着尾巴说只对你笑,如今她勾勾他的手指,他便没了脾气。 他将她圈在怀里,闷声道:“睡觉了。” 梁攸宁环住他的腰身,安心的缩在他怀里,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 时窈今夜却是睡不着了,一晃眼明日就要成亲了,未来的路一片茫然,她甚至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时晏青走一辈子。 “还不睡呢?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起了,到时候有的你累的。” 林氏今夜陪着她一起睡,到底是出嫁前最后一夜了。 时窈闷声道:“我有些害怕 。” 林氏笑了笑,给她捋了捋颊边的碎发:“我嫁人的前一晚,也一宿没睡。” “母亲也害怕吗?” “有一点,这一出嫁,便从此到了别人家,谁知道往后是什么日子?自然是害怕的,但等嫁过来,却发现也没那么可怕,阿窈,你比我聪明,摄政王对你又是真心喜欢的,你一定能过的比我好。” 时窈睁眼看着头顶的床幔,心里却并不平静,父亲母亲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她和时晏青也远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阿窈,别怕,再不济还有你爹,还有时家,若是过的不高兴,便回家来,你爹舍不得你受苦的。”林氏拉着她的手,笑着道。 时窈心里暖了一暖,轻轻点头:“嗯。” 不论如何,她还有爹娘弟弟,还有时家,她不用怕。 时窈这一夜就睡了半个时辰,就被人从被窝里挖出来了,房里很快就挤满了丫鬟婆子们,她困的眼睛都没睁开就已经被人按在梳妆台前洗脸梳妆了。 “嘶!”她突然疼的睁开眼。 喜婆正拿着棉线给她绞面,笑的喜气洋洋:“姑娘别怕,这绞面了脸蛋儿 滑溜溜的,又白又嫩,好福气的咧!不过姑娘这脸本来就嫩,啧,老婆子我这辈子还头一次见这么嫩的脸蛋儿,不愧是摄政王选中的王妃!” 时窈疼的龇牙咧嘴,哪儿还听得进去她这恭维话。 “阿窈。” 时窈一抬眼,竟看到梁攸宁和薛茵来了,惊喜的道:“你们来啦!” 丫鬟婆子们把她围的团团转,忙碌了一个时辰给她梳妆,还好还有她们跟她说话解闷。 等忙完了梳妆,换上了嫁衣,便要等着迎亲的队伍了。 梁攸宁偷偷给她塞了一块花糕,小声道:“快吃点吧,不然得饿好久了,一会儿迎亲的来了还有的仪式熬呢。” 时窈立马将花糕塞进了嘴里,冲着她们偷笑。 过了不多时,便听到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又热闹了起来,薛茵跑出去探头看了一眼,便兴奋的道:“迎亲的队伍来了!” 按理说,时晏青如今这地位,完全不必亲自来迎亲的,但他还是亲自来了,难得能一睹摄政王真容的机会,这外头的街道都堵的水泄不通。 时晏青一身正红的喜服站在门外,拱手行礼:“还请开门。” 第三百四十二章 挑衅 长羽便将红包塞给了守门的时明朗等人,毕竟是摄政王,不好多拦着,拿了红包说了几句吉祥话,便纷纷让开。 时晏青大步走进侯府,时窈也被盖上盖头拥簇着送到了前厅里。 时忠和林氏早已经在前厅坐等了,时家难得的喜事,时忠今日兴致很高,笑的红光满面。 时晏青上前来拱手行礼,又给他们奉茶,时忠叮嘱了几句,便让他们趁早上路,别耽误了吉时。 在时忠看来,时晏青能亲自来迎亲便已经很受用了,他现在这地位完全不必如此,但还是给了时窈这个脸面。 他在弱势时对她好算不得什么,可他如今位高权重,应有尽有,却还是能如此看重她,那便是极难得的事了。 喜婆笑盈盈的将红绸的一端送到了时晏青的手里,嘴里还念着百年好合的吉祥话。 红绸的另一端牵在时窈的手里,他抬眼看她,她盖着盖头,只能看到一点尖尖的下巴,还有耳珠上坠着的耳铛。 两人牵着红绸,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了喜堂。 时窈从盖头下偷偷看他,虽说看不到他的脸,却能看到他一身红衣,身形颀长如玉,这是他第一次穿这样艳色的衣裳,不知他穿的时候心 里又得多嫌弃,也难为他还能穿着这一身来迎亲。 他将她送到了花轿里,便翻身上马,又命人撒了许多的喜糖,让人群让开了路,鞭炮声轰隆隆的响起,炸响了整条街道,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的往摄政王府走去。 时窈抱着个苹果,坐在花轿里,忍不住偷偷掀开轿帘子,看到他骑马高头大马上,背影挺拔如松,偶尔偏头看四周的人群,一向冰封的脸上还带着笑。 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她怔怔的看着,一时出了神,玉坠忙不迭的给她掩住了帘子,念着:“姑娘可别掀开帘子,让人看到了不吉利的。” “知道了。”她撇撇嘴,老实的放下。 终于到了摄政王府,轿子被放下,帘子被掀开,阳光洒进来,紧接着,便有一直修长如玉的手送到她的眼前,她透过盖头,低头看着那只熟悉的手,心跳突然咚咚的加速。 她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合起掌心将她一带,便牵着她走出了花轿。 “新娘子来咯!” 四周起哄声此起彼伏,鞭炮声就没断过,时窈被吵的脑子嗡嗡的,脚下的步子都飘着,有种做梦的感觉,只紧紧牵着她的那只温热的大掌,让她觉得 有些真实感。 她被他牵着走进了喜堂,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郑重行礼。 时晏青没有父母,高堂的位置上只放了一尊他母亲的牌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他看着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一点点的弯腰低下头,唇角的笑意蔓延开来,从这一刻起,她终于是他的妻了,他拱手弯腰,和她郑重的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咯!” 莫尘笑嘻嘻的嚷着:“快快快,赶紧送洞房出来喝酒!” “快进洞房!” 众人都起哄闹着,时晏青笑着牵着她往喜房走。 场面热闹的不像话,这是京中内乱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又是摄政王大婚,满京城都喜气洋洋,唯有一人恨的抓心挠肺,脸色难看。 杨灵嫣站在人群里,目送着他们进入喜房,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他到底还是娶了时窈那个贱人,他成亲的这一天她想过多少次,做梦也想不到的盛大婚礼,如今一一在她眼前实现,而新娘却不是她。 “公主,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当心叫人看出来。”彩霞提醒道。 杨灵嫣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恨意,扯出笑来:“是啊,今日是晏青哥哥大喜之 日,我该高兴才是,走,去喜房看看新娘子。” 时晏青将时窈送进了喜房,便捏了捏她的手心:“饿了没有?” 时窈还盖着盖头,点点头。 “一会儿我让人送些吃的来。” 喜婆笑嘻嘻的嚷着:“好了好了,晚上洞房还有的是时间,这会儿新郎官该出去了。” 时晏青总算松开了她,起身出去。 喜房里总算安静了下来,当门被关上,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总算被隔断。 梁攸宁和薛茵走了进来,时窈直接掀开了盖头:“吃的送来没有?” 梁攸宁连忙道:“你这盖头可掀不得,得等晚上新郎官亲自掀开。” “算啦算啦,她哪儿能盖着这个闷一天,你也太高看她了。”薛茵笑着道。 梁攸宁无奈的摇了摇头。 时窈扶着脑袋上的凤冠:“我这冠子能不能摘一会儿,我头疼。” “祖宗,这个真不能摘,你忍忍吧。”梁攸宁给她又正了正凤冠,让她脑袋好歹舒服点儿了。 “这成个婚也太受罪。”时窈就没戴过这么重的冠子。 薛茵啧啧道:“你这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啊,你这顶凤冠旁人求都求不来呢,上面一共嵌了九九八十一颗东珠,千金难求。” 话音方落,却见喜房的门被打开,时窈一听便知道是送饭的来了,眼睛都亮起来。 谁知抬眼一看,却见杨灵嫣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提着食盒的丫鬟。 她笑着道:“晏青哥哥嘱咐我给你送些吃食来。” 时窈愣了愣,这才想起来,杨灵嫣已经认了时晏青做义兄,如今还留在王府里。 杨灵嫣从善如流的指使着丫鬟们将食盒里的菜摆了出来,对时窈道:“这些菜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若是吃不惯只管和我说,我让人再另请厨子来。” 一个小丫鬟端汤的时候不小心洒了点儿,她便喝斥:“毛手毛脚的像什么样子!” 那丫鬟连忙认错。 杨灵嫣又笑着对时窈道:“这府里的奴才们总有不听话的,你用不惯的,也和我说,我来教训他们。” 这一通姿态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女主人。 梁攸宁脸色沉了下来:“阿窈往后是当家主母,这些事她自然会亲自费心的。” “当家主母”四个字咬的极重。 杨灵嫣扯出笑来:“我这不是怕她初来乍到,有些压不住人?晏青哥哥看重我,这些事都让我在做。” 她说着,看向时窈,眼神里若有似无的挑衅。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不会毒死吗 时窈微笑着看着她:“这么看重你以后都还是归你做吧,正好我也懒得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事。” 杨灵嫣僵了一僵,原本想用管家的事来刺一刺她,没想到时窈竟毫不在意? 时窈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你去让厨房再做一道烧鹅和辣炒田螺,还要一壶梅花酒。” 杨灵嫣咬了咬牙,这是拿她当下人使? “新婚当日,新郎还未归,新娘怎能饮酒?” 时窈静静的看着她:“这不是你能管的事。” “你!”杨灵嫣险些咬了舌头。 “让人把酒菜送上来,另外去取一套琉璃盏的酒杯来,还有这灯,给我换成桃花灯,还有这个柳叶瓶,给我换成梅瓶。” 时窈竖着白嫩的手指挑剔的在屋里指了一圈,这才放下来,笑盈盈的看着她:“辛苦你了。” 杨灵嫣脸都黑了:“你拿我当下人使唤吗?!” 时窈无辜的眨了眨眼:“不是你说有什么需要的都找你?王爷既然信任你,让你来管这些,你一定也不辞辛苦吧?” 薛茵忍着笑忍的肩膀都抽抽了。 杨灵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本来是想要来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知道这府里的女 主人是谁,谁知这时窈竟这么不要脸,直接拿她当下人使唤! 可偏偏她还说了是时晏青器重她才让她管家的,现在被架起来甚至都下不来台,只能捏着鼻子应下! “晏青哥哥交代的事,我自然会不会觉得辛苦。”她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应下。 说罢,才转身离去,转身的那一瞬,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僵着步子走出去。 薛茵总算忍不住笑出来:“阿窈还得是你啊,方才她脸都乌了!哈哈哈!” “谁让她招我的,既然喜欢管家就管个够好了,我正好懒得烦。”时窈冷哼一声。 本来嫁过来就不情愿,她才懒得给时晏青管这一堆破事儿。 梁攸宁笑着摇头:“反正你也不是能吃亏的人。” 若是别的新娘子第一天就受这样的下马威,还不得气死? “即便拿了这管家权又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时晏青的私库都归莫尘管着的?府里这么些个鸡零狗碎的事儿,又没几个钱还事多,我才不稀罕管。” 时晏青的钱几乎都投给了莫尘做生意了,他造反的钱都是莫尘赚来的,现在他已经坐拥大夏江山,那国库的钱自然也是他的钱,可那 也都在国库里。 这王府对时晏青来说就一个住所,甚至住都不常住,他能在这儿放什么钱。 梁攸宁听到莫尘,眸光不自在的闪烁了一下。 “不过这个杨灵嫣不像是好的,你可当心些。”薛茵小声道。 “你说的好像时晏青就是好的似的。” 薛茵沉默了许久,才道:“要不你现在逃婚还来得及吗?” “……” 很快酒菜送上来了,时窈饿了半天了,早上偷吃的那块花糕早消化光了,这会儿看到一桌子好菜心情也好了许多,几个小姐妹难得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倒也还开心的很。 到了晚上,宴席散场,梁攸宁和薛茵也都离开了,时窈一个人坐在空落落的喜房等着,玉坠已经给她把盖头重新盖上了。 白天在薛茵和梁攸宁面前装的无所谓,可一到晚上,她就想起之前他欺负她的样子,心里就七上八下的。 房门被推开,熟悉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她藏在袖中的手都紧了紧。 时晏青缓步走进来,身上虽有些酒气,但也并没有醉,他如今是摄政王,没人敢灌他酒,况且喜房里还有心心念念的她等着,他也没这闲工夫和那帮人浪费时 间。 他指节分明的手拿起喜秤,挑开了她的盖头,那一身正红的嫁衣衬的她小脸雪白,缀满了东珠的凤冠也压不住她明艳的容颜,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小鹿一样看着他,除去那眸子里藏着的几分警惕,其他的一切都是他想过无数次的样子。 “阿窈。”他抚上她的脸,眸光温柔。 他终于还是如愿娶到了她,虽说费了许多心机,虽说,她并没有那么情愿。 他忽略掉她眸中的那几分警惕,从容的端起交杯酒,递给她一杯。 “喝了这交杯酒,我们就礼成了。” 他盯着她喝下去,才总算露出了笑容,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 他握着她的手,深深看着她:“阿窈,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妻,我们就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如何好好在一起?” “我不会再逼你做任何事,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从前的事就让他们过去吧,我们就这样走一辈子,好不好?” 他看着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恳求。 时窈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反驳,他微微弯唇,只当她答应了。 他圈住她的腰身,低头靠近她的唇,大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腰封,时窈心跳如 雷,那些不好的记忆潮涌而来,她猛的抓住了他的手。 他眸光微凝,唇角的笑意消散了几分:“我之前说,最迟到大婚当晚,你应该没忘吧?” 她壮着胆子提要求:“你刚刚说,不逼我。” 他笑容森寒:“我的意思是,我们好好做夫妻,我不再逼你做别的,但……谁家夫妻不洞房?” “可是我……” “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逼你。”他拿出了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了一粒药丸:“这是我从吴神医那里得来的药,男人吃了也可避孕,往后不必你喝避子汤。” “还有这种药?用什么制成的?”时窈诧异道。 “用黄芪,杜衡,龙胆,铁线草,浮石,砒霜……” 时窈惊的眼睛都瞪圆了:“砒,砒霜?!” 时晏青幽若的眸子盯着她,将那一粒药丸喂进了嘴里,微笑:“是药三分毒,为了阿窈,我连毒都吃了,寻常夫妻该做的事,我们夫妻总该做了吧?” 时窈顿时毛骨悚然:“这,这不会毒死吗?” 他直接将她按在了床上,大手扯开了她的衣襟,眸中的欲念已经压制不住。 毒不毒死的另说,再拖下去,他要憋死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重情重义的好孩子 自从将她放回家之后,他又素了半年了,成天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还得忍着,这种日子他是一天也忍不下去了。 他抬眸,便看到她一张小脸发白,双手紧紧抓着锦被,浑身不可抑制的发抖。 “我,我害怕……” 时窈偶尔做梦梦到那段日子都能吓出一身冷汗,更别提现在他就这么真实的在她眼前。 他动作缓了缓,在她耳边轻声安抚着:“别怕。” 时窈才不信他的鬼话,但他也压根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次日。 时窈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玉坠听到动静便连忙推门进来:“姑娘醒啦?” 时窈浑身骨头好像拆过一遍似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嗓子都发哑:“什么时辰了?” “都要用午膳了,王爷吩咐说不让吵醒姑娘,不过好在这王府里也没什么长辈,不必晨昏定省,姑娘也自在些。” 玉坠给她送了一杯茶来,时窈喝了一口总算舒服了点了,抬眼看着这屋内四处挂着红绸贴着喜字,一时还有些 恍惚。 “先起吧。”谁知刚一落地,就腿软的摔坐回去。 玉坠连忙扶着她:“王爷说姑娘昨天累着了,今天不起床也没事,再歇会儿吧。” 时窈脸上不自然的涨红,他还有脸说她累着了? 过了没多久,时晏青便来了:“你醒了?” 他今日神清气爽,脸上笑容如春风和煦,阖府上下的奴才们见着都差点以为自己主子被夺舍了。 时窈闭着眼睛不想理他,他坐到床边:“用了午膳再接着睡吧。” “不吃!”她心里还有气。 “不吃怎么行?” 时窈猛的睁开眼,脸上涨的通红:“时晏青!”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嗯,我在呢。” 她发现这个男人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索性气的闭着眼睛不再理他。 他却捏着她的脸问:“怎么又生气了?” 她不说话。 “吃了饭再睡吧。” 她装没听见。 “昨夜我也没逼你是不是?” 她睫毛颤了颤,将脸埋进软枕里,只耳朵泛红。 她直接掀开了被子起 来打断了他:“那就先吃饭吧。” 实在不想让他再继续帮她回忆这些羞耻的事了。 时晏青唇角笑意更深了,双臂将她圈进怀里:“好。” 时窈吃完午饭便又倒回床上了:“我睡觉了。” 时晏青却也没走,她没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便睁开眼,然后便看到他正慢条斯理的脱衣服,微笑着道:“我也陪你睡一会儿。” 时窈脑子一嗡,立马要从床上爬起来:“我突然不想睡了。” 他将她直接按回了床上,一只手便将她两只手腕钳制住,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从瓷瓶里倒出一粒熟悉的药丸,当着她的面喂进自己的嘴里。 “避子丹都吃了,总不好浪费。” 时窈气的拿脚踢他:“时晏青你不是人!” “力气挺大,看来是吃饱了。”他满意吻上了她的锁骨,扯落了床幔。 他大婚有三日休沐,不必上朝进宫,虽说有些急事还会送来给他决断,但也没那么忙。 这几天他就在家陪着她,吃饭睡觉,院门都 没有出一步。 饿了半年了,心心念念的小娇女就在这,他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出门,他甚至都不想下床。 他也知道她心里还过不去孩子那个坎儿,这件事上倒是很自觉,每次都会当着她的面先吃一粒避子丹。 时窈现在只要一看到他将那装着药的瓷瓶拿出来,便毛骨悚然,那好像不是他的避子丹,是她的催命符。 这几日她连房门都没出一步,她有时候甚至都分不清当王妃和当侍妾的区别到底在哪里。 直到回门的前一天晚上,他总算是没折腾她了,毕竟第二天一早要回时家。 他拿着药膏给她细细的涂抹脖子:“我问过吴神医了,这药膏很管用,明日一早肯定能消。” 时窈瘫在床上,只用眼睛瞪他。 时晏青毫不在意,给她抹好了药膏,便掀开被子进来,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睡吧。” 次日一早,时窈脖子上的红痕果然消的差不多了,还有些浅浅的印子,用粉压了压倒是也能遮住,就是气色 有些怏怏的,玉坠给她脸上添了许多腮红才看上去正常点。 “好了?” 时晏青推门进来。 时窈并不理他,他也不恼,他这几日心情好,耐心也直线上升,低头细细看她脖子,满意的点头:“果真是看不出来了,身上可还觉得累?” “累。”时窈木着脸道。 “那我们早些回来,再睡会儿。” “……” 时窈磨着牙一字一句的道:“也不怎么累。” 忠勇侯府。 林氏和时忠早早的就等着了,小厮飞快的跑进来传话:“姑娘和姑爷回来了!” “快,快请进来!” 时晏青带着时窈走了进来,从容有度的和时忠林氏拱手问安。 时忠连忙把他扶着:“这哪担得起。” 时晏青却正色道:“侯爷本就是我养父,如今阿窈嫁我,侯爷便如同生父,自然受得起。” 时忠很是欣慰的点头:“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孩子,我果真没看错人。” 时窈面无表情的他这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 第三百四十五章 我不能来? 时晏青和时忠说话,林氏便拉着时窈回了知秋苑。 “你嫁到王府这几日,可还适应?” 时窈懵了一懵:“适应什么?” “自然是适应王府呀,这王府虽说人口简单,但诺大的王府仆从都几百个,而且府中如今还有一位玲珑公主,被王爷认为义妹,你在王府这三日,可把府中的大小事务了解过了?” 时窈这几日连房门都没出,能了解什么事务? 她干干的笑了笑:“还行。” 林氏一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八成什么都没管,语重心长的沉声道:“阿窈,你往后是摄政王妃,也是当家主母,不比在家做姑娘轻松的,这些事你可都得操心着,这是不能偷懒的。” 时窈沉默,她能偷什么懒?她都差点累死在床上。 她老实的点点头:“知道了。” 林氏叹了一声:“罢了,这些事后面慢慢来吧,好在王爷宠着你,往后你们好好过日子。” “母亲放心吧,我会好好的。” “这府里的事倒还是其次,你如今是摄政王妃,这位置分量也不轻,马上就是除夕宫宴,到时候满朝文武都会入宫觐见贺岁,一堆的命妇也得来朝拜你,你也得费些心准备准备,王爷毕竟 不是一直像现在这样无时无刻陪着你,他明日起就要重新开始上朝了,也忙得很,大部分事还得你自己扛。” 时窈一听这话心情才舒畅了些,他总算不用无时无刻的在家里了。 林氏又拉着她压低了声音道:“这京中惦记摄政王的可不止一两家,等着挑你错处的多着呢,不单如此,有些高门望族到现在还没死心,想着把女儿塞进王府当侧妃的都比比皆是,虽然王爷说此生只有你一个,但这男人的话也不能完全当真,谁知道往后什么情况,你得留心些。” 时窈闷闷的道:“怎么这么累?” “这算什么累?这满京想受这个累的姑娘能排到城外十里亭,你啊,早些在王府站稳脚跟,生下长子才好。” 时窈垂下眸子抿了抿唇,只应和着:“知道了。” 这次回门,一直呆到用完晚饭才回王府。 回王府的路上时窈就有些沉闷,时晏青还以为她不舍得,便将她抱在怀里:“想家就随时回来,反正也就半个时辰的路。” “哦。” “阿窈,马上又是除夕了。” 时窈看着车窗外飘起来的鹅毛大雪,喃喃道:“今年的除夕一定比去年更大的雪。” 他给她紧了 紧身上的斗篷:“明日起我要复朝了,不能在家陪着你了。” 时窈巴不得他赶紧复朝,但面上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他看穿了她的心思,但这几天他身心舒畅,所以也不跟她计较:“年底事忙,我多数时候得在宫中处理政务,你若是要找我,让七辛传话,或是随时进宫都行。” 她才不找他,她继续点头:“好。” 他听着她敷衍的语气,眸光凉了几分。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都黑了,主院的灯火一直亮到半夜。 凌乱的床榻上,他眸光晦暗:“我在车上说了什么?” “你明,明天复朝。” “还有呢?” “你年底事忙。” “还有呢?” 她面色潮红,声音破碎:“有事,进宫找你。” 他总算满意的弯唇:“阿窈真乖。” 次日。 时窈醒来的时候,时晏青已经不在府里了。 她洗漱了一下,玉坠正给她梳妆,却听到小丫鬟的通传:“杨姑娘来了。” 时窈有些困倦的睁开眼:“让她进来。” “是。” 杨灵嫣笑着走进来:“我等好久了,姐姐总算起床了。” 时窈听着这声姐姐眉头蹙了蹙,她比她还小一岁,也不知杨灵嫣这声姐姐是 冲着什么喊的。 “你怎么来了?”她本来就没睡好,也懒得和她打太极,直接问她。 “姐姐进府这几日了,我也没能来请安,心里挂念着。” 杨灵嫣笑着说着,但语气却隐隐带刺,时窈嫁进王府已经四天了,连房门都没有出!还睡的日上三竿才起来,就这种女人怎么堪当王妃?又怎么当得起那当家主母! 可当她看到时窈脖颈上还未能被粉盖住的那些暧昧的吻痕时,袖中的手都险些掐破掌心, 这种只会在床上勾男人的狐媚子东西,晏青哥哥偏偏被这种女人迷了心窍! “你不必向我请安,往后能省则省吧。”时窈语气淡淡的。 “姐姐若是事事嫌麻烦,怕是做不好这摄政王妃了,晏青哥哥胸有鸿鹄,往后也不一定止步于此,姐姐这般懒散,如何跟上晏青哥哥的步子?” 玉坠眉头都竖起来了,这话分明就是骂时窈废物点心。 时窈抬眸,看着梳妆镜中的杨灵嫣,眸光微冷:“我要如何做王妃,还轮不上你来教我。” 杨灵嫣笑容微滞,掐了掐手心强笑道:“姐姐别生气,我不过好心提醒一句。” 时窈已经不耐烦和她应付了,直接起身:“我要出 门一趟。” 杨灵嫣只好道:“那姐姐慢走。” 玉坠连忙给时窈披上斗篷,跟着她走了出去。 杨灵嫣笑着送她出门,心里却恨得咬牙:“这个贱人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 “公主息怒,她这种以色侍人的又能得几时好?王爷说腻也就腻了,公主反正还有三年孝期,这王府,还说不准谁比谁呆的长久呢!”彩霞道。 杨灵嫣深吸一口气:“我跟这种女人有什么可比的?她靠着那下作的手段上位,我是学不来的,好在晏青哥哥到底还是看重我些,管家权交在我的手里,我和她怎么能一样?” “公主说的是!” —— 时窈去了景王府,她出门之后便想着好久没去看梁攸宁了,上次大婚她来看她,她就觉得她好像有心事,也不知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 时窈让玉坠去敲了门,等了好一会儿桃子才出来开门,一看到时窈都吓了一跳:“时姑娘,啊不,王妃怎么来了?” 时窈歪了歪头:“我不能来吗?” “不是,不是,奴婢先进去通传!” 然后听到“嘭”的一声,大门直接被关上。 时窈看着眼前这扇朱红的大门愣了半晌,一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第三百四十六章 还喜欢他是不是? 莫尘现在几乎都要把景王府当家了,各个庄子产业的账册都搬到这儿来了,但凡能在这做的事都不去别的地儿。 正好现在年底盘账也忙,梁攸宁的书案都被他占了,堆了小山高的账簿,他一本本亲自查账,梁攸宁则坐在一边帮他整理。 正忙着呢,却见桃子急匆匆的跑回屋里:“时姑娘来了!” 莫尘眼皮子抬了一下:“她来你慌什么?” 桃子看向梁攸宁,梁攸宁扯了扯他的袖子:“要不你先回去吧。” “我回哪儿去?我不住这儿?” 莫尘虽说又置办了个单独的府宅,但梁攸宁又不愿意去住,他自然更懒得去住了,现在他每天都赖在这。 “那阿窈看到你在这……” “她有什么不能看的?你以为她三岁小孩儿?时晏青可比我下作多了,你放心吧,她见过世面的。” “……” 梁攸宁合上了他的账簿:“你还是先回吧,你在这,我们也不好说话。” 莫尘抬眸看着她:“是担心我影响你们说话,还是不想让她知道我在这?攸宁,我就这么见不得光?” “不是……” “梁攸宁,你真的在乎我吗?” 莫尘语气很平静,看着她的眼神却泛着冷意。 梁攸宁袖中的 手掐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走近她:“我一直不明白,在你眼里我到底算什么?这几个月我们在一起,可我从来都觉得抓不住你,你不愿意搬出景王府,也不愿意要我的东西,也不愿意让人知道我的存在,你甚至都不在乎跟过我的女人。” “我只是你用来反叛你爹娘的工具吗?” “梁攸宁,你爱我吗?” 他定定的看着她,双眸泛红,那双往日里嬉皮笑脸的桃花眼已经破碎。 这些日子他们过着平静又安逸的生活,他刻意的去忽略这些疑问,他甚至想过要不要这样自欺欺人的过一辈子。 可终究还是不能,他此生也无法做到和她一样的狠心。 她真的爱他吗? 这个疑问从心头冒出来的时候,就开始肆意疯长,夜半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也一遍遍的在问自己,却得不到回答。 他找不到她爱他的证据。 梁攸宁紧抿着唇,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 莫尘轻嘲的掀了掀唇:“我明白了。” 早已经明白的答案,为何还要自取其辱的问一遍? “是我自欺欺人,谁还能记得十六岁喜欢过的人?这么多年了,那点子浅薄的喜欢也早该忘干净了,是我太蠢,一次次心甘情愿的 上你的当。” “可是梁攸宁,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我的真心也不是拿来给你肆意践踏的,这五年来我没有你也一样过的很好,我不是非你不可。” 他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说罢,便转身离去。 失望已经累积的够多了,崩盘就在刹那之间。 梁攸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去拉住他挽留他,可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下,垂下眸子藏住了发红的眼睛。 这是她早已经预料到的结局,在心里演示了好多好多遍,可真的到这一日的时候,她还是心痛的喘不上气来。 桃子小心翼翼的进来问:“时姑娘还在外面等着……” 梁攸宁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请她进来吧。” “是。” 时窈在门外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桃子再次来开门。 她歉意的道:“实在不好意思,让王妃久等了,我们王妃方才睡下了,这会儿才醒来。” 时窈有些诧异,她记得梁攸宁没有午睡的习惯。 她点点头,随着桃子走进了府里。 “你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等久了吧?”梁攸宁将她迎进屋里。 时窈凑上去看她眼睛:“你眼睛怎么红红的?哭了吗?” “没有,方才睡醒揉了两下就这样了,可能不小心沾了脏东西。” 时窈拉着她坐下:“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心神不宁的,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我能有什么事?” “我是担心你,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和我说,我兴许还能想想法子帮帮你,如今你处境艰难,别什么都自己硬撑。” “真的没事,如今景王府的例银也多了许多,并不难熬了,况且景王死后,王府里的姐妹们现在报团取暖,也都和气了许多,连胡侧妃都不会再跟我找事了,我哪有什么不好的?” 梁攸宁不愿意离开景王府,莫尘便走了礼部的路子,把景王府的例银增加了许多,现在景王府上下都好过了许多。 时窈看着这屋里烧着上好的红罗炭,一进来都暖融融的,想来她的话也的确不假,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 “倒是你,你嫁到摄政王府还好吗?” “还行吧。”时窈含糊的道。 “你来的正好,之前说要送你当新婚贺礼的屏风到现在才做好。” 本来是要在时窈大婚当日送的,但莫尘总是打断她,导致这屏风一直到今天才总算做完。 梁攸宁说着,便起身去开箱子 。 时窈跟着走到了书桌边,随手翻了一本书看看,却不妨看到那本闲书下面压着一本账簿,封皮上写着“瑞卿楼”三个大字。 时窈眉心一跳,这瑞卿楼的账簿怎么会出现在梁攸宁这? 她又翻下面的,却发现还有不少账簿,似乎全是莫尘经营的产业! 她猛然想到了什么,震惊道:“这是莫尘的东西吗?” 梁攸宁脸色微僵,连忙过来将账簿压到了她的书下面:“不是……” “你,你和莫尘……”时窈一拍桌子:“他刚刚在这是不是!你竟然为了他把我关在外面这么久?!” 梁攸宁叹了一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时窈缓过劲儿来了,便拉着她道:“但这也没什么不好的,你和莫尘错过也挺可惜的,虽然他不那么正经吧,但对你也很在意的,这事儿有什么好瞒着我的?” “我们已经分开了。” 时窈:“……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 “……” “不会是因为我吧……” 梁攸宁摇摇头:“阿窈,我早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如今能走到这已经很难得了,我们终究还是要过自己的日子的。” “你们为什么不能一起过?你还喜欢他的是不是?”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了断 时窈见过梁攸宁看莫尘的眼神,只要有莫尘在的地方,梁攸宁的余光总是追随着他,她这么冷清的一个人,可只有在看向莫尘的时候才难得的温柔。 她比谁都清楚,梁攸宁对莫尘的感情。 “他和我在一起,注定了见不得光。” “也许他不在意呢?” “可我在意,我不愿意他过这样的日子,他好不容易才从五年前的落魄里走出来,如今他是燕京城最有权有势的富商,要什么女人没有?何必死守着我这样的人。” 时窈眉头竖起来:“你怎样的人?你明明很好,难不成莫尘是瞎的不成?他既然喜欢你,那就是因为你值得!” “便是嫁过一次了又如何?当年你是名门贵女,而莫尘只是商户之子的时候,你也未曾看不起他,凭什么就觉得如今你便低他一等?” “虽说你现在是上了玉蝶的皇子妃,但也不一定就想不出办法能二嫁……” 梁攸宁抽出了手,面色泛白:“上了玉蝶的皇子妃没有二嫁的道理,况且,我也没想过要嫁他。” “为什么?” “阿窈,你可知道为何我嫁进景王府这些年都没有生下孩子?” 时窈僵了一僵,是啊,曾经燕京城传遍的事,景王妃生不出孩子,所以 胡侧妃生下了嫡长孙。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笑容讽刺:“因为我喝了四年凉药。” “什么?” “我厌恶景王,也憎恨我爹娘,我到底不是他们期许的那个贤良淑德乖顺懂事的女人,凭什么我就要逆来顺受,承受他们给我安排的所有命运?所以我不愿意怀上景王的孩子,我喝了四年的凉药,我永远也生不出孩子了。” 她声音很轻,却透着绝望,在嫁进景王府的那一日,她就已经死了,她不后悔一次次的喝药导致弄坏了身子,因为比起这个,她更恶心生下景王的孩子。 时窈抓住她的手:“那又如何?莫尘不一定在意……” 梁攸宁摇摇头:“可我在意,阿窈,我已经是一具行尸走肉,早就不是五年前的梁攸宁了,不值得他为了我做傻事,他是莫家独子,几代单传,五年前我害的他家业全毁,如今难不成还要害的他绝嗣吗?” 她眼睛已经泛红:“我知道,如果我把这些告诉他,他一定不会在意的,他太善良了,便是为了责任也会娶我,可我不能那么自私,再次毁掉他的人生。” “也许生孩子的办法很多,他大可以再纳个妾,找个女人,可是阿窈,我没有传闻中那么贤良淑德,我 无法眼睁睁看着他有别的女人,更无法看着他和别的女人生孩子,况且那对别的女人也并不公平,他不需要为了我做这些,他从来都不欠我的。” “亏欠的人是我,我不该再索求。” 对她来说,这几个月的相守已经很满足了,她从未想过要和他长长久久,莫尘从来都不知道,她看他的每一眼都当做最后一眼。 她已经很知足,至少还与他相守过,虽说只短暂的数月,可也已经是这五年来她难得的幸福时光了。 时窈喉头发涩,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从始至终,一直在黑暗里苦苦求生的都是梁攸宁,可她偏偏却扮演着最冷血无情的那个人。 “可你怎么办?你成全他,谁又来成全你?”时窈声音微哑。 梁攸宁扯出笑来:“其实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如今景王府的日子也不难熬,不单有你和小茵陪我,王府里的几个姐妹如今也关系也都缓和了许多,宗儿开始学说话了,昨天还喊我母亲,阿窈,我不贪心的,我已经很满足了。” 她和莫尘从此彻底了断,莫尘会有自己坦荡的前程和美好的未来,她也会自己安宁的小日子,这已经比从前好太多太多了。 从前最艰难的时候,她甚至想过去 死,如今虽说没了莫尘,可这尘世间却也还有这么些细碎的温情值得她留念,这已经是她最好的结局。 时窈抱住了她:“你真的甘心吗?” 梁攸宁沉默了许久,才道:“甘心的,阿窈,你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好不好?都已经过去了。” “好……” —— 自从这日之后,莫尘便回瑞卿楼住了,再没有去过景王府,也没有见过梁攸宁。 几个小厮忍不住小声议论:“怎么公子最近突然回来住了?” “谁知道呢?这都几个月没回瑞卿楼住了,还以为以后都不回了呢,没想到……” “那个女人也没来过了,看样子,八成是腻了。” “这不能吧?我觉得公子对她很不一样,公子从前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过,而且,”这小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你们不觉得公子现在沉闷了许多?” 何止沉闷,简直闷死人。 “行了!都把嘴巴看管严实点儿,公子最近心情不好,你们要撞枪口上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老实点儿。”阿德斥责道。 “是!”小厮们不敢再说什么了,立马散了。 不多时,莫尘下了楼,淡声道:“备车。” “是!” 阿德立马去准备了马车,莫尘正 要上车,他又连忙小心翼翼的提醒:“方才有个叫桃子的姑娘来,送来了一堆账簿和衣物,说是公子的东西。” 莫尘神色冷淡,未置一词,直接上了车:“去摄政王府。” “是。” 莫尘到了摄政王府,便直接去了书房。 时晏青刚和几个官员议完事,莫尘进来,他们便都退下了。 “年底账目已经清算完了,明天我就启程回扬州了。”莫尘将账簿送到了时晏青的书案上。 时晏青看着他神色不对,挑了挑眉:“这么着急?你自己回?” “离除夕也就剩十天了,自然得回去陪我爹娘过。” “什么时候回京?” 莫尘睨着他:“你还关心这个?” 时晏青靠到太师椅里,神色怡然自得:“自然是关心你。” “知道你新婚燕尔蜜里调油了。”莫尘隐隐磨着牙:“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等有事找我我再回吧,我正好把扬州那边的产业再规整规整。” 扬州繁荣富庶,那边的产业赚的钱也不比京城的少,前几年莫尘都在江南一带经商,也就是去年开始要帮着时晏青夺权才进京的。 时晏青没再多问,只是道:“过完年还是尽快回吧,年初事情怕是也不少。” 莫尘眸光微凝:“什么事?” 第三百四十八章 她在他眼前 他将一封密信递给他:“北凉那边还贼心不死。” 莫尘拆开密信,眉头也跟着拧起来,两国分明已经签订了盟约,可嘉陵关附近北凉军却还在试探。 “之前你说这和谈的盟约最多维持三年,如今看来,竟是连一年都维持不到。” “好在现在大夏内乱已平息,这半年来也休养的差不多了,倒也不惧。”时晏青道。 莫尘点点头:“那我过完元宵就回京。” “你自己回?” “自然是自己回。”莫尘扯了扯唇角,目光黯然。 原本是打算带她一起回扬州的,她已经五年没有回去过了,每次带她吃扬州菜她都格外开心,所以他早早的就和时晏青说过了,等年底盘完账就带梁攸宁回扬州过年,正好也能见见他爹娘。 他一直藏着这件事等着盘完账再告诉她,没想到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结束了。 时晏青挑了挑眉:“那梁攸宁呢?” “她也不稀罕。” 自从上次从景王府离开,他们已经几天没见了,而梁攸宁从始至终没有来找过他,只让人送回了他的东西。 莫尘笑容讽刺:“我也觉得自己挺贱的,怎么就喜欢这么个狠心的女 人,如今也没有再纠缠的必要了,就这样吧。” 时晏青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你自己看着办吧。” 莫尘走出了书房,却碰上时窈正好往书房这边来。 他难得没有嬉皮笑脸的和她打招呼,而是沉默着点了点头,便和她擦肩而过。 时窈脚步顿了顿,回头看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几乎就想要冲动之下去拦着他说个清楚。 “看什么呢?” 时晏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掐着她的下巴把她脑袋给转回来。 “莫尘来找你说什么了?” 时晏青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走进书房:“他要回扬州了,跟我说一声。” 时窈眸光一滞:“回扬州?那……” 那他和梁攸宁,难不成真的就这么断了? 时晏青坐到了太师椅里,将她抱在腿上,颠了颠:“你管他做什么?” 时窈沉沉的叹了一声,想起梁攸宁再三叮嘱她的话,让她不要将那些事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告诉莫尘,对梁攸宁来说,比起和莫尘厮守终生,她更希望看到莫尘离开她拥有坦荡的前程和美好的未来。 可她作为梁攸宁的朋友,她却更私心 的想要梁攸宁幸福。 时窈心里很是纠结,皱巴着小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窈,感情这回事,外人都是插不了手的,这是两个人的事,也只有他们能明白这段感情到底值不值得,也只有他们能做决定。” 当初时窈再三想逃走的时候,莫尘也曾劝过他放手,说放下了就放下了,何必强求? 可莫尘不是他,莫尘也不曾经历他的人生,无法理解时窈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莫尘劝他做的决定,自然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时窈怔了怔,闷声道:“可我觉得太可惜了。” 时晏青冷笑一声:“你想离开我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可惜?” “……” 时晏青冷声道:“他们既然都选择放下,那就说明没什么可惜的,再多的原因和借口不也都还是放下了?能放下为什么还可惜?” 时窈愣愣的,这话听着怎么好像也有点道理。 他脸色冷了下来,想起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离开他,在她看来,他也是可以被放下的。 放不下的只有他。 时窈突然察觉到他气势不对劲,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但他不高兴的时候躲着点总是对的。 她讪讪的起身:“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你……啊!” 他直接将她按回了腿上:“我也没什么忙的。” 时窈脸上瞬间涨红,按住了他的手:“你做什么!这,这里是书房……” 他另一只手则拉开了抽屉,取出了她眼熟的那个瓷瓶,将药丸喂进嘴里。 看到他吃药,不用说她都知道他要做什么。 “不要!不在这里!” 外面还守着人,随时可能有官员来找他议事。 时窈挣扎着想走,却被他直接重重的按了回来。 他咬着她的耳垂,掐在她腰身上的五指都陷入肉里。 她放不放得下有什么要紧呢?至少现在她还在他眼前,只要他不放下,她生生世世都得在这! 等时晏青抱着时窈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她被裹在他厚厚的斗篷里,外面天寒地冻,她一张小脸却泛着红晕。 时晏青抱着她出来,却看到杨灵嫣站在外面:“你怎么来了?” 杨灵嫣强扯出笑来:“我看天色晚了,怕晏青哥哥没有用晚饭饿着,就想着送饭来。” 可来了却被拦在外面,可她分明看到时窈都能随便进书房,凭什么她不行? 她一直在外面 等着,冻的浑身发抖也不知是在和谁较劲,可终于等到他出来,却看到他还抱着时窈,她一眼看到时窈那暴露在外的脖颈上暧昧的吻痕,一瞬之间明白了她在里面做什么。 “我吃过了。”他不想久留,外面天冷,怕时窈受不住,一热一冷的最容易生病。 “往后不必来送饭。”他叮嘱了一句,便抱着时窈直接离开。 杨灵嫣拎着食盒的手都冻的麻木,却也不及心脏那万分之一的痛苦。 直到这一刻,她再也无法自欺欺人的想着他会厌倦,会回头看她,只要时窈在一日,他一辈子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杨灵嫣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便气的砸了食盒。 云霞连忙进来安抚:“公主可被气坏了身子,那贱人的确有手段,如今她嫁进来,王爷更是看不到公主了。” “这个贱人!”杨灵嫣尖声怒骂。 “公主若想留住王爷的心,倒还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云霞笑了笑:“公主忘了,您是北凉的公主,自有北凉为公主撑腰,若是公主愿意,便有个绝妙的法子,让王爷对公主倾心,从此视公主为心尖宠,再不会理会时窈那贱人。” 第三百四十九章 好巧 杨灵嫣冷笑:“公主?北凉又何曾真的把我当公主?你真以为我连这点子自知之明都没有?” 更何况她和萧炎都已经撕破脸了,当初萧炎用她娘的性命来威胁她,逼她帮忙对对时晏青,她都没有答应,放弃了一切选择向时晏青表忠心,这才得到了留在摄政王府的机会。 如今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时晏青,北凉只怕恨不能将她处之而后快。 云霞却道:“公主到底是北凉人,身上流着北凉的血,北凉又怎会对公主不管不顾呢?” 杨灵嫣眯了眯眼,警惕的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她才不管什么北凉大夏的,她想要的只是时晏青的心,而北凉当然也不可能把她这个小人物放在眼里,云霞这么帮着北凉说话,可见她八成是北凉皇室安插在她身边的人。 “公主不必对奴婢警惕,奴婢的意思是,公主和北凉大可互相成全,公主倘若能帮北凉做一点小事,北凉也可以帮公主成为摄政王的心尖宠,别说一个时窈,便是十个,也没用。” 杨灵嫣心头一动,却又挣扎着道:“我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晏青哥哥,我不能……” 云霞嗤笑一声:“那公主就继续当摄政王的好妹妹,整日住在这王府里看着他和时窈浓情蜜意, 长相厮守,等三年孝期一过,公主也没了继续留在这王府的理由,还不就是草草找个人嫁了,摄政王又岂会多看你一眼。” “不!”这话像是针刺一般的戳进她的五脏六腑里,她猛的站起身来,眼神狰狞:“我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不能,绝不可能离开他。” —— 除夕宫宴是这一年里最盛大的宫宴了,今年又格外热闹,因为今年是摄政王掌权的第一年,也是大夏结束内乱,恢复生机的第一年。 时窈一大清早便被丫鬟们吵起来梳妆,她是摄政王妃,也是大夏如今最尊贵的女人,自然得盛装打扮。 时晏青推门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她坐在镜前被丫鬟们簇拥着,分明通身是华贵的宫裙和凤钗,到了她身上却不见半分刻板,只将那一张绝色的脸衬的越发的明艳。 她如今褪去了些许婴儿肥,除了一双眼睛空空的看着人的时候瞧着懵懂,容颜却已经显露出些许勾魂夺魄的媚,连那身正统刻板的宫裙都压不住的殊色。 她从铜镜路看到他站在身后,眼神冷冷的,却又有几分隐隐显露的威仪。 他心头漏跳一拍,他和她相识至今已经有十一年了,这十多年里他看着她一日日的长大,她也总在变,或娇蛮,或可怜,或任 性,或讨好,她有那么多的面孔,可偏偏每一幅都好似长在他的心尖上,让他爱了又爱。 连今日第一次见她眉眼里出现那冷冰冰的威仪之色,他也觉得喜欢。 “好了么?”他在身后将她抱住。 时窈拍开他的手,并没有理他。 帮忙梳妆的丫鬟们连忙应声:“已经好了。” 时晏青笑了笑,牵起她的手:“那进宫吧。” 丫鬟婆子们倒吸一口凉气,没见过摄政王这么温柔的样子。 时晏青牵着她上了马车,时窈却一直冷冷的,并不怎么理他,他将她抱在怀里,捏了捏她的手心:“还生气呢?” 自从那日在书房要了她之后,她就跟他一直生闷气,对他又冷了许多。 她冷笑:“我哪儿敢呢?” 那日在书房,他莫名其妙的就生气,脾气上来就要磋磨她,让她疼的浑身发抖,本来嫁进来之后每日每日的被他折腾已经很不耐烦了,这比从前当侍妾的时候还累! 原以为还能有些尊重,结果还是那样,他从来不会考虑她的感受。 “还有你不敢的事?”他好笑道。 时窈别过头,冷冷的不说话。 他叹了一声,到底还是败下阵来:“是我不好,以后不这样了。” “不哪样呢?你自己说过的话还记得吗?你说你不会再 逼我。” 他的确也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的,可人总是贪心的,如今她已经成了他的妻,一生一世都得守在他身边,任他予取予求,可他还不满足,他还想要她满心都是他。 可他很清楚,在她心里,他占不了几分分量。 这件事平时不想也就罢了,一想起来便压制不住的火气。 身子强取豪夺便能得,心却不能,他知道还是得多一些耐心,他也并不想她憎恨着他过日子,慢慢来,往后总会越来越好的,如此想着,他脸色也越发柔和了。 “往后房事都听你的,我绝不逼你了。” 时窈眸光微闪:“真的?” 时晏青看她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心里冷笑,这小东西果然是不情愿。 他微笑:“但寻常夫妻有的我们也得有,阿窈总不能舍得叫我守活寡吧?” “那也要我说可以的时候才可以,你不能逼我。”时窈一本正经的道。 “好。”他直接应下,抱着她放到腿上:“可高兴了?” 时窈哼了一声没说话,但脸色还是缓和了许多。 他抱着她,将下巴枕在她的肩颈里,声音很轻:“往后都依着你,阿窈,你多喜欢我一点吧。” 高山白雪一般矜贵的男人清凌凌的眸子看着她,眸中没有了阴鸷的戾气,全是落寞,像一 只摇尾乞怜的大狗。 时窈心口像是被刺了一下,他如今权倾朝野,本该呼风唤雨应有尽有,可他有时候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她不喜欢看他这样,她宁可看他张狂的无法无天。 他见她眸光松动,便知道她难得心软了,低头吻上她的唇,而时窈这次果然没有推开,任他将她锁在怀里深吻。 他呼吸逐渐粗重,她难得这么乖巧,原本只是想亲亲她,现在只想得寸进尺。 突然马车停下,长羽道:“王爷,到了。” 时窈猛然惊醒一般,连忙拉开了他的手,从他怀里挣出来:“到,到了。” 时晏青眉心狂跳,恼火的很,钳住她的腰还不肯松开,时窈瞪着眼睛道:“你刚说的话又不作数了?!” 他只得的松开手。 时窈转身就窜了出去,生怕晚一会儿他又反悔了,时晏青深吸一口气,将欲念平复下去,这才阴着脸从马车下来。 而时窈刚一下车,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愣了一愣。 谢知许站在不远处,目光僵硬的看着她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最后落在她被吃掉了大半口脂的唇瓣上。 时晏青阴着脸下车,本来心情差到了极致,在看到谢知许的时候却挑了挑眉,自然是搂住了时窈的肩:“好巧,谢大人也进宫了。” 第三百五十章 一段良缘 谢申忙不迭的拱手行礼:“老臣参见摄政王,王妃。” 又沉着脸冲着儿子使眼色,今时不同往日,谢家可得罪不起时晏青。 谢知许终究还是面色僵硬的低下了头:“臣参见摄政王,王妃。” 最后两个字,说的极其艰难。 她大婚那日,他并没有去,满燕京城都喧闹不已,连路边的百姓都在抢喜糖,唯独他闭门不出,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日。 不敢看,不敢想,灌了几坛子的酒水,分不清白天黑夜,只能把自己困在那一片安静的地方麻痹自己。 谢老爷和谢夫人都着急,毕竟是最优秀的长子,如今改朝换代,谢家本就岌岌可危,还指望他撑起门楣,生怕他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冲撞摄政王的傻事,又怕他从此一蹶不振。 可三日之后,他再拉开门出来,却好似无事人一般,再没有提起过关于她的半个字,只是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沉稳了下来,从前温润清朗的气质好似也染上了一层郁色,变的冷漠疏离。 时晏青睨着她,看她脸色,她很老实的没有多看谢知许一眼,只点点头安静的站在他身边。 他勉强还算满意,只淡声道:“免礼 。” 然后牵着时窈走进了殿内。 摄政王的马车自然是可以直接入宫的,此时已经到了清水殿,而除夕宫宴则正是在这里。 谢申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些担心的去看谢知许,小声道:“如今她已嫁了,可别再生出什么妄念。” 谢知许神色已经恢复了沉静:“我明白,父亲不必担心。” 再如何也得顾着谢家满门,他没有那么任性。 “那就好,那就好。” 清水殿内。 时晏青和时窈走进去,满殿的人都起身恭迎,年仅七岁的小皇帝也战战兢兢的起身。 他牵着她坐到了右上方的主位,神色从容:“今日是除夕宫宴,本就是家宴,不必拘礼,随意便是。” “多谢王爷!” 殿内再次热闹了起来,歌舞奏乐,宫女们端着酒水鱼贯而入,是难得和乐融融的一个除夕。 群臣轮番上前来给时晏青问安敬酒,时晏青不怎么喝,上前敬酒的臣子们倒是喝的痛快,而女眷命妇们则是来给时窈请安,时窈都一一笑着应着,脸都酸了。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上前来,抱拳行礼:“臣参见摄政王,参见王妃。” 时窈挑了挑眉,一眼认出他就是张翼 ,薛茵的未婚夫。 张翼是土匪出身,如今虽说已经封了大将军,浑身却还带着匪气,和这满殿锦衣华服的人们看着格格不入,眉心一道刀疤有些狰狞,五官倒还算端正,只是不苟言笑,浑身杀气腾腾,瞧着是有点吓人。 “你婚事将近,可还忙得过来?”时晏青问他。 “家中管家在忙,已经准备妥当了。” 张翼无父无母,当初在山上土匪的时候倒是有一班子兄弟,如今也跟着他入了京,但也都是大老粗的男人,家里根本没人能帮忙操持什么婚事,所以请了管家婆子操办。 “等你大喜的日子,本王也去讨杯喜酒。” 张翼抱拳:“多谢王爷。” 时窈见他不卑不亢,长的虽说凶狠,但目光坚毅又澄澈,心里还是添了几分好感,时晏青倒也没骗她,这人还算不错。 过完年马上就是婚期,薛茵现在在家待嫁已经不能出门了,所以这次宫宴也没来。 张翼退下,时窈还看着他的背影出神,突然听到身边的男人冷飕飕的声音:“你把眼珠子黏他身上得了。” 时窈讪讪的收回视线,瞥他一眼,这人实在是霸道的不讲道理。 突然殿内 的乐声一转,还了一首轻快的舞曲,时窈一抬头,便看到殿内的乐师们都退下了,现在在场上抚琴的,弹琵琶的,吹笛的,都换成了她眼熟的几个贵女。 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踩着鼓点进来,翩然起舞。 时窈意识到什么,心头梗了一梗,转头看他,却见他依然从容的端着酒杯欣赏着,心里堵的一口闷气更郁结了,把她管的死死的,他自己倒是会享受的很。 一曲舞毕,乐声停下。 殿内响起了潮涌般的掌声,这几位贵女的家世可不一般,都是时晏青如今重用的几个家族的,在除夕宴上表演,目的性也很明显,这是给摄政王挑选的意思了。 虽说王妃已经娶了,这王府里侧妃不都还空着吗?即便是侧妃,那也是大把的姑娘趋之若鹜的。 几个贵女齐刷刷的行礼问安,声音娇柔:“臣女给王爷请安,给王妃请安。” 赵大人站起来笑着拱手道:“今日除夕,便让不成器的女儿来献丑了,还请王爷别嫌弃。” 时晏青勾了勾唇:“赵姑娘舞跳的很好,本王怎会嫌弃?” 跳舞的人正是赵苏雅,她听到自己被夸奖,脸颊都绯红。 赵大人眼 睛一亮,立马道:“王爷抬爱,我这小女也荣幸之至,如今也十六了,也该嫁人了,能有王爷赏识,不如……” 时晏青却笑着打断:“这年岁的确也该挑个好人家了,可惜本王刚娶了王妃,赵家这般显赫门第,赵姑娘又才貌双全,给人当侧室实在可惜,本王也于心不忍,不如本王亲自做主,为你挑一门好亲事。” 赵苏雅呆了一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赵大人就是奔着侧妃之位来的,但时晏青都这么说了,他哪儿敢反驳,只能擦了擦额上的细汗,讪讪的道:“多谢王爷!” 时晏青幽深的眸子从殿内扫过,落在了谢知许的身上:“小谢大人在沧州平叛立下了大功,如今也是大夏的栋梁之才,早已过了及冠之年,婚事却迟迟没有定下,不如,趁此机会挑一段良缘?” 此话一出,满殿都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谢知许从沧州回来,如今官复原职,还是户部侍郎,说起来也是年轻有为,谢家又是百年世家,根基厚重,他如今也算得上是这燕京城金龟婿。 但人人皆知,从前这位小谢大人有过一位未婚妻,便是如今的摄政王妃。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不可惜吗? 虽说这一桩亲事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但自此之后,谢知许也再没有定亲。 时窈眉头一蹙,袖中的手紧了紧。 时晏青笑看着谢知许,眸底却是暗沉沉的一片,谢知许迟迟不成婚的原因是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但时窈如今已经是他的妻,他能留着谢知许的命已经算是仁善了,又怎么可能继续给他觊觎的希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知许的身上,谢知许脸色紧绷, 时晏青转头看向时窈:“你觉得哪位姑娘合适?” 此时殿内献艺的五个贵女齐刷刷看着时窈,原本都是冲着时晏青侧妃之位来的,如今却让她给谢知许挑女人。 时窈沉声道:“谢大人是有功之臣,又是谢家嫡长子,这婚事自然是该慎之又慎,不妨让谢家自行挑选。” 今日来献艺的这几个,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是冲着时晏青来的,可硬凑给谢知许,到头来两方都不愿意,还不知要成什么怨偶,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她不希望谢知许的婚事就这么被凑合。 时晏青眸光阴沉了几分,显然对这话不满意。 金大人适时地出来打圆场:“这婚嫁之事的确得慎重,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我等 也艳羡不已,等过完年春暖花开,想必又能有好多门婚事呢!” 他笑看着谢知许:“小谢大人可要抓点紧,最好让我等春天就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这话中的意思也很明显,让他尽快自己挑一个姑娘成婚。 谢知许扯了扯唇角:“自然。” 时晏青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她们下去,很快舞女们又进来了,歌舞重新开始,宴席再次热闹了起来,这个插曲没有人再提。 “你倒是挺护着他。”时晏青看着歌舞,将一杯酒送到自己的嘴里,眸光泛着凉意。 “他好歹也算是大夏的功臣,不该被随便塞个女人当妻子。” “那他自己肯娶吗?”他冷笑:“他迟迟不娶妻是为什么,你不清楚吗?还是说,你也不想他娶妻?” “我若是对他还有心思,他就算娶了妻难不成我就没办法找他了?” 时晏青脸都青了,磨着后槽牙:“时窈。” “我不明白你总要和他较劲,自从沧州回来,我甚至都没有找过他。”时窈也有些恼,她已经对谢知许很避嫌了,不过是定过一次亲,也值得他这样不依不饶? 时晏青梗了一梗,一时无言以对。 是啊,时窈很安分,他在 她身边安插了人随时跟着,除了在薛家偶然碰上过谢知许一次,她一次都没去见他,就连薛家的那次,也只是匆匆说了两句话而已。 可为什么他还是要和谢知许较劲?因为他也不确定她心里是不是还装着他! 她和谢知许划清界限,究竟是真的不在乎他了,还是仅仅只想保全他呢? 时窈沉着脸:“你说我不曾信任你,可你又何时信过我?当初的孩子也是,如今也是,你从来对我没有半分信任。” 时晏青紧抿着唇,沉默许久才说:“我不是不信你。” “那是什么?” 他却没有回答。 他从来都不敢问她,问她心里到底装着谁,问她心里有没有他,他怕自取其辱,他怕看到她冷漠的眼神。 与其说他不信她,不如说他不相信自己。 歌舞声很大,无人察觉他们说话,只是时晏青明显阴沉下来的脸色,让人不免惶惶然,原先还准备往摄政王府塞女人的臣子们也都不敢动作了。 宴席散场天色已经黑了,因为是除夕夜,四处都灯火通明。 王府主院,烛火摇曳,床榻上交织的身影影影绰绰,纠缠到了夜半才停歇。 他抱着她去洗了澡,换了干净的寝 衣,这才放回被窝里,她已经拆掉了华贵的衣裙和钗环,此时素着一张小脸,缎子似的青丝披散在肩头,懒懒的蜷在锦被里。 他把她捞到怀里,亲了亲她的额头:“阿窈,新年快乐。” 时窈已经疲累的睡过去了,在他怀里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他轻轻叹了一声,将她紧紧圈进怀里,只有这样,空落落的心才会稍稍满一些。 —— 过完年,第一桩喜事就是薛家和张翼的婚事。 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将军府被围的水泄不通,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一对新人被拥簇着进了喜堂。 拜了天地,闹哄哄的送进婚房里。 这场婚事之所以这么热闹,还因为摄政王亲自到场,显然是给足了面子的,张翼将新娘子送进婚房里,便匆匆出来,亲自给时晏青敬酒,宾客满门,热闹不已。 喜房内,时窈和梁攸宁都来陪着薛茵说话。 “我已经查过了,这个张翼虽说土匪出身,但倒也是个英雄好汉,曾经做山匪的时候就不欺老弱,如今成了将军,在军营里也是治下严苛,你别怕,他长的凶一点,但还是很有规矩的。” 不得不说,时晏青看人的眼光是不错的。 薛茵点 点头,笑着道:“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不怕了。” 时窈这才放心了,她们难得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后来薛茵的嫂子们来了,时窈和梁攸宁才撤出来。 “几个月前小茵还和我说要一起离京,陪我仗剑走天涯,没想到如今我们两谁也没走出去。”时窈眸光有些黯然。 梁攸宁拍拍她的手:“好在张翼人还不错,你也别担心了。” “那你呢?”时窈拉着她的手,有些担心。 莫尘前日回了京城,一回京便去找时晏青议事了,她也见了他,不过一个月未见,他整个人都冷了不少,对梁攸宁也是绝口不提,好像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我也很好。”梁攸宁笑着道:“现在这日子也没什么可不知足的。” 时窈怔了怔,真的就这样放下了吗? 她想起时晏青说的话,不管是什么理由还是借口,放下就是放下了,在决定放下的那一刻,就说明不值得。 可真的就这样缘尽缘散了吗?真的,不会可惜吗? 长羽匆匆走了进来,将一封密信送到了时晏青的手里,低声道:“嘉陵关告急。” 时晏青面色微变,拿着密信起身离席:“去找王妃,回府。” 第三百五十二章 他没兴趣 “出什么事了?”时窈一上马车便问。 时晏青将那密信递给她:“北凉果真是贼心不死。” 时窈接过信看了看,眉头拧起来:“竟然这么嚣张,直接起兵侵扰嘉陵关?可北凉之前惨败,按理说也不该这么快就敢来犯大夏。” 时晏青眸光泛寒:“北凉上次战败已经损失惨重,按理说三年内都不可能再来犯,可才过了半年,就卷土重来,要么是蠢透了,要么,就是另有打算。” 时晏青向来谨慎,一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回到了王府,他便直接去了书房,几个军机大臣很快就来了,连莫尘都来了,他虽说不混迹朝堂,但朝堂之外的事他都要管,这次北凉那边必然也需要九星宗的探子深入北凉探查虚实。 天色擦黑的时候,时窈提着食盒去书房送饭,几个军机大臣正好出来了,冲着时窈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时窈推门进去,便听到莫尘在说话:“虽说要迎战,但也不必你亲自去。” “北凉狡诈,这次不按常理出牌,我担心有诈,不亲自去,我不放心。” 时晏青转头过来,已经看到了时窈。 “那要我去吗?”莫 尘问。 “你留在京中,朝中如今虽说已经被我换了血,但也难保还有些蠢蠢欲动的没清理干净,我不在京中,你得给我盯着。” 莫尘点点头:“放心,张翼那边要去通知一声吗?” “也没那么急,他今日大婚,就不吵他了,明日再让他来见我。” “好。” 两人商量好了事情,莫尘这才起身要走,回头看到时窈提着食盒站在门口,只对她点点头笑了笑,然后抬脚离去。 “你要去边关?”时窈将食盒放在了他的书案上。 “北凉这次贸然来犯,不确定他们打什么算盘,我得亲自去一趟。” 他打开了食盒,看到里面放着一碗虾粥,唇角微勾:“你还能记得给我送饭?” 时窈心里腹诽,她哪儿敢不记得,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挨了饿又要生气,晚上还说不准怎么磋磨她。 现在她也算大概摸清楚他的路数了,也知道该怎么哄着他了,还是得顺毛捋。 “我以为你们还要议很久,只送了粥来给你垫垫,若不够一会儿回去再让厨娘送一桌菜来。” 时晏青慢条斯理的吃着粥,显然还算受用。 “这次去边关,估计少说也得半年才能回了。 ” 时窈怔了怔,半年?那岂不是半年见不到了?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有点不舍,也有点解脱。 “那你一路顺风。” 时晏青幽深的眸子锁着她,将粥碗不轻不重的搁在了桌上,笑了笑:“你跟我一起去。” 时窈瞪圆了眼睛:“我去做什么?!” 谁打仗还带家眷啊! “你不是说京中呆着无趣?这下好了,带你去边关看看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你也不会闷得慌。” “可是……” 他幽幽的盯着她,笑容泛寒:“以后我在哪儿,你就在哪儿,我们夫妻,本就该一体。” 从前他怕她受不住军营的苦寒,也舍不得她吃丁点的苦,安心把她留在京中,只叮嘱她好好等他回来,可他不过走了三个月,回来她就和谢知许定亲了。 如今谢知许也在京中,他怎么可能把她留在京中逍遥?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回,谁知道她又能给他什么“惊喜”? 当初她逃到沧州连那穷酸日子都能过,想来是他把她想的太娇气,这军营里也没什么不能呆的。 “去收拾收拾吧,最迟后日,我们启程。”时晏青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 将军府里宾客已经散 尽,但府里四处都挂着红绸,张灯结彩很是喜庆。 薛茵盖着盖头坐在喜床上,喜婆笑盈盈的道:“将军马上就来了,夫人且再等等。” “好……” 她强自镇定的应下,而藏在袖中的手却已经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白天和别人装的再无所谓,可真的到了晚上要和这个土匪单独共处一室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骗自己了。 她知道薛家一定要和他联姻,她是薛家唯一一个未嫁的女儿,要保全薛家,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她没有选择,不愿意让朋友担心,所以装的坦然,可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 听着沉重的脚步声一声声的走近,薛茵呼吸都停滞了,昨晚母亲给了她一本小册子,告诉她洞房之夜要做的事,她吓的一宿没睡着,原来做夫妻还要做这些! 她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现在竟然让她直接和他做这种事,他多吓人啊! 喜婆见张翼进来了,将喜秤递给了他,便笑盈盈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了,一支银杆伸进喜帕,将那盖头从她头上挑落,薛茵惊惶的抬头,看着他凶狠的那张脸,浑身忍不住一个哆嗦,一双圆 圆的杏眸里瞬间就溢满了泪,想哭又不敢哭的。 张翼皱了皱眉,看上去好似更凶了。 “对,对,对不起……”薛茵强忍着泪,磕磕巴巴的道歉。 “你先睡吧,我睡外间。” “啊?” 薛茵眼泪汪汪的抬头看着他,有些懵懵的。 张翼将一块手帕递给她:“我不喜欢强人作难,你我虽说做了夫妻,但你若不情愿我也不会动你,擦擦泪吧。” 他是个粗人,并不喜欢那一套绕来绕去的,说话也很直。 他很清楚这只是一场联姻,这个小姑娘从第一次见他就怕他,薛家亲自上门来谈婚事的时候,并表示对他很满意的时候,他也觉得挺讽刺的。 但她到底也只是个弱女子,他没必要和她计较这些,朝廷需要他和薛家联姻,薛家也需要依附他,娶就娶了,至于做不做真夫妻,他也无所谓。 他并不想为难一个小姑娘,而且她小他十岁,看着还稚气未脱毛都没长齐的样子,他也没什么兴趣。 薛茵小心翼翼的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吸着鼻子小声道:“谢谢。” 然后突然听到“咕噜”一声,她红着脸不好意思的道:“我能吃点东西吗?” 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也想去 时窈和梁攸宁其实给她带了吃的来,但她根本吃不下,一整天都被昨天那个画册子给吓的心神不宁,哪儿还有心思吃东西? 这会儿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肚子果然就知道饿了。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张翼眉头拧的更紧了,这真是个小孩儿。 “来人,送一桌饭菜进来。” 薛茵眼睛倏地亮了,攥着帕子有些欣喜的看着他:“你真是好人。” 张翼:“……” 这辈子第一次听人夸他是好人,就因为给了她一顿饭。 饭菜被送进来的时候,张翼便出去外间睡下了,他今日也被灌了不少酒,现在脑子昏昏沉沉,倒头就闭上了眼。 外间就一个靠窗的侧榻,并不大,他这个头躺上面有些憋屈,但他也不讲究这些,从前当土匪的时候山洞都是常睡的。 薛茵安下心来,饱饱的吃了一顿,丫鬟们进来收拾的时候,她便探头出去,看到他这么大个人挤在小小的软榻上,心里有些难安。 “要不你睡床上,我睡这。” 张翼眼睛都没睁开,语气也不耐:“让你睡就睡。”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难不成还欺负小孩儿? 薛茵被他这凶巴巴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钻回了里间,老老实实的躺到了床 上。 张翼睁开眼,听着她慌不择路的脚步声,拧了拧眉,这是又被吓到了?她怎么胆儿这么小? 真麻烦。 次日一早,薛茵醒来的时候,张翼早已经起床了,院子里有练刀的声音,她推开窗便看到他在院中练武。 “将军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练剑了,夫人先洗漱吧。” 几个小丫鬟端着水盆进来伺候她洗漱。 “嗯。”薛茵精神还不错,本来以为昨天会很难熬,没想到一夜无梦,睡的十分踏实。 成亲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她刚洗漱好,便从窗口看到一个侍卫匆匆进来,在张翼身边说了什么,张翼便收了剑,转身进屋里来,他一转身撞上她的眼睛,那眼神又凶又狠,薛茵吓的连忙躲开了视线。 张翼进来便去衣橱里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上,走出来一边绑护腕一边对她道:“我去摄政王府一趟。” 方才那侍卫来通报,说是北凉又犯嘉陵关了,摄政王让他今早上去王府一趟。 薛茵眼睛一亮,脱口而出:“我也想去。” 然后看到他凶狠的脸,又后知后觉的咽了咽口水,讪讪道:“我随口说说而已。” 张翼看了她一眼:“想去就快点。” 薛茵欣喜的点头:“知道了!” 张翼带着薛茵一起去了摄政王府,到了王府,他直奔书房,薛茵则去找时窈了。 时窈都还没睡醒。 “姑娘,姑娘别睡了,张夫人来了。”玉坠进来摇她。 时窈翻了个身,不满的皱了皱眉,嘟囔着:“什么张夫人。” “就是薛姑娘呀!” 时窈懵懵的睁开眼,反应了一下才坐起来:“小茵?她这么早来找我?” “说是张将军今日一早来找王爷议事,便将她一起带来了,姑娘快起吧。” 时窈连忙随便披了件斗篷下床来:“让她进来吧。” “是。” “你这王妃做的可太清闲了些,这个时辰了还睡呢?”薛茵一进来便忍不住吐槽。 时窈干干的笑了笑,累到半夜才睡,还能指望她闻鸡起舞不成?她又不是时晏青那个精力旺盛的变态。 “你怎么来了?”时窈见她气色很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挺担心的。 薛茵笑嘻嘻的道:“张翼说要来王府,我说我也想来,他就把我带来了。” “他待你好吗?” “嗯,挺好的。”至少没有想象中那么吓人。 时窈放心的笑了:“那就好。” 薛茵兴冲冲的道:“昨天晚上我吓死了,一看到他的脸我就害怕,然后他就说让我 先睡,他去外面睡,可我饿了,他让人送饭给我吃,阿窈,你说的没错,他真是好人。” 时窈呆了一呆:“你们没圆房?” 薛茵红着脸摇摇头:“没有。” “……” “阿窈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薛茵凑上来关切的摸她的脸。 时窈面无表情,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合着只有她嫁了个禽兽。 “我可能没睡好。” “你的确没睡好,你眼底都发青呢。”薛茵蹙着眉:“你怎么不多睡会儿,是有心事吗?” “……” “不说我了,你现在开心就好,我也担心你嫁过去不适应,他这样尊重你,可见也是个正人君子,往后不论如何,日子也不会差的。” 薛茵小声道:“但我还是有些怕他,他看上去太凶了。” “没事,你估计有一阵要见不到他了。” “什么?” “北凉侵扰嘉陵关,他多半是要带兵讨伐了,这一去少说半年才能回。” 薛茵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那她岂不是和没嫁人一样?甚至比没嫁人的时候更自在,这将军府可没人管她。 “嗯,昨日边关传来的急报,估计明日就要动身了。”时窈顿了顿,才道:“我也要去。” 薛茵面色一变:“你去 做什么?” “他让我去,我能不去?” “边关多苦呀。”薛茵皱着眉:“王爷也太狠心。” 时窈倒是觉得还好,她自从去沧州一遭之后,就格外喜欢外面的世界,边关,她还未去过,她也想去见见漠北的风沙。 “你顾好你自己吧。”她捏了捏薛茵的脸。 “也是,你比我强得多,你在哪儿都能过得好。”薛茵抱住她:“我等你回来。” “嗯。”时窈扬起笑来。 —— 次日一早,浩浩荡荡的军队便已经整装待发了,此次出征嘉陵关,摄政王亲自带兵,另有骠骑将军张翼辅佐,一并前往嘉陵关。 而黑压压的黑甲卫之中,有一辆不起眼的漆黑色宝盖马车,时窈推开车窗,长羽便立即策马上前来:“王妃有什么吩咐?” 时窈摇摇头:“我随便看看。” 这马车外面瞧着寻常,车内陈设却十分雅致,地上铺着白羊毛的绒毯,架子上放着一堆的杂书,全是她爱看的,旁边一个小柜子塞满了各色果子点心,车里还有一个小榻能睡觉,应有尽有。 长羽心里忍不住腹诽,王爷嘴上说着让王妃吃点苦头,结果还是给她把马车布置的细致周全,这哪儿是去吃苦的?这不是去郊游的吗?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带她走 时窈探头看了看,时晏青和张翼骑马走在前面,他穿着一身黑甲,原本阴鸷的气势更显压迫,听着身边人汇报情况,面色冷峻。 他似乎注意到了她的视线,回头看来,眸光柔和了几分。 时窈不敢引人注目,钻回了车里。 张翼顺着时晏青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那辆马车,心里有些纳罕,早听说摄政王宠爱王妃,没想到这么宠,打仗都还带着。 金大人带着几个朝中重臣在城门口恭送,拱手行礼:“臣等静候摄政王旗开得胜的捷报!” “此次本王不在京中,还有劳几位多费心了。” “不敢不敢,这是老臣应该的!” 莫尘也来了,他神色难得的肃然,拱手道:“一路顺风。” 时晏青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肩。 时忠和林氏时明朗也来给时窈送行,时忠其实并不怎么希望女儿去那苦寒之地受罪,但她如今都嫁出去了,摄政王要带她一起,她也应该同行。 况且一起去也有一起去的好处,再恩爱的夫妻一年半载的见不上面也难免有了二心,时晏青也不会舍得她吃什么苦头。 “边关不比京中,你这次去怕是要受苦。”林氏满脸的担忧。 时忠沉声道:“受什么苦?你看她坐 的这车,这是去受苦的?戍边的将士们才苦。” 时窈瘪瘪嘴,又不是她准备的马车。 “边关到底有些危险,虽说王爷会护着你,但你自己也要万事当心,平安回来。”时忠看着时窈,硬朗的眸光里却是藏不住的关切。 时窈笑着点头:“知道啦,爹娘放心。” 她爹的铁汉柔情,永远藏在这细微的缝隙里,嘴上说着她娇气,可把她娇生惯养的不也还是她?这会儿骂她坐的马车太好,可还是关心她平安回来。 时明朗激动的道:“再过几年,我也要去边关杀敌!跟父亲和王爷一样!” 时窈捏了捏他的脸:“你先长大再说。” “我会长大的!”时明朗很不服气的拍开她的手。 而另一边,张翼正和几个副将在商议行军路线,薛茵从人群里挤出来,四处踮着脚张望着,好在张翼个头大,很显眼,她一下就看到了他。 想要上前来,走了两步又有些害怕,纠结的犹豫不决。 张翼余光注意到了她,转头走过来:“你找我?” 薛茵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的道:“我,我来给你送行。” “送行?” 张翼觉得稀奇的很,昨日跟她说他要去边关,至少半年才回,她高兴的走路都 轻快了,到底是年纪小,自以为藏得很好,但他一眼扫过去就看出来她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兴高采烈。 今日还来给他送行,她应该巴不得他一辈子不回来吧。 薛茵可不是自己想来的,她爹娘逼着她来,说好歹是她夫君远行,怎么也得来送送,她想着反正也就最后一面了,来就来吧。 “这个送你!”薛茵从袖中拿了一个大.大的香囊递给他。 张翼蹙着眉头接过来,这种东西他从来不用,哪个土匪用香囊的? 薛茵小声道:“这里面装了很多糖果,我听说边关艰苦,但糖很甜。” 张翼愣了愣,打开这香囊一看,里面果然装了满满当当的一袋糖,顿时觉得好笑:“这是小孩儿吃的。” “不是小孩儿也能吃糖,我就爱吃糖,不开心的时候吃,吃完就开心了。”薛茵认真的道。 张翼将香囊收了起来:“多谢你。” “那你,你平安回来。” “好。” “将军,要出发了。”一个副将上前来道。 张翼点点头,直接转身走到一匹黑色骏马前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带着长长的队伍出发。 薛茵在人群中目送着他们的队伍远去,轻轻的舒出一口气,总算走了,和他说这几句 话的功夫,她都吓的手心冒汗。 但是,他收了她的糖,原来他也爱吃糖。 队伍缓缓前行着,一个副将骑着马走到张翼的身边,挤眉弄眼:“方才看到嫂子来给张将军送行了,还送了礼物,给兄弟们开开眼呗。” 张翼刚刚新婚,正是大家伙儿热衷调侃的对象。 “没有。” 另一个副将凑上来:“怎么没有?刚我都听到了,送了一袋糖,哎,我都不知道张将军什么时候爱吃糖了,啧啧啧。” “哎哎哎,有糖不拿出来给兄弟们分一分?我也爱吃!”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这几个都是跟着张翼一路打仗出生入死走过来的兄弟,有的甚至还是他从前寨子里的兄弟,没大没小惯了。 张翼向来跟兄弟们不分彼此,这会儿却虎着脸推开身边的人:“滚。” “哎,将军怎么还护食啊?” “这哪儿能一样?这不是嫂子给的吗?将军新婚燕尔就得夫妻分离,只能睹物思人了。” “这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啊,可惜了这次走的匆忙,都没能去拜见嫂子,等回来一定得去请安。” 众人又是哄然大笑。 张翼一个马鞭甩过去:“闹个屁,都闭嘴赶路!” 大家不敢明目张胆的笑了,只闭着 嘴互相挤眉弄眼,乐不可支。 张翼一踢马腹,走到了前面,摸了摸藏在怀中的那一包糖,真是个麻烦。 他拿了一颗出来喂进嘴里,甜腻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腻的他直皱眉,他果然还是不喜欢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但是,这味道怎么似曾相识,像是……她身上的味道。 时晏青骑着马放慢了速度,走到了马车旁,敲了敲车窗,时窈拉开车窗,探头出来:“怎么啦?” “累不累?” “不累,就是有点闷得慌。”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我也想骑马。” “这一路过去还得走半个月,外面冷,你好生在车里呆着。” 若是不小心吹了风生了病可就麻烦了,本来路上舟车劳顿也没有京中事事方便。 时窈撇撇嘴:“知道了。”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哄着:“等到了我带你去骑马,嘉陵关的草场大着呢,比这里跑马有意思的多。” 时窈眼睛又亮了起来,兴致勃勃的点头:“好!” 他笑了笑,心中庆幸带她来了,否则这次出来一年半载的不知何时能归,也见不到她,这样带在身边,他心里也踏实。 或许他从前还是错了,她本就不爱束缚,外面的天高地远也该带她一起走走。 第三百五十五章 一辈子不见 摄政王府。 “嘭!”的一声,杨灵嫣直接砸了茶杯。 “他甚至还带着时窈那个贱人去边关!可他从未想过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空落落的王府里,他就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杨灵嫣笑容凄厉:“难怪他从来不提把管家权收回的事,原来我在他眼里,还真就是个看家的狗!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不成真的让我在这王府里一日日耗着看他们长相厮守吗?!” 在时窈没有嫁进来之前,她还抱着一丝妄想,毕竟这王府里只有她,她到底和别的女人不一样的,可时窈嫁进来之后,她才明白,原来只有时窈是不一样的。 所有的希望都在一日日的绝望中被磋磨的干净,如今她一个人被扔在这王府里,实在像个笑话! “公主可想好了?”云霞问道。 杨灵嫣指甲掐进了肉里,面容狰狞:“北凉能如何帮我?” “公主有所不知,北凉有一支月族,那月族通晓巫蛊之术,最善用蛊,有一种蛊虫,只要入体便能让他顺从,听之任之,你教他如何,他就如何。” 杨灵嫣瞳孔骤张:“蛊?” “有了这蛊虫,公主想要摄政王的心还有何难?就怕公主狠不下心,一辈子只能守在这 当一个笑话,看着摄政王和时窈恩爱。” “不!”杨灵嫣捂住了耳朵,尖叫出声,她听不得他和时窈恩爱一生的话,这就像一个诅咒,让她生不如死! “只要蛊虫入体,公主让他爱你,他便爱你,从此一生只守着公主,如今时窈得到的一切,公主都会拥有,不论是他的宠爱,还是摄政王妃尊荣。”云霞循循善诱着。 杨灵嫣心跳加速,这是她从未拥有过,却又渴望拥有的东西。 她抓住云霞的手,咬牙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 茗香茶楼,薛茵拉着梁攸宁凭窗而坐:“你成天的闷在家都要闷坏了,如今景王府你最大你还怕出门不成?又没人管。” “宗儿前几天又病了一场,我哪里得空?”梁攸宁叹了一声。 “也不是亲生的,你未免太好心了些。” “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更何况她也生不了自己的孩子了,景王已经死了,人死罪消,她现在也没多少恨意了,景王府如今就这么一个孩子,又格外依赖她,她自然疼他。 “好啦好啦,难得出来一趟,咱们今儿好好逛逛,一会儿我们去采蝶轩看看,听说那边新进了一批时新的好料子,正好也快入春了, 早早的做春裙多好!”薛茵兴致勃勃。 “看来你这婚事还不错,成亲前可没见你这么高兴。”梁攸宁好笑的道。 “那当然了!他成了亲就走了,现在我在将军府,爹娘也管不着我,我现在才知道这婚事多好!早知道我还挣扎个什么劲儿?这嫁人啊,就得嫁行军打仗的!一年到头在外面,不知道多清净!” 梁攸宁“噗嗤”一声笑出来:“这话倒是也有道理。” 忽而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恭维:“莫公子!您大驾光临,荣幸之至啊!” 梁攸宁笑容微微一滞,偏过头看窗外,避开身后的人。 她们这会儿坐的地方并不是包间,而是二楼的小厅,因为薛茵喜欢热闹,而且她说这个位置风景最好。 不过莫尘应该不至于来这大厅里凑热闹。 然而脚步声走近,莫尘在她们旁边靠窗的桌子坐下:“上茶。” “好咧,还是白毫银针,前儿才送来的新茶,特意给莫公子留着呢!”掌柜的忙不迭的让小二去端茶来。 而莫尘身边也坐下了几个穿着锦服的男人,此时恭维的和他说着事儿。 薛茵倒是见过莫尘,看到他便连忙打招呼:“莫公子。” 之前时窈带她去瑞卿楼看戏,莫尘特意给 她们准备了上好的雅间,但她不知道莫尘和梁攸宁的事。 莫尘先是诧异,然后笑着道:“张夫人也在此处喝茶?” 薛茵笑盈盈的道:“真是好巧。” 莫尘目光扫向梁攸宁,薛茵连忙拉着她介绍:“这是景王妃。” 然后又对梁攸宁道:“攸宁,这是瑞卿楼的东家,莫公子。” 梁攸宁不能再看窗外装死了,只能僵硬的转过头来,扯了扯唇:“莫公子。” 莫尘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点点头,便收回了目光,他身边涌簇的人也继续跟他议事。 薛茵笑嘻嘻的跟梁攸宁咬耳朵:“瑞卿楼的扬州菜可是一绝,你不是扬州人吗?下次咱们去瑞卿楼吃饭,报莫公子的名字,能安排最好的雅间。” 瑞卿楼如今在燕京城已经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权贵聚集之地,上好的雅间还得提前预定,也不一定能订得到。 梁攸宁点点头,囫囵应下,小声道:“要不我们先去采蝶轩吧。” “着什么急?这才坐了多大会儿?” “我听说采蝶轩的料子很抢手,去晚了最时新的可能就没了。”她小声道。 “行,咱们先去!”薛茵立马拉着梁攸宁起身。 走之前还冲着莫尘遥遥福了福身,梁攸 宁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她点了点头,然后仓皇而逃。 莫尘垂下眸子,藏住了眸底的黯然。 梁攸宁走出这茶楼才算是顺了一口气,燕京城这么大,她难得出一次门竟还能碰上,如今和他再见,实在是尴尬又别扭,看着他冷漠的眼睛,她心脏也丝丝密密的刺痛。 有些人,宁可一辈子不见,再多看一眼便生出贪恋。 薛茵见她脸色不大好,担心的道:“你怎么了?突然脸色这么难看?” 梁攸宁摇摇头:“没有,可能太冷了。” “快上马车,车里暖和,你这身子实在是太虚了,三天两头的生病,回头我找个御医来帮你看看。” 莫尘没有在茗香茶楼久留,只草草谈完了事便直接走人。 等他回到瑞卿楼的时候,却见张德早已经等着了,手里拿着一封厚厚的信:“是扬州送来的。” 他拆开信一看,是一本名册,里面一沓纸全是扬州待嫁闺秀的资料,他眉心一蹙,将这名册随手扔到了一边。 张德连忙捡起来,讪讪的道:“老夫人那边派人来说,公子的婚事拖不得了,还让公子尽快挑一个合眼缘的,公子毕竟是独子,老爷老夫人那边着急也是应该,这香火总得传不是?” 第三百五十六章 早该放下了 莫尘都二十三了,寻常男人这个年纪孩子都会跑了,莫老爷和莫老夫人自然是着急的,要说他身边也不是没有女人,偏就不肯娶妻生子,前几年毕竟忙,又要忙生意又要忙着帮时晏青谋逆,他几乎没闲过。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朝局已定,生意上的事也都稳定了,不必再和从前那样费心费力,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 可这次莫尘回扬州,依然是绝口不提成亲的事,那二老气的给他下了最后通牒,他再不娶,他们可就帮他娶了。 “出去。”莫尘声音冷淡。 张德怔了一怔,连忙应下,转身退出去,擦了擦额上的汗,有些心惊胆战的。 自从一个月前,莫尘就突然变了脾性一般,他也跟了莫尘几年了,头回见他这么冷淡,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难不成,真和那女人有关? 但他家公子什么女人没见过,从来都是好聚好散,没有半分拖泥带水,也从不回头,如何到了这个女人这就变成这样了。 莫尘靠到太师椅的椅背上,闭上眼按着眉心。 已经一个月了,她至今也没有回头。 他让影卫盯着景王府的动静,这一个月她几乎闭门不出,日子过的一如从前 ,好像他在不在都是一样。 今日难得听说她出门了,他鬼斧神差的将议事的地方改到了茗香茶楼,时隔一个月才见她,她好像消瘦了许多,气色也差了些,她身体一直不好,他前几个月给她照顾饮食和药膳,好容易养回来的肉似乎又掉没了。 可即便如此,她今日还是避他如蛇蝎,好像他是她的污点。 原来从始至终放不下的只有他而已,对她而言,他算什么呢?五年前相爱时都能随意抛下的人,又如何能指望五年后她还能对他有什么留念? 他早该放下了。 —— 行军半月,日夜兼程的赶路,终于赶到了嘉陵关。 时窈趴在车窗,探头看着车窗外辽阔的草地,眼睛一眨不眨,草场上时而有马匹奔腾而过,这块地方曾经被北凉侵占了二十年,直到去年才被夺回。 这块宝地不单是马驹最好的饲养地,并且还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易守难攻,也难怪这些年两国争夺这快递方。 “姑娘快看,前面就是城门了。”玉坠激动的道。 时窈往前一看,便看到一座古朴又巍峨的城门,这座城门比不得燕京城的城门奢华阔气,反而有种历尽沧桑的暮色 ,城门上写着三个大字“嘉陵关”。 想来是早已经得知摄政王亲临的消息,城中守将们早早的便等在了城门口,等到军队走近,便齐齐行礼:“恭迎摄政王!” 时晏青一身黑甲,气势凌厉的骑在马上:“嘉陵关战况如何?” “回王爷,北凉最近屡次挑衅,但都还只是小打小闹,看这样子,他们八成是还憋着大招,臣稍后让军师为王爷汇报详细军情。” 时晏青对张翼道:“你先带军前往军营。” “是。” 时晏青回头看一眼马车的方向,长羽立即了然,让车夫赶着马车走到了前面。 守城的太守忙不迭的恭维:“听闻王妃也一同前来,臣已经安排好了府宅,等王爷王妃入住。” “带路。” “是!” 太守立即骑马在外面开路,时晏青则单独带着马车随行。 石太守将自己的太守府腾了出来,这嘉陵关毕竟偏远,没有什么好地方,最好的地方自然就是他自己的府宅了,一路直奔太守府。 “嘉陵关地处偏僻,恐怕招待不周,还望王爷海涵。”石太守讪笑着。 马车停下,时窈从马车里钻出来,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时晏青伸手, 她握住他的手,从车上下来。 石太守是人精儿,早打探了消息,得知摄政王很是宠爱王妃,现在见着这境况,心里更笃定了,想着定要好好供着这位祖宗才是。 现在还未入春,天气寒凉,嘉陵关更是苦寒,时窈裹在厚厚的斗篷里都还能感觉到寒风簌簌,但她眸子亮晶晶的,对这个陌生的地方处处都好奇。 “咱们住在这吗?” 时晏青牵着她进去:“你住这。” “那你呢?”时窈连忙问。 “我住军营。” 本来他也没打算住城里的,这边战况也不知有什么变数,自然得住在军营方便些,但带了时窈来,他到底还是舍不得她去军营受罪。 “那我也去军营!”时窈抓紧了他的手。 他牵着她走进房里,揉揉她的脸:“你就在这,军营到底危险,条件也不好,我隔几日便回来看你,嗯?” “哦。”时窈闷闷的应下。 “听话,我先去军营议事,晚上回来,明日带你去跑马。”他哄着。 她第一次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虽说都是他的人,但也担心她害怕,第一晚自然还是得陪她一起,今晚忙完了就赶回来。 “嗯!” 他将她抱入怀里:“ 你先四处转转,但只能在城里,我把长羽和七辛都留给你,不要乱跑。” 时窈乖巧的点头:“知道了。” 他这才放开她,转身走出去,石太守还守在外面,恭维的点头哈腰:“王爷王妃可还觉得住得惯?” “好生照顾王妃。” “是是是!老臣明白!” —— 北凉,军营。 “时晏青已经到嘉陵关了?” “今日刚到,还带着他的王妃一并前来。” 萧炎冷笑一声:“他果然还是亲自来了,时晏青这个老狐狸,定不会轻易放过任何蹊跷之处,来的好,本宫已经等他很久了!” 只情绪稍稍激动一下,胸口又痛了起来,捂着胸口咳嗽不停。 “殿下!”连忙有侍从上前为他送药。 萧炎一脚踹开了侍从,恨声道:“只可惜了莫尘没来,否则本宫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殿下息怒,只要能控制了夏国的摄政王,那区区莫尘又算得了什么?还不是任由殿下揉搓?” 萧炎笑容狰狞:“是啊,等事成之后,本宫定要扒了那莫尘的皮,哦,还有那个梁攸宁,因为这个贱人,本宫落下这一身伤病,到时候本宫要让莫尘亲眼看着,本宫是如何弄她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我想等你 “杨灵嫣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出不了岔子的。” 萧炎哈哈大笑:“好!好!本宫果然没看错她,这个杨灵嫣,当初本宫用她母亲要挟,她还宁死不从,丢了杨家满门的命也不肯背叛时晏青,还好本宫留了一手,把云霞放在她身边,没想到还能给本宫这样的惊喜!” “她是杨长林的女儿,杨长林这些年在夏国的根基深厚,杨长林不可能不给自己女儿留后路的,这个女人可真是帮了殿下大忙了,得亏时晏青冷落她,让她心生嫉妒,否则还真是难办。” 杨灵嫣对时晏青一片痴心,可偏偏受尽冷落,如今已经到了绝境,她如何能坐以待毙?自然是豁出一切谋一条出路了。 萧炎眼睛发亮,兴奋的摩拳擦掌:“只要此番事成,掌控了时晏青,区区夏国还不是我囊中之物?父皇定会对本宫刮目相看,来日本宫荣登大宝,便当真能成为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 “殿下英明!” —— 嘉陵关,驻军大营。 天色已经漆黑,大帐内却依然灯火通明,时晏青坐在主位上,听着镇守的几位将军汇报军情。 “北凉几次试探,无非是小打小闹,但 却又像是挑衅,每每都点到即止,撤的也快,不知是什么打算。” “可探子来报,此次北凉太子萧炎也已经到了边关,若真的只是小打小闹,他何必亲自前来,他如今在北凉地位岌岌可危,上次的事情对他影响很大,北凉皇帝已经有心废太子了,他这次在边关这番动作,不可能只是为了小打小闹。” “如此看来,还是需要警惕些。” 时晏青指节轻叩着桌面,眸光幽深:“不急,先耗着。” 敌不动我不动,如今大夏可比北凉耗得住。 “遵命!” 时晏青抬眸看了看帐篷外的天色,淡声道:“都退下吧。” “王爷的帐篷已经收拾好了,今日天色已晚,王爷是不是在军营中先过一夜?”常将军问道。 “不必,给本王备马。” 时晏青没再久留,直接起身掀开帐篷走了出去。 常将军忙不迭的跟上,安排人给时晏青备了马,时晏青直接策马离开军营。 “这大半夜的,王爷还要回城不成?”常远挠了挠脑袋。 当初时晏青北下平叛的时候,常远就是跟着他打过仗的,自以为对他还算了解,时晏青打仗的时候从来不住城里,都是在军营和将士们同吃同睡。 “ 你懂个屁!”军师陈年章扬了扬下巴:“王妃也来了,在城里太守府呢。” 常远一拍巴掌,恍然大悟:“我说呢!啧啧,难怪啊,王爷和王妃这新婚燕尔的,难免如胶似漆,不过王爷这般冷清的性子,竟对王妃这般在意?” “王爷和王妃自小青梅竹马,那感情自然非比寻常,”陈年章说着,摸了摸下巴上的小胡子,看向张翼:“话说张将军也是刚刚新婚吧?和夫人感情可还好?” 这话题转的太快,一瞬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张翼的身上。 随行他从京城赶来的副将林振立马道:“那感情可好,临行前将军夫人还给他送……啊!” 张翼一脚踹过去,林振捂着屁股踉跄着跑了。 众人立马哄然大笑,陈年章八卦的问道:“我听说张将军和夫人成婚前都不认识,没想到这盲婚哑嫁的还能如此恩爱,看来尊夫人一定生的很美吧?” 张翼想起薛茵那张孩子气的脸,皱了皱眉,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儿,还什么美不美的? 这帮人,不敢去八卦摄政王的事,就逮着他来扯七扯八。也怪他大意,偏偏和摄政王前后脚成亲,隔了不到一个月,这下好了,但凡说起摄政 王的婚事,都得跟着问一句他的事。 “关你屁事。” 张翼直接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看你这凶样儿,别总皱着眉,多吓人?你家夫人不害怕呀?这闲的也没事,聊聊呗。” 张翼已经走远了。 陈年章和常远对视一眼,无声的笑了起来,没办法,这边关苦寒也无趣,夜这么深又这么长,总得有点打发时间的东西。 常远拍拍自己身边人的肩:“谭顺,快去把张将军请回来,我最近才得了一壶好酒,咱一起喝一杯!” “好咧。”谭顺笑嘻嘻的应下,立即去追张翼了。 夜半的嘉陵关是茫茫然的一片漆黑,今夜月朗星稀,但篝火却烧的很亮,几个人坐在篝火旁,将酒壶碰撞在一起,笑哈哈的说着最近的趣事。 “张翼,你说是京城好还是边关好?”陈年章问他。 常远立马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京城好!这边关连条母狗都没有,京城那销魂窟的美人们不知多贴心!” 张翼却摇摇头:“我在边关更自在些。” 京中官场的那一套,他也学不来,相比之下,战场上出生入死的杀敌反倒更痛快。 谭顺诧异道:“张将军刚刚娶妻,怎么竟不惦念京中的娇妻?” 张翼默了默,他至今也还没习惯自己有个妻子这个事实,他知道,薛茵也一样。 张翼拿酒壶撞了一下他手里的酒壶:“男人自当在沙场上拼杀天下,哪有成天沉溺于儿女情长的?” “不愧是张将军!”谭顺拿着酒壶拱手:“在下佩服佩服!” “张翼啊张翼,你说你这人活着有什么意思?真是白成了个亲!”常远恨铁不成钢。 众人又是哄然大笑。 夜半的太守府却是安静的。 从军营快马赶回城里,也得大半个时辰,时晏青本以为到的时候时窈都睡了,却没想到推门进来还看到她趴在书案前看书。 大概是困倦的狠了,眼皮子都艰难的撑着,一手支着脑袋钓鱼似的一下又一下。 她听到他的脚步声,猛然抬头,看到他的一瞬眼睛倏地亮了:“你回来啦!” “怎么还不睡?”他伸手想摸她的脸,又想到自己一路骑马回来浑身的寒意,便将手顿住。 她眨了眨眼,声音又软又轻:“你说今晚要回来的,我想等你。” 时晏青说的话向来都做得到,可他迟迟不回,她便担心会不会是军中出了事,或是边关突然战事紧急,又怕他有什么危险,如何能睡得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做一件事 他看着她难得乖巧的样子,心都要化了,将她抱进怀里:“下次别等我,军中事情都没个准,有时候议事晚了回来也迟。” “知道了。” 她埋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不知怎的,自从来到这嘉陵关,她心里就隐隐不安,他迟迟不归的时候,她也等的有些心焦,总害怕他回不来了。 她也不知道这种莫名的恐惧是从何而来,生生熬到半夜终于看到他才放下心来。 “我身上冷,别冻着了。” 他刚从外面顶着寒风回来,一身的风霜,而她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披着的斗篷也早掉地上了,她现在抱着他跟抱冰块没区别。 时窈却不撒手:“不冷。” 平日里避他如蛇蝎,今日却自个儿往他怀里钻,他唇角忍不住轻勾,心中熨帖极了。 大概是她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适应,所以格外依赖他。 “真不冷?” 时窈摇头,把他抱的紧紧的,等了半夜的心慌还没完全平复。 下一瞬,他就把她直接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床上,然后开始解腰带:“不冷就给我暖暖身子。” 时窈呆了一呆,旋即反应过来便要往床角爬:“我冷!” 他抓住她的脚腕往回一拉,给她生生拖回来了,俯身压下 来扯开她的寝衣吻下去。声音沙哑:“一会儿就不冷了。” “时晏青,你能不能别总想着这事!”时窈气的拿脚踹他。 她这半夜提心吊胆的担心他的安危,画面温馨了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他就又开始了! “嗯?我刚刚才开始想。” 本来是没想的,毕竟这一路舟车劳顿,她也累着了,想着回来陪她也只是怕她一个人害怕,可她难得这么乖巧又依赖他,软软的身子一个劲儿的抱着他不撒手,他瞬间就想了。 “我困了。”她负隅顽抗的推开他。 “你睡你的。” 时窈紧紧咬着唇,一双眸子水汪汪的瞪他,她能睡得着才怪! 次日时窈醒来的时候,又是日上三竿了。 她拖着酸软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伸手去够床边的那碗甜水,快要够到的时候,却有一只修长的手端起了碗,送到了她的嘴边。 “渴了?” 时窈捧着碗喝了一大口水,嗓子才好受点:“你怎么还在?”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昨晚谁抱着我不撒手?这会儿嫌我烦了?” 时窈气鼓鼓的又喝了一大口甜水,不想理他。 他轻笑一声,将她抱在怀里:“现在战事还不吃紧,我也不必去那边守着,有张翼常远他们在呢。” 时窈诧异道:“战事不吃紧 ?北凉那边不是屡屡挑衅吗?” “是挑衅,但还不清楚他们打什么算盘,敌不动我不动,这战场上不单单是拼杀,还得耗一耗耐心。” 他用指腹扫过她唇角的水渍,看着她盈盈光泽的唇瓣,喉头滚了滚。 时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战场不单单是两军对垒厮杀,更多的是战术心理上的博弈,难怪他之前说,这一次打仗至少半年,看来他早料到了。 就在她出神的空档,他便低头含住了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牙关,去尝她嘴里的甜水。 “你说今天带我去跑马的!”她偏过头,胳膊抵住他拉开了些距离。 他愣了愣,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便应付着:“一会儿去。” 时窈才不上当,他的一会儿没准又是一个时辰! 她气势汹汹的瞪着他:“现在就去!” 他好笑的道:“行,现在就去。” 昨夜要了她半宿,他现在心情也好,饶她一次也没什么。 时窈梳洗好了,便立即拉着时晏青出门了,她就不能和他闲来无事的呆在屋里。 嘉陵关的跑马场一望无际,现在是初春,草地都还长出了青葱的嫩芽,他给她挑了一批温顺的白马,扶着她上马。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不要!”时窈兴奋的一拽缰 绳,马儿便疾驰了起来。 昨夜劳累的浑身还发酸,但这会儿看到这样的马场和这些好马,身上再累也不累了,这是京中没有的旷野,连空气里都是野蛮生长的清甜味。 时晏青也不放心她瞎跑,也立即翻身上马,不远不近的跟在她后面。 “还有牛羊群!这里能打猎吗?!”时窈拉住缰绳停了下来,兴奋的回头看他。 “能,不过这里不比京中的猎场,山里全是野兽,你若想去,改日带你去。” “好!”时窈眼睛亮起来,笑容比春风还灿烂。 时晏青翻身下马,送了水囊给她:“累不累?” “不累!”时窈脸上红扑扑的,不知是风吹的还是骑马热的,但眼睛亮晶晶的。 时晏青轻哼一声:“这会儿倒是不累了。” 时窈别过头不想理他,只耳尖绯红。 “阿窈喜欢这吗?” “喜欢。” “那我们以后还来,”他将她抱进怀里,轻声道:“阿窈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 她的快乐原来就这么简单,他又如何不能成全她? 她不知道,他多爱她明艳的笑。 他喜欢她快乐的陪在他身边,喜欢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喜欢她依赖的钻进他怀里,抱着他不松手。 时窈靠在他怀里,心脏不受控制的噗通噗通,有一个念 头突然冒出来,若是这样和他天长地久,也很好。 —— 嘉陵关城内远远比不得京城繁荣富庶,但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一家茶楼的雅间内,一个穿着褐色劲装的男人等的有些焦急,直到雅间的门被推开,戴着帷帽的女人走了进来。 男人立即站起身来,有些局促的看着她。 女人摘掉了头上的帷帽,往日里胆怯顺从的一张脸上,此时写满了倨傲。 “你就是谭顺?”杨灵嫣睨着他。 “正是,不知公主怎会……” 杨灵嫣坐到了主位上:“我爹曾说,你是他极为看重的弟子,早早的就被安插进了夏军军营里。” 谭顺梗了一梗,连忙道:“属下不敢当,能为宗主和王爷做事,都是属下的荣幸。” 早在三年前,时晏青还在预谋篡权的时候,谭顺就已经被埋进了军营里,作为一个钉子,三年过去,时晏青已经大权在握,他依然留在军营中,已经被提拔至副将。 “当初你沿街乞讨,母亲病重却无药可医,妹妹险些被卖进窑子里,是我爹救了你全家,还收你为徒,传授你武艺,抚养你长大,这才有了谭副将如今的好日子。” “宗主救命之恩,谭顺自当铭记终生!” “不必你铭记终生,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第三百五十九章 心绪不宁 谭顺怔了怔,心中警惕,犹豫着道:“公主如今是摄政王的义妹,有何事需要单独嘱咐我?倒不如直接求摄政王,而且,公主此时应当在京中……” 摄政王只带了王妃到嘉陵关,并没有带杨灵嫣来,而她擅自出现在这里,还越过时晏青来单独找他,谭顺几乎不用想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杨灵嫣冷笑一声:“怎么?这么不愿意为我做事?” 谭顺紧抿着唇,沉声道:“末将只是不愿背叛王爷。” “背叛?你对他算什么背叛?你是不是还没认清楚自己的主人是谁?”杨灵嫣拔高了声音:“你别忘了,你的救命恩人是我爹,把你送进军营的也是我爹,难不成他死了,你就要忘主了吗?!” “末将不敢!”谭顺立即低下头抱拳,额上已经冷汗涔涔。 的确,谭顺从前效忠的人就是杨长林,但是从前杨长林对时晏青视如己出,效忠杨长林和时晏青都是一样的,一个是宗主,一个是少主,没有任何差别。 而杨长林死后,谭顺自然而然的也就以时晏青一人唯尊了。 可现在杨灵嫣寻来,他心里也是一团乱麻。 “我爹把你家人都安置在林 州,母亲病养好了,妹妹嫁人生子,你还娶了妻子,给你生了个女儿,听说长的玉雪可爱,还真是和乐融融的一家子。” 杨灵嫣阴冷的笑着,杨长林告诉过她如何拿捏谭顺,毕竟谭顺如今的所有都是杨长林给的,那要收回去,也是易如反掌! 杨长林这二十年来几乎都扎根在林州,暗地里的势力非同小可,哪怕他现在死了,杨灵嫣拿着他的亲笔信也能轻易的调动林州的势力,要弄死谭顺这一家老小可不难。 谭顺心里一紧,立即道:“末将全家能有今日全靠宗主的大恩大德,末将始终铭记在心!” “谭副将不必这么惊惶,这件事对谭副将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杨灵嫣幽幽笑着:“你和摄政王也算是自小就认识了,师出同门,四年前你入军营虽说只是一个眼线,但如今摄政王大业已成,前阵子论功行赏,多少人加官进爵,连张翼那种土匪都能被提拔封为骠骑将军,而你,嗤,还是个小小副将。” 谭顺脸上僵了一僵,低下头:“是末将无能……” “如今大局已定,该封的官职位份都封完了,你这论功行赏的大好机会都捞不到 一个将军之位,往后自然更别想了,就窝囊的在这副将的位置上做一辈子,可你甘心吗?” 杨灵嫣的话像是针刺一般,一针针刺在谭顺的心里,让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杨灵嫣冷笑,当初杨长林将此人告诉她的时候就说过,谭顺这个人看似和顺,实际上心气儿极高,并且他家人全都捏在他手里,只要软硬兼施,轻易便能拿捏他。 “这次事成之后,别说一个骠骑将军之位,我让你做镇国大将军,统领三军,如何?” 谭顺紧抿着唇,脸色青白的犹豫了许久,才咬牙道:“还请公主吩咐。” —— 接下来这几日,时晏青都往返于城外大营和城内太守府之间,时窈比在京中的时候黏人些,他也不忍让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呆着。 况且现在战况也并不紧急,一直在持续拉锯着,他便每晚回城里陪她一起睡。 白日里时晏青不在,时窈便一个人出去逛逛,嘉陵关的城内虽说没有京中那么繁荣,但也有些野蛮生长的新鲜,甚至还有许多从北凉运来的货物在贩卖。 原来两国不开战的时候,边关的百姓商人们一直都在暗中来往 交易。 “夫人看看这银饰?这可是北凉月族的头饰,纯银的,听着铃铛声儿,好听着呢!” 时窈被路边的一个卖银饰的商贩吸引,走过去那摊主便热情的招呼了起来。 时窈有些新奇的拿起一支排簪,上面缀着一排的银流苏,只稍稍一动,便清脆的叮当作响。 “夫人喜欢便买一个吧,这套头面和夫人正相配,我这年纪大了,想戴还戴不了了,也就夫人年轻貌美,和这头饰正相配。”太守夫人陪着她在逛街。 这种银饰对太守夫人来说过于俏皮,但却正配时窈这灵动的脸。 太守夫人直接付了钱,让小贩儿给包起来。 “就当我给夫人的见面礼,如今两国开战,贸易暂停,这样的好货可少见了。”太守夫人笑着道。 时窈心知太守夫人有心讨好,她自然也该领情,不然下面的人胆战心惊,还要害怕是不是没招待好。 她笑了笑:“多谢夫人了,这月族的首饰这样好看,我在京中竟也没听说过月族。” 太守夫人拉着她一边走着一边道:“这月族原本是隐于山林的一个部落,最擅长用蛊,后来北凉降服了月族,月族这才归顺北凉 ,只是月族人少,并不显眼,王妃没听说过也正常。” “用蛊?” “不过是些旁门左道的下三滥,王妃不听也罢,不过月族这一代不如一代的,真正厉害的蛊早就失传了,如今月族越发的没落,并没什么能耐,也就他们这传统银饰做的漂亮,才经常被我们的商人买来贩卖。” 时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样啊。” “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先回府吧,明日再出来逛。”太守夫人笑着道。 “好。” 时窈回到了太守府,用过了晚饭,天色也快黑了,时晏青一般都会这个时间回来,她闲来无事,便将今日太守夫人送的那一份月族的银饰头面拿出来看看。 一整套的头面,却是银饰,在烛光下摇曳着银色的光芒,的确很美。 可时窈却莫名的提不起什么兴致来,有些怔怔的坐在梳妆镜前,看着窗外渐渐漆黑的夜色,想着他什么时候才回来。 忽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七辛匆匆推门进来:“王妃,王爷让人来传信,说今夜北凉突袭边关,王爷今夜不回来了,让王妃早些睡。” 时窈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可是有麻烦?” 第三百六十章 尸身 “王妃别担心,战场上战况本就是瞬息万变,王爷心中自有成算,不会有事的。”七辛安抚道。 时窈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王妃早些歇息,等这场仗打完,王爷定会回来看王妃的。”七辛这才退下。 时窈躺到了床上,心中却越发的不安宁,好似隐隐之中有什么事要发生。 —— 前阵子北凉都是小打小闹,各种试探,然后又迅速撤退,直到今夜才终于忍不住了,突然举兵直接突袭边关。 夜色正深,而大营的火把却将天迹照的通亮,时晏青站在沙盘前,沉声下令:“张翼常远,各自带兵守住这两处关口,不确定北凉是不是还有后招,不必穷追,只击退。” “是!” 张翼和常远领命,立即退出去。 谭顺是常远的副将,便也立即跟着常远走了出去。 时晏青盯着沙盘沉思了片刻,眸光微凝,以他的了解,北凉现在强攻没有任何的胜算,但北凉偏偏这样做了,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萧炎,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一个时辰过去,便立即又有探子来急报:“常将军守的关头突然被人攻破,一队北凉军涌进来了!” 军师陈年章眉头紧蹙:“所以北凉大部分的兵力都 在攻常将军守的关口?” 可分明张翼守的那个关口相对而言更方便攻进来,北凉为何舍近求远? 但现在的情况也来不及多想,时晏青冷声道:“调一队兵马来,本王亲自围剿。” 哪怕进了关口又如何,该杀的照样杀。 “是!” 时晏青直接翻身上马,带兵冲去了常远镇守的东边的关口。 可但他赶到的时候,却见常远焦急的冲过来,跪在地上谢罪:“那一支冲进来的北凉军想必是有备而来,一进关口便四下散开,借着夜色正深,藏匿到了四处,末将派人四处去寻竟也没有寻到踪迹!” 时晏青眉心一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北凉并非真心要攻破关口,这么一队人马进来也是被瓮中捉鳖等死的命,而他们费尽心机的进来,为什么? 时窈! 他立即调转马头,准备奔回城内。 而就在此时,谭顺急匆匆的策马赶来,他身上的铠甲已经满是血污,左肩还被长枪刺穿,不停的淌着血。 “不好!属下发现那一队冲进来的人马直奔城内,怕是冲着王妃去的!” 时晏青脸色瞬间阴沉,两脚一踢马腹,直接向着城内疾驰而去。 谭顺也立即带着一支队伍跟上去。 夜里寒风簌 簌,时晏青后背却冒了一身的汗,攥着缰绳的手都青筋暴起,原来北凉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时窈来的! 他们目的不在攻城,而在劫持时窈! 可城内守兵不多,他虽说把七辛和长羽留在了她的身边,但流窜进来的那一支北凉兵马少说也有几百人,若要强攻,太守府不一定护得住她! 况且北凉那边显然是预谋多时,没准太守府也有他们的内应,那时窈如何逃得过? 他几乎不敢想,只能一扬马鞭,飞奔回城。 夜半的嘉陵关不比京城,没有繁荣的夜市,只有光秃秃黑漆漆的长街,他策马直奔太守府,谭顺却突然喊了一声:“王爷,这里有血迹!” 时晏青回头一看,见那边的确有一滩血迹,是新鲜的,而血迹的旁边,还掉落着一支花簪,是时窈的簪子。 他心口一滞,调转马头,朝着那个方向策马狂奔。 一路追到了一个昏暗的小巷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时晏青一眼看到小巷的深处,一个女人倒在血泊中。 “阿窈!”他飞快的翻身下马,直接冲过去,将她翻身过来抱在怀里。 而就在这女人翻身过来的一瞬,一把冰冷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口。 时晏青浑身一僵,盯 着那张熟悉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心口不停渗出的血色,一股气血上涌,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天地逐渐昏暗,血水源源不断的从他的胸口淌出来,染红了地上的青砖,身体重重的砸在地上,无力的沉重的眼睛。 “时晏青!” 时窈猛的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 七辛听到动静连忙在门外道:“王妃怎么了?” 时窈踉跄着步子下床,拉开了门:“城外战况如何了?” “没什么大事,只说是有一队北凉兵马趁乱流窜进来了,现在正在围剿。” “那他呢?” 七辛挠挠头:“没有说王爷如何,应该是没事的,王妃别担心,这种小场面算不得什么,王爷不会有事的。” 当初平叛的时候,多危险的情况都经历过,时晏青用兵如神,哪怕是以少敌多,也总能百战百胜。 时窈有些失落的看着外面漆黑的夜,心绪不宁,心里告诉自己,是梦而已,他明日一早一定就会回来了。 然而,时窈等了一夜,却没有等到他回来,而是等到了一个噩耗。 “王爷失踪了。” 时窈身形一晃,猛的抓紧了桌沿强撑着道:“怎么可能失踪?出什么事了?!” “具体的 属下也还不清楚,先等……” 时窈却直接大步走了出去:“给我备马!” 时窈翻身上马,直奔城外大营。 守卫一见是王妃亲临,根本不敢拦,立即将她放进去。 “张将军和常将军何在?!” 这军中时晏青以下,以他二人唯尊。 “在主帐议事。” 时窈直接进了主帐。 张翼和常远一见她来,便立即走过来行礼:“参见王妃。” “王爷到底出什么事了?!”时窈脸色很白,嘴唇都没有什么血色,但浑身渗着寒风一般的冷意。 常远焦急的道:“昨夜一队北凉军趁乱冲进来,王爷以为他们要冲着王妃去,便亲自带兵回城营救,可后来,后来王爷便在追捕的时候,坠崖了!” “坠崖?!”时窈心脏都被拧了一下。 谭顺跪在了地上,满身的血污伤痕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包扎处理,满脸的悔恨:“是属下无能,眼睁睁看着王爷中了敌军的奸计,他们就是冲着索王爷的命来的,在路上设下了圈套,王爷的马又突然失控,一时混乱之中就坠崖了,那山崖陡峭又太高,这落下去怕是……” 时窈脸色血色又少了几分,她紧抿着唇,声音却抑制不住的颤抖:“找到尸身了吗?” 第三百六十一章 蛊虫入体 “还没,这山崖下面是一整片的森林,林中野兽众多,也许……” 时窈心脏被攥的几乎踹不上气来,她知道那片森林,时晏青前几日还答应她等空了便带她去那打猎,他说林中野兽横行,十分危险,没有他陪着,她不许去。 “没有寻到尸身,就没有死!”时窈咬牙道。 谭顺怔了怔,连忙道:“末将会尽力搜寻的!” “他失踪的消息可传出去了?” “还没有,现下还在搜寻,才过了一夜,没有确切的结果不该声张。”张翼沉声道。 “对外说找到了,王爷伤重,需要静养,外人不可打搅。” 张翼常远诧异的抬头,眼前的女人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击溃的脸色苍白,却还强撑镇定的稳住大局。 旋即抱拳应下:“是!” “去寻的人务必是心腹,不可走漏半点风声,再加派些人手去山崖下寻,要快些……”时窈声音微颤,再晚一点,他生还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遵命。” 众人正要退下,时窈却突然道:“张将军等一等。” 常远和陈年章谭顺等人便先走了。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张翼道。 “我听说昨夜是张将军和常将 军分别守着两个关口,北凉军自从上次战败后就一蹶不振,并没有多少气数了,可为何还能攻破关口杀进来?况且常将军守的东关口地势更险峻,北凉军为何专攻常将军那边,却没有从张将军守的西关口突围呢?” 张翼面色凝重了起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时窈声音发冷:“他不是轻率的人,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不可能轻易的被敌军逼的摔下山崖,这其中,定还有内情。” “王妃的意思是……” 时窈盯着他,眸中寒光乍现:“军中有叛徒,而且地位还不低。” 张翼面色紧绷,军中的将士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想不到还能有人两幅面孔背地里做出背叛之事。 “我现在无法相信任何人,张将军是他亲手提拔上来的,我相信他不会看走眼,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你不要声张,暗地里去查,揪出那个人,杀无赦!” 张翼立即抱拳:“是,臣定会彻查!” 顿了顿,又道:“那臣先派人送王妃回去。” 时窈摇摇头:“我就在这等着。” “是。” 张翼退出了帐篷,时窈这才跌坐回椅子里,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空,掌 心冰凉。 张翼走出来,陈年章便问他:“王妃留你说什么了?” “只是问一下王爷的具体情况,现在王爷突然出事,王妃毕竟一个弱女子,有些受不住这个打击。” 常远叹了一声:“这谁能受的住?但这种境况下,王妃还能强撑着主持大局,也不是一般女子了,我之前还听说王爷选了一个空有美貌的草包当王妃,如今看来,传言不可信。” 张翼心道,何止呢? 他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突然问:“谭顺呢?” “他伤势太重,一直撑到现在,我让人先送他回去包扎伤口了,再耗下去,血都流光了。”常远道。 张翼若有所思的点头。 —— “殿下,人已经送到了。” 萧炎眼睛一亮:“在哪?” “公羊长老正在为他验伤。” 萧炎急不可耐的冲进了公羊长老的帐篷里,掀开帐篷走进来,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再看到塌上躺着的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的时候,他胸腔里一股快意几乎要炸开。 “时晏青,你也能落到本宫的手里!”萧炎面容狰狞的冲上去,恨意上涌,想要立刻拔剑杀了他。 “住手!你说过不杀他的!”杨灵嫣突然 冲了出来拦住他。 公羊长老也连忙道:“殿下息怒,我们费尽心机将他弄来,无非是为了操控他掌控夏国,杀了他,又如何掌控夏国?” 时晏青如今是夏国说一不二的掌权者,只有他活着,才能掌控夏国,他死了,夏国的皇权就会回归皇帝,那北凉又能捡什么便宜? 萧炎磨了磨牙,生生压下了冲动,甩手冷哼一声:“也罢,杀了他多没意思,留着他的命给本宫当一条听话的狗,本宫还愁没有报复的机会?” 杨灵嫣咬了咬唇,心中很是不满萧炎这样辱骂时晏青,但她也知道,现在不能忤逆他。 昨夜时晏青被刺中心口倒地,而他身后紧跟着的一对人马,全都是谭顺的人,谭顺直接将他趁着混乱送出了关口,杨灵嫣也是昨夜陪着时晏青一起来的。 “大夫,他伤了心脉,又失血过多,你快救救他呀,不然他会死的!”杨灵嫣着急的道。 公羊长老却安抚道:“公主稍安,老夫自有法子让他活着。” 他说着,便拿出了一个玉盒来,打开了小盖,里面爬出了一条斑斓的蛊虫。 “这,这是……” “这是惊魂蛊,这种蛊虫,一定得从心脉入 体,只要进入体内,便能为他修复心脉,从而与他身体融合,对他的意念进行操控。” 他将这蛊虫放到了时晏青的身上,那蛊虫蠕动着身体急切的寻着血水的味道爬过去,到了心口那到深深的刀伤的位置,便一头扎进了血淋淋的伤口里,慢慢摇着尾巴消失不见。 杨灵嫣恶心的捂住了嘴巴。 萧炎激动的道:“那是不是就好了?” 公羊长老却摆摆手:“殿下稍安,这种蛊虫本来失传已久,也是近来才刚刚寻到,老夫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还得观察一阵,况且心脉损坏,蛊虫修复也需要一段时间,人都不可能立刻醒来。” “那要多久?!” “大概,还得三个月。” “这么长时间!”萧炎不耐烦的很。 “殿下何须担忧?如今蛊虫已经入体,他逃不了的,殿下只需要等他醒来,确认用的合心意,便可让他回到夏国,成为殿下的傀儡,只需三个月,殿下便可一统天下了。” 萧炎激动的眼睛一亮,是啊,蛊虫已经入体,最难的一关都过了,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一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一统天下的霸主,他便激动不已。 “西夏那边什么情况?” 第三百六十二章 去找他 “那边封锁了时晏青失踪的消息,还在山崖下四处搜寻呢。”一个侍从谄媚的道。 萧炎哈哈大笑:“这群蠢货!让他们搜,把那山崖翻过来,也找不到一个影子!” 公羊长老道:“那殿下不妨先回京,这边关药物不多,老夫也怕有什么变数,将他带回老夫京中的药谷里,也更好照看。” “成!这边关本宫也呆够了,带他回京,也能在父皇面前邀功!” —— 张翼已经命人在山崖下搜了整整五日了,一无所获。 时窈守在军营里,一天天熬着日子,越来越绝望。 “这山崖下都已经大致搜了一遍,的确没找到,要么是被野兽啃食了,要么摔在山崖崖壁里……” 时窈却突然问:“北凉那边什么动静?” 张翼沉声道:“北凉最近没有再进攻了,北凉太子萧炎甚至已经撤兵回京。” “他们要撤兵,说明他们目的已经达到了。” “王妃的意思是,他们此次的目的就是杀摄政王?” 时窈心脏生疼,指甲都掐进了肉里:“是吗?可杀了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西夏再次陷入内乱,方便他们趁虚而入?可北凉如今也损失惨重,应该无力再 发起战乱了。” 张翼猛一抬头:“王妃的意思是,他们应该另有所图?” 时窈死死咬着牙:“没有找到尸身,那就一定没有死!我不信他死了,他这么谨慎又有心计的人,怎么能这么荒谬的死去?他不会的,他不会的。” “王妃……” “军中的叛徒查的如何了?” “如果真有叛徒,那常远带的那一支军肯定是问题最大的,毕竟那晚敌军就是从他守的关口突围的,而那晚紧跟着王爷的人,也是常远的副将,谭顺。” 时窈眸光一狠:“将谭顺抓来审。” “可到底没有证据,直接抓人只怕也不大好。” “不用你去。” 时窈喊了一声:“长羽。” 长羽匆匆进来:“王妃。” “你把谭顺抓了,送到城里的蓬莱客栈,我要亲自审他,动作隐蔽些,别惊动了旁人。” “是。” 张翼眉心一跳,王妃这是不打算走明路,也是,现在敌明我暗,自然是不能打草惊蛇。 这样或许会冤枉了谭顺,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可错杀也不可放过。 谭顺自以为功成身退,军中也没人来盘查他,可见是已经瞒天过海,便安心的在家中养病了。 而等到夜半的时候,他猛然惊醒,行军的行伍之人,最警惕风吹草动,有人进来了。 但他身上伤重,此时动作反应也都慢了一步,等要起身的时候,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贴在了他的脖子上,长羽直接蒙住了他的脑袋,将他捆了一捆,拎出去。 蓬莱客栈。 时窈已经在等着了,一个捆成粽子的人被扔进来,头套被扯下来,他震惊的看着时窈,若非嘴里还堵着布条,此时已经喊出来了。 “那夜是你跟着王爷的,你亲眼看到他坠崖的?”她声音很冷。 长羽扯掉了他嘴里的布条,谭顺立即愤怒道:“王妃这什么意思?我是军中副将,有军职在身,若是要审我也该在军中由将军拿着证据对我下发号令,王妃虽说身居高位,但一介女流……啊!” 长羽一刀挑断了他的左手手筋,血水顺着手腕汹涌的往外涌。 时窈冷冷的看着他:“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废话太多,我不耐烦听。” 谭顺恐惧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上去美貌温顺的女人如此可怕。 他痛苦的哆嗦着:“是我亲眼看到王爷坠崖的。” “可山崖下没有寻到王 爷的尸身。” “可能被野兽吃了……” “当晚你守的关口也恰好失守,王爷也是你亲眼看到他坠下山崖,细细一想,竟每一桩疑点都有你的身影,谭顺,你有跟我说实话吗?”时窈盯着他,目光森寒。 “属下说的千真万确!不敢有半句虚言!” 时窈看了一眼长羽,长羽再次一刀刺进他的左肩,把他原本快愈合的伤口重新划开,谭顺痛苦的惨叫。 “我今日若是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实话,你就别想活着走出蓬莱客栈。” 谭顺骂道:“你凭什么对我动私刑?无凭无据,你一介妇人,没有军职,凭什么……啊!” 长羽再次一刀刺进他的腿骨。 时窈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哪又如何?我只告诉你,我今日听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就别想活,这一刀一刀的熬上一夜,你的血也流干了,我没资格对你动刑,但你还是得死在我手里。” 谭顺惊恐的看着她,惨白的脸色,浑身发抖,这个女人是疯子! 他此时此刻才真的相信,她会杀了他,宁可错杀,她也不会让他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可他谋划这么多,所图的无非是前程无量,若 是死了,便什么也没了! 长羽举起刀,再次要刺下去,谭顺终于熬不住说了真话:“王爷没有坠崖!” 时窈眸光一颤,立即抓起他的衣领子厉声道:“那他在哪儿?!” 谭顺颤颤巍巍的道:“王爷被北凉军劫走了,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王爷。” “他怎么可能被数百的北凉军劫走?!” “是有人假扮成王妃的样子,倒在血泊里,王爷去救她,没想到被刺中了心口,后来那一支北凉军抢走了王爷,属下没能敌过,又害怕被责问,所以谎称王爷坠崖,但王爷被刺中了心脏,一定也活不成……” 时窈脑子里嗡嗡作响,松开了谭顺的衣领子,扔开了他,大步走出去。 长羽立即追出去:“王妃,王爷他……” “他一定没有死!北凉费尽心机的将他带走,不可能只想要他的命,他们一定另有所图,我要去找他!” “王妃不可,现在两国交恶,此时王爷失踪,也不是动兵的良机,我们没办法轻易攻入北凉,还是先找张将军商量一下,看看何时能发兵攻打……” 时窈果决的摇头:“太晚了!那要等太久,我不能干等着,我自己先去找他!” 第三百六十三章 混进来了 “可现在两国交恶,边关戒严,轻易是过不去的。” “前几日我在街上看到有牙行将战乱中走死了丈夫父兄的妇女偷偷贩卖到北凉。” 时窈和太守夫人一起逛街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当即派人将人牙子抓了,救下了那一群女孩儿,但她知道,战乱之中做这种买卖的人不少。 “不行!这太危险了!”长羽急忙阻拦。 时窈定定的看着他:“长羽,再多拖一日,他风险就更大一分,萧炎对他恨之入骨,他不可能放过他的,而他被人刺中了心口,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我不能等,再大的风险也要试一试,我一定要去。” 长羽紧咬着牙,他又何尝不知道?但那贩卖妇女的又是什么好东西?难不成让王妃一个人往那火坑里跳? 可时窈心意已决:“你去告知张将军,让他务必死守王爷失踪的消息,对外只说是养病,万不可泄露真相,否则大夏必然内乱再起。” 时晏青如今是大夏的定海神针,他失踪或者死亡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刚刚安定下来的国家必然分崩离析,皇权之争会更加恶劣,大夏的百姓已经经不起磋磨了。 长羽艰难的应下:“是……” “至于这个谭顺,先严加看守,别让他死了,往后不一定没有用处。” “是。” 时窈让长羽去给她找了一身破烂的衣裳换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她便只身一人游荡在空落落的大街上。 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个小胡同里住着的一个牙婆,专门拐卖女孩儿贱卖到北凉军营的,毕竟现在两军对垒,北凉犒军的法子就是抢一些妇女来玩乐,但夏军军纪严明,是不允许做这些的。 那牙婆一出门看到流落在外面的女孩儿,眼睛都亮了,笑眯眯的走过来:“你爹娘呢?可怜见的,多久没吃饭了?” 时窈穿的脏兮兮破烂烂的衣裳,脸上也灰扑扑的,只一双眼睛怯生生的看着她,还带着点哭腔:“我爹娘被流窜进来的北凉军杀死了,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 牙婆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冒精光,她阅人无数,就算这丫头脏兮兮灰扑扑的,她也能看出来一定是个美人儿,尤其是这双水灵灵的眼睛,哪个男人看了不迷糊? 正好北凉军那边的左将军嫌弃她送的货不够好,这不,瞌睡来了送枕头,这姑娘送到那 左将军的床上,左将军一定满意! 牙婆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屋里走:“走走走,我给你饭吃,我这老婆子啊,就是见不得小姑娘受罪,可怜的孩子。” 时窈由着她牵着走进去,长羽和七辛在不远处看着她被带走,面色凝重。 七辛焦急道:“王妃这样自己进火坑真的能行吗?” “否则也没有别的办法能迅速进北凉,现在少主失踪,必然不可能再贸然开战,否则动静大了,引起朝中的一些狼子野心的人注意,发现少主失踪或者死亡,必然立刻会内乱,到时候更麻烦。” 如今时晏青失踪,他们就等同于被掐住了脖子,除了尽可能的平息所有的事情守住他失踪的消息,没有别的办法,而北凉边关现在重兵把守,轻易根本不可能进去。 想要尽快的进入北凉,也只有这一条路。 “可王妃她……” 长羽沉声道:“王妃向来有主见,她贴身带了许多药,寻常毒药也药不倒她,曾经只身一人闯进曹放的军营都还能烧了他的粮草逃出来,这次去北凉,也一定能行,我也已经将安插在北凉都城的两个探子的位置告诉了她,只要她能进 入北凉都城,就会好办的多。” 七辛只能神色凝重的点头。 时窈跟着那牙婆进了屋子,牙婆给她送了一碟子馒头还有两碟小菜,哄着她:“好孩子快吃吧。” 时窈感激的道:“多谢婆婆。” 她拿起馒头放在鼻尖嗅了嗅,眸底微闪,却还是一口咬下去,狼吞虎咽的吃完了。 那牙婆则一直坐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她,那眼神不是在看一个小姑娘,而是在看一堆银子。 只听“咚”的一声,时窈直接晕倒在了桌上。 牙婆摸着她的脸,啧啧道:“这姑娘养的好啊,皮肤嫩的哟,左将军肯定能满意。”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男人:“今儿晚上就送过去?” “就今晚!正好也凑了几个丫头了,免得夜长梦多,难得有这么好的货色,咱这次可赚大发了,你赶紧去联系一下,就说我这有上等货送。” 男人一听要赚大发了,也兴奋的很:“成!” 时窈被牙婆扔进了车厢里,牙婆也警惕,哪怕她已经被迷晕了,也还是绑了她的手脚。 马车的车门被锁上,很快,马车就动了起来。 时窈缓缓睁开眼,这点子拙劣的迷药对她没用,她 来之前就服用了解毒丸,对付这种下三滥的毒完全足够,她睁眼便发现这车里还有四个女孩子。 这几个大概被抓来的早,迷药劲儿已经过去了,但被反绑了手脚,堵了嘴巴,呜呜咽咽的抽泣着。 时窈透过车窗的缝隙,看到马车从平牙山的山脚下一条小路绕出去,这小路隐蔽,大概是他们贩卖人口常走的路,一路弯弯绕绕的走了许久,终于到达了北凉边关。 赶车的男人下车,点头哈腰的和守卫道:“这是新搜罗来的一批货,其中有个绝色,生的极美,特意献给左将军!” 守卫打开了车门扫了一眼,时窈的脸已经被洗干净了,一眼看过去的确是个美人,守卫满意的点头:“还不错。” “这美人可难寻,我家婆娘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来……” 那守卫直接扔了他一袋沉甸甸的银子:“赶紧滚。” 男人掂了掂银子,眼睛放光,急忙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男人离开,马车则被守卫的人直接拉进了北凉的边关内。 时窈透过车身缝隙看着马车一路走进北凉军营,心里才稍稍的安定了下来,她总算是混进来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有人 很快,马车停下,几个兵卒冲上来将其他的几个女孩儿一一拖下去,女孩儿们哭泣着挣扎,却没有半分作用。 “哟,这美人儿生的真好,难得的好货啊!”一个色眯眯的兵卒突然盯上了时窈,兴奋的两眼放光。 一道马鞭抽过来,像是个副将,他骂骂咧咧的道:“这是送给左将军的,你想屁吃呢?!至少也得等左将军玩腻了才轮得到你们。” “左将军玩腻,那还能有气儿?” 这左将军可是出了名的残暴,尤其是床上格外喜欢折磨女人,基本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在他床上活过半个月,他们还有什么指望? “磨蹭什么?有新鲜女人用就不错了,赶紧滚!” 那兵卒这才讪讪的收回了手,心不甘情不愿的拖着一个女孩儿去大帐里泻火。 眼前的那个大帐内,不停的传出女人痛苦的哭泣和哀嚎声,还有男人癫狂的叫骂吼叫,让她胃里翻山倒海的恶心。 北凉军营竟能纵容将士如此荒唐的行径! 毕竟北凉自从上次战败后,北凉军就一蹶不振,将士们没有了劲头,打仗自然也再难拼死一搏,所以才会想出用这下三滥的法子重振士气。 时窈狠狠掐着掌心,将胸腔 里的一股子火气强压下去,现在不是她能强出头的时候。 “左将军这回该满意了,这美人儿生的我见犹怜的,就是不知道能挺几日。” “若是能多坚持几日,让咱兄弟几个也轮上一次多好,啊哈哈哈。” 牵着马车的两个兵卒猥琐的大笑。 时窈一个劲儿的撞马车,那两个人不耐烦的打开车门:“闹什么?想死着急呢?!” 时窈呜呜咽咽的摇着头,像是有话要说。 那人瞧着这美人儿焦急的样子一时鬼迷心窍,便抽掉了堵在她嘴里的布条。 时窈连忙害怕的道:“还请二位将军救救我,我实在害怕,不敢去伺候左将军,更害怕被折磨至死,只要二位将军愿意救我,我什么都愿意!” “能被左将军看上是你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长脸的兵卒骂道。 “求求军爷了,我一个老实本分的妇人,哪里见过这样凶狠残暴的人,只要军爷愿意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矮个的那个突然眼睛一闪,色眯眯的道:“什么都愿意?” 时窈急忙点头。 “行,你若是能伺候好我们,我就勉为其难帮帮你。”他猥琐的笑着。 时窈先是震惊的瑟瑟发抖,然后犹豫 了片刻,才艰难的点头。 长脸的兵卒立马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你不要命了?左将军的女人都敢碰?” “怕什么?这女人主动愿意伺候,为什么不要?况且她自己都说是妇人了,那也不是雏儿了,又是难得的国色,老子这辈子还没尝过这样的好货色呢,先哄着她伺候咱们,左将军给太子送行,明日才能回来,到时候给她洗干净再送去,谁也不知道。”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长脸的兵卒一听这话,也蠢蠢欲动。 左将军的女人他们是万万不能碰的,万一闹出动静来,他们九条命都不够死的,但这女人心甘情愿,那必然是不会有丝毫的动静的,瞧着这单纯的样子,完事儿了再恐吓几句,她根本也不敢说出去。 想到这里,他也点了头。 “那把马车牵到后山那里去。” 要偷偷的办事,当然得找个偏僻的地方,否则被发现了怎么办? 时窈悄悄松了一口气,他们若是把她送进那个左将军的帐篷里,她怕是难以逃脱了,毕竟那边是北凉军营的正中心,外面全是北凉军守卫,她一旦被送进去,只怕很难出来了。 当初她在曹放的军营里逃出来,也多亏 了时晏青救她,这次她孤身一人,不能如此冒险。 唯一的办法,只有让这两人心甘情愿的带着她去偏僻的地方。 两人兴奋的拉着马车转了方向,直接往僻静的后山处摸过去,满心想着要如何把这美人儿好好享用。 而车内,时窈在衣袖的袖口处磨了两下,便有一个薄薄的刀片从里面掉出来,反手轻易的将绑手的绳子割断,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她捏了一包迷药在手心,在靠近车门处的车壁那里静静等着。 马车一听,车门就被迫不及待的打开,长脸兵卒率先急不可耐的冲进来,却发现这车厢里竟没人,谁知一转脸,时窈便将迷药撒在了他的脸上。 她的药可比那牙婆的药厉害的多,是她亲自配的,只沾上一点就能立刻倒地,那人两眼一黑直接晕死,倒在车里发出了重重的咚了一声。 矮个的以为他要在车里抢先办事,骂了一句不厚道,便也冲了进来:“说好了一起,怎么你还想独吞不成?” 时窈再次一包迷药撒过去,那矮个的震惊的看着时窈,然后扭曲的面容动了动,便无法挽救的倒了下去。 时窈没有停留,迅速的扒了矮个的兵卒的衣裳换上,同时 拔出他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的刺进他们的心口。 这种人渣,不配活着。 她从车内跳出来,看着空旷又寂静的山野,冷笑一声,倒是真选了个好地方。 她看过北凉边关的舆图,这里是北凉大营的边界处了,而这里因为靠近北凉的岐山,所以守卫也松懈。 毕竟现在战乱已经暂时中止了,而北凉军营管制松懈,只对大夏的边关重兵把守,对内的守卫就随意的多,毕竟还得时不时的运女人进出。 她顺着山脚下的山林走了半夜,夜色正深守卫们大都喝酒,少数几个清醒的也都打着盹儿,她再拿出一包迷药迎风一吹,正好将那几个打盹儿的给药倒,然后毫不犹豫的逃了出去。 逃出了北凉军营,进了城内,先换下这一身脏兮兮的军装,那兵卒身上还有几两碎银子,她先买了一身便宜的粗布男装换上。 可谁知刚从成衣店走出来,就看到长街的尽头有追兵冲着这个方向杀了来,她瞳孔一震,北凉军竟能这么快发现她逃跑,并且直接追上来了?! 她迅速的闪身躲回了成衣店,去二楼更衣的房间先避一避,谁知拉开门的一瞬,却看到里面此时已经有了一个人。 第三百六十五章 是兄弟 她立即将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噤声!” 这男人呆了一呆,果真也没敢再说话。 很快,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时窈眉头拧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准确的找到她?这北凉军竟没有她想的那么无能。 而就在门外的脚步声一步步的靠近,时窈立刻便要翻窗逃走,谁知下一刻却被眼前的男人直接捂住了嘴巴,闪身藏到了屋里的屏风后面。 “别出声!”他压低了声音道。 时窈一脸惊疑的看着他,外面的人推门进来了,在房间里搜查了起来,那男人竟比她还要焦躁些。 就在那几个人搜查到了屏风后面的时候,时窈直接扬手一把药粉撒到他们的面门,这几个人立马捂着眼睛痛苦的尖叫了起来:“啊!” “快走!” 那男人震惊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立马两脚踹开这几个人,趁着他们不备将他们劈晕,拉着她直接冲出去,他没有翻窗,而是直接带着她走楼梯。 “你松开我!” “窗下有人守着的,得走正门!” 时窈惊了一惊,不知道他为什么能这么清楚,但眼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直接跟着他逃。 出了店,果然有一伙人从店铺后面 的转角处冲出来了,一看就是方才早已经守在了窗户下面的人,他拽着她转身冲进了前面的小巷子里。 这小巷子狭窄又曲折幽深,九转十八弯,三两下就能绕的人晕头转向,他倒是游刃有余,在里面转了几圈,身后就已经没有了追杀的声音。 他总算松了一口气,靠着墙拍了拍胸口:“还好甩开了。” 时窈也累的不轻,靠在墙上喘着气:“所以这帮人是追你的?” “不然呢?” 时窈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她说北凉军怎么可能这么敏锐迅捷的追上她,真是白折腾一场。 那男人十分郑重的冲着她拱手道:“多谢好汉今日为我解围,要不是你的药,我这会儿没准都被抓了,在下江长意,请问好汉名姓?” “你犯什么事了?” “我一个侠士,闯荡江湖光明磊落,怎么可能犯事?是这些贼人想要害我!”他一板一眼的道。 “侠士?”时窈拧了拧眉,这年头还有人自称侠士的? 听着怪不要脸的。 “请问兄台名姓?”他殷勤的问道。 “白微。” “白公子!你我相逢即是缘分!白公子哪里人?要去哪儿?” 时窈凉凉的笑笑:“这缘 分你自己留着吧。” 平白无故害她被追杀,谁稀罕这缘分。 她转身就要走,江长意连忙拉住她:“我劝你现在先别出去,他们肯定还在外面守着。” 时窈甩开他的手:“他们抓的是你又不是我。” 江长意笑眯眯看着她:“本来是抓我一个,但他们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了,那现在肯定会带着你一起抓的,我也是好心提醒你。” “……” 时窈眉心突突的跳,她简直倒了血霉,还沾上这种倒霉的事! “你别担心,我有办法甩开他们,定不会让白公子你这样的正义人士受丁点伤害!”江长意义正言辞。 “你几岁?” “啊?”江长意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没底气:“今年十八。” 随后又抢了一句:“虚岁十九!” 时窈微笑:“是吗?你看着挺显小的。” 她以为他八岁呢! 这是热血少年闯荡江湖,要桃园结义还是歃血为盟? 江长意没听出她的话外之音,扬了扬下巴:“的确,小爷我这张脸生的太好,显年轻也是正常的。” “……” “这位兄弟年岁几何?” “二十。” “你别蒙我,你这看着撑死了十五,比我矮一个头 怎么好意思瞎扯的?你不会是离家出走偷溜出来的吧?” 时窈懒得理他,江长意倒是十分自来熟的凑上去:“贤弟,你今日帮我一次,我作为回报也定会帮你,你有什么困难只管找我,我们江湖中人最重一个义字!” “白公子方才用的药实在厉害,不像是寻常的毒药,不知是从何而来?” 时窈捂住了耳朵往前走,这个人怎么能比她还吵! 眼看着天色将黑,江长意带着她七弯八绕的出了这巷子,走的另一个出口,那群人果然没追上来,随便找了个客栈先住下。 江长意为了报答她的“恩情”,还很是豪迈的为她付了房钱,还请她吃饭。 时窈直接受下了,一来他本来就欠她的,二来,她也没多少钱。 当时被拐的时候身上不敢带银子,怕被发现什么端倪,从北凉军营逃出来后,也就那兵卒的一点碎银子,要到都城还有一段路,她得省着点用。 “来!我敬贤弟一杯!”江长意端起酒杯冲着她拱手。 时窈不敢喝酒,怕喝多了露馅,直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江长意倒是也不介意,只兴奋的道:“所以贤弟是准备去都城?” “嗯, 去那里寻一个人。” 时晏青才失踪,萧炎就从边关撤离回都城了,她觉得时晏青一定在萧炎手里,所以她得去都城。 “都城我熟啊!要不咱一起?” 时窈挑了挑眉:“你不是平阳人?” “我们行走江湖的人,四海为家,哪里能久留?我和贤弟一见如故,既然贤弟要去都城,我愿意奉陪!”他再次抱拳。 时窈看着他:“同行也不是不行。” “那好!” “但是,”她顿了顿,凉凉的看着他:“麻烦你正常一点。” “……” 江长意这个人虽说幼稚了点,但确实单纯,是难得能让她一眼看到底的,更重要的是,他有钱,她现在实在捉襟见肘,都怕自己在去都城的路上饿死。 更何况她的毒药也都快用完了,得去买新的药来配,但买药材也要钱,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贫穷的压迫,正好能撞上这么个冤大头,敲他就完了。 “我们现在是兄弟了吗?”她问他。 “那是当然!” “那借我点钱吧。” “……” “兄弟之间两肋插刀都是寻常,你不会连借点钱的诚意都没有吧?” 江长意直接将一包银子拍在了桌上:“拿去花。” 第三百六十六章 利用 “谢了!”时窈立马将银子收进了自己怀里。 次日一早,时窈就先去了一趟生药铺,买了一些制毒需要的药材,配了几种药随身带着。 然后便准备启程往都城去。 “这么快就走?不多留几日?这平阳好玩儿的地方多着呢,你才来就走,岂不是可惜?”江长意念叨着。 时窈才没空玩:“你若是还有事办,可以先留下,我自己一个人去。” 反正钱也到手了,甩开他也无妨。 “那可不行!我们既然都结拜了兄弟,我怎能抛下兄弟?你放心,送佛送到西,我定会安全护送你到都城的,这就是我们江湖中人的道义!” 时窈现在已经习惯了他这一套,直接当做没听到。 “这里去都城得多远?” “快马加鞭也得十日吧,你很着急吗?” “嗯,很着急。” 时晏青现在生死未卜,还落在萧炎的手里,她不敢想再拖一日会发生什么,她恨不能立刻插翅飞到都城见到他。 “那咱们骑马走官道,我有通行令,可以方便我们在驿站换马,又快又方便。” 时窈诧异的看着他:“你连这都有?” “那是当然!”江长意很是得意的扬眉。 “你到底是什么人?”时窈才不信他是闯江湖的,就他这脑子, 真闯江湖怕是被人骗的裤衩子都不剩,一看就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 江长意讪讪的道:“其实,我也是刚出来闯荡江湖不久。” “我看出来了。” 他得亏遇上的是她,她还算有些良心,没把他骗的太惨。 “我家里人逼我成婚,我不愿意,就逃出来了。” “所以追你的那些人是你家的人?” “算是吧。” “为何不愿成婚?” 江长意冷哼一声:“我这种江湖血性男儿,怎么能任凭家中摆布娶一个我不认识的女人?小爷我受不了这种气。” 时窈咋舌:“没想到你还挺有骨气。” “那是!” “就是没什么脑子。” “……” 江长意磨着牙:“你说什么?” 时窈转移话题:“你家不会就在都城吧?” “对。” “那你跟我一起去都城岂不会麻烦?” “那倒不会,灯下黑你懂不懂?更何况我家里人都知道我在平阳了,现在只在平阳抓我,哪里会想到我能折返都城?你放心吧,小爷我心里有数!” 江长意拍了拍她的肩:“再说了,白贤弟和我兄弟一场,你孤身一人上路我又怎能放心?是兄弟就要一起出生入死!我决定舍命陪君子!” 时窈觉得,他不应该出来闯 荡江湖,他应该去戏楼里唱戏。 “哎,白贤弟是哪里人?” “我从小在山上道观住,最近才下山,去都城寻我的亲戚。”时窈直接胡扯。 “原来如此!难怪我第一次见白贤弟就觉得有缘!”江长意笑嘻嘻的道:“那你制毒的手艺也是在山上学的?不知是哪家道观,能不能也给我引荐引荐?” 时窈睨了他一眼,难怪这么殷勤,合着惦记她的药了。 “等我到都城见到我亲戚了,让他帮你引荐引荐。” “好啊!” 他们买了两匹快马,直接策马走官道赶路。 这一路有他的通行令,不单不用过关卡查验身份,而且在驿站换马也方便,连夜赶路,十天果然已经到了都城了。 北凉的都城也很是繁荣,但比之大夏少了几分雅致,多了些喧扰,北凉本就是吞并了周边许多小国和小部落合并而成,自然是更融合更复杂。 时窈和江长意牵着马走进城里,江长意一路都滔滔不绝的讲着这都城里好玩儿的地方有哪些,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她已经习惯了江长意的聒噪。 “我爹肯定还派人在平阳搜查我的下落,他们肯定想不到,我已经回都城了!”江长意满脸的得意。 而时窈此时却无心听他说什么,只是 看着这诺大的都城,突然一阵茫然,这么大的都城,她在这里无名无姓,又如何能接近萧炎? 她甚至连进皇宫的机会都没有。 她要怎样找到他? “白弟,走,去这家酒楼,这家我熟,那烤兔子可是一绝!” 江长意直接将她拉进了一家酒楼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等着上菜的功夫,便听到隔壁桌的人在议论着什么。 “那宁国公府世子还没找到呢?” “可不?婚期都过了,这事儿闹的,多难看啊,连陛下都震怒。” “也不知道这事儿得怎么收场。” “你放心吧,这宁世子可是月明公主的独子,父亲还是宁国公,皇帝都疼的亲儿子似的,不会有什么大事的,最多罚一罚,人家天潢贵胄的,哪儿用得着咱们操心?” 时窈听着这话,突然抬眼看向对面的这个人。 江长意轻咳两声,讪笑着道:“兔子上来了,吃菜呀。” 时窈记得,这个宁国公好像就是姓江。 所以她眼前这个傻愣愣的热血少年,就是他们口中那位逃婚的宁世子?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江长意被她盯的浑身不自在,心里莫名的发虚:“我,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你也没问我,虽然我知道,兄弟之间不该有 什么隐瞒,但我也觉得我们闯荡江湖的,身份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 江长意念念叨叨的,时窈却根本听不进去,她盯着眼前的江长意,好像盯着一块肥肉。 这就是她能迅速接近北凉皇族最快捷的通道,她在这里无名无姓,可他却能成为她的问路石。 “江长意。” “嗯?怎么了?”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她犹豫着问:“你想家了吗?” “当然不想!我这次回来就是出于兄弟道义陪你走一趟,咱们不是说好了?等你寻完亲戚,咱们就一起回平阳,你带我回你的那个道观,也教我制毒!我已经打定了主意浪迹天涯,绝不回头!” 时窈看着眼前这个单纯的少年,心里涌起一丝不忍。 她也不想利用他,但现在迫在眉睫,她已经无路可走,为了能找到时晏青,她只有不折手段。 “这酒楼还不错,我们今晚就住在这吧。” “好啊!这儿的烤鸭子也好吃,咱今晚就吃烤鸭!” 次日一早,一群侍卫就将这酒楼围的水泄不通,江长意还没睡醒就被逮了。 “白弟救我!”他被捆成了粽子,鬼哭狼嚎。 时窈十分仗义的走了出来:“江兄,你别怕,我随你一起回去,要杀要剐,我都帮你扛!” 第三百六十七章 醒来 江长意直接被抓回了国公府,而时窈自然也顺理成章的跟着一起去了。 宁国公府里,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云霄。 “啊!” 小厮一杖打下去,江长意哀嚎一声,一声比一声惨烈,时窈看着都有些不忍心。 宁国公夫人月明公主听到动静急匆匆的赶来,一进来便直接护住了江长意,怒声道:“谁敢打世子的?!” 那小厮吓的连忙丢了棍子,浑身发抖:“小的,小的……” “是我打的!”宁国公江严背着手走出来,一脸的肃容。 “你这是做什么?意儿能回来不就好了?你这么大的声势,难不成真是要打死他不成!” “打死算了!这个不知好歹的逆子!大婚前几日逃婚,既落了月族的脸面,也落了陛下的脸面!现在满都城上下都在等着看宁国公府的热闹,他倒好,一路逍遥到了平阳关,现在竟还大着胆子回京!要不是我抓了他回来,他怕是这辈子都不想回!” 时窈眉头轻蹙,月族?好似听过。 “我就是不想回!”江长意龇牙咧嘴的反抗:“凭什么让我娶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女人?那个月族的女人还指不定会什么妖邪之术,我死也不娶!” “你这个混账!”江严抄起棍子就要 亲自来打。 月明公主直接抱住了江长意,厉声道:“你敢打试试?意儿不单单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 “你,你这是把他娇惯坏了!”江严怒极。 “那你强逼着意儿娶那个月族的郡主就应该?意儿是我唯一的儿子,却连自己的婚姻都做不了主,你非要拿他推出去讨好陛下,凭什么?” “这是陛下定的事!轮得到你我来说什么?” “你不必再说!如今儿子也回来了,你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你有你的不得已,意儿也有意儿的委屈,只是我这个当娘的没你那些远见,只心疼我儿子!” 江严见公主这般护着儿子,到底也下不了手了,只能重重的扔了棍子:“你就惯着他吧!” 然后拂袖而去。 月明公主连忙喊人:“快,快叫大夫来!” “是。” 月明公主抱着江长意抹眼泪:“我的儿,在外面可受苦了?” 江长意见躲过去了,笑了笑:“没受苦,我一路游山玩水可高兴着呢,哦,我还认识了个朋友,这是白微!” 月明公主轻嗔一声:“这话你可别让你爹听到,他知道你在外面逍遥定饶不了你。” 她抬头,又看向时窈,神色淡淡:“这位公子是从哪里来?” 时窈 拱手道:“在下从平阳关来,来都城寻亲,偶然遇上江……世子,便一起同行了。” “既然是意儿的朋友,远道而来也不好怠慢,就先留在府中住几日吧,春萍,去将客院收拾一间出来。” “是。” “让他住我院子就行,我院子里房间也多。”江长意连忙道。 月明公主到底宠儿子,见他这么说,便也点了头:“随你。” 很快大夫被请来,江长意也被送回了他的院子里,兵荒马乱的闹了一大通,才随着大夫和公主的离去安静下来。 时窈进来看望他的时候,便发现江长意已经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哼小曲儿了。 “你屁股不疼了?” “嗨,这算什么?打我的那小厮打小跟我混,他哪儿敢下重手?力道轻着呢。”江长意笑嘻嘻的从床上坐起来。 时窈:“……那你嚎的要死了一样。” “不那样我爹怎么放过我?你还真以为我等着挨打呢?小爷我这保命的本事你可学着点儿吧!” 时窈嘴角抽了抽,也是,他一看就是在家里被宠的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怎么可能受什么教训? 江长意骂道:“就是不知道哪个王八羔子泄露了我的行踪,害的我就这么被抓回来,往后再想跑都难!” 时窈 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直接转移话题:“我方才听说,你要和月族的郡主成婚?” 江长意一说起这个就更来气了,恨恨的捶床:“我才不娶!那月族之前就是一个蛮荒部落,那月族的女子更是凶悍又阴毒!凭什么皇上让我娶?他真那么想拉拢月族他自己娶不行吗?” 时窈有些疑惑的问:“可我听说,月族在北凉势弱,而且一代不如一代,陛下为何还需要你和月族联姻拉拢月族?” 江长意扔了个花生到嘴里,哼哼着道:“谁知道呢?估摸着月族又有用得上的地方了呗,但凭什么让我娶?凭什么!” 时窈心道,自然没人比你这个身份更合适,足够尊贵,能给月族面子,但也不会威胁皇权。 她打听过了,这江长意在北凉比大部分皇子都过的尊荣,他母亲月明公主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而宁国公也极有权势,自小在宫中长大,皇帝也格外疼他,受着万般宠爱长大的孩子。 江长意娶月族郡主,是给月族极大的脸面的,而且,他又不是皇子,自然也不会担心月族操纵他争夺皇权,影响皇室正统,如此看来,他的确是极好的联姻人选了。 但,月族到底突然有了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值得 北凉皇帝这么重视? “白弟,你一定得帮我,我不能留在这,不然我一定会被逼着娶妻的!” 时窈想了想,才道:“这件事是皇上赐婚,那你逃走也没用,抓到你都是迟早的事,要我说,你若是真不想娶那个月族的郡主,不妨想想法子让她不愿意嫁你,皇上既然是为了拉拢月族,自然更在意月族那边的想法。” 江长意立马从床上翻身坐起来了:“是啊!” “你得想想,有没有什么场合能见到她?” “过几日就是太子凯旋的庆功宴,听说月族这次也立了大功,她必然也会进宫赴宴!” 时窈眸光微沉,萧炎的庆功宴?月族立了什么大功? 她心里越发的觉得不对,便道:“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我帮你想想法子对付她。” “成!”江长意感激的握住她的手:“白弟,幸好有你!” 时窈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扯开他的手,微笑:“为兄弟两肋插刀,是应该的。” —— 昏暗的药室内,浓重又苦涩的药草味充斥着整间屋子,床上躺着的男人紧闭着眼睛,左胸口狰狞的伤XX露在外,隐隐可见里面一条血虫蠕动着。 忽而他眉心一蹙,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一双冷眸泛着森寒的光。 第三百六十八章 想做什么 “你醒了?”杨灵嫣激动的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 时晏青毫无反应,只一双冷漠的眼睛看着她,好似万年寒冰,没有温度,也没有情感。 杨灵嫣有些畏惧的松开了手,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熟悉又陌生,求助的看向公羊长老:“他怎么了?” 公羊长老走上前来,将一个瓷瓶打开,放在他鼻子下面晃了一晃,他左胸口的血虫突然兴奋的蠕动,甚至能看到皮肤都跟着扭曲。 时晏青痛苦的捂住左胸口的位置,额上都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公羊长老沉声道:“你是时晏青,昭安公主的儿子,北凉皇帝的亲外甥,你身上流着北凉的血,你要忠于北凉,为北凉效命。” 时晏青猛的睁开眼,冷冰冰的开口:“是。” 杨灵嫣震惊的瞳孔骤缩,她从未想过,这样不可一世的男人,竟能被这蛊虫驯服如此顺从。 “她是你未来的妻子,是你唯一心爱的女人。”公羊长老指着杨灵嫣继续道。 杨灵嫣心脏砰砰的跳动着,贪婪又盼望的看着他。 时晏青看着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森寒:“是。” 她怔了一怔,这句话她等了好久好久,是她日思夜想都盼望得到的,成为他 的妻子,得到他的爱,可此时此刻,看着他如此冰冷的如同木偶一般的说出这样的话,却远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公羊长老倒是十分满意,笑着摸了摸胡子:“目前看来,这惊魂蛊种的还算成功,再观察一些日子吧。” 他转身走出去,杨灵嫣也连忙追了出去。 “长老,他为何不言不语,好像什么都不记得,和从前……完全不一样。”杨灵嫣忧心的问。 “惊魂蛊本就会让人忘记一切,蛊虫进入了他的心脉,已经吞噬了他从前的记忆,他若是还记得从前的事,我们如何控制他?又如何能让他爱上你?” 杨灵嫣僵在那里,面色发白。 是啊,时晏青但凡还记得半点从前的事,他都会记得时窈的,那又如何还能有她的容身之地? “可,可他现在这样,好像活死人……” 公羊长老轻蔑的看着她:“不论他是什么人,玲珑公主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不是吗?他若是不变成这样,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多看公主一眼,如今他已经认定了公主是唯一心爱的女人,等回到夏国也一定会娶公主为王妃,这还不够吗?公主总不能贪心,什么都要吧?” 杨灵嫣脸上青一阵红 一阵的难看,的确是她贪心,她想要像时窈那样,得到时晏青完全的爱,但她也想要时晏青像个人一样的爱她。 可到底不能,二选其一,她已经做了选择。 “老夫还得去给太子和陛下复命,就不久留了,公主好生照顾好他。” 公羊长老本打算说也多培养一下感情,但顿了顿,还是没提,现在的时晏青就是一个无情无欲的傀儡,哪里有什么感情? 公羊长老离去,杨灵嫣有些黯然的回到屋里,却见时晏青已经强撑着想要下床。 她连忙来扶他:“你伤势很重,还得多休养。” 时晏青看着她的眼神有一瞬的杀意,可旋即似乎想起了公羊长老叮嘱的话,他由着她扶回了床上。 杨灵嫣有些贪恋的看着他的脸,哪怕他已经不是从前的他,她依然为他倾倒。 回想初见的时候,他坐在金殿之上,一身黑色镶金云纹的蟒袍,高高在上如帝王一般不可一世的威严,那时的她只能怯懦的仰望他,心中翻涌着欢喜和爱慕。 可他对她不屑一顾,守在他身边这么久了,今日还是她第一次能这么近距离的看着他,和他相处,公羊长老说的对,总不能太贪心,至少现在他 终于还是属于她了,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她都爱他。 —— 皇宫。 “时晏青醒了?!”萧炎激动的站起身来。 皇帝坐在龙椅上,还算沉稳,只是眼睛也隐隐放光:“可有什么异样没有?” 公羊长老拱手道:“回禀陛下,暂时还没有,这次种的惊魂蛊目前看还是很成功的,只一刺激蛊虫,他便能听话了,老夫已经交代过他自己是什么身份,他并不排斥,往后定能效忠北凉!” “好!好!”皇帝哈哈大笑:“公羊长老真是用心了,这失传多年的惊魂蛊,竟也还能有这等奇效!不过也还得再观察一阵,等确认无误,他的伤也养的差不多了,便把他送回夏国,朕也可操纵他吞掉夏国,一统天下!” 时晏青苦心经营多年的才终于掌控夏国大权,如今就要落到他的手里,他如何不激动? “遵命!” 皇帝很是欣慰:“此次月族立了大功,你放心,你女儿和意儿的婚事,朕既然已经赐婚,就不会变,朕把意儿视如己出,是朕最疼爱的孩子,月族和宁国公府联姻,往后月族在北凉地位不可撼动!” 公羊长老笑着拱手:“多谢陛下 。” “过几日就是庆功宴,不妨将时晏青接到宫里来,也给父皇确认效果,也能再多添些喜气!”萧炎立马道。 皇帝眼睛一亮:“这倒是不错,这次北凉倾尽全力发起的战争,总算得来的好结果,总得验一验成果,公羊长老觉得如何?” “陛下放心,他现在既然已经醒了,又遵从命令,老夫将他带进宫里给陛下看看也无妨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皇帝心中畅快,又拍拍萧炎的肩:“你也辛苦了,谋划这么久,总算是给朕办了件大事。” 萧炎喜气洋洋:“父皇满意,儿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如今操纵了时晏青,往后这天下江山都迟早要被父皇收入囊中!” “啊哈哈哈!” —— 庆功宴这日,江长意也被放了出来。 他自从被抓回来就被关着,寸步不得出,总算能放出去,他心情荡漾。 “总算能出门了,憋死小爷我了。”江长意张开双手双脚,大喇喇的靠着车壁坐着,笑容满面。 时窈推开车窗看着那座巍峨的皇宫越来越近,眸底也渐渐发沉,她终于还是来到了这里。 萧炎已经回宫,那时晏青呢?也会在宫中吗?北凉到底想做什么? 第三百六十九章 他是谁 “白弟,你想什么呢?”江长意凑上来。 时窈看着少年那张张杨天真的脸倏地放大,往后坐了坐:“我在想怎么帮你搞砸婚事。” 江长意立马愤慨起来:“对!一定得想办法搞砸!” 马车走到了宫门口,停了下来,江长意一撩袍跳下马车,时窈也跟着下去。 时窈入了宫才发现,今日这宫宴格外的盛大,看样子像是要庆贺什么大喜事,时晏青的死亡对他们来说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分明大夏的领地他们没有占到半分好处。 宫殿内歌舞笙箫,入宫的朝臣贵族们分坐两边,各自寒暄。 江长意拉着时窈坐下,便压低了声音告诉她:“那边那个就是月族的长老,他旁边坐的那个肯定就是他女儿,公羊林君。” 时窈转头看去,公羊长老坐在很左侧很靠前的位置,这种位置一般都是皇室血亲才有资格坐的,而他一个月族人,却能有这样好的待遇,可见月族如今的确受重视。 江长意磨着牙道:“这女孩儿看着就刁蛮任性,我最讨厌这种女人!” 时窈默默的看他一眼,有些凉飕飕的。 “白弟你怎么了?” 她微笑:“没怎么。” 江长意突然使 劲儿的捅她胳膊:“她来了!她来了!” “你怕什么?按着昨天我教你的做。”时窈实在见不得他这没出息的样子。 公羊长老带着女儿走了过来,笑着拱手:“老夫见过月明公主,宁国公。” 宁国公连忙站起身来冲着拱手回礼:“长老多礼了,本该我亲自登门去告罪。” “不碍事不碍事,令公子少年意气,倒也让人敬佩。”公羊长老笑呵呵的看着江长意。 宁国公立马拽了拽江长意:“还不快和郡主打个招呼。” 公羊林君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婿,还是有些女儿家的娇羞的。 江长意却笑眯眯的盯着她:“这个妹妹生的真好看,我要早知道你这么漂亮我就不跑了。” 这话一出,他爹娘都被吓一跳,以为自己儿子被夺舍了,公羊长老眉头狠狠蹙了蹙,这话说的实在轻浮浪荡。 “这次我从都城一路走到平阳,见识过多少青楼名技,在勾栏瓦舍流连忘返,都没有郡主你这样出尘英气的姿容的,想来月族的女子的确不一样。” 公羊长老脸都黑了,公羊林君更是怒目圆瞪,他竟然拿她和青楼女子相比! “不过,咱可说好啊,成了婚你也不能管 着我,我最讨厌善妒的女人,等婚后一个月,我把莺莺和袅袅接进府里来,她们都是娇软的性子,又怕生,一直跟我念叨着怕未来主母苛待她们,你和她们好好相处着也就罢了,若是刻薄,我便是休妻也不会放过你。” “你胡扯什么!”江严气的脸都青了,恨不能立刻变出一根棍子来抽他。 江长意却毫不在意:“我只是把话说清楚,省得以后生出什么是非,夫妻感情不和,爹不是说了吗?只要我娶了她,不管以后再怎么混不吝怎么出去玩,怎么纳妾收女人,都不管?我可都想好了,婚后等把莺莺和袅袅接进府里,我就要出门远游了。” 公羊林君气的发抖,他成婚一个月就要把青楼女子接进府里不说,他竟然还要离家出去玩?合着她嫁过去就是和一群低贱的青楼女子守活寡的吗?! “江长意,你竟是这种浪荡之人!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公羊林君一跺脚,直接扭身就走。 江严连忙给公羊长老告罪:“实在是我教子无方,长老莫怪,我回去就好生教训他!” 公羊长老阴沉着脸看了一眼江长意,转身离去。 江严怒目瞪着江长意:“你故意 的是不是?江长意,你是不是欠打?!” 江长意藏住嘴角的笑意,一脸的死猪不怕开水烫:“这可不是我说不娶的,是她说的,爹怪我做什么?” “你!” 江严恨不能一巴掌扇他脸上。 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要脸的。 他只磨着牙:“等我回去了收拾你。” 江长意才不怕,反正家里的小厮也不敢用劲儿打,他还有他娘护着呢,从小到大也没真挨过两下子,反而是这婚事被这么搅和黄了,他心里美滋滋。 随着太监的一声:“皇上驾到,太子到。” 殿内终于安静下来,江严也没功夫管他了,立即恭敬的起身行礼恭迎。 江长意回头冲着时窈挤了挤眼睛,时窈立即低下头,萧炎认得她,她现在虽说乔扮成了男装,但他也一定能看出来。 好在她只是宁国公府的一个门客,沾着光来了这宫宴,但也坐不了前面的位置,只坐在江长意的身后,和侍从们挤在一起,并不显眼。 “免礼!”北凉皇帝萧乾大手一挥,兴致十分的高。 “谢陛下!” 皇帝坐在龙椅上,萧炎则意气风发的坐在了皇帝左手边的太子宝座上。 “今日这宫宴是为了庆贺朕得了一件宝物!而这件宝物,是太子亲自寻来的。” 朝臣们立马捧场:“太子孝顺。” “哈哈哈!朕也很是欣慰啊,如今想想,这宝物也该给大家看看,掌掌眼。” 皇帝说着,便一挥手:“来人,把他带上来!” 江长意来了兴致,他最喜欢看这些稀奇的东西,想着是什么宝物能让皇帝和太子都这么重视,而时窈现在完全没兴趣,只低着头装死。 一阵脚步声进来,满堂哗然。 “这,这是什么宝物?”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进来的“宝物”,这分明,就是个人。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只是尽管他已经戴了面具,那双寒眸却依然摄人心魄的刺骨。 江长意连忙伸手扯时窈的衣袖:“白弟,白弟快看。” 时窈拧了拧眉,拍开他的手,并不抬头,这个江长意在这胡乱扯他,万一被萧炎注意到了怎么办? 那个人一步步的走到殿内,抱拳单膝跪地,声音冷冽如冰霜:“参见陛下。” 听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时窈心脏倏地一紧,猛然抬头。 眼前这个人身形颀长,气势森寒,哪怕戴着面具,她也能一眼认出来他是谁。 第三百七十章 忘记她 他还活着! 时窈心脏一瞬间都要跳出来,强压下喉头汹涌的酸涩,他真的还活着。 北凉皇帝满意的点头:“看样子的确听话。” 有人忍不住纳罕的问:“请问陛下,这宝物有何稀奇之处?” 皇帝笑的意味深长:“自然是大有用处的,眼前这个宝物,可助我北凉一统天下。” 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惊疑不定的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这么一个人,能一统天下? 皇帝看着时晏青,发号施令:“你可知道你要做什么?” 他声音平静又冷漠:“为陛下一统天下,为北凉吞并夏国。” 时窈袖中的手猛的掐起来,脸色青白的看着那戴着面具的平静的不寻常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帮北凉皇帝做事? 他这样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甘心屈居人下? 她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拉着他问个清楚,但到底还是有一丝理智拉住了她,强忍着坐在原地。 皇帝哈哈大笑:“好!好啊!太子有心了,公羊长老也费心了,这宝物,朕很满意,先退下。” “是。”时晏青转身离去。 殿内的人虽说都是一头雾水,但看着皇帝这么难得的龙颜大悦也都跟着拍马屁,而萧炎更是春风得意。 江长意忍不住念叨着:“这人看着奇怪,不像是寻常人,倒像是……” 他拧了拧眉,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形容。 时窈目光追随着时晏青离去,脸色藏不住的慌乱,起身就要出去,江长意立马拉住她:“你做什么去?这宫里可不能随便乱走动。” “我……”时窈着急的看着时晏青背影已经消失在视线里。 江长意扬眉:“你好奇那个宝物到底是什么是不是?你别说,我也觉得奇怪,不过现在不能去,这会儿出去太显眼了,得等一会儿舞女们开始跳舞了,朝臣们开始敬酒,气氛松散了才好溜。” 他做惯了这种事的,自然清楚。 时窈只好强忍着坐回去,现在情势不明,又在异国他乡,她也不敢贸然莽撞行事,一步差错都是万劫不复,至少现在知道他还活着,也能稍稍心安。 等了两刻钟的功夫,终于随着舞女们的入场,殿内的气氛开始松散起来,宫人们端着珍馐成群的涌进来,热闹不已。 “走!”江长意趁着这殿内热闹又混杂的时刻,直接拉着时窈就开溜。 宁国公看着江长意逃的飞快的背影,脸色又暗沉了几分。 “你看他这副样子,还这么贪玩!也就是在宫中我不好收拾 他,等回去我定要让他好看!” 月明公主嗔怒道:“他还小,你何必对他这么苛刻?更何况意儿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这种场合坐不住而已。” “什么孩子?都十八了!也该懂事了。” “好了好了,他不是才被你打了一顿,你也别总板着脸吓唬他,他难不成就不是你儿子?” 江长意能这么无法无天也不是没有理由的,他是宁国公的独子,宁国公娶的公主,当然不好纳妾,即便早年有过几个女人,但也从未让她们留下过子嗣。 月明公主是长公主,皇帝的亲姐姐,地位不同寻常,自然不能打她的脸,因此江长意这么个独苗儿才格外受宠,即便是江严也并不怎么舍得真让儿子受罪的。 而此时江严却面色沉重:“可现在这情况也不是我们说了算,你也看到了,陛下对月族的重视非比寻常,意儿和林君郡主的婚事,是非定不可了。” 月明公主抿了抿唇,也陷入了沉默,的确,原本她也没有太把月族放在眼里,想着这一桩赐婚意儿不愿意也就罢了,可今日在这宫宴上,皇帝对月族不是一般的重视,甚至说月族献出的这个宝物能帮助北凉一统天下。 她虽说是皇帝的亲姐姐,但皇帝到底是 皇帝,血亲在政治利益面前也算不得什么,当初的昭安公主不一样是皇帝的亲姐姐,不还是…… 江严眸光沉沉的看着她:“这种时候,若是和陛下作对实在没有必要,这婚事还是接下吧。” “可意儿不喜欢,他这性子……” “此事交给我来办,总之是一定要娶的,”江严拍拍她的手:“你别说我不疼意儿,他也是我唯一的儿子,可这世上哪有事事顺意的?往后再给他纳个喜欢的妾好了,总好过忤逆圣上。” 月明公主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点了头。 江长意拉着时窈溜出了宫宴,时窈便问他:“要去哪儿才能找到方才那个人?” “你没听说那人是月族献上来的宝物?去找月族的人就行。” 江长意念叨着:“我说皇上怎么会对月族突然这么看重,难不成就因为那个人?他什么来头?真有那么大本事帮北凉一统天下?我怎么不信呢。” 时窈脸色发白,紧抿着唇没说话。 “哎!在前面!” 月族人的服饰都很特别,月族喜欢银饰,江长意在外面扫了一圈便看到了,立马拉着时窈过去。 果不其然,时晏青正在月族人的护送下,准备出宫。 “你们等等!”江长意喊了一声,他们这才 停下了脚步。 “宁世子有什么吩咐?”月族人小心翼翼的问道。 东都谁不知道这位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生怕他又要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 “我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宝物。”江长意走上前去,稀奇的打量着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而当他抬眸的一瞬,江长意却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势压迫而来,逼得他玩世不恭的笑容都收敛了。 时晏青的目光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站着的时窈,随后漠然的移开。 时窈浑身瞬间发寒,生生白着脸僵在那里,她第一次看到时晏青对她用这样冷漠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不记得她了? 她就站在他眼前,他怎么会认不出她? “在闹什么?”公羊长老脚步匆匆的走过来。 江长意笑哈哈的道:“长老,我就是好奇,忍不住想看看这传说中帮助北凉一统天下的宝物,长老莫怪。” 公羊长老警惕的盯了他一眼:“陛下对此人万分重视,还请宁世子不要胡来。” 他对月族人道:“送他回药谷。” “是。” 时晏青紧跟着月族人的脚步抬脚离开,和时窈擦肩而过的一瞬,他甚至没有丝毫的停留和迟疑,时窈僵硬的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凝滞。 第三百七十一章 是不是有病 江长意没好气的冷哼一声:“不给看就不给看,洗谁稀罕呢,白弟,我们走!” 他趾高气昂的往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时窈根本没跟上来,回头看她。 “白弟?” 他愣了愣,这才发现她脸色难看的不像话,凑上来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时窈死死盯着时晏青离去的方向,心脏好似被一只大掌揉捏的喘不过气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全然不记得她了,为什么,他变成了她完全陌生的样子。 “白弟?”江长意又喊了一声。 时窈总算回过神来:“怎么了?” 江长意稀奇的道:“你这是怎么了?就这么想看那个宝物?我看他那样子八成是被月族有什么妖邪之术控制了,哼,月族也就会这种下三滥的招数了。” 时窈面色骤然一变,猛然想起月族最善巫蛊,那他们对时晏青做了什么? “有什么样的巫蛊之术可以让一个人忘记一切,性情大变?”她急忙问。 江长意挠了挠头:“这个我倒是没听说过。” 哪有这么邪乎的巫蛊之术? 时窈失望的垂下眸子。 江长意见她失落,便连忙道:“不过咱可以查!你放心,我肯定能给你查到!” 时窈这才 点点头:“多谢你。” “嗨,咱两可是兄弟,兄弟之间说什么谢?”江长意大喇喇的搭着她的肩膀:“你帮我想了法子解决了公羊林君,我也帮你做一件事,咱两就扯平了。” 正准备溜回宫宴上,却见一个小丫鬟寻了来,满脸的的焦急:“世子去哪儿了?方才国公爷让人去找呢。” 江长意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我就是去方便了一下,有什么好找的?这就回去了。” 可那小丫鬟却道:“世子还是先去侧殿的暖阁吧,公主方才身子突然不适,去暖阁休息了。” 江长意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我娘怎么了?” “也不知怎的,突然腹痛,这会儿请了御医在看。” 她话还未说完,江长意便急匆匆转身就跑,他虽说混不吝,但对自己亲娘还是很在意的。 时窈正要跟上去,却被那小丫鬟拦下:“公主在暖阁就医,白公子毕竟是外男,还是不方便去。” 这倒是,时窈点点头:“那我在那边等着。” 她现在回到宴席上也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在殿外等。 “好。” 她走到一旁的僻静的回廊里坐下,等着消息。 可过了没多久,却突然看到一个脸熟的丫鬟和几个宫 女说笑着从殿内走出来。 时窈眸光一闪,这不是月明公主的贴身大丫鬟吗?她刚进府的那天见过。 公主都突发疾病,她怎么不在身边伺候,还在外面和别人说笑? 时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江长意这单纯的性子恐怕已经中了别人的计,她虽说也不算什么好人,但他好歹也帮过她那么多次,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算计。 趁人不备,她立即从后面的竹林绕了出去,直奔侧殿的暖阁。 暖阁大门指不定有人守着,好在暖阁靠近竹林有个小窗,她身子瘦,正好能翻进去,一进去,却发现江长意已经晕乎的倒在了塌上。 “江长意!” 她连忙冲过去拍了拍他的脸颊,将他摇醒,她刚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子浓烈的春药的味道。 一眼扫到旁边案几上的一个香炉,果然是被人下药了。 她现在要带着江长意离开肯定是不行了,他根本晕乎的不成样子了,况且他身形比她高大,那小窗他根本挤不出去。 而此时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时窈猜也知道要发生什么了,必然是江长意宁死不从,宁国公决定先生米煮熟饭了。 她到底要不要惯这桩闲事? 江长意本就是被她 害的抓回家里,现在又眼睁睁看着他被逼着迎娶自己不爱的人,束缚终身?她到底还是不忍心。 想了想,直接拽着他的衣襟将他拖起来,扔进了旁边的衣柜里,又把那染着催情香的香炉抄起来扔到了窗外,她故意扔的动静很大,让外面能听得到。 随后也紧跟着躲进衣柜里,关上了门。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都愣了愣,立马推门进来,时窈从衣柜的门缝里看,果然是公羊林君。 “人呢?” 宫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不会是跑了吧。” 后面那窗户大开,刚刚又有窗户响动的声音,可见是从窗户跑了。 她们怎么也没想到,中了药的世子还能逃! 公羊林君气的跺脚:“这个江长意!他竟然这样躲着我!” 宫女连忙道:“奴婢这就去追!” 然后慌乱的跑出去喊人去找世子,这江长意现在被下了药,逃出去万一惹了什么事可就麻烦大了,这毕竟是在宫里。 外面闹的人仰马翻,衣柜里却安静的很。 江长意睁开迷蒙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只看到时窈近在咫尺的侧脸,她此时警惕的盯着外面的动静,一张瓷白的脸紧绷着,眉头微蹙,只那两瓣红唇显得 分外娇艳。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白? 身体里那股燥热窜起来,口干舌燥,他鬼斧神差的靠近他。 时窈正盯着外面的动静,突然感受到一股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她猛的回头,便看到江长意的脸已经凑到了距她不到一指的距离,那双清澈的眼睛此时满是贪念的盯着她的唇。 “啪!” 时窈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瞪着他,压低声音:“你是不是有病?” 江长意被扇的一懵,似乎是清醒了些,僵在了那里,脸上白一阵红一阵的慌的不知所措。 时窈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了,直接推开衣柜的门出来。 “还不赶紧走!一会儿他们回来了。” 江长意也顾不得方才的事了,慌忙从衣柜里爬出来:“好。” 而外面四处寻江长意的人都已经快急疯了,宁国公一听说这小子跑了,也是吓的眉心一跳,恨不能亲自去找。 这可是在宫里,他这会儿下了药,万一不小心冒犯了哪个别家的千金甚至后宫妃嫔,那可真是麻烦大了! 月明公主也是急的直骂宁国公:“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却在此时,一个小宫女急匆匆的跑来:“方才有人看到,宁世子已经离宫了。” 第三百七十二章 傀儡 月明公主和江严惊了一惊,随后又松了一口气,还好是没惹出什么事来。 但今日这事儿被他躲过去了,月族那边也不好交代了。 —— 宁国公府。 回去的路上时窈就给他喂了几颗清心丸,还好她及时把香炉扔出去了,江长意中的药不深,这会儿几颗清心丸下肚,便清醒了些许了。 “回去你爹娘肯定要问你,你就说你自己逃的,可别把我供出去。”时窈叮嘱他。 这公主和宁国公舍不得对自己儿子如何,但对她这个门客肯定是舍得的,没准儿就要恨她坏了事把她直接赶出去。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她还不能离开宁国公府,否则还如何查时晏青的事? 她在北凉毫无根基,甚至都不敢去找长羽交代的那几个九星宗的暗桩,谭顺从前就是九星宗的人,但他背叛了时晏青,她不确定会不会也有别的影卫如此。 江长意目光闪躲的盯着马车的车帘子,脸色僵硬,好像还没从方才的事缓过来。 “刚刚,我……” “你被下药了,脑子不清醒,现在清醒了吗?”时窈倒是也没怪他,她知道这种药会让人失去理智,她曾经甚至害过时莽和胡良。 江长意看着 她清秀的脸,目光不由自主的就落到了她唇瓣上,脸上瞬间烧红,慌忙别开头:“清,清醒了。” 时窈点点头:“回去洗个冷水澡吧。” 这种药要解毒没别的法子,除了泡冷水澡就是找女人了,她当然不建议他找女人的,平白糟蹋了人家女孩子。 马车停下,江长意便直接窜出去,跳下车火急火燎的进了府,甚至没有再多看时窈一眼。 时窈莫名其妙,他也太弱了些,就吸了那么点催情香,药效早该散的差不多了,也至于这样? 而江长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便一头扎进了满是冷水的浴桶里,连脖子都涨的通红。 他也不知怎么了,方才在车里分明已经感觉药效散了许多了,可一看白微的脸,那股子刚刚熄灭的火就又窜起来了,狭窄的车厢里,气氛又闷又燥,简直比上刑还受罪! 他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当水面终于恢复平静,理智回笼,他脸色惨淡的靠在浴桶里,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他竟然惦记上了白微。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一定是这个药的原因,刚好被下药的时候碰上了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他了,是的,再过一阵就好了。 时窈这几日都找不到江长意的人了,去问他的侍从,便知听说他一大早的就出去外面玩了,斗鸡遛狗,他乐子多着呢,极少容易在家老实呆着的。 国公府的下人们早都习惯了世子的混不吝。 时窈原本还指望他帮忙查月族巫蛊之术的事,没想到这没良心的这么快就把这事儿扔脑后了,没法子,她只好自己去查。 “国公府的藏书楼我能不能去看看?”时窈问道。 那小厮点点头:“公子是世子的贵客,自然可以去。” 那小厮领着她去了藏书楼,又叮嘱道:“这藏书楼只有一二楼可以去,三楼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出的。” “好。” 时窈拿了对牌,便直接进了藏书楼,在里面翻找一些关于月族巫蛊之术的书籍。 她找了三日,将一二楼的书都翻遍了,才找到寥寥几本记录了月族的书,但里面并没有看到什么巫蛊之术能让人忘记一切性情大变的,都只是一些小伎俩。 江长意这几日刻意躲着时窈,早出晚归根本不见踪影,还特意去勾栏瓦舍看花娘们唱曲儿,看着台上娇媚的女人们,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他就喜欢女人。 这几日下来,也不知见效 没有,但他发现,他有点想他…… 这晚上他回来,便问小厮:“白公子呢?” “白公子应该在藏书楼。” “他去藏书楼做什么?”江长意诧异道,他还记得白微也说过讨厌读书的。 “小的不知,但白公子挺认真的,从早到晚都在那,都是夜里才回来。” 江长意想了想,自我安慰道:他这么反常肯定是有事,我作为他兄弟理所应当为他排忧解难,我绝对不是想见他了。 如此想着,他总算“心安理得”的提着灯笼去了藏书楼。 而当他进了藏书楼,顺着书架一圈圈的找过去,便远远的看到白微坐在阶梯上,身边放着一盏烛台,手里捧着一本书,安静的翻看着。 烛光盈盈跳跃,勾勒着他瓷白的脸,他生生愣在那,他突然发现,白微生的这么好看。 时窈倏地抬眸,看到他倒是有些诧异:“你回来了?” 江长意眼神撞上她盈盈眸子的那一瞬,似曾相识的心慌又一次涌上来,好像这几天白晾了! “江长意?你发什么愣?”时窈拧着眉,这人自从上次进宫之后就有些古怪。 “我,我没有。”他有些心虚,直接岔开了话题:“大晚上不睡觉你在 看什么?” “我在找月族的巫蛊之术。” 江长意愣了愣,这才想起来之前他还答应帮她找来着,立马道:“找到了吗?” 时窈摇摇头,脸上藏不住的黯然:“我这几日把楼下都翻遍了,没找到这种奇怪的巫蛊之术。” “三楼去看了没有?我爹把好东西都藏在三楼呢!” “没有,三楼被锁了,我上不去,你有钥匙吗?” 江长意摆摆手:“要什么钥匙。” 然后随手拿起一个烛台灭了烛火,走到三楼锁着的门前,在门锁上狠狠一砸,又踹了几脚,只听“咣当”一声,那门就开了。 江长意回头,冲着她咧开一排白白的牙齿:“走呀!” 时窈:“……” 不愧是有着东都小霸王美名的人,从来不让她失望。 时窈端起烛台便走了上去,跟着江长意进了三楼书阁。 三楼并没有多少书,但全是珍本,她转了一圈便发现了一本记录月族巫蛊之术的书,立马翻看了起来。 突然翻开一页,看到上面写着:“惊魂蛊,上古失传的巫蛊之术,蛊虫从心口入体,结成心脉,此后人如傀儡,忘却一切,只由蛊虫操纵。” 时窈瞳孔骤缩,脸色瞬间惨白。 第三百七十三章 长相厮守 江长意忍不住蹙眉:“那这岂不是和活死人无异?这世上竟还有这么恶毒的巫蛊之术,但上面写已经失传了……” 可他顿了顿,突然想起那日在宫中见到的戴着面具的男人,心里一惊,他当时就觉得那男人有些奇怪,分明气势凌厉,可偏偏又十分“顺从”,看着十分矛盾。 “那日宫中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中了惊魂蛊?!”江长意震惊道。 时窈捏着书的手逐渐收紧,指节都泛白,所有的真相浮出水面,她终于明白为何北凉处心积虑的要劫走时晏青,为何北凉皇帝如今这么重视月族,为何他,变的那么陌生。 他们竟给他种了惊魂蛊! 古籍中记载这惊魂蛊从心口而入,结成心脉,那他得多疼! “白微,你怎么了?”江长意见她眼睛发红,心口一滞,慌的有些手足无措。 时窈强咽下喉头的酸涩,翻看古籍上的记载,可即便是这本珍贵的古籍,也只记载了这寥寥数语,再无其他。 “为什么没有解毒的法子?”她焦急的翻看着。 “应该是没有的,月族的巫蛊之术我也了解一些,他们以蛊虫入体,一旦蛊虫入体,便会和人体共生,除非人死 身亡,否则蛊虫不死,那自然蛊毒也无法解除,更何况这惊魂蛊是种在心脉里的,心脉一断,人又如何还能活?” 时窈面色惨白:“会死吗?” 江长意被她这突然惨白的脸色吓到了,连忙扶着她:“不,不一定!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我又不是月族的人,我哪里知道这些?我都是道听途说的,我还听说这种惊魂蛊早就失传了呢,可他还不是横空出世了?那说明一切皆有可能,咱们再查一查!” 时窈扯了扯唇角,艰难的点头。 即便想不到办法,她也要带他回家,她不允许这些人将他拿捏在手心里当一个傀儡,他那样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怎么能对北凉的这群杂碎俯首称臣! 她眸光瞬间狠辣了起来。 “你,认识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吗?”江长意试探着问。 时窈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认识。” 江长意是她在北凉唯一一个朋友,自从她进北凉以来都是多亏他的照顾,他这样一个至真至诚的人,又真心拿她当朋友,有些事她也愿意和他坦诚。 江长意眸光微闪,脸上有那么一瞬的不自在,又状似无意的问:“你不会要找的人就是他吧?” “是他。” “那,那你们关系很好?” “很好。” 这世上再没有人比时晏青更好。 江长意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一时又是震惊,又是酸涩,他心里竟然还有别的男人。 “那我呢?” 时窈有些沉闷,并没有留意他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变化,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我,我们的关系,算好吗?”江长意不自然的目光闪躲。 “当然好。” 江长意眼睛倏地亮了,心里压着的那口浊气瞬间通畅了,果然他分量还是足够的。 “今日时候也不早了,先早些睡吧,明天,明天我想办法带你去药谷转转!咱们也能打探打探消息!” 时窈心里一喜:“谢谢你!” “咱们之间倒什么谢!” 不知不觉间,江长意折腾了这几日,像是认命了。 他觉得青楼最娇媚的花娘都没有白微好看,在外面走鸡斗狗也心不在焉,总想着他在做什么,如此折磨,倒不如成全自己! 江长意一咬牙,决定认清自己喜欢白微这个事实。 他就是有病。 —— 药谷。 公羊长老亲自拆开时晏青胸口的绷带检查蛊虫,发现伤口又出血了,眉头紧蹙 。 这伤势反反复复,可见是蛊虫还未和心脉完全融合,但他也摸不准到底是时晏青的原因还是这蛊虫的原因,毕竟惊魂蛊失传多年,若非这次偶然从先祖的墓穴中得到惊魂蛊的秘术,他也没这个本事。 给他处理完伤口,走出门外,杨灵嫣急切的问:“他伤势如何了?” “还得再养一阵,蛊虫没有完全融合,也不能把他贸然送回夏国。” 必须确保蛊虫和他心脉彻底融合,再无可能变化,才能送回去,否则一旦出现什么意外,让他失控,那可真是前功尽弃了。 杨灵嫣有些失望,那岂不是还要等下去。 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大夏了,时窈那个贱人还在大夏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摄政王妃的尊荣,她如何能忍? 她只想尽快跟着时晏青回到大夏,亲眼看着时晏青为了她将时窈那个女人掐死!让那个贱人跪在地上看着她登上摄政王妃之位,看着她风光荣耀! “你先将药送进去。”公羊长老吩咐了一句。 杨灵嫣端着药碗走了进去,时晏青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胸口的伤已经被处理过,只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墨色的发披散在肩头,分明已经 是再随和不过的衣着,可一旦靠近,还是会感受到他凌厉森寒的气势,像一只凶狠的野狼。 “晏青哥哥,喝药了。”杨灵嫣扯出笑来,端着药碗走到床边坐下。 他接过药碗来,一饮而尽。 “晏青哥哥,等你伤养好了,我们就回大夏了,你忘记了我们的从前也没关系,等回去了,我们一点一滴的就全都想起来了。” 他冰冷的眸子有一丝茫然:“从前?” “是啊!”杨灵嫣笑着道:“我们的从前,自从我和你相遇,你便爱我宠我,可惜你被人算计,不得不迫于舆论娶了别的女人,那女人嫉妒你对我的爱,百般想要戕害我,你为了保护我才受了这么重的伤。” 别的女人,时晏青想要去想那个“别的女人”是谁,却猛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痛,他痛苦的捂住了心口。 杨灵嫣连忙扶住他:“你别想了,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还有崭新的未来不是吗?” “你重伤昏迷之后,我将你送到这药谷来治伤,晏青哥哥,等你回大夏,定要为嫣儿报仇,杀了那个女人,娶嫣儿为妻,嫣儿不求别的,只想和晏青哥哥长相厮守。” 他看着她:“好。” 第三百七十四章 可惜他不是女子 杨灵嫣欢喜的说不出话来。 可当她迎上他的一如既往冰冷的眸子,心中却又有些黯然,若是她从未见过他爱时窈的样子,或许她此刻都已经无比的满足。 可偏偏她见过,他看向时窈的时候,眸中从来没有这样的冰霜,哪怕对她最为恼怒,将她扔在侯府当侍妾的时候,也没有这样漠然的寒意。 他看向时窈的时候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或温柔或愤怒,或欢喜或失落,他所有的情绪起伏好像都是因为她。 如今他分明只爱她,可她在他眼里却依然看不到那样的宠溺,这冷冰冰的眼神让她的欢喜渐渐消退下来。 “晏青哥哥,你会娶我的,是吗?”她没有安全感,只能再三的问他。 “会。” 杨灵嫣终于放下心来:“嫣儿此生也只想嫁晏青哥哥。” 何必想太多,他如今也早已经不记得时窈是谁,他只记得她杨灵嫣才是他唯一爱的女人,是他要娶的女人。 —— 江严一大早怒气冲冲的冲进了江长意的房间里,提着棍子就要往他身上抽:“你这个逆子!” 江长意还在被窝里,被这阵势吓的连忙往床里一滚,惊险的和棍子擦身而过。 “爹,爹您息怒!” 江严抄起棍子又追上来:“你还知道让我息怒?你把砸藏书楼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让我息怒?我真是白养了你这么个逆子,早知道我早该打死了你去!” “我哪里砸了?我就不小心踹坏了一扇门而已。” “一扇门?!你知道那是什么门吗?我是不是说过藏书楼三楼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你不跟我说一声就硬闯就算了,你还跟我说不小心!” 江长意在屋里乱窜着躲着棍子:“我错了,我错了爹!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这话跟放屁有什么差别?!” 江严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说你到底哪件事让我省心?你也不小了,还成日里给家里惹事,皇上的赐婚你也敢忤逆,月族如今如日中天,你也敢肆意冲撞,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连我也护不住你!” 江长意眼珠子一转,立马道:“那我立刻去找月族登门道歉!” 江严呆了一呆,万万没想到这逆子竟突然转了性子。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今天就去!一定诚意满满,不给爹惹麻烦。” 江严听着这话还算中听,怒气也消散了大半:“你昨日夜闯藏书楼做什么去了?” “我能干什么?就是在外 面喝多了,糊里糊涂的碰上一扇门打不开,我一生气就给踹进去了,哪儿能想到是藏书楼呢?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读书了。” 江严勉强信了他的话:“既然如此,一会儿收拾收拾就去吧,态度诚恳些,如今月族在皇上跟前极为得脸,你娘都不敢轻易开罪。” 江长意冷哼一声:“难不成就因为月族献上的那个宝物?爹,你知道那个戴面具的男人什么来头吗?” 江严沉着脸:“这种朝政大事用不着你来操心,你管好你自己!” 但其实江严心里也有疑惑,不单单他,满朝上下都有,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来历,有这个本事能为陛下一统天下,吞并夏国。 江严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走了。 江长意很是不服,一个用妖邪之术的月族,凭什么还能凌驾于宁国公府之上,得到皇帝这么多的青睐?甚至逼得他爹娘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逼他娶那个月族郡主,他偏要弄清楚这其中的秘密! 他穿好了衣裳,便直接去厢房找时窈。 时窈这会儿也已经起了,正在吃早饭,她自从来了北凉就改了睡懒觉的习惯,其实也根本睡不好,担心时晏青,也害怕自己身份暴露 ,一定得早早的起来束胸,梳头,穿上男主才能踏实。 江长意诧异道:“你起来了怎么不去找我?” 他们今天说好了好一起去月族的。 时窈慢条斯理的喝着粥:“我听说你正在挨打,就先不去打扰你。” 江长意气的磨牙:“你就这么对兄弟?” 时窈挑眉:“不然呢?我去陪你一起挨打?” 他看着他眸中隐隐若现的狡黠,突然觉得他今日好像比昨日更好看些了,更多了几分灵动。 江长意狠狠甩了甩头,他真的是无可救药了! 那春药的药效到底要管多久?! “算了。”他闷闷的坐下。 “什么算了?” 江长意磕磕巴巴的道:“我是说你还是别陪我一起挨打了,看你这身板儿,瘦的跟小鸡儿似的,我爹两棍子都得给你打死。” 时窈瞪了他一眼:“你以为你好到哪儿去?” 江长意这可来劲儿了,挺了挺腰板:“小爷我好歹也比你高一个头,你还是先长长个子在跟我比吧!” 时窈梗了一梗,这些日子她扮男装,别的地方都好掩饰,唯独这个头实在是改不了,她在女孩儿里面已经算高的了,但站在男人堆里还是会显得有些小巧。 她生怕江长 意看出什么来。 江长意见她不说话,脸色也不大好看,还以为惹她不高兴了,连忙道:“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我觉得好!” 时窈抿了抿唇:“我们什么时候去月族?” “吃完饭就去!” —— 马车一路行进,穿过喧闹的街市,往城郊走去。 时窈好奇道:“月族住在那么偏僻的地方?” “月族本只是一个部落,在东都也算不得什么,一直都是偏居一隅,直到最近才得了皇上的青眼,突然如日中天的,他们所有的族人都住在药谷,那地方我之前去过一次,阴森森的。” 江长意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正是因为对月族这个部落感到厌恶,所以才这么抵触娶月族的郡主。 爹娘都告诉他,妻子即便不喜欢,娶回家放着也好,纳妾都可以随他,但他不这么想,妻子是要和他白首偕老的人,怎么能随便娶一个不喜欢的?那岂不是两看相厌,终生都彼此磋磨? 再如何也该像他爹娘一样,到了晚年还能互相扶持,相敬如宾。 他不由的看向时窈,心跳悄悄加速,可惜他不是女子。 “到了!”时窈推开车门,抬头便看到一道陈旧的匾额,上面写着“药谷”二字。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不愿意再等了 “宁世子,您怎么……”药谷的守门小厮见到江长意都吓一跳。 江长意笑呵呵的上前:“上次在宫宴上,我冲撞了郡主,今日特意亲自登门来谢罪。” 那小厮眼睛一亮,这小霸王总算是懂事了一回,他们郡主自从上次宫宴回来就气的摔东西砸碗的,公羊长老也是愤怒不已。 “您请进。” 江长意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时窈则作为他的随从,十分自然的跟了进去。 时窈一路走着一路打量着,这药谷之中的确不同寻常,有茂密的丛林,还有一笼又一笼的堆起来的蛊虫。 时窈看着那笼子里蠕动的黑色肉虫,恶心的很,一想到他们用这种虫子进入时晏青的体内,她恨的心口都疼。 小厮将他们带到了会客厅,很快,公羊长老便亲自来了。 “宁世子亲自登门,实在稀奇。”公羊长老脸色冷肃。 江长意倒是厚脸皮,笑嘻嘻的拱手作揖:“上次宫宴是我冒犯了长老和郡主,回去闭门思过了一番,又被我爹教训了一顿,我现在已经悔悟,这次亲自登门,只想和长老道歉,还请长老原谅晚辈一次。” 公羊长老眯了眯眼,倒是没想到他突然懂事了,看来 是被他老子打怕了。 公羊长老想要的无非的两族联姻,根本不在乎江长意到底真心还是假意,只要他不再胡闹,安安心心的娶了他女儿,从此月族和宁国公府彻底绑定,那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既然宁世子诚意十足,老夫也没有苛责的道理,这婚事……” 江长意立马道:“婚姻之事自然得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晚辈已经醒悟,自然不会再胡闹,只是上次婚期都过了,看来得另择吉日,到时候让我爹娘做主便是!” 公羊长老满意的点头:“如此也好。” 江长意眼珠子溜溜一转:“我上次还得罪了林君郡主,所以想要亲自去给她赔罪。” 公羊长老摸着胡子想了想,也还是点了头:“去吧,你们往后毕竟要成夫妻的,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是良缘还是互相珍惜的好。” 公羊林君自然是不肯出来见江长意的,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她上次在宫中已经被羞辱的够气闷了。 “是!” 江长意冲着时窈挑了挑眉,带着时窈走出去。 公羊长老叮嘱一个小厮:“带着宁世子去,寸步不离好生伺候着。” 那小厮机灵,点点头:“小的明白。” 时 窈一边走着一边压低了声音对江长意道:“你怎么还答应婚事了?” “不然那老头儿能放松警惕?能允许我在药谷随便走动,还去见公羊林君?小爷我可是为你牺牲的。” “那你真要娶她?”时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哪儿这么容易?不过权宜之计罢了,回头你再帮我想法子把这婚约搅和了不就完了?” 时窈点点头:“我一定帮你,但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去看公羊林君?” 江长意神秘兮兮的笑着:“你不知道,这药谷真正的禁地在那片丛林后面,而那地方旁人可进不去,但公羊林君就住在那旁边,咱们一会儿趁机开溜。” 时窈眼睛倏地一亮:“你怎么连这都知道?” “小爷我这些年是白混了不成?”江长意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两人跟着那小厮一路走着,穿过了那片丛林,丛林之中七弯八绕,路况十分复杂,在经过一个转角的时候江长意趁机抓着白微闪身到了另一条路上,然后一路飞奔。 那小厮都已经带了半路了,在前面走着一直都没事,便也放松了警惕,可没想到,这一会儿回头一看,身后根本没人了! 江长意拉着时窈往东边跑 去,从丛林里穿过去,正好可以躲过守卫。 “月族的人警惕的很,外头摆的蛊虫都是寻常的蛊虫,没什么大用处,真正的好东西肯定都藏在里面,我们去里面搜搜看。” “好!” “但时间不多,一会儿他们的人肯定就找过来了,咱们得尽快!” 穿出了丛林,便看到一座两层的小楼出现在眼前,门口还有守卫,这么森严,可见是重要地方。 他们绕到了旁边的围墙处,三两下翻过去,两个都是从小翻墙翻惯了的人,这方面能力出众。 “嚯,好大一间炼药房,这什么药,也太恶心了吧!” 江长意随手推开一间屋子,一眼便看到屋内正中央摆着的一口大锅,里面还炖着一锅黑乎乎的东西,甚至可以看到其中有虫子在蠕动着,让人作呕。 时窈拧了拧眉,绕开那一口大锅,到书架上迅速的翻看了起来。 宁国公府的藏书楼虽说找到了关于惊魂蛊的记载,但到底也只有寥寥数语,根本不够,只有在这里能找到更多的记载。 江长意也迅速的翻找着,时间紧急,没有太多时间耽误。 他突然注意到抽屉里单独放着的一本年份很久远的书,像是古籍, 他将书抽出来翻了翻,眼睛瞬间亮了:“找到了!” 时窈慌忙过来和他一起看。 古籍上的确记载着惊魂蛊,不同于宁国公府的那本寥寥数语,这上面甚至连详细的炼制之法都有! 惊魂蛊从心口入体,和人体结成心脉,融入骨血,从此人虫合一,再无区分,操纵蛊虫,便可左右人的意识,让其成为傀儡,听之任之。 “好恶毒的蛊!”江长意忍不住骂了一句。 时窈快速的翻看下去,终于在最后一页看到了一行小字:“除非蛊虫离体,否则终身不可解脱。” 她身子僵了一僵,脸色发白。 蛊虫在他的心脏里,若是要离体,他又如何能活? 江长意摇了摇头:“这蛊虫一旦入体就直接结成了心脉,成了心脉的一部分,强行让它离体,岂不是要生生在心口挖一块肉下来?那人又怎么可能活?看来这蛊虫是真的没办法。” “不会的!”时窈死死咬着牙:“我不信,不信他就会变成一个任人操纵的活死人!我要去见他!” 她将书放回了书架上,转身便冲了出去。 “白微!” 既然炼药房都在这,那时晏青也一定住在这,她要见他,她不愿意再等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你该死 今日之后,恐怕也再有机会来这里见他,这药谷守卫森严,密不透风,也就是今日江长意钻了空子,可这次一过,月族也会对江长意严防死守。 那她又哪里来的机会? 她一间间屋子找过去,很快便找到了藏身于炼药房后面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屋,她推门进去,便闻到一股子浓重的药味,而此时躺在简陋的木床上的男人身形颀长,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左胸口的寝衣已经被渗出来的血色殷红。 她瞳孔骤缩,快步走到床边,紧握着他的手:“时晏青,时晏青你醒醒!” 她从未见过时晏青这样虚弱的样子,他从来都无所不能不可一世,曾经桀骜猖狂的让她恨到骨子里的人,如今就这样面色苍白的躺在这里,她心痛的无法呼吸。 他眉头轻蹙,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眼睛红红的女人,她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在看到他醒来的那一瞬,那双湿漉漉的眸子里却绽放出灿烂的光亮和欢喜。 好似在哪里见过。 可胸口突然传来一阵猛烈的刺痛,他捂着心口痛苦的闷哼一声。 “你怎么了?”时窈顿时慌的手足无措。 时晏青突然暴戾的将她甩开,身体的痛苦和心里毫无头绪的烦闷让他变的 如同野兽一般的狂躁。 “滚开!” 时窈猝不及防的被推开,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柜子摔在地上,“嘭”的一声,后背火辣辣的疼。 “白微!”江长意急忙冲了进来,将她扶起来:“你怎么样了?” 时窈面色苍白,蒙着水雾的眸子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时晏青,他看她的眼神这么陌生,冷漠,暴戾,毫无感情。 曾经他最憎恨她的时候,他也从未这样对过她。 “晏青哥哥!” 杨灵嫣听到动静急匆匆的赶来,而冲进来的那一瞬却惊的定在了那里,眸中有一瞬的慌乱:“你怎么在这?” 时窈浑身一僵,在看到杨灵嫣的这一瞬立即明白了什么,怒火在心口炸开,她“噌”一声推开江长意站起来,死死盯着杨灵嫣,逼近她。 “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你让谭顺背叛他,是你勾结北凉,害他至此!” 杨灵嫣面色发白,被时窈暴怒的气势震的不停后退。 “杨灵嫣,他对你并不薄,你竟狠毒至此!” 时窈猛的藏在袖中的匕首,咬着牙一字一句:“你该死!” 她一把抓住了杨灵嫣,扬起匕首就要刺进她的心口,让她也尝一尝这心口被|插刀的滋味! 而就在下一瞬,她猛然被一 股强势的力道钳住了手腕,那力气几乎要掐碎她的手腕。 她惊惶的转头,便看到时晏青冷冷的掐着她的手腕。 杨灵嫣一颗心瞬间安定了下来,委屈的躲到了时晏青的身后,抱着他的胳膊,害怕的道:“晏青哥哥,她要杀我,嫣儿害怕!” 方才一进来看到时窈,她下意识的害怕,因为时窈气势太盛,她下意识的以为他们还在大夏,时窈还是摄政王妃,随时能捏死她,也害怕时晏青会因为时窈清醒过来。 可当时晏青为了她拦住时窈的这一瞬,她彻底明白,这是在北凉,时晏青已经忘记了时窈,他心里唯一记得的事情只有爱她,她才是他心尖尖上的女人,她何须害怕时窈? 杨灵嫣如此想着,唇角也勾起一个得意的笑,看着时窈,心里难得的畅快。 时晏青一用力,时窈手里的刀应声而落,阴鸷的眼睛盯着她,好似下一瞬就要将她杀人灭口。 “你松手!” 江长意直接扯开了时窈,拉着她的手腕检查:“你没事吧?” 时窈脸色苍白又绝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他真的全忘了,她方才在他的眼里,甚至看到了杀意。 门外脚步匆匆,公羊长老带着人冲了进来,怒气冲冲。 “ 你们做什么?!” 江长意倒是脸皮厚,扬了扬下巴:“我们在竹林里迷了路,误打误撞就到这儿了,实在不好意思。” “你是迷路还是成心的?!”公羊长老气的脸都黑了,他早该知道,就江长意这种从小混不吝的霸王,怎么可能突然改邪归正! 果然上门请罪是假,到他的药谷里来作乱才是真! “真的是迷路,带路的那小厮走的太快,我们一时没跟上就走丢了,改日,我再亲自登门告罪,我们先告辞!” 江长意笑嘻嘻的拱手作揖,拉着时窈转身就要走。 “慢着!” 杨灵嫣冷声道:“宁世子走可以,得把你这随从留下,她方才惊扰了晏青哥哥,又还想杀我,岂能一走了之?按着药谷的规矩,擅闯禁地者,处死。” 公羊长老也觉得不能让江长意就这么走了,否则他下次还敢,但江长意身份尊贵,他当然不能杀了江长意,但那他的随从开刀杀鸡儆猴总可以的,当即道:“来人!将这人拿下!” “我看谁敢!”江长意厉喝一声,将时窈护在了身后。 公羊长老脸色不善:“宁世子随意闯我药谷的禁地,我没追究已经算仁慈了,宁世子还要为了一个区区随从跟老夫作对?” “方才我已经跟长老赔罪了,我们是迷了路才误打误撞到此地的,公羊长老咄咄逼人是为何?再说,皇上都恩赐过我,任由我进出皇宫,而长老这区区药谷,还扬言入禁地者死,怎么?月族的药谷,比皇宫还要尊贵?” “你!” 公羊长老恨的咬牙切齿,却被这个诡辩的小儿逼的无话可说。 若是承认,那月族岂不是欺君谋反的大罪? “可世子的随从想要杀我药谷的人,又岂能让他轻易离去?!” “是那个女人先对本世子不尊重!辱骂本世子,我才让我的随从去杀她的。” 江长意扫了一眼杨灵嫣,轻蔑的嗤笑一声:“至于这个女人,她算什么东西?也需要本世子来给她赔罪不成?” 杨灵嫣虽说是北凉人,但她自小在落魄的杨家长大,后来被匆匆封了个公主就送到了大夏,从未享受过贵女的待遇,自然也没有机会见过江长意。 而现在她藏身在北凉的事还得保密,毕竟她本应该在大夏,若是泄露出去,恐怕让大夏那边的人警觉,毕竟时晏青的手下的那帮人也不是好拿捏的。 在时晏青还未彻底被掌控之前,她不能暴露身份。 因此,她现在在药谷也只能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女人。 第三百七十七章 本来就欠他的 对东都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江长意来说,她还远不配让他的随从给她赔命。 “你!”杨灵嫣恨的手心都掐红了。 她可是北凉一等一的功臣!更是往后夏国的摄政王妃!哪怕是他江长意往后也得对她奴颜婢膝。 可偏偏,还没有到往后。 时机还未到,她的身份不能暴露,她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江长意冷眼看着公羊长老:“月族和宁国公府联姻在即,公羊长老却急于杀了我的随从立威,看来月族如今当真的如日中天,可以无法无天了。” 公羊长老心里咯噔一下,心知这小子在威胁他! 如今皇上重用月族不假,但皇帝多疑心他也是清楚的,月族从前默默无闻,如今刚受重用就传出什么狂妄嚣张的闲话,皇帝必然忌惮。 公羊长老咬了咬牙:“送宁世子出去。” 江长意立即拉着时窈迅速的往外走。 杨灵嫣着急的道:“长老,他们……” “行了!月族还没有到得罪江家的时候,况且江长意一个纨绔,他能懂什么?不过就是惹事惯了好奇心重想看个热闹,往后严加看管,再不许江长意踏进药谷一步!” 杨灵嫣想要戳穿时窈的身份, 可话到嘴边,在看到时晏青的时候又犹豫了,她实在没有信心。 哪怕现在他已经忘记了时窈,可万一,万一他得知方才那个女人就是他的王妃,他会不会因此想起什么呢? 惊魂蛊至今还未和他的心脉完全融合,她根本不敢赌,一旦失误,那她就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公羊长老气冲冲的离开,杨灵嫣回头看着时晏青,抬眼的时候眼睛都红了:“晏青哥哥,方才还好有你护着我,否则我怕是被那个狠毒的女人杀害了。” 时晏青神色依然漠然,他甚至没有问一句那个女人是谁。 杨灵嫣稍稍心安。 “你伤还未好全,还是再回床上好生歇息吧,别牵动了伤口。”杨灵嫣看着他胸口越发殷红的血色,心口刺痛。 惊魂蛊迟迟没有和他心脉完全融合,他的伤就迟迟好不了,再这样拖下去,至多一个月他就得死。 杨灵嫣安置好时晏青,便立即去找了公羊长老。 “你又有何事?”公羊长老拧着眉,语气很是不耐烦。 杨灵嫣咬了咬牙:“长老可知江长意身边的那个随从是什么人?” “什么人?” “她就是时窈。” 公羊长老愣了一愣, 半晌才反应过来,惊道:“时窈?!你是说,时晏青的王妃?她怎么可能在北凉?!” 王妃二字刺的杨灵嫣面容扭曲,冷笑:“谁知道呢?这女人心机了得,也不知她潜入北凉多久了,若非我认得她,恐怕当真要让她浑水摸鱼过去!” “她,她竟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北凉!”公羊长老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万万没想到这女人还有这样的本事。 “这女人决不能留着性命,一旦惊魂蛊的秘密泄露出去,陛下的大业就毁之一旦了!” 杨灵嫣笑的诡异:“长老不必着急,我倒觉得她来也不是坏事。” “你什么意思?” “长老之前说,晏青哥哥的心脉迟迟不能和惊魂蛊完全融合,是因为他心中执念太深,意志力太强,所以惊魂蛊才难以彻底蚕食。” “的确如此,若能毁掉他的执念,惊魂蛊才能彻底的融合。” 杨灵嫣狠狠掐了掐手心,冷笑着:“时窈就是他的执念。” 哪怕她如何不愿意面对,却也不得不承认,时晏青这辈子最重的执念就是时窈。 这份执念甚至强过对权势的执着,杨长林曾经说,时晏青这个人从小孤僻冷漠,对血脉亲 人都不屑一顾,哪怕对他这个恩重如山的师父,也留了后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曾经为了时窈甘心放弃到手的一切权势。 “若是能让他亲手杀了时窈,执念自然消除,从此惊魂蛊才能和他心脉融合,长老岂不是一举两得?” 公羊长老眼睛倏地亮了:“如此甚好!” “只是,我担心他知晓了她的身份,就对她狠不下心。” 公羊长老笑了一声:“我有法子让他听话。” —— “白微,你到底怎么了?被吓到了?”江长意焦急的问。 时窈脸色苍白,眼神绝望又茫然:“我该怎么办?” 惊魂蛊一旦入体,除非人死身亡,根本无法解除,而时晏青现在已经全然不认得他,他甚至为了杨灵嫣要杀她。 她如今终于看透了所有的真相,却毫无办法。 江长意也语塞,现在这种情况,根本没有任何转机可言了,那个人早已经被控制了。 “还是算了吧,他已经成了那样,完全不记得你,甚至要杀你,他救不回来了,白微,你还有自己的日子,别再以身犯险了。” 时窈咬牙道:“那我就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一个任人操纵的傀儡吗?” “可 你……” “我不能,江长意,你不知道他是多骄傲的一个人,他怎么能这样活着?”时窈喉头发涩,眼睛已经通红。 就算他一辈子醒不过来,她也不能让他落在北凉的手里任人拿捏操纵,她要带他走! “白微,你冷静一点,这个人不单单是月族重视,皇帝也重视!你想要救他,无异于飞蛾扑火,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这样为他去送死!” 时窈垂下眸子,声音很轻:“我本来就欠他的。” —— 是夜,杨灵嫣将一碗黑乎乎的药碗送到了时晏青的手里。 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药物,没有犹豫的顺从喝下去。 而这次,这碗药却没有帮他缓解疼痛,反而让他胸口的伤口越发的刺痛。 公羊长老拿匕首割破了自己的胳膊,血水顺着他的手臂淌下来,滴落在时晏青胸口还未痊愈的伤痕上,血水淌进去,一条血虫瞬间长大了一杯,在他的胸口处兴奋的蠕动了起来。 “啊!” 时晏青怒吼一声,胸口如同万箭穿心一般的剧痛,躺在床上浑身青筋暴起,若非被铁链固定了手脚,恐怕此时就已经发狂。 杨灵嫣担忧的道:“这,这真的没事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功亏一篑 公羊长老却笑的轻松:“无妨的,我用了引虫草熬成汤药,又用了我的血,蛊虫因此越发兴奋,至少能持续一天,在这一天里,他会彻底成为蛊虫的傀儡。” 但也只有一天而已,只要蛊虫一日没有完全和他心脉融合,就一日无法完全安心。 而且这种刺激的法子也极其伤身体,不可反复用,这次若非是找到了时晏青的死穴,他也万万不敢贸然用这法子的。 但只要能让他亲手杀了时窈,促成蛊虫融合,那便完全值得! 时晏青痛苦的挣扎着,额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冒出来,那条肥硕的血虫兴奋的肆意跳动,在他胸口都能清晰可见其轮廓。 如此过了半夜,直到次日一早,他才终于平静下来,而浑身的气势也越发的阴冷。 这说明蛊虫终于暂时驯服了他。 “晏青哥哥,你醒了?”杨灵嫣担忧的问。 时晏青气势森寒,看她的眼神都冰冷如刀,杨灵嫣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晏青哥哥,我有件事要与你说。” “何事?” “那个嫉妒我,想要拆散我和晏青哥哥的恶毒女人出现了,她还想杀我,嫣儿害怕,你杀了她好不好? ” 杨灵嫣心跳如雷,期待的看着他。 而他神色未变,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起伏,只冷漠的回应:“好。” —— 时窈一夜未眠,辗转反侧的想着要如何救他。 可现在身处北凉,她只身一人,不可能凭一己之力将他救出来,恐怕她连进药谷见他都再没有机会了。 还需要费些算计,细细谋划。 次日清晨,江长意看着她发青的眼底,忍不住嘟囔:“他是你什么人啊,也值得你为他这么费心。” “是很重要的人。” “比我重要?” 时窈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话听着很奇怪,她定定的道:“他是最重要的人。” 江长意梗了一梗,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直接筷子一扔,早饭都吃不下了。 她不知道他又抽什么疯,但也没空管他。 她放下筷子:“我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 “药谷。” 江长意“噌”一声站起来:“你不要命了?!” 时窈沉声道:“我昨夜想了一夜,我觉得有些事不对劲。” 昨日杨灵嫣认出了她,却并没有直接戳穿她的身份,杨灵嫣恨她入骨,怎么可能帮她瞒着? 她不提,一定是另有原 因,她在害怕。 这说明杨灵嫣也并没有太大的把握,确认时晏青不会因为她想起从前的事。 不单单杨灵嫣没有,月族也没有!北凉的目的在于操纵时晏青掌控夏国,吞并夏国,可已经一个月了,时晏青一直被藏在药谷,迟迟不敢让他回大夏,为什么呢?因为他们也不确定! 只要还有丁点希望,她都不可能放弃,她还要去见他,她要告诉他过去的一切,她要让他想起来! “再怎么不对劲你也不能去送死!昨日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你再去只有死路一条!” 时窈起身就往外走:“这次我自己想办法进去。” 她昨日记了路,想想法子兴许有办法,她一定要见他! “白微!”江长意恼火的怒吼,可她脚步都没有停一下。 时窈策马直奔药谷,她今日备足了药,若是能从药谷后山的丛林翻进去,也许是个法子。 可没想到她刚策马赶到长街,便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人群中缓步走来的男人。 青松般颀长的身姿,哪怕穿着寻常的衣袍,在人群中也如此醒目,他漆黑的眸子看着她,时窈呼吸一滞,眼睛倏地亮起来。 她一拉缰绳, 翻身下马,不管不顾的冲着他跑去:“时晏青!” 可就在她靠近他的一瞬,他袖中的手一翻,一掌拍在她的胸口,她摔在地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抬眸,通红的眼睛看着他。 “晏青哥哥,就是她,她嫉妒你对我的宠爱,屡次想要拆散我们,甚至还用卑劣的伎俩骗你娶她,如今还几次三番的想要杀我灭口,晏青哥哥,快帮嫣儿报仇,杀了她!” 杨灵嫣走上前来,眉宇间满满的志得意满。 这一日,她盼了好久,终于还是来到了,能够亲眼看着时晏青杀掉时窈,看着这女人卑贱的匍匐在她脚下,她心中无法的畅快! 时晏青冷冷的看着时窈,眼神里杀气尽显。 “时晏青你醒醒,她在骗你,她和北凉勾结,想要谋取大夏的江山,他们给你种了蛊,他们在操纵你!”时窈强忍着胸口的剧痛,艰难的道。 杨灵嫣恨的咬牙:“这个女人最会胡说八道!晏青哥哥,她嫉妒我,你杀了她,快杀了她!” 时晏青没有犹豫,一步步的逼近时窈。 他冰冷的大掌落在了她的脖颈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绝望的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已经蒙 上了水雾,无法挣扎。 他的手渐渐收紧,她渐渐无法呼吸,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脸色渐渐发青,她哽咽着,绝望的声音虚弱的如同幼猫一般:“哥哥。” 一滴泪砸在他的手上,他手背像是被烙铁烫了一般,疼到了骨子里。 他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有个画面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哭的花猫一般的小姑娘委屈巴巴的靠在他怀里,蹭着脸上的泪珠子,哽咽着:“哥哥,他们都欺负我。” 他僵在了那里,看着眼前这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竟无法再下狠手。 “白微!” 江长意冲了出来,一手劈开时晏青的掐着她脖子的手,将时窈扯了出来,看到她脖颈上青紫的掐痕,怒火中烧。 他正要怒骂,却见时晏青突然身形一晃,捂着心口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喷洒而出。 “晏青哥哥!”杨灵嫣连忙上前来扶着他。 她憎恨的瞪着时窈,恨不能将她千刀万剐! 只差一点,差一点就可以让他杀了她!只要他杀了她,蛊虫和心脉融合,他再不用承受现在这样的锥心之痛,他也会有全新的开始。 可偏偏,偏偏还是因为这个贱人功亏一篑! 第三百七十九章 生死存亡 国公府的侍卫们围了上来,江长意立即抱起时窈回府。 而杨灵嫣现在也顾不得杀时窈了,时晏青被惊魂蛊反噬,对身体损耗极大,月族的人从暗处出现,护送着时晏青返回药谷。 “快,快去找大夫来!” 江长意抱着时窈回府,一路急匆匆的吼着。 时窈已经晕死过去,嘴角沾血,脖颈上更是被掐的青紫一片,江长意自然是着急的。 很快,大夫匆匆走进来,给时窈检查伤势。 可当他一号脉,眉头却突然拧了拧,面色有些惊诧。 “大夫,他怎么样了?”江长意见大夫脸色一变,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大夫犹豫了一下,谨慎的开口:“这位姑娘脖子上的外伤还好,用些膏药好好涂一涂,但胸口受的内伤还得好好养一阵。” 江长意恍惚间呆了一呆,被“姑娘”二字炸的头晕眼花。 “什么姑娘?” “世子不知道?这位,的确就是个女子。” 江长意惊的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你说什么!?他,他,他……” 他脸上表情顿时变幻莫测,旋即又一股子惊喜冲上心头炸开,死死抓住大夫:“你说真的?!” “世子若是不信,可让人来验身。” “ 不必了!”江长意立即否决,然后掏出一袋银子塞给大夫:“这钱你拿着,今日的事情不许说出去半个字,否则,我可不饶你。” 这大夫常年给高门显贵看病,腌臜事儿知道的不知多少,这已经不算什么了,自然知道守口如瓶的道理,立马点头:“世子放心,老夫一定不敢说出去半个字。” 送走了大夫,江长意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时窈,她原来是女人。 所以他没问题!他就是喜欢女人! 江长意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看着她都忍不住傻笑,这么久了他竟然从来没发现! 不过仔细看看,她的确比寻常男子看着白嫩,睫毛也很长,嘴巴也很…… 他看着看着,脸上突然开始发烫,痴痴地看着她傻笑了起来。 他虽说自小混不吝,是这东都城的混世魔王,但也只是斗鸡走狗,最多打.打架赌赌钱听听曲儿,女人这东西他从未沾染过,觉得累赘又麻烦。 活了十八年,第一次情窦初开。 “你做什么?!” 江长意怔怔的回头,却看到月明公主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公主听说了江长意今日又和月族起了冲突,本来是怒气冲冲的赶来,谁 知到了门口便看到她儿子盯着一个男人傻笑。 她是他娘,还能不了解他?这么多年从来混不吝,哪里有过这么娇羞的时候?如今竟然中了邪一样的对一个男人看的如此深情! 她一瞬间就僵在原地,手脚发麻。 “娘,您怎么来了?” 月明公主瞪着一脸无辜的江长意,想起他强烈反抗和月族郡主的婚事,而且上次在宫中他被下了药,最后却无事发生,据她所知,根本没有女人帮他纾解! 他当时就是和这个白微一起离宫回府的。 公主身形都晃了一下,扶住门才堪堪站住,咬牙指着江长意:“你,你这个孽障!” “娘!” “来人!立刻把这个男人给我拖出去!” 江长意连忙拦住:“娘!白微受伤了,你怎么能把她扔出去?” “他挑拨着你和月族交恶,上次就是他跟着你去月族,这次你又为了帮他出头得罪月族,我如何能容他?来人!” 公主暴怒,根本不允许儿子反对。 江长意挡在门口,怒道:“我看谁敢!他是我的人!” 月明公主被这话震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你简直不要脸!” “我怎么不要脸了?你们给我下药就要脸了?更何况我 不是为了帮她出头才得罪月族,我就是看不顺眼月族!今日本来也月族无法无天,想要当街杀人,我护着她那是声张正义!” 月明公主气的浑身发抖,这混不吝的小子从小没少惹事,而今日为了一个男人和她顶嘴,她又如何能忍? “将世子严加看管,把这个白微立刻给我扔出去!” 月明公主这声命令一下,下人们立即冲了进来,一波人将江长意给生生拖走,另一波人直接去床上把时窈抬出去准备扔掉。 “你们住手!”江长意气的要命,想要阻拦却没有半点办法,他被两个高壮的侍卫一左一右的按在了那里,动弹不得。 却在此时,时窈醒了过来,她拍开了要来抓她的侍卫的手,撑着身子从床上艰难的坐起来:“不必你们动手,我自己能走。” 月明公主冷笑一声:“你若是还要点脸,能自己走出去,本宫也不必费这个力气。” “娘!”江长意吼着。 时窈眸光沉沉的看着月明公主:“临走之前,我有些话想和公主单独说。” 月明公主挑了挑眉:“你一介庶民,能进国公府当这些日子的门客已经算是烧高香了,你也配和本宫说话?” 时窈抬手擦了擦嘴 角的血丝,抬眸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一片冰冷:“事关宁国公府的生死存亡,公主不愿听,那便算了。” 这话一出,月明公主当即变了脸:“你好大的胆子!国公府如日中天,何时需要计较生死存亡?” 江长意更是呆在了原地,一时不明白白微此话何意。 时窈冷冽的掀唇:“是吗?但我却觉得,国公府很快就会成为月族的垫脚石,迟早被吸干了血然后一脚踢开呢。” 月明公主瞪着眼睛,梗在了那里。 时窈站起身来,捂着胸口踉跄着往外走。 “你站住!” “公主愿意和我聊了?” 月明公主狐疑的打量着他,事关宁国公府的生死存亡,又和月族有关,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所有人都退下。” 公主下了令,所有人立即应了一声是,便乌拉拉的退出去,连同江长意也被拽了出去。 “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公主冷眼看着她。 时窈扶着桌子站直了身子,笑着:“宁世子先是逃婚,后来又在宫中当众不给月族的郡主好脸色,甚至被下了药都扔下郡主逃了,几次三番的让月族难堪,可月族还是铁了心的要和宁国公府结亲,公主可想过是为什么?” 第三百八十章 一条船上的人 “因为林君郡主喜欢世子?对他一见倾心,闹着非他不嫁?” 月明公主紧抿着唇,没有回话,因为她很清楚并不是,那日在宫宴上江长意对她出言不逊的时候,公羊林君就气的直接扬言说绝不会嫁他了,可见是并没有什么情意的。 说到底,一直坚持这桩婚事的并不是公羊林君,而是月族。 “月族迫切的想要和宁国公府联姻,说的好听点是因为觉得宁国公府势大,给女儿寻一个高门嫁了,往后也能给她一世尊荣,但江长意对郡主是什么态度,月族也看的清楚,但凡是真心爱女儿的,也不可能为她选一个这么混不吝对她也不尊重爱护的男人,嫁进来不也是受磋磨。” 时窈眼神冷了下来:“所以月族真正惦记的是宁国公府的权势,宁国公府掌兵十万,公主又有万千财富,宁世子是唯一的继承人,偏他还是个混不吝纨绔,再好拿捏不过,更何况月族精通巫蛊之术,想要操控何其简单?” 月明公主瞳孔一震,脸色变了一变,却还是强撑着镇定:“区区月族如何能有胆子做出这种事?宁国公府百年根基,备受陛下信赖,本宫堂堂长公主,是陛下一母同胞的 亲姐姐,你真以为国公府是吃素的不成?!” 时窈却嗤笑一声:“月族可今非昔比了,他们备受皇帝重用,甚至能帮助皇帝一统天下,到了那时候,这样的功臣,哪怕是宁国公府,甚至是长公主,只怕也比不得的,真要吞了宁国公府,公主真的确定皇上一定会为您做主吗?” 月明公主面色凝重,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帝的薄情她再清楚不过,即便是嫡亲的姐姐,到了该利用的时候也照样利用,该抛弃的时候也照样抛弃,曾经的昭安不正是如此? 在皇帝的眼里,只有他的皇权和江山的重要的。 “到了那时,皇上可能会为了嘉奖这位功臣,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月族操纵着宁世子,吸干宁国公府的血,月族给皇上献上了夏国的万里江山,皇上嘉奖他们一个宁国公府又算什么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月明公主恼怒的问。 “公主知道月族给皇上献上的那个‘宝物’是谁吗?” 月明公主面色僵硬的转过头:“本宫怎会知道?” 时窈冷嗤一声:“公主不知道,但也该猜到了不是吗?您是陛下的亲姐姐,旁人不知道他的心思,您还能不知道 吗?毕竟这位皇帝从一开始就打着操纵自己的外甥掌控夏国的算盘,筹谋多年,怎么可能放弃?” “公主装作不知道,只冷眼旁观,眼睁睁看着自己亲妹妹的儿子被做成活死人,昭安公主和您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公主竟能无动于衷,看来这皇家的人的确冷血。” 时窈咬牙切齿的说着,语气里满是轻蔑和憎恶。 这些人面兽心的人,全都是他的血亲!而他们却一一将刀刃对准了他,冷漠又自私,刻薄又恶毒! 到头来还要说他薄情冷血,对亲缘淡漠。 “你以为本宫能做什么?!”月明公主尖声道:“皇上要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若是只是月族欺辱他,本宫自然不会放过,要为他讨个公道,但这件事真正的操纵之人是陛下!” “所以公主选择了冷眼旁观,明哲保身,以为只要顺应皇上的意思,不忤逆皇上,宁国公府便能永保太平。” 时窈讽刺的掀唇,幽幽的道:“可惜啊,皇帝能抛弃昭安公主,又如何不能抛弃您?他能利用时晏青,又如何不能利用江长意?公主以为自己安全,实则早已经走到了悬崖边。” 月明公主脸色发白。 “你胡言 乱语什么!?” “北凉皇帝想要一统千秋大业,所以要重用月族,月族需要振兴家族,所以选择宁国公府当血包,等到大业完成,皇帝一统天下完成雄图大业,月族吸干了宁国公府的血更上一层楼,而那时的江家,又会是什么光景呢?” 时窈讽刺的笑着,一字一句说的分明很轻,但刺进公主的耳里,却如同针扎一般,毫不留情的掀开了虚假繁荣之下血淋淋的事实。 “公主若当真是大义之人,为了北凉的雄图大业,甘愿牺牲自己,牺牲自己的儿子,那就权当我今日说的都是废话,继续自欺欺人好了。” 月明公主死死瞪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昨夜她一夜未眠,想到的另一条路,就是和宁国公府联手,北凉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盘和心思,她轻易就拿捏住了月明公主的软肋。 她抬手,拔下了自己头上固定发髻的玉簪,浓墨般的青丝倾斜而下,散落在肩头,扬唇:“我是时窈,你应该听说过我,我是他的妻子。” 月明公主瞳孔一震,惊的脸色发白。 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她早知道姐 姐的儿子还活着,她知道他一路杀上摄政王的宝座,在夏国权势滔天,她知道他娶了王妃,是个娇蛮千金,名声很不好,但他很喜欢她,因为他们青梅竹马,在他曾经身为一个卑贱私生子寄人篱下的时候,那个姑娘就在他身边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传说中不学无术娇蛮任性的骄纵千金,竟为了他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北凉,以身犯险。 “你想做什么?”月明公主警惕的看着她。 “我想要的很简单,我只想救他,我今日和公主说这些,只是觉得公主应该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月族得势的结果必然就意味着宁国公府的消亡,公主如今该操心的不是如何逼着江长意老实娶了那月族的郡主,而是得想办法打压月族,保住宁国公府的未来。” 时窈声音残忍:“毕竟,公主若是不未雨绸缪,还想着冷眼旁观置身事外的话,要不了多久,就得大祸临头了。” 北凉一统天下又如何?完成了雄图霸业又如何? 江家被牺牲出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月明公主袖中的手猛然收紧,看着眼前的女人,咬牙问:“你能如何为本宫未雨绸缪?” 第三百八十一章 未雨绸缪 “自然是先发制人,将月族置于死地。” 月明公主冷笑一声:“说到底,你也只是想要利用本宫的势力对付月族罢了。” “是,我的确需要。”时窈坦然的承认:“但我选择公主合作,是因为公主马上也要不安全了,月族一旦帮北凉皇帝成就大业,公主又怎会知道江长意会不会是下一个时晏青?” 公主脸色难看了下来,她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儿子也变成那样? 但一想到月族野心勃勃,并且无论如何都非要把郡主嫁给江长意,可见他们的确居心不良的,江长意单纯,如何是那种妖族之人的对手? “如今陛下对此事万分重视,本宫如何能和陛下作对?” 时窈嗤笑一声:“原来公主以为乖顺就能安度余生,可曾经的昭安公主难道不乖顺不听话?她是什么下场,您不清楚吗?” 月明公主面色发白,眼中多了几分悲痛之色,她如何不知呢?那是她嫡亲的姐姐,若非因为姐姐容貌无双,美名在外,夏国指定了姐姐和亲,否则这和亲的人选兴许就会是自己。 那么如今惨死的人,也早应该是她。 昭安公主从小乖顺听话,天真烂漫,从不忤逆父兄,而她却沦为牺牲品,先是送去 和亲迷惑夏国,时隔一年就撕毁盟约,不顾她死活开战,甚至后来宫女抱着襁褓中的孩子逃到边关祈求回国都被拒之门外。 月明公主眼神冷了下来,她不能坐以待毙。 “公主应该知道惊魂蛊吧?我在藏书阁里看到了有古籍关于惊魂蛊的记载。” 既然有藏书,那一定是有所了解的。 月明公主沉声道:“那本书是一位高僧所赠。” “高僧?他怎会对月族的蛊虫这么了解?” “他曾经也是月族的人,只是后来叛出的月族,无人知晓他来历,本宫早年帮过他,你有什么想问的,去香山寺直接问他吧。” 时窈眼睛倏地亮了:“多谢公主!” “来人,去将世子请来。” “是。” 很快,江长意迫不及待的冲了进来:“白微!你没事吧?” 时窈笑着道:“我没事。” 江长意一颗心总算落下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可旋即,他突然注意到时窈披散着的长发,那张秀气的不像话的脸尽显女态,顿时心里咯噔一下。 月明公主却突然开口道:“意儿,还不快见过你表嫂。” 江长意刚刚落下来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震惊的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什,什么 ?” 公主冷声道:“我曾跟你说过,我还有个姐姐,她远赴夏国和亲,也生下了一个儿子,叫时晏青,她是时窈,也是时晏青去年刚娶进门的妻子,按着规矩,你得喊他一声表嫂。” 江长意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时窈,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晴天霹雳。 他刚刚因为得知她的个姑娘而惊喜万分,没想到下一刻,便又得知,她已经嫁了人?! 时窈倒是不在意这些:“不必费这些虚礼。” 江长意一时可能接受不了她是女人,也不是个喜欢被占便宜的人,他一直觉得他大她两岁,她应该喊他大哥才是,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让他尊称她表嫂,他哪里接受的了? 况且,她也并不需要认这门亲,时晏青不需要,她也不需要,她和江家也不过是合作关系罢了。 她很清楚,月明公主也并没有那么在意时晏青。 “我先去香山寺一趟。”时窈对公主道。 “去吧。” “你等等!我也去!”江长意立马追了出去。 月明公主脸色微变,却到底也没有阻拦。 时窈肯为了时晏青以身犯险潜入北凉,又费心谋划,可见是对时晏青情深不已,她那个犟种儿子是没什么戏的。 今日已经让他清楚了她的身份,他自己也该开始死心了。 更何况江长意这孩子,越拦着他越要做,从小叛逆,她也拦不住,索性让他自己去撞南墙。 “白微!” 江长意追上了时窈的马车,也翻了进去。 “你怎么也来了?”时窈将头发利索的盘上去,又用发簪固定好。 江长意盯着她,堵在嗓子眼的许多话都说不出口,他能说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是,他根本都没有资格质问她。 时窈叹了一声:“之前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只是扮作男子行走方便。” “那个人,就是你夫君吗?” “是。” 江长意咬了咬牙,低下头藏住了眼中的嫉妒,他早该猜到的,她拼死也要救那个男人,他们之间怎会关系寻常? “也许他醒不过来了。” “那我也要带他回家,我不会将他一个人丢下的。”时窈声音很轻,语气却很坚定。 江长意心里闷闷的难受,咬着牙不说话了。 车里彻底安静下来,连空气都窒闷,却听时窈轻声开口。 “他是十岁那年跟着我爹回府的,我爹说他是舞姬生下的私生子,那时候我刚刚没了娘,对他满心憎恨,总会针对他,他在府中寄人篱下又不受重视, 过的很艰难。” “后来我知道他的真实身世,才后悔没有对他好一点,可他一点也不记仇,还将最好的一切都给我,他或许不算个好人,但却是对我最好的人,所以任何人都能放弃他,唯独我不能。” 江长意怔怔的抬头,看着时窈清亮的眼睛,心里不知是酸还是涩。 “江长意,之前骗你是我不对,我接近你也的确是居心不良,但我还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你若是不肯原谅我,我们就此别过,我以后也不会打扰你了。” 江长意别过头,愤愤然的道:“你说的好像我心眼儿多小似的!” 但心里却还是因为她那句“真心拿你当朋友”而忍不住小小的雀跃。 时窈笑了笑:“我这次可没再瞒你了,告诉你的都是真话,我叫时窈。” “哦。”江长意满不在意的应着,心里却酸溜溜的想着,怎么连姓都还是一样的? 还是白微好听些。 马车停在了香山寺,时窈进了寺庙,便直接问:“请问慧明大师在吗?” 那小僧道:“慧明大师正在闭关,现在已经不见外客……” 时窈却直接拿出了一枚玉佩:“是月明公主让我前来的。” 小僧愣了愣,立即道:“施主这边请。”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能放弃他 小僧带着他们到了寺庙后院的一间禅房,先自己推门进入通传。 穿着袈裟的僧人正念着经,听到来人的名号,便道:“既然是月明公主的人,便请进来吧。” “是。” 时窈和江长意走了进来:“慧明大师。” “二位为何而来?” 时窈开门见山:“我想向大师讨教一下惊魂蛊的事。” 此话一出,僧人面色微变,眸光也沉了下来。 “这种邪术,你问它做什么?” “我夫君被人种下惊魂蛊,我想救他。” “惊魂蛊?!怎么可能?那邪术分明早已经失传!” “可如今却有人又重新发现了它,并且用它作乱,慧明大师从前也是月族人,如今却出家为僧,想必是心怀仁慈之人,还请大师能救我夫君!” 时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睛已经通红。 慧明大师连忙将她扶起来,叹息道:“一定是我那师兄做的。” “您师兄是?” “如今月族的首领,公羊进。惊魂蛊实在恶毒,当初师祖将一些邪性的蛊虫都弃之不用,可公羊进却对这些邪术十分迷恋,只想要找到这些邪术重振月族,甚至不惜用无数族人的性命去实验蛊虫,我无法忍受, 所以离开了月族。” “既然您也明白这蛊虫的厉害,那可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救?” 慧明大师摇摇头:“惊魂蛊一旦入体,就会和人的心脉融合,从此人虫合一,除非死亡根本不可能分开,这位娘子,你夫君若是真的已经中了惊魂蛊,是根本不可能解救的。” 时窈面色惨白,分明也只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前来求问,可没想到,竟还是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 可下一刻,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立即道:“不对!既然惊魂蛊只要入体就彻底定了生死,那为何北凉还不敢将他送回夏国?” 甚至杨灵嫣都不敢告诉时晏青她的真实身份! 如果真的已经成为定局,他们应该肆无忌惮无所畏惧! 慧明大师眉头轻蹙,沉思着道:“若是蛊虫入体之后,还不敢有太大的把握,那大概也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 “蛊虫尚未和心脉融合,但这种情况极为罕见,除非是意志力格外坚定的人,或是心中执念太深的人,即便是惊魂蛊也无法轻易的吞噬他的心脉与之融合,若是没有融合,那就有失控的可能性。” 慧明大师沉声道:“但对付 这种人,月族也有法子,用鲜血和引虫草刺激蛊虫发作,激化被|操纵的人直接杀掉心中的执念之人,或是亲手毁掉他所坚定的事,那执念自然消除,蛊虫和心脉也就能彻底融合了。” 时窈浑身一僵,瞬间想到了今日莫名出现的时晏青,和他发了狂的要杀她的样子。 江长意怒道:“难怪!所以今日是他们故意操纵时晏青来杀你!实在恶毒!” 时窈袖中的手掐进了掌心里,浑身发抖,他们又让他受了多少折磨,这群畜生! “若是蛊虫尚未和心脉融合,大师可有办法将蛊虫去除?”时窈咬着牙问。 慧明大师神色凝重:“可以用食虫草将蛊虫杀死,但惊魂蛊的蛊虫并不是寻常的蛊虫,它格外霸道,极难操纵,我不确定有没有用。况且,它又在心脉附近,极其危险,我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大师能有多少把握?” “一成。” 时窈咬咬牙:“那也要试试!还请大师帮我。” “月明公主曾经对我有恩,你既然是她带来的,这个忙我自然也会帮你。” “多谢大师!” 时窈从禅房退出来,江长意便立即追上了她:“你不会又要闯药谷?你现 在浑身都是伤,你是不要命了?” “谁说我要闯药谷?” “不然呢?你怎么把他弄出来?” 时窈面色凌然:“你放心吧,我就在这,哪儿也不去。” 江长意怔了一怔,猛然想到了什么:“你要用自己做饵?” “时晏青还没能亲手杀了我,他们还未事成,是不会放过我的,一定还会让他来杀我。” 时窈扯了扯唇角,看着空旷的天空,声音很轻:“我等他来。” —— 药谷。 “长老,他怎么样了?!”杨灵嫣焦急的问。 公羊长老收了针,擦了擦额上的汗:“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了。” 那引虫草和鲜血的刺激,让蛊虫发作的太厉害,对身体损耗极大,时晏青自从昨日吐血昏迷被送回来,便一直昏迷到现在,气息微弱,险些丧命。 多来两次,只怕人都救不回来了。 杨灵嫣看着时晏青苍白的脸,紧闭着的眼睛,心痛如割,愤怒的骂着:“都怪时窈那个贱人!分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能杀了她!她只会这些狐媚之术害的他现在这样痛苦,叫晏青哥哥白白受罪。” 公羊长老面色凝重:“不能再拖下去了,陛下那边一直在催促,他的身 体也耗不起了,一定要尽快解决了那个时窈。” “那要如何?” “再试一次。”公羊进眼神狠辣了起来。 “不!再试一次他会没命的!他这次都险些没救回来,长老怎么还能用他的命冒险?”杨灵嫣哭着阻拦。 公羊进冷笑:“不然你以为继续拖下去他就能活吗?蛊虫一日不融合,他心口的伤一日不能好!继续让血流下去,最多再半月他也得死!” 杨灵嫣呼吸一滞,顿时哭泣都忘记了。 若是时晏青死了,那她好不容易要得到的一切,岂不是又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 而公羊进更恼火,这个人是他们月族翻身的利器,若是让他就这么死了,陛下定不会放过月族,那还谈什么未来? 这么比起来,时晏青的命又算什么? “时窈如今在何处?” 一个小厮进来道:“听说她被月明公主赶出了国公府,如今她在香山寺落脚。” 公羊进冷笑:“还好早先让人盯住了她,她既然自己来北凉,那也该做好了送死的准备,上次让她侥幸逃了,但中了惊魂蛊的人只会一日比一日的冷血,在引虫草的刺激下,也会越发的嗜血如命,下一次,他可不会让她活。” 第三百八十三章 我爱你 “嘶!” 时窈眉头一蹙,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对着镜子看着脖颈上青紫的掐痕,咬咬牙,将指尖的药膏再一次忍着疼涂抹上去。 江长意推门进来:“喝药了。” 她拿帕子擦了擦手,接过药碗来,盯着这苦涩的药汁只犹豫了一瞬,便闭着眼直接给仰头灌了下去。 “今日可好些了?” “好些了。” 江长意面色有些沉重,她哪里是好些了,说话声音都还气虚。 那个男人不单单把她险些掐死,而且还在她胸口拍了一掌,她受了很重的内伤。 “就你现在这副样子,他若是再来,只怕都不用再费劲掐你,踹一脚你都能立刻咽气了。”江长意冷哼一声。 “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 时窈无言以对,其实她也没有太大的信心,但现在她没有别的办法了,慧明大师说,他再这样耗下去,最多半月就得死,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江长意,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时窈突然问他。 江长意眼神慌乱的飘忽了一下,立马拔高了声音否认:“我当然没有!小爷我只想仗剑走天涯,怎么可能拘泥于这种娘们唧唧 的小情小爱!” “所以你不懂。” “你才不懂!我比你多吃了两年饭,走了两年路,你别在我面前装大人!”江长意气的跳脚。 “当你有一天有了真心喜欢的人,那你会眼睁睁看着他等死吗?” 他僵了僵,心里又酸又涩,他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等死的。 “世子,月族的人出现了!”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进来。 江长意面色一变,时窈冷笑:“果然还是来了。” 时窈拉开门走出去,前往寺外的八角亭,她每天都在那里等。 江长意想要跟上去,却还是顿住了脚步,时窈叮嘱过,避免打草惊蛇,她只能一个人去应对。 香山寺在香山的山顶,这座八角亭就坐落在悬崖边,往下便能看到郁郁葱葱的山林还有烟雾缭绕的白云。 时窈坐在亭子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走近,她回头,便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眼神冷漠,浑身都带着阵阵杀气,提着剑一步步的走近,像一个索命的厉鬼。 若是旁人只怕早就吓的抱头逃跑,而时窈却看到他异常苍白的脸色,心口阵痛,她知道他的生命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你要杀我吗?” 他 没有回应,只提剑一挥,将剑锋指向了她。 她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眼睛却不由的泛红:“这个地方很像玉关山,你记不记得?我们从前总在玉关山的山顶看星星,这里的星星也很美。” 他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他并不记得。 “时晏青,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很早很早就喜欢你了,可我害怕你骂我,都不敢说,当初若非是我爹被九星宗围杀,我本来打算在花灯节那日对你表明心意的。” “我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这几天我在这里等你,我才想起来,或许就是你第一次带我去玉关山看星星那次,那天是你生辰,你孤零零的坐在那里的时候,我就想着,我一定得好好守护你,不再让你一个人。” 这个秘密,她从未告诉过他。 她一步步的向他走近,指尖推开那柄锋利的剑,走到他跟前,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声音哽咽:“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背叛你,我也不会,时晏青,我爱你。” 他瞳孔微颤,原本已经蚕食的冰冷心突然剧烈的跳动了起来,好像一瞬之间恢复了生命,他记忆依然是 模糊的,可那一团模糊的幻影之中,却朦朦胧胧的出现了眼前这个女人的影子。 他好似没有意识的喃喃念了一声:“阿窈。” 时窈抬起头,吻上他的唇。 而他心口的蛊虫突然开始激烈的反抗,方才缓过来的一瞬神识瞬间灰飞烟灭,一双眸子变的嗜血又漠然,他掐住了她的后颈,要将她甩开。 她却不管不顾的搂住他,舌尖窜进他的唇里。 他眸光一狠,扬起剑就要直接切断这个女人的脖子,却在下一瞬,突然眼前一黑,意识模糊,浑身无力的摔了下去。 手中的剑砸在了地上,他却摔在了她的怀里。 她紧紧抱着他,后背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她在嘴里藏了迷|药,只有利用他一瞬之间的动摇将药喂进他嘴里,从而控制他。 时窈将时晏青送到了慧明大师的药房里。 慧明大师给他号了脉,又查看了一下他胸前的伤势,脸色越发的凝重。 “他这伤势已经极重了,月族那边想必又给他用了引虫草,刺激蛊虫发作,这种方法对身体损害极大,很有可能因此丧命。” 时窈呼吸一滞,连忙问:“大师还请救救他!” “你先别 急,现在只要能让杀死蛊虫,他自然也性命无忧,但……” 但成功的可能性也并不大。 时窈看着他苍白的脸,喉头哽咽:“您尽力吧,总得试试。” 江长意匆匆赶来:“怎么样了?” “慧明大师已经在为他治伤了,月族那边……” “放心吧,那帮人我已经拖住了,至少能撑一个时辰。” 月族做巫蛊之术,香山寺这种佛门净地当然是不允许他们进入的,所以他们只让时晏青一人上山来杀时窈。 这会儿迟迟没等到人下山,都想要直接杀上山来了,还好江长意提前安排了人拦着,香山寺的国寺,月族到底还有几分鸡蛋,暂时不敢硬闯,但也拖不了太久的。 “一个时辰,也够了。” 慧明大师在药房里为他施针用药,时窈只能守在外面,坐在回廊里,心里焦灼。 “若是这次不能成功,怎么办?”江长意看她报那么大的期待,又实在害怕她期待落空。 毕竟慧明大师都说过,也只有一成的把握而已。 “那我也要带他离开,他那样骄傲的人,不应该被人当成傀儡操纵,那群杂碎不配。” 时窈眸子泛着凶光,眼神狠辣。 第三百八十四章 守护我 只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侍卫匆匆赶来:“不好了,月族的人已经要强闯上山了!” 江长意骂道:“他们胆儿肥了不成?这可是香山寺,佛门净地!他们那帮人怎敢上山的?!直接给我拦死了!” “可太子来了!太子带着禁军来的,说是一定要杀上山来!” 江长意脸色一变,顿时有些慌了。 若是太子亲自前来,那必然是拦不住的。 时窈立刻推门进去:“大师,他怎么样了?” 慧明大师擦了擦脸上的细汗:“我方才已经给他服用了食虫草,但还得持续的施针放血,这蛊虫我也是第一次见,实在棘手……” “等不及了,我要先带他走!” 却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萧炎刺耳的叫骂声:“立刻去搜!就算是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挖出来!谁敢私藏,本宫让他凌迟受死!” 时窈不管不顾的将时晏青从床上搀扶下来,架着他的胳膊想要带他从后门离开。 江长意立即阻拦:“不行!萧炎都能追到这里,说明他的人已经将这香山寺围了!就算你带他从后门离开,也出不了香山寺,让他抓到,你会死的!” “那我也不可能丢下他!” “那你是要去送死吗?你以为你 能走的了?” “就当我送死好了!” 时窈眼睛通红,不论如何也不肯松手,她很清楚,这次一旦松手,只怕这辈子也再难有机会带他走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却在此时,她突然被一掌推开,生生摔在地上。 “白微!”江长意连忙去扶她。 慧明大师惊恐的连连后退,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清醒过来的男人,吓的脸都白了,时晏青此时双目猩红,俨然已经失控。 原来是外面传来了笛声,这种笛声会刺激蛊虫兴奋,也能被中蛊的人更顺从。 时晏青跟着笛声往外走去。 “时晏青!”时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去拦他。 慧明大师急忙拉住她:“不可!他现在还能听从笛声的引诱,可见是蛊虫未死,他体内的蛊虫正兴奋,你现在靠近他会被杀死的!” “可他……” 江长意直接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将她劈晕过去。 他把她横抱起来:“我先带她走。” 慧明大师点点头:“快走,这里已经被太子的人包围了,月族的人绝不会放过她,她继续留在这已经不安全了,你们往后门走,我去前面引开他们。” “多谢大师。” 禅房外。 萧炎气急败坏的怒骂着:“一群废物! 连个傀儡都看不住,若是丢了人,本宫让你们灭族!” 公羊进浑身一抖,连忙躬身道:“太子息怒,他身上已经被种了惊魂蛊,是逃不掉的,只要听到这笛声自然会在蛊虫的驱使下乖乖出来。” “最好如此,找不到人,本宫扒了你的皮!” 萧炎越发的烦躁,气的指着公羊进的鼻子大骂:“本宫还以为你是个能干的,没曾想也这般无用,这都耗了多久了?到现在还没能让他完全受控,本宫已经等不及了,再拖下去,指不定夏国那边要发现什么蹊跷!” 公羊进擦了擦额上的细汗,低着头不敢说话。 却在此时,时晏青顺着笛声自己走了出来。 公羊进眼睛一亮,急忙派人将时晏青团团围住,他有些担心他是不是失控了,不敢贸然上前,试探着问:“让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时晏青眼神漠然,周身气势冰冷如霜,缓缓开口:“时窈已死。” —— 江长意原以为太子的人马会下令搜山将时窈挖出来,可没想到,禁军的兵马很快就撤离,他轻易的便带着时窈离开了这里。 如今时窈在北凉已经暴露了身份,他们必然不会让她活着,江长意不敢将她带回国公府,只能安置在香山脚下 的一处隐蔽的别院里。 等时窈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你醒了?”江长意守在床边,见她醒来便紧张了起来。 “时晏青呢?” “他……已经被月族带回去了。” 时窈翻身下床:“我要去找他。” “白微!别白费力气了,他已经回不来了。” 时窈面色泛白,怔忪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江长意艰难的开口:“时晏青身上的惊魂蛊没有被杀死,我们失败了,他身上的惊魂蛊和心脉已经融合,如今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傀儡。” “不可能!” “可太子已经准备出使夏国了!他们要带他回夏国,你还不明白吗?若不是有完全的把握,他们不可能带去的!” 江长意叹了一声:“慧明大师说过,蛊虫和心脉的融合也需要契机,身体受到的伤害到达了极限,意志力自然而然的也会降低,可能他也妥协了。” 时窈绝望的跌坐在床上,他妥协了吗? 他那样骄傲的人,也会向惊魂蛊妥协吗? 可他受了那么多的苦,那么多非人的折磨,他可能真的累了。 “白微,你现在决不能再去自寻死路了,他现在已经是完完全全受惊魂蛊操纵的傀儡,他已经不是他了,更何况太子和 月族也绝不会放过你,别再做傻事了。” 时窈抱着膝,将脸埋进双臂里,泪水无声的浸湿了衣袖,绝望的几乎喘不过气。 —— 药谷。 “晏青哥哥身体如何了?”杨灵嫣殷切的问。 公羊进给他检查了一下伤势,面色凝重的道:“他胸口的伤口开始愈合了。” 杨灵嫣激动不已:“那太好了!” 惊魂蛊和心脉融合,伤口才会好起来,她多怕他就这么死了,还好,还好他挺过来了。 公羊进心里却有些疑虑,可能是这次事情来的太顺利了些,他心里隐隐有些不踏实,但时晏青又的确一如从前的顺从忠诚,并无异样,而且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了。 这就是蛊虫和心脉融合的表现。 公羊进摇了摇头转身出去,应该是他想多了。 杨灵嫣握着时晏青的手,眸中还带着激动的泪意:“晏青哥哥,我们就要回家了,三日后太子出使夏国,要亲自送晏青哥哥回家。” “好。” 杨灵嫣娇羞看着他:“等回了大夏,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晏青哥哥要娶嫣儿为妻,一生一世守护嫣儿。” 时晏青漠然的眸底一闪而过的杀意,缓缓开口:“好。”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两个舞姬 杨灵嫣痴痴的看着他,满心的欢喜,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在大夏受过的气,在王府名不正言不顺的身份,甚至连下人都能看轻她,如今,终于可以一一报复回来。 扬眉吐气! 只是此生无法看到他温柔的眼眸,她有些黯然,但一想到这样的温柔即便还存在,也不会给她,而是要给时窈那个贱人,那倒还不如让这份温柔永远的消失! 三日后,太子萧炎亲自送“座上宾”时晏青回夏国。 浩浩荡荡的队伍招摇的从东都驶出,围观的人群里炸了锅似的议论了起来。 “这,这是夏国的摄政王?!他怎会在北凉?!” “你还不知道呢?我才听说,原来这夏国摄政王其实就是昭安公主的儿子!” “昭安公主?就是二十年前去夏国和亲,结果被杀害的那位昭安公主?” “可不是?夏国皇帝残暴,杀害了昭安公主,还好她的儿子活了下来,也算是为他母亲报了仇,如今北凉和他才是真正的血亲,如今才刚刚认了亲,自然会更愿意亲近北凉。” “这么说来,他和太子也算是表兄弟,难怪啊,这可真是一桩美事啊。” 众人喜气洋洋的议论着,感慨着兄弟情深的戏码,而站在人群之中的时窈,却觉得浑身发冷。 江长意忍不住低声骂 道:“简直是卑鄙无耻!” 时窈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心口又恨又疼,却无能为力,她已经用尽一切办法,最终也没能救的了他,时至今日,她已经无计可施。 她深吸一口气,对江长意道:“我要离开北凉了。” 江长意默了默,她的计划在他预料之中,可他说不出阻拦她的话来了,因为他从来没有一次拦下过她,他很清楚,她不会因为他停下脚步。 “江长意,这些日子在北凉真的谢谢你,如果以后还有机会再见,我一定报答你。” 时窈扯了扯唇角,笑的很难看。 如今她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活路,还能不能有机会和他来日再见。 江长意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怔怔的站在原地,目送着她决绝转身离开,消失在人群里。 —— 时窈要离开北凉,只有混在太子的队伍里一起走,否则边关防御严格,她之前进来的时候已经在军营里混了个脸熟,不可能再故技重施了。 还好萧炎好|色,就算出使也要带着一队舞姬,这群舞姬蒙着面纱,并不好辨认,时窈决定混这个队伍。 现在北凉上下都在通缉她,她的画像都贴的满城都是,她的脸不能再露出来了,这是最好 的一个掩饰身份。 她远远跟在队伍后面,直到队伍出了东都,暂停歇息的时候,三两个舞姬从马车上下来,似乎要去行方便。 她们一路走着,还一边攀比着谁能更快得到太子的宠幸。 “太子最喜欢细腰,我这几日每天只用小半碗饭,好容易这腰身又瘦了一圈,等过几日给太子献舞,定能讨得太子欢心。”说话的美人扭了扭自己的纤腰,很是得意。 另个舞姬却阴阳怪气的:“太子虽说爱细腰,但也不是就喜欢豆芽菜的,你这瘦的搓衣板一块,胸前二两肉都没有,也不知哪儿来的脸想得到太子的宠幸。” “你!”纤腰美人气的半死,指着她的鼻子骂道:“那你这种肥猪一样的就得太子喜欢了?!” “王可儿你就是嫉妒我胸比你大!” “陈娇娇你说什么?!” 两人眼看着就要吵起来,管事太监骂了起来:“闹什么?!吵了太子的清静谁都别想活!都闭嘴!”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拧身离开。 因为怄气,这位叫娇娇的舞姬并不愿意和旁人同行,一个人去隐蔽处行方便,而就在她走到树丛后面的时候,时窈直接从背后出现,用沾着迷|药帕子捂住了她的嘴巴,这舞姬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被药晕了。 时窈迅速换上了她的 衣裙,然后将她藏到了一堆枯叶下面,抬脚要走,又回来在她怀里塞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是从江长意那儿顺来的银子,给的也不心疼。 时窈才回到队伍附近,一个小太监就立马迎了上来。 “哎哟,你去哪儿了?这么久才回来!这队伍都要启程了,你再不回来怕是要把你丢下了!” 小太监忙不迭的将她推上马车。 这辆宽敞的马车上的塞着十来个舞姬,就在时窈被推进去坐下的时候,她却突然发现身边的姑娘莫名的有些眼熟。 她拧着眉看向身边的舞姬,这位舞姬羞恼的瞪着她,压低了嗓子,用只有他两才能听得到的声音磨着牙:“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是不是?” 时窈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里其他的舞姬们,还好她们也都在闲聊,很热闹,并没有注意她们的。 时窈瞪着他,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竟然还扮成舞姬的样子! 江长意扬了扬下巴:“小爷我想去哪儿去哪儿。” “这是去大夏的!” “我正好想去那转转。” “你赶紧给我回去!”时窈磨着牙。 江长意笑的眉眼弯弯:“咱两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赶我走?” 赤果果的威胁! “你可别想歪,我就拿你当兄弟,我这人 最重义气,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自己去送死,所以想了想就勉为其难陪你一程,你别太感动哦。” “江长意!” 时窈气急,声音有些失控,有几个舞姬看了过来。 江长意拿小拳头捶了捶她的肩,娇声道:“讨厌,干嘛总欺负人家。” 时窈:“……” 还真别说,江长意这张脸扮女人竟也没太大违和感,他毕竟年纪还小,长的也嫩,除了个子高的有点不合群,这撒娇卖乖的路数比时窈更像个女人。 车内再次恢复了热闹,无人在意他两这塑料姐妹情,因为车上所有的舞姬都是这般,没人真的在意你,大家都从四处千挑万选进来的舞姬,只在暗中较劲的想着如何爬太子的床。 而此时前面最奢华阔绰的一辆金色宝盖马车里,萧炎正惬意的喝着茶。 “时晏青那边如何了?” “殿下放心,安排了人时刻盯着呢,他身上的惊魂蛊果然管用,十分顺从,殿下说的话,他都牢牢记着。” 萧炎哈哈大笑:“听话就好!” 他眼神又阴又狠,咬牙切齿:“本宫在夏国受过的罪,他们都得给我一一偿还!” 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莫尘和梁攸宁这对狗男女! 一想到梁攸宁,他身上又热了起来,摆摆手:“去,给本宫找两个舞姬来伺候。” 第三百八十六章 有些不安 马车的车门被拉开,管事太监倨傲的眼神打量着车里的舞姬们:“殿下要点两个舞姬去车里伺候。” 这话一出,满车的舞姬们都殷切的看着管事太监。 太监则随手指了坐在门口的两个:“就你们两。” 时窈和江长意面色一僵,他们已经尽可能降低存在感了,这是什么鬼运气?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的!”太监骂了一声。 江长意着急的看向时窈。 时窈浑身都抖了起来,满脸的惊惶:“是,是,我一定会伺候好殿,殿,殿下的,多,多谢公公抬举。” 一边说着,身上抖的更厉害了。 管事太监嫌弃的皱了皱眉:“没见过世面的东西,换一个!省得在殿下面前丢了脸,惹的殿下不快。” 太监又随手指了另一个。 江长意满脸震惊,这都行?! 时窈都快哭了,又是沮丧又是懊恼的垂着头坐在那里。 另个被点名的舞姬欢天喜地的下了车,江长意暗地里使劲儿的扯时窈的袖子,咬着牙低声道:“我怎么办啊?” 时窈还在发抖,一边抖一边把自己的袖子从他手里拽回来,低低的给了他一个字:“滚。” 江长意:“……” “还磨蹭什么?赶紧 的!”管事太监不耐烦的催促着。 江长意娇笑着应着:“来了来了!” 他僵硬的回头看时窈,时窈压根都不看他。 管事太监带着他和另一个舞姬出去,还叮嘱着:“一会儿伺候太子的时候可机灵些,会来事儿,兴许得了太子的宠幸,往后还能有个好前程。” “宠幸”二字在他脑子里炸开,江长意笑容僵硬。 眼看着太子的马车就在前面,他一咬牙,暗暗拿出在袖中藏着的钢针,在一旁的一匹悠闲吃草的马儿身上扎了一下。 那马儿瞬间被激怒,嘶鸣一声,直接扬起后蹄将他一脚踹飞。 “啊!” 那管事太监本来在前面领路,一回头看到这舞姬竟被马儿踹飞出去五米远,惊的目瞪口呆。 他晦气的拧了拧眉:“赶紧让她回去,再换一个来!” 这个都被踹成这样了,如何伺候的好太子? “是。” 江长意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的回到马车上,时窈拍了拍他的肩:“辛苦了。” 江长意狠狠磨着牙。要不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他堂堂国公府世子要受这种罪?! 因为时窈怯懦,江长意被马踹了,因此这一路上就她两最不受待见,萧炎一路上女人换的不停 ,也没轮上他两。 本来管事太监还想把他们直接扔了,还是江长意哭的可怜兮兮的给管事太监塞了银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不愿离开,管事太监才勉为其难让他们两个吃白饭的继续跟着。 不到半月的功夫,终于到了平阳关。 太子的车驾直接进入了北凉边关大营内。 时窈也警惕了起来,这地方她之前进北凉的时候就走了一遭了,现在再次混进来。 “都下来!” 马车停下,几个太监过来拉开了车门。 舞姬们稀稀拉拉的下车,时窈拢了拢脸上的面纱,然后低眉顺眼的跟在后面下车去。 马车的四周还围着不少的北凉士兵,一个个色眯眯的盯着这一车的美人,口水都要流下来。 一个管事的太监骂骂咧咧的驱赶:“这都是太子的美人,不要命了还敢盯着?滚远点!” 这帮士兵这才讪讪的走开,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念着:“若是太子玩腻了,没准也能赏给我们尝尝鲜。” “不愧是太子的女人,个个儿水嫩的很。” 江长意眉头都拧起来了,这北凉的边关守兵竟然这么没有军纪!如此散漫! 她们被送进了一个专门的大帐内住下,管事太监还叮嘱着 :“没事别乱跑,万一被哪个胆大包天的下流兵痞子占了身子,太子可不会要你们了,到时候直接给你扔去当军技,可别怪咱家没提醒你们。” 舞姬们脸色变了变,她们跟着出来都是为了爬上太子的床伺候太子的,哪里愿意当这下流的军技?纷纷乖顺的应是。 管事太监这才转身出去。 “这军中的士兵如此散漫,还敢肆意忌惮太子的女人,没有半分军纪可言,北凉的边关就靠这帮人守着?”江长意忍不住低声磨牙。 难怪连嘉陵关都丢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以为萧炎又是个什么好的?”时窈嗤笑一声。 江长意沉默了,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军营之中便开始大摆宴席,他们这群舞姬自然也要去跳舞助兴。 萧炎坐在高台上,兴致昂扬的给将士们敬酒:“等我北凉一统天下,诸位都功不可没!” “多谢殿下!” 众人欢呼着。 篝火燃烧的正烈,将天迹都照亮,时晏青坐在萧炎身旁的位置,分明是身份尊贵的夏国摄政王,却还坐在侧面,可见夏国对北凉的臣服。 “晏青是本宫的表弟,如今能和本宫兄弟一心,给北凉 和夏国永结同好,本宫很是欣慰!晏青,来,本宫敬你。”萧炎举起酒杯,笑容玩味。 时晏青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炎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好弟弟!明日本宫就亲自送你回夏国,咱们兄弟往后一体,可不必再分彼此。” “是。” 台下的一众北凉将士们惊的目瞪口呆,几乎都不敢相信这就是那位传说中雷霆手段的夏国摄政王,如今竟如此……顺从。 但这是好事,他能向北凉臣服,那夏国还不就是他们北凉的囊中之物? 舞姬们鱼贯而入,在丝竹管乐声中翩然起舞。 夜色很深,舞姬们都蒙着面纱,并不容易看清楚模样,时窈和江长意混在其中,站着最偏僻的角落,尽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军营中的色痞子难得见到这么多的美人,一个个眼睛都看直了,眼花缭乱的四处忙的看不过来。 时晏青眼神清淡的落在角落处,漠然又冰冷的眸子没有情绪起伏。 “晏青哥哥,你的伤还未好全,少喝些酒。”杨灵嫣坐在时晏青身边,关切的给他换掉了手里的酒杯。 时晏青收回了视线。 杨灵嫣看了一眼那群舞姬们,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第三百八十七章 开城门 为首的一个大胆的舞姬则直接跳着跳着便将水袖挥洒到了萧炎的手里,萧炎笑盈盈的将水袖一拉,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当众你侬我侬的喂起酒来。 “殿下的眼光果真出众,这带来的美人可让下头的人都垂涎不已!”左将军一脸艳羡。 萧炎哈哈大笑:“左将军既然喜欢,这个送你了。” 说着,便直接将怀里的女人推给了他。 左将军受宠若惊:“多谢殿下!这等美人殿下都舍得割爱?” 萧炎却笑的饶有深意:“这也算不得什么?等到了夏国,本宫兴许还能赏你个更好的。” “噢?殿下此话何意?”左将军已经迫不及待的将那美人揉进怀里。 “夏国前太子妃,姿容可不输你怀里这个。” “能被殿下看上,那可真是她的福气!” “那是自然,等本宫玩腻了,兴许也赏给左将军换换口味。”萧炎笑的猥琐。 去年在夏国受的罪,他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这次绝不会放过她! 萧炎想到即将要大仇得报,心情大好,直接大手一挥:“这些个舞姬,都赏给你们了!” 时窈和江长意惊的面色一变,没想到这躲了一路栽在了这里。 这话一出,在场的将士 们都兴奋的冲上来哄抢舞姬们,原本还做着成为太子侍妾美梦的舞姬们,顷刻间就被粗鄙的男人们抓了下去,四处尖叫声不断。 眼看着一个猥琐的男人要将手伸向时窈,江长意直接一咬牙挡在了她前面,由着男人将他抓了去。 萧炎玩味的看向时晏青:“不妨晏青也挑一挑?” 杨灵嫣脸色一变,还想阻拦,时晏青则直接随手一指。 萧炎大手一挥:“将人洗干净了送摄政王帐篷里去。” 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时窈,时窈连忙低下头,震惊的脸色变幻莫测,他选她? 杨灵嫣气的脸色发青:“殿下这是何意?晏青哥哥大伤未愈,身体都还没养好,怎么能……” 萧炎却嗤笑一声:“怎么不能?嫣儿,你虽说是公主,但也只是个女人,可别太善妒,男人怎么能没几个女人?” 能给杨灵嫣如今的地位已经算是给她脸了,她还有什么资格叫嚣? 况且对萧炎来说,时晏青身边能多几个他安插|进去的女人,他也更放心些。 杨灵嫣气的脸都涨红了,却说不出话来。 萧炎拍拍时晏青的肩:“可被辜负了本宫的一片心意,好生享用才是。” “是。” 宴席散场, 一众将士们搂着刚刚得到的女人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寻欢作乐,时窈也被送到了时晏青的帐篷里。 时窈跪在地上,听着外面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心跳如雷。 帐篷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而入,直到停在她的跟前。 她怔怔的抬头看着他,他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冷漠,森寒刺骨,让她浑身发冷。 “起来,伺候我。”他冷声道。 时窈心里原本升起来的丁点希望,瞬间破碎,她还以为,他是为了保护她才选她,她还以为,他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可此时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对她没有半分怜惜。 他不记得她。 他只是在剩下的那几个舞姬里随手指了一个,今日是任何的舞姬,他都会让她伺候的。 时窈心里酸涩,小心翼翼的为他宽衣。 褪去外袍,解开了腰带,她不大会伺候人,从前和他在一起也不必她来给他宽衣解带,现在只能笨拙的瞎扯。 她只低着头纠结繁琐的衣带,殊不知男人此时看着她的那双眸子多炙热。 她的纤细的手指在他身上不时的扫过,有时候触碰到他的肌肤,又一闪而过,像故意引|诱他,他终于按捺不住,猛的扣住她的腰身将她 带入怀里。 时窈惊的不敢乱动了。 他埋首在她的脖颈间,深深的嗅着她发间的清香,熟悉的味道让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圈着她腰身的手臂再次收紧,想要占有她。 可余光突然扫到帐外鬼鬼祟祟的身影,眸中的戾气瞬间压制了情|欲。 他深吸一口气,将欲|望强压下去,直接推开了她。 时窈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在地上,堪堪扶住了柜子才站稳,她有些惊慌失措的看着他,并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只看了一眼便转身,看着她这副委屈的样子,他说不出狠话来。 “滚出去。” 时窈呆呆的点头,不敢惹怒他,连忙低着头退出去。 时晏青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眸光阴沉下来。 他今日若是和她有了什么,且不说杨灵嫣不会放过她,萧炎必然也会对她严加盘问,她现在扮成舞姬的样子混在里面,根本不能有半分醒目。 只有厌弃了她,才能让她泯然众人。 他周身的气势渐渐阴鸷,如今在北凉受的罪,一个一个,来日都得加倍偿还! 杨灵嫣此时辗转反侧,直到云霞匆匆的赶来:“公主放心,王爷果真是看不上那个舞姬的,直接将她轰走了。 ” 杨灵嫣这才放下心来,冷笑:“这种下贱货色,怎么配得上晏青哥哥?痴心妄想!” “那是自然,王爷现在心中只有公主,公主大可安心。” 杨灵嫣却怔怔的道:“是吗?” 可她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无法确认? —— 次日,清晨。 北凉城门大开,太子萧炎亲自带着使臣的队伍,要求进入夏国议和。 张翼领兵严阵以待。 萧炎笑着道:“张将军这是做什么?本宫这次来,可是为了护送摄政王回国。” “摄政王一直在夏国,何时到过北凉?!”张翼早听说了摄政王前往北凉做客的消息,但他担心是北凉使诈,根本不敢轻信。 “晏青,你的这些部将实在是有些不懂事了,竟连自己的主子都认不得了。” 时晏青策马从人群中走出来。 张翼惊的脸都变了:“这,这……” 失踪多日的摄政王竟然在北凉做客?!可时晏青对北凉从来都是志在必得,他不可能和北凉和谈。 时晏青冷声吩咐:“开城门,迎北凉太子。” “可北凉太子还带着数万大军!” 哪有使臣团带着数万大军进入境内和谈的?这分明就是要侵略! 时晏青语气不容置疑:“开城门。”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不能停歇 张翼几乎不可置信,和常远对视一眼,常远沉声道:“王爷既然下了令,应该是有自己的打算,我们岂能违抗?” 张翼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抬手,高声道:“开城门!迎北凉太子。” 萧炎肆意的笑了,扬了扬下巴,倨傲的策马率先进了城。 张翼和常远等人带着兵马迎出城来,激动的恭迎时晏青:“臣等恭迎摄政王!” 他消失的这两个月,边关将他失踪的消息虽说瞒得死死的,但张翼常远几个知道内情的都快急疯了,他们很清楚,时晏青若是真的出了事,或者回不来,这刚刚恢复安宁的夏国会陷入什么样的内乱之中。 时晏青并未从北凉军队的队伍里走出来,而是淡漠的点了点头,继续跟在萧炎的身后。 张翼眉头一蹙,心中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眼看着北凉乌泱泱的兵马涌入夏国境内,这夏国边关竟好似没有一般,敞开大门让人进。 “王爷,北凉的兵马怎能进入我大夏境内,这岂不是引狼入室!”张翼冒死再次说出口。 萧炎却冷下了脸:“晏青,本宫早听说你治下有方,手下的人也都忠诚,没想到还有这种忤逆的,这种人,可留不得。” 张翼怒骂道:“ 谁不知道你北凉狼子野心,既然来和谈为何要带数万兵马入城?你分明就是另有所图!” 时晏青扫了一眼张翼,冷声道:“张翼废除骠骑将军,降为副将。” “王爷!”张翼几乎不敢相信,时晏青竟然因为这种事贬斥他?! 夏军所有人都顿时屏息凝神,不敢再多说一句,有了张翼杀鸡儆猴在前,谁又敢再多嘴多舌? 大家都隐隐的察觉到,这大夏的天,怕是要变了。 萧炎很满意,笑着拍了拍时晏青的肩:“不愧是本宫的好弟弟,往后我们兄弟一体,不分彼此,等明日,就直接启程回燕京吧。” 夏国真正的大权掌控地,燕京,他已经想念很久了。 从这一刻开始,他终于能操纵着这个傀儡,吞下他惦念已久的夏国! “是。” 涌入大夏的除了北凉的数万兵马,还有几辆特殊的马车。 车内此时一片阴郁,昨日还满心期待,盼着想要爬上太子的床榻成为宠妃,今日却已经却全然落空。 萧炎将她们全都随手赏给了军营中的那帮粗人,昨夜无人幸免,丢了清白,往后只能沦为军技,女子们捂着脸哭泣着,有的脸上甚至还明显带着青紫红肿的伤。 时窈紧抿着唇,心 里很不是滋味,同为女子,她知道她们的苦楚,可更无力的是,她现在什么也帮不上她们。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昨天他没欺负你吧?”江长意盯着她检查,若不是怕被她打,他都想手上扯开她袖子看看。 时窈摇摇头:“他嫌我笨手笨脚,把我赶出来了。” 江长意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你昨夜怎么混过去的?”时窈小声问。 江长意冷哼一声:“还能怎么样?给他打晕了。” 可他还是被恶心的不轻,昨天抓他的是一个喝的醉醺醺的副将,虽说进了帐篷他就直接给他敲晕了,但这一路上也没少让他揩油,那老色胚在他身上乱摸,还嘀咕着他长得好看就是胸太小。 江长意硬生生忍了一路,进了帐篷直接给他劈晕,还狠狠给了他几拳解气,最后扒了他的衣裳,然后溜出了帐篷。 他突然想到什么,警铃大作:“他没揩你油吧?!” 时窈:“……” 江长意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是她夫君,这好像也算不得什么,讪讪的闭了嘴,不再多问,但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忽而听到马车外面有什么骚动,时窈掀开一角车窗帘子看 出去,竟正好看到张翼被贬斥。 时窈面色发沉,北凉将这数万的大军都带入了大夏,狼子野心都写在了脸上,而时晏青从前最看重的武将张翼,也就这么轻易的被贬斥,等萧炎到了京城…… 时窈几乎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我得出去一趟,你帮我打个掩护。” “你做什么去?!”江长意连忙拉住她。 “现在的情况得立刻通知京城,否则等萧炎直接杀过去就晚了!” 江长意想了想:“那我们不能再留在这了,既然已经回了大夏,继续跟在北凉军队里反而束手束脚。” 时窈拧着眉,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脱离了北凉军,她也不能跟着时晏青了。 “现在你留在这也不能近他的身!反而这里危险的很,谁知道萧炎明日又要把咱们赏给什么人?” 时窈只好点头:“好,那我们趁机溜出去。” 等到天色快擦黑的时候,时窈直接一包迷|药吹出去,将守着马车的两个小太监给迷晕了,然后和江长意从马车里跳出来,立刻逃了。 还好跑的快,他们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人来马车上拉女人去伺候,北凉军早已经烂透了! 这里是大夏的军营,时窈对这里了如指掌 ,时晏青当初的布防图都直接给她看的,她轻易的就绕了出去。 “什么人?!”守门的将士拿着尖刀对着他们。 时窈亮出一块令牌:“带我去见张将军。” 这令牌是军中首领之物,那小将一看就吓傻了,忙不迭的应下:“是。” 张翼刚刚被杖刑二十,又被贬斥,关在屋里谁也不见。 那小将敲了敲门:“张将军,有个女子要见您。” “都给我滚!”张翼怒喝一声。 他现在满肚子的火气,哪有心情见什么女人? 时窈走上前去:“张将军。” 张翼正要再骂,却突然面色一变,惊的直接从床上翻下来,都顾不得后背的疼痛,直接大步走过来拉开了门。 他立即要拱手行礼,时窈却直接道:“先进屋说罢。” “是!” 张翼连忙让开了身子,时窈和江长意走了进来。 “王妃怎么没和王爷一起?我还以为……” 今日看到时晏青平安回来,他先是狂喜,可他异常的举动让他完全无法接受,甚至时晏青回来也没有召集他们这些将士们单独谈一次话,他都没有机会去问王妃的下落。 时窈直接将一封信递给他:“你让人将这信快马加鞭送去京城,一刻也不能停歇。” 第三百八十九章 保护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王爷不和王妃一起,反而……” 反而时刻跟在萧炎的身后,更离奇的是,陪在时晏青身边的女人,竟还是那个北凉公主杨灵嫣! 现在细想一下,才发现现在时晏青身边围绕着的,全都是北凉人。 时窈沉声道:“他们给他种了惊魂蛊,北凉人现在操控了他。” 张翼惊的脸都白了:“这,这怎么可能……” “立刻将信送到京城,交给莫尘,让他们早做准备。” “是。” 张翼顿了顿,又问:“那王妃呢?” “北凉现在也在通缉我,我会在暗处跟着北凉的队伍一起回京。” “是!” —— “晏青哥哥,先用晚饭吧,舟车劳顿这么久,你也累了。”杨灵嫣提着食盒进来,语气轻快。 时晏青神色淡然:“好。” 杨灵嫣将饭菜摆出来,殷勤的伺候时晏青用饭。 “昨日那个舞姬,晏青哥哥怎么把人赶出去了?”她试探着问。 “粗苯。” 杨灵嫣心情雀跃,时晏青拒绝了其他的女人,他的身边只容得下她。 “嫣儿还以为晏青哥哥会喜欢她,昨日也不敢来打扰,没曾想这低贱的舞姬这般蠢笨,惹得晏青哥哥 不快,早知如此,就该拦着太子,不让他随意给晏青哥哥塞女人的。” 时晏青没再说话。 杨灵嫣心里有些憋闷,时晏青如今忠于北凉,忠于萧炎,那么他就注定了不会忤逆萧炎的命令,往后他身边还有没有别的女人,恐怕也不是她能说了算的。 时晏青放下了筷子:“我乏了。” 杨灵嫣强扯出笑来:“那,我先回房了。” 他身边也没有那么容得下她,她在他身边根本呆不了多久,他浑身冷的像冰,从内而外都是刺骨的寒凉。 可她却也无法怨怼,因为惊魂蛊本就是断情绝爱,他如今的爱她,也不过是命令控制下的行为,他永远不会像爱时窈一样爱她。 杨灵嫣掐了掐手心,心里安慰着自己,等成了亲就好了,她成了他名正言顺的王妃,他们一定会不一样的。 杨灵嫣离开,时晏青眸光也阴沉了几分。 夜色正深,时晏青的营帐外还守着不少的北凉士兵,但这么久了,早已经懈怠,此时喝酒划拳,偷懒耍滑,并没有留意到一个黑影从身后一闪而过,悄无声息的消失。 张翼刚刚送走了时窈,正准备出去安排亲信送信,却不妨看到一个黑影 闪身进来。 “谁?!”张翼厉喝一声,神色紧绷起来。 时晏青从暗处走出来。 张翼看清了他的脸的时候,惊的脸色都白了,立即抱拳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随后又试探着抬头:“王爷怎会,深夜到来?” “有一件事,交给你去办。” 时晏青神色泠然,和从前一般无二,张翼一时间都几乎分不清他到底中没中惊魂蛊。 “调集铁骑军,埋伏到燕京城外。” 时晏青将一块令牌递给了他。 “王爷这是……” “围杀北凉军。”时晏青眼神阴鸷。 既然人都到了燕京,那自然也该在燕京解决了他们。 瓮中捉鳖,他也没太多耐心了。 张翼惊道:“王爷没有中惊魂蛊?!” 时晏青眸光微凝,那日在香山寺清醒过来的时候,就终于有了自己的意识,想来是慧明大师为他杀蛊虫有了些成效。 但为了护着时窈,不让她置身险境,只能将她推开,他想要的无非是她远离这些纷争和危险,等往后事情平息,他再去接她回来。 可没想到她从前拼命的想要从他身边逃离,现如今却不论如何也不愿放弃他,发现他藏身在舞姬之中的时候,他才 知道她原来从来没走。 时晏青紧抿着唇,沉声道:“你另派一队人马,暗中保护她,别让她牵扯进来。” 现在事情还未解决,他不愿她陪他一起冒险,在北凉人的眼里,她早已经死了,她只要隐姓埋名,便可以轻易的躲过这一场纷争。 现在北凉军数万兵马都进了夏国境内,他也没有十全的把握能赢,即便是输,他也想她好好活着。 “另外这封信,你让人送到燕京城,交给莫尘,京中其他的事,莫尘自会安排。” “是!” 次日清晨,军中并无任何异样,要说有,那就是逃了两个舞姬,但舞姬身份卑贱,算不得什么,没准就是被哪个士兵悄悄玩死了扔掉了,所以也没有人追究。 而夏军之中,被贬为副将的张将军也自请离去了,也无人在意,一个被收回了所有兵权的副将,算不得什么威胁,走了更好。 于是,在一片平静之中,北凉的使臣团带领着数万的北凉军,浩浩荡荡的往燕京城出发。 时窈并没有离去,她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北凉军的后面,她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燕京城。 一骑快马疾驰而入,直奔瑞卿楼。 莫尘听说 边关来信了,急匆匆的赶来见信使:“可是有什么新的消息了?!” 时晏青失踪的消息从两个月前他就知道了,一直压着不往外泄露,但他这两个月也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太清楚时晏青对大夏来说意味着什么了。 而且他还是他最好的兄弟,若非是要在京中坐镇稳定人心,他都恨不能亲自去边关帮忙寻。 “这两封信,还请公子亲自查看。”信使将两封信送到他的眼前。 莫尘迅速的拆开查看,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莫公子,可是王爷有难了?!”金大人匆匆赶来,看着莫尘的脸色心都提起来了。 莫尘却没有回话,只神色凝重的将两封信重新看了一遍。 这两封信,一封是时窈送来的,告诉他,时晏青中了惊魂蛊,北凉狼子野心想要操纵时晏青掌控大夏。 而另一封,则是时晏青的亲笔信,信中只说了一件事,让他提前做好部署,准备瓮中捉鳖。 他深吸一口气,明白了什么。 时晏青大概是假意中了惊魂蛊,而他为什么没有让时窈知道?他在保护她,他要将她排除在计划之外。 北凉数万兵马深|入大夏,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 第三百九十章 陪他死在这 莫尘沉声道:“摄政王即将回京,准备恭迎。” 金大人大喜过望:“那太好了!” 时晏青失踪的消息,只有几个心腹重臣才知道,金大人是时晏青一手提拔起来的文臣,他自然也清楚此事,这两个月和莫尘苦苦支撑着大局,也不敢有分毫懈怠,生怕消息走漏分毫,或是让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可莫尘的脸色却并不大好,不论时晏青是否真的中了惊魂蛊,但此番北凉数万兵马的的确确已经深|入大夏,马上就要进军燕京,看样子,烽火又要重启了。 更让他不安的是,此次“出使”的人是萧炎,他对梁攸宁早有觊觎之心,这次卷土重来,定不会放过她。 “此次北凉也一同进犯,我们得提前做些准备。”莫尘沉声道。 金大人脸色也严肃了起来:“好。” 等议完事,天色都将黑了,莫尘从瑞卿楼出来,便径直去了景王府。 景王府如今衰败,并无人注意,现在还在府中的几个女人深居简出,几乎都快要被世人遗忘,梁攸宁更是连门都没出过了。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茶楼,那是她唯一一次出门,自那次之后,她好像怕极了再碰上他,干脆闭门不出。 莫尘直接在正门敲门,现在景王府 无人在意,他和她又是“清清白白”,根本无需躲着。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匆匆来开门。 “谁呀?” 桃子打开门,一眼看到莫尘,吓的脸色一变,磕磕巴巴的道:“莫,莫公子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她。” “可是,可是王妃她……” 莫尘直接推开她进去,桃子拦也拦不住,本想要叫人,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她知道莫尘是不会做任何伤害她主子的事的。 梁攸宁刚洗完澡,只穿着一身寝衣坐在梳妆镜前梳头,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便下意识的转头去看,谁知竟看到莫尘直接推门而入。 梁攸宁惊的“噌”一声站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莫尘见她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发梢水珠滴落,身上还有香胰子的清香,他才意识到她刚洗完澡。 他眼神闪躲的别过头,看向别处:“我有事跟你说。” 梁攸宁连忙扯了一件外衫披上,也很不自在,虽说两人之前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但她都数月没见他了,如今再见面,这不尴不尬的关系,她也觉得很别扭。 “什么事?” 她强自镇定,但她不知道她现在紧张的耳尖都红了。 莫尘定了定神,沉声道:“北凉军涌入大夏了 ,要不了几日就会到达燕京,这次是萧炎亲自领军,他不会放过你的,你先离京避一避。” 梁攸宁脸色骤变:“怎么可能?边关不是一直都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就杀进来了?!边关被攻破,那时窈呢?!” 她已经数月没有收到时窈的来信了,唯一一次来信还是她刚到嘉陵关的时候给她送了一封平安信,后来就杳无音信,她一直隐隐不安,可边关的确一直都传来太平的消息,她便以为没事。 没曾想,突然之间就有了这样的变故。 “时窈没事。” 梁攸宁急忙问:“那她在哪儿?” “此事很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你留在京中太危险,我让人先送你走。” “那你呢?” “我自然得留下,京中还需要有人稳住大局。” “那萧炎就会放过你吗?” 莫尘沉默了一瞬,才道:“我自有安排,你先收拾东西,我让人连夜先护送你离京。” 梁攸宁紧抿着唇,定定的看着他:“我不走。” “你留在这等死?!” “那你留在这就不是等死?!” 莫尘怔了一怔,旋即讽刺的掀唇:“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想留下来陪我殉情呢?” 梁攸宁咬着唇,垂下头:“我是皇子妃, 如何能走?自然要留在京中的。” 莫尘有些恼火:“都这个节骨眼上了你还管这些?” “不要你管!我说了不走!” “梁攸宁!” “你现在深夜在我这里不合适,莫公子还是早些离开吧。”梁攸宁转过身去,再不看他。 莫尘深吸一口气:“你知不知道继续留下来多危险?萧炎不会放过你的!” 她如何不知道?可她若是走了,萧炎报复的对象就会变成莫尘了。 “那你就守住燕京。” 莫尘梗了一梗,一时语塞:“我自然会尽全力去守。” “那你还来啰嗦什么?” 莫尘:“……” “行,当我白来,我就该跟你一样狼心狗肺,不管你死活!” 梁攸宁沉默不语。 莫尘满肚子的火气,他也是不明白了,他从小经商,人精堆里也能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再棘手的人物也难让他动气,偏偏就是这梁攸宁,她回回都能气死他! 她就这样沉默着不说话,他也能气死! 气氛就这么僵持下来,她已经下了逐客令,他现在被她气的半死,也应该立刻转身走人了,可不知怎的,他就是迈不动脚。 他不愿意承认,他其实有些想她。 数月未见,分明都在燕京城内,可偏偏一次也没见过,他 们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让影卫暗中盯着她,他以为她那样决绝的一脚踹开他之后应该会有别的想法,或许是有了新的男人,或许是有了新的出路,可这么久了,她什么动静也没有,她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呆在景王府里,好像与世隔绝。 他不明白,既然她什么也不想做,什么念头也没有,那为什么就非得推开他? 她这样绝情的一个女人,如今又为何非要留下? 守着皇子妃的身份不能走?这理由太可笑,他和她相识这么多年,他知道她骨子里多叛逆,三贞九烈为夫守节这种事根本不可能是她做得出来的事。 那难不成是为了他?那似乎更可笑了。 “你怎么还不走?”她突然开口。 莫尘梗了一梗,咬牙道:“你想清楚了?若是留下,过几日萧炎到了,他怎么磋磨你可就是你自己自作自受了。” “我想清楚了。”她平静的道。 “行。”莫尘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桃子讪讪的走进来:“王妃为何总是要拒绝莫公子的心意?留下的确太危险了。” 梁攸宁摇摇头:“他若守得住燕京,萧炎也不能奈我何。” “那万一守不住呢?” 她沉静的垂下眸子:“那我就陪他一起死在这。” 第三百九十一章 最多五日 七日后,萧炎带着数万大军抵达了燕京城外。 “传令下去,七万大军驻守城外,一万骑兵随本宫入京。” 燕京城内容不下那么多的兵马,一万也足够压制了,剩余的兵马在城外随时等候命令,萧炎这次既然来了,自然是抱着全胜的把握的。 浩浩荡荡的队伍靠近,燕京城的城门大开,守将跪地恭迎:“臣等,恭迎摄政王回京!” 时晏青淡声道:“起身吧。” 萧炎一踢马腹,便要策马入城门,却被守将拦住。 这守将一脸惊惧的看着时晏青:“王爷,北凉的兵马如何能入燕京城内?这,只怕是不妥吧。” 萧炎直接一道马鞭甩过去:“混账东西,也配拦本宫的路?!” 守将被抽的脸上血肉翻滚,踉跄着跪在地上,眼睛却看着时晏青:“王爷……” “让路。”时晏青冷声道。 守将得了命令,当即不敢再反抗,连忙让人让开了路,恭敬的迎接北凉太子。 萧炎只觉得扬眉吐气,上次来大夏,被看轻,被戏耍,还被害的落下了顽疾,至今稍一动气胸口还能隐隐作痛,而这次来,他再不用谨小慎微,因为他是这里的主人,是时晏青的主人。 宫中已经设下了宫宴,迎接摄政王回京。 满朝上下百官都到了,高 呼:“恭迎摄政王!” 而先一步走进宫殿的人,却是萧炎,他趾高气昂的走在前面,俨然一副自己才是主人的样子。 而满朝的朝臣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落后一步的时晏青,却也敢怒不敢言,因为城门口守将的事,早已经传开了。 听闻摄政王如今已经在北凉认亲,和北凉太子萧炎是表兄弟,如今关系亲厚,不分彼此,可再如何,也不该是这样! 时晏青坐到主位上,而萧炎则就在他右手边坐下。 还没等时晏青发话,萧炎便突然问:“今日满京的名门望族都到了吗?命妇女眷也都入宫了?” 殿内鸦雀无声。 张公公强扯出笑:“自然是都到了。” “哦?不见得吧,本宫的几个熟人好像都没到,景王妃在哪儿呢?”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的脸上都不好看,他这话问的,好像和景王妃有什么似的,那岂不是打大夏的脸? “实在不巧,景王妃几日前就离京了,回乡探亲,现在不在京中。” 萧炎脸色一变:“是不巧?还是故意的?”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张公公礼貌的应付着。 莫尘早就叮嘱过他了,但凡问起梁攸宁,只说她已经离京了。 “放肆!一个守寡的王妃,竟也能随便乱跑,这是不把摄 政王放在眼里,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萧炎看向时晏青:“晏青,还不快下令让人把她抓回来,这种不安分守己的女人,可不能轻饶。” “来人,去扬州,将景王妃带回来。” “是!” 满殿的人脸色都变了,景王妃如何没人在意,他们在意的是,摄政王竟然对北凉太子言听计从! 萧炎本来还以为梁攸宁跑了心里不快,现在却很享受能当众操控时晏青的感觉了,心情也愉悦了许多。 无妨,能跑到哪儿去呢?最多几日就能把人抓回来,到时候还不得乖乖脱光了送到他床上来? “说起来,晏青和嫣儿的婚事也该早早定下了,我看十五这日就不错,不如趁早成了亲,也算了了你们两人的一个心愿?”萧炎继续指使着。 这话一出,满殿的人这才发现,时晏青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他们都很眼熟,就是当年被送到大夏的和亲公主,杨灵嫣。 “可,摄政王早已经娶了王妃,怎么还能再娶?!”有人忍不住直接脱口而出。 萧炎讥笑:“你们说时窈?那个贱人心怀不轨,已经让晏青亲手了结了,如今哪里还有摄政王王妃呢?” 满堂哗然,惊的脸色变幻莫测。 竟是摄政王亲手杀了时窈?! 满京皆知摄政王对王妃的宠爱,竟能亲手杀她? 一时间人人自危,时晏青能为了北凉杀掉时窈,那他们又算得了什么?谁还敢多嘴? 杨灵嫣坐在时晏青的身边,唇角藏不住的笑意,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才是晏青哥哥心里最爱的女人,让所有人都得匍匐在她脚下,将她高高的捧起来。 宫宴之上,萧炎大出风头,等宫宴结束,他也并不离宫,直接住进了御龙宫,那是天子才能住的宫殿,时晏青不说什么,连大夏的小皇帝也不敢多问。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风声鹤唳,却无人知晓真相。 时晏青回到了摄政王王府。 公羊进也带着一队北凉守军一并进入了摄政王府里,连同杨灵嫣一起。 “你在时晏青身边,得时刻盯着,如今你们二人婚期已定,也无需避嫌,到了大夏,得更小心些。”公羊进叮嘱杨灵嫣。 “长老已经说过多次了,我记得的,晏青哥哥如今已经够听你们的话了,你们还想如何?”杨灵嫣有些不满。 “你记得就好,若是出了岔子,我们谁也担待不起!” 杨灵嫣心里觉得他大题小做,但嘴上也还是应下:“是。” 反正她也很喜欢陪在时晏青的身边,也没什么不能 答应的。 是夜,书房的密道被打开,莫尘从密道内走出来。 时晏青已经在等着了。 莫尘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认得我吧?” 时晏青冷眼睨着他。 莫尘松了一口气的笑了:“果然还是认得的!” “让你办的是如何了?” “你放心吧,都安排妥当了,现在萧炎在宫中日日笙歌,哪里能想到你已经清醒了?”莫尘忙不迭的问:“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惊魂蛊我听说一旦入体根本不可能解脱,你怎么还能……” “是阿窈,她冒死去北凉救我。” 莫尘轻轻叹了一声:“这倒是她做的出来的事,还好你清醒了,否则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恐怕大夏也守不住的。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莫尘问道。 “别急,再等等。” 可莫尘却没办法不急,萧炎已经派了人去扬州寻梁攸宁,要不了几日,他就会发现梁攸宁根本没有去扬州,也会很快查到她其实就在京中,到了那时,梁攸宁是藏不住的。 时晏青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沉声道:“最多五日,先解决掉城外的那些,才好处置萧炎。” 萧炎不足为惧,真正棘手的是守在燕京城外的北凉数万兵马。 莫尘这才放下心来,又忍不住问:“那时窈呢?” 第三百九十二章 你骗我 时晏青揉了揉眉心:“她现在应该也回京了。” 他原本想着她能留在北凉,远离大夏的纷争和战乱,直到那日在边关舞姬献舞,他一眼看到她混在其中,才明白她一直没有离开过。 从前拼了命的想要逃离的人,如今他亲手将她推开她也不走,她就好像生来要和他作对的。 “你这么瞒着她,她若是知道了真相,怕是不会原谅你,那丫头脾气可不小。” “不能将她卷进来,如今北凉都觉得她已经死了,即便大夏败了,她也一样能好好活着,她应该会去找你,你想办法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 莫尘叹了一声:“行吧,那你和杨灵嫣的婚事怎么办?难不成你还真打算娶她?” 若是时窈知道了这事儿,得多难过。 时晏青眼神阴鸷了下来,嘴角掀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那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 时窈带着江长意混进了燕京城,这次扮作男装,并没有人认出她来。 “这燕京城看着倒是不比东都差,早知道我也早该来大夏玩玩。” 江长意混迹在长街上,左看看右看看,跟个猴儿似的不得消停。 “别乱跑,走这边。” “嚯,这酒楼够气派,咱们就住这儿!”江长意站在瑞卿楼的门口 ,眼睛都亮了。 他都已经听到了里面的丝竹管乐声,猜也知道里面一定是什么好玩儿的都有,热闹极了。 “我来找人。” “找谁?” 时窈没说话,只冲着他伸手:“你还有多少钱?” 江长意老实的将荷包递给她:“还有一千两的银票。” “二位客官里面请!”小厮来迎他们。 时窈转手就将那银票直接扔给了小厮:“给我们一间最好的雅间,备一桌酒菜。” 那小厮惊的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江长意也惊的脸都变了,拉着时窈压低了声音道:“你都给了咱两今天过后就喝西北风啊?!” “饿不死你。”时窈将江长意推开。 小厮兴高采烈的收了银票,然后巴巴的将两人请上最好的雅间。 “二位里面请,马上给二位上一桌咱们这儿最好的招牌菜!” 时窈撩袍坐下,笑着道:“你们东家在不在?” “哎哟,不巧,东家方才出门儿去了,一会儿东家回来了,小的定会告知东家的!” 花了一千两银子买一顿饭,自然得当菩萨一样的供起来的。 “行,去吧。” 小厮给他们上了上好的茶,又点头哈腰的退下。 江长意差点儿跳起来:“你这顿饭吃完咱两下顿不吃了是吧?” “回 头还你!” “你最好能还我!”江长意恨不能掐她脖子。 “我要见他们的东家,若是不出手大方些,他怕是没这个闲工夫来见你的。” 毕竟是花了这么多的贵客,东家亲自接待也是应该,更何况这瑞卿楼还是莫尘用来收集情报的,燕京城突然来了这么个财大气粗的,莫尘不可能不亲自来打探一下底细。 江长意一听这话倒是来劲了:“我听说这瑞卿楼的东家富可敌国,很有名气,我也想见识见识,这样的人,一定非比寻常!” 时窈想起莫尘那张嬉皮笑脸的欠揍的样子,眉头拧了拧:“你最好还是别报太大期望。” 江长意扬了扬下巴:“连你我都没嫌弃,小爷我什么人受不住?” “我怎么了?!”时窈炸毛了。 “传说中燕京城小霸王,出名的草包美人,除了命好一无是处。” “江长意你找死是不是!” “哎哎哎,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听别人议论说的!跟我没关系!” 还是刚刚进城的时候,时窈去打探消息,江长意就在茶楼等她,然后就听到人在议论这燕京城的事。 那桌人说,时晏青要成婚了。 而后便开始说起曾经的摄政王妃时窈,说她骄纵任性,说她是燕京城小霸王,还 说她和时晏青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不敢告诉时窈时晏青要成婚的事,也不愿意提她和那个人从前的事。 江长意没正行的啧啧道:“我说我怎么一见你就觉得投缘呢,咱两这封号都一样。” 时窈给了他一个白眼。 她和江长意的确挺像的,她也是看到江长意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烦人。 小厮敲了敲门:“二位公子,我们东家回来了。” 时窈立即道:“快请进来。” 雅间的门被推开,莫尘懒洋洋的走了进来,一看到时窈他便愣了愣,旋即笑了,果然最了解时窈的还是时晏青啊,他前脚才说时窈回来找他,没想到他一回家这小祖宗已经在等着了。 “哟,哪儿来的贵客,一顿饭花一千两银子,出手这么阔绰?” 时窈道:“你待会记得把银票还我,不然我没钱吃饭了。” 莫尘:“……” “哪还有给出去的钱往回要的道理?” “我出这一千两你能来见我?”时窈理直气壮。 莫尘倒是语塞,这倒也是,他一个商人,唯一看重的就是利益,要不是一千两一顿饭的手笔吸引了他,他才懒得来应付。 “行行行,还你。”莫尘好笑的很。 这瑞卿楼真正的东家可是时晏青,整座楼都是她男 人的,这会儿还为了一千两银子跟他耍赖皮。 “我给你送的信收到没有?”时窈也不跟他插科打诨了,直接问他。 “嗯,只是此事很棘手,还得细细筹谋,你不必担心,这里交给我,北凉那边正在通缉你,你留在燕京城不安全,我让人送你离开。” “我不走,他现在被萧炎操纵,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我要守在这里!” “你守在这也不安全,而且他既然都中了惊魂蛊,根本都不清醒,你何必在这里守着?阿窈,你留下也没用的。” 时窈有些黯然的垂下眸子,她也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任何忙。 莫尘继续趁热打铁劝着:“留在京中万一被发现,反而会有更大的麻烦,你先离京,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眼看着时窈被说的无话可说,莫尘便知道多半是要成了。 谁知时窈却突然反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被北凉通缉?” 莫尘脑子一嗡,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啊?我,我就是听说……” “听谁说?北凉分明已经以为我死了!他们怎么会通缉我?”时窈声音都拔高了。 莫尘被逼的说不出话来,他就一时疏忽没想到有这样的差池,让她看出了端倪。 时窈瞪着他,磨牙:“你骗我!” 第三百九十三章 怕未婚妻不高兴 “是萧炎告诉你的?还是杨灵嫣?”时窈愤怒的指着他:“你背叛他了是不是?!” 莫尘:“……” 这丫头就算怀疑他背叛时晏青也不相信是时晏青骗她了是吗? 是他人品太差,还是时晏青装的太好? 莫尘正考虑要不要顺势认下这个黑锅。 “不对,若是萧炎和杨灵嫣告诉你,你根本不会送我走,你直接将我抓去邀功就够了,不是他们告诉你的。”时窈紧接着道。 莫尘扯了扯唇角,她脑子转的倒是快。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 莫尘轻叹一声:“时窈,这件事你别管了,听我的,离开京城吧,现在京中多危险你也是清楚的,何必留在这里?” 时窈突然盯着他:“你刚从哪儿回来的?” 莫尘面不改色:“能从哪儿回?去茗香茶楼谈了点事,你问这做什么?” 时窈走近了他,蹙着眉嗅了嗅,脸色一点点的难看了下来。 莫尘心脏砰砰的跳,莫名其妙的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惊慌失措,当然他也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惊慌失措从何而来。 “你去摄政王府了。” 莫尘心脏骤停,这丫头什么狗鼻子,连这都能闻出来? 他强自镇定:“我怎么可能去那?现在他都不 记得从前的事了,也不认得我。” 时窈眼神冰冷,跟冰刀一样戳着他:“你不单去了王府,还进了书房。” 时晏青的书房,从来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出。 “怎么可能?” “你身上有茉莉花香,这个时节满燕京城只有王府的内书房院子里种着茉莉花!”时窈抓住了他的衣领子:“你到底从哪儿回来的?!” “我去茶楼喝的茉莉花茶,兴许是沾染的那个味道。” “你还骗我!这个时节的茉莉花茶也只有干花,哪里有这样的清冽的香气?你就是从王府书房出来的是不是!?时晏青不是不记得你了吗?他怎么可能让你去王府书房?!” 那满园子的茉莉花就是为了她种的,她最喜欢茉莉花,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些! 莫尘:“……” 他无奈的摇头:“是,我从王府回来的。” 他就知道还是骗不过她的。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能从王府书房回来?他……”时窈眼神殷切却又害怕,说到这里,几乎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莫尘没有回答,时晏青交代的,他不能和时窈说任何真相。 而时窈却也已经从沉默之中明白了什么,直接冲了出去。 莫尘叹息着揉了揉额角,他真的已经 尽力了。 江长意想要去追时窈,莫尘却将他拦了下来:“等她回来吧。” 有些事,他们外人根本插不上手。 江长意僵在原地,从窗户看到时窈飞奔出酒楼,翻身上马,策马绝尘而去,从未回头。 他就这样被抛下,在她心里,他和时晏青根本不是一个分量上的人。 时窈一路策马直奔来福客栈。 她找到那扇她走过无数次的暗道,重新拉开门,密道里缀满了夜明珠,给她照亮了前行的路,她狂奔着跑进去。 直到推开连同着书房的那一扇门,她看到时晏青坐在书案前看着她,他漠然的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怔忪,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莽撞的来找他。 “你怎么进来的?”他收敛了眸中那一瞬的怔忪,语气漠然的问她。 时窈“嘭”的一声狠狠砸上了密道的门,瞪着他的眼神气势汹汹。 “我就是进来了,你要怎样?” 时晏青眸光微滞,她怎么了?吃枪药了? 不对,她从来不敢这么跟他说话。 “你还是不记得我是吗?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推开,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即便这样,还能死赖着你。”时窈眼睛发红,心里说不出的委屈。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眉 头轻蹙,却还是沉着脸:“滚出去。” 时窈死死咬着牙瞪着他:“好,我走可以,只是我告诉你时晏青,这次我走了,我就绝不会再回来!” 他心脏骤紧,紧抿着唇,一时竟不敢回答她的话。 却在此时,书房的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公羊进和杨灵嫣。 “晏青哥哥,公羊长老来给你看伤了。” 时晏青面色微变,若是让月族的人发现时窈还活着,她必然无法活着离开,毕竟王府上下现在也布满了北凉的人盯着。 而时窈却无所畏惧一般往大门走去。 “你做什么?!”时晏青压低了声音。 “如你所愿,我这就滚出去。” “我让你哪儿来的往哪儿滚!” 时窈沉默着看了他一瞬,扬眉:“是吗?” 然后伸手便要拉开书房的大门。 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书房大门的那一瞬,却被一股强劲的力道给狠狠带了回去,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 时晏青钳制着她的手腕,眼神阴沉的几乎要滴墨:“时窈!” “记得我的名字了?”她瞪着他,语气挑衅。 “晏青哥哥?”杨灵嫣再次敲门。 时晏青咬了咬牙,恨不能将这个小东西给掐死,最终也只能攥着她的手腕将她扔到了密道 里:“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密道的门被关上,时晏青才冷声道:“进来。” 杨灵嫣和公羊进推门进来。 “晏青哥哥在做什么?怎么迟迟没有应声?” 时晏青漠然的无视了她的问话。 公羊进忍不住在屋内环视一圈,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来,他来看伤是假,主要还是时不时的监视他。 公羊进给时晏青号了脉,点点头:“你的伤势已经大好,不碍事了,也不会影响你们大婚。” 杨灵嫣娇羞的低下头。 “晏青哥哥,今日宫中的绣娘送了嫁衣来,嫣儿已经试过了,很好看,等成婚的那日,晏青哥哥也能看到了。” 时晏青眸底阴鸷“好。” “太子还要亲自为你主婚,这次也是两国联姻,等成了婚,就彻底是一家人了。”公羊进摸着胡子道。 也意味着北凉可以彻底借机吞掉大夏这块肥肉。 公羊进又交代了一些成婚的事宜,这才离去,杨灵嫣又送了药来,才念念不舍的离开。 等到书房里再次安静下来,时晏青拉开了密道的门。 时窈还在里面等着,夜明珠的光芒柔柔的勾勒着她的脸,她讽刺的掀唇:“这么害怕他们看到我?是怕你的未婚妻看到我不高兴?” 第三百九十四章 委屈 时晏青阴沉沉的盯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再没有空洞的冷漠,取而代之的是压迫人心的森寒,像是恨不能将她的骨头一根根拆下来。 时窈被他看的有些心里有些发毛,这么多年习惯性的血脉压制突然又上来了,她咽了咽口水,心里发慌,但面上还强撑着镇定,不服输的仰头看着他。 他大手一捞,直接将她捞进怀里,按在了缀满了夜明珠的密道内壁上狠狠吻住她的唇。 “唔……” 他吻的强势又霸道,恨不能将她口中所有的呼吸和津液都夺走,时窈招架不住他这样,双手抵着他的胸膛要推开他。 可他寸步不让,抓着她的两只手反扣在她身后,他一只手便能扣住,另一只手则按着她的后脑勺,让她没有任何躲避的余地。 她彻底投降,只能任由他发泄的吻她,直到浑身发软,呼吸都艰难的时候,他才放过她。 他幽深如墨的眸子锁着她,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唇角,声音低哑:“就非得跟我作对,嗯?” 时窈脸上涨的通红,唇瓣都肿了,一双杏眸湿漉漉的,不知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我什么时候跟你 作对了?”她还是不服气。 他掐着她的下巴:“让你留在我身边的时候你拼命要跑,让你走的时候怎么赶也不走,你这一身反骨都用我身上了是吧?” “是你骗我!你分明早就记起来了,你故意不认我,你……” “所以你就逼我认你,又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不许再拿性命威胁我?时窈,你胆儿肥了是不是?”他一字一句的咬着牙,恨不能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掐死。 偏他不能,她也知道他不能,所以她从来都有恃无恐,而且日渐嚣张! 时窈却红了眼睛:“那也是你先骗我的,你分明想起来了一切,你却故意瞒着我,你甚至告诉了莫尘都不告诉我!你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推开,你从来不管我有多难过,你这个骗子!” 他心口一涩,看着她又愤怒又委屈的样子,刚升起来的满肚子火气也消散了干净。 “我只是不想你卷进来,现在北凉数万兵马都在燕京城外,大夏内忧外患,你若是能老实留在北凉,根本不必面对这些!” “留在北凉做什么?找个男人再嫁了安生过日子 ,再生几个孩子,等有一天会得知你的消息,也许你死了,也许你已经娶了杨灵嫣……” 时晏青脸色越发的难看:“时窈!” “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要什么,时晏青,你总算这么霸道,随随便便的替我做决定!当初强留我在你身边是这样,如今要将我推开也是这样,但你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该任你处置?” 时窈瞪着他,分明通红着眼睛,却气势汹汹。 他轻叹一声,将她抱入怀里:“是我不好。” 最终还是他低头。 说到底,时窈这一身反骨还是他自己惯出来的。 时窈埋在他的肩上,哽咽着哭了起来:“我,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时晏青,我很害怕,害怕你真的成了活死人,害怕我救不了你。” 时晏青轻拍着她的背:“别怕,你已经救了我了,那日在香山寺我就清醒了。” 她这么个骄纵的小姑娘,为了他只身一人闯北凉,他又自责又心疼,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抱紧她,他得护着她,只有推开她才能保护她。 所以他克制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 她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 口,凶巴巴的嗡声道:“以后不许再丢下我!”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好,但这次你不许再冒头,北凉那边都以为你死了,你老老实实的去瑞卿楼呆着,我已经让莫尘安排人保护你,等事情平息之前,不许胡闹。” “知道了。”她撇撇嘴。 “还有,跟在你身边的那个男的……” “他叫江长意,是北凉宁国公府的世子,他母亲月明公主还是……” “离他远点。”时晏青冷声打断。 时窈怔了怔:“你认识他?” “不认识。” “那你为什么这样?” 时晏青冷飕飕的掀唇:“北凉的人能有什么好的?” “那哪能这样说?难不成大夏就没坏人了?江长意性子单纯,为人又仗义,是很好的人,而且算起来,他还算你表弟……” 时窈细数着江长意的优点,却没发现时晏青的脸色一点点的难看下来。 江长意是不是个好东西他尚且不确定,但他一眼就能确定的是,这小子看时窈的眼神一点也不单纯! 但现在他也摸清楚时窈的脾性了,强行阻拦只会让她生出反骨来,还是暂时咽下了这口气,往 后腾出手来再暗中收拾了那小子也不迟。 他低头堵住了她碎碎念的唇,呢喃着:“阿窈,我很想你。” “嘶……”时窈嘴唇方才都被他亲肿了,现在稍稍一碰就疼,皱着眉推他:“疼。” “那不亲这里。” 他的唇滑落到她的唇角,顺着脖颈流连而下,大手更是不安分的扯开了她的腰封。 时窈愣了一愣,立马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按住他的手,羞恼的道:“不行!” “嗯?”他装作听不懂,将她的手反扣在身后,继续扯她的衣裙。 那日在军营里见她打扮成舞姬的样子,不知废了多少力气才克制住自己将她赶出去,之后这些日子夜夜难眠,一闭眼就是她娇嫩的小脸。 这么久的克制直到今日才终于可以发泄,他怎么可能放过她?将她按在密道的墙壁上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外面的敲门声:“晏青哥哥。” 时窈浑身一紧,连忙推他。 他倒吸一口凉气,埋在她的脖颈上,声音嘶哑:“阿窈。” “不,不行!” 杨灵嫣敲了许久的门,也没有回应,却发现书房的门没有锁,直接推门进来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表嫂 时窈听着渐渐走近的脚步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害怕的脸都白了,偏时晏青根本不放过她, 他恶作剧得逞一般在她耳边低声道:“刚不是挺能的吗?你现在拉开门试试?” 时窈咬着唇都不敢说话,他却不依不饶,继续磨她:“嗯?开门吗?” 她眼泪汪汪的看着他,小声道:“不开。” “为什么?” “不,不为什么。” “为什么?” 她实在招架不住了,终于还是败下阵来:“我错了。” “以后还敢威胁我?” “不敢了。” “还听不听话?” “听话。”她连忙求他:“你,你放开我。” 她都认错了,他还这样! “嗯?我什么时候说要放过你了?” 时窈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脸上涨的通红:“你!” 他吻住了她的唇 杨灵嫣在书房里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时晏青的人,有些心慌,公羊进要求她时时刻刻盯着他,不许出什么岔子,她哪里敢掉以轻心? 这里没找到人,便立即又出去外面寻。 半个时辰后 但到底还是解了渴,自 制力也强了些,他给她把衣裳穿好,指节分明的长指纠缠着她的衣带,熟练的给她系上蝴蝶结。 给她穿戴整齐了,这才将她打横抱起来,穿过长长的密道,推门走出了来福客栈。 时窈扯了扯他的衣袖:“你干嘛?” “送你回瑞卿楼。” “我自己回。” 他没说话,只拉起自己的斗篷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抱着她翻身上马,在燕京城里疾驰而过。 到了瑞卿楼,却见莫尘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他抱臂靠着门站着,一脸戏谑的啧啧:“我就知道还是时窈能治得了你,这么快就和好了?” 时窈往他怀里钻了钻,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时晏青倒是无所畏惧,掀唇:“我又不是你。” 这一句话给莫尘戳的肺管子都险些炸了,他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僵在了脸上。 时晏青抱着时窈上楼,将她放在了床上。 “这几日不要出门,你爹娘那边我让人暗中保护着了,不会有事,乖一点,别乱跑。” 时窈蹙了蹙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自有安 排。” “什么安排?你要娶杨灵嫣吗?” 他唇角轻勾:“怎么?阿窈吃醋了?” “我吃什么醋?我才不稀罕!”话虽这么说,她脸都拉下来了。 他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我立过誓,今生今世,只娶阿窈一人。” “你什么时候立誓了?”时窈才不信。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冷哼一声,这小没良心的什么时候关心过这些? 当初若非是他在她爹面前立誓,她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允许把她嫁给他?时忠从前对他的成见可不少。 “阿窈,相信我。” 时窈看着他,沉默了许久,突然抓住他的衣襟咬住了他的唇:“你敢骗我,就死定了!” 时晏青呼吸一滞,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眸光瞬间被点燃一般,想要更深|入的吻她,她却早有预料一般,先一步将他推开,木着一张小脸很是无情:“你还不走?” 他愣了一愣,看着她眸中藏起来的狡黠,方才知道自己被耍了,这小东西就是知道他时间不多了,故意撩拨他的! 他大手将她 捞到怀里,扣着她的后脑勺发了狠的吻她,只片刻就松开她,咬着牙:“下次再收拾你。” 然后起身便拉上斗篷帽子翻窗离去。 走的很快,只怕再停留一会儿就克制不住自己要留下了。 莫尘在外面等着,见他出来便哼哼着道:“你可真行啊,为了这小祖宗还特意跑出来一趟,月族的人盯你盯的那么紧,这会儿找不到你人怕是都要急疯了吧。” 时晏青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只嘱托着:“帮我好看她,别让她乱跑,若是真出了什么事……”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不知该如何说。 莫尘拍拍他的肩:“你放心吧,我有数的,若是真有不测,我立刻安排人送她走,打晕了送走。” 时晏青这才放了心,抬脚便要离开,谁知却一眼看到大堂靠窗的位置坐着的一个少年,他看他的眼神并不善,隐隐还有几分敌对。 时晏青冷哼一声,毛都没长齐的毛小子,也敢跟他呛? 他眸光阴鸷的对上那少年的视线,两人隔着很远,一句话也没说,却似乎彼此已经看穿了对方的 心思。 江长意皱了皱眉,突然觉得此人清醒时的气势竟比中了惊魂蛊时的更渗人。 时晏青警告的扫了他一眼,拉上斗篷帽子大步出去,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莫尘优哉游哉的踱着步子走到江长意对面坐下,饶有兴致的问:“小鬼,你怎么来大夏的?” 江长意眉头一拧,“咚”的一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我叫江长意,不是小鬼。” 莫尘不以为意的笑着:“我这不是看你年纪小嘛,我呢,比你多走了几年的路,要论起来,你还得喊我声兄长。” “我不需要兄长。”江长意对莫尘敌意也很重,他看得出来,这个人和时晏青是一伙儿的。 “哎,小小年纪脾气这么不好?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兄长,但你表兄你还是得认的吧?” “什么表兄?”江长意一点就炸。 “你母亲和时晏青的生母是亲姐妹,他自然是你的表兄。” 莫尘已经打探清楚了江长意的身份。 时窈扶着楼梯走下来,莫尘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眯眯的对江长意道:“喏,这是你表嫂。” 第三百九十六章 说了又如何? 江长意脸色瞬间变的难看,咬着牙瞪着莫尘。 时窈走过来问江长意:“你吃饭没有?” 莫尘笑眯眯的道:“小阿窈长大啦,都会照顾人了。” 江长意“噌”一声站起来,冲着时窈道:“不用你管!” 然后气冲冲的直接上了楼。 时窈呆了一呆,莫名其妙:“他怎么了?” “谁知道呢?小孩儿嘛,容易闹脾气。”莫尘敲了敲桌子:“跟我说说你们在北凉到底怎么回事?” 时窈将时晏青被北凉的谋害的经过大概讲了一遍。 莫尘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沉声道:“北凉竟下作至此,用这种阴损的招数!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直接杀了萧炎!” “杀了他有什么用?他不过也就是把刀,北凉想要借助时晏青操纵大夏的算盘早不是一日两日的了,从一开始,他们就在等着他掌控大夏。” 莫尘冷笑:“果真最冷血无情的当属皇家人,那可都是他血脉亲人。” “现在北凉数万兵马都在城外,你打算如何?” “你放心,这帮孙子我第一个收拾,现在北凉人也没有察觉到时晏青已经清醒了,况且他和杨灵嫣婚事在即,萧炎还在宫中逍遥快活,足够他们麻痹一阵子了,正好趁此机会将那帮北凉军收拾了。” 莫尘说着,看了一眼时窈,顿 了顿:“他和杨灵嫣的婚事,也是权宜之计,北凉极力的促成这桩联姻,只要联姻成功,才能更名正言顺的操纵大夏,时窈,你应该知道他对你的心意。” 时窈扯了扯唇角:“我知道的。”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会难过,现在满京都在传他们的婚事,杨灵嫣甚至连嫁衣都准备好了,不论如何,这婚事似乎躲不过的。 明知道会是假的,可她很小气,即便是假的也不愿意。 “如今北凉太子嚣张的占据御龙宫,朝野上下都无人敢说话,倒是有一个不怕死的,上折子怒批摄政王昏庸卖国,还骂萧炎卑鄙无耻,你可知道是谁?” 时窈有些诧异,这个节骨眼上谁冒头谁得死,竟还真有这样不怕死的顶风作案? “谁?” 莫尘笑了笑:“谢知许。” 时窈面色微僵,她早该想到的,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只有他会做。 “时至今日,我才觉得他是个人物,谢家后继有人了,他是块硬骨头。” 莫尘语气里有真心的佩服。 时窈扯了扯唇角:“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他这样公然反抗,只怕……” “放心吧,晏青并不是个不惜才的人,他不会动他的。” 事实是,他要杀谢知许早杀了,根本不用等到现在,时晏青不过是怕杀了谢知许让时窈 逆反,留着他又能拿捏时窈又能做事的,为何不留? 但这实话莫尘不能和时窈说的。 时窈这才安心了。 “对了,攸宁怎么样了?”时窈突然问他。 萧炎对梁攸宁早有觊觎之心,这次他来京城,想必不会放过梁攸宁的。 莫尘怔了怔,浑然不在意的样子:“我哪知道?” 时窈“噌”一声站起来:“什么叫你不知道?!她现在不会已经被萧炎……” “你激动什么?她没事,你放心吧。”莫尘没好气的道。 时窈这才坐下,有些忧愁:“若是这次不能成功,这大夏的天就要变了,攸宁也活不成的。” “她能怎么活不成?你未免太把她当回事,大不了趁乱逃了就是了。”莫尘不以为意的道。 时窈看着他,心里却道,以她对梁攸宁的了解,她怕是不会逃的,她一定会跟着莫尘一起等死。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字?”莫尘被她盯的头皮发麻,很不自在。 “我问你,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赢了这一仗,你打算如何?”时窈突然正色问道。 “哟,你这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还关心我如何?”莫尘纳罕的道。 “我是认真的!” 她眼里有隐隐的希翼,也许经历了这一场生死风波,攸宁和莫尘能更珍惜彼此,也许她应该告 诉莫尘梁攸宁的心意,他们应该有更好的结局。 莫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将酒杯放下:“应该会离开京城。” “你自己?” “是,我自己。”他眼神从容又淡然:“我家中已经在给我挑拣婚事,混账了这么多年,也该让他们安心了,功成名就,娶妻生子,光宗耀祖,做一切我该做的事。” 自从十六岁那年初见梁攸宁,他一颗心扑在她身上,即便是她出嫁后的这几年,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始终没有放下过她,七年了,他为了梁攸宁而活。 她只要勾勾手指,他便能义无反顾的走向她。 这么多年一直拖着没有娶亲,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拖拖拉拉到现在,他终于还是认清了现实,她不需要他。 他扬起笑来,藏住了眸中的落寞:“到时候,请你和晏青一起来扬州喝喜酒。” 时窈脸色难看的“噌”一声站起来:“我才不去!” 然后气冲冲的直接上了楼。 莫尘很是莫名其妙,旋即笑着摇头:“难怪江长意和她玩得来,这两人脾气倒是一模一样的烂。” 时窈气的不行,梁攸宁此时此刻一定在想着和他同生共死,莫尘竟然在想着等结束这一切了就回家娶妻生子,光宗耀祖! “狗男人!”时窈狠狠一拳砸在枕头上。 可发 泄之后,却又是满满的无力,她改变不了什么的,即便她现在告诉莫尘真相,告诉他曾经梁攸宁是为了他才嫁给景王的,告诉他现在的梁攸宁早已经被避子汤耗坏了身子,无法再有孩子,告诉他梁攸宁这些年过的很苦,很苦很苦。 说了又如何?梁攸宁不想要莫尘的同情,她更不希望他为了她毁掉好不容易得来的美好未来。 莫尘如今想要的,也是梁攸宁想要的。 时窈沉沉的叹了一声。 —— 御龙宫。 “宣,谢大人觐见。” 谢知许冷着脸走了进去,从前芝兰玉树的贵公子,如今也已经打磨的有了锋芒。 “哟,早听闻小谢大人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玉树临风,气质绝尘啊。”萧炎歪在软榻上,笑的很是轻蔑。 谢知许并不行礼,只冷声道:“北凉太子有事找我?” 萧炎竟也不恼,只意味深长的笑着道:“本宫听说过一桩旧事,小谢大人曾经有个未婚妻,可惜被时晏青横刀夺爱,生生抢了去,抢也就罢了,得到了也不珍惜,竟还杀了她。 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贺喜摄政王即将迎娶新王妃,却无人记得从前摄政王妃时窈,不知,小谢大人是否还记得呢?” 谢知许面色骤变,袖中的手猛的收紧,原本就冰冷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成为他的妻 随着时晏青回京一起传来的消息,是时窈的死讯。 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如五雷轰顶,迟迟不愿接受,他四处去打探,才得知时窈果真是自从去了嘉陵关就再没往京中回过信,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她死了。 “我知道谢大人和摄政王从前旧怨颇深,本宫很看好小谢大人这宁折不屈的骨气,若是小谢大人能为本宫所用,本宫定会委以重任。” 谢知许强压下心头的悲痛,疾言厉色:“我是大夏的臣子,不需要为北凉的太子做事,即便太子和摄政王是表亲的关系,但北凉是北凉,大夏是大夏,绝不可能因此就让北凉被大夏的太子操纵,大夏的子民也都不是软骨头!” 萧炎面色难看了几分,没想到这谢知许这么不给他面子。 “太子若是无事,我先走了。”谢知许转身便要走。 萧炎却突然道:“我听闻你对时窈一往情深,如今她死在时晏青的手里,你就不想为她报仇吗?更何况,本宫听说之前你和时晏青之间仇怨颇深,本宫可以给你这个报仇的大好机会。” 谢知许脚步一顿,惊疑不定的回头,萧炎和 时晏青不是狼狈为奸?可萧炎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要对付时晏青的意思。 这其中,难不成还另有隐情? 萧炎意味深长的笑着:“谢大人好好考虑一下吧,这种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别放过。” 谢知许离开之后,侍从便忍不住道:“这谢知许这般不知好歹,公然对太子不敬,太子为何还要拉拢他?要奴才看,还不如直接将他杀了,威慑下面的人。” “你懂什么?本宫要吞下这么大的一个夏国,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即便操纵着时晏青,但难免还有些顽固派不听话,谢知许就是带头的那个,杀了他,得不偿失。” 萧炎讥笑着:“反而留着他,还能给本宫做事,他和时晏青本就有仇,如此大好的报复机会,怎么可能放过?本宫拿捏住谢家这百年世家,往后进可攻退可守,可比只操纵着时晏青要方便的多。” 小太监眼睛一亮:“太子英明!可,就怕这谢知许不识抬举,听说谢家清流世家,谢知许更是忠君之臣,只怕不愿意……” “什么忠君之臣?无非是条件没给够而已,他被时晏青压制这么多年,还被抢走了女人,他心 里的恨,可不比我少,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不可能不用。” “殿下英明!” 萧炎得意的靠到软榻上,一脚踹在小太监的身上:“梁攸宁抓回来没有?” “还没呢,殿下放心,最多再三日,一定给她抓回来,让她好生伺候殿下!” 萧炎骂了一句:“这贱人,还敢跑,本宫定要让她生不如死!现在抓不回来她,先把莫尘给逮了!” 小太监有些为难:“这莫尘算不得朝堂之人,他一个商人,又是江湖中人,如今手里掌控着九星宗,现在直接抓他还有些难办。” 九星宗是江湖上极有名望的一个宗派,萧炎在大夏京中朝廷都还未站稳脚跟,手也伸不到江湖中去。 “呵,本宫倒是差点忘了这事儿,无妨,等梁攸宁抓回来,本宫不信他不上钩!” “是啊,再过三日就是时晏青和玲珑公主大婚之日,等这两国联姻成功,殿下便能更彻底的掌控大夏,到了那时,区区九星宗算什么?梁攸宁和莫尘,也都得任由殿下磋磨的!” “哈哈哈哈!”萧炎张狂的笑了。 —— 摄政王府此时已经是人仰马翻,全府上下四处搜寻时晏青的身影 。 杨灵嫣更是急疯了,眼看着大婚也就剩下三日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事,她岂不是白白谋划一场?而且太子和公羊进也绝不会放过她的。 却在此时,一个小厮匆匆的来报:“找到王爷了。” “他在哪儿呢!”杨灵嫣急切的问。 “王爷在书房。” 杨灵嫣怔了一怔:“什么?” 她也来不及多问,立即冲到了书房里,果然见时晏青正坐在书案前看卷宗。 “晏青哥哥,你方才去哪儿了?” 时晏青眼皮子也未抬一下:“没有去哪。” “可我方才四处找你,也没找到,我也来过书房……” “那你觉得我能去哪儿?”时晏青抬眸看着她,漠然的眸子里波澜不惊。 杨灵嫣语塞,是啊,他能去哪儿呢?这满府上下都是北凉的人守着,苍蝇也飞不出去,他不可能消失的,他的确就应该一直在书房里。 但她的的确确没有找到他。 “我是担心你,害怕你出事,你没什么事就好。”杨灵嫣看着时晏青的眼睛,不敢再询问。 哪怕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任人操纵的傀儡,她对他还是惧怕的。 更何况,婚期就剩三日了,她 不想出什么意外,也不想和他之间生出什么嫌隙。 “晏青哥哥,我们婚期就要到了,嫣儿心里很欢喜,三日后,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杨灵嫣放柔了声音。 时晏青眸底一片阴鸷,唇角微扬:“那的确会是个好日子。” 杨灵嫣松了一口气,欣喜的道:“是啊,那是嫣儿等了好久的好日子,原来晏青哥哥也很期待。” 她很快就打消了所有的疑虑,他和她一样期待着他们的大婚,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时晏青短暂失踪的事,应该就只是一个误会。 —— 三日后,摄政王大婚。 分明不是第一次娶妻,但这场婚事却举办的无比盛大,极尽奢靡,满京上下都为之震动,欢喜的鼓声都响彻了整个京城。 皇宫之中更是歌舞升平,文武百官尽数赴宴,说是要大宴三天三夜。 杨灵嫣从会宾楼出嫁,她已经换鲜红的嫁衣,无数的宫人涌簇在她的身边,为她涂脂抹粉,她看着镜中凤冠霞帔的自己,心脏激动的咚咚跳。 她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日,她终究,还是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 喜帕落下,喜婆喊了一声:“新娘子出门咯!” 第三百九十八章 他对她不一样 门外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鞭炮炸的震天的响,还有喜庆的吹锣打鼓声。 宫人们拥簇着她出门,她满心欢喜的走出去,却并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人,只有一个穿着绿袍的太监张公公走到她的跟前,恭敬的道:“公主还请上花轿吧。” 杨灵嫣诧异的掀开喜帕,在热闹的人群之中搜寻了一遍,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时晏青。 “摄政王呢?” 张公公笑着道:“摄政王自然是在宫中等着公主的,公主先上花轿,百姓们都等着围观公主的花轿呢,等游街完毕,咱们进了皇宫,自然就见着王爷了。” 杨灵嫣有些失望的垮了脸,是啊,他是摄政王,身份高贵,本来也不必来亲迎的,只需要在宫中等着她去行礼就是了。 可她心中还是止不住的失望,因为她见过他和时窈的大婚,她知道他娶时窈的时候,是亲自登门迎娶的。 她没想到,都已经到了成婚的这一日了,她竟还能被那个贱人比下去! “公主?”张公公试探着道:“公主还请上轿吧,王爷还在宫中等着公主呢,别误了吉时呀。” 杨灵嫣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如何能放弃? 她扯出一抹笑来:“ 好。” 喜婆喜庆的喊了一声:“新娘子上轿咯!” 吹锣打鼓的声音更响亮了。 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杨灵嫣上了花轿,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的延绵了一整条街,绕着京城满街的游逛。 而一路上还有小太监们撒喜糖,满燕京城的百姓们都涌出来争抢,热闹的不像话。 杨灵嫣偷偷挑开花轿的帘子,看着这盛大的迎亲队伍,还有热闹的阵仗,竟比上次时晏青娶时窈的那场婚事还要盛大热闹,方才心中涌起的些不快立马消散了。 他果然还是重视她的。 杨灵嫣脸上藏不住的欢喜,满怀憧憬的期待着入宫见到时晏青的那一刻。 时窈坐在瑞卿楼二楼的窗口,看着楼下街道上热闹涌动的人群,木着脸不说话。 江长意故意戳她心窝子一般,哼哼着道:“说到底还是娶了,我看那个时晏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没准就想着要将你踹了另娶一个新的。” 时窈看着外面的热闹,八风不动:“他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你别太相信男人!这世上的男人大都负心薄幸!”江长意说着,还补了一句:“我除外!” 时窈抬眸看着他:“我不是相信他,是相信自己。” “什么? ” 时窈狡黠的眨了眨眼:“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什么意思?!小爷我可比你大两岁!”江长意一下子就炸了。 “可我走的路可比你多,”时窈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那你倒是教教我,什么叫相信自己?” 时窈一手撑着脑袋,沉吟着道:“也许有一日,你会遇上一个人,哪怕他走的再远,你也能牵着那根线,你会相信自己,这世上,他一定放不下你。” 江长意怔怔的看着她,陷入了沉默。 是,他没遇上这个人,他也从来都没有自信。 “我和他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雨,我比谁都了解他,所以我相信自己。” 时窈弯了弯唇角,得意的道:“所以江长意,你还得再修炼几年,等以后你也遇上这样的一个女孩子,可千万别伤她的心,知道了吗?” “那若是有人伤我的心呢?” 时窈愣了愣,倒是没想到他还能想到这么深|入的问题,她咬着唇想了想,才笑看着他:“那说明她不值得你喜欢,趁早放下。” 江长意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窈没有留意他的失神,只看着城外的方向,眸光沉沉:“现在,应该也要开始了。” —— 城内沉浸在摄政 王娶亲的盛大游街婚礼之中,敲锣打鼓,满城欢呼,喧闹声不停歇。 而城外,却全然不同,安静之中隐隐已经有了些肃杀之气。 莫尘站在城楼之上,一个小兵急匆匆的上了城楼,在他耳边道:“张将军已经带兵埋伏好了。” 莫尘看了一眼城内喧闹的迎亲场面,沉声道:“宫中什么情况?” “宫中也在办宴席,歌舞喧嚣的,百官都到了,摄政王也在宫中和北凉太子作陪,眼下没有什么异样。” 莫尘眸光一沉:“是时候了,起兵。” “是!” 小兵立即去举起了一面小旗,不多时的功夫,便见乌泱泱的铁骑军从四面八方涌出,围杀镇守在燕京城外的数万北凉军。 突然出现的暴|乱让北凉军始料未及,仓促之间慌忙迎战。 “快!去通知太子!” 探子骑着马想要冲进京中通知萧炎事变,可谁知才到城门口就被击杀,燕京城城门紧闭着,连苍蝇也飞不进去。 张翼带着铁骑军直捣黄龙,和北凉军厮杀了起来。 莫尘吩咐手下的人:“守好城门,任何人不允许进城,也不许北凉军和外面的人通消息。” “是!” 谋划多日,特意选择大婚当日击杀北凉军,正是因 为今日可以借助盛大的婚礼来掩盖厮杀声,避免萧炎警惕。 这些北凉军深|入大夏国内,若是让北凉警觉,这一仗的胜算可就小了,尤其是北凉那边如果同时在嘉陵关出兵,让大夏内外夹困,那更难有胜算。 只有这样,先麻痹了北凉,再出其不意! 城外厮杀声震天响,城内迎亲的敲打声则更响,这次的迎亲队伍延绵了几条街,调动着全城的百姓们涌簇围观,热闹不已,哪里有人注意到城外的情况? 更别提皇宫中还在歌舞笙箫的萧炎,那更是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一无所知。 杨灵嫣掀开了花轿帘子的一角,问张公公:“公公,为何花轿迟迟没有入宫,还在游街?” 已经游街大半个时辰了。 张公公笑着道:“摄政王吩咐过了,说是两国联姻,务必要给公主体面,得让公主在燕京城内走遍,多转转,让百姓们知道王爷对公主的爱重,王爷从前可没有这样心细的,公主好福气呀。” 杨灵嫣双颊绯红,眼睛也亮了亮,是啊,从前时窈也没有这样的待遇,没有这么盛大的迎亲,也没有这么久的游街,只是从忠勇侯府走到了摄政王府而已。 他对她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第三百九十九章 速战速决 皇宫内大摆宴席,满朝文武都入宫参加摄政王的婚宴,萧炎这次直接嚣张的坐在了上首的主位上,喝的脸都红了,举着酒杯对时晏青道:“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来,本宫这个当哥哥的,敬你一杯!” 时晏青端起酒杯,将酒水一饮而尽。 萧炎哈哈大笑:“过了今日,北凉和夏国就是一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北凉和夏国,本就是一体。” 这话说的,殿内的朝臣们脸色各异,一个个变幻莫测,萧炎这话中之意,想要吞下北凉的狼子野心根本就藏也不愿意藏了。 朝臣们看向时晏青,想要等铁血手段的摄政王一句话,可时晏青依然漠然,好似萧炎所说的一切都和他无关。 大家都不敢出头,只有谢知许忍无可忍,砸了酒杯站起来,骂道:“时晏青,你这个卖国贼!大夏万千子民信任你,拥护你为摄政王,你掌控着大夏的实权,却将大夏的江山拱手送给北凉,让大夏子民成为北凉的奴隶!你枉为人!” “你对不起大夏,也对不起阿窈!当初你不折手段将她抢走,如今却让她死在异国他乡!她尸骨未寒,你转头就要另娶他人,你这种薄情寡义之人,根本配不上她!” 满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谢知许说出了所有人心中想说却不敢说的话,也戳破了热闹的假象之下难堪的真相。 满燕京城上下,谁人不知时窈最开始是和谢知许定了亲的?只是后来时晏青步步高升,权势滔天,时窈就莫名其妙成了时晏青的未婚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青梅竹马,时晏青对时窈宠爱无双的时候,时窈猝不及防的就死了,而她的死讯前脚传来,时晏青后脚就要另娶北凉公主。 那他们从前恩爱的过往,好像都成了笑话。 谢知许双目猩红,甚至比当初时窈和时晏青大婚的那一日还要心痛,他不甘心,替她不甘心,凭什么她最终要是这样不堪的结局,凭什么她要这样不被善待! 时晏青抬眸看向他,一双冰封的眸子没有情绪的起伏,只眸底隐隐汹涌着暗流。 萧炎骂道:“谢知许,你别不知好歹!本宫虽说看重你,但也不是让你肆意妄为,竟敢当众辱骂摄政王和本宫,你要砸场子是不是?不要命了?!” 谢知许讽刺的掀唇:“大夏落到这种人的手里,我也没想活,不如今日将我赐死,也能为摄政王 的大婚助助兴。” 话音方落,却见几个北凉军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声嘶力竭的大喊着:“殿下!夏军在燕京城外围攻北凉军!” 萧炎“噌”一声站起来:“怎么可能?” 他慌忙指着时晏青命令:“你还不快让人去阻拦!” 然而时晏青一动不动,依然坐在那里,指尖把玩着一只酒杯,漠然的眸子里,隐隐多了几分讽刺。 萧炎看着时晏青的森寒的眼睛,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指着他惊恐的道:“你,你,你是不是……” 是不是清醒了? 但他甚至不敢问出口。 他大吼一声:“来人!护驾!” 无数北凉军直接冲了进来,萧炎带了一万北凉军进入京城,宫中也跟进了几千的兵卫,时刻守在他的身边。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这些人时晏青都还未动。 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北凉军齐刷刷的冲了进来,而下一瞬,大夏的禁军们也紧跟着冲了进来。 萧炎怒目圆瞪,指着时晏青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好大的胆子!你竟敢忤逆我?还不赶紧让这些人全部撤掉!公羊进,公羊进呢!” 公羊进慌忙用竹笛,想要操纵时晏青体内的蛊虫,然而笛 声响起,竟毫无动静。 公羊进面无血色,惊恐的后退:“他,他,他不受控制了。” 时晏青眸中戾气翻涌,已经不耐烦和这些跳梁小丑应付了,他冷冷的开口:“杀。” 禁军得到了命令,厮杀着冲了进来。 “快保护太子殿下!”北凉军立即反击,保护萧炎撤离。 原本热闹的婚宴现场瞬间被厮杀打破,舞姬宫人们尖叫着逃窜,朝臣们则是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他们的摄政王,突然之间就换了一副面孔。 暴戾,阴冷,辛辣,是他们熟悉的样子,也是他们想念的样子。 公羊进冲出大殿,直接向空中燃放了一支烟花。 “不好!北凉在通信号,他们驻扎在城外的十万大军会冲进来的!”有人惊恐的大喊。 萧炎破口大骂:“时晏青,你胆敢戏耍本宫,好!本宫让你看看本宫的厉害!等本宫的十万大军杀进来,本宫直接割了你的脑袋!” 时晏青笑容森寒:“你的十万大军?你倒是等等看。” 萧炎面色骤变,看着时晏青这诡异的笑容,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劲,但他也来不及想太多,狼狈的想要逃出去。 一个黑影飞身而入,走到时晏青 的身边,抱拳道:“少主,城外北凉军已经被攻下了。” “城内还有一万,立刻就地斩杀,速战速决。” “是!” —— 燕京城,北凉的旗帜被砍落在地,北凉军内部早已经腐朽,眼看着局势不对便纷纷投降,个个儿都被女人掏空了身子,哪里还有什么骨气可言? 张翼带着铁骑军势如破竹,横扫千军,将北凉军扫平之后,便又立刻杀入城内,清扫城内的北凉军。 时窈一直在瑞卿楼等着,一看张翼带着兵马冲进来,惊的立即起身:“成功了!” 江长意几乎不可置信,他们竟真的在城外不声不响的就解决了北凉数万兵马!是大夏的兵马太骁勇,还是北凉兵马太无能? “我们进宫!” 时窈立即冲出了瑞卿楼。 就在张翼带着兵马冲入城内的时候,城内的百姓们才终于从迎亲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吓的纷纷避让,但却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看到举着的旗子是夏军的旗子,百姓们倒是也不大慌乱,并不是敌人攻进来了,那便和他们没关系。 而迎亲的队伍还在城内游街,听到铁蹄冲撞而来的声音,迎亲的人吓的四散而逃,独独留下一个花轿停在原地。 第四百章 仁至义尽 喜庆的敲锣打鼓声瞬间被兵马厮杀声掩盖。 杨灵嫣惊惶的挑开帘子,竟看到无数的兵马冲进了皇城,将护送她的北凉兵马尽数斩杀,鲜红的迎亲队伍瞬间被染成了血色,刺目又恐怖。 “啊!”杨灵嫣吓的逃出了花轿,可还没走两步远,就被张翼带兵拦下。 他那张刀疤脸此时阴冷恐怖,拿沾着血的长枪指着她:“将她拿下!” “是!” “你好大的胆子!张翼,你要造反吗?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摄政王妃,是大夏的女主人!你们谁敢动我!?”杨灵嫣愤怒的嘶吼着。 “摄政王妃?”张翼嗤笑一声:“就凭你也配?我奉摄政王之命捉拿,我张翼誓死效忠大夏,效忠摄政王,可不像你这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杨灵嫣浑身一震,脸色瞬间惨白:“你,你说,是他要抓我?” 她又立刻摇头:“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抓我?他明明要娶我的,明明……” 张翼却根本不跟她废话,直接让人将她绑了,一并带走。 “你们放肆!我是摄政王妃,你们谁敢绑我!”杨灵嫣挣扎着,身上的凤冠都砸在了地上,被人踩的稀巴烂,一身精美奢华的嫁衣也被踩的浑身的泥印子。 分明一个时 辰前她还受人涌簇追捧,一个时辰前她还即将要成为摄政王妃,成为他的妻子,可此时此刻,她却穿着最华美的嫁衣,成了最肮脏的落水狗。 张翼带着兵马一路杀进了皇宫,将城内的北凉军尽数斩杀。 城外的数万北凉军都能灭掉,城内的北凉军不足一万,况且还有禁军打了头阵,他此时攻进去并不难,几乎一路畅通无阻。 而此时萧炎早已经被逼的走投无路,他随行保护的北凉军也已经死的没剩下几个了。 就在此时,听到宫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萧炎立即兴奋的眼睛都亮了:“城外的援军赶到了,本宫要杀了你!血洗这皇宫,你们这些人,胆敢戏耍欺骗本宫的人,全都得死!” 殿内的朝臣们都紧张的面色发白,时晏青却神色自若,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指节敲击着桌面:“是该来了。” 话音方落,却见张翼直接带着兵冲了进来,快步走到时晏青的跟前,抱拳道:“末将已剿灭城外数万北凉军,生擒妖女,还请王爷发落!” 杨灵嫣被生生拖了进来,她发髻凌乱,一身的嫁衣已经脏兮兮的,看到时晏青的那一瞬还抱着侥幸,哭嚎着:“晏青哥哥!救我!他们要杀我,嫣儿做错了什么 !” 时晏青阴冷的看着她,眸光刺骨森寒:“你做错了什么,你不知道?” 杨灵嫣浑身一僵,被这阴鸷的眸子吓的脸色惨白,此时此刻,亲眼看着他这熟悉又陌生的眼神,才终于明白,原来张翼说的是真的,他已经清醒了。 张翼提剑冲上去,将萧炎身边最后的几个北凉军杀死,萧炎彻底没了依仗,吓的屁滚尿流,倒在地上连连后退。 “本宫是北凉太子!你要做什么?本宫若是死在大夏,你以为你们还能有活路?北凉和大夏必然开战,北凉不会放过你们!”萧炎尖声骂道。 时晏青冷冷的掀唇:“你说的对,你可不能死在大夏。” 萧炎刚刚松了一口气,还窃喜自己可能有了活路。 没曾想,时晏青紧接着就吩咐道:“张翼,动手吧。” 萧炎面色骤变,紧张的连连后退:“你,你要干什么?!本宫可是,本宫可是……啊!” 张翼一剑刺进了他的心口,鲜血喷涌而出,萧炎惨叫出声。 时晏青眸光幽深的看向公羊进:“听说北凉月族的惊魂蛊很厉害,不让给你们太子试一试,也能救他一命。” 公羊进吓的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夫不敢。” “你若是不敢,那就把你一并做成蛊虫的 傀儡好了。” 公羊进冷汗涔涔,吓的连忙道:“老夫敢!老夫敢!” “时晏青,你卑鄙无耻!你又戏耍本宫,本宫要杀了你,本宫绝不会放过你!”萧炎挣扎着咒骂着。 时晏青踱着步子走近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匍匐在他脚下的人:“等惊魂蛊入体,本王要看看,你的嘴是不是还这么硬。” 萧炎面色扭曲至极,惊恐的尖叫:“不要!不要!来人,护驾!护驾!” 他大喊着,却无人来救他。 他的人,都死了。 “拖下去!”张翼吩咐了一声,让人直接将这个吵闹的东西拖走。 杨灵嫣立马跪爬着到时晏青的脚下,哭着道:“晏青哥哥,我什么都不知道,这都是萧炎逼迫我的,这一切我都是被害的,你知道的,嫣儿最胆小了,怎么敢做出背叛晏青哥哥的事?嫣儿什么都不知道!” 时晏青一双漆眸冰冷的没有丝毫的温度,抬脚踩住了她肮脏的手,只一用力,便听到了指骨断裂的声音。 “啊!”杨灵嫣惨叫一声。 他冰冷的眸子里藏不住的厌恶:“别在我面前做戏。” 杨灵嫣哭着摇头:“晏青哥哥,嫣儿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嫣儿从未想过要害你,嫣儿和父亲一样,都只想守护你, 你想要的,嫣儿都愿意给你,晏青哥哥,你忘了我父亲临死前对你的嘱托了吗?你分明说过要照顾嫣儿一辈子的!” 他冷笑一声:“若非他那份嘱托,你以为你能安然的活到现在?” “不过,”他顿了顿,眼神阴鸷:“你以为我又个什么有良心的好人不成?杨灵嫣,对你,我已经仁至义尽。” 杨灵嫣绝望的僵在那里,吓的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来。 “将这妖女拖下去,凌迟。”他面无表情的下令。 “不要!”杨灵嫣尖叫着被拖走,还不停的喊着:“我是摄政王妃,你们谁敢懂我?我是王妃!晏青哥哥,你今日要娶我的,你忘了吗?我是你的王妃,是你的妻子啊!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忘了我父亲的嘱托了吗?你忘了吗?!” 侍卫堵住了她的嘴,她呜咽着挣扎被生生拖出去。 殿内的群臣激动的纷纷跪在了地上,高呼着:“摄政王千岁!” “老臣就知道摄政王定不可能被北凉太子摆布,原来竟是王爷的计谋,虚惊一场,老臣惭愧!”金大人都忍不住擦眼泪,他差点以为时晏青当真要卖了大夏。 其他的几个老臣也都纷纷激动的涕泗横流。 谢知许清凌凌的站在原地,眼神依然冰冷。 第四百零一章 最好有要紧事 到了这个时候,明眼人自然都看得明白了,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时晏青从未和北凉狼狈为奸,也从未当过卖国贼。 但那又如何?时窈不也还是因他而死? “阿窈在哪儿?”谢知许盯着他,冷声质问。 时晏青冷笑一声:“你也配问她?” “那你配吗?你当初不折手段的抢走她,却不好好保护她,让她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如今你功成名就,举国上下都要恭维你,可她在哪儿?!你在乎吗?” 谢知许一字一句的质问着,一向清润的眸子此时满是愤怒。 这话一出,满殿的人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万万没想到一向进退有度的小谢大人竟敢对摄政王当场质问,这真是不想活了。 “谢知许!” 时窈突然冲了进来,她先是看了一眼时晏青的脸色,又拦在他的面前对谢知许道:“我没事,对外放出我的死讯也只是为了让北凉放松警惕,你不必担心我。” 谢知许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惊喜万分:“阿窈,你真的没事?” 时晏青将她揽入自己的怀里,讽刺的掀唇:“是谁护不住她,你心里很清楚不是吗?” 谢知许面色一僵,万箭穿心。 时晏青阴沉 着脸拉着时窈走出去,时窈还想说什么,却还是被生生拉走了。 殿外尸横遍野,遍地都是北凉军的尸首,禁军们正在清理,见着时晏青则纷纷行礼,时窈被他生生扯着胳膊,眼看着要跟着他一起踩进那脏污的血水里,他却突然停下,将她打横抱起。 他脸色还是很难看,周身的气势凌厉的想是要杀人,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忍心让她沾染上丁点脏污的东西。 时窈知道他不高兴,揪着他的衣襟小声开口:“他不是故意针对你的,他以为我真的死了,一时心急。” 时晏青冷着脸不说话。 她连忙道:“他之前上折子骂你也不是骂你一个,那不是和北凉太子一起骂的吗?他是担心大夏子民沦为北凉的奴隶,担心大夏就此亡国,他一心为民,并不是为了私心。” 他冷飕飕的道:“他不是,我就是?” “你当然不是!即便世人说你残暴不仁,可平息大夏内乱的人是你,为大夏抢回嘉陵关的人也是你,囊内安外,大夏能有今日的安宁日子全是因为你。” 时窈说的振振有词,还有些愤愤不平,他分明为大夏做了这么多的事,可世人却只记得他的手段残暴,城府 深沉,只有她站在他这边。 他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心情舒缓了些许,轻哼一声,小白眼狼总算还是长了点良心。 时窈看着他脸色缓和了几分,又继续道:“说到底,谢知许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大夏好,他不是刻意针对你的。” 时晏青冷飕飕的睨着她:“你想说什么?” 时窈小声的道:“你能不能别处置他?” 他已经抱着她走进了干净的宫殿,将她放下来:“你跟我铺垫这么多的废话,就是为了跟他求情?你对他可真是一如从前的好。” 谢知许算什么东西,也配让他动怒?她从来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从始至终,她都护着谢知许,甚至把他看的和她爹娘弟弟一般的重要。 可谢知许不是她哥哥,那只是一个痴心妄想的肖想她的男人。 “若我真要杀他呢?你要怎么办?替他受死?” 时窈怔了一怔,拧着眉:“我对你难道不好?我为了你连北凉都闯了,我几辈子都没为一个人这么拼过命!” 她气恼的甩开他的手:“反正你总觉得我对他好,那你就去杀了他好了,要不连我一并杀了!” 时晏青顿时气乐了:“你现在还跟我发脾气?” “ 我就是!你跟别的女人成亲我都没跟你生气!你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跟我喊打喊杀的!”时窈指着他一身的红色喜服:“要是今日事败,你是不是就和杨灵嫣成婚了!” 他连忙抱着她哄着:“我怎么可能?今日的事情已经有了万全的谋划,根本不可能失败,就算失败,我也不可能娶她,阿窈,我立过誓,此生只有你一个。” “你别抱我!你这身喜服又不是为我穿的,我才不要你!” “我这喜服也是为你穿的,咱们今日再成一次婚,再洞一次房行不行?”他低声下气的哄着。 时窈板着一张小脸,别开头不看他。 “我不会动谢知许了行不行?” 时窈这才勉为其难的看他一眼:“真的?” “我跟你说过假的?”他气的牙痒痒,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不得不说,这小东西现在真的越来越会拿捏他了,这一招反咬一口,分明胡搅蛮缠,又无理取闹,可他还真就没办法,只能乖乖上钩。 她哼哼一声,这才钻进他的怀里,闷声道:“在这世上,我只对你最好。” 她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活了两辈子唯一一次豁出去,只是为了时晏青。 哪怕对前世救 过她性命的恩人谢知许,她曾经也犹豫过要不要扔下他逃命,她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能想到的永远是自己。 可在得知时晏青流落北凉之后,她没有一瞬的犹豫就决定只身一人去寻他。 他根本不明白,这世上没人值得自私自利的她做到这样,只有他。 时晏青心口痒痒的,她软软的一句话好像戳到了他的心窝里,空落落的心瞬间被填满,他抱着她的手臂渐渐收紧,却还不满足:“那也只能对我好。” 她扬起头,亮晶晶的眸子看着他:“只对你好,时晏青,从今往后,我把所有的好都给你,对你千好万好,要让你当这世上最幸福最幸福的人。” 他怔了一怔,她第一次对他这样表白,他甚至不敢相信这到底是她真心还是假意。 时窈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他理智全无,按住她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真心也罢,假意也好,他都甘之如饴。 却在此时,莫尘突然推开门冲进来。 时窈吓的连忙推开了时晏青,从他怀里来挣出来。 莫尘僵硬的钉在原地,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给咽回去。 时晏青脸色阴沉的盯着他,一字一句的咬着牙:“你最好有要紧事。” 第四百零二章 她的家,是他 莫尘反应过来之后本来打算先赶紧走人,可现在这两人都盯着他,他是想走也走不了,只能憋出一句:“萧炎是幽禁到会宾楼还是直接下狱?” 时晏青眸中的戾气渐渐上涌,就这点破事也用的着来问他? 莫尘立马抢白:“主要是不确定这边的消息要不要对北凉那边封锁?若是要封锁消息,肯定是送回会宾楼,若是直接撕破脸,那直接下狱就可以。” 时窈道:“还是封锁消息要稳妥一点,现在你暗中调回了守在边关的铁骑军到京中来剿灭北凉军,若是北凉军现在得知了消息,趁虚而入在边关作乱,一时应付不过来,边关的百姓也要遭难的。” 虽说北凉现在的实力也不足以和大夏抗衡,但到底还是会平生事端。 “封锁消息。”时晏青直接下令。 “行!”莫尘讪笑两声,打着哈哈道:“那你们继续,我这就走!” 然后转身撒腿就跑。 时窈也待不住了,推着时晏青出去:“现在宫中事多的很,你快去忙吧。” 她本来也只是想要哄他,现在人都哄好了也不必在这费工夫了。 时晏青气的牙痒痒,就知道这没良心的小东西又敷衍他。 他揽住她的腰,掐着她的下巴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惩罚性的咬了咬她的唇瓣:“回去再收拾你。” 时窈疼的脸都皱巴了,气冲冲的推开他跑了。 宫中刚刚经历了这一场厮杀,禁军和宫人们都在清理,时晏青则去了御龙宫,和朝臣们议事,北凉一事事关重大,从前大夏的朝臣们都被蒙在鼓里,如今终于看清真相,还得再筹谋计划一番。 “萧炎已经被送到会宾楼了,公羊进那些月族人如何处置?”莫尘问道。 时晏青眼神阴鸷:“先留着,让公羊进给他种惊魂蛊,北凉送我这么一份大礼,我也得还回去。” 莫尘浑身发麻,想着北凉这回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此事不要泄露出去。” “我明白。” 莫尘顿了顿,又道:“那北凉月明公主那边,你打算如何?” 时晏青神色漠然:“让江长意来见我。” “是。” 小太监立即去将江长意请了进来:“宁世子,这边请。” 江长意大步走进来,稚气未脱的脸上还藏不住敌意。 时晏青打量着他,双眸微眯,然后嗤笑一声,什么毛头小子也配跟他叫板? 江长意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轻 蔑,立马炸毛:“你找我有事?!” “不是找你,是找你母亲月明公主,只是她现在不在,我让你代劳传话回去。” 时晏青语气散漫,江长意气的涨红了脸,他这话的意思就是没把他这个毛小子放在眼里,他甚至不配和他谈事情! “你!” 莫尘连忙打圆场:“都一样,都一样。” 时晏青指腹压着一封亲笔信,推到了书案的对面,指节敲了敲:“月明公主的诚意本王已经看到了,这封亲笔信带回去让公主安心,来日不论大夏和北凉如何,只要宁国公府不主动生事端,本王不会动。” 在北凉时,时窈和月明公主谈成了交易,所以月明公主才会帮助时窈,帮时晏青恢复意识,摆脱惊魂蛊,而条件就是,时晏青日后掌权,即便要讨伐北凉,也要保宁国公府百年荣耀。 宁国公府看的很清楚,大夏和北凉迟早会回归一统,在这场纷乱之中,别说皇帝,就是多少名门望族都会受牵连一夜灭门,这封信,是宁国公府的保命符。 时晏青并非不知恩图报的人,虽说这位月明公主并非真心施恩,但受了就是受了,作为交易,他也会有所回报。 江长 意抿了抿唇,他来之前,母亲交代过他这件事,他知道这封信很重要,所以哪怕心里对时晏青不满,也还是收下。 “母亲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江长意将半枚玉珏放到了书案上。 “这是什么?” 江长意别开头,有些不情不愿的道:“这半枚玉珏是昭安公主的,另外半枚在我母亲那里,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自小感情深厚,后来昭安公主离世,我母亲才从她的遗物里寻回了这半枚玉珏,我母亲说,这是她留给你的。” 另外半枚,早在江长意出生的时候,月明公主便交给他了。 自小一起长大的嫡亲姐妹,感情深厚。曾经一样的尊荣华贵,一样的天真烂漫,约好了这玉珏一人一半,等以后有了孩子,便将玉珏传给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也如同亲兄弟一般。 江长意并不愿意接受这个所谓的表兄,时晏青也没兴趣。 他拿起那半枚玉珏,眼睛扫过江长意腰间的那半枚一模一样的,神色冷淡:“回去转告你母亲,不必拿这些温情戏码来增加筹码,我只看重交易,她在北凉帮我解了蛊毒,作为回报,我自会保宁国公府,至于其他,不必多费心 。” 他将这玉珏收进掌心,冷声道:“既然是我母亲的遗物,我就收着了,但我母亲早在二十年前被北凉送上断头台的时候,就已经和北凉再无瓜葛,我也一样。” 二十多年的孤儿都当过来了,二十年后也不需要这些所谓的亲人。 江长意咬牙道:“正好!我也不愿意!” 莫尘笑着道:“行,那我让人送你回北凉?” 江长意怔了怔,眸光瞬间黯然,回头看向时窈,时窈点点头:“你也该回去了,马上北凉要生乱了,若是你来大夏的消息泄露出去,对宁国公府也没好处的。” “那你呢……”他艰难的开口,问出了一个可笑的问题。 时窈眨眨眼:“我自然是在这里,我家在这呐。” 说着,她转头看向时晏青,唇角溢出甜丝丝的笑。 时晏青心口好像被什么撞击了一下,她的家,是他。 刚刚被眼前这毛小子刺激出来的满肚子火气瞬间消散,唇角也扬起一个弧度。 江长意落寞的垂下头:“知道了。” 他藏于心底的那见不得光的心意,好像连说出口的机会也没有,他不愿意承认喜欢她,也不愿意承认她有了夫君,有了真爱的那个人。 第四百零三章 我只有阿窈了 可不承认又如何?他终究还是得要面对的。 “我送送你吧。”时窈道。 江长意点点头,黯然的低垂着头跟着她走出去。 时晏青眸底阴沉了几分,但到底也没阻拦。 莫尘啧啧道:“看你这脸黑的,放心吧,这种半大的毛小子就是一时头脑发热,过一阵就忘了。” “那你怎么没忘?” 莫尘幸灾乐祸的笑容僵硬在脸上,磨着牙:“谁说我没忘?我早八百年就把她忘干净了!” “我说是谁了?” 莫尘:“……” 他就不该嘴贱提这一茬!完全就是自取其辱。 时晏青冷哼一声:“我担心什么?时窈现在满心都是我,她为了我连北凉都敢独闯,我还能担心那种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 莫尘稀奇的很:“哟,你现在对她这么有自信了?没想到这一遭还让你两感情更好了,不错嘛。看来我白担心了,得,我先走了。” 时晏青没有再说什么,低头翻看堆积成山的折子,却始终一个字也看不下去,最终不耐烦的将折子一扔。 她有什么可亲自送的? 时窈送江长意走出了皇宫。 “北凉和大夏之间必有一战,但不论如何,我不希望和你成为敌人,你带着这封信回去给你母亲,也让她 好好想清楚,该做什么选择。” 北凉如今从里到外都腐朽不堪,颓势已经很明显了,北凉皇帝也只是拿江家作为牺牲品。 江长意却紧抿着唇看着她:“总有一天,我会成为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人。” 时窈愣了愣:“你这话什么意思?” “到了那时候,不论是你,还是其他人,都不会让我去问我母亲的意思,而是问我的意思。” 在北凉时,时窈直接和月明公主做交易,到了大夏,时晏青也是让他送信给他母亲,他在他们的眼里,好像只是个小孩,可分明他比她还大两岁。 时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怎么跟我弟弟似的?成天嚷着要长大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不是你弟弟!我比你大!”江长意大声反驳。 “是是是,你比我大,你是我兄长,行了吧?”她语气敷衍。 “时窈!” “其实有件事我要跟你道歉,之前我骗了你很多事,包括你被抓回江家,其实也是我偷偷通风报信的,我那时候需要借助宁国公府进入北凉皇宫寻时晏青,不得已才利用你。” 江长意冷哼一声:“我早发现了。” “你知道?”时窈诧异的问。 “不然呢?你以为我是傻子?全东都只有 你知道我的行踪,怎么可能就偏偏被泄露出去,除了你还有谁?小爷我懒得跟你计较罢了。”江长意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时窈笑了起来:“不论怎样,我很高兴认识你,江长意,你是我见过最仗义的人,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你羡慕我什么?” 时窈笑了笑,没有回答,清亮的眸子看着他:“江长意,一路保重,后会有期。” 江长意看着她的眼睛,心跳的很快,藏在心中的那个难以启齿的念想,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即便说出口,也不会有任何的意义。 他犹豫许久,最终只能说出一句:“不论如何,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哪怕没有结果,没有留下她,他还是不后悔认识她。 他抱拳:“后会有期,时窈。” 他转身,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不能停留,也不能回头,他心里默默念着,等来日再相见的时候,他一定让她看到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 他翻身上马,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时窈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少年策马的身影消失在日暮里,也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有这么好看?” 一个冷飕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窈回头,便看到时晏青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 身后。 “你怎么来了?” 宫中还一团乱,不知多少事情等着他处理。 “我不能来?”他语气不善。 时窈不知道他哪根筋又搭错了,伸手牵住了他的手,给他顺毛:“我担心你忙不过来。”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从北凉回来,她现在对他格外的好,好到时晏青现在都有些受宠若惊。 他被她软软的小手牵着,心都软了,哪里还有什么火气,只硬邦邦的道:“你和他才认识几天,送个行也至于这么依依不舍?” “不是依依不舍,我只是觉得,江长意活的很肆意,他是公主独子,从小就被众星捧月,任性妄为也总有人为他收拾烂摊子,他率性而为,天真又张扬。” 时窈的眸光黯然了下来:“我看到他的时候就想着,这样的日子原本也该属于你的。” 可同样是公主的独子,时晏青却被所有人抛弃,寄人篱下的长大,活在无尽的仇恨和阴暗之中,凭什么呢? 她羡慕江长意,却也替时晏青不甘心。 时晏青怔了怔,唇角轻勾:“心疼我?” 时窈咬了咬唇,她好像是心疼的,可她不想承认,时晏青怎么能被人心疼呢?他那么强大的人。 他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了,难怪她现在 这么乖,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弯腰将她揽进怀里:“我没有亲人,只有阿窈,没有了阿窈,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根本不稀罕什么亲人,从前不稀罕,现在更不在意,他亲爹都是他亲手杀的,但能让这小没良心的心疼一下,他舒服多了。 她从前可没这么乖的。 时窈坚定的道:“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笑容灿烂:“生生世世,都不能离开。” —— 天色已经暗了,谢知许却还未回家,只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他脚步沉重,神色疲惫,虽说得知时窈还活着,可今日在宫中,时晏青说的那番话,却让他如鲠在喉。 “是谁护不住她,你还不清楚吗?” 是他,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护住过她。 他扯了扯唇角,只那么一句话,将他全部的骄傲击垮,人人说他是谢家嫡长子,身份尊贵,才学过人,可实际上,他只是一个无能到连女人也护不住的人罢了。 他枯坐在茶楼里,整个人都沉浸在暮色的阴影之中。 一个身影突然走近,压低了声音:“小谢大人。” “你是谁?” “小谢大人贵人多忘事,奴才是太子身边的侍从,您忘了?” 谢知许面色骤变:“北凉的人!” 第四百零四章 怎么报答我? 现在京中正在清扫北凉军的人,恐怕这就是个漏网之鱼。 那人却笑了:“小谢大人好记性,那小谢大人应当也记得,太子曾经和小谢大人说过的话吧?” 谢知许冷声道:“你找我有什么意图?” “太子说过,小谢大人想要对付摄政王,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眼下太子虽说落难,但北凉还在,只要谢大人能帮忙往北凉传个消息,让北凉军知道大夏现在边防松懈,趁机进攻,定能让时晏青受到重创!到了那时,谢大人不单单能成功报复了他,而且也能成为我们北凉的功臣。” 谢知许“噌”一声站起来,怒目而视:“北凉的功臣?我是大夏的臣子,又稀罕做你们北凉的功臣?” 那人笑的奚落:“小谢大人真的还以为自己能继续成为大夏的臣子吗?只要时晏青当一日的摄政王,你便永无出头之日,且不说你们从前的前仇旧怨,就说最近你当众忤逆他,大殿之上斥骂他,轻则罢官,重则抄家,如今他不过是腾不出手来管你,往后,只怕小谢大人也难有出头之日了。” 谢知许的面色僵硬了几分,袖中的手都紧握成拳。 “可若是你能和北凉合作,帮北凉这一次,往后事成,北凉也不会亏待了你,更不会亏待了谢家, 小谢大人,这不单单是北凉的生机,也是你的生机。” 他循循善诱:“更何况,这恐怕是你唯一一次能够报复时晏青的机会了,若非是时晏青横刀夺爱,小谢大人如今早已经和时窈成婚,夫妻恩爱,成为令人艳羡的一对眷侣了吧。” 谢知许袖中的手青筋暴起,这话如同利剑一般正中他的心口。 “若是时晏青失势,小谢大人能报了夺妻之仇不说,还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 —— 接下来这几日,时晏青都住在宫里了,他离京大半年,堆积的事情太多,还要收拾北凉这个烂摊子,宣政殿的灯火都没有熄灭过。 夜深了,几位心腹重臣议完事才从殿内退出来。 时晏青还在书案前查看边关传来的密信,时窈端着热茶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给他放在了手边。 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睡不着。” 这几日时窈都在宫中陪着他,宣政殿的后殿就有寝屋。 “萧炎那边如何了?”时窈问道。 “好着呢,公羊进已经给他中了惊魂蛊,效果还不错,过几日便将他平安送回北凉,我也给北凉一份大礼。” “还是得尽快,否则叫北凉那边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就麻烦了,现在大夏边防守将 不多,北凉若是趁虚而入……” 他捏了捏她的手心:“放心吧,北凉即便现在从突袭边关,我也不会让他们吃到好果子。” “可边关的百姓们遭殃了,还是少些战乱吧。” 他勾唇:“我的阿窈这么心善?” 时窈闷声道:“我从前也不会想这些,只是这次去边关走了一遭,看到太多在战乱中受苦受难的人,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不论前世今生,她都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前世满心都是李翼轩,今生也只想着保护家人。 可当她在边关看到那么多因为战乱流离失守的百姓,在北凉军营甚至有成群成群的女孩子被拉进去当军技,而这些女孩前一天才刚刚失去至亲。 面对那么多的可怜的人,她一个也没办法救,那时她自身难保,根本做不了什么,可自那之后,她经常梦到北凉军营里的那一顶大帐,女人被拽着头发拖进帐篷里,悲戚的哭喊声。 时晏青看着她有些难过的神色,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我答应你。” 他有些懊悔,当初在边关为什么没有更警惕一点,为什么就偏偏着了道,被送到北凉,害的她也追去北凉寻他,这一路,她不知受了多少苦,也不知见了多少脏污。 他并不愿意让她经受这些,他只想 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一丁点的泥点子也沾不得,他从小呵护着长大的小娇女,就该无忧无虑的当个小太阳。 可到底还是他不好,害的她受了这些苦。 他定定的看着她:“阿窈,我一定给你一个太平盛世。” 时窈眸中渐渐恢复了光彩,亮晶晶的看着他:“我相信你。” 他笑了起来,从他记事开始,他的人生目标就是复仇,所以暗中筹谋积攒势力,不折手段步步高升,后来他想要权势,阴谋诡计,铁血手腕,最终夺下这摄政王之位。 他这一生都活在血腥厮杀之中,他本就是早该死于非命的亡魂,一个地狱里爬起来的恶鬼,能指望他有多少良心?无非是看到时窈这一束暖阳才生出些做人的妄念来。 他想要吞下北凉,也只是想要成全自己的野心,他一个手刃亲爹的人,百姓的生死在他眼里更是如同蝼蚁。 可如今,她软软的手包裹住他的手掌,求他善待百姓,他便突然觉得,做一个明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能让她开心。 “哥哥好不好?”他靠近她的耳畔,声音低哑。 时窈抱住他的脖子,笑嘻嘻的道:“你最好啦。” “怎么报答我?” 他炙热的手掌已经贴在她的腰间,指尖熟稔的挑开了她的腰封。 时窈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清醒过来:“你忙几天了,洗洗睡吧!” “嗯,是该睡了,我惦念好几日了。”他吻住了她的唇。 却在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王爷,属下有要事汇报。” 时晏青眉心跳了跳,这宫中到底多少破事? 他正想让人滚蛋,时窈却从他怀里钻了出去,喊了一声:“进来说。” 时晏青冷飕飕的扫向时窈,时窈一本正经:“深夜来找你,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还是见见吧。” 长羽匆匆走进来,不用抬头看都能感受到自己主子那森寒的气势,额上也冷汗直流,心知自己若是不说出点什么要紧的事来,怕是没好果子吃。 “怎么了?”时窈问。 长羽立即道:“北凉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黄公公前几日在混乱之中逃了,现在还不知所踪,属下细查他的行踪,才刚刚得知他在四日前和小谢大人见过面,他不趁乱立刻逃离京城,而是找谢大人,恐怕是另有图谋。” 时窈面色一变:“谢知许?” 长羽有些焦急:“若是他让小谢大人帮忙往北凉传递消息,恐怕现在萧炎的事已经藏不住了,北凉那边也一定已经得知了王爷清醒的消息,毕竟已经过了三日……” 北凉一定会立刻向嘉陵关发兵的! 第四百零五章 僵持的气氛 “他不可能帮北凉做事的!”时窈立即道。 时晏青冷笑着睨着她:“那老太监不找别人只找他,必然是存着十成的把握,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能护着他?” 时窈僵了一僵,一时哑口无言。 时晏青眸光阴鸷:“我果然还是不该对他心慈手软。” 应该直接杀了他。 若不是顾忌时窈,他早杀了谢知许了,怎么可能将这个隐患留到现在? 时窈面色发白,紧咬着唇说不出话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都没有办法替谢知许辩驳什么。 但她怎么能相信谢知许会串通敌国?他那样清风霁月的人,不慕权贵不在乎虚荣,自请前往沧州那种偏僻之地,一心为民,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卖夏国? 时晏青冷声下令:“立刻查抄谢家,若是跑了,便是掘地三尺,也得抓回来,如有违抗,就地处死!” 时窈心口一震,脸色倏地白了。 “是。”长羽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怎么?还舍不得他死?” 时窈紧抿着唇:“先找他查问清楚吧。” 他盯着她:“若是查清楚了,他的确通敌叛国,你会杀了他吗?” “他……”时窈一梗。 “你会看着他死吗?”他步步紧逼,不 给她半分犹豫的机会。 时窈紧紧咬着唇,挣扎许久,终于开口:“若他真的做出这种事,自然当以国法处置。” 他满意的掀唇:“好。” 时窈心里焦灼的等待着。 仅仅过了半个时辰,长羽便又匆匆赶了回来。 “王爷,谢大人已经带到了。” 时晏青眉梢微挑,倒是没想到能这么快抓到人? 长羽道:“属下带人赶到的时候,谢大人就在家中,没有离开。” 时窈眸光微闪,若是他当真已经帮了北凉,做了通敌叛国之事,他怎么可能还在家中等着来抓呢? 时晏青冷声道:“带进来。” “是。” 两个禁军护送着谢知许走进了殿内,他清瘦了不少,只是脊梁骨依然青松一般的挺拔,一双清润的眸子覆着一层冷意,和时晏青冷眼相对,只一眼,便已经隐隐有蓄势待发的火力。 “王爷深夜召我入宫,所为何事?” 时晏青冷声道:“萧炎身边的大太监黄山泉逃了,你可见过?” “见过。” 时窈瞳孔骤缩,时晏青眸光阴寒了几分:“他找你做什么了?” “他让我帮忙传递消息出去,说北凉太子在大夏已经遇害,让北凉速速起兵,攻打边关。”谢知许 语气平淡,好像只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时窈急忙问:“你答应了?!” 谢知许看着她:“我的确收下了他给的信物,往北凉传递了消息。” 时窈僵在那里:“你……” 他看着她震惊的眸子里几乎掩藏不住的失望,摇头否认:“我用黄山泉的信物,往北凉传递了萧炎在大夏一切顺利的消息。” 时窈呆了一呆,一时都没缓过神来。 时晏青眸光隐隐暗沉了几分。 时窈惊喜的道:“你利用黄山泉误导北凉?!你没有通敌叛国是不是!?” “我是大夏的臣子,自当为大夏的百姓谋福,怎能背叛大夏?”谢知许一字一句的道。 时窈终于悬在嗓子眼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还好,还好。 “黄山泉呢?”时晏青冷声问。 “在我府上的柴房里关着,若要抓人直接派人去拿就是。” 时晏青盯着谢知许:“谢大人倒是高风亮节,这样好的机会,竟也舍得丢下?” 他的话,只有谢知许听得明白。 借助北凉的力量,对付时晏青,这是谢知许唯一一次有可能扳倒时晏青的机会。 “以大夏百姓为筹码的机会,我宁可不要。”谢知许语气发沉。 他的确想要 扳倒时晏青,做梦都想杀了他,可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的如乱只有时晏青能平定,大夏如今的安宁也是时晏青镇压了其他方势力得来的。 只有强权统一在一个人的手里,才能让大夏百姓得到安宁的生活,而这件事,只有时晏青能做到。 时晏青冷眼看着他,压迫人心的气势越发的凌厉。 直到这一刻,他心中还隐隐有些遗憾,在得知黄山泉暗中联系谢知许的时候,他其实有些期待谢知许和黄山泉合谋。 如此一来,时窈会对谢知许彻底失望,他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杀了他。 可偏偏,这样好的机会,谢知许却宁可弃之不用。 这是第一次,时晏青对他生出了些佩服,除去谢知许惦记时窈这件事,他的确是个可用之材,朝堂之中能有这样赤胆忠心的臣子,是稳固朝堂的最佳人选,也是值得信赖的重臣。 可偏偏,这样一个人,是谢知许。 谢知许神色坦然的看着他,他早在放弃这个机会的时候,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黄山泉说的没错,有时晏青把持朝政一日,他就永无出头之日,等待他的,甚至是死亡。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无所畏惧。 时晏青冷眼看 着他,眸中的杀气不减,一字一句的开口。 “谢大人立了功,当赏。” 谢知许眉心一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时晏青眉宇间的戾气依然未消:“你想要什么?” 虽说是询问赏赐,可那森寒的语气,却仿佛在问,你想怎么死? 谢知许怔忪了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时晏青的意思是,要放过他? 他下意识的看向时窈。 长羽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这位不知死活的敢开口要时窈。 可他只默默的看了看她,便转过头来,沉声道:“请将我放还沧州。” 时窈惊道:“你去沧州做什么?” 那地方毗邻边关,又偏远贫穷,他可是凭着平叛的大功才终于调任回京的。 “沧州虽说偏僻,但地处要塞,民风也淳朴,我在那里一年也有了些感情,想回去带着沧州百姓过的更好些。” 而且,沧州是他们曾经一起度过一段美好时光的地方,不论是一起对抗叛军,还是将她安置在小院里每日去看她,短短三个月,能用一生去回忆。 时晏青迟迟没有说话,只锐利的眸子盯着他,眸光又阴沉了几分,像是已经看穿了他未说出口的心思。 气氛再一次僵持下来。 第四百零六章 无法放弃爱他 过了许久,才听时晏青冷声道:“准。” 谢知许拱手行礼:“多谢王爷。” 然后转身退下。 时窈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时晏青的脸色,却见他脸色依然阴沉,像是随时能杀人。 “看什么?”他语气很不善。 时窈蹭到他的身边坐下,抱着他的胳膊在他肩上蹭了蹭,笑嘻嘻的道:“我看我家郎君好像又好看了些。” “我家郎君”这个称呼,让时晏青心里的火气消散了大半。 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称呼叫他,他也真的就很受用,他掐着她的下巴:“你倒是会拿捏我。” 他放过谢知许,她就用这招来哄他? 时窈有恃无恐的眨了眨眼:“你不喜欢吗?” 他磨着牙,硬是说不出一个不字,只狠狠吻住她的唇:“怎么报答你郎君?” 他滚烫的大手在她腰间流连,她连忙推他:“天要亮了!” 因为谢知许私通北凉的事,折腾了半宿,这会儿都已经快到早朝的时间了。 他却不管不顾的将她打横抱起,抱进了后面的寝屋:“让他们等着!” 他这几日累死累活的收拾烂摊子,还不能肆意一回? 这日早朝时间一到,百官都齐齐整整的等在了大殿内,张公公笑着出来打招呼 :“摄政王连日劳累,今日身体欠安,恐怕要晚些才能上朝,还请皇上先开始吧。” 小皇帝点点头,群臣也立马应了一声是。 “王爷连日劳累,身体恐怕是扛不住,的确得好生休养一阵了。” “王爷为了大夏百姓鞠躬尽瘁,臣等自愧不如!” 群臣的马屁拍的应接不暇,而此时朝霞殿内,纱帐垂落,大.大的拨步床摇晃着,衣裙都散落了一地。 “是为了谢知许才讨好我?” “不是……” “我阴狠下作,比不得他光明磊落?”他厮磨着她。 “不……” “这不是你说过的话?今日是不是越发喜欢他了?”他不放过她,语气里隐隐还有些嫉恨。 他此生唯一嫉恨的人,便是谢知许,因为她总护着他,因为她曾经说,他不配和谢知许比。 哪怕知道她那时只是气话,可到底还是戳在他的心口里,此生也难以消融。 他心中邪恶的期盼着谢知许的堕落,想让他被欲|望冲昏头脑,做一个叛国的贼子,这样,他才能光明正大的杀了他,在时窈的面前,让她亲眼看看她所信任的知许哥哥是个什么东西。 可偏偏,她是对的,谢知许一身清骨,里里外外都是白的。 他心中越 发的嫉恨,因为这样,他好像一辈子也比不过他。 时窈小脸潮|红,难受的抓紧了被褥,声音小猫儿似的:“不,不喜欢。” 他掐着她的脸,逼她直视着他漆黑的眼睛:“那你喜欢谁?” “你别磨我了……” “那你喜欢谁?”他不放过她。 “喜欢你。” “再说一遍。” 她泪眼朦胧的攀着他的肩:“喜欢你,阿窈只喜欢时晏青。” 他终于满意了,掐着她的腰吻她脸颊上的泪,呢喃着:“只能喜欢我,生生世世都是我。” 一个时辰后,时晏青终于在宫人小心翼翼的催促之下,下了床。 时窈无力的瘫在床上,像一条脱了水的鱼,赤果的身子上布满了暧昧的痕迹。 他亲了亲她的脸颊:“我抱你去洗洗。” 时窈却被惊醒一般,连忙躲开:“我自己洗,你去忙吧,朝臣都还等着你议事呢。” 她太了解他了,若是让他抱她去洗,绝对不可能只是洗洗就能完事的。 哪怕现在他是这么想的,真进了浴池,也忍不了一刻钟,他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 时晏青倒也不强求:“那我抱你去浴池。” 他知道她现在肯定是不肯让宫人伺候的。 还好,时晏青果真只 是把她放进了浴池里,很老实的没有再动她。 “朝中堆积的事情太多,我今日怕是不得闲了,等收拾好了你回家休息吧,宫中现在也混乱。”他揉了揉她的脸,到底还是心疼她。 “知道了。”她现在也的确不想在宫中呆了。 他现在对谢知许的事耿耿于怀,今日在床上就把她磋磨的狠了,谁知道他那股子邪火消没消?若是再来一次,她是真受不了了。 他爱极了她这样乖巧的样子,又亲了亲她的脸颊,这才起身离去。 时窈一口气松下来,靠着浴池壁滑了下去。 泡了许久,浑身舒缓了许多,这才从浴池里爬起来,两腿还有些打颤,刚刚擦干了身子,穿上了里衣,宫女便进来伺候她更衣。 简单的梳妆之后,她便出宫了,得回家一趟。 虽说早已经派人去给爹娘报了平安,但一直忙着也没时间回去看看他们。 马车快到忠勇侯府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时窈挑开帘子一看,原来是谢知许等在那里。 “知许哥哥,你怎么在这?”时窈下了车。 “我准备离京了,临走前,想跟你道个别。” “其实你不必非要离京的,以你的才能,在京中能有更好的发展,时晏青他,他虽说 对你有些不喜,但他也是惜才之人,他不会在这种事上刻意刁难你……” 谢知许轻笑一声:“如今你也会护着他了?” 时窈一梗,一时竟无法反驳。 “阿窈,若是现在我再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他看着她,眸中闪着脆弱又希翼的光。 她摇摇头。 他笑容多了几分苦涩,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若是从前,他还能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她不爱时晏青,他应该带她走,应该拯救她。 可现在,他得知她为了时晏青义无反顾的只身闯北凉,为了他险些丧命,他才明白,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时窈紧抿着唇,第一次坦诚:“其实我在三年前就喜欢他了,如果没有意外,那一年的花灯会我就会和他表白,没有人知道,我偷偷喜欢他很久。” 谢知许黯然的垂下眸子,三年前,他刚回京城的那一年。 “可没想到后来发生很多事,我误会他很久,我曾经也想过,要不还是放弃吧,我就是一个怯懦自私的人,可他被北凉人抓走,被种下惊魂蛊,我看到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被那帮杂碎当傀儡一样的操纵,我无法忍受。”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我没有办法放弃爱他。” 第四百零七章 懂事点吧 “知许哥哥,大夏能有你这样的清风正骨的人,是大夏之福,也是百姓之福,哪怕是时晏青,他心底里也是钦佩你的。” 这世上,只有谢知许让时晏青这样介意,他那样一个桀骜之人,很少将谁放在眼里,可他直到现在还耿耿于怀的不确定她是不是喜欢谢知许。 因为谢知许文人皮囊下的铮铮铁骨,也同样让时晏青觉得佩服,所以他才害怕她会不会喜欢谢知许。 “往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总有一日,能遇上更好的姑娘。”时窈扬起笑来,笑容明朗如初。 谢知许晃了晃神,苦笑着摇头:“我也没有那么好,当初黄山泉来找我的时候,我也并不是没有动摇过。” 有那么一瞬,他当真想要和北凉合谋,背叛大夏,因为摆在他眼前的条件太诱人,这是唯一一次能扳倒时晏青的机会,也是唯一一个,能让他抢回时窈的机会。 可当他犹豫的那一瞬,他想起大夏的百姓,想起她失望的眼神,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定这份决定。 尤其昨夜在宫中,她以为他当真叛国,看着他的眼神又难过又失望,那一刻他才真的庆幸,自己没有选错路,她得知他 一如从前的清正,她眼睛比星星还亮,满心的欢喜。 他也欢喜,哪怕知道那一刻极有可能面临死亡,可他还是心甘情愿的欢喜。 至少他没有让她失望,至少从始至终,在她的眼里,他从未改变,一如既往的是她眼中清正的纯臣。 时窈坚定的摇头:“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已经很好了,若要论心,那我怕是这世上最卑鄙无耻的小人。” 谢知许笑了笑:“阿窈不是小人。” 时窈笑容也轻松了起来:“知许哥哥,你多保重。” “你也是。”他顿了顿,又道:“阿窈,不论你怎样想,我说过的话从来不变,若你以后有事,随时来找我。” 说罢,也不等她的回答,直接转身离去。 不愿听,也不想听,就让他最后一次自欺欺人。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轻轻的叹了一声。 “王妃,先回府吧。” 时窈点点头,这才进了忠勇侯府。 时忠和林氏早早的就等着了,一见她回来,林氏便拉着她的手好一阵的心疼:“怎么又清瘦了?在北凉吃了多少苦?你爹都担心坏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往后可不许再做这样的傻事。” 时窈的“ 死讯”传来的时候,莫尘早已经暗中派人来侯府告知了他们真相了,虽说知道了她还好好的活着,但也知道她只身一人闯北凉是多危险的事,哪里能安眠? “爹,娘,女儿不孝,这么久才能回来看你们。” 这一阵过的心惊胆战,好容易收拾了萧炎,宫中也是一堆事等着处置,她陪着时晏青在宫中不眠不休的熬了好几日才堪堪解决了大半。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林氏抹着眼泪。 时忠看着她安然无恙,一颗心落下,又沉沉的叹气:“你这孩子,真不知道像谁,连这么大胆的事也敢做。” 白清秋那么一个娇弱文静的性子,怎么就生下了时窈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这些年他看时窈不顺眼,不单单因为她顽劣,也有很大的原因就是她当真和她娘亲半点不像!回回她惹祸回来,他恨铁不成钢,也恨清秋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身上却没有她半点影子。 可即便如此,到底是清秋的孩子,他如何不疼?面上凶她严管着她,实际上她还是他最疼的孩子。 时窈笑嘻嘻的道:“自然像爹你。” 时忠板着脸:“胡扯,我可没这么胆大包 天!” “好了好了,阿窈总算回来,我们一家又团圆了,少说两句吧。”林氏擦了擦泪,笑着去招呼下人传膳。 时明朗兴奋的凑过来,小声的和时窈咬耳朵:“姐姐,你跟我说说,你怎么去的北凉啊?” “我乔装改扮混进去的。”时窈含糊的道。 “那你也太厉害了!”时明朗满脸的星星眼:“快跟我讲讲!” 时明朗缠着她让她讲,时窈也没办法,只能半真半假的跟他讲了一遍,时明朗看她的眼神越发的崇拜了。 他甚至握紧了拳头,兴冲冲的道:“我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勇猛无畏!不!我现在就要!我已经长大了!” 他挺了挺腰板,让自己看上去更挺拔些。 时窈“噗嗤”一声笑出来:“明朗的确长大啦,等过完年,可就十岁了。” 时明朗重重的点头:“我一定会快快长大的!以后姐姐再有事,我和姐姐一起去!你可不许丢下我一个人偷偷走!” “好。”时窈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年冬日的第一场雪猝不及防的便来了,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吃了顿饭。 林氏感慨道:“马上又要过年了,两个孩子又长大一岁。” 时忠 给时窈和时明朗一人一只鸡腿:“明朗年纪也不小了,明年开始跟着我到军中去历练。” 时明朗眼睛倏地亮了了,立马扔下筷子:“真的?!” 时忠冷哼一声:“时家军纪律严明,赏罚分明,可不是你任性偷懒的地方,一旦去了,我不是你老子,你得按着军规给我办事。” “是!”时明朗双眸炯炯有神,兴奋的应下。 时忠又看向时窈:“摄政王还在忙?” “他离京大半年,堆积了不少事等着他处理,现在北凉那边也需要制衡,现在一时还抽不出身来拜见父亲。” “不必特意来看我。”时忠摇摇手:“他毕竟是一国之主,皇帝年幼,政事都需要他掌权,只是你们成婚也快一年了,明年,也是时候要个孩子。” 时窈怔了怔,咬着筷子。 时忠脸色严肃:“你这性子,出了嫁也没两样,说到底还是因为嫁的他,你两从小一起长大,他又惯着你,你这跟没出嫁一样,倒是把这性子惯的越发的骄纵不像话!有了孩子,也能沉稳些。” 时窈瘪瘪嘴:“爹是嫌我|日子过的舒服了?” “不然像你这样任性妄为一辈子?你也懂事点吧!” 第四百零八章 怕他 林氏连忙道:“行了行了,你怎么非得训几句?” 时忠到底没再说什么了,等吃完了饭,林氏则单独拉着时窈去说话。 她叹了一声道:“得知你只身一人闯北凉的事儿之后,你爹愁的都睡不着,他是真怕你出事,昨儿跟我念着,你有了孩子,才能有了牵绊,往后也不会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时窈咬了咬唇:“知道了,母亲。” 林氏又压低了声音问:“说起来你们成婚这么久了,怎么一点音信也没有?是不是……找个大夫问问?” 林氏到底是过来人了,按理说这成婚都一年了没音信的确不大应该,就怕是有什么问题。 “没,没什么好问的。” 时窈一阵心虚,若是让林氏和时忠知道她一直让时晏青吃避子丹,还不得骂死她。 “阿窈,若是有事你得跟我说,可不能一个人扛着。”林氏严肃的道。 时窈连忙道:“母亲放心吧,我好着呢,我们说是成婚了一年,但半年的时间都在北凉。” 林氏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那就好,等今年这事儿忙完了,明年你们也要个孩子吧,他毕竟是摄政王,膝下没有子嗣也说不过去。” 正是说着呢,却见玉坠进来了:“王妃,张夫人和 景王妃来了。” 时窈眼睛一亮,立马道:“快请进来!” 林氏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这许久没见,也有的是话聊,我也不在这打扰了,我方才说的话,你可都记着。” “知道啦!” 林氏前脚走,薛茵和梁攸宁后脚就进来了:“阿窈!” 时窈欢喜的拉着她们的手:“我正想去找你们呢,你们就来了!” 梁攸宁仔细检查了一下她:“你可受伤没有?我才知道你做这么危险的事,吓死我了。” “没事没事,我好着呢!还好萧炎现在被整垮了,不然你可危险了,你是不知道那个小人多睚眦必报。” 梁攸宁笑了笑:“多亏了你。” 若不是时窈为时晏青解了惊魂蛊,恐怕现在整个大夏都乱了,乱世之中,谁又逃得掉?不论是她还是莫尘,都躲不过去的。 “哪里是我?这次在京中能悄无声息的将萧炎整垮,莫尘此时大功臣……” 时窈顿了一顿,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人。 梁攸宁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时窈立马转移话题:“其实主要还是张翼!他带兵在城外突袭北凉军,他当真是个骁勇无敌的大将军!” 薛茵一边嗑着瓜子,一边不明所以的问:“那位莫公子是什么 样的功臣呢?阿窈你还没说完呢。” 时窈:“……” “你关心关心你家相公吧!”时窈拿了个苹果堵住她的嘴。 薛茵咬了一大口苹果,一边啃着一边道:“那你不是已经说了嘛,他带兵突袭北凉军,我是好奇莫公子一个商人,他是立下了什么功啊?” 梁攸宁轻笑一声:“摄政王在明,他在暗,摄政王要假装被北凉所操纵,所以要在明面上应付北凉太子,还有那位北凉公主,但暗地里需要有人筹谋,那自然就是他做的。” 薛茵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位莫公子确实是大功臣!” 梁攸宁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时窈道:“若是没有张翼在外面带兵突袭北凉军,和莫尘配合的话,这次也没办法成功,兵行险招,一步也错不得。” 薛茵似懂非懂的啃着苹果:“他这么厉害?” 时窈默了默,怎么薛茵说这话跟问陌生人似的? “这是你夫君,不是我夫君。” 薛茵呆了一呆,嘴里的苹果都没咽下去,被时窈这么一提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小脸肉眼可见的垮了。 她叹息着道:“是我夫君啊。” 她才潇洒了大半年,他就回来了。 时窈问道:“你见 到他没有?” 薛茵摇头:“没有啊,他应该很忙吧。” “他这阵子应该还在清扫北凉余孽,漏网之鱼还不少,清扫也需要一些时间。”时窈解释道。 “哦,要多久?” “要不了多久了,估计最多也就一个月吧。” 薛茵苹果都啃不下去了,叹息着道:“只有一个月了吗?” 时窈和梁攸宁:“……” “你就这么讨厌他?”时窈拧着眉问。 她和张翼接触这几次,觉得这人还挺好的,又稳重又靠谱,她实在不明白薛茵为什么能这么抗拒他。 薛茵也是一脸疑惑:“你不觉得他很吓人吗?” 时窈梗了一梗,她早就看习惯了…… “他也就是长的壮实了些,其实也还好。” 平心而论,时窈觉得张翼长的不丑,不单不丑,而且很有大将军的威武气魄,他身形高壮,行事稳重,相貌不算出挑,眉心一处刀疤显得有些凶相,但举止有度,为人赤诚。 薛茵这单纯的性子,太容易被人拿捏欺负,而张翼这样一个内心善良的人,才不会和旁的男子一样,看到她好欺负就可劲儿欺负。 也就是他当过土匪名声不好,否则以张翼现在在朝中受重用的程度,想要和他结亲的也能排十里地的。 薛茵连连摆手:“你连摄政王都不怕,你还能怕他?我不行,我还是想离他远点!” 时窈:“……” 梁攸宁轻轻摇头:“可你们终归是夫妻,若是你总躲着他,恐怕也长久不了。” “那就和离!”薛茵立马道:“我都想好了,过几年,我们家度过这改朝换代的难关了,便让他休了我,我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去!” 时窈惊诧不已:“你真这么想?” “当然了,我知道,他如今屡立大功,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大将军,想嫁他的人也多,他没必要非我不可,现在朝局也渐渐稳了,我爹将大半的家产都捐给了军中,薛家也算不得什么了,到时候和离,他娶个更漂亮更聪明的,不是更好?” 薛茵说的眉飞色舞的,眼睛都亮了。 时窈轻轻叹了一声:“也是,旁人觉得好也没用,得你觉得好才行。” 若真的无缘,强凑在一起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你支持我?” “嗯!” “太好啦!” 三人难得见面,叽叽喳喳的聊了半天,恨不能将这大半年未说的话都讲完。 等到离去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 梁攸宁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回到景王府,却不知暗处的巷子里,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第四百零九章 瞒着你 桃子打开了王府的侧门,梁攸宁从马车上下来,提着裙子走进去,却不妨回头看了一眼。 “王妃,怎么了?” 梁攸宁看着身后的那一片黑暗,摇了摇头:“没什么。” 然后转身走了进去。 当王府的大门重新关上,暗处的巷子里那个人影才缓缓走了出来。 “公子,您何必躲躲藏藏的,若是想见她,直接去见便是。” 莫尘眸光沉沉的看着紧闭的王府大门,终究还是没有往前走一步。 过了许久,久到随从都快要忘了自己方才问过的话,才听到他又轻又散的话。 “算了。” “什么?” 莫尘扯了扯唇角,没再说话,转身离去。 —— 时窈没有回王府,毕竟王府也被北凉的人侵占过,时晏青不放心她回去,就怕有什么漏网之鱼还混在里面,所以让她就在时家住。 王府那边,则命长羽带着人里里外外把所有人全部清理一遍。 时窈又住回了知秋苑,虽说被烧毁过,但后来又完全按照从前的样子一比一还原了,连屋里的摆设都还是从前的样子。 她躺在熟悉的拨步床上滚了一滚,满足的喟叹一声:“还是家里舒服。” 玉坠笑嘻嘻的拿了香膏给她 擦身:“那当然了,哪里都比不得家里好,王妃回来了,奴婢又想起从前姑娘在家里的日子了。” 时窈趴在枕头上,回想着从前的日子,瘪瘪嘴:“有区别吗?” “当然有啦!姑娘家嫁人前和嫁人后,怎么会一样呢?姑娘没觉得有差别?” 时窈费劲的想了想,还真没觉得太多差别:“可我出嫁前也是和他成日在一起,出嫁后还是这样。” 玉坠呆了一呆:“这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她得出结论:“从前的大少爷,现在的摄政王,从前大哥哥,现在的郎君,都是一个人,难怪姑娘嫁人后一点变化都没有。” “所以这不是我的问题!” 时窈想起今日被她爹训斥说嫁人之后一点也没稳重,反而和从前一样的冲动任性,只觉得委屈极了。 这来来去去就这么一个人,她能有什么变化? 却在此时,听到门口传来幽幽的声音:“看来是我的问题。” 玉坠惊的手上的香膏都滚到了地上,连忙站起身来行礼:“王爷。” 时窈惊诧的看着他:“你怎么来了?” 时晏青抬脚进来,玉坠连忙识趣的捡起香膏放回桌上,然后自觉的退下。 在时晏青的跟前,她 是极有眼力见的。 “我不能来?”他语气凉飕飕的。 时窈心里腹诽,他莫不是气还没消呢? 她干巴巴的笑着:“怎么可能?哥哥能来,我开心的不得了。” 一边说着,还将脑袋往他手上蹭了蹭,枕在了他的腿上,跟个小猫儿似的。 他是受用的,嘴里虽然不说,但眉眼里的凉意明显消散了干净,拿起那瓶香膏,继续为她涂抹在脸颊上。 “听你这话的意思,像是嫁的人不对,若是换个人,你这出嫁的日子应该就有新鲜感了?” 他问的云淡风轻,好似闲话家常,但眼神明显凉飕飕的。 时窈眨了眨眼:“这话好像也有点道理。” “你再说一遍。” 时窈咯咯笑了起来,往他怀里钻:“不行不行,我不喜欢新鲜感,我就喜欢你。” 他唇角扬起笑来,将她抱进怀里。 “你怎么来了?朝中事情不多吗?” 他捏了捏她的脸:“这都时候了,还要忙?那把我累死?” “你也知道这大半夜了,不好好休息你来这做什么?过不了两个时辰又要上朝了。” 时窈有些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 “我这不是来休息?”他抱着她倒在床上,埋进她的脖颈里,嗅 着她身上熟悉的清香,一身的疲惫也去了大半。 “你在宫里睡不就好了。” “宫里睡不好。” 本来也准备就在宫里睡的,可忙完了事情,还是出宫赶来找她了。 将她满满当当的抱在怀里,他才能心安的入眠。 况且……她今日还见过谢知许了。 他状似无意的问:“谢知许已经走了?” 他在她身边安插了人的事,若是让她知道了,她肯定又要生气,自然不能直接问。 时窈点点头:“今日便走了。” “你没去送送?” 时窈想了想,还是如实道:“他来找过我了。” 时晏青冷哼一声,好歹还算老实。 “他去沧州也好,沧州到底是他有感情的地方,那里的百姓也都爱戴他,他其实真心想要为沧州的百姓做一些实事的。” 沧州到底还是太穷了,谢知许曾经在沧州的时候就将自己的钱财都捐出去赈.灾,否则怎么会住那么光秃秃的小院子。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一定能让沧州繁荣富庶起来,让沧州的百姓人人都过上丰衣足食的好日子。” 到了那时候,有些执念他也该放下了,靠着功劳顺理成章的调任回京,往后还有大好的仕途。 总好 过现在他别扭的强留在京中,执着的看着她。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你倒是看得起他。” 时窈认真的看着他:“我的确看得起他,因为他一身清骨,一心为民,可我看得起他,就想看得起莫尘,看得起张翼一样,我和你一样,只是钦佩。” 时晏青微微一怔,冷哼一声:“我可没钦佩。” 时窈却抱紧了他,喉头有些发涩,她想起他昨夜一遍遍的问她,是不是喜欢谢知许的清正磊落? 她后悔曾经在恼怒的时候骂他不配和谢知许比。 若是二十多年前北凉没有撕毁盟约,若是两国没有交恶,若是他生在太平盛世,他也是金尊玉贵的皇子,被众星捧月,被母亲呵护着长大,他也不用经历那么多的背弃和磨难。 那他又何尝不能做一个像谢知许那样善良的人? 而现实是,世人都不曾善待他,连他唯一愿意相信的师父,最终也是背弃了他。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有他的风骨,有他的骄傲,胜过任何人。 他察觉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连忙问:“怎么了?” 时窈咬了咬唇,才缓缓开口:“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 时晏青眉心一跳:“什么事?” 第四百一十章 还不睡? “你还记不记得三年前,我说让你陪我去看花灯会?” 时晏青细想了想,记起来了。 那时候她成天黏着他,跟在他屁股后面哥哥哥哥的喊个不停,她突然说想去看灯会,让他陪她一起去,他虽说朝中事忙,但到底架不住她求他,答应了下来。 可最终还是没能去成,因为就在灯会的前一日,时忠出了事。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记得,为什么一定要去看灯会?” “我听人说,乞巧节的灯会也有喜结良缘的好意头,不少少年少女在灯会的时候觅得良人。”时窈绞了绞手指,脸颊开始发烫。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这么早就想着觅良人了?” “我那时候,想要在那一日跟你表白。” 时晏青怔了一怔,几乎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时窈咬着唇,壮着胆子道:“我早就偷偷喜欢你了,但我怕你知道了揍我,我,我不敢说……后来我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才想要跟你表明心意。” “我从没喜欢过谢知许,他对我有恩,我想要报答他, 所以总想保护他,可我很清楚,那不是爱。” 爱是怦然心动,是惊慌失措,是辗转反侧的想念。 曾经在玉关山上看星星时,跳的飞快的心脏,在他漆黑的眸子看向她的时候,心慌的转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在他牵着她的手送她回院子之后,她一整夜的辗转难眠,被他牵过的掌心还滚烫,闭上眼都是他的脸。 那时候她才明白,她喜欢时晏青,很喜欢。 时晏青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一向沉静的眸子里几乎藏不住的欢喜:“真的?” 她抓紧了他的衣襟,轻轻点头。 她怎么会不喜欢呢?他对她有求必应,再危险的关头也会挡在她的面前,哪怕再生气再恼怒的时候,也舍不得丢下她不管。 世人都说他冷血残暴,可她看到的他从来不是这样,他总是很心软,哪怕脸色再阴沉,语气再强势,看她难过也会妥协。 他从小失去生母,被生父追杀,寄人篱下,被师父灌输着仇恨长大,可那年在玉关山上,他说他唯一遗憾的一件事,却是没能早些来到时 家。 他说:“若是我早些来时家,你娘兴许就不会死了,阿窈就有娘亲了。” 他不在意自己的悲惨身世,不在意自己受过的苦,他只心疼她没了娘亲天天哭鼻子。 时窈抱紧了他,眼睛发红,语气却凶巴巴的:“所以你以后不许再提谢知许了,我明明没有……” 他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将她抱怨的话堵回了嘴里。 他不知该如何说自己此刻的心情,这似乎是他活了这二十多年最大的一个惊喜,哪怕是杀了皇帝大仇得报的那一日,或是终于成为摄政王掌控大权的那一日,也无法比。 他一直以为她喜欢的人是谢知许,所以这么久了耿耿于怀,时至今日才知道她原来那么早就喜欢他了,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比这件事更惊喜。 “阿窈,对不起。”他的吻顺着她的脸颊滑落,轻声呢喃着。 是他太蠢,迟迟没能发现,平白和她磋磨这些年,也做了太多伤害她的事。 时窈抱着他的脖子,突然道:“时晏青,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动作一僵,眸 中绽放出奇幻的光彩:“真的?” 这么久了,他迟迟不敢提孩子的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被他一碗落子汤灌没了,这是他此生也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他也怕她不原谅,所以心中总不踏实。 每次同房他都吃了避子丹,哪怕她不提他也会吃,他怕真的意外怀上,她生气难过,甚至不惜要伤害自己的身子。 “怎么突然想要孩子了?” 她分明那么抗拒要孩子的,他至今还记得她那时候憎恨的眼神,她说此生都不会再和他生孩子。 时窈含糊着道:“我爹娘问起了。” 他小心翼翼的道:“其实也不是非要孩子不可,你若是不愿意,不要也行,你爹娘那边,我去说。” “你什么时候见我这么听他们的话了?” 时晏青好笑的道:“那是为什么?” 她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我只是突然想着,若是有了孩子,就多一个人爱你了。” 从此他再也不是一个人,他也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血亲。 他怔了一怔,看着她明亮又虔诚的眸子 ,喉头突然涌起一阵酸涩,他将她抱进怀里,埋在她的脖颈里说不出话来。 他终于还是抱住了他的太阳,暖洋洋的,照亮了他黑暗的人生。 “你怎么了?不想要?”时窈故意道。 时晏青抱紧了她,笑出声来:“想,想要,做梦都想。” 他亲着她的脖颈,呼吸越发的炙热,大手也从她的衣摆里摸进去,显然已经动|情。 时窈却不慌不忙的按住了他的手,一本正经的道:“那现在可不能同房。” 他愣了愣:“为什么?” 时窈眨眨眼:“我问过吴大夫了,你吃的那避子丹在体内会残留毒素,若是要生孩子,得至少禁断三个月,等体内残毒排尽了才行,所以……” 时窈用白嫩嫩的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肩,将他推开一指的距离,笑眯眯的看着他:“你忍忍吧。” 时晏青:“……” 他眉心跳了跳,看着这小东西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很怀疑她是不是故意勾他,然后等这个时候把他卡在这儿活受罪的! “那要不还是晚些时候再要孩子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不值得 “在哪里行刑?” “在大理寺,因为北凉在大夏被击溃的消息还不能传出去,原定的当街受刑也改成了秘密用刑。” 时窈默了默,眸光冷淡了下来:“去看看吧。” 杨灵嫣这个白眼狼害的时晏青受惊魂蛊之苦,又险些葬送了整个大夏,她如何能不亲眼看着她走? 大理寺。 马车在门外停下,时窈扶着玉坠的手下了马车,便见莫尘和大理寺卿黄大人已经在等着了。 “这剜刑有些吓人,你当真要去看?”莫尘问她。 时窈眸光发冷:“有什么可吓人的,再残忍的场面我也见过了。” 莫尘身上发毛,突然发现她和时晏青越来越像了,真不愧是他亲手养出来的姑娘,这狠劲儿和他真是一模一样。 但时晏青可不这么想,时晏青觉得他家小阿窈是世上最单纯善良的小娇女。 黄大人在前面引路,带着时窈一路往大理寺的诏狱走,走进阴暗的大狱里,听到犯人们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充斥着口鼻的血腥味。 时窈蹙了蹙眉,拿帕子捂住了口鼻。 “王妃,到了。” 时窈站在一间牢房外,看到了里面绑在十字架上的杨灵嫣,她还穿着 那一身脏污的喜服,但身上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被挂在十字架上。 黄大人道:“前几日审问了一遍,用了刑,但也没刺探出什么要紧的事来。” 杨灵嫣为北凉做事,但却知道的不多,可见北凉也并没有真心拿她当自己人,不过是用作工具罢了。 杨灵嫣听到说话声,便挣扎着喊了起来,声音嘶哑:“你们好大的胆子!我可是摄政王王妃,你们怎敢对我用刑?我要见王爷,我要见晏青哥哥!你们这帮杂碎,我迟早要杀了你们!” 黄大人皱了皱眉,对时窈道:“这疯女人到现在还没梦醒呢,成天喊着自己是王妃,也不知哪儿来的脸。” 时窈神色冷淡:“把门打开。” “是。” 杨灵嫣倏地听到时窈的声音,惊的瞬间抬起了头,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瞪的极大,随后更癫狂的挣扎了起来,摇晃的身上的铁链都巨响。 “时窈!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还活着?都是因为你,是你抢走我的王妃之位,这是我的位置,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了!” 杨灵嫣嘶吼着,恨不能扑上来咬她的肉,喝她的血。 黄大人连忙道:“这女人疯了,王妃 还是别理她。” 时窈却半点不惧,只缓步走了进去,站在了杨灵嫣的跟前,打量着她狼狈的脸。 “你这么怕我?” 杨灵嫣浑身一震,尖声骂道:“我才不怕你!你算什么东西?你怎么配和我比!?我才是晏青哥哥最亲近的人,我爹是他唯一信任的师父,我才是他真正的亲人!” 时窈眸光讽刺:“你也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谁?可杨长林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杨灵嫣,你怎么配说这句话的?” “那还不是你逼的!是你抢了我的位置,那本该是属于我的!” “属于你?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早在你出现之前,我们就定下了婚约,从始至终,他身边的位置都属于我,你又有什么值得我抢?” 杨灵嫣脸上憋的通红,好似自己臆想的一个梦境被人无情的戳破,只剩下让她羞耻的真相!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从小就能陪在他身边,凭什么享受侯府嫡女的荣耀,被众星捧月!凭什么有父亲的疼爱保护?!分明我爹才是他最信任的师父,分明我才应该得到这一切!” 杨灵嫣癫狂的笑了起来,眸中淌出了血泪:“你知道我这些年过 的什么日子吗?我爹离家不归,被冠上了叛国贼的名头,我娘和我被人辱骂被人欺负,我就是一条落水狗!分明我也是将门嫡女啊!” “那是我抢的吗?那不是你那个虚伪又薄情的爹害的你?!” 杨灵嫣死咬着牙,她知道,她知道她所有的惨剧和时窈都无关,可她不甘心,不甘心什么都得不到。 时窈抓着她的衣领子,眸光又冷又狠:“不论从前如何,至少时晏青待你不薄,你爹几次三番的背刺他,他最终还选择善待你好好照顾你,可事实证明你和你爹一样,都是虚伪又自私的东西!” “你可知道惊魂蛊的噬心之痛有多痛苦?可知道中了惊魂蛊之后的人如同傀儡,再无自我意识?你可知道他那样骄傲的人,让他成为受人操纵的玩偶,比杀了他还痛苦?!” “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可你还是和北凉合谋背刺他,你爱他?你无非是爱摄政王妃的虚荣罢了,你就这么想要当这个王妃?可惜啊……” 时窈残忍的掀唇:“最终还是我的。” 杨灵嫣脸色惨白,最后这一句话,如同万箭穿心,将她虚无的幻想戳成了泡沫。 “我要杀了 你!”她尖叫着嘶吼。 时窈退后了两步,冷声下令:“行刑。” 拿着剃刀的狱卒走上前来,一刀便刺进了杨灵嫣的肩胛骨。 “啊!”杨灵嫣惨叫一声,血水顺着肩膀滚下来,染红了那脏污的嫁衣。 时窈站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忽而一只大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怔怔的转头:“你怎么来了?” 时晏青直接牵着她转身出去:“别看了,回头晚上做噩梦。” “我不怕。”时窈明显还有气。 “你现在气头上是不怕。” 时晏青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最喜欢逞强,小时候听人讲鬼故事,分明害怕的要命,还架不住好奇非得硬着头皮听完,说自己不害怕。 等回家了连好些日子做噩梦,晚上睡觉都不敢,天天顶着一双大黑眼圈到学堂打盹。 这回若是真让她看完了这凌迟之刑,回头还不知要吓的多久睡不着觉。 他牵着她走出了诏狱:“让这种脏东西脏了眼睛,不值得。” 时窈嘟囔着:“我就是想亲眼看着她受刑,解我心头之恨!” “你心头还有恨?我看你心头除了吃吃睡睡也装不进去什么东西。”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能拖了 她从小就忘性大,跟谁有了仇怨,过两日就忘了,没心没肺的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不然怎么还能和薛茵当朋友? 她两从前可是死对头。 “时晏青!”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以后不许看这种东西。” 这件事他特意没告诉她,没想到她还是来了。 他牵着她走出大理寺,杨灵嫣的惨叫声彻底听不见了。 莫尘也跟了出来:“你可别怪我,我再三问她,她说要看,我想着这丫头毕竟是你养出来的,虎的很,看看应该也没事。” 时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胆子大着呢!” “看吧,这可不是我说的啊!”莫尘立马道。 时晏青睨了他一眼:“我听说你爹娘来燕京城了?” 莫尘蹙了蹙眉:“是来了。” “家里的事要忙着处置,萧炎那边你先别管了,我让长羽盯着。” “好,那我先走了。” 莫尘方才的好心情似乎消减了不少,转身离去。 时窈好奇的问时晏青:“他爹娘来了有什么要处置的?” “你以为莫家人为什么千里迢迢来京城一趟?” “为什么?”时窈懵懵的问。 “还不是为了他的婚事。” 时窈瞳孔骤缩,猛然想到之前她问莫尘什么打算, 他说自然是成婚生子。 她早知道会有这一天,却没想到,这么快。 时晏青牵着她往回走:“莫家那边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门婚事,这次莫家二老亲自前来,就是为了让他们尽快完婚。” 莫家为了让莫尘收心,特意找的京中的人家,就是让他再也找不到借口躲避。 这次莫家二老前来,是铁了心让莫尘将婚事办了的。 时窈紧抿着唇,陷入了沉默,梁攸宁现在对莫尘闭口不提,莫尘也要按着爹娘的意思另娶,从此往后,怕是真的彻底错过了。 “莫尘他,真的会娶别的姑娘吗?”时窈怔怔的问。 “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又不是他,我如何知道?”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心:“人各有命,我们做不了别人的主。” 若是他,他当然不会娶别人,他认定了时窈,便是不折手段,便是费尽心机,最终也要将她抢到手里,他只要她。 可莫尘不是他,莫尘有他自己的不得已,也有他自己的选择。 他作为他的朋友,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他的选择。 —— 莫尘在京中置办的宅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莫老爷和莫夫人到京中之后,便将他们安置到了宅子里。 当然,莫尘也不会住在瑞卿楼了,回莫宅住。 “少爷回来了!”小厮见莫尘回来,便连忙迎了出来:“老爷和夫人正等着少爷呢。” 莫尘看了一眼门口的马车,脚步顿了顿:“家里来客了?” “是,来了贵客。”小厮挤眉弄眼的。 莫尘立即了然,抿了抿唇,抬脚走了进去。 花厅里正欢声笑语,不单单有莫老爷和莫夫人,还有一个贵妇人,身边还坐着一个芳华正茂的姑娘。 “少爷回来啦!”丫鬟喊了一声。 莫尘撩袍走进来:“爹,娘。” 莫夫人笑着招手:“快,快来见过你郑姨母和表妹。” 莫尘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姨母和表妹在京中,还是客气的拱手行礼:“郑姨母,表妹。” 郑夫人看着莫尘直满意的点头,一表人才,举止有度,又年轻有为,谁能不满意? 而那位姑娘只看了他一眼,便娇羞的低下了头,脸颊绯红。 “你郑姨母的母亲是莫家旁支,后来嫁到了京中,就很少有来往了,只逢年过节还有些年礼走动,你是没见过的,你也喊的上这一声姨母,只是这回我们来了京中,便邀她们来家中坐坐。” 这七弯八绕的亲戚,恐怕早出了五服也说不 准,无非是看中了人家的女儿,认个身份好相看。 “我这儿子实在顽劣,成日里忙着不着边的事,婚姻大事生生拖到现在,眼看着过完年就二十有四了,我们这当爹娘的也着急。” 郑夫人连忙道:“令公子忙的哪里是不着边际的事,听闻他备受摄政王的信任,还经营着京中炙手可热的瑞卿楼,这可不是旁人能比的呀。” 莫夫人眼里也有骄傲,自己儿子争气,她比谁都高兴。 “可成家立业,还是得先成家才行。” 郑夫人适时的拍了拍女儿的手:“兰儿,你还未给你表哥见礼。” 郑雨兰站起身来,施施然福了福身:“兰儿见过表哥。” 莫尘拱手还了一礼。 两家的长辈见着他们这般和气的样子,互相笑看了一眼,显然都很满意。 “往后我们都在京中,也常走动。”郑夫人笑着道。 “那是那是。” 两家又寒暄了几句,郑夫人这才带着女儿离去了。 莫尘等着她们走了,这才沉下了脸来:“爹,娘,你们这是做什么?” “这郑家姑娘年芳十六,正待字闺中,而且又是知根底的,我看她说话也都举止有度,是个有礼数的大家闺秀,正适合做咱们莫家的媳妇, 你之前不是答应过,说把北凉的事解决了,就成婚?” 莫尘梗了一梗,他的确是答应过的。 那时候北凉的事棘手又麻烦,若是不能赢,只怕生死都难料,爹娘担心他的安危,他便只好答应下这件事让他们定心。 可现在事成了,面对这个承诺,他又有些闹心。 莫老爷沉声道:“你娘也是为你好,你都快二十四了,这个年纪的男人孩子都遍地跑了!你还要混账到什么时候去?前阵子因为北凉的事,你娘担心的日夜难眠,你可曾想过,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莫家可真就绝后了!” 莫夫人叹了一声:“是啊,尘儿,还是成家吧,娶了妻子,有了孩子,爹娘也觉得有盼头。” 莫尘紧抿着唇,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们也不曾逼你非得娶谁,你若是有中意的,哪怕门第低一些的,我们也不是不能接受,可你说说,这些年,你什么时候有过一丁点的心思成婚?” 莫老爷冷哼一声:“你既然也没有中意的人选,我看这郑家姑娘也不错,娶妻娶贤,过几日先把婚事定下,等过完年开春,就直接完婚,往后你要在燕京还是在扬州都随你,我们也没意见,只是婚事,决不能再拖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你不要脸 莫尘有些烦躁的敷衍着:“知道了。” 然后转身出去。 莫夫人有些忧心忡忡的道:“老爷,他这些年迟迟不娶,是不是还惦记着……” 莫老爷怒斥一声:“惦记什么?!他自己不知天高地厚,那女人把他把莫家害的还不够惨吗?这都过了多少年了,还能忘不掉不成?!” “若不是因为她,还能是谁?那件事对尘儿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这些年尘儿虽说不曾提过她,但显然是还没有放下。” “就梁家那种势利眼,我一想到就火大,我们莫家当初诺大的家业,一夕之间全垮了,都是拜梁家所赐!好在天道有轮回,如今梁家倒了霉,站的景王也垮了,如今改朝换代,他们也得缩着脖子做人,我做梦都能笑醒!” 莫老爷气的脸红脖子粗,一想到曾经被梁家构陷整垮的家业,就恨的牙痒痒。 莫夫人叹了一声:“好在如今熬出了头,这梁家不仁不义,不是什么好东西,尘儿只有成了婚,才能真正走出来。” “那是自然,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总得往前看,这郑家还不错,又知根知底,你好生上点心,把婚事给他尽快定下 。” “放心吧,我明白的。” 老两口商议着莫尘的婚事,而莫尘此时则满腹心事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少爷,老爷和夫人年纪也大了,就盼着抱孙子,您何必总拖延着?少爷又不是不喜欢女人。” 莫尘随手抄起一本书拍在他脑袋上:“多嘴。” 小厮讪笑着抱着书退下去。 莫尘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怔怔的坐在太师椅里,也不知想些什么。 —— 京中的乱子渐渐平息,王府也清扫了一遍,时晏青便来接时窈回家了。 马车缓缓停在摄政王府的大门口,时晏青扶着时窈从马车上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府门上高高挂起的金字匾额,意外的发现如今再来这座奢华的府宅时,心情早已经不复从前那样恐惧,反而有了家的感觉。 “怎么了?”他低头问她。 时窈弯唇笑了笑:“好久没回来了。” 他牵着她漫步走进去:“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 他甚至都想着要不要换个府邸了。 “从前不喜欢,现在,还行。” “从前为什么不喜欢?” “你问我?”她睨着他。 时晏青摸了摸鼻子,想起去年将她关在通幽 院的日子,她那时候的确恨极了他。 “过几日府中得办个宴席,主要是宴请有功之臣,也能热闹热闹。” 时晏青是不喜欢热闹的,但他知道时窈喜欢。 “那岂不是得尽快操办起来。” “管事的已经在安排了。” 时窈皱眉:“管事的安排算什么事?这样大的事,合该是我的活儿吧。” 时晏青倒是有些诧异:“你还想管这事儿?” 她这懒散性子哪里受得了累?他压根就没指望过她。 时窈气鼓鼓的瞪着他:“什么叫我不想管?别的女人都能做,为什么我不能?!你别小看我!” 时晏青好笑的揉了揉她的头:“我哪敢小看你?我是怕你累着,这种琐事无趣又繁杂,你不爱做就别做了。” 虽说操持内宅之事是每个当家主母必学的课程,但时窈性子跳脱,从来不爱这些,他也舍不得让她做不喜欢的事,所以成婚以来也从来没让她沾手。 从前管家的事是杨灵嫣在做,后来是管事的在忙。 时窈瘪瘪嘴:“不用你管,反正我的事我会自己做的。” “行,你想做就做吧,若是不耐烦了就扔给管事的,别强撑。”他 压低了声音:“吴大夫说,要孩子不单单得我养身子,你也得养着,别累坏了。” “知道了。”时窈实在听不得他啰嗦,转移了话题:“萧炎那边如何了?” “已经种了惊魂蛊,还在养伤,等过半个月就能直接送回北凉了。” 时窈眨了眨眼:“北凉那边还没有察觉什么吧?” “没有,现在北凉得到的消息都以为萧炎已经掌控了大夏,还不清楚这边的情况,等萧炎回去……” 时晏青笑容凉了几分,自然得让北凉好看! 消息能瞒的这么严实,其实也多亏了谢知许,他利用黄山泉的信物给北凉送去了一切都好的消息,不然北凉也不会这么久了也不起疑心的。 “那就好,对了,北凉的漏网之鱼应该都清扫干净了吧?” “差不多了。” “张翼回家了吗?” “应该回了吧,你关心这做什么?” “随便问问。” 时晏青掐着她的脸:“倒是没见你这么关心我,成天对别人家的事操心的很,有这闲工夫多操心操心我吧。” “你有什么好操心的?” 他靠近她的耳畔,声音低哑:“我忍的快死了。” 真不知道三 个月要怎么熬! 本以为成了婚就好了,谁能想到这成了婚也还是这饥一阵饱一阵的日子。 时窈脸噌一下红了。 —— 三日后,摄政王府门外车水马龙,这是摄政王回京之后第一次在王府设宴,京中的名门几乎都到了。 这也是时窈第一次亲自筹办宴席。 王府内歌舞笙箫,丫鬟们端着托盘在顺着九曲回廊穿梭着,宾客则来来往往的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阿窈,我真是小看了你,第一次操办宴席竟也能做的这么好。”薛茵忍不住啧啧称奇。 时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了,哎,张翼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在后面,和几个同僚在说话,我就先来找你了,”薛茵摆摆手:“别说他了,攸宁呢?她到了没有?” “应该快了。” “我还担心她不来,本想去王府拉着她一起的,谁知张翼回来了。” “放心吧,我跟她说好了,让她一定要来,她总避着也不是个事儿,大好的年华为何要藏到暗处?更何况这京中多的是拜高踩低的人,她躲着清静是清静了,但旁人只会觉得她没了依仗,想肆意欺负。”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吃糖 时窈让梁攸宁一定要来,其实也是想要为她撑腰,景王府虽说落魄了,但她不愿意梁攸宁一辈子就这样默默无闻的藏在府里,她没有做错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哎,来了!”薛茵突然踮起脚来挥手。 玉坠引着梁攸宁走了进来,时窈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你可算来了,你若是不来,我可亲自去请你了。” 梁攸宁无奈的道:“我就是怕了你了。” “你听我的就对了,多出来转转,尤其是这种宴席,你来了我给你做脸,也好叫人知道你不是没靠山的,往后不管怎样,也没人敢看轻了你,难不成你还真想给景王安安分分的守寡?” 薛茵立马接话:“就是!该享受享受,该玩儿玩儿,才不能把自己困死在家里!人也就活这几十年,还能困死自己不成?” 梁攸宁“噗嗤”一声笑出来:“有你们两个在这,我就是想安安分分待在家也难了。” “那当然了!”薛茵兴冲冲的道:“再等两年,我也该和离了,到时候咱两还能做伴儿呢。” 梁攸宁呆了一呆:“你要和离?” 话音方落,却听到玉坠突然拔高的声音:“张将军。” 她们回头一看,发现张 翼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外,只是脸色一如既往的严肃冷峻,好像没有什么起伏,不知方才的话听到没有。 “你怎么来啦?”薛茵语气有点心虚。 “要开宴了。” 薛茵有些不明所以,开宴来找她做什么? 但她还是走到了张翼的身边,他要是没事肯定不可能来找她的,这是她和他短暂相处的这几日得出的结论。 张翼冲着时窈拱手行礼,然后才带着薛茵离去。 薛茵跟着张翼走路有点吃力,他身高腿长的又是行伍中人,今日不知怎的走路又特别快,她穿着厚厚的袄裙都快要跑起来了。 “你,你能不能慢点。”她终于忍不住开口。 张翼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她顿时心跳如雷,刚刚提起来的勇气现在消失的一干二净,有些怂怂的小声道:“太快了我跟不上……” 大冷的天她脸都涨红了,气喘吁吁的。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病,莫名其妙跟一个毛丫头较什么劲? 就在薛茵心惊胆战的怀疑他是不是要揍她了,就听到他沉稳的声音。 “那我走慢点。” “啊?” “以后跟不上,就早点说。” 他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凶悍,但没有半点要揍她 的意思。 薛茵懵懵的点点头。 张翼果然放慢了脚步,甚至刻意迎合着薛茵的步子,她偷偷看他,发现他现在走路的速度跟蜗牛没区别,也不知那么大的个子迈着这么细碎的步子得多憋屈。 她突然发现,这个人好像的确没有他看上去那么凶残,相反,还挺温柔的…… 这个念头把她吓了一跳,她连忙甩了甩头,将这莫名其妙的念头甩出去。 突然听到闹腾腾的一群起哄声:“将军回来了!” 随后又整整齐齐的行礼:“末将见过夫人!” 薛茵吓懵了,呆呆的站在那里,看到前面这一桌武将打扮的男人们,个个儿五大三粗,声音都给她震住了。 张翼给她介绍:“都是我军中的下属,有些还是从前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带你见见。” 薛茵这才明白张翼为什么找她,原来是借着这个机会让她认识这些人。 她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燕京城再尊贵的贵夫人也只能拘泥于内宅的女人堆里,丈夫外面政事是没有插手的机会的,像时窈那般能和夫君在外面政事上共进退的更是数不出来第二个。 她也自知没有时窈那样的本事。 像今日这种场合,她也以为自己只 需要混在女眷堆里就够了。 薛茵小声道:“免礼。” 一众兄弟们这才直起身来,插科打诨:“我们一帮粗人,嫂夫人莫要见怪,若是往后有什么差遣,只管吩咐!” “夫人用得着吩咐你?” “那是那是,将军战无不胜,护嫂夫人绰绰有余!嫂夫人送的糖将军都没舍得分给我们……啊!” 张翼一脚踹过去,那人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蹦跶着躲开,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薛茵也忍不住偷笑,她第一次见张翼和下属们相处,意外的发现他的下属们竟也都不怕他。 “走吧,我送你回去。”张翼扬扬下巴。 “不在这吃吗?” 张翼皱了皱眉:“算了,下次吧,这场合不方便。” 若是在军中,或是从前当土匪的时候,那他当然不必管什么规矩,直接带着她一起和兄弟们吃饭都无妨,但这毕竟是京城,今日又是满京城的名门都在的场合,他是无所谓,回头让人背后议论她才麻烦。 薛茵又一次跟上了他的步伐,壮着胆子和他说话:“我给你的糖你还没吃完吗?” 张翼眼神有些不自然的飘忽,应付着:“嗯。” “你不爱吃糖呀。” “嗯?” “早知 道你不喜欢吃,我就不送你糖了。”薛茵有些不好意思。 她只是送了她觉得好的东西,没想过他喜欢什么。 他对她还不错,她也应该对他好些。 “没有。” “什么?” “没有不喜欢。” 薛茵懵了懵:“那你为什么还没吃完?” 那么一小包糖果,她几天就能吃完了,他这都过了大半年了还没吃完? 张翼一时回答不上来,她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兴冲冲的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个口味?” “什么口味?” “我送你的好像是葡|萄味的,你是不是不爱吃葡|萄?” 他哪知道什么味儿的,不都是甜不拉几的? “我也不爱吃葡|萄的,下次我送你别的口味的糖。” “你喜欢什么味道的?”他问。 “我最喜欢橘子味的!”说起自己喜欢的糖果,薛茵来了兴致,眼睛都亮晶晶。 他“哦”了一声:“我也喜欢橘子的。” “真的?!”薛茵找到了知己一般,欢喜的应下:“那太好啦!我以后多买点,也分给你吃!” 张翼皱了皱眉,这怎么跟小孩儿过家家似的?也太幼稚了。 但唇角却不由自主的微扬,心情莫名的愉悦,好像已经吃到糖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委屈 此时不少宾客都已经到了,女眷都在梅园,紧挨着梅园的是一片湖,现在隆冬时节,湖面上的水榭却被暖炉烤的暖融融的。 不少千金和贵夫人都已经聚在里面说话,很是热闹,直到看到时窈进来,便纷纷起身行礼:“给王妃请安。” 在她们的眼里,时窈几起几落,最终都还能稳稳的占着摄政王妃之位,可见稳固,如今已经没人敢小瞧了她了。 但令人诧异的是,时窈身边跟着的人,竟是已经失势的景王妃。 时窈拉着梁攸宁在她身边坐下,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大家心里打着鼓,也不敢轻怠了梁攸宁,堆起笑也和她招呼。 时窈冲着梁攸宁笑了笑,小声在她耳边咬耳朵:“不论他们真心假意,至少让他们明白你不是好惹的。” 梁攸宁也知道她的良苦用心,心里也很是感念,从容的和他们寒暄着。 “今年过年也有的热闹了,咱们京中又要多几桩大喜事。”有人突然说起来。 “又是哪家要结亲了?” “多的很,就我知道名头最大的,怕是瑞卿楼的那位莫公子。” 时窈笑容一滞,转头看向梁攸宁,却见她依然淡淡的,好像不认得一般。 “我听 说过,那位莫公子不得了,虽说只是一介商人,但却是摄政王的心腹之人,这回对付北凉,他立了大功,生的也俊美多情,迟迟没娶妻,可让不少姑娘惦念着。” 有人立马问时窈:“王妃可知道这位莫公子定了谁?” 时窈面无表情:“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是郑家的!就是礼部侍郎的小女儿,郑雨兰。” 京中的名门圈子也并不大,一点消息立马就传开了,莫家和郑家突然走动频繁,郑家那边也有意无意的透露出要结亲的意思,自然很快就传出来了。 “那郑家倒是有福气的。” 这话有些深意,显然是郑家高攀了。 要知道莫尘如今的地位,可不是寻常官宦千金能攀得上的了,他虽说是商人,却是摄政王的心腹之人,不入朝只是为了更方便的帮摄政王办事,这么久了,谁还看不清瑞卿楼明面上的势力只是冰山一角呢? 而郑家不过一个礼部侍郎,这种闲差,也没什么实权,也没什么地位,郑雨兰能嫁莫尘,如今还真是高攀了。 “听说郑家和莫家有表亲的关系,知根底,莫家那边又更看重郑姑娘的人才,所以才有这门亲的。” 有人 忍不住叹着:“所以是命好啊。” 在场的不知多少人家想着和莫家联姻的,算盘都落了空。 正说着,却见丫鬟喊了一声:“郑夫人求见。” 众人眼睛一亮,纷纷转头看过去,想要一睹这位传说中幸运的郑姑娘的真容。 却见郑夫人带着郑雨兰走了进来,笑着给时窈问安:“给王妃请安。” 众人的目光都黏在了郑雨兰的身上,眼神隐隐更复杂了,这位郑家姑娘容貌算不得上乘,只能说小家碧玉,只是气质还算端方,行走间都很稳重大方。 但这也是大家闺秀的必修课。 连从小坐拥燕京城小霸王之称的时窈,如今在人前都能装出端庄大方的样子来了,算不得多难的事。 总的来说,在京中的贵女堆里,不算出色的。 而她唯一幸运就幸运在她的母亲是莫家旁支出身,和莫家沾亲带故,又恰好莫家正好要在京中给儿子挑媳妇,这京中知根底的又刚好没几个,这才选中了她。 但凡要在扬州挑,那她也轮不上的。 时窈也打量了一眼郑雨兰,点点头:“免礼。” “听闻郑姑娘和莫公子快定亲了?真是恭喜恭喜呀。”有人立马起了哄。 郑雨兰羞红 了脸,低着头不说话,郑夫人也是喜上眉梢,笑着应和:“还没影儿的事,不敢乱说。” “哎哟,燕京城都传遍了,这还能是没影儿的事?雨兰真是好福气呀,那莫尘年轻有为,又生的俊郎,得知他要定亲,京中不知多少姑娘芳心碎了一地呢。” 郑夫人脸上也有骄傲,他们家这些年在权贵圈里一直默默无闻,唯独这门亲事给家里添了光。 时窈看向梁攸宁,却见她依然淡淡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起伏,但时窈了解她,她心里一定很难过。 她握紧了她的手,小声道:“攸宁。” 梁攸宁轻轻笑了笑,回握住她的手。 “你……” 梁攸宁似乎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只轻轻摇头,打断了她的话:“郑姑娘很好,和他很般配。” 时窈咬着唇,心里突然很生气,眼前这个姑娘即将和莫尘成婚,子孙满堂,拥有美好的未来,而这样美好的未来,和梁攸宁没有半点关系。 “攸宁,你真的想好了吗?”时窈忍不住再问一句。 有些事一旦成了定局,就真的再也无法回头了。 “阿窈,我已经不年轻了,这辈子能这样过去,已经很好了。”梁攸宁看着郑雨兰稚 嫩的脸,沉静的眸子里藏着几分艳羡。 她十六岁的时候,也是这样每天充满期待的盼着嫁给莫尘呢。 时窈炸了毛一样:“你哪里不年轻?!你不年轻萧炎那个不要脸的能觊觎你?!” 她一生气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下面热闹说话的人听到动静都屏息凝神的看过来了,虽说屋里热闹没听清她说什么,但隐隐感觉摄政王妃生气了。 梁攸宁无奈的摇摇头,时窈微笑着冲着她们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众人忍不住偷偷议论,这位混天混地的小霸王果然还是从前的样子,半点没变。 时窈磨着牙压低了声音道:“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你明明很好!” 梁攸宁笑了起来:“知道啦。” “攸宁,我真的不希望你受委屈。”时窈眼睛有些发酸。 她知道她受了太多委屈了,从十六岁那年嫁到景王府开始,她没有一日是不苦的,可梁攸宁从来都不会说自己苦,她表现的比谁都冷静,比谁都绝情,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苦果。 时窈是真的心疼她。 梁攸宁勾了勾她的手指,眸光诚挚:“可是现在的日子我已经很开心了,阿窈,有你护着我,我不会受委屈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看清楚 和前几年在景王和太后面前如履薄冰的日子相比,如今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她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她已经很知足。 “王妃,要开宴了。”玉坠道。 时窈点点头:“好。” 一众女眷们这才一起起身前往宴席。 宴席摆在临水阁,中间只由一架薄纱的绣屏做隔断,分坐男女宾客。 时窈一进去,便见时晏青已经在等着了,男客们早就在这边了,只是女眷们大都想要逛逛园子赏赏景色,所以才在梅园逗留了许久。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莫尘竟然也在?! 她皮笑肉不笑的道:“莫公子怎么也来了?” 莫尘从来不参与这种宴席的,他说自己散漫惯了,受不得这样的束缚。 莫尘一眼看到跟在时窈身边的梁攸宁,眸光恰似无意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冲着时窈嬉皮笑脸:“这样热闹的宴席,我自然不能错过的。” 要不是得知梁攸宁来了,他也不来,他并不算朝中官员,没有必要来这种场合,虽说他在人前长袖善舞左右逢迎,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并不爱热闹。 往常也除非时晏青安排了秘密任务需要他去做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 他已经许久没见她了,她往常都闷在王府里,恨不能寸步不出,得知她要参加这宴席, 他意外的很,怕是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放心不下,便立刻也赶来了。 时窈微笑着从莫尘眼前走过。 莫尘被她这笑容瘆得慌,莫名其妙,他最近得罪她了?怎么这丫头现在看他越来越不顺眼? 时晏青好笑的捏了捏时窈的手心:“谁又惹你了?” “谁惹我了?” “难为你憋着一肚子火气还得装这端庄贤淑的样子来。” 时窈被看穿,顿时没好气的瞪他:“我还不是想着要当一个端庄的王妃?” “谁说你一定要当个端庄的王妃?你什么样儿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你是我的王妃,谁敢置喙?” 时窈不服气:“别人能做好,我也能,我才不要你护着!” 他轻笑出声:“是,我们阿窈最厉害了。” “你哄小孩儿呢!”时窈拍开他的手,去女眷那边坐下。 大家都纷纷入座,梁攸宁也跟着时窈一起入席落座了。 莫尘透过屏风,看到她听着时窈薛茵说话,像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唇角勾起了轻浅的笑。 她没有出什么事,反而心情还不错,他都很少见她笑了。 其实这是预料之中的事,萧炎已经被做成活死人了,燕京城里有时窈罩着她,她能出什么事?她能来这宴席,无非就是凑个热闹,找点乐子。 他这样聪明的 人,怎会想不到这些? “久闻莫公子大名,难得见着你,这次对付北凉,莫公子也是功臣,来,我敬莫公子一杯!” 有人举起酒杯,莫尘笑着回敬回去,接连有人来和他敬酒说话,他八面玲珑的应付着,余光却不时的扫向女眷的坐席方向。 却在此时,突然有人说起:“听闻莫公子要定亲了,到时候可要请我们喝喜酒啊。” 这话一出,立马有人开始起哄了。 郑雨兰羞红了脸。 莫尘笑容一滞,这婚事还未订下,哪里传出去的? 时晏青指节敲了敲桌子:“还未定的事还是少说为好。” 众人立马收敛了,打着哈哈道:“是是是,这婚姻大事也不是儿戏,若是议论太过也会伤了姑娘家的名声。” “王爷圣明!” 这一茬很快的插科打诨过去了。 宴席结束的时候,天色都暗了,梁攸宁和时窈告辞,便先回了。 她沿着九曲回廊走出去,一路都亮着灯笼,将她清瘦的身影印在墙上,她走过一个转角,却见有人在那里等着。 她吓一跳,连忙后退两步,却在看清这人的脸的时候松了一口气:“你怎么在这?” 莫尘从暗处走出来,看着她也不说话。 梁攸宁避开他的视线:“没事我走了。” 她直接要越过他离开,却在擦 身而过的那一瞬,被他直接攥住了手腕。 她瞳孔骤缩,连忙张望着看了一眼这附近有没有人,压低了声音:“你做什么?” 分明隔着厚实的衣袖,她还是能感受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烫的她心脏狂跳。 “郑家的婚事是我爹娘想订。”他终于开口,平日里嬉皮笑脸的眸子此时没有半分笑意,沉沉的盯着她。 “与我何干?” “你不在意?” “郑姑娘蕙质兰心,和你很般配。” 他讽刺的掀唇:“你就想说这个?” “你是不是喝多了。” “梁攸宁,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是不是无所谓我娶她?” 她心口被扯的生疼,抬眸看着他:“是。” 他攥着她手腕的五指收紧,一向清润的眸子此时满是怒意,他这一生所有的失意都是因为她,时至今日,他如此卑微的来问她,得到的依然是失意。 梁攸宁眉头轻蹙,手腕被钳制的生疼。 忽然之间,那股力道消失不见,他松开了她的手,恢复了平静的样子,好像方才的人并不是他。 “那如你所愿。” 他转身离开,再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站在原地,突然发现手腕的疼痛原来比不得心口的分毫。 眼睛酸涩的厉害,她低下头,将发红的眼睛藏进碎发里,脚步匆匆的离开。 走出喧闹的王府,桃子扶着梁攸宁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程,她靠着车壁闭上眼,双肩渐渐垮下来,沉沉的吐出一口气。 桃子有些心疼的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去。” “阿窈也是一片好意,她只是想要帮我做脸,而且,她也不知道他会去。” “王妃还是在意的是吗?” 她扯了扯唇角,她怎么可能不在意呢?她又不是神仙,还能轻易的克制七情六欲不成? 她也会难过,也会伤心,也会有自私的冲动,要不要拉住他。 可理智回笼,终究还是会压抑全部的私欲,她配不上他的,她应该放过他,他值得更好的一切。 “往后提前打探一下,他要去我就不去了。” 燕京城很大,有心避让着,终生不见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他往后兴许还会回扬州,那就更没什么交集了。 她很了解他,今日一过,他就真的放下了。 也没什么不好。 她闭上眼,泪珠子却从眼角滚落。 摄政王府里,此时也已经到了筵席散场的时候了。 有个小丫鬟悄悄走到郑夫人耳边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什么。 郑夫人脸色倏地变了:“你看清楚了?” “奴婢看的真真儿的,就是莫公子,在回廊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的,不过没看清那女人的脸……” 第四百一十七章 跟踪的人 “早听说这莫尘风流,没想到他竟在这样的场合也这么大胆,还将那女人带来!”郑夫人顿时有些恼火。 今日这宴席,人人皆知郑家也会来,大家也都调侃议论他们的婚事,可莫尘却在这里和别的女人勾三搭四,这若传出去,岂不是让郑雨兰颜面尽失? 郑雨兰的脸色也不好看,却还是咬牙道:“肯定是那女人勾引他的,莫公子那样的端方君子,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也许,也许是那女人故意纠缠!” 郑夫人戳了戳她的脑袋:“你这傻孩子,男人都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你以为他那风流名声怎么传出来的?别看他至今还未成婚,但身边女人可没少过。” “但他也从来不曾留下任何人不是?这说明他压根不把她们当什么东西,我|日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哪里能和那些下三滥的货色比。”郑雨兰负气的道。 “这自然是没得比,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寻常男人在议亲的时候也都收敛着些,他这样,要么就是不重视这门婚事,要么,就是那女人在他心里分量不轻。” 郑夫人到底是过来人了,虽说男人纳妾是小事,不过当个玩意儿新鲜一阵就丢,也没什么,但若那狐媚子勾的他上了心,往后宠妾灭妻,有的是 家宅不宁。 郑雨兰很是委屈:“他竟这样不在乎我,今日这宴席难得和他遇上,还以为他至少来找我说说话,没想到他竟看也没看我一眼,转头还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 “这就委屈了?若是这点子风浪都经不起,这婚事还是作罢算了。” 郑雨兰急了,立马道:“那怎么能行?这样好的婚事,怎么能作罢?娘为了我的婚事都挑拣了三年了,哪个能比得上莫尘?莫尘,莫尘他……我一定要嫁他!” 郑夫人笑了一声,拍拍她的手:“你知道轻重就好,你放心,这大好的婚事娘怎么也会给你争取到的,咱们两家议亲的消息早就散出去了,莫家对你又满意,定亲也就这两日的事了,听说莫家还着急抱孙子,想让明年开春就成婚呢,你怕什么?” 郑雨兰一听这话才安心了,她知道京中很多门第比她高的贵女也都盯着这门好亲事呢,莫尘如今受摄政王器重,又家财万贯,还生的俊美多情,这样完美的男人谁不惦记? 捡到这样的好婚事,她是不论如何也不能撒手的。 “那狐媚子女人也不能放过!她若是留着,往后还不定给我多少威胁,定要查清楚!” 郑夫人冷哼一声:“那是自然。” —— 莫尘 彻底搬回了府里住,不在瑞卿楼了。 他最近很平静,不论是生意上的事还是九星宗的事,他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对于那桩婚事,他也没有再多问。 “公子,这是最近的拜帖。” 莫尘翻看了一遍,留下了几个要紧的:“其他的回绝。” “是,夫人让人来问,公子午膳在不在家吃?” “我中午有事出去一趟。” “是,小的这就去传话。” 张德连声应下,退了出去,关上了门,吐出了一口气。 “公子发脾气了?” “你什么时候见公子发过脾气?” “那你这是怎么了?吓得不轻啊。” 张德忍不住道:“你有没有觉得公子哪儿不对劲?” 那小厮挠了挠头:“确实有点,但我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是吧?我也觉得,感觉好像……太平静了。” “奇怪了,最近京中太平,什么事儿也没有呀。” “谁知道呢。” 过了没多久,莫尘便出门了,张德立马跟上,给他赶车。 莫尘先去会宾楼那边查看了一下萧炎的情况,又和金大人商议了一下送萧炎回北凉的事情。 “萧炎现在已经被惊魂蛊入体,伤口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可以送回北凉了。” 金大人点点头:“那这个月底之前就可以送走了 ,时间拖久了北凉那边也会察觉出不对劲,只是这惊魂蛊到底靠不靠谱,还不确定,还得多派些人手随行盯着。” “这你放心,我会安排。” 这种事,军中的人不方便,反而九星宗的人最合适。 “好,那就这么定了,回头我禀告摄政王,便可直接送他回北凉了。” “行。” 金大人顿了顿,突然道:“我听说你要定亲了,怎么感觉不大高兴?” 莫尘轻笑一声:“可真是稀奇,金大人往日里只说我没个正经,如今倒嫌我不够高兴?”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比你年长,作为这过来人,还是得跟你说句心里话,这娶妻娶贤是一回事,但也还是得自己喜欢,否则这两看相厌的过一辈子也烦。” “金大人和令夫人相敬相爱,的确让人艳羡。” 金大人摸了摸胡子,笑眯眯的道:“少时夫妻老来伴,你现在年轻还不懂,等你老了,身边什么人都比不得和你携手走了半辈子的那个人。” 他拍了拍莫尘的肩:“所以这个人,你得好好挑,不单单挑家世门第贤良淑德,也得挑你喜欢的,否则老了老了,成了怨偶,反而没意思。” 莫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金大人告辞离去,莫尘则继续坐在茶楼里,脸上的 笑意渐渐消散,只剩下疲惫。 张德匆匆走进来,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公子,影卫说抓到了个跟踪的人。” 莫尘眸光一凌:“带进来。” 现在这个节骨眼,敢跟踪他的人,莫不是北凉的漏网之鱼? 然而当影卫将那人带进来,那人便吓的鬼哭狼嚎的连连磕头:“小人知错了,公子饶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 “小人,小人只是瞻仰公子的风采……” 莫尘不耐烦的打断他:“你是现在直说,还是等我给你用完刑了再说?” 那人吓的一个哆嗦,抬头颤颤巍巍的看到抓着他进来的影卫已经从腰间拿出了一把两指长的刀,看那样子,像是剔骨用的。 他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原以为莫尘只是个商人,没想到他身边竟还跟着这样的人! 他连连磕头,哭嚎着:“是郑夫人!郑夫人让我跟踪公子的!” “什么郑夫人?” “就是礼部侍郎郑家,郑夫人让小的跟着莫公子,看看公子有没有什么相好的女人……” 莫尘这才想起来,和他议亲的人家,好像是姓郑。 他冷笑一声:“是吗?那我确实不好让你交不了差。” “啊?” “把他捆了,去郑家。”莫尘起身就往外走。 第四百一十八章 如她所愿 郑府。 一个老奴急匆匆的跑进来:“夫人,夫人!” “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一点规矩都没有!”郑夫人斥责道。 “莫公子来了。” 郑夫人眼睛倏地亮了:“那,那还不快请进来!还有,派人去叫雨兰来,让她好生打扮一下!” “他还带着王三儿。”老奴颤颤巍巍的道。 郑夫人面色变了一变,立即快步走了出去。 莫尘已经带着人在花厅等着了,王三儿被五花大绑的捆着,扔在地上,莫尘坐在圈椅里喝茶,依然是一派从容的样子。 他见郑夫人匆匆赶来,笑着问候:“郑夫人。” 郑夫人脸色微僵,突然之间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不是脾气好,反而城府深不可测。 好像不论什么时候见他,不论什么样的情况,他都是这般春风拂面的笑容,游刃有余。 “这个人,是郑夫人的人?” 郑夫人抿了抿唇,然后瞪着王三儿斥责一句:“混账东西,你又惹了什么祸?” 她又对莫尘歉意的道:“不知他是不是哪里得罪了你,是我管教奴仆无方,还请你不要见怪。” 莫尘笑着道:“郑夫人这话说岔了,这奴仆夫人您管教的甚好,他矜矜业业的跟在我身 后跟踪,我看他甚是辛苦,郑夫人想要从我身上查到什么,我今日亲自登门,也不劳他这样辛苦的打探,郑夫人想问什么,只管亲自问我。” 郑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她万万没想到莫尘这么不给她面子,将这事儿捅出来,还让她当面说? “这应该是误会……” 莫尘撩袍坐下,依然笑着:“郑夫人想要查我身边的女人?” 郑夫人脸色紧绷,深知这事儿今日不给个说法是过不去了,只好低了头:“我女儿雨兰即将和你定亲,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担心女儿是否能嫁得良人,这才让人探查一二,是我的不是……” “郑夫人拳拳爱女之心,又何错之有?我今日前来也并非想要问罪,只是郑夫人想问什么,大可当面问我,不必背地里做这些。” “郑夫人应该是听说过我的名声,我身边的确很多女人,往后也不会少,若是郑家介意这件事,可以将这门婚事作罢,毕竟现在还未定亲,我们并不相干。” 这话一出,郑夫人脸都变了。 “你……” 莫尘笑容淡了几分:“既然郑家有诚意要结亲,我也愿意跟郑家交个底,我家中长辈要求我娶妻,我无所谓是谁, 往后若是结亲,我自会略尽绵薄之力帮扶郑家,但我的事,我不喜欢别人随意插手,郑夫人明白吗?” 郑夫人气的咬牙,这哪里是娶妻?这就是娶个吉祥物! “你真当我女儿没人要不成!” “郑家若是不愿,这婚事就此作罢。” 郑雨兰连忙冲了出来:“我愿意!” 郑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女儿,郑雨兰绞着帕子,咬牙道:“是雨兰的不是,没有拦住我娘,让她随便派人跟踪你,探查你的事,这本就不合规矩,莫公子不要见怪,雨兰,雨兰是真心想嫁的。” 莫尘看着她,温和的声音说出残忍的话:“我是一个商人,东奔西走是常事,往后成了亲,你要留在家中,侍奉公婆,娶你非我所愿,只是我爹娘需要一个儿媳,你明白吗?” 郑雨兰眼睛涨满了雾气,她从来不敢相信会在这么一双温润的眸子里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这一瞬她才明白,原来温柔多情也只是他的面皮,这个人的心,比冰霜还冷。 “我,我明白。” 莫尘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叨扰了,婚事会有家中长辈来谈。” 说罢,他再没有停留,直接转身离去。 郑夫人叹了一声:“兰儿, 你当真要嫁他?” “他现在应该只是在气头上,所以才说这样绝情的话,娘你不是说过,一日夫妻百日恩,往后成了婚,就会不一样的,一日日的相处着,会好起来的!” 郑雨兰这话,不知是在劝母亲,还是在劝自己。 郑夫人心里并不乐观,今日这一番接触,她看出来莫尘骨子里是个极薄情的人,这样的人,想要捂热他的心,日久生情,怕是没什么可能的。 但她想到莫尘说,若是成婚,会尽可能的帮扶郑家,郑家有了这么一棵大树,往后也能熬出头了,她的儿子也可以借他的势力谋个好前程。 况且,女儿也的确喜欢他。 郑夫人拉着郑雨兰的手拍了拍:“那好,这婚事就这么定下。” 莫尘从郑家出来,张德就支支吾吾的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事?” 张德忍不住道:“公子对这郑姑娘是不是太狠心了些,公子素来是怜香惜玉的……” 跟过他的女人也都是好聚好散,哪里这样过? “我若是留有余地,也是给了她凭空的幻想,说的狠心些,她自己权衡,为了家族利益嫁我,也好过因为一番痴心嫁我。” 在他看来,这场婚事就是一场交易,他需要一个 妻子,而郑家需要他的帮扶。 他一个商人,在交易里也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得告诉她,能图什么,不能图什么,丑话说在前头,总好过以后成了婚还瞎闹来的好。 “公子当真不喜欢郑姑娘,何不另找个喜欢的?这京城扬州的姑娘那么多,何必娶个不喜欢的膈应自己?” “喜欢的?”莫尘扯了扯唇角,他上哪儿找喜欢的? 这些年身边来来去去这么多女人,他反反复复都在寻找她的影子,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梁攸宁。 不是她,什么人都一样。 张德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的问:“还是说,公子打算娶一个放在家里应付着,然后和那位……” 莫尘脸色倏地冷了下来:“往后不许再提她!” 张德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应下:“小的知罪!” 他轻嘲的笑:“你也太高看我了些,明媒正娶她都不稀罕,她能没名没分的跟我?” 想到这里,他心口扯的生疼。 梁攸宁不爱他,当初丢下他的时候就没多少爱,多年后再见也早已经把那点情分消磨干净,他此生见过最狠心的女人就是她! “让家里尽快把婚事办了,往后我会去北凉,再不相干。” 如她所愿。 第四百一十九章 很乖 大夏下一步就是吞掉北凉,萧炎被送回北凉,九星宗的人得随行盯着,原本时晏青是不安排他去的,但他现在也没有呆在这的必要了,所以主动请缨去那边了。 这一去不知几年才能回,娶一个妻子让爹娘安心,远离京中也让她清静,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 “定亲了?!” “婚期定的也很紧,说是过完年就成婚了。”玉坠将一份请柬送到了时窈的手里。 她接过来一看,眉头都拧起来了:“为什么这么着急?” 她还以为这婚事议亲到成婚怎么也得走个小半年的流程,没想到下个月竟就直接成婚了! “说是莫家那边也着急。” 时窈沉沉的叹了一声:“看来是真的没有余地了。” 正说着话,却见时晏青进来了:“又唉声叹气什么呢?” “你回来啦。”时窈连忙扑了上去。 他看着她跟个小喜鹊似的欢喜的扑过来,然后稳稳的接住她,圈住她的腰:“怎么了?才半日不见,想我了?” 时窈却举起手里的请柬:“这是莫家送来的请柬,莫尘要成婚了!” 他扫了一眼:“哦。” “哦?你早知道了?!” “这 有什么稀奇,他们不是早就在议亲了?” “可这也太赶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没什么奇怪的,莫尘下个月要护送萧炎一起回北凉,赶在那之前成婚罢了。” 时窈呆了一呆:“他去北凉?” “嗯,”他牵着她坐下:“北凉那边也要有人盯着,他去最合适。” 时窈默然:“那他这一去,怕是难得回来了。” “这个确实难说。” 莫尘其实和他说的是,往后都在北凉了,时晏青要吞掉北凉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就算吞下了,也得留心腹在那边守着,莫尘若是真想在北凉守一辈子,恐怕永无归期。 时窈叹了一声:“罢了,事已至此,他们想必也都做了选择了。” 他勾唇:“阿窈现在终于学会释怀了?” 时窈哼一声:“我比你好学多了!” “那倒也是。” 时窈有些诧异,没想到时晏青半点不反驳,她还以为他要拿她小时候读书偷懒的事来怼她呢。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释怀这个东西,他一辈子也学不会。 没有释怀,不可能释怀,得不到的永远都无法放下,终其一生,不折手段,也要将她留在身边。 “阿窈 ,又要过年了。” 他们又有了新的一年。 “你怎么这么喜欢过年?”每年的过年,他都很期待,他分明也不是个喜欢热闹节庆的人。 他笑了笑:“我只是喜欢和阿窈过年。” 和她一起辞旧迎新,和她一起期待未来,和她一起守岁,这一年才觉得满足。 “今年过完年,我们去寺庙烧香吧。”他突然提议。 “你不是从来不信神佛?你要去烧香?”时窈都目瞪口呆。 “你现在太乖了,我去庙里拜一拜,让菩萨保佑你能一直老老实实的不跟我作对。” 时窈:“……” 自从他们经历了北凉之行,时窈就更黏他了,他知道是因为她险些失去他,所以才心有余悸,但他也知道她做什么都是三两天的热乎,也不知能撑几日。 如今她乖巧黏人又爱他,这阵子几乎是他这辈子最顺心的好日子,连对朝堂上那帮成天吵来吵去烦人的老臣,他都耐心了不少。 可就怕她热乎劲过了又能给他气的胃疼。 “那我不去!”时窈没好气的道。 他捏了捏她的脸:“我们去青龙寺,我还想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你在青龙寺还有认识的人 ?” “嗯,或许是认识的人。” —— 郑家和莫家的婚事正式定下,很快便传的满京皆知了,不少姑娘们芳心碎了一地,茶余饭后的谈资都是这桩婚事。 而此时的瑞卿楼,更是热闹的不像话。 “我要见莫公子!哪怕是最后一面!”一个少女哭的梨花带雨,拿帕子抹眼泪。 小厮为难的道:“我们东家不在,姑娘改日来吧。” 另一个情绪激动的姑娘将一包银子塞到小厮的手里:“你告诉莫公子,即便他成了婚,我也等他!” “啊?” “只怪我,芳心错许,可公子竟无情到连最后一面也不肯见我,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一个姑娘转身就要去撞柱。 “哎呀呀呀!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掌柜的拼命的拉着。 场面一时间混乱不已。 二楼的雅间里,时窈木着一张小脸看着楼下混乱的场面,心里突然就释怀了,就这种渣男!他就根本配不上梁攸宁! “啧,你这丫头脸上什么表情?小阿窈,你现在对我意见很大呀。”莫尘懒洋洋的道。 “你问我?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惹多少风流债?”时窈指了指楼下乱成一锅 粥的姑娘们。 “这些姑娘们都是自己喜欢我,好多我都不认得,你这也能往我头上扣锅?只能说我魅力大,太招姑娘们喜欢了,这也没办法的事。”他贱兮兮的笑着。 时窈面无表情,心里骂了一句不要脸! 不过莫尘的确就长了一张风流脸,那一双桃花眼笑一笑就能让未谙世事的小姑娘五迷三道,他为人又“亲和”,对谁都风度翩翩,温柔谦和,惹的那些姑娘们误以为他对她们有意。 当初梁攸宁肯定也是被他这张风流脸给骗了,哼! 莫尘胳膊撞了撞时晏青:“你家小祖宗怎么不说话了?” 时晏青看着她,淡笑一声:“在心里骂你呢。” 莫尘:“……” “小丫头现在还挺讲礼貌。” “嗯,她说她要做一个端庄贤淑的王妃,现在乖的很。” 莫尘嘴角抽了抽,他就随口一说,时晏青还真夸上了,他这滤镜到底多厚?她这也叫乖?这不就差野上天了? 而此时瑞卿楼的门外,还有一个姑娘默默的站在人群里,不哭不闹,只一双妩媚的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心。 她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便走,逆着人|流,往郑家赶去。 第四百二十章 解决掉 郑府。 “外头来了个女人,说是求见咱们姑娘。” 郑夫人正在清点嫁妆,一听这话,抬起头来:“什么女人?” “说是莫公子的旧相识。” 这话一出,郑雨兰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噌”一声站起来,怒道:“什么旧相识?这不要脸的贱人竟还敢找到我家来!” 郑夫人冷声道:“把她带进来。” 她瞪了一眼郑雨兰:“你要沉住气,这女人是自己找上门来的,既然来了,自然得会会,也探探底细。” 丫鬟带着一个打扮的妩媚的女人走了进来,郑雨兰一看到她那张妖里妖气的脸就火上来了,脸色难看的很。 “你什么人?”郑夫人倨傲的睥睨着她,眼里写满了轻贱。 女人倒是也不在意,娇笑一声:“我叫心玉,郑夫人若是打探过消息就该知道,我从前是跟在公子身边伺候的。” 郑雨兰冷笑一声:“不三|不四的下贱货,什么伺候过的,还真以为随随便便就能和他扯上关系?” 郑夫人冷声道:“你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心玉笑着道:“你们不必这么紧张,我来是想帮一帮郑姑娘,我一个卑贱之人,就算是公子的身边人, 郑姑娘难不成还担心我能抢了你的位置吗?” “你知道就好!” 郑家虽说在京中势微,但那也是正儿八经的官宦,她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和这种外头的女人,有着云泥之别。 所以她能嫁莫尘当正妻,而这种女人,也只能当个玩意儿。 “我是算不得什么的,不过一个玩物,虽说有个好皮囊,也不值钱,但郑姑娘可别掉以轻心,我们公子风流多情,红颜知己不止我一个,尤其是有个人,他看的格外重,和旁人都不同。” 郑雨兰嗤笑:“都是外头的下三滥货色,还能分出什么高低贵贱不成?” “那可不一定,那个女人,公子甚至想过要娶她。” 这话一出,郑雨兰顿时如同五雷轰顶,脸色都僵了:“你,说什么?” 心玉叹了一声:“公子对那个女人真好,他从未那样宠着一个女人,我跟在公子身边一年,私下里他也少和我说话,一个月也就见他三五次,可公子却每日都去看她。” “去看她?”郑夫人似乎发现了什么。 心玉笑了笑:“是啊,不是收在自己的身边,而是公子去看她,若非是因为这个女人已嫁了人,公子当真要 娶她的。” “嫁了人?!”郑夫人声音都拔高了,脸色难看的很:“你别胡言乱语!” “你若不信便算了,这世上只有我知道那女人的身份。” “你又能如何得知?!” “我本来也不知道,公子自从有了她,便给了我一笔银子打发我走了,让我去嫁人。” 心玉扯了扯唇角:“可我跟过他,旁的那些庸俗之辈又如何入得了我的眼?我早就做好了一生侍奉他的准备,哪怕为奴为婢,我也要留在他身边。” “我回去求公子让我回来,谁知却正好撞上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那女人戴着帷帽,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看到了她手上的一串珍珠手钏,我一眼便认出来是公子所赠。” “公子极爱收罗珍珠,但凡遇到成色上好的都会重金买下,可他从不把那些珍珠送人,而那些珍珠却被串成手钏,戴在了她的手上。” “那时候我便彻底心灰意冷,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他身边了,我和她,根本没得比……” 郑雨兰不耐烦的道:“所以那女人到底是谁!?” 她并不愿意听莫尘和别的女人相亲相爱的故事,这对她来说太折磨! 心玉冷笑: “后来有一日,我在采蝶轩逛首饰,却正好碰上了一个女人,她手上戴着那个珍珠手钏,每一颗珍珠,我都认得!就是那只手钏!我问掌柜的她是谁,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 “她说,这位是曾经的太子妃,如今的景王妃,可惜造化弄人,太子夺位失败被杀,从前尊荣华贵的太子妃,如今也落魄的来典当首饰度日了。” 郑雨兰瞳孔骤缩:“景王妃?!” 郑夫人猛然想到那日在摄政王府的宴席上,一直紧跟在摄政王妃身边的女人,她就是景王妃! 郑夫人怒骂一声:“我说景王府落魄至此,怎么她还能参加摄政王的宴席,甚至还能被摄政王妃带在身边,原来竟是这样不知廉耻的货色!” 郑雨兰一瞬间想到宴席上那个清清冷冷的女人,容貌出众,气质绝尘,举手投足都端方从容。 她自知自己容貌普通,比不得摄政王妃那样的惊才绝艳的美人,所以才会在仪态举止上下足了大功夫,力求以端方典雅的气质取胜。 可那日当她进去的一刹那,看到那个女人的一瞬,却突然觉得自己黯然失色,连自己苦练许久的仪态也显得矫揉 造作,比不得她半分随和从容。 难怪,莫尘都不曾正眼看她。 郑雨兰嫉恨的红了眼:“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就该传出去让她浸猪笼!” “不可!”郑夫人喝斥一声:“那女人既然能被摄政王妃奉为座上宾,可见手段也不一般,若是贸然传出去得罪了摄政王妃,你又如何?更何况抓奸拿双,你是要让你未来的夫君一起丢人现眼?” 郑雨兰气的拍桌子:“那难不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那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继续勾引他吗?!他跟我说成婚后就会离开京城,兴许他早就想好了带着那贱人远走高飞!” 心玉也火上浇油:“是啊,真到了那一日,郑姑娘岂不是白白在家里守活寡?” 郑夫人脸上阴晴不定的,虽说莫尘早就谈好了条件,但是人哪有不贪心的?郑雨兰嫁过去就是正妻,凭什么只要正妻的名分没有正妻的权利? 郑夫人按住郑雨兰,沉声道:“此事你别出面,我自会让人将此事捅到莫老爷和莫夫人的面前,莫家最重规矩,不可能允许莫尘这样胡作非为。” 这样一来,不用她们出手,便能借力打力将那个女人私下里解决掉。 第四百二十一章 故作为难 郑夫人看向心玉:“你今日来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一个卑贱之人,能有什么所求?我早说了,只要能留在公子身边,哪怕为奴为婢,我也愿意,郑姑娘往后就是我的主母,我定会安分守己,对姑娘言听计从。” 心玉说着,直接跪在了地上,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 这是她唯一一个能留在他身边的机会了,她不愿意离开他,也不愿意嫁人,今生今世,都只想留在他身边。 郑雨兰虽说厌恶这个女人,但却也知道她大有用处,到底还是咬牙应下:“那你可得听话些。” “姑娘但凡吩咐。” 郑夫人冷声道:“你去莫家一趟,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知莫家的二老。” 心玉连忙道:“若是让公子知道我告密,他一定不会饶了我的!” “你怕什么?往后你就是我的人,我护着你,你自然无碍,若我不护着你,即便他宠你,我也能随便打死你去!”郑雨兰威胁。 郑夫人道:“我和你一起去,这件事只会让莫家二老知道,到时候悄无声息的将那女人解决了,莫尘不会知道这件事的,更何况你做了什么。” 心玉这才放了心,立马道:“我定会姑娘和夫人办事!” “备车!” 郑夫人根本片刻都等 不得了,直接带着心玉去了莫家。 现在两家已经正式定了亲,互相走动也频繁,莫夫人一听说郑夫人登门,便也十分热情的招待。 “怎么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叫人准备。” 郑夫人却一脸的为难:“我今日冒昧前来,其实是有件事要和您说。” 莫夫人见她这样郑重的样子,也怔了怔:“这是……” 郑夫人将婚书拿出来,推到了莫夫人的面前:“我想了想,这婚事还是作罢吧。”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退婚?”莫夫人连忙问:“我们莫家定下这婚事,虽说匆忙了些,但也是真心求娶,雨兰是个好姑娘,如今这婚期都定了,怎么能随便就退呢?” “唉,是我今日得知了一件事。” “什么事?” 郑夫人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是,是关于莫尘的事。” “他出什么事了?!这混账是不是又在外面鬼混了?!”莫老爷一进门就厉声问道。 他也只是自己儿子什么德行的,年少的时候还有几分正经,尤其是当年闹着要娶梁攸宁的时候,对别的姑娘笑都不肯笑一个,生怕惹上什么烂桃花。 后来梁攸宁嫁了人,他颓圮了一年,后来就开始胡作非为,一身的轻挑行径,身边莺莺燕燕成群,他这个 当爹的都看不下去! “莫老爷息怒,这男人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也是寻常,我们郑家教出来的女儿绝不是善妒之人,雨兰也是个能容人的性子,可关键是……” “到底怎么了?!”莫夫人着急了。 郑夫人实在说不出口一样,招了招手:“这丫头今日一早来找我,说了些匪夷所思的事,我也不敢信,还是让这丫头自己说罢。” 心玉跪在了地上,一五一十的道:“奴婢从前是跟在公子身边的人,奴婢看见,公子和一个有夫之妇走的很近……” 莫老爷和莫夫人脑子一嗡。 “这个混账!”莫老爷怒骂一声:“他还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什么有夫之妇?你说清楚!” 心玉咬着牙:“奴婢偶然得知,那个女人身份还非比寻常,正是从前的太子妃,如今的……景王妃。”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心玉有些不安的抬头看,生怕他们不信,却看到莫老爷和莫夫人生生僵在了那里。 “你说的景王妃,是梁……” 心玉点点头:“那位景王妃的确姓梁,闺名攸宁。” 只听“咚”的一声莫老爷跌坐回了太师椅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旋即怒的直接掀翻了茶盘。 “又是她 !我就说,他这些年迟迟不肯娶妻,竟到现在还……这个混账,我要打死他,来人!去把他给我叫回来!” 莫老爷出乎意料的暴怒,让郑夫人和心玉也吓了一跳。 郑夫人连忙拦住:“莫老爷不可呀,这种事到底不好看,若是闹开了,莫尘的名声也不好听,那女人毕竟是皇家上了玉蝶的王妃,这事儿可大可小,若是有心之人故意利用,没准儿还会害死他的!” “让他死了才好!这个混账,我怎么生出这么个逆子来!” 莫夫人也连忙拦着:“老爷,你先冷静冷静,这件事还不一定真不真,即便是真的,那也不能这么闹开,尘儿还怎么见人?更何况那孩子向来执拗,什么时候被打服过?” 莫尘小时候挨过不少打,他自小就鬼点子多,常常闹出不少鸡犬不宁的事来,而最大的一件事,就是和梁攸宁的那件事。 那时候,莫老爷斥责过他好几次,让他不许再去找梁攸宁。 “梁家那种名门望族,眼睛都长在头顶上,你以为我们家有几个钱他们就看得起?士农工商,商人是最低贱的!梁家不可能将女儿嫁你。” “你再这么执拗,回头有的是苦果子吃!不过一个女人,你如今少年意气觉得非她不可,过几年 就知道这天下遍地的女人!” “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不成?行,你要做皇商,我让你去做,若是做不成,回来老老实实的跟她断了,再不许去见她!” 棍子都不知抽断了几根,他挨罚的时候一声不吭,但养好了伤就还是会去找她。 而莫老爷果然也没有说错,梁家看不上莫尘,梁家也并非善类,梁攸宁嫁作王妃,而莫家则被梁家勾结知府算计整垮了。 莫家现在和梁家不共戴天之仇,他竟还和那女人暗中来往! 莫老爷如何能不气恼? 莫夫人将婚书送回给郑夫人,正色道:“这件事我来处置,还请郑夫人看在两家的交情的份上,不要退了这婚约,婚期在即,我也很喜欢雨兰这个儿媳的。” 郑夫人心中暗喜,果然这番施压还不错,莫家出面解决那个女人再好不过。 “可,若是莫尘知道我将这件事捅到您面前来,怕是也会因此记恨我,因此也记恨了雨兰,这夫妻之间有了这样的嫌隙,往后还怎么过日子呢?” 郑夫人故作为难。 莫老爷厉声道:“这件事我们处置,不会让他知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要闹的人尽皆知不成?是我们对不起郑家,到时候用双倍的聘礼迎娶,定不会让雨兰受委屈。” 第四百二十二章 审判 得了这番承诺,郑夫人才算是放心了,笑着将婚书收回:“也别太责怪莫尘了,他也就是一时犯了糊涂,定是被那妖妇勾引的,这男人年轻气盛的,的确也容易吃些亏。” 莫老爷脸色却没有分毫的缓和,他很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 郑夫人带着心玉离开了莫家,心玉便恭维道:“夫人果然高明,这么一来,莫家不单对郑家有了愧疚,而且莫老爷既然答应了隐瞒,那么莫尘也不会知道是夫人告的密。” 也不会知道,这其中有她的功劳。 只等着莫家二老出面解决了那个女人,郑雨兰风光嫁进莫家,再无后顾之忧,心玉也能跟着进莫家。 郑夫人冷哼一声:“此事不许再提。” 从此要烂在肚里,她们如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彼此都知道要守口如瓶。 “夫人放心!” —— 临近除夕,京中各家都张灯结彩,频繁的走动往来,送年礼串亲戚。 景王府寥落了些,门庭冷落,但府内却也还是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窗花,一向死寂的府宅里,也难得有了些生气。 一屋子的女人围坐在一起,桌上堆满了红纸,拿着剪子剪窗花。 “多亏了王妃,我们现在 这大冷天的还能烧上这么好的红罗炭,不然今年这个年不知怎么过,怕是要冻死了。” 吴氏是景王最后一个纳进府里的,年纪也最小,本来备受宠爱,也有些拿乔,现在景王死了,她反而懂事了不少。 梁攸宁认真的剪着窗花:“是摄政王妃宽宥,有心照拂。” “唉,我们这一辈子就要这样熬过去了。”吴氏忧愁的道。 胡氏冷嗤一声:“你这也叫熬?吃穿什么时候少过你的,就算王爷还活着,你以为你还真能长盛不衰的受宠?撑死了一年半载也就腻了。” 王府寥落之后,胡氏生了一场大病,那时候正是王府最艰难的时候,府里没银子给她治病,还是梁攸宁典当的首饰给她治的病。 等她病好起来,整个人心态就变了,对梁攸宁也多了几分感念。 梁攸宁无奈的笑了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翻旧账?” 景王都死了一年了。 大家这才消停,的确,最重要的男人都死了,什么宠爱不宠爱又有什么意义呢?最终,也只有这一屋子的姐妹们能互相取暖了。 “王妃,先用膳吧!” 大家放下了手里的活儿,热闹的吃了一顿饭,临近年关,大家心情也不错 ,多喝了几杯酒,吴氏喝多了就开始哭哭啼啼的发酒疯。 “殿下之前那么喜欢我,若是殿下没死,我得有多少盼头呀!” 其他的几个也都触景生情,跟着又哭又笑的。 梁攸宁无法共情,景王的死对她来说,反倒是解脱,她放下了筷子,出去外面吹吹风清静一下。 外面已经落了雪,白茫茫的一片,有些萧瑟。 “听说那位莫公子要成婚了。” 胡氏走了出来,站在了她的身边。 梁攸宁淡声道:“与我何干?” 胡氏嗤笑一声:“你跟我还装什么?我早看出你们不对劲,当初我虽说没能查到证据,但你我心知肚明就够了。” 梁攸宁沉默不语。 “我若是你,不论如何也不放手,死抓着他,也能带你离开这泥潭,否则一生困在这窟窿里,有什么意思?” “我不觉得现在有什么不好。” 胡氏眸光讽刺:“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清高的样子,好像什么也看不上,从前王爷还在时,不论多宠我,哪怕我生下了宗儿,我在你面前都没有成就感,你让我觉得我所争取的一切都是个笑话。” 她又自嘲的笑了一声:“不过也的确是个笑话。” 梁攸宁摇摇头:“你想要的和我想要的不一样,我自然没什么看得上的,我要的,你也看不上。” “你要什么?你不就是喜欢那个莫尘?当初你为了护他,在王爷的眼皮子低下通风报信,让他逃过一劫,否则现在他是死是活都不一定,你梁攸宁那么谨慎的人,能让你豁出去做这么冒险的事,呵!” “你和他有情,你又救过他的命,就凭这两点,轻轻松松便能拿捏住他,你竟还能清高,当真和我们这帮人守在这窟窿里熬日子。” 胡氏语气里隐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了。 梁攸宁笑了:“我想要的也不是他。” “那还能是什么?” 她垂下眸子:“我想要他前程似锦,有个美满的未来。” “你可真蠢啊。” 胡氏说的刻薄,心里却生出了几分钦佩,这辈子,她没见过比梁攸宁更清高的人,她从前最看不起这份清高,觉得她装模作样,虚伪至极。 直到如今才明白,梁攸宁这个人,是不屑于伪装的。 桃子突然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在梁攸宁耳边低语:“莫家让人送信来。” 梁攸宁眉头轻蹙:“什么信?” “说是莫夫人请王妃去一趟。” 梁攸宁面 色一僵,听到“莫夫人”三个字,如同一块巨石压下来。 对莫家,她有无尽的愧疚,她知道莫家二老已经来了京中,还在亲自为莫尘张罗婚事,她以为他们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可没想到,莫夫人会找她。 她知道莫家多恨她,她当然不会认为这只是叙旧,莫夫人来找她,无非就一个可能。 ——发现了她和莫尘的事。 梁攸宁心里发慌,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他们,她本就是罪人。 “王妃,要不别去了……” 梁攸宁摇摇头:“自然要去的,是我对不起莫家,我本来也该向他们请罪。” “可……” “去备车吧。” “是。” 梁攸宁披上了斗篷,便直接出门去了莫家。 为了避人耳目,她走了后门,后门处等着的老嬷嬷还是她熟识的人,是莫尘的奶嬷嬷,看到这些尘封多年又熟悉的人,她心里揪的越发的疼。 “陈妈妈。” 陈嬷嬷冷哼:“我当不起王妃的这声尊称,王妃是尊贵之人,能来莫家做客,已经是莫家的荣幸了。” 梁攸宁面皮烫的厉害,垂下眸子跟着她走进去。 到了花厅,却见莫老爷和莫夫人已经坐在了堂上,面色肃然的看着她。 第四百二十三章 病了 “莫伯伯,莫伯母。”梁攸宁福了福身。 莫老爷抬手拦住:“王妃多礼了。” 梁攸宁紧抿着唇,坐立难安。 “王妃和我们莫家这种商户本就是云泥之别,我们莫家也不敢攀亲,所以原本也不想叨扰王妃,只是有些事,我觉得还是得和你商议一番。” 莫老爷声音很冷,字字句句都在划清界限。 “我近来听说一些不好的传闻,有关你和尘儿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梁攸宁面色紧绷着,低着头嗫喏着:“他,的确帮过我一些忙……” 莫老爷冷笑:“尘儿心善又心软,多年前遭过的难也忘了,竟也不计前嫌的帮你,但我以为这人活在世上,也得有些廉耻心,总不能恩将仇报,一而再再而三的害人。” 梁攸宁呼吸一滞,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 “我原本以为这燕京城很大,即便你们同在燕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可没想到,近日却能从旁人哪里听来你们的风言风语,景王妃想做什么呢?高攀的景王没了,就不嫌弃莫家这商户了?” “一个守寡的妇人,却还不安分的勾引男人,梁家的教养也就这样?好歹也是高门贵女,至少要些脸面 吧!尘儿心善,但也不是你利用他的理由!有我在一日,你就休想再攀扯我们莫家!” 莫老爷字字诛心,她浑身的血液都凝滞,眼睛胀的通红,泪珠子无措的滚下来,却连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僵着身子跪下。 “对,对不起……” “你若真的觉得对不起,就离尘儿远些,你也是成过婚的人了,如今这样和他拉扯不断的,不也是毁你自己的名声?这事若是传出去,你又如何?”莫夫人沉声道。 “我,我,我不会再找他,我会离他远些……” 莫夫人叹了一声:“尘儿如今好容易要成婚了,他如今看着风光,但他走到今日,其实受了很多苦,并不容易,你若是当了娘,就能体谅我们了。” 梁攸宁死死咬着唇,嘴里的血腥味都蔓延开来:“是……” “我们今日找你来,也只是想要单独解决这件事,不想闹开,免得大家都难看,你自觉些,往后别再纠缠他,让他安安心心的成婚,过自己的日子,放过他吧。”莫夫人道。 莫老爷眼神犀利:“你若是不愿,让我还发现你和他纠缠,也别怪我们无情,要知道这事儿闹出来,你的下场可 惨得多!” 梁攸宁惨白的脸上淌满了泪水,藏在袖中的手都隐隐发抖,莫家二老的话如同万箭穿心一般,将她的自尊和骄傲戳的稀碎,她是这世上最不要脸的女人,该罪该万死的罪人。 “六年前,是我负了他,莫家被算计,也是梁家不仁不义,我自知罪孽深重,无颜面见伯父伯母,也无颜见他。” 她声音颤抖:“即便万死也不得赎罪,我不敢求莫家宽宥,从此往后,我一定再不见他,如若还敢纠缠他,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生世世当牛做马,不得超生。” 她说罢,冲着他们磕了三个头,额头响亮的磕在地砖上,撞的通红。 莫老爷和莫夫人微微一怔,似乎有些诧异她能立下这样的毒誓。 他们本以为要威逼利诱,费些功夫,毕竟对现在的梁攸宁来说,抓住莫尘可是解脱的好机会,她如何肯轻易放手? 然而事情进展的太顺利了些。 莫老爷悬起来的一颗心也放下了,沉声道:“既然如此,往后我们也不会再见了,王妃多珍重。” 梁攸宁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冲着他们福了福身,转身走出去,只是浑身的力气都好似被抽空了,脚步 都是虚浮的,单薄的背影都好似要被黑夜吞噬干净。 莫夫人叹了一声:“她也是个可怜人。” 景王死了,她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从前是尊荣华贵的太子妃,如今一朝跌落泥潭,落得这样的寥落的下场。 “你还可怜她?要不是她,我们莫家能被整垮?” “可当时她已经嫁去京城,应该也不知情……” 莫老爷冷哼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梁家这种卑鄙无耻的东西,能养出什么好女儿来?不知廉耻!” 莫夫人给他拍拍背:“好了好了,这事儿都过去了,好歹她还算听得进去,往后没了瓜葛,各自安好吧。” “此事不许告诉他,省得惹出是非来。”莫老爷命令道。 直到这事儿的下人都是莫老爷从扬州老宅带来的心腹,自然也都有数:“是。” 梁攸宁依然是从莫家后门走出来的,趁着夜色,像一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王妃……”桃子带着哭腔,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梁攸宁一直垂着头走着,直到终于走出了莫家的大门,却突然身子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王妃!”桃子连忙接住她,搀扶着她送上马车,吩咐车夫:“快回府! ” 马车从后巷里疾驰驶出来,往景王府赶回去。 莫尘刚好回家,抬眼瞥到侧面巷子里驶出来一辆马车,一闪而过,他脚步顿了顿,好似有些眼熟。 但马车的样式并不特别,是极寻常的样式,他也没多想,便直接从正门进去了。 “今日府上来客人了?” “没有,只有好些送年礼的,这不是要过年了嘛。”小厮笑着道。 莫尘没再多问。 再没有人提过这件事,在喧闹的年节里,无声无息的沉寂。 —— 除夕夜的这一日,宫中歌舞升平,百官入宫赴宴,是一年里最热闹的宫宴。 时窈被那一身繁荣的宫裙裹的走路都艰难,头上的冠子更是压的脖子都快断了,还不停的转着脑袋在殿内觥筹交错喧闹的人群里寻找什么。 终于等到所有的命妇都来给她行礼问安结束,她才确定,梁攸宁没来。 “景王妃没来吗?”她低声问旁边的张公公。 她早就和梁攸宁说好了,所有的活动她都要参加,不许把自己闷在家里。 张公公连忙道:“方才景王妃派人来说,今日偶感风寒,不好出门,所以没法儿来了。” 时窈蹙了蹙眉:“怎么突然就病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咽不下这口气 “这寒冬腊月的,一不小心吹了风就受寒了,她让王妃别担心,只是有些发晕,睡一觉就能好,正逢年节,王妃还是多操心宫中的事。” 时窈动了动发酸的脖子:“嗯,那让她好好休息吧,这也累得慌。” 等忙完这几日,再去看看她。 “怎么了?”时晏青大手覆上了她的后颈,给她揉脖子:“累了?” 她苦巴巴的点头:“嗯。” “累了就拆了。” 他直接牵起她的手,往后殿走去。 “就这么走是不是不大好?” “无妨,我在这他们还嫌碍事,我走了更热闹。” 时窈忍不住笑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时晏青将她按在了梳妆镜前,玉坠正要上前给她拆冠子,时晏青却已经站在她身后亲手给她拆了。 夜晚烛光跳跃,镜中的美人一张瓷白的小脸泛着红晕,大概是偷喝了几杯果酒,头上那么重的冠子,却也压不住她的半分明艳,一张稚嫩的小脸已经长开了,美的惊心动魄。 而美人现在蹙着眉,瘪着嘴,像是被这冠子欺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怎么这么容易委屈? 他忍不住勾唇,时窈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 他给她将冠子拆下来:“今日除夕,不能笑?” 时窈浑身一轻,舒出一口气,皱巴的一张小脸舒展开来:“能!” 他有些贪念的轻抚着她的脸:“阿窈长大了。” 记忆里还是那个迈着小短腿的萝卜头,每次见他都故意凶巴巴着一张脸,像个无能狂怒的奶猫。 她总是很讨厌他的样子,可有一年除夕夜,他染了病,一个人关在屋里,却看到一个毛手毛脚的身影,偷偷的溜进屋里来。 他很警觉,哪怕睡梦中也会留意任何风吹草动,所以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时,他立刻就醒了,手里还已经拿了暗器,随时准备让来人毙命。 可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小萝卜头,她裹的跟粽子一样,扎着两个小丸子在脑袋上一晃一晃的,蹑手蹑脚的提着一个食盒进来,放在了他的床边。 然后还凶巴巴的小声说着:“我可不是关心你,我只是除夕夜生病很不吉利!” 她见他没醒,便又小声说了一句:“你赶快好起来。” 然后转身哒哒哒的跑出去。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一碗腊八粥,热腾腾的,他本该扔了这种东西,却鬼斧神差的尝 了一口,第一次对新年这件事有了真切的实感。 但她早已经忘了这件事,她生命里精彩的事情太多,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哪里需要费心记得? 连同他这个人,她都不一定记得清楚。 她扬起笑来:“哥哥也长大了。” 一年又一年,她始终在他身边。 —— 景王府内,此时却是一片死寂。 梁攸宁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桃子好容易给她喂进去一口药,她却又咳嗽着吐了出来。 桃子哭着拿帕子给她擦掉唇角的药汁:“王妃这病了几日也不见好,身子一日比一日虚弱,这可怎么好?” “没事的。”她虚弱的抬手,握住了桃子的手,声音都轻的好似要听不到。 “大夫那边打点过了吗?” “打点了,不会声张的。” “去宫中报信的人呢?” “也说了,只是小风寒,睡一觉就能好,让摄政王妃不必担心。” 梁攸宁这才疲惫的闭上眼。 桃子哭着道:“可王妃这几日高热不退,再这样下去怎么办才好?即便要不惊动外人,何必连摄政王妃都瞒着?” 她摇摇头:“阿窈知道了,定要去找他问罪的,别把事情闹大 。” 她已经答应了莫家二老,再不会和莫尘有任何瓜葛,她也不愿意让他为难,这本来也是她该受的。 桃子紧紧抓着她的手,泪眼朦胧:“姑娘,你别丢下我,再难熬的日子都熬过去了,你答应过摄政王妃,也答应过我,说一定要好好活着的。” 桃子从小跟着她长大,对她再了解不过,那日在莫家谢罪,对梁攸宁来说是多重的打击,那些罪名,每一个都在诛她的心!将她的尊严碾碎! 自从那日回来,梁攸宁一病不起,高烧不退,大夫说,她这是郁结于心,得自己想开。 可桃子知道,她想不开,看着她一日日的苍白又消瘦的脸,桃子越来越害怕失去她。 梁攸宁垂下眸子,声音变得平静:“小桃,我给你找个人家嫁了吧。” “不要!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守着你,姑娘明明跟我说好了一辈子不丢下我的!” “可跟着我,你也受罪。”她顿了顿,叹了一声:“谁跟着我,都受累。” “姑娘怎么会是负累?如今这王府不就是姑娘一个人撑起来的?桃子也是姑娘给的命,姑娘忘了,若不是姑娘救我,我现在已经被爹娘卖 到勾栏院里。” 桃子紧握着她的手:“姑娘要养好身子,这世上只有姑娘能护着我。” 她一声声的喊着姑娘,她也多希望梁攸宁不曾出嫁,还是闺阁之中那个天真烂漫的姑娘。 梁攸宁眼睛发红,扯了扯唇角:“嗯。” —— “当真处理好了?!”郑雨兰有些惊喜的问。 郑夫人笑着:“那还能有假?莫夫人亲自跟我说的,还说让那贱人发了毒誓,若是再敢纠缠莫尘,便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郑雨兰骂道:“她本就该不得好死!” “莫夫人的意思,是以后这事儿就别提了,你且安心的嫁过去,和莫尘好好过日子。” “那岂不是让那个贱人也逍遥法外?” “你还想如何?这事儿闹出来莫尘也会受牵连,你也跟着难堪,莫夫人都这么说了,你也别总揪着不放了,这女人啊,还是得大度些,跟那种下作娼妇计较什么?” 郑雨兰嘴上没再说什么,心里却咽不下这口气。 一想到她未婚夫的心里藏着这么个贱人,甚至还为了这个贱人要把她娶回家当个摆设,她便恨的牙痒痒!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第四百二十五章 你饶了我吧 新年的第一天,时晏青真带着时窈去青龙寺烧香了。 摄政王亲临,寺庙封闭了一日,所以今日格外的清静,虚空大师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 “阿弥陀佛,摄政王,王妃,这边请。” 时窈笑着道:“我三年前来过这,不知虚空大师还记不记得我?” 虚空大师笑着道:“王爷和王妃天人之姿,老僧当然是记得的。” “那时候我求了一支签,不是很好,今日还想再求一次,大师觉得可行吗?” “可行。” 时窈走进了巍峨的佛殿内,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叩拜。 时晏青则没有进去,他觉得他心不诚,即便拜了,佛祖也不会保佑他,他今日前来,其实还另有一事。 “虚空大师两年前跟本王说过一句话,本王百思不得其解,还请大师为本王解惑。” 两年前,时晏青又来过一次,那一次是为了诬陷景王谋逆,故意把他引到青龙寺里来,让皇帝以为他要谋杀皇帝造反。 而那一次,虚空大师问他要不要求一签,他说不用了,他不信这些。 然后,虚空大师便突然对他说了一句:“有些东西唾手可得,有些东西舍命也难得,小时将军还请珍重。”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他当然并不放在心上,可这几年来,他和阿窈几经磋磨,甚至险些丧命。 他突然就想起了这句箴言。 “今日再见王爷,和从前已经全然不同,当日之言,王爷权当戏言吧。” “我听大师说,你我前世有缘,不知大师所说的前世,又是什么?” 虚空大师摇头:“天机不可泄露,有些事,只能看缘分,若是缘分到了,一切皆可知晓,缘分未到,窥探天机,反而容易遭天谴。” 时晏青眸光发寒,这装神弄鬼的老和尚。 突然殿内传来时窈惊喜的声音:“是上上签!” 时窈拿着签走出来,递给虚空大师:“还请大师解签。” 虚空大师看着这签文,笑了:“王妃劫难已过,这签是好兆头。” 时窈欢喜的很:“真的?” 时晏青蹙着眉看着这签,严重怀疑这东西是不是拿出来骗人的,他并不大信,但看着时窈这么高兴,就算是假的,哄她开心也好,图个吉利吧。 “赏。” 张公公立马捧着一盘金锭送到了佛殿内,捐做香火钱。 虚空大师笑着道:“王妃是有福之人,来日必定心想事成。” “多谢大师!” 时晏青牵 着她:“这下安心了?” “嗯!” “回家吧。” 时晏青牵着她转身离去。 虚空大师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远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逆天改命,重生夺魂,半生寿命换来这一世得偿所愿。 可天意不可违,强求来的这一世,谁知又会不会有天谴? 都是命数。 时窈上了马车,便问他:“你和虚空大师说什么了?” “没什么。” 他本来是想要弄清楚心里一点疑团,但这和尚说天机不可泄露,等缘分到了自然就知晓。 也不知什么缘分。 他也不甚在意,他只在意他和时窈的缘分。 —— 次日,时窈去景王府看望梁攸宁。 “你还说是小风寒,怎么能拖了几日还不见好?” 时窈一进来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梁攸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也有些苍白憔悴。 “大概是我身子不好,一点小风寒也能拖的严重些,你别担心了。” 时窈皱眉探了探她的额头:“还有些烫,我给你找太医来看看!” 又对桃子道:“你主子病的这么严重,怎么也不让人跟我说一声?” 桃子欲言又止的看了看梁攸宁,终究还是低下头:“是奴婢疏忽了。 ” 她哪里不想说呢? 还不是梁攸宁担心时窈来的太早,看到她病的太重起疑心? 这两日好歹还算好转了些,若是时窈前两日来,恐怕立刻就要盘根问底的弄清楚她怎么好端端染这么重的病的。 梁攸宁牵着她的手:“你别怪她,是我不让说的,我也没想到这么一点小风寒也能拖的这么严重,往后我再生了病,一定告诉你,好不好?” “嗯。”时窈想着,是不是莫尘婚期将近,梁攸宁心里不好受,所以她也不敢多问。 “你好好养着,等过两日好些了,咱们一起去晴安湖,那边景色正好,你总闷在家也不好,出去透透气!” 梁攸宁笑了笑,心知时窈是怕她因为莫尘的婚事难过,想哄她开心,也不想拂了她的好意,便点了头:“好。” 太医赶来给梁攸宁看了诊,也说只是风寒,时窈这才放了心。 等从景王府出来的时候,天色都暗了,时窈却有些心神不宁的。 玉坠问道:“王妃怎么了?” 时窈蹙着眉:“我怎么觉得攸宁这病来的有些突然。” 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 “难不成是景王府那些侧室欺负了景王妃?!”玉坠立马道。 “ 应该不会吧,我看她们现在也挺关心攸宁的,连那个胡侧妃,如今也老实了。”时窈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玉坠笑着道:“那是,现在有王妃你护着,这京中谁还敢欺负景王妃?王妃别多虑了。” “也是。” 时窈已经公然给梁攸宁撑腰,没人敢撞这个枪口。 —— 过了几日,梁攸宁身子刚刚养的好些,就被时窈和薛茵一起拉着去晴安湖了。 “京中刚刚下了大雪,晴安湖的湖面都冻上了,咱们正好能去玩儿冰嬉。”薛茵兴奋的眉飞色舞。 梁攸宁无奈的笑着:“这我可不会,你们玩儿。” “我教你!简单的很!” “你饶了我吧。” “太医都说了,你就是少锻炼才总身体不好的,动一动出一身汗,不知道多舒服呢!” 马车到了晴安湖,白茫茫的一片,刚落了雪,空气都有股子松软的雪香味。 看着这么大的一片冰场,时窈和薛茵兴奋的撒欢儿的跑,换上了冰鞋就要往里冲,还不忘拖着梁攸宁一起。 梁攸宁害怕极了,她在扬州长大,来京中才第一次见雪,更别提玩什么冰嬉了。 时窈牵着她:“别怕,你只管往前走,我扶着你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摆脸色 “对,我在后面,你摔不着!”薛茵在后面扶着她。 梁攸宁这才大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有她们扶着,她的确也不容易摔,渐渐的就有了兴趣。 女孩儿们在冰场上肆意的嬉闹着,欢笑声不断,桃子站在湖心亭里,看着梁攸宁脸上难得的笑容,悬起来的一颗心终于落下了。 —— 郑雨兰正在采蝶轩挑首饰,周围还有好些个闺秀众星捧月的围着她。 自从她和莫尘定了亲,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京中这些见风使舵的,立马想要讨好她,讨好郑家,从前这些并不怎么爱搭理她的千金们,也都围了过来。 “雨兰你还需要挑首饰?我听说莫家出的聘礼堆的小山一样高,光首饰都有足足八抬呢。” 旁人艳羡的道:“莫家对雨兰可真重视啊,这聘礼都那么多,可见是十分诚心的求娶的。” “那可不?雨兰和莫公子,的确般配!” 郑雨兰勾唇笑了笑,将手里的钗扔回去:“这些个货色的确算不得什么,和莫家送来的相比,成色也差太多了。” “是啊是啊,这莫家这么有钱,送的必然都是不俗的珍品,哪天也叫我们开开眼?” “到时候再说吧。”郑雨兰觉得自己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就单单这 些聘礼都能让她们艳羡,往后嫁到了莫家,她还有的是风光呢。 正说着,有个小丫鬟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郑雨兰眸光一闪:“在晴安湖?” “嗯,今日一大早出的门,不过是和摄政王妃一起。” 郑雨兰嗤笑一声:“这贱人竟还不忘攀附权贵。” 她想到了什么,笑着道:“今日逛街也无趣,不如我们去晴安湖赏景?” “好啊好啊!听说那里的雪景美不胜收,我早想去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 一行人离开了采蝶轩,直接去了晴安湖。 时窈她们疯了半天,早已经筋疲力尽,各自去沐浴更衣。 桃子伺候梁攸宁洗了澡,一边给她梳妆一边笑着道:“王妃今日难得这么高兴,看来还是得多和朋友出来转转才好,闷在家反而心情不好,奴婢瞧着,王妃现在脸色红润多了,气色也好了。” 梁攸宁笑着摇头:“你可饶了我吧,再折腾几次,我都要散架了。” 等梳妆好了,梁攸宁则去外面湖心亭里等她们。 时窈和薛茵磨蹭的慢,还没出来呢。 今日和她们闹了一通,的确觉得郁结的心情好了许多,看着眼前这白茫茫的雪景,她也自在了。 却在此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来:“咦,这不 是景王妃吗?怎么这么巧,竟也在晴安湖?” 梁攸宁回头看去,便看到迎面五六个贵女正往这边走来,为首的人她十分眼熟,是郑雨兰,莫尘即将过门的妻子。 她眸光微颤,一闪而过的慌张,只点点头:“好巧。” 那些个贵女们并不怎么想来,景王都死了,景王妃又算什么? 但郑雨兰过来了,她们也只好跟着。 “我听说晴安湖雪景很美,今日特意来看看,我如今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能和姐妹们出来肆意玩耍,等成了婚,我可没这悠闲日子了。”郑雨兰故作抱怨。 “是啊,往后莫家少夫人,不知道多少事忙呢。” “哎,这算什么受累的?莫公子那样温柔体贴的人,哪里舍得让雨兰受累?” 郑雨兰得意的笑着,看着梁攸宁,也有种上位者的姿态。 梁攸宁起身:“你们玩,我先去更衣。” 她正要走出湖心亭,郑雨兰却在身后跟了上来,笑着道:“景王妃急着走什么?不愿意和我们这些人多说说话吗?” 梁攸宁并不傻,她看得出来郑雨兰对她的敌意。 她沉静的看着她:“我与郑姑娘不熟,在这里听你们说私|密的事,也不大好。” 郑雨兰有些诧异:“你竟还这么知分寸?” 然后 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道:“那你怎么还不知廉耻的勾男人呢?” 梁攸宁浑身一僵,脸色倏地白了。 郑雨兰嗤笑着低声道:“就你这种荡|妇,我跟你说话都嫌脏,你跟我摆什么架子?” 梁攸宁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转身就立即要走。 郑雨兰却冷笑着道:“你赶走,信不信我把你做的脏事儿捅出去,让大家看清楚你这荡|妇的真面目,连莫尘也要被你牵连,遭人非议……” 梁攸宁生生止住了脚步。 她再莫家二老面前发过誓,绝不会再和莫尘扯上丁点关系,她不知道郑雨兰是如何知道的,但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她和莫尘,都会被世人唾骂。 她走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所谓如何了,可莫尘还有似锦的前程,他不能因为她背上那些脏污的骂名。 郑雨兰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景王妃还不再多留一会儿?我和景王妃一见如故,很是喜欢呢。” 梁攸宁浑身僵硬的转身,重新走了回来。 郑雨兰冲着丫鬟使了个眼色,就在梁攸宁要路过那小丫鬟的时候,她故意伸脚绊了她一跤,梁攸宁被绊倒,生生摔在了亭子里的石桌上,双手按到了桌上滚烫的热茶。 只听“噼里啪啦”的一通响 声,围坐着的贵女们尖叫着躲开。 而梁攸宁则狼狈的被烫的双手通红。 “呀,景王妃怎么这么不小心,好歹也是名门出身,走路都不仔细,这还害的我的姐妹们都湿了衣裙!” 梁攸宁被烫的生疼的一双手颤抖着,无措的站在那里。 “攸宁!” 时窈匆匆赶来,却看到梁攸宁手竟被烫的通红:“这是怎么了?” 她怒目扫向郑雨兰这一群人。 郑雨兰无辜的道:“王妃明察,景王妃方才走路不稳,摔在桌上,让茶水把我们姐妹的衣裙都溅湿了。” 时窈看向梁攸宁,梁攸宁扯了扯唇角:“是我冒失了。” “快去请太医来!” 时窈吩咐了一句,然后随手抓了一把雪,给梁攸宁的手冰敷。 “既然是不小心湿了你们的衣裙,作为赔罪,明日便送一些时新的料子到你们府上。”时窈对她们道。 贵女们受宠若惊的行礼:“多谢王妃!” 郑雨兰却看着刺眼,她听说莫尘和摄政王关系极好,摄政王还默默无闻时,他们就是朋友,那时窈自然也是和莫尘相熟的,而时窈却和梁攸宁也这样要好。 可见这个贱人在莫尘心里的分量。 她才是莫尘未来名正言顺的妻子,时窈也合该亲近她才是,却还对她摆脸色? 第四百二十七章 活成了这副样子 太医匆匆的赶来,给梁攸宁的手上了膏药:“还好烫的不是很严重,这膏药隔一个时辰就要敷一次,三日就能好了。” 郑雨兰松了一口气的拍了拍胸口:“还好没有伤的严重,这女人的手便是第二张脸,若是破了相,那可麻烦了。” “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好?”时窈问她。 梁攸宁垂着眸子:“嗯。” 郑雨兰诧异的道:“景王妃病了吗?难怪我说除夕宴上怎么没有看到你呢,王妃的并可养好了?下个月就是我大婚,王妃可一定要来,我和王妃一见如故,心里只有喜欢。” 梁攸宁的脸色却又难看了几分,时窈眉头紧蹙,梁攸宁这么个一向冷清自持的人,却对郑雨兰这么抵触。 是因为她是莫尘的未婚妻吗? “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郑雨兰福了福身,在看向梁攸宁的那一瞬,目光却阴狠的一闪。 郑雨兰等人转身离去。 时窈连忙拉着梁攸宁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梁攸宁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看上去竟比前几日还在病中的时候更苍白。 她摇摇头:“没事。” 时窈叹了一声:“攸宁,你是不是放不下?若是真 的放不下,就去找他……” “不要!”梁攸宁立即反驳,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时窈愣了愣,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大的反应。 梁攸宁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扯了扯唇角,尽可能平静下来:“阿窈,我早已经和他分开了,也从未想过回头。” “好好好,不回头就不回头,他也不值得你回头!” 时窈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越发的担忧。 薛茵姗姗来迟,念叨着:“我泡着澡还睡着了,竟也没人叫我,我说春晓那丫头是越发的偷懒……呀,攸宁你手怎么了?” “不小心烫伤了,我们先回去吧。”时窈道。 薛茵怔了怔,似乎察觉到气氛的不对,便也没再多问,立刻点了头。 —— “姑娘今日把那贱人教训了一顿,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丫鬟兴奋的道。 郑雨兰冷笑:“这种勾三搭四的荡|妇,死不足惜!” “都说这景王妃高傲的很,目中无人,没想到也不过如此,姑娘不过拿捏了她几句,她就老老实实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她敢吗?若是真捅出去,她就该浸猪笼!况且……这贱人看样子也很迷恋莫尘,她也不想让莫 尘的名声受损。” 郑雨兰磨着牙,心里有些火大,她已经查过了,这个梁攸宁和莫尘从前都是扬州人,从莫老爷和莫夫人的反应来看,他们恐怕早在扬州就有私情了。 这么多年了,难怪能在莫尘的心里占那么重的分量,若是梁攸宁继续纠缠,那莫尘的心里几乎不可能有她半分容身之地! “这贱人倒是精明的很,她不在莫公子身边晃,却攀扯着摄政王妃,她分明知道莫公子是摄政王的心腹之人,来往密切,她这样拉拉扯扯的,分明就是不肯轻易放手!”丫鬟愤愤然的道。 郑雨兰脸色也阴沉了下来:“这贱人阴魂不散,实在是个祸害!” 她想了想,又咬牙道:“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她,去景王府。” “是。” 梁攸宁回到景王府的时候,刚下马车便看到等在府门口的一辆精致的马车。 “景王妃回来了?”郑雨兰挑开车窗帘子,语气奚落。 梁攸宁面色变了变,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郑雨兰扶着丫鬟的手,趾高气昂的从马车上下来,看着她的眼神满是鄙夷:“你说呢?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你自己不清楚吗?你勾引我的 未婚夫,还敢暗通款曲,你这种贱人,应该浸猪笼!” 梁攸宁眼神已经冷了下来:“我的确不知廉耻,但轮不到你来骂我,你和莫尘一个月前订婚,我和他一年前就已经断了,我勾引他的时候,他还不是你的未婚夫。” 郑雨兰脸上难看了起来,尖声道:“你这话的意思是,你还是女主人了?你到底要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下三滥的货色,偷人的东西就该死!” 话音方落,她扬起手便是一耳光扇在了梁攸宁的脸上。 梁攸宁那张白嫩的脸迅速的红肿,桃子连忙冲上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景王妃!” “景王妃?她这种荡|妇也配?信不信我闹出去,让你不得好死!便是莫尘,也要憎恨你这种贱人坏了他的名声和前程!” 梁攸宁神色苍白的站在原地,她好像一个被掐住死穴的人,连挣扎的能力也没有。 郑雨兰一步步的逼近她,语气嚣张:“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玩物,男人这辈子玩物能换几千上万个,但他的妻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你以为你能跟我比?一个守寡的半老徐娘,送上门的不玩白不玩,你难不成真以 为能跟我比?” 郑雨兰挺了挺腰板,彰显自己尊贵的身份。 桃子怒极,大骂:“区区郑家算什么东西?竟也敢在我们王妃面前叫嚣?” 梁家曾经显赫时,在扬州的首屈一指的豪族,否则怎能成为景王妃?甚至太子妃? 可如今,她家从小金尊玉贵骄傲着长大的姑娘,却被这种门户的人家的女儿指着鼻子辱骂,桃子恨的肺都要炸了。 郑雨兰嗤笑一声:“哦,我差点忘了,从前景王妃还是太子妃,可那又如何?如今连梁家都成了落水狗,你又算什么?无非是一个取悦男人的下贱货!” 梁攸宁袖中的手掐进了肉里,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你到底想要什么?” 郑雨兰瞪着她:“我只是警告你,别勾引别人家的男人,否则,我可不会放过你!” 说罢,趾高气昂的扬长而去。 桃子声音都染上了哭腔:“王妃,她,她欺人太甚……” 梁攸宁已经没有了力气,如同一缕游魂,从六年前嫁人开始,她就一直在走错路,一步错步步错,她也不知道什么才是对的路,跌跌撞撞走到今日,竟越走越像死胡同。 她也不知为什么,竟活成了这副样子。 第四百二十八章 逃出去 “我怎么觉得攸宁对郑雨兰有些……” “什么?” 时窈咬了咬唇:“有些奇怪。” “这也正常,郑姑娘马上就要和莫公子成婚了,景王妃心中难免会有些难过,见着郑姑娘不自在也是有的,大概,景王妃还是没能放下吧。”玉坠叹息着。 “可我觉得,好像也不完全像这样,”时窈犹豫了许久,用了“奇怪”二字,但实际上,她隐隐甚至能感觉到,梁攸宁对郑雨兰,甚至有些畏惧。 可这实在是太可笑了,梁攸宁何需畏惧郑雨兰?即便景王府寥落,郑家因为和莫家结亲水涨船高,但满京城都知道她给梁攸宁撑腰,郑雨兰哪敢欺负她? 更何况,梁攸宁也绝不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性子。 时窈眉头轻蹙,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其实自从梁攸宁上次突然生病她就觉得奇怪了,但梁攸宁什么也不说。 她心里隐隐的担心,总觉得不安。 —— 景王府。 桃子拿了膏药给梁攸宁擦脸,左脸已经肿了一片,瞧着就火辣辣的疼,但梁攸宁却一声不吭,桃子心疼的要命。 “王妃疼就说一声,奴婢怕手重了。” 梁攸宁轻轻摇头:“不疼。” “ 一会儿你去将几位侧妃都请来,我有事要说。” 桃子怔了怔:“王妃要说什么?” “先去请来吧。” “是……” 桃子心里隐隐不安,不知怎的,梁攸宁太平静了,她在莫家受辱时,一出门便晕了,然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现在郑雨兰给她的侮辱却比莫家还要狠,但她却没有任何反应,平静的不像话。 桃子将擦了擦手,将药膏收好,然后便去请了另外五位侧妃来。 “呀,你脸怎么了?”胡氏一进来看到她这脸肿成这样,吓一跳。 “不小心碰到了。” 这哪里是碰到的,明显是被人扇了耳光,但梁攸宁不愿意说,胡氏到底也还是忍住了没多问。 她知道梁攸宁自尊心强。 “王妃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梁攸宁拿钥匙将柜子打开,里面抱出一个小匣子,上面铺着碎银子,下层则压着一些银票。 “这是王府里现在还剩下的钱,合共五百一十二两,你们五个分一分,一人一百两银子。” 侧妃们脸色一变,立即道:“这,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我们分银子?这不得留着过日子?” 梁攸宁沉静的道:“你们难道真的甘心守在这枯井里呆一辈 子?还不如趁着年轻,趁早离去,还能各自寻个更好的出路。” 都还是正年轻的美人,尤其是吴氏,才刚刚十六,正是青春年华,就要为了一个死去的男人守一辈子。 这话的确让人心动,但胡氏立即道:“哪里有这么轻巧?能走早就走了,之前不也遣散了一群没上玉蝶的侍妾?但我们这些人都是正儿八经上了皇家玉蝶的,不可能改嫁,也不可能随意被放出去。” 梁攸宁轻笑:“的确不能被放出去,但若一把火将这王府烧的干净,就此逃出去呢?”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的脸色变了一变。 “逃,逃出去?” “是啊,逃出去,我也不甘心守在这样的地方熬一辈子,凭什么呢?还得受人白眼,被人轻贱,若是能逃出去,从此隐姓埋名,不会比现在过的惨。” 她的这番话说的女人们心脏怦怦跳,她们又如何不想呢?都正年轻的大好年华,个个儿都是美人,被困在这枯井一样的王府里自怜自艾的老去。 若是逃出去,轻松便能勾上个好的郎君,从此和和美美过日子。 能混到景王府侧妃的位置上的人,哪个不是心机手段和美貌共存的? 桃 子眼睛也亮了:“王妃的意思是,我们一起逃?” 梁攸宁笑了笑:“我给你们三日时间,将东西收拾收拾,我们知道你们自己也藏了有私房,你们自己处置,全部典当换成银票,越轻便越好,别不舍得,大不了往后再买。” 她抬起头,看着这暗沉沉的屋子,声音微凉:“三日后,我将这里一把火烧了,我们逃出去,景王府早就衰败,没人会细查,到时候我也会求摄政王妃,让她帮忙掩护,让官府定案说我们都被烧死了。” “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景王府的女人们,浴火重生,各奔前程吧。” 女人们眼睛都燃起了希望,异口同声直接应下:“好!” 梁攸宁又看向胡氏:“唯独你带着孩子,往后怕是要难过些了。” 胡氏却摇头:“带走宗儿比留在这好得多,宗儿现在还小,但总会长大,虽说他已经被定为罪人之后,再不是皇子的身份,但也难保往后摄政王容不下他,我带他走,往后不求他大富大贵,但求他平安健康。” 从前她指着这个孩子争取权势,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如镜花水月一场空,只有这份骨血是真正属于她的。 “这一百两银子 ,你拿着,就当我给宗儿的。” 胡氏倒是也不客气,直接就收下了,冷哼一声:“想来你以后日子也好过,不缺这一百二百两的。” 胡氏挪逾的眼神暧昧的很,梁攸宁既然要逃,那必然是要奔赴那位莫公子了,总算她想通了,胡氏也觉得欣慰不已。 等侧妃们离去了,梁攸宁又对桃子道:“你将我的东西都收拾收拾,尽快拿去典当,不管值不值钱,都换成银票。” 桃子激动的点头:“是!姑娘离开王府也好,守在这里暗无天日,还会被人欺凌,有摄政王妃帮忙掩护,她一定能救姑娘的!到时候,咱们回扬州,不,不一定要回扬州,也可以去别的地方,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梁攸宁笑了笑:“好。” “那奴婢要去找摄政王妃吗?” “不用,我会亲自跟她说的,你先收拾东西吧。” “是!奴婢这就去收拾!”桃子欢喜的忙碌了起来,如获新生。 —— 莫府如今已经开始布置了,四处都挂上了红绸和红灯笼,贴着喜字,府中背靠竹林的一间极雅致的院子被布置成了婚房,被褥都换上了大红的鸳鸯被。 阖府上下,喜气洋洋。 第四百二十九章 真相 “少爷回来了!”陈嬷嬷笑着迎接。 莫尘走进这喜气洋洋的府宅里,神色淡然,好似这喜堂与他无关。 “这身喜服你可要试一试,若是不合身,立刻改也来得及。” “不必了,衣裳而已,没那么多讲究。” 陈嬷嬷叹了一声:“这婚事唯一不好就是太赶了,你也是,非得着急,若是能多两个月,也能办的更好些,现在倒有些仓促。” 莫尘笑了一声:“有嬷嬷操持着,匆促也不会草草了事。” “你这孩子!”陈嬷嬷笑着道:“那是当然,你的事,我上一万个心都不为过,更何况老爷和夫人也一直盼着这一天,少爷终于成了家,我们也算是安心了。” 莫尘依然笑着,眸中却没有笑意,一桩婚事而已,也值得他们这样安心? “少爷出门在外,我也没法儿跟在身边,实在不放心,往后娶了新妇,也有人陪伴照顾。” 莫尘没有说什么,他成婚后就去北凉的事还未和家里说,他也并没有打算带上郑雨兰,等把婚事办完,也让他们安了心,再说这件事。 也省得太多没必要拉扯。 陈嬷嬷还在喋喋不休的念着:“郑姑娘真是个体贴人,今儿还特意给老爷夫人送来了亲手做的护膝,精致的很,这样好的绣活儿可见 是个精细人,少爷娶妻就当娶这样的贤妻,郑姑娘端方的大家闺秀,比那梁……” 话赶话的说到了嘴边,刚吐出来一个“梁”字,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连忙住了嘴。 莫尘抬眸看了她一眼,陈嬷嬷讪笑着岔开:“少爷先歇着,我去厨房催一催饭菜好了没。” 说罢,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莫尘双眸微眯,突然喊了一声:“张德。” “奴才在。” 张德立即推门进来。 “老爷夫人最近可有什么事?” 张德愣了愣,摇摇头:“应该是没有的,老爷夫人来京中一直住着很习惯,也操持着公子的婚事……” “你去打探一下,看看府里有没有什么事。” 张德疑惑不解,这有什么可打探的? 但也不敢忤逆,立即应下:“是。” 莫尘扫了一眼桌上的喜服,眉头又蹙起来,陈嬷嬷为何会突然提到梁攸宁? 他和梁攸宁的事在莫家已经算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毕竟早在六年前,他们就已经分开了。 之后他和梁攸宁在京中的纠缠,莫家一无所知,他去年原本是打算带她回去见见他们,也说清楚,可突然就那样结束了,他也再没和家里提过。 陈嬷嬷早该忘了这个人。 他向来敏锐,觉察出不对劲来。 —— 现在正值新年,走家串户的也十分热闹,景王府的女人们混迹在这热闹的人群里,悄无声息的将值钱的东西尽数典当,换成了银票。 原本就空落的府宅,现在光秃秃的一片,虽说没别家过年喜气洋洋的装扮,却比别家要热闹的多。 女人们握着手里的银票,想着很快就要逃脱这牢笼,激动不已。 “明日就能自由了,我打算会家去,我家在林州,离得远,悄悄的回去,改名换姓,让家里再帮我找个好人家嫁了!”赵氏兴奋道。 胡氏道:“我家是回不去了,不过倒是有个姨母可以投奔,她嫁的好,能照拂着我和宗儿。” 吴氏道:“我回扬州去,找个冤大头钓着,或是做回老本行,反正只要让我穿金戴银,光鲜亮丽的过日子就行。” “哎,王妃也是扬州的,可也要回扬州?” 众人这才将视线齐刷刷的落在梁攸宁身上。 梁攸宁笑了笑:“我还没想好,走到哪儿是哪儿,你们不必管我,只想各自的去处就好。” “也是,你爹娘那个黑心的,回家去也不一定好过,还不如另寻出路。” 胡氏戳了戳吴氏的脑袋:“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在胡氏看来,她们这一群人里,往后出路最好的就是梁攸宁了,她跟了 莫尘,那自然是金山银山花不完,还能享受千好万好的男人宠。 梁攸宁笑了笑:“你们各自有了好去处,往后便是不相见,只要大家都过得好,也值了。” “对!” —— 天色擦黑的时候,张德才回来复命。 “奴才去问过了,这几日老爷和夫人除了操持婚事,偶尔走动一下郑家,再或者就是去绣庄和家具铺子里采买,没什么别的。” “那府里来客人了吗?” “这是近日的来客名单,因为正过年的时候,走动的人家也多,不少人家登门来拜年送年礼。”张德将一份名单递给莫尘。 莫尘扫了一眼,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那是他想多了? “确定只有这些?” “对!门房的小子们但凡来客都记录的。” 张德顿了顿,却又有些不大确定的样子:“不过小的找门房的小子打探消息的时候,听到那洒扫的小丫鬟说,二十八那日府中好像有客人,但门房的小子说,没有客人。” 莫尘眉头一蹙:“把那丫鬟带来。” “是。” 很快,一个小丫鬟被带了进来,她也不知自己是不是无意间说错了话了,战战兢兢的。 “你叫什么?” “奴婢叫小慧,是做洒扫的。” 也是府中的促使丫鬟。 “你说府中二十九 日有客人,是什么客人?” 小慧发慌:“奴婢可能是记错了,也许没有客人,奴婢也只是当时好像看到了一个女人从花厅出来……” 莫尘瞳孔骤缩,厉声道:“什么女人?!” 小慧吓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当时天色黑了,奴婢没看清楚,就记得那女人走路游魂一样,不知是受了什么打击,额头还磕破了,看着挺体面的一个贵夫人,却……” 莫尘呼吸一滞,几乎一瞬之间想到了什么。 二十九日府上没有记录的访客,只有一个女人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走。 时窈说梁攸宁突然染了风寒,所以连除夕夜那日的宫宴也没有参加。 陈嬷嬷突然提起早应该消失多年的她…… 一桩桩寻常不过的事连起来,竟是这样的真相! 莫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找她,若是找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发现了他们的事,他几乎不敢想,她一个人怎么面对这份罪责?怎么无声无息的将一切都扛下来,竟让他一无所知! 莫尘立即冲了出去,却猛然抬头看到漆黑的夜色被烧的通红的半片天空。 外面街道上有人大喊着:“不好了!走水了!景王府走水了!”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脸色瞬间惨白,疯了一般的冲出去。 第四百三十章 她不能死 “姑娘,咱们的东西都收拾好啦!按着姑娘的吩咐,剩下的嫁妆也都全部典当换成了银票,都在这儿了!” 桃子已经不喊梁攸宁王妃了,她们就要逃离这里了,梁攸宁从此就是梁攸宁,再不是什么王妃,再不会有任何身份任何人能困住她。 “嗯,你先贴身收好,往后走出去万一遇上了什么贼偷走了就麻烦了。” 桃子拍拍自己的胸口:“都缝在小衣里面了,不会露财的。” “那就好。” 梁攸宁想了想,从手腕上褪下来一串珍珠手钏,拿在手里摩挲了许久,才将它递给桃子:“你再跑一趟,去将这手钏也当了。” “这也要当?”桃子愣了愣。 这是莫尘送她的,她很喜欢,一直戴着。 “既然要走,就走的干净些,留着这些东西也平添烦恼,况且这珍珠手钏当了应该能值不少钱,够咱们用很久了。” “是!那我去当铺跑一趟!” “等等,”梁攸宁拉住她的手,叮嘱道:“别在城里的当铺里当,这毕竟是他的东西,若是让人认出来也不好,你去隔壁的晋城,寻一家当铺当了。” “可晋城那么远……” “一来一回两个时辰,虽说折腾了些,但总不会生出事端, 咱们也轻松些,桃子,辛苦你了。” 桃子只好点头:“那奴婢这就去!” 梁攸宁却依然拉着她的手,扯出笑来:“还有,往后出去外面,事事要留个心眼,不要轻信于人,若是无路可去,可以回扬州,你爹娘的身契我已经帮你赎回来了,他们也能给你找个好人家。” “姑娘不是说不回扬州?”桃子疑惑不解。 梁攸宁笑了笑:“还是回吧。” 桃子扬起笑来,惊喜的道:“那太好了!” “去吧。” “嗯!” 桃子转身,哒哒哒的跑出去,脚下的步子是在燕京城从未有过的轻快。 梁攸宁脸上的笑容却渐渐的淡了下来。 胡氏等人笑盈盈的走进来:“我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是明日一早走吗?” 梁攸宁摇摇头:“我想了想,白天还是不大好,不妨今日就走,趁着夜色放火,也能更掩人耳目。” “你说的也是!” “那听你的!” 现在她们都依赖梁攸宁,她做的决定,没人反对。 “那你们先收拾东西,尽快离开,等你们走后,我来安排放火。” 她们疑惑的问:“我们不一起走?” “我大概要在京中留一阵,不必赶来,所以我来善后就好,你们先走。 ” 得了梁攸宁的承诺,大家也都放了心,立即道:“成!” 因为已经收拾了两日的东西了,而且都典当成了银票,现在要走也轻便的很,拿上银子卷个小包袱就可以走。 景王府的后门打开,一群穿着粗衣麻布的不起眼的女人抱着包袱走了出来。 梁攸宁送她们走出来,胡氏跟她告别:“往后过的体面些,可别给我笑话你的机会。” 梁攸宁笑了:“你也是。” 她将一封信递给了胡氏:“这封信,你顺路帮我送到忠勇侯府,就留,白微这个名字。” “这是什么意思?”胡氏不明白了。 “你帮我一次就是。” “行,那我们走了。” 梁攸宁笑着挥手:“走吧。” 目送着她们登上马车,疾驰而去,梁攸宁关上了门,回到了王府里。 她踢翻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火油,火油倾泻而出,淌在地上,蔓延开来,将这破败的,如深渊一般死气沉沉的王府浸染。 她拿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跳跃出来,映照着她白|皙的脸,和破碎的眸子。 指尖的火折子掉落,瞬间跳跃起大片的火焰,而且以极其迅速的速度窜开。 她没有闪躲,转身缓步走进火海的中心,她的寝屋。 纵火案总要有人顶罪,不如让她来。 王府里的女人们还有自己的期许,各自奔赴美好的未来,唯独她没有。 她就如同这死气沉沉的王府一般,早已经腐朽,溃烂,她应该和这座王府一起死在这里,消失在这世上,从此王府里的女人们没了枷锁,她也有了解脱。 她已经累了。 “攸宁!梁攸宁!” 莫尘疯了一般的要往火海里冲。 官府的人连忙拉住他:“公子别激动!这火势太大,里面还有火油,进去很难脱身,我们只能从外面先试着扑火……” 张德也跟着拦着:“少爷危险啊!这么大的火,怎么可能还能有活人,算了吧,冲进去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莫尘怒吼一声:“滚开!” 张德等人都被吓的僵在了那里,这是第一次见莫尘这样暴怒。 莫尘直接举起一桶水从头淋到脚,然后披上一块湿毯子便直接冲进了火场。 “梁攸宁!梁攸宁!” 他声嘶力竭的喊着,浓烟呛进他的肺里,让他剧烈的咳嗽,只能捂着口鼻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往里冲。 火势越来越大,王府已经被烧的不成样子,时不时有横梁倒塌下来,胳膊因为挡了一下被撞的像是要断了。 他依然不管 不顾的往里冲。 终于一脚踢开房门,看到安静的躺在床榻上的女人,她面容沉静的闭着眼,好像当真只是熟睡,但这房里早已经被灌满了浓烟,怎么可能熟睡? “攸宁!”他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拼命的叫她,拍她的脸,她毫无反应。 他害怕的双手都在抖,强撑着抱着她往外走。 “没事的,会没事的。” 一根横梁突然支撑不住,直接砸了下来,他抱着她闪躲不及,只好将她护住用自己的背扛了下来。 火势越来越大,横梁压的他动弹不得,他想要挣扎也无法起来。 他看着身下的她惨白的脸,紧闭着的眼睛,没有生气的模样,他终于真切的意识到,他要失去她了。 彻彻底底的失去。 可不能失去,无法失去,即便是死,也不能是她走在前面! 他拼尽全力的将横梁推开,手被横梁上的火燎的刺骨的疼,他也全然不顾,他要救她,他不能让她死。 “嘭”一声,横梁终于被推开,他抱着她,踉跄着爬起来,艰难的往外走。 “公子!” 张德带着人冲了进来,给他们开了一条路。 死里逃生,他抱着她。从滚滚浓烟凶猛的火海里逃出来。 “快,快去找大夫!” 第四百三十一章 我累了 莫尘将梁攸宁送去了瑞卿楼,大夫很快赶来。 “她怎么样了?为什么一直不醒?我进去的应该还算及时,火都还没来得及烧到她身上……”莫尘急不可耐。 大夫探了探她的脉,又掰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眉头紧锁:“她服毒了。” 莫尘脑子里突然一声尖锐的蜂鸣声,浑身都僵了:“什么毒?可有解药?!” “鹤顶红,剧毒,这种毒入了口,没有回生的可能……” “不可能!”莫尘怒吼一声:“怎么就没有回生的可能?!她还有呼吸,她手都是热的!你这庸医!来人!再去找大夫!” 他又慌忙否决:“不,去摄政王府,我,我亲自去……” 时晏青擅毒,他一定有解毒的办法! 可踉跄着走了两步,却险些摔在地上。 “公子!您身上还有伤,小的去,小的跑到快!”张德立马扶住他。 “快去!”莫尘声音都在抖。 张德立即跑了,大夫来扶莫尘:“我先给公子看看伤吧,您这后背的伤当心别伤到了脊梁。” 莫尘在火场里后背被砸的皮开肉绽,右臂也伤了,又在火场里滚了一圈,衣袍都破破烂烂,脏兮兮的, 他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 他直接甩开大夫的手,通红着眼睛怒吼:“滚!” 大夫吓的连连后退,讪讪的退出去,下人小厮们都吓傻了,他们没见过莫尘这么发脾气,一时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莫尘跪在梁攸宁的床边,双手死死的握着她的手,害怕她手心的那些温度也消失,他害怕的浑身都在发抖。 “攸宁,攸宁,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他声音哽咽着,渐渐说不出话来,只能死死咬着牙,胸口窒息一般的痛。 他不敢想,她是如何一个人面对他爹娘的责问,她那么清高骄傲的一个人,要怎么认错,怎么被羞辱,怎么熬过来。 她没有熬过来,她熬不过来的,都是他的错! 很快,时晏青带着时窈赶来了。 “攸宁!”时窈惊慌失措的扑到床边,只看一眼她嘴唇发乌,便知道一定是中毒了。 她怒极,质问莫尘:“她怎么了?!她怎么会中毒?!还是这样的剧毒!” 时晏青安抚的按住她的肩,先给梁攸宁探看了一下,沉声道:“是鹤顶红。” 他从袖中拿出一枚还魂丹,递给时窈 。 “你怎么还有还魂丹?”时窈连忙给梁攸宁喂进嘴里。 他唯一的一颗早已经给时忠了。 “这是从萧炎那里搜来的,北凉皇帝的嫡系一般都才有一颗,这药能暂时吊命,但毒不排出来也不行,现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放血疗毒。” 鹤顶红没有解药。 时晏青顿了顿:“但把握并不大,鹤顶红这种剧毒十分凶险,没有过生还的。” 莫尘如同游魂一般,苍白着脸说不出话,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受她的死,他拼尽全力也只想让她能好好活下去,景王死了,太后被幽禁,萧炎也被做成了傀儡,所有对她的威胁都没了。 可他从未想过,她会自戕。 她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她走到这个地步,到底又受了多少折磨,多少说不出的苦?他不敢想,只要多想一点,他就剜心一般的疼。 时晏青看了一眼时窈:“你来。” “好。” 时晏青带着莫尘走出去,房内架起了屏风,时窈给她脱了衣裳,迫使自己沉下心来。 先用银针给她封住了几个大穴,然后又施针将毒尽可能逼到右手腕处,用小刀划开她的手腕,放毒血。 每放完一次 ,就给她手腕包扎,然后重新施针,再次逼毒,再次割开放血。 如此重复了三次,毒血还未清除干净,但梁攸宁的脉搏已经虚弱到极致,时窈很清楚,若是再继续,她怕是要血尽而亡了。 她立即给她包扎好手腕的伤口,让人将参汤端来,给她灌下去。 时窈从屋里走出来,莫尘慌忙问她:“怎么样了!?” 时窈沉声道:“毒还未清干净,有还魂丹吊命,可以撑几日,她现在放了三次血已经很虚弱了,继续放血会血尽而亡的,让她休养一阵养养再继续吧。” 莫尘苍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时辰冷声质问:“你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为什么会中毒?景王府为什么莫名其妙的会起火?!” 莫尘身体如同垮掉一般,声音沙哑:“都怪我,是我害了她,我不知道我爹娘什么时候找过她了,她,她什么也没说过……” 时窈瞳孔骤缩,立即反应过来。 莫家二老找梁攸宁能为了什么事?自然是发现了她和莫尘之前的那一段私情!这样一段不容于世的私情,她一个女子要遭受多少羞辱? 更何况莫家和梁家本就是仇家!所以 梁攸宁才会突然病倒。 若是莫家二老知道,那郑雨兰…… 她猛然想到前几日在晴安湖碰上郑雨兰之后,梁攸宁出于意外的慌张无措,她当时就觉得奇怪,梁攸宁这样冷静自持的人,既然自己做了决定,怎么可能还表现的这样反常?会对郑雨兰这样的介意? 而现在她才明白,梁攸宁面对郑雨兰,除了慌张,还有惧怕。 “姐!”时明朗飞快的跑来:“我可找到你了。” “你怎么来了?” 时明朗将一封信递给她:“这是一个姓胡的女人送到我们府上的信,说是要交给你的,我觉得奇怪,那女人古怪的很。” 时窈急忙夺过信拆开—— “阿窈,对不起,我还是没能撑下去,可能我还是太懦弱,也可能是,我早该死了。 在被送到萧炎床上的时候,或是在景王死的时候,抑或是,在我嫁到京中的那一日,是我的自私和懦弱,让我一直苟且偷生的活着,所以我总也活不好,不论怎样都活不好,这世间,早容不下我。 阿窈,我对不起你,你和小茵是我在京中认识的唯二的朋友,我知道你们多希望我撑下去,但我累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这不是你的错 我烧掉的景王府,放走了和我一样被困在景王府的女人们,她们也是可怜人,希望你能帮帮忙,让大理寺不要彻查她们的踪迹,就让她们走吧。 她们和我不一样,她们还有各自的希望和念想,她们都想重新开始,过上更好的生活,但我不能了,我没办法重新开始,我这一滩烂掉的肉,就该和那座王府一起葬身火海,那样,她们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还有桃子,希望你帮我照顾她,她从小跟在我身边,没有去过外面,若是她愿意嫁人,帮她寻一个好人家,若是她执意不肯,你留她在身边,她是个极细致体贴的人,什么事都能井井有条的处置,给她一个容身之所。 阿窈,我这后半生活的太累太辛苦,像是在黑暗的枯井里,永无见光之日,开心的事也少之又少,遇到你是我为数不多的阳光,真的很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连今日也撑不到。 我命该如此,我也认了,我不怪任何人,死对我来说是解脱,别为我难过太久。” 时窈眼睛通红,泪珠子断了线的滚下来,死死捏着这一封信,无论如何也无法平静。 “是攸宁的信吗?”莫尘 慌忙问。 时窈直接扬手就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 她捏着那封信,狠狠的砸在他身上:“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走到今日的这个地步?!莫尘,你怎么对得起她?!” “你以为她这六年过的什么好日子?她比谁都苦!六年前她被家人逼迫嫁景王,为了庇护你给你留下断绝书,现如今她为了不拖累你才推开你,她明明比谁都活的艰难,却还在处处为你着想,但你呢?!你为她做了什么?!你把她逼死了!” 莫尘震惊的僵在那里:“你说什么?” “你不明白是吗?是,你的确不明白,你就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活在你自己的憎恨里,你从未站在她的角度上为她考虑过分毫!你尚且还有家人爱护,可她呢?她一个早就被抛弃的棋子,在这世上她一无所有!景王逼迫她,太后欺辱她,连萧炎那种杂碎都能觊觎她!你看不到吗?她过的很苦!” 莫尘五脏六腑都被揉搓的生疼,几乎喘不过气来:“我说过要带她走的,我也想娶她的,可她……” “你拿什么娶她?!你爹娘恨梁家入骨,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她还是一个寡 妇,你以为他们能容忍这样的儿媳进门?你以为梁攸宁能卑躬屈膝的进你家门做你的妻子?!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 时窈狠狠的用手背擦了脸上的泪,咬牙道:“更何况,她早已经生不了孩子了。” “什么?!” “她比任何人都厌恶景王,她也不愿意生下流着他的血的孩子,成婚这几年,她一直在喝凉药,她喝了四年的凉药!” “你以为你这些年熬的多辛苦,可你好歹熬着就有希望,只要翻身就有美好又光明的未来,但她没有!她活死人一样的活着,任由景王那帮人践踏她所有的希望,她在暗无天日的王府里没有一天不是痛苦的!” 时窈哽咽着:“你知道我多想救她?可到头来还是,还是眼睁睁看着她选择自戕这条路。” 前世的梁攸宁便是自缢而亡,她死的悄无声息,甚至没有惊起丝毫的波澜,无非被人轻飘飘一句带过,景王妃病死了。 正是知道她前世的结局,时窈今生才拼命的想要帮她,可还是无法挽回。 她又何尝不恨自己? 她应该早些意识到梁攸宁的不对劲,她应该刨根问底的查个清楚,她应该陪在 她身边的。 时窈捂着脸哭了出来。 莫尘颤抖着手拿着那封遗书,一字一句艰难的看下去。 她永远那么妥帖,给每个人都安排了后路,王府的女人们放出去,连从前最针对她的胡侧妃都放她自由,桃子也托付给了时窈,一封遗书,一半都是在为别人铺路。 这样的人,他竟信了那封诀别信,信了她的无情。 而从头到尾,他没有看到一个字提及他,所有人都有妥帖的安排,只有他没有。 是恨他?还是,根本不愿再和他有分毫的瓜葛。 是了,她所有的噩梦都是因他而起,没有他,她或许就不会那么厌恶景王,没有他,她也不会受如今的羞辱和责难,她的人生会过的简单又尊荣,是他害了她。 时晏青牵着时窈走出去,让莫尘一个人静一静。 时窈趴在他肩头哭的停不下来:“攸宁在遗书里说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会怪任何人,她也曾几次叮嘱我不要告诉莫尘真相,可我忍不了,她怎么能就那么孤零零背负着骂名和曲解死去? 我甚至后悔,后悔没能早一些忤逆她的意思把一切告诉莫尘,也许这样,她就不会自裁,也许,也许… …” 她哭的踹不上气来,时晏青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阿窈,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们都有错。”时窈哭着摇头,她死死的揪着时晏青的衣襟:“她不会死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救她的对不对?哥哥,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死去,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结局。” 梁攸宁已经苦了一世,为什么来世还不能有个好结局? 她已经失去了云墨,不论如何也不能失去梁攸宁。 时晏青沉声道:“我会想办法,别怕。” 时窈抽噎着点头:“好。” 莫尘整宿整宿的守在梁攸宁的床边,那身脏污的衣袍还未换下,后背上的伤口都已经凝成了血块,他狼狈不堪的守在她的床边,像个游魂。 他双手紧紧的握着她纤细的手,那些许的温热能让他心安片刻,也仅仅片刻而已。 “对不起,攸宁,对不起。”他声音沙哑。 他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紧紧贴着:“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能好起来,如果,如果没办法……” 他沉沉的道:“我也陪你一起。” 张德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公子,老爷夫人来了。” 第四百三十三章 不计较小节 莫尘毫无反应,恍若未闻。 “公子……”张德又壮着胆子小声喊了一声。 紧接着大门就直接被推开,莫老爷怒气冲冲的直接冲了进来:“好端端的连人都不见了,离婚期就剩下三日了,还要让我这个当爹的来三催四请不成?!” 莫夫人一进来,却在看到莫尘浑身的狼狈和后背的伤痕的时候惊的脸都白了,慌忙道:“这是怎么了?伤的这样重,快,快找大夫来……” 可说完话,这屋里却无人敢动,张德死死垂着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莫尘撑着床沿站起身来,眸光沉沉的看着他们:“你们只看到我的伤,看不到她的吗?” 莫老爷怒吼一声:“混账!你还有脸提?你都是快成婚的人了,竟还和这种女人搅和在一起!她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了,这么多年了,竟还能勾引你……” “她何时勾引我?!”莫尘厉声打断,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年少时和她在一起,是我对她表明心意,是我想求娶她!如今,也是我纠缠她,她做了什么,让你们觉得她勾引了我?” “你!” “她什么都没做!你们既然要责问我和她的私情,为何不来问罪我?而是去找她?因为她知道她如今的处 境孤立无援,知道她落魄,知道她好欺辱?” 莫老爷和莫夫人的脸色难看了下来。 “我们也是为你好!知道你脾气犟,让她自己识趣的离开你,你为了这么个女人,几次三番和家里作对,她害的我们家这么惨,你竟还能被她迷惑!” “是她害的吗?!” 莫老爷和莫夫人梗了一梗,说不上话来,的确,当初梁家整莫家的时候,梁攸宁早已经嫁到了京中,根本不知情,他们又何尝不知和她无关,但家族仇恨,又何必分的那么清? 拿她发泄又如何? 莫尘双目通红,惨笑一声:“她什么都没做,但所有的恶果都是她在承受。” 莫夫人不忍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梁攸宁,叹了一声:“尘儿,即便当年的事和她没关系,但她也已经嫁过人了,你怎能和她纠缠不休?你要成婚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对这么个女人这么上心,你让你以后的妻子怎么想?” “妻子?郑雨兰很清楚我为什么要娶她,一场交易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想?” “你,你说什么交易?!” “不必再提,这婚事就此作罢。” “作罢?!这好端端的婚事为何作罢?你不娶雨兰还想娶谁?难不成,难不成你还 想娶她?!”莫老爷颤抖着手指着梁攸宁。 莫尘眼神坚定:“是,我要娶她,本来去年就该带她回去见你们,因为她不愿意才作罢,我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你这个混账!”莫老爷气的扬手就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莫尘不闪不躲,任由那一巴掌落在他的脸上,可眼神却依然坚决。 莫老爷一阵恍惚,好似又看到了少年时执拗的莫尘,跪在院子里任由棍子抽在背上,一声不吭,等挨完了打,养好了伤,堪堪能下床便能溜出去找梁攸宁。 “好了好了!快住手!这是做什么?他都多大了你还打他!”莫夫人连忙拦住莫老爷:“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算了,先让他静一静。” 莫尘从未有过这样狼狈的时候,如今梁攸宁生死未卜,他如何能听得进去别的话? 莫夫人强拽着莫老爷出去。 莫老爷怒道:“你还这么惯着他!三日后成婚,他守在这算什么?我们又如何给郑家一个交代?” “你还不知道尘儿的脾气吗?执拗的很!更何况现在梁攸宁生死未卜,他如何听得进去你的话?这婚事还是先缓一缓吧,别太急了,人命关天,这时候办婚事也不吉利。” 莫老爷闻言也渐 渐冷静了下来,想起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不像话的梁攸宁,心中也多了一丝不忍。 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了,他也没想过把她逼死。 “那郑家那边,你去说说,婚期延迟。” “好。” 莫夫人离开瑞卿楼,便亲自去了一趟郑家。 郑家那边也正着急,因为莫尘已经消失了几日了,眼看着婚期在即,郑雨兰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出嫁,可不能出什么乱子。 “肯定是因为景王府走水,听说景王府的女人们都被烧死了,也不知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郑雨兰语气刻薄。 郑夫人沉声道:“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大理寺那边也没查出什么眉目来?” “没有,说就是不小心走水,这贱人,早不死晚不死,偏要现在!晦气的很!”郑雨兰揉的帕子都烂了:“莫尘一定是因为她才消失的,我们的婚期都要到了,他会不会……” “别瞎说,莫家最重信誉,不可能这个时候退婚,且等着!” 正说着,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莫夫人来了?” 郑夫人和郑雨兰眼睛一亮,连忙亲自出去迎。 “姨母来了,快请进!”郑雨兰亲亲热热的喊着。 分明是隔了好几层的亲戚,却还是喊 的跟嫡亲的姨母一般。 莫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我今日来,是为了你和尘儿的婚事。” 郑雨兰眉心一跳,扯出笑来:“眼看着婚期都要到了,姨母还有什么事要交代吗?” “是尘儿,”莫夫人叹了一声:“你也知道,景王府走水了,尘儿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怕是一时缓不过来,而且这个档口也不吉利。” 郑雨兰急忙道:“姨母可是要退婚?!” “不不不,不退婚,你且放心,莫家是重信誉的人,既然说了要娶你,就一定会娶,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也不好,还是延迟婚期,等过一阵再成婚。” 郑雨兰和郑夫人对视一眼,脸色依然不大好看,婚期延迟,谁知道要延迟到什么时候去? 莫尘在燕京城多抢手他们是知道的,好容易攀上这门亲,只想快快的嫁过去,哪里还能等的住? “可是……” 郑雨兰还要再说,郑夫人便直接笑着道:“既然如此,延期也好,我们雨兰也并不是不懂事的姑娘,不会计较这些小节的。” 一边说着,又暗暗给郑雨兰使眼色。 郑雨兰咬了咬唇,只能强扯出笑来,装的体贴大度:“是,一切都听姨母和母亲做主。” 第四百三十四章 竭尽全力 莫夫人本以为郑家对此事会很不满,却没想到郑雨兰如此识大体,心中也踏实了几分,娶妻娶贤,尤其是莫尘那放|荡不羁的性子,还是得有个懂事的贤妻劝着些好。 郑雨兰亲自送莫夫人出去:“雨兰相信姨母,也相信表哥,表哥现在只怕是正伤心,雨兰无法陪伴在身边安抚,还请姨母也不要责怪表哥,让表哥先缓一缓吧。” 莫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也有些心疼:“好孩子,难为你还为他想,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我这个当娘的都拿他没办法,你这样懂事,倒让我心里愧疚,到底是委屈你了,往后我也尽力弥补你。” “雨兰不用弥补,做人妻子,这本就是本分,姨母多关心表哥吧。” “好。”莫夫人点点头,这才转身上马车。 郑雨兰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远去,消失不见,脸色才一点点的阴沉下来。 她回到府里便冲着郑夫人大发脾气:“凭什么让我忍?!明明三日后就要成婚了,他说延期就延期!就为了那个贱人?一个破鞋,她算什么东西!” 郑夫人脸色也不好看,瞪她一眼:“不忍能怎么办?难不成你 还想退婚不成?” 郑雨兰生生哽住,憋不出话来。 当然是不可能退婚的,死也不能! “现在这个情况,莫夫人能亲自来提延期的事,说明绝不可能如期成婚了,你要在她面前闹,让她也烦了你?她可是你未来婆母!你要笼住莫尘的心,就决不能失了她的信任。” 这道理郑雨兰如何不懂? “可我就是不甘心!” “你不甘心什么?那女人都死了,男人嘛,难过一阵子也就过去了,你以为他能如何?依我看,死了也好,免得往后她还纠缠他,你嫁过去,彻底没了障碍,也更方便笼住他的心,他现在一定难过极了,你在一旁做他的解语花,他如何能不对你敞开心扉?” 郑雨兰的眼睛亮了起来,渐渐有了希望的光。 “婚期既然一定会延期,那你自然得表现的乖顺懂事些,也能让莫家对你多些愧疚,往后你地位更稳固。” 郑雨兰连忙揽住了郑夫人的手,笑着道:“果然还是母亲棋高一着。” 郑夫人戳了戳她的脑袋:“你啊,还得修炼修炼,总沉不住气。” “这不是还好有母亲教导着?也就是母亲手段高明,才 能将府里的一众妾室和庶子庶女们拿捏的死死的,往后女儿要有母亲一半的手段,也不愁在婆家站不稳脚跟。” 郑夫人有些得意的笑了:“你要学的还多着呢,不过,这景王府为何突然走水?是仇家所为,还是天助我们?” 郑雨兰嗤笑一声:“贱人自有天收,她这种破鞋,死不足惜!” —— 时窈这几日也几乎都守在瑞卿楼,隔了三日,便再次给她施针放血。 短短三日,即便是用再好的补药,梁攸宁的气色其实也没有好多少,可见上次放血对她身体损耗已经极大了,但不放血就完全没有活路,只能兵行险招。 时窈割开她的手腕,看着鲜血缓缓淌出,她眉头紧蹙,额上细汗都冒出来,放多了怕她死,放少了毒无法排尽,时窈心里很不踏实。 等到这一次放血结束,梁攸宁身体已经越发的虚弱,几乎气若游丝,脸上更是苍白的如同透明,看不到丝毫的血色。 莫尘急忙问:“毒可排尽了?” 时窈摇摇头:“还没有。” 鹤顶红这种毒太烈,蔓延的也快,哪怕经过这几次放血排毒,也并没有完全排尽,而这么歹毒 的毒,哪怕只残留一点在身体里,也活不成的。 莫尘的肩膀直接垮了起来,跌坐在床边,甚至都不敢去触碰她,她现在虚弱的好像一碰就能碎。 “还魂丹还能撑多久?” “至多还能撑半个月,半个月内再不把毒排尽,也只有死路一条。” 莫尘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手,遍布血丝的眼睛黯然无光。 时窈紧抿着唇,也陷入了沉默,她比谁都清楚梁攸宁的情况,她已经越来越虚弱,上次放血三次,这次她也只敢给她放一次血,可体内还有大半的毒素在蔓延,短短半个月,让她休养回血都不够,如何放血把毒排干净? 况且梁攸宁毫无求生的念头,她不是冲动行事的人,决定自戕之前,还用了好几日的时间来安排王府里女人们的去处,这是她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最坚定的选择。 “不然还是让她走吧。”时窈无力的开口:“别让她受罪了。” “不!”莫尘猛然抬头,猩红的眼睛满是挣扎:“不行,一定有办法,一定要救她!我不能让她死,我绝不能看着她死!” “还有半个月,可以再去寻一寻大隐于市的神医,兴 许能救她,我这就去,这就去派人找。” 莫尘踉跄着身子站起来,慌忙往外走。 房门被拉开,时晏青走了进来,按住了莫尘:“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她要死了,她被我逼死了!”莫尘痛苦的抱住了头。 他怎么能让她走?即便千刀万剐,天打雷劈,他也要让她活着,该死的人是他啊! 时晏青沉默了半晌,才开口:“你真想救她,还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莫尘眼睛倏地亮了,慌忙抓住了时晏青,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带进来。” 长羽很快就带着一个五花大绑的老头子拽了进来,那老头子浑身的伤痕,可见是被严刑拷问过,此时浑浊的眸子里满是沧桑和恐惧,浑身哆嗦着惧怕的看着时晏青。 “公羊长老?”时窈惊诧道。 “月族的蛊虫入体不单可以操纵人|体,而且还会吸食人的精血,甚至可以吸食毒素。” “当真?!” 时晏青眼神扫向公羊长老,公羊长老颤抖着嘴巴,磕磕巴巴的道:“这种蛊虫,需要培养,因为每种毒都不一样,但若是摄政王需要,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第四百三十五章 倒在地上 时晏青留着他的狗命就是因为月族的巫蛊之术还有些用武之地,公羊长老也很识时务,这些日子在诏狱里受着生不如死的酷刑,哪里还敢违抗他的命令? “要多少时间!?”莫尘急忙问。 “若是尽快,半月就可以,但是……”公羊长老咽了咽口水:“但是要培养蛊虫,还需要有人自愿献出身体,用身体养虫。” 公羊长老又连忙补充:“还得是年轻健康的身体!年老的精血不够,蛊虫根本不够吃,也活不下来。” 生怕拿他的身体来养。 莫尘毫不犹豫:“我来!” “公子可要想清楚,这用身体养蛊,也得服用鹤顶红,让毒素入体,蛊虫吸食着毒素长大,这才能对这种毒格外喜欢依赖,若是不成,恐怕自身也要毒发身亡。” “好。” 时晏青沉声道:“你可想好了?” “只要能救她,什么都行。” 更何况,她若没得救,他本来也没想独活。 时晏青点点头,没再阻拦:“把公羊进带到炼药房。” 他盯着公羊进:“若是敢耍花样,我让你月族满族陪葬。” 公羊进早吓傻了,忙跪在地上磕头:“老奴早已经奉摄政王 为新主人,哪里敢造次?摄政王放心,老奴什么定竭尽全力!” “带下去。” 公羊进被带了下去,莫尘也紧跟着离去。 时窈有些担忧:“这法子真的能行吗?若是不成,那莫尘岂不是……”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心:“你看莫尘那个样子,你以为梁攸宁死了,他能独活?” 时窈咬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之前她憎恨莫尘,怪他误会梁攸宁,怪他间接害死了她,可如今看着他行尸走肉一般的守在梁攸宁身边的样子,却又可怜他。 他们之间,谁也没错,这些年的磋磨,不过是命运弄人。 “放心吧,公羊进是有些本事的,莫尘应该不会有事,最多也就是多受些罪吧。” 时窈轻轻点头:“嗯。” 炼药房内,公羊进给莫尘的手腕割出一条口子,让一条黑黝黝的蛊虫顺着伤口爬进去。 那蛊虫钻进体内,甚至都能感受到它顺着血液在体内兴奋的蠕动,钻心的痛顺着手腕不断上移,莫尘额上都渗出了汗,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公羊进满意的点头,受体没有丝毫的抗拒,所以蛊虫才能进入的快,后面饲养起来也更方便,时间更 充裕。 公羊进又递给莫尘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这药是蛊虫喜欢的,能让你的血更受蛊虫喜爱,这药里还掺了少许的鹤顶红,让蛊虫慢慢适应这种毒,药量一开始放的不多,后面才会慢慢加大药量。” 莫尘没再多问,直接接过汤药便仰头一饮而尽。 这碗汤药加重了蛊虫的兴奋,在他体内疯狂的跳动着,刺激的他痛苦不堪的倒在了床上,挣扎。 “啊!”莫尘痛苦的嘶吼出声。 公羊进连忙喊人:“快!绑住他的手脚,不要让他乱抓!” 张德连忙带人强行将莫尘按在床上,绑住了他的手脚。 “公子,公子,你还好吗?!”张德慌了,整个人都在哆嗦。 莫尘额上青筋暴起,却还强行忍着,克制着理智一字一句的道:“此事不许让人知道。” 张德明白他的意思,若是老爷夫人知道,定不会容许的! “小的明白,公子放心。” 莫尘一直熬到半夜,才终于在蛊虫安静下来之后,稍稍好受了些,昏昏沉沉的睡了半夜,次日一早,公羊进便又端着一碗新的汤药来了。 “这一碗药,比昨天的更猛一些,毒也更多,公子想好了 ,若是实在受不住,现在停手也……” 莫尘却直接夺过了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当蛊虫被刺激的兴奋的吸食他的精血,让他痛不欲生的时候,他也死撑着咬牙挺了下来。 比起这样的痛苦,他更无法承受她死去的痛。 哪怕是千刀万剐,哪怕烈火烹油,他也要她活着。 如此反复的每日一碗汤药,整整半个月,莫尘都生生受了下来。 “成了!”公羊进最后给莫尘喂了一瓶鹤顶红,而蛊虫在第二日一早便将鹤顶红吸食了干净,他给他一号脉,果真已经无碍了! 公羊进用引虫草将蛊虫从他体内取出来,莫尘已经浑然如同一滩烂泥瘫在床上,这半个月来被蛊虫折磨的如同行尸走肉,只眼睛还亮着幽幽的光,死死盯着那一只顺着他的手腕爬出来的肥硕的蛊虫。 “这虫养的真好。”公羊进兴奋不已。 时窈立即道:“快给攸宁。” “是!” 公羊进先在梁攸宁手腕上割一刀,只将蛊虫放在她的手腕伤口处,那蛊虫便兴奋的自己爬了进去。 因为蛊虫已经嗅到了鹤顶红的味道。 蛊虫入体,沉睡不醒的梁攸宁突然眉头紧蹙,苍白 的脸痛苦的挣扎着。 莫尘拖着虚弱病体,踉跄着步子走下床,跪坐在她的床边,紧握着她的手,声音沙哑:“攸宁,别怕,会好的。” 蛊虫兴奋的在她体内吸食着,梁攸宁痛苦的额上冒出冷汗,浑身都在发抖,莫尘越发慌张的握紧了她的手,看着她这样痛苦,比他自己承受这些还要痛一万倍。 “她怎么样了?” 公羊进摸了摸胡子:“不必担心,蛊虫现在很兴奋,说明情况很好,只是她身体虚弱,对身体损耗也大。” 但现在显然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能将毒素吸食干净,其他的都是小事。 就这样艰难的熬了一宿,等到次日清晨,便肉眼可见的发现梁攸宁发乌的嘴唇开始变的正常了。 公羊进给她号了脉,点点头:“毒素已经清干净了。” “当真?!”莫尘满是血丝的眸子瞬间亮了。 “虽然脉象还很虚弱,得好生养一阵,这蛊虫把她身体也伤的厉害,但毒的确已经清干净了。” “太好了,太好了。”莫尘紧紧握着她的手,眼里都笑出了泪:“攸宁,攸宁。” 可下一瞬,便只听“咚”的一声,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第四百三十六章 重新开始 “公子!”张德连忙上前来扶住他。 公孙进道:“他是身子损耗太过,得好生休养。” 张德看着莫尘这消瘦的不像样子的脸,心道,这何止是损耗太过?只怕是半条命都丢了! 张德等人连忙扶着莫尘到床上。 吴大夫很快端了两碗补身子的汤药来,喂给梁攸宁和莫尘喝下去,然后有给梁攸宁号了脉。 “毒的确已经除掉了,现在身子太虚,恐怕得昏迷一阵子,但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了,得好生将养一阵。” “好!”时窈重重的点头,眸中还闪着泪光,却有了笑意。 时晏青牵起她的手:“现在放心了?回去歇歇吧,熬了大半个月了,再这样下去身子都熬坏了。” 这些日子莫尘寸步不离的守在梁攸宁身边,时窈也一直守着,生怕她突然出什么意外。 “我这算什么?莫尘才是真的熬坏了身子,也不知他能不能休养的好。”时窈有些担忧。 “放心吧,吴大夫给他调理着,至多也就是时间问题,总能好的,别小瞧了吴大夫的本事,况且,对莫尘来说,只要能让梁攸宁活下来,他付出的这些也都不算什么。” 时窈叹了一声:“幸好攸宁体内的毒排尽了,否则我真不敢想莫 尘会怎样。” 看着莫尘这些日子的状态,她又后悔告诉他真相了,她从未想到莫尘对梁攸宁有这么深的爱,若是莫尘当真追随着梁攸宁殉情死了,她岂不是背弃了梁攸宁的嘱托? 从始至终,梁攸宁想要的都只是莫尘拥有美好而光明的未来。 是她低估了莫尘的情意。 时晏青摸了摸她的脸:“好了,别想那么多了,现在不是没事了?回去歇着吧,这儿也不用你寸步不离的守着了。” “嗯。”时窈一颗心放松下来,也觉得疲惫,便老实的点头,任由时晏青带着她回家了。 时窈依然每日都来看望梁攸宁,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等她醒来。 吴大夫这些年能在九星宗有这样高的地位,果真是有些本事的,短短七日,便已经让梁攸宁苍白的气色养好了许多。 时窈捧着汤药,让玉坠扶着梁攸宁,一勺一勺的给她喂药。 突然,见她睫毛颤抖了一下,呛的咳嗽了起来。 时窈眼睛一亮,连忙放下了药碗给她拍背:“攸宁,你醒了!” 梁攸宁咳嗽了两声平复过来,迷茫的睁开眼,看到时窈的时候都怔了一怔:“阿窈?” “是我!攸宁,你总算醒了!你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啊! 快,快去叫吴大夫!让他来看看!”时窈激动不已。 玉坠立马应下,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梁攸宁怔怔的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才确认自己还活着。 “我,还活着?” 时窈眼睛倏地红了,拉着她的手:“你当然还活着!我们费了多少力气才将你救回来,攸宁,你怎么能干这种傻事,你都要吓死我了!” 梁攸宁眸光黯然的低垂下来:“对不起。” 时窈抱住了她:“我才要说对不起,是我没能及时察觉你的困境,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这不是你的错,这本就是我的命……” “哪里来的命?!你做错了什么,要有这样的命?攸宁,上天也在给你机会,让你逆天改命,你凭什么就不能痛快的活着?况且,这世上在乎你的人也很多。” “我已经服了毒,也烧了景王府,你如何将我救回来的?” 时窈梗了一梗,咬着唇道:“是莫尘。” 梁攸宁面色一僵,原本养的有几分气色的脸,现在瞬间发白。 “攸宁,你怎么了?”时窈慌忙问。 “我,没事。”梁攸宁艰难的开口。 “攸宁,莫尘他很在意你,他把你从火海里捞出来,也是他不论如何也不肯放弃你,想尽办 法为你解毒,我从未见过莫尘这样狼狈的样子……” 梁攸宁咬着发白的唇:“阿窈,我不想呆在这里。” “这里?”时窈怔了怔,抬头环顾一圈,才想起来这是瑞卿楼,是莫尘的地盘。 “我不想呆在这。” 时窈僵了一僵,只好点头:“那行,我带你去别的地方,景王府虽说已经烧没了,但我能给你另外安置一个好庄子,让你好好养身子。” “谢谢你。”梁攸宁垂着眸子,却看不出喜悦的光。 她死气沉沉,虽然醒过来,却好像依然没有生气。 时窈心里发涩,让她现在这样活过来,她是不是更难受呢? 想安慰什么,却到底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先由着梁攸宁的意思,带她走。 时窈和玉坠扶着梁攸宁上了马车,便吩咐车夫直接赶往一处别院。 那别院是时窈的嫁妆之一,是个极雅致漂亮的小院子,让梁攸宁住过去养伤是最好的地方。 马车在别院门口停下,时窈扶着梁攸宁走进去,在卧室里安置下来。 “这地方你可还喜欢?” 梁攸宁看着窗外院中的秋千架,轻轻点头:“喜欢。” “你也喜欢秋千?” “以前喜欢。” 未出阁时,梁攸宁的小院里也有一 个秋千,她偶尔在上面晃悠着,猛一抬头,便能看到一个懒洋洋的少年趴在墙头上,手里还晃着一只精致的檀木小匣子:“攸宁,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看到墙头少年的那一瞬,她的世界都亮了,喜鹊一般的从秋千上跳下来,冲着他奔去:“莫尘!莫尘!” 可出嫁后,她再也没有坐过秋千了。 因为端庄贤淑的景王妃不能玩这种不成体统的东西,她一夜长大,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被迫成长成一个三从四德的王妃。 “攸宁,你为什么要做傻事?” 梁攸宁沉默不语。 “是不是因为莫老爷和莫夫人……” “不是。”她直接打断,地垂下黯然的眸子:“阿窈,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处境,我也已经想尽了办法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 时窈连忙抱住了她:“那就忘记从前的事,我们再也不提了好不好?攸宁,人这一生可以有很多种活法,你若是真的厌倦了做梁攸宁,我们就不做梁攸宁了,景王府已经被烧成了废墟,景王妃也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人,再不是景王妃,攸宁,你也能有全新的开始了,我们试一试,试一试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四百三十七章 不会再见 梁攸宁迟迟没有回答。 时窈恳求的看着她:“就当是为了我,就试一次,就一次好不好?” 桃子也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哭求:“姑娘别再丢下奴婢了,奴婢不能没有姑娘,也不愿意嫁人,奴婢生生世世都只想跟着姑娘!” 梁攸宁心口发涩,她到底是个心软的人,当初不愿意告诉她们自己想自戕的决心,就是害怕看到在乎的人挽留,她会动摇。 她只能轻轻点头:“好。” 时窈终于一口气松懈下来:“那你在这里好好养身子,若是再做傻事,我可不饶你!” “好。” 接下来几日,时窈每天都要来看她,桃子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因为险些失去过,所以才更害怕。 时窈每日来看她,都会带一堆新奇的小玩意儿,和薛茵一起来,变着法儿的哄着她开心。 但时窈一个字也不敢提莫尘,她知道梁攸宁现在对这两个字有多抵触,她也不知该如何化解他们之间的事,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慢慢来吧。 瑞卿楼。 莫尘挣扎着醒来时,就被阳光刺的睁不开眼,他动了动手,挡住了阳光。 张德惊喜的道:“公子醒了!” 莫尘声音沙哑着,还说不出话来。 张德急忙将一杯茶送过去:“公子可 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公子昏迷了十日了,小的都担心坏了,老爷和夫人也……” “她呢?” 张德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她”是谁,讪讪的道:“景王妃三日前已经醒来了,公子不必担心。” 莫尘立即要翻身下床。 张德连忙拦住:“她现在不在瑞卿楼了,三日前醒来后就离开了,公子身子太虚弱了,还是先养养吧!” 莫尘比梁攸宁还多昏迷了三日,可见伤的多厉害。 “她人呢?!”莫尘怒道。 张德吓的一个哆嗦:“摄政王妃带走的,好像在,在桂花巷子的一处别院……” 莫尘直接推开他,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踉跄着走出去。 张德急忙追上去:“小的给公子备车!” 别院内,桃子正撸起袖子在小院里忙碌着侍弄花草。 “这些花儿长的真好,正是春日花开的时候,最多再过上半个月,一定能漂亮极了!” “等姑娘身子好些了,也能出来摇一摇这秋千,姑娘从前不是最喜欢这个?” 梁攸宁坐在窗边,看着桃子在小院里忙碌的碎碎念着,院中阳光明媚,这别院比死气沉沉的景王府温馨百倍。 她明白时窈的深意,时窈想要尽可能的让她对这个尘世多一些眷念。 她也不想让她失 望。 却突然见一个身影踉跄着推着门进来,他形容憔悴,双眸还布满了红血丝,瞧着狼狈不堪,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眼睛却比星星还亮。 “攸宁。” 他声音发哑,看着她现在这样活生生的在他眼前,他悬起来的一颗心才终于落下,他多害怕张德他们骗他,多害怕她其实已经死了,多害怕失去她。 桃子一见莫尘,脸色就惊的变了一变,这几日她们甚至都不敢在梁攸宁的面前提莫尘二字,现在他竟就这么直接闯到她的眼前,万一她又受了刺激…… “莫公子,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桃子连忙要阻拦。 莫尘却不管不顾的要闯进来:“攸宁,我有话要和你说。” “莫公子!” 桃子还想拦着,梁攸宁却突然道:“桃子,你让他进来吧。” 桃子惊诧的回头,却见梁攸宁此时意外的平静。 桃子这才收了手,默默的让开了路。 莫尘扶着门走进来,目光还痴痴的看着她,眼睛已经发红,原本想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眼,梗了许久,才问出一句:“你,好些了吗?” 梁攸宁沉静的抬眸:“我好多了。” “那,可有按时吃药?” “有吃。” “饭呢?” “也有吃。” 莫尘沉默了许久, 才终于缓缓开口:“攸宁,对不起。” 梁攸宁摇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怎么和我无关?你分明……” “我醒来之后,有些意外。” “什么?” “意外我还会活着,自裁是我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我用了没有解药的毒,我没想过要活下来,也没想过,万一活下来,要如何生活。” “攸宁……” 梁攸宁轻声道:“可我偏偏还是活下来了,阿窈哀求我,让我珍惜生命,让我重新开始,用一个全新的身份重新开始,我不忍心辜负她,所以想要试一试。” 莫尘连连点头:“对!那太好了!” 她看着他:“我想重新开始,从前的一切人和事都不想再有关联。” 莫尘的笑僵在了脸上。 “莫尘,以后别来找我了。” “你还在怪我是不是?是我不好,我总沉浸在自己的恨意里面,从未考虑过你的处境,我没有为你着想,我没能护住你……”莫尘急切的道。 “我没有怪你,莫尘,我走到今日这一步,可以怪任何人,唯独不能怪你,我们之间就是一团死结,纠缠没有意义,我也累了,我也算死过一次了,醒来之后,我放下了很多事。” “包括我?” “包括你。” 莫尘面色发白。 她别开头,不愿再看他:“你走吧。” 莫尘张了张嘴,还想唤她,梁攸宁却已经起身,往里间走去,脚步没有一瞬的停留。 他喉头发涩,终究没敢再多说什么。 桃子小声的道:“莫公子先回吧。” “照顾好她。”他落寞的转身,离去。 时窈听说莫尘来了,急匆匆的赶来。 “攸宁,你没事吧?”她问的小心翼翼。 梁攸宁轻轻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我听说莫尘来了,我没想到他能闯来,但他也关心你……” “他见过我了,也该放心了。” “攸宁,你和他……” “阿窈,你不是说,让我重新开始?既然要重新开始,从前的一切,也该放下了,好的坏的,我都要忘掉,是不是?” 时窈哑口无言,莫尘是她的救赎,也是她的痛苦的根源,她无法劝说梁攸宁什么,她知道梁攸宁已经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想要好好活着了。 “阿窈,我不想留在京中了。” 时窈连忙道:“京中哪里不好?我和小茵还能陪在你身边,你放心,我已经给你换了新的身份,往后你不再是景王妃了!莫尘也要去北凉了,你若是不愿见他,往后也不会再见!” 第四百三十八章 更痛苦 梁攸宁这才点头:“好。” 时窈松了一口气,若真让她选,她宁可是莫尘离开,莫尘一个男人本就可以在外面南来北往的闯荡,况且他扬州还有真正的家。 可梁攸宁是什么都没有的,扬州的家也回不去,一个从小在深宅大院里长大的闺秀,能去哪儿呢?她无处可去的。 等从桂花巷出来,时窈正要上马车,却看到了巷口坐着的一个落寞的身影。 “莫尘?” 那背影死气沉沉,恍若未闻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时窈走到他跟前:“你怎么在这儿坐着?” 莫尘刚刚醒,身子还未恢复,脸色有些苍白,一双桃花眼此时更是没有半点生气,怏怏的抬眸:“你见过她了?” 时窈抿了抿唇:“见过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想离开燕京。” 莫尘浑身一僵,时窈又接着道:“但我跟她说,你会离开的,她不必走。” 莫尘面无表情。 时窈沉声道:“你们的事,我本不好插手的,但我真的只想让攸宁能过的开心,让她万事顺意。” “我走了,她就开心了?” 时窈梗了一梗,说真的,她不知道。 自从梁攸宁这次醒来,时窈 和薛茵都能感觉到她变了,她本就存了死志,如今为了她们活下来,却也像个行尸走肉,她和薛茵想方设法的让她开心,梁攸宁也很努力的在开心。 但她们都知道,她并不开心。 对梁攸宁来说,也许活着就无法开心。 重新开始,这句话说起来简单,可那么多伤心的过去,如何说忘记就忘记?梁攸宁很痛苦,时窈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她的痛苦。 莫尘扶着墙踉跄着站起来:“我知道了。” 脚步虚浮的离去。 时窈怔了一怔,不明白他说的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知道梁攸宁开不开心? 还是知道要自己离京了? 张德快步追上去:“公子,老爷又派人来请公子了,公子都半个月没回家了,现在小的当真是压不住了,公子还是先回府吧!” 莫尘脚步顿了顿,沉声道:“回府。” “是!”张德欢天喜地的应下。 莫府。 守门的小厮急匆匆的跑进去,嚷着:“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莫夫人闻言一喜,连忙亲自迎了出来:“尘儿回来了?” 谁知一出来,却看到莫尘一脸的病容,身子瘦了一大圈不说,脚步虚浮,仿佛大病之 人。 莫夫人惊的脸都变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连忙扶住他:“尘儿,这半个月你去哪儿了?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快,快去叫大夫来!” 她一直以为莫尘这半个月不回家是因为和他爹还在生气,怎么也想不到这短短半个月便让自己的儿子成了这副样子! “娘不必忙了,我已经看过大夫了。” 莫尘扶着门框,径直走进屋内,却看到郑雨兰和郑夫人也在。 “尘哥哥,你这是怎么了?”郑雨兰惊道。 莫老爷也惊了:“你……” 莫尘眸光沉沉的盯着郑雨兰:“你怎么在这?” 莫老爷怒道:“你这什么语气?!半个月没回来,回来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还用这种口气跟你未婚妻说话?!” “未婚妻?我不是说了退婚?” “退婚?!”郑夫人和郑雨兰吓的面色一变。 莫老爷一拍桌子:“退什么婚?!雨兰哪里不好让你非得退婚?为了你,雨兰懂事的推迟了你们的婚期,她对你一片真心,和你又般配,本来也是你自己点头答应的婚事,怎么可能说退婚就退婚?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下个月务必将婚事办了! ” 莫尘看着郑雨兰,嗤笑一声:“不肯退婚?” 郑雨兰嗫喏着嘴唇:“我,我……” “要钱,还是要权?要什么补偿,现在提出来,婚事立刻退掉。” 郑雨兰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她第一次见莫尘这么冷漠的样子,完全不给任何的余地。 “伯母……”她求助的看向莫夫人。 莫夫人连忙上前来拉着莫尘:“尘儿,你这是做什么?好容易回来就这样胡来?雨兰哪里不好?这婚事也是你当初自己的答应的,现在怎能这么任性胡来说退就退?” 莫尘冷声道:“当初我和她谈的也不过是交易,现在退婚依然是交易,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婚事我不会要,立刻退掉。” “你这个混账!”莫老爷气的发抖:“你难不成是为了那个女人?” “是。”莫尘毫不犹豫的回答。 “你!” 莫夫人着急的道:“可她都已经走了,尘儿,你要往前看,咱们还得过自己的日子啊!” 梁攸宁的死讯已经放出去了,连莫夫人和莫老爷都以为梁攸宁已经不治身亡。 莫尘扯了扯唇角:“我自己的日子?我至今也不知该如何过我自己的日子。” 从六 年前梁攸宁嫁人的那一日起,他就不知该如何过自己的日子。 他浑浑噩噩的流连赌坊酒馆,他身边的女人一个接一个换,他总是在热闹的地方呆着,游走于人群之中,可他心里很清楚,他从未适应过没有她的日子。 他时刻让人留意着景王府的消息,前几年不在京中的时候,每个月都会有一封信送到他的手里,详细的告诉他景王府发生了什么事。 景王宠爱她,赏赐她最好的金屋和珠宝。 景王府进了新人,她被冷落,被新宠踩在头上。 胡侧妃怀上了孩子,污蔑她要害她肚里的孩子,景王罚她在王府人来人往的院子里跪了三日,关禁闭半年。 景王被皇帝斥责,拿她撒气,将茶杯砸在了她的头上。 一桩桩一件件,他比谁都清楚。 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收到了梁攸宁受宠过的好的消息才觉得痛苦,可后来得知她日子越来越艰难,心里也没有半分痛快,反而比之前更痛苦。 他一边告诉自己这都是她自己选的路,是她自作自受!一边无法控制的寻找她的影子,总有和她有些相似的女人,或是眉眼或是性情,亦或是一点点小情绪。 第四百三十九章 好姑娘 他看似过上了没有他的日子,可只有他知道,他不停的打听她的所有消息,不停的寻找和她相似的女人,憎恨着她,也憎恶着自己,他从未解脱。 莫老爷怒极,气的抄起棍子就要往莫尘的身上招呼:“你这个逆子!你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她从前害的我们家这么惨,你都忘了不成?现在你为了她把自己作践成这副样子,是当真要气死我!我还不如打死了你去!” 可棍子还未来得及落下,便突然听到“咚”的一声,莫尘直接倒在了地上。 “尘儿!”莫夫人吓坏了,急忙去扶他:“尘儿!尘儿你怎么了?!” 张德连忙道:“公子身子虚弱,肯定是撑不住了。” 莫尘刚刚清醒过来,吴大夫之前叮嘱过,他身子已经被蛊虫伤的很重了,醒来也至少得休养一个月才能下床,可他不管不顾的先见了梁攸宁,受了打击,现在又回家说退婚的事,显然是已经撑不住了。 “快!快叫大夫!” 莫老爷也连忙扔了棍子。 下人们七手八脚的将莫尘扶回了房里,张德也急忙去找了吴大夫来。 吴大夫脸黑的不像话:“他刚醒,怎么能让他乱跑?他身子虚空 的厉害,再这样乱来,没准就把小命给弄没了!” 张德哭丧着脸:“小的拦不住啊。” 吴大夫给莫尘喂了一颗安神的药丸,又将一碗参汤给他灌下去。 莫夫人着急的问:“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能突然虚弱成这样?” 吴大夫哪敢说实话?只讪讪的道:“公子这阵子大概是悲痛欲绝,没有休息好,亏空了身子,得好生养养,夫人好生照顾着,至少半个月别让他下床了。” 莫夫人连连点头:“好,好!” 莫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就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 “你少说两句吧!尘儿都这样了!” 莫老爷这才闭了嘴。 郑雨兰眼睛红红的走上前来:“姨母姨夫别再为了雨兰让尘哥哥为难了,雨兰大概是没福气,当不了莫家的媳妇。” “好孩子,别说这话,尘儿一定是因为伤心过度,一时间脑子糊涂了,等他醒来,我们一定好好劝他。”莫夫人也满心的愧疚。 郑雨兰擦了擦泪,摇摇头:“还是不了,雨兰不想让尘哥哥不高兴,虽说退婚会坏了我的名声,但比起我的清誉,我更在意尘哥哥开心,至于尘哥哥所说的那些补偿,我也 不要,姨母姨夫已经对我够好了,是我没有福气。” 这话戳到了莫夫人的心窝子里,这样一个懂事的好孩子,怎么能因为莫尘一时冲动就答应退了婚? “难为你这样在意他,有你这样的妻子,往后尘儿才能从悲痛之中走出来,雨兰,我知道这是委屈了你了,但姨母是真心喜欢你,我们也不会由着尘儿的性子胡来。” 莫尘现在这样的状态,不娶个妻子在身边陪着,莫夫人是不论如何都不放心的! 既然要娶妻,那这现成的一个对他痴心又贤淑的好姑娘摆在这里,又怎能退了婚约? 更何况莫夫人心中本来就对郑雨兰有愧疚之心,现在她这样识大体,莫夫人越发的觉得亏欠了她。 “可我担心尘哥哥……”郑雨兰怯生生的道。 莫老爷沉声道:“不必担心!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他胡来?这婚事我莫家既然定下了,就绝不会退婚!” 莫老爷这话算是给郑雨兰定了心。 “好孩子,今儿吓着你了,等尘儿醒了,我让他亲自登门去给你赔罪。”莫夫人安抚道。 郑雨兰摇摇头:“我还是想留下照顾尘哥哥,他现在这样, 我放心不下。” 莫夫人连连点头:“好好好,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正好趁机也能让两人培养培养感情。 “多谢姨母。” “是我谢你才是。” 郑雨兰心中暗暗得意,这样顺势留在莫家,再趁机让人放出去一些消息,她和莫尘的事便更加板上钉钉了! 莫夫人和莫老爷先后出去,郑夫人给了她一个眼神,也离开了。 郑雨兰蹲在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即便憔悴了许多,却还是不影响他那张俊朗的脸,这样的郎君,她如何能放手呢? —— 次日,时窈和时晏青来了莫家。 莫老爷和莫夫人亲自相迎:“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妃!” 时晏青抬手扶他们:“不必多礼,本王听说莫尘回来了,想来看看。” 其实是听说莫尘终于醒来了,却又晕过去了,他不放心,怕他是不是受刺激出什么毛病了。 “他身子虚弱,昨儿突然晕过去到现在还没清醒……” “无妨,本王去看看他。” “好,王爷王妃这边请。” 莫老爷带着他们去了莫尘的院子,推门进去,时窈的脚步就顿了一顿。 郑雨兰正在给莫尘喂药。 她惊诧的抬头,然 后迅速的放下了药碗,上前来行礼问安:“臣女给王爷王妃请安。” 时晏青绕过了她,去探看莫尘的情况。 时窈看着郑雨兰,眼神却冷了几分,自从梁攸宁出事之后,她根本无暇去管其他,只一心守着她,想救回她的命,竟忘了这个女人。 旁人不知,可她却清楚,梁攸宁选择自裁,这女人一定功不可没! 郑雨兰被时窈眼中的冷意刺的心里发慌,讪讪的道:“王妃……” 时窈转瞬便扬起笑来:“你也在这?是在照顾莫尘吗?” 郑雨兰愣了愣,看着时窈脸上随和的笑,几乎以为方才自己看到的冷意是错觉。 “是,雨兰贴心,她放心不下尘儿,便留下来照顾他。”莫夫人笑着道。 时窈微笑:“你们本就有婚约,的确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莫尘真是好福气,有你这样体贴的未婚妻。” 郑雨兰娇羞的低下头,以为时窈在打趣她。 莫夫人笑道:“是啊,雨兰体贴懂事,我也很是喜欢,就是尘儿有些混不吝,我也总担心委屈了她。” 时晏青回头看了一眼时窈,看她这样子,似乎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了。 时窈笑盈盈的道:“真是个好姑娘。” 第四百四十章 不能放过她 郑雨兰受宠若惊:“多谢王妃夸奖。” 心中窃喜,果然得到了莫家人的认可就是不一样,之前对她淡淡的摄政王妃也开始拉拢她了。 莫夫人也高兴,郑雨兰毕竟是她的准儿媳,她能得摄政王妃的青眼,往后作为莫尘的贤内助,也能更方便帮助他。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王妃奉茶。” 莫夫人这语气,俨然是已经把她当成了自己的儿媳妇,而且还特意给她表现的机会。 郑雨兰欢喜的应下:“是。” 时窈端坐在桌边,笑盈盈的看着郑雨兰走来给她倒茶。 却在郑雨兰靠近的时候,直接一脚踹在了她的小腿上。 “啊!”郑雨兰尖叫一声,猝不及防的往桌上扑过去,两手直接按翻了茶壶,按在了滚烫的茶水里,双手瞬间被烫的通红。 时窈及时站起身来,茶水溅上了她的裙摆,她眉头轻蹙:“你怎么了?” 郑雨兰捂着被烫出了水泡的手慌忙从桌上爬起来,怒目瞪着时窈。 她亲眼看到,是这个女人伸脚踹她的! 莫夫人匆匆走来:“王妃没事吧?王妃恕罪,雨兰应该是无心之失,险些烫着王妃了。” 因为郑雨兰是背对着屋内所有人的,所以除了 她,没人看到时窈踹她了,人人都以为,是她毛手毛脚,险些让摄政王妃烫着。 时窈轻轻拍了拍胸口,劫后余生的道:“还好我躲得快,不然这一壶热茶怕是要泼我身上了,郑姑娘没事吧?” 她眼神天真无邪,善良的好像方才郑雨兰看的那一脚是别人踹的。 “分明是你……”郑雨兰气的要指着她骂。 莫夫人却怒斥道:“雨兰!你怎敢对摄政王妃不敬?你毛手毛脚王妃还未怪罪你!” 郑雨兰瞪大了眼睛,可分明是时窈踹她的!只是没人看到!分明被烫的人只有她! 可到头来,竟成了她的不是?! 时窈笑盈盈的看着她,语气宽容:“郑姑娘毕竟年纪小,有些冒失也是有的,莫夫人不必生气,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时晏青挑了挑眉,这小东西现在装这端庄贤淑还真有点样子了。 莫夫人连忙道:“多谢王妃宽容。” 转头看了一眼郑雨兰一眼,眼里已经有了几分失望。 摄政王妃也不过才十七,就能处变不惊为人宽和,郑雨兰只小她一岁,出一点事就沉不住气。 “还不快给王妃赔罪!”莫夫人斥责道。 郑雨兰气的咬牙切齿,她甚至都能隐隐 从时窈的笑容里看到讽刺,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可现在却容不得她计较,没人会相信她,因为时窈装的太好了!也没人能相信时窈会针对她! 郑雨兰只能咽下这口气,卑微的低下头屈膝行礼:“是雨兰冒失了,还请王妃责罚。” “一点小事而已,何须责罚?你是莫尘的未婚妻,我自然看重你,往后,咱们日子还长着呢。” 时窈笑容端方,和蔼可亲。 郑雨兰却顿时毛骨悚然,浑身都僵硬了起来。 时窈轻笑着摇头:“郑姑娘怕是被方才的事给吓坏了,莫夫人还是派人带她下去安抚一下吧。” 莫夫人眉头紧蹙,她之前还觉得郑雨兰不错,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上不得台面,今日见到摄政王妃就毛手毛脚的出事不说,完了也不知道好好赔罪,赔完罪还傻站在那儿都不知道答话。 这样畏缩上不得台面,往后如何做莫家的当家夫人? “行了,这里也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孙嬷嬷,找个大夫帮她看一看手上的伤。”莫夫人沉声道。 “姨母……” 郑雨兰从她话中的语气已经听出了不满,还想求救,却见莫夫人直接转过身去和时窈告罪了。 “王妃切莫见怪,往后我会好好教育她的,定不会再让她这样冒失无礼。” 时窈笑着道:“的确得好好教一教,莫家如今的门第可今非昔比,莫尘是王爷的心腹重臣,他的夫人也该撑得起事来才是,总不能畏畏缩缩的拖后腿。” 郑雨兰气的肺都要炸了,恨不能冲上前撕了时窈这张虚伪的脸! 孙嬷嬷却已经把她拽了出去,不允许她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 莫夫人看着时窈也觉得诧异,之前听闻过这位摄政王妃的名声,听说从小就是燕京城的小霸王,混天混地,没曾想如今见着,竟和传言完全不像,反而端方沉稳,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可见这传言也不真。 莫夫人越发的喜欢,连声应下:“王妃说的是,若是雨兰能有王妃一半的端方贤淑,我也不必操心了。” 时晏青看了一眼时窈,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扬。 时窈倒是不害臊,语重心长的道:“这娶妻娶贤,莫尘如今地位非比寻常,妻子尤其重要,莫夫人可得好生挑一挑。” “王妃说的是。” 时晏青怎么都无法想象“娶妻娶贤”这话能从时窈嘴里说出来,她自己什么德行她心里没数吗? 但显 然,时窈太了解了,所以她鬼话连篇,还能一本正经,假的也成真的了。 “莫老爷和莫夫人好生照顾莫尘,本王就不久留了。” 时晏青已经探看过莫尘了,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好生休养,便也放了心。 “恭送王爷王妃!”莫老爷和莫夫人亲自送他们出了莫家。 等上了马车,时晏青才睨着她:“莫夫人方才夸你端方贤淑?” 时窈骄傲的扬了扬下巴:“说明我当得起。” 他掐着她的脸:“你还真好意思认。” 给他八辈子他都不知道怎么把这个词儿和时窈联系在一起! 时窈眨了眨眼:“管他呢,反正好坏都是别人嘴里说,真假也并不重要,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你以为郑雨兰在莫夫人面前就没装吗?” 真真假假,谁又在乎真相? 时晏青将她横抱到自己腿上,捏了捏她的手心:“你怎么这么讨厌她?” 时窈咬牙道:“梁攸宁选择自裁之前,见过郑雨兰,我不知道她们发生了什么,但攸宁当时见过她之后就开始变的不对劲,攸宁不是情绪化的人,她能那么失态,一定是因为受到了很大的羞辱,郑雨兰逼的梁攸宁自裁,我怎能放过她?” 第四百四十一章 伺候 “所以你故意整她?” “她既然能在莫夫人和莫老爷跟前装的这样乖顺,我也想看看她能装到什么份儿上。我无所谓莫尘往后要去哪里,娶什么人做妻子,但郑雨兰欺辱过梁攸宁,我就不会放过她!” 时晏青笑着摇头:“莫尘应该不会娶她了。” “你怎么知道?这桩婚事可是莫尘自己定的,没准他就喜欢这样的。”时窈没好气的道。 “他喜欢什么样儿你不知道?” 时窈梗了一梗,一时说不上来。 莫尘能喜欢梁攸宁,他又怎么可能看得上郑雨兰这种货色? “我才不在乎他喜欢什么样的呢!” “我只是告诉你,以我对莫尘的了解,他当初要娶郑雨兰应该只是为了应付家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是不可能再应付家里了,既然不用应付,那他也就一定不会再娶郑雨兰,你无需顾忌,若是讨厌她,便随你开心。” 时窈眨了眨眼:“你这话的意思,是随我处置咯?”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要劝我收敛点, 大局为重。” 时晏青似笑非笑:“我劝了你就能听?” “不能。” 他捏着她的脸:“那你还问?你非得跟我对着干?” 时窈笑嘻嘻的搂着他的脖子:“那你不怕我没轻没重,把她给整惨了,给你捅娄子?” “总得让你出出气,况且,你闯的祸还少吗?这点烂摊子算不得什么。” 他费那么大劲争个权倾朝野,图什么?还不就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惯着他的心尖儿肉? 世人都想要一个端庄贤淑的摄政王妃,他只想让她活的肆意些。 她眨巴着眼睛看着时晏青,眼里亮晶晶的。 “怎么了?”他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她突然对他这么殷勤是为什么。 “我只是突然觉得,哥哥真好。” “你现在才知道我好?”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她摇摇头:“不是,以前也觉得哥哥好,只是现在觉得,哥哥更好!” 他笑了:“为什么?” “我做什么你都支持我。” “这也算好?” “当然算!” 时晏青有些诧异,没想 到这小东西还能因为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感动,他送她一整箱子宝石头面的时候也没见这小没良心的多感动。 时窈钻进他怀里,心里满满的安心,在这世上,只有时晏青支持她做任何事。 她如今回头一看,才发现只有时晏青认识最真实的她,她偶尔卑劣的心思和手段,他尽收眼底,照单全收。 只有在时晏青的跟前,她才是最自在的,他看到她所有灿烂的,不堪的样子,可他依然支持她做任何事。 “那你怎么补偿我?” 她亲了亲他的脸颊。 “就这么打发我?” 他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的唇,本来打算浅尝辄止,但时窈今日乖的不像话,他有些忍不住得寸进尺,按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等到呼吸逐渐粗重,时窈渐渐意识到不对劲,连忙用胳膊撑|开一点距离:“要到家了。” 他搂着她腰身的手收紧:“那正好。” “什么正好?大夫说要三个月不同房!现在才一个月!” 时晏青陷入了沉默, 眸中幽若的光芒渐渐发沉。 时窈以为他已经在渐渐克制平复自己了,便起身要从他腿上下来。 可刚一动,就又被他铁臂给钳制住。 他幽深的眸子看着她,声音微哑:“阿窈。” “怎么了?”时窈心里有些发毛。 “我们别要孩子了吧。” “什么?!” 马车倏地停下,长羽道:“王爷到了……” 话还未落,时晏青便直接打横抱着时窈从马车上巽风般的闪了下来,直接进了王府。 “时晏青,你做什么?!” 他脚步飞快,语气严肃:“我想过了,我们还年轻,可以不着急要孩子。” “那你着急什么?” 时窈感觉自己在他怀里都快飞起来了。 “砰”的一声,他一脚踹开了门,抱着时窈放到了床榻上,倾身便压了下来,大手直接卷进了她的裙里。 时窈瞪圆了眼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气的踹他:“时晏青!你给我滚开!” “嗯?”他装听不见,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大手熟练的扯开了她的衣裙。 方才时窈说的话如同惊雷一般提醒了他,原来才过了一个月,他如此艰难的禁|欲,强忍着不碰她,度日如年的熬着日子,熬了这么久,才过了一个月! 一个月都快把他憋死了!竟然还有两个月! 这日子还怎么熬? 成天的看着她在他眼前活蹦乱跳的晃悠,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说他最好了,乖乖巧巧的任亲任抱,他怎么忍? 他又不是要立地成佛! 如此一想,他真的有这个必要立刻要个孩子吗?本来想要孩子也只是为了更好的绑住她,可现在她已经这么乖了,他还有必要舍本逐末的用孩子绑? “不行!”时窈按住了他作乱的手,一张脸已经红的滴血。 “阿窈……” 他声音微哑,一向冷冽的声音此时却带着几分缠|绵和央求。 “那,那药你一直吃也不好,都已经忍了一个月了,难不成要前功尽弃?” “下次,下次我一定坚持下去。”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总之就是不行!你不许再吃那个药!” 第四百四十二章 请她 次日时窈醒来的时候,又是日上三竿了。 时晏青早已经出门上朝了。 玉坠听到里面铃铛声,便知道是时窈醒了,便端着洗漱的水盆进来了。 “王妃醒了?” 时窈正双手捧着床边的一碗豆蔻水喝着,半张脸都埋在了碗里,等一大碗豆蔻水喝的干净了,她才满足的将碗放下。 “王妃还要吗?”玉坠正想去给她再倒一碗。 时窈却摇摇头:“不要了,喝饱了。” 玉坠笑了起来:“还是王爷对王妃了解,知道这么大的一碗豆蔻水刚好够王妃喝饱,特意挑的这个碗放在床边。” 时窈回回醒来都要喝水,尤其喜欢豆蔻水,时晏青便每夜睡前都在床边给她备上一碗,如今天凉,还怕她喝凉的不好,用了小炉子在旁边煨着,一夜下来也是温温的。 时窈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捞这碗豆蔻水。 时窈一听时晏青的名字小脸就垮了,翻了个身倒回床上。 昨天又折腾了她大半宿,分明不能同房,但他也不知哪儿学来那么多花样,生生变着法儿的磋磨她,把这半个月的憋的燥火全都泻在她身上,她现在浑身骨头都像是散架了! “王妃今日还出门 吗?” 时窈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给我更衣。” “要不今日还是算了吧,景……梁娘子那边奴婢去说一声,也没事的。” 时窈坐着沉思了一会儿,才道:“莫家那边什么动静?” “莫公子还未醒来,但郑姑娘已经回家了,昨天王爷和王妃前脚刚走,莫夫人便训斥了郑姑娘,说她不知轻重,目中无人,这般撑不住场面,如何当得起莫家的当家夫人?让她回家好生反省了。” 时窈唇角微扬:“我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不过是稍加挑拨,便让莫夫人对她失望,这么一个沉不住气的蠢女人,是如何逼得攸宁自裁的呢?” 玉坠愤愤然:“她哪里配和梁娘子比?她不过是运气好些,拿捏到了梁娘子最在意的东西,若是梁娘子当真要斗,她根本不是对手。” “是啊,攸宁在景王府这么多年,哪怕没有始终没有子嗣,也依然能稳住地位,让王府里的女人们心悦诚服,她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什么样的风浪没经受过?郑雨兰这点小伎俩,算什么呢? 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意莫尘。” 时窈想得到 ,梁攸宁唯一在意的人就是莫尘,郑雨兰一定是拿莫尘威胁她,所以她才走投无路,所以她才心甘情愿的被这点小伎俩拿捏揉搓,被郑雨兰这种小人物磋磨。 “她怎么能这么傻。”时窈扯了扯唇角。 “梁娘子实在是太苦了。”玉坠都跟着叹息。 “攸宁能忍得下这口气,我可不能,这郑雨兰敢欺辱她,我也绝不可能放过她!”时窈眸光冷了几分:“你去郑家,请郑雨兰来。” “是。” 郑家。 郑雨兰正哭闹不休。 “就是时窈那个贱人!她污蔑我!分明是她用脚踹我,倒是成了我的不是,成了我毛手毛脚,这个贱人在姨母面前装的温柔贤淑,实际上狠毒至极!姨母因此对我失望,斥责我,还将我赶回来让我闭门思过!” 郑雨兰一边哭着一边咒骂,她本来是打算借着照顾莫尘的机会在莫家住下,这样一来,也方便放出去消息,让外人认为她和莫尘好事将近,莫家更不敢退婚了。 可没曾想,经过时窈这么一挑拨,莫夫人便对她有了不满,竟让她赶了回来,她简直得不偿失! 郑夫人拧着眉:“摄政王妃为何对你不满?” “ 还能为什么?!就是梁攸宁那个荡|妇!时窈一定是为了帮她出气,这两人难怪关系好,想必是一路货色,一个勾引别人家的男人,一个勾引哥哥,能是什么好东西!”郑雨兰恨的咬牙切齿。 郑夫人立即瞪她一眼:“别胡说!这种话传出去你不想活了?!” 满燕京城谁都知道时窈和时晏青从前的关系,但谁敢置喙?最多也就艳羡的唏嘘几句,时窈命好,能和摄政王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的就成了摄政王妃。 郑雨兰嫉恨的咬着唇,到底不敢再说。 这大夏已经是摄政王的天下,天下皆知,摄政王宠爱王妃,时窈位同皇后,哪里是她能咒骂的人? 一旦传出去,只怕郑家满门都不够斩的。 “你啊,就是沉不住气,王妃再如何,她也管不了莫家的家事!只要莫老爷和莫夫人定了要你做莫家儿媳,这事儿就没得商量,偏你倒好,轻易就露了馅,失了莫夫人的心,你往后还想如何?” 郑雨兰一听这话才慌了:“那,那怎么办呀?” 郑夫人拍拍她的手:“也别急,莫夫人并没有要退婚的意思,她让你好好闭门思过,好好反省,其 实也是在管教你,她肯管教你,就说明她还把你当儿媳看待,还是对你寄予厚望的,只是这种失误往后再不许有,在莫夫人和莫老爷的面前,你定要撑住,表现的端庄大方,举止有度!” 郑雨兰这才稍稍放了心。 “可,可是摄政王妃对我有敌意,她恐怕不会放过我。”郑雨兰气的咬牙切齿。 “怕什么?她现在整治你,无非是因为你还未嫁进莫家,但只要你嫁进莫家,成了莫尘的夫人,她便再不敢对你如何,毕竟莫尘是摄政王的心腹重臣,她敢欺辱你,那就是欺辱莫尘,也是打摄政王的脸,她到底只是个妇道人家,没有那样的能力,真惹出事了,倒霉的是她,而不是你。” 郑夫人这么一番分析下来,郑雨兰才算是彻底放了心。 “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莫夫人和莫老爷面前撑住,表现的乖顺些,得体些,挽回他们的心,让他们坚定的娶你进门,其他的,即便是摄政王妃也算不得什么。” “母亲高明!我明白了!” 话音方落,便见一个小丫鬟匆匆的进来通报:“夫人,摄政王府来了人,说是王妃请咱们姑娘去王府小坐。” 第四百四十三章 什么算盘 郑雨兰的脸色立马变了:“娘!她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她一定是想要找我报仇!” “你做什么了?” “我,我没有,我……”郑雨兰支支吾吾的不敢说。 郑夫人猜也能猜得到了,拧眉道:“你这个没脑子的,要做就不留痕迹,做了还让人抓住把柄。” “娘,怎么办啊?” “你先去,我去一趟莫府,找莫夫人帮忙,你放心,时窈不敢不给莫家面子的,她一个妇道人家,没那么大的权利。” “好!” 郑雨兰终于忐忑的去了摄政王府。 “郑姑娘这边请。” 小丫鬟领着她穿过九曲回廊,来到东苑的湖边亭里,时窈在亭子里喂鱼,她趴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一把鱼食,却也不立刻撒下去,只一点一点的扔,引的下面的鱼群哄抢着。 “臣女给王妃请安。”郑雨兰走进亭子里,便福身行礼。 时窈回头看她一眼,笑着:“郑姑娘来了?” 郑雨兰扯了扯唇角:“臣女不知王妃今日为何突然传我前来。” “你猜是为何?” 时窈漫不经心的喂着鱼,但郑雨兰却觉得毛骨悚然。 “臣女猜不到。” “说起来咱们也是有缘,两次相见 都在亭子里,还记不记得一个月前,我们在晴安湖也见过。” 郑雨兰汗毛战栗,眼神闪烁了一下,强自镇定道:“是,臣女去晴安湖游玩,偶遇了王妃。” “可是那时候你不止偶遇了我,你还偶遇了景王妃,可现在,景王妃已经不在了,只有你我。” 时窈看着她,声音渐渐泛寒。 “景王妃去世,臣女也觉得很是惋惜。” “你真的会惋惜吗?” 郑雨兰咬着牙,强撑着道:“自然是惋惜,臣女和景王妃虽说只见过一两次,却也不怎么清楚她的死因。” 这话显然是撇清关系。 即便时窈要问罪,无凭无据,还能拿她怎样?莫尘是摄政王的心腹重臣,她是莫尘的未婚妻,时窈也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资格处置她! 想到这里,郑雨兰的底气越发的足了,挺直了腰板。 可时窈却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也没有要和她争辩的意思,只是轻蔑的笑了笑:“是啊,你和她不过见过一两次,素昧平生,又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郑雨兰后背开始冒汗,心跳如雷。 她发现她根本摸不清时窈的意思,这个传闻中草包一样女人,她本以为会轻 松应对,可现在站在她面前,却觉得这个女人深不见底,让她无措。 却在此时,见一个小丫鬟进来通传:“莫夫人来了。” 郑雨兰一口气终于松懈下来,姨母来了,料想时窈也不敢对她如何了。 想到这里,她眼神尖利的看了一眼时窈,隐隐有些得意。 时窈挑了挑眉:“这倒是巧了,快请进来吧。” “是。” 莫夫人走了进来,笑着福身行礼:“参见王妃。” “莫夫人快请起,”时窈亲自扶她:“您怎么来了?莫尘可好些了?” 莫夫人叹了一声:“他还没醒呢,我来只是想感谢王妃昨日前去探看,雨兰也在这里?” 但实际上是郑夫人跑到了莫家求助,说是郑雨兰大概是得罪了摄政王妃,王妃要处置郑雨兰,所以让她来救急帮帮忙。 莫夫人虽说昨日对郑雨兰有了几分不满,但到底还是喜欢郑雨兰的,而且她也心善,愿意帮这个忙,所以才匆匆赶来。 时窈笑了笑:“是啊,我见郑姑娘投缘,所以请她来喝茶说说话,没想到莫夫人也来了,莫夫人快坐。” 莫夫人坐下,看一眼郑雨兰完好无损的坐在那里,没有半分被欺辱 的样子,眉头轻蹙。 这郑家在搞什么鬼?郑夫人来找她哭的时候,说的好像郑雨兰马上要被时窈整死一样,更是把时窈说的刁蛮任性刁钻狠毒,她竟当真信了时窈是个刻薄寡恩的人,仅仅就因为一杯茶就对郑雨兰如何。 时窈分明对郑雨兰如常款待的。 郑雨兰似乎看到了莫夫人眼里的质疑,脸上火辣辣的疼,她也不知道时窈到底什么算盘,她以为她这次来,时窈就一定会直接教训她的。 就如同她背地里教训梁攸宁一样。 可时窈偏偏不动她,甚至连质问也不曾,现在闹的她把莫夫人喊来,反倒像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时窈亲自倒了两杯茶,推到了莫夫人和郑雨兰的面前:“我如今也学着烹茶,手艺不大好,也请你们尝尝如何?” “多谢王妃。”莫夫人受宠若惊的接下,尝了一口,惊喜的抬眸:“王妃这雪山银针烹的恰到好处,应当是还用了茉莉花,里面还有茉莉的清冽。” 时窈笑着道:“是啊,但不是用了茉莉花,而是用了茉莉花的朝露,之前有个朋友告诉我,烹茶直接用花瓣入茶了,会损了银针这种好茶的味道,倒不如用 花瓣的露水,清清淡淡的,更合适。” 莫夫人微微一怔,这话,倒是有些耳熟。 她想起从前在扬州时,一大清早的莫尘便没了影子,问他身边的小厮才说,公子去了梅林,或是桃林采集朝露,用这种露水烹茶更清冽。 但莫尘并不喜欢烹茶,也不爱喝茶,她这个当娘的,只一想就明白,一定是给梁攸宁送去的。 莫夫人想到梁攸宁已经死了,又想到自己的儿子如今为了她也磋磨成这副样子,心情也越发的低落。 时窈看向郑雨兰:“郑姑娘觉得这茶如何?” 郑雨兰哪里尝的出来?她爹一个不起眼的小官,也没有什么油水,这样的好茶平时喝都很少,只强装镇定的喝了一口,扯出笑来:“的确清冽,比以往的茶都好喝呢。” “是吗?”时窈似笑非笑。 郑雨兰如坐针毡,她摸不清时窈到底打什么算盘,便也待不下去,只想立刻逃离,她站起身来,想要借口更衣暂时躲开。 可谁知,刚一站起来,便觉得浑身一阵发软,她猝不及防的身子一晃,慌忙用手去撑石桌,却不妨按翻了茶杯。 “啊!”她烫了手,尖叫一声,连忙躲开。 第四百四十四章 难看至极 茶水在石桌上滚开,莫夫人连忙拉着时窈起身远离。 “王妃还好吧?没烫着吧?”莫夫人慌忙问。 时窈看了一眼自己被溅湿的裙摆,摇摇头:“还好,只是湿了衣裙,没烫着,莫夫人没事吧?” “我没事,还好王妃无恙。”莫夫人看向郑雨兰,眼神已经失望至极,斥责道:“你这又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又洒了茶水!一次两次如此不成体统,在王妃面前,出尽了洋相!” 郑雨兰慌忙道:“我,我不知道,我刚刚感觉浑身发软……” “休要再找借口!郑家就这样教育女儿的?哪家的大家闺秀像你这般毛手毛脚,上不得台面?我让你回家去反省,你反省了什么?” 莫夫人的语气已经十分严厉,她现在觉得失望至极,郑夫人来哭求说郑雨兰要被摄政王妃欺辱,可偏偏来了什么事也没有,反倒是郑雨兰,又出尽洋相! “茶,是茶水!”郑雨兰瞪着时窈:“一定是你在茶水里做了手脚,我刚刚突然莫名其妙的浑身发软,是你,你故意的!” 莫夫人怒极:“你胡扯什么!?方才那茶我也喝了,一点事也没有,王妃万金之躯,何需用这种手段对 付你?!” 若真看她不顺眼,直接惩治她便够了,时窈根本没必要浪费这么多时间这样对她。 更何况,人人都看得到,方才时窈给她们倒的这壶茶,是从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不单单莫夫人喝了,时窈也喝了,只有郑雨兰嚷着被下了药。 郑雨兰憋屈的说不出话,但她看向时窈的时候,却看到她眼里的冷意,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一定是她做的手脚! 时窈笑了笑:“郑姑娘大概是身子不适,有了癔症,我本来想着你是莫尘的未婚妻,想和你提前亲近亲近,没想到郑姑娘似乎对我很有敌意,我们只见过一两次,也不知郑姑娘这敌意,从何而来呢?” 郑雨兰瞳孔一震,这话如此的熟悉。 方才也是时窈说,梁攸宁和她只见过一两次,哪里来的什么深仇大恨呢? 时窈什么都知道!她分明就是故意在报复她! 莫夫人连忙赔罪:“她大概是年纪小,脑子糊涂,还请王妃别和她一般见识,这孩子,这孩子实在是疏于管教。” 但这话说的莫夫人自己都脸红,郑雨兰十六,也只比时窈小一岁而已,怎么好意思自称年纪小的? “莫夫人不必赔罪, 她毕竟是莫尘的未婚妻,我便是不看她的面子,也要看莫尘的面子,怎会计较呢?” 时窈这话又让莫夫人心里撞了一下,郑雨兰是莫尘的未婚妻,往后她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莫尘,她这般不知轻重还脑子糊涂,以后做了什么蠢事,岂不是也得算在莫尘的头上? “多谢王妃宽宥。” “来人,快带莫夫人去更衣。” “是。”玉坠领着莫夫人前去更衣。 莫夫人离开了湖边亭,时窈含笑的眸子也渐渐被寒意覆盖,她一步步走近郑雨兰:“你特意把莫夫人喊来给你撑腰,你就这么心虚,这么害怕?” 郑雨兰脸色紧绷,死咬着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这么害怕我,那你害怕梁攸宁吗?午夜梦回,你怕不怕她来找你,缠上你的身,问你为何要逼死她?” 郑雨兰脸色瞬间发白,连忙后退:“不!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我和她素不相识,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死!” “是吗?可那日在晴安湖,我见你威风的很,八角亭里那么多人,只有梁攸宁被烫了双手,你,和你的小姐妹们只湿了衣裙,便能责备她毛手毛脚,你话里话外暗藏机 锋,警告着她,让她当牛做马,让她伏小做低,你在神气什么呢?” 郑雨兰想起那日的场景,和今日昨日的一模一样! 时窈用了同样的手段,让她不得不吃这个哑巴亏! “不知在人后,你是不是也如我这般羞辱威胁她,或者,做了更出格的事?” 郑雨兰浑身发抖,她的确去了景王府,特意去找梁攸宁,骂她这个荡|妇,勾引别人的男人,一双破鞋,不知廉耻,还扇了她一耳光,摆足了正妻的架子。 “那是她自己不要脸!她做了那样不知廉耻的事,她早该死!”郑雨兰终于抑制不住,尖声骂了出来。 时窈冷笑一声:“她做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也轮不到你来评判,你以为你的婚约是怎么来的?是她不要的!若非她拒绝莫尘,你以为这莫尘未婚妻的位置能轮上你吗?” “你,你胡说!” “她认识莫尘八年了,还需要勾引他?你和莫尘认识才几天?你也有资格骂她勾引你男人?你若是真的愤怒,真的想摆正妻架子,就该去咒骂莫尘!是他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妻子!” “你!” “可你终究没这个胆子,你只敢冲着弱者开刀,你以 为你自己计谋无双,把梁攸宁压制的死死,踩在脚底下?以为自己很厉害?” 时窈讽刺的笑了:“可我不动用权势就能让你陷入被质疑被嫌弃的局面里,你猜她做了六年的景王妃,这点手段有没有呢?” 郑雨兰脸色发白。 “她不屑于和你斗而已,她若真想抢,勾勾手指莫尘就能跟她走,你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压制她?我从不在意莫尘娶什么样的女人,可你偏偏要对梁攸宁开刀,那我也绝不会放过你!” “你,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我不过是用你用过的手段来对付你罢了,你放心,我不会阻拦你嫁给莫尘的,但你也别想好过,梁攸宁受过的罪,我让你百倍奉还!” 时窈一字一句的说着,郑雨兰溃不成军,脸色惨白的扶着桌子跌坐下来。 莫夫人更衣回来了:“让王妃久等了。” 时窈淡笑一声:“没事,正好和郑姑娘说了几句体己话,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莫尘大概也快醒来了,莫夫人先回吧。” “好,多谢王妃款待了。” 时窈冷冷的看向郑雨兰:“郑姑娘也多保重。” 郑雨兰浑身一震,脸色难看至极。 第四百四十五章 醒来 送走了郑雨兰和郑夫人,玉坠才愤愤然的道:“王妃对她还是太宽容了些,真该直接让莫夫人看清她的真面目!” 时窈淡声道:“也不一定谁都在乎那所谓的真面目的,莫家需要的只是一个端方贤淑的儿媳,她对梁攸宁做过的事,莫家二老不也一样做过?” 玉坠梗了一梗,顿时无话可说。 “只是莫家被梁家迫害,两家本就是世仇,莫家二老即便做了这些,站在他们的角度上,似乎也没有什么错,可我只心疼攸宁,被家族抛弃,被莫家视如仇人,还要被郑雨兰这种人践踏尊严。” 玉坠叹了一声:“这么说来,的确说不清对错。” “命运弄人罢了,如今攸宁好容易救回来一条命,我也不想她再受打击,反正对外她也已经死了,我只希望她能为了自己好好重活一次,再不去想从前的是是非非。” 至于郑雨兰,交给她来收拾就好了。 郑夫人带着郑雨兰走出了摄政王府,便又将她斥责了一通。 “你到底怎么回事?三番两次的在摄政王妃面前失态,是当真家里没有教过你规矩,还是你本身就心底里对摄政王妃心生怨恨?故意为之?” 郑雨兰连忙摇头 :“我没有,姨母,我真的没有……” “雨兰,我选中你作儿媳,便是看重了你懂事,你若是还继续这样毛躁莽撞,再有下一次,我也不会再护着你。”莫夫人语气十分的重,可见是对她已经失望至极。 郑雨兰不敢再争辩,强忍着委屈连忙低头认错:“姨母我错了,我就是一时紧张,我害怕在摄政王妃面前失态,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还请姨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真心喜欢尘哥哥,也是真心想要给姨母做儿媳,雨兰一定不会再让姨母失望的!” 不论如何,她都决不能失去莫夫人的信任和支持,哪怕做出最卑微的姿态挽留,也一定要留住这门婚事。 莫夫人见她这慌张的样子,心里也有了几分不忍,叹了一声:“罢了,这些日子你也受了不少委屈,莫家本来也对不起你,我如今责备你也是把你当自家人,往后定要沉稳些,再不要像今日这样不知分寸。” 郑雨兰红着眼睛点头:“我知道了,姨母,我回家好好闭门思过,定会好好反省的。” “你先回家吧。” “这个香囊是我亲手做的,里面配了上好药材,闻着便能让人舒缓,姨母有头疾,这些日 子一定也因为尘哥哥伤心难过,雨兰担心姨母的身体,才做了这个药囊,还请姨母不要嫌弃。” 郑雨兰小心翼翼的将一个香囊送过去。 莫夫人看着这精致的香囊,心里稍稍舒坦了几分,到底还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也罢,只要心是好的,往后嫁过来再好好教也不迟。 莫夫人如此想着,点点头:“你有心了。” “姨母慢走。”郑雨兰扶着莫夫人上马车。 直到莫夫人的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郑雨兰伏小做低的脸色才渐渐阴沉了下来。 “姑娘,我们也回府吧。”丫鬟来扶她。 郑雨兰直接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用得着你来多嘴?!连你这贱蹄子也敢来教训我了吗?!” 丫鬟被扇的懵了,忙不迭的跪在地上求饶:“奴婢知罪!” 郑雨兰狠狠剜了她一眼,转身便上了马车。 丫鬟只能捂着脸强忍着泪,爬起来小跑着跟上马车。 回到了府里,郑夫人早就心急火燎的等着了,见郑雨兰回来便连忙拉着她打量:“怎么样?没受罪吧?莫夫人应该去的还算及时是不是?” “你别说了!她嫌我丢人现眼,恨不能将我贬到地里去!”郑雨兰咬牙切齿的道。 郑夫人愣了:“这,这是怎么了?” 郑雨兰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今日的事说了,她恨的要命:“时窈这个心机的贱人,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让我出丑,让我被莫家嫌恶!这世上怎有她这般歹毒的女人!” 郑夫人听着这话眉头也拧起来了,没想到这时窈竟还有如此手段,根本不做坏人,轻轻松松便将郑雨兰拿捏,让她一次次被动的在人前出丑。 “我也真是小瞧了这丫头,难怪,能把摄政王拿捏的死死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个没手段的?现在看来,你惹到了她,还真是个麻烦。” 郑雨兰烦躁的扫翻了桌上的茶盏,气急败坏:“我又让莫家失望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莫家二老都不会再帮我!那这婚事岂不是……” “你且放心,莫家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况且我已经将你在莫家照顾莫尘的事情散布出去了,现在满燕京城都知道你已经是他家未过门的儿媳,他赖不掉的!更何况莫家本就觉得亏欠你,更不可能退婚,莫夫人教训你,那是还把你当自己人。” 郑夫人这安抚果然有用,郑雨兰渐渐平静了下来。 “可莫尘呢?他要退婚,我担心他醒来还执意要 退婚。”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了,这婚约都定了,莫家二老不点头,他想退婚也没门儿!反正那个女人都已经死了,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他最多也就闹一闹脾气,等你嫁过去了,再大度些好好哄哄他便是了,这男人嘛,本就是一阵一阵的心思,你要做的,还是笼住莫家二老的心。” 郑雨兰重重的点头:“我明白了。” —— 次日清晨的时候,莫尘终于醒来了。 莫夫人和莫老爷急匆匆的赶来看他,吴大夫刚刚给他号了脉,送了汤药来给他喝。 “大夫,尘儿现在如何了?” 吴大夫笑着点头:“还好,现在脉象稳定,只是还有些虚,得好生养一阵。” “谢天谢地!”莫夫人松了一口气:“他突然昏迷这两日,把我们吓得不轻,我真怕他有什么好歹,我可怎么活?” “夫人别担心,莫公子只是身体损耗太大,又一时情绪激动支撑不住,我现在已经给他准备了上好的补药滋补着,又昏睡了两日,已经好了许多,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尘儿,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莫夫人担忧的问他。 莫尘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眸光黯然无光。 第四百四十六章 放下 “我没事,母亲不必担心。” “你可真是吓死娘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好生在家养着,再不许出去乱跑了,娘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叫娘怎么活啊?”莫夫人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莫尘紧抿着唇,心中五味杂陈。 一向眼里的莫老爷也放缓了脾气:“好了,你好生歇着吧,旁的事以后再说,把身子养好些,别让你娘操心,她年纪大了,又身子不好,跟着你都不知要气出多少病来。” “那婚事,爹娘如何打算?” 莫尘猝不及防的发问,倒是让他们愣了一愣。 莫夫人蹙眉道:“尘儿,你怎么总要和这门婚事过不去?是雨兰哪里做的不好吗?” “和她无关。” “那又是为何?!这婚姻大事哪里能当儿戏?雨兰对你一片痴心,你昏迷过去之后,她衣不解带的在身边伺候照顾你,现下京中甚至都传出去了些闲话,你不娶她,说得过去吗?” 莫尘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我何时让她来照顾我了?!” “她是你未婚妻,照顾你又如何?你去年就答应过我们,等京中的乱局结束就立刻成婚,现在说反悔就反悔?你把婚姻当儿戏!把我 们也不放在眼里?!”莫老爷怒道。 “那你们擅自问罪梁攸宁的时候,又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莫尘!”莫老爷一拍桌子,气的脸通红:“你当真是为了那个女人跟我们置气不成?你还记不记得她害的我们莫家险些家破人亡!” “是她害的吗?!她的下场难道比我好过吗?!” 莫老爷梗了一梗,怒道:“是梁家害的!她是梁家的女儿,也该承担这份罪过!更何况一切都是因她而起,我们莫家问罪于她又如何?!” “这一切不是因她而起,是因我而起!”莫尘眼睛通红,狠狠拍着自己的胸口:“当年是我喜欢她,是我不论如何也不肯放手,是我一意孤行要娶她,你们为什么不来恨我?!” “你!” 莫老爷气的一甩衣袖,气冲冲的转身出去,莫夫人无可奈何,也连忙追出去。 莫尘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吴大夫连忙给他送了一杯茶顺气:“你要是继续这么情绪激动下去,这身子别想好了。” 莫尘扯了扯唇角:“好不了就罢了,就当我偿还她。” “唉,你这是何苦?那梁娘子如今也已然放下了,死过一次的人,从前的一切都只是前尘往事,你也 该往前看了,如今你爹娘操心你的婚事,那郑家姑娘又对你痴心不改,何必再执拗?倒不如放下吧,梁娘子也不会怪你的。” 吴大夫这些日子给他们两个人看病,其中的内情自然也清楚,看莫尘现在这样,也忍不住劝说。 莫尘沉默不语,她放下了,可他呢? 她离开的这六年他都没有放下过,如今知道了一切的真相,他又如何放得下? “你就此放手,从此梁娘子也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你也能让爹娘顺意,让郑家开心,皆大欢喜。” “那我呢?就没人问过我欢喜不欢喜?”莫尘扯了扯唇角。 吴大夫顿了顿,干笑了两声,没再劝他了。 小厮匆匆进来通报:“少爷,摄政王来了。” “请进来。” 吴大夫顺势起身离开。 时晏青走了进来,他刚下朝,得知莫尘醒了,便来看看。 “醒了?” “嗯。” 时晏青撩袍在圈椅里悠闲的坐下,端起茶来喝了一口:“什么时候去北凉?” “我现在这样,你还指着我去北凉?” “让吴大夫跟着你一起去,坐马车,或是直接走水路坐船,你现在这状态,离京更方便你养身子,也省得在京中多些无谓的争吵。 ” 莫尘没好气的道:“你当个人吧,我都重病在床了你还能差遣我,你这是拿我当牛使?” 时晏青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你不想娶郑雨兰,也没必要和你爹娘硬碰硬,去了北凉,一去数年,郑雨兰等不起自然就解除婚约另嫁了,你爹娘那边,也自会妥协,莫尘,你是聪明人,不该想不到这法子。” 莫尘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去北凉了。” 时晏青挑眉:“不去了?” “这法子的确好,不动一兵一卒,轻而易举的便能将这桩婚事扔掉,可我离开燕京,会扔掉的也不止这桩婚事。” “你留在燕京也得不到。” “至少能守在她身边。” “你想好了?” 莫尘睨着他:“你怎么巴不得我走似的?” “阿窈盼着你走,说梁攸宁总闷闷不乐,一定是你还在燕京的缘故。” 莫尘磨着牙:“那我可真是罪过了。” “不走便不走吧,你既然做了选择,我便换人护送萧炎回去。” “谢了。” 他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有些话并不需要多说。 “不过,你若是留在燕京,麻烦可少不了,你爹娘这边且不说,郑家那边也难解决,毕竟你们的婚约已经板上钉 钉,现在京中也很多闲言碎语,不一定好收场。” 莫尘眼神冷了几分:“郑家这暗地里的小动作当真是没断过。” 时晏青也不多管他的事,这种事也用不着他,莫尘自会处理好。 “你好好保重,先养好身子,别事情还没解决,自己先废了。”时晏青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去。 莫尘疲惫的靠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 张德给他送了热茶来,忍不住道:“小的觉得摄政王的建议也不错,去了北凉,什么事情都能自然而然的解决了,也不用伤筋动骨,连争执都免了。” “让你伤筋动骨了?” “那小的不用,但小的心疼公子。” “我选择留下,自然是有即便伤筋动骨也想要得到的东西。” 张德呆了一呆:“公子的意思是……” 莫尘看着躺在手心的一串珍珠手钏,眸光沉沉,她自裁之前,让桃子将这手钏当掉,若只是为了支开桃子,为何又独独选它? 原来在她决定自裁之前,便已经决心抛下他了,她的遗书没有留一字一句给她,连他送她的珍珠手钏,也一并扔出去,她和他划清界限,干干净净。 她真的放下了一切,可他呢? 没人问过他放不放得下。 第四百四十七章 要她死 到了下午,便有小丫鬟来通报:“少爷,郑姑娘来了。” 莫尘眸光沉沉:“让她进来。” “是。” 郑雨兰一听说莫尘醒来了,便立即来看望,本以为多半会吃个闭门羹,没想到竟直接让她进来,她心中有些按捺不住的欢喜,想着莫尘多半是也忘了那个女人了。 “尘哥哥。”郑雨兰娇羞的福了福身,很是关切的问:“尘哥哥身子可还好?” 莫尘神色泠然的看着她:“退婚的条件,你想好了吗?” 郑雨兰脸色僵了一僵,笑容都凝滞住了,她咬着唇,委屈的道:“我,我们的婚约早已经人尽皆知,所有人都知道我迟早要嫁你,若是现在退婚,我名声……” “所以让你提条件。”莫尘有些不耐烦的打断。 郑雨兰却直接红了眼睛,摇着头:“雨兰没有什么条件,雨兰只是对尘哥哥一见倾心,又敬爱姨母和姨父,真心想要嫁到莫家来成为莫家的媳妇,尘哥哥为何非要用那些利益关系来侮辱我?” “我们的婚约原本也是从交易开始的,你如今跟我装什么?” 郑雨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是啊,从一开始,莫尘便和她说清楚了成婚的要求,她不能插手他 的任何私事,成婚后便安心在家侍奉公婆,做好莫家的媳妇,当好她的摆设,以此换来郑家的诸多利益好处。 她当时答应了这一场交易,但人总是贪心的,既然得到了这份婚约,又如何甘心做一个摆设?如何甘心不能被他放在眼里? “我现在问你你想要的条件,是再给你一次好聚好散的机会,我明白告诉你,这场婚事我不会答应,你现在自己拿了好处退婚,如若不然,等我出手退婚,你再想提条件,可就没有了。” 莫尘语气平静又冷漠,刺的郑雨兰脸色越发的难看,她心中焦虑,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有着什么样的本事。 可放弃?又如何甘心放弃? 再好的条件也比不得嫁给他,错过了莫尘,她要么高攀一个老头子高|官做续弦,要么嫁一个清贫的举子苦熬年华,以郑家的条件,根本不可能找到比得过莫尘的男人! 郑雨兰咬了咬牙:“我真心想嫁尘哥哥的,哪怕尘哥哥心里没有我,只要我能成为你的妻子,我什么都愿意忍让,况且,况且姨母和姨父也喜欢我,他们也盼着我们尽快成亲,姨母身体不好,这些日子为你操心,头疾又犯了,尘哥哥当真要让他们难 过吗?” 莫尘眸光微冷,她看似示弱的话里,却暗藏着威胁。 他冷笑:“你这话的意思,是赌我不敢对我爹娘不孝,不敢忤逆他们的意思退婚?” 郑雨兰急忙摇头:“雨兰不是这个意思,雨兰只是单纯的关心姨父姨母的身体。” “行,既然你不愿主动退婚,那往后,可别怪我没给过你机会。”莫尘不愿再和她废话。 郑雨兰脸色变了变:“尘哥哥这话什么意思?” “你别以为你做了什么小动作我就一无所知,我爹娘如何得知我和她的事?” “这,这我怎么知道……” “是吗?他们初到京城,恐怕连京中的路都还没认全,怎么会查得出来我和她的事?唯一可能的就是,有人告诉他们,这人会是谁呢?” 郑雨兰强压着心慌摇头:“我不知道。” “你最好是不知道,等我查出来,我定要让这人好看。” 他说的风轻云淡,但眸中的寒意,却已经叫人心惊胆战。 郑雨兰心慌的都要跳出来,面上还得强撑着镇定,她决不能让莫尘知道这背后是她搞的鬼! “你走吧。”莫尘闭上了眼睛。 郑雨兰强扯出笑来:“那你好生休息,什么事等病好了再说吧,切 莫伤了身子。” 莫尘没再回话,她也没有了继续久留的心思,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等她离开,莫尘睁开了眼,眸光沉沉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渐渐冷冽。 郑雨兰一走出莫家,便立刻吩咐:“立刻回府!” 马车疾驰而去,停在了郑家大门口,马车还未停稳,郑雨兰便急匆匆的下了车。 “做什么慌慌张张的?”郑夫人见她匆匆回来,也担忧的很:“莫尘见你了吗?去看过莫夫人没有?” 郑雨兰却压根顾不上说这些,直接拉着郑夫人道:“心玉呢?” “你问她做什么?”郑夫人拧着眉:“莫尘难不成又想起她了?” “他不是想起她了,他问起了是谁向莫夫人和莫老爷告密,他说他若是查出来,绝不会放过!” “他怎么知道是有人告密?” 郑雨兰着急的道:“他猜出来的,他说莫夫人和莫老爷初到京中,根本没有任何消息来源,不可能自己查出来他和梁攸宁的事,一定是有人告密,他说会彻查这件事,若是他查到我的头上,一定不会放过我!” 郑夫人神色凝重:“他倒真是个聪明人。” 这样的聪明人,实在不好对付。 “娘,我该怎么办?这婚事 我绝不能丢下,若是让他知道了这一切的真相,他一定不肯再娶我了。” “他即便要查,也得找到证据才是,莫老爷和莫夫人已经答应过了绝不会透露,便不必担心,唯一需要担心的,也只有一个人。” 郑雨兰狠声道:“那就杀了心玉!只要她死了,便死无对证!莫尘即便怀疑也查不到什么!只要她死了!就什么都可以当做没发生!” 郑夫人脸色也冷了下来:“就这么办。” —— 心玉自从投向了郑雨兰之后,便在郑家以丫鬟的身份留下了,只等着郑雨兰嫁进莫家之后,再将她带去莫家。 但她到底算是“功臣”,在郑家也用不着做那些丫鬟的伙计,只每日浇浇花草逗逗鸟儿,便足够了。 心玉还在做一些鞋袜,都是男子的鞋袜,她之前跟着莫尘的那半年,替他包揽了所有的鞋袜,每个月虽说只能见他三五次,其他的时间便只有给他做这些东西,才能熬的下去那枯燥无味的时光。 直到现在,她依然在做,她等着进入莫家,重新回到他身边,再将这些送给他。 “心玉,你跑一趟陈记糕点铺子,给四姑娘买些糕点回来。”一个婆子推门进来,吩咐道。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为何杀她 “让小兰她们去就是了。”心玉有些不满的道。 “她们今儿都有活儿忙着呢,四姑娘快出嫁了,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忙,就你闲的没事做,去跑个腿也不乐意?你是来当主子的不成?!”婆子掐着腰骂道。 心玉见这婆子蛮横,便也只好应下:“知道了。” “赶紧的!”婆子骂骂咧咧的走了。 心玉瞪了一眼这婆子,骂道:“这老虔婆,不过就是看我不顺眼故意差使我!什么东西!” 但心里又想着,反正马上就要跟着郑雨兰去莫家了,她往后也根本不会跟这老婆子打交道,如今也没必要和她闹。 心玉啐了一口,将鞋袜好生的收起来,这才拍拍裙子起身出去跑腿。 心玉提着篮子从侧门出府了,心里烦的很,这郑雨兰真是个事多的,府里的糕点吃不下吗?还非得去陈记铺子买,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还真当自己是高门贵女了不成? 她一边在心里骂着郑雨兰,一边往陈记铺子赶路。 从郑家到陈记,要走的快些,就得从一个偏僻的小巷子穿行,心玉当然不想浪费时间,便直接穿了那小巷子。 可走了没两步,便突然感觉不对劲,好像有人跟着她。 她猛 一回头,便看到几个影子闪过去,她顿时吓的一身冷汗,立即加快了脚步。 可身后的人显然还继续在跟着。 她直接跑了起来,可谁知前面竟也有人在堵着,几个地痞流氓一样的男人贼兮兮的笑着:“哟,小美人儿还挺警觉,这是要往哪儿跑啊?” 心玉脸色骤变,尖声道:“你们给我让开!” “脾气还挺大?你说让就让?”这群男人哄笑了起来。 “你们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敢招惹我?我是瑞卿楼莫公子的人!” “啊呸!还莫公子?你不过郑家的一个婢女,还吹上了不成?” “我有钱,我有很多钱,你们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你们!你们,你们别过来!”心玉害怕的往墙角躲。 那为首的地痞嗤笑:“钱?多少钱也不好使啊,反正买你性命的人已经答应了我们,等你死了,你的钱,还有酬金,都归我们。” “买我性命的人?!”心玉瞪大了眼睛。 “也不怕实话告诉你,你这条命,已经有人买了,看你是个美人儿,你老实点儿让我们兄弟们先享受享受,一会儿让你死的时候,也痛快些。” 那人猥琐的笑着,直接向她逼近。 心玉吓的尖叫 一声,直接将篮子砸在了他的脸上,拼死逃跑。 “臭娘们儿,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你今日还能走得出这巷子!?给我按住她!” 小头目一声令下,其他的地痞们直接追了上去,不过三两步就轻易将她抓住了。 “啊!” 心玉被抓住了脚踝,摔在地上,这些男人们一拥而上,把她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正在绝望之际,却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将这群地痞团团围住。 地痞们脸色变了一变:“你,你们是什么人?” 这些黑衣人却根本一句话也不说,直接三两下便将这一群地痞绑了,也包括心玉。 “你放开我!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地痞还在叫骂着。 长羽有些厌烦的皱了皱眉:“堵了他们的嘴。” “是!” 所有人的嘴都被堵上。 “带走。” 黑衣人们直接拖着牲口一样,将这些地痞们和心玉直接拴在马上,策马扬鞭,便疾驰而去。 心玉原本还以为是遇上了救星,可没想到这帮人一点也不比地痞心慈手软,吓的魂都要没了,而一路心惊胆战的追着马儿跑着,险些都要死在马蹄下。 突然马儿停下,她终于喘上了一口气,可没想到一抬眼 ,呼吸瞬间停滞。 这是一座高门府宅,门口高高挂着的匾额,写着“莫府”二字。 “走!” 长羽招呼了一句,影卫们便直接拉着这群人进了莫府。 莫老爷和莫夫人都吓傻了:“这,这都是些什么人?!” 话音方落,却见张德搀扶着莫尘走了进来,他脸色还苍白着,里面一身雪白的寝衣,外面只披着一件外袍,清瘦的身形还有些病恹恹的,只是眼中却没有分毫病态的软弱,反而冷冽的渗人。 “这些都是我的客人。” “你这是做什么?”莫夫人连忙来扶他。 莫尘坐在了圈椅里,手肘支在椅臂上,一派慵懒散漫的模样:“爹娘不必着急,一会儿就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 心玉一见莫尘,便哭着跪了下来。 莫老爷和莫夫人一见心玉,面色微变,他们认得她,当初郑家就是带着她来跟他们告密莫尘和梁攸宁的事。 莫尘冷眼看着这帮地痞:“我现在问你们什么,你们如实回答,是什么人吩咐你们做事的?” 地痞们的嘴里的布条被拿了出来,地痞们互相看了看,立马摇头:“我们就是见色起意,对这个姑娘有好感,没什么人吩咐我们做事!” 莫尘掀唇,对着长羽扬了扬下巴。 长羽直接拿出匕首,毫不犹豫的扎在了那小头领的手掌心里。 “啊!”地痞惨叫一声,捂着手痛的打滚。 “我没有太多时间听你们胡诌些假话,也没有这个耐心,九星宗从没有审不出来的犯人,只有求死不能的犯人,我现在跟你们好好说话,你们就老实回答,也免得你们受太多的苦,也浪费我的时间。”莫尘道。 这帮地痞一听九星宗,顿时吓傻了,他们不过是街头混子,一点鸡毛蒜皮的功夫欺男霸女罢了,哪里敢惹残暴出名的九星宗的人? 他们立马哭嚎着道:“我们说!我们说!是郑家,郑家夫人给我们一大笔银子,说是让我们杀了这个女人,是郑家买了她的命!” 这话一出,莫夫人和莫老爷脸色当场就变了。 “什么?!郑家?!郑家为何要杀她?!” “这,这我们哪里知道?我们只是拿钱办事,其他的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求莫公子,放过我们吧,放过我们吧!”地痞们拼命的磕头,头都磕破了。 莫尘淡声道:“既然不清楚郑家为何要杀人,请来问问就是了,张德,还不快去请。” “是!” 第四百四十九章 你骂谁? 郑夫人和郑雨兰一听说莫家有请,当即便以为是莫家要洽谈婚事了,毕竟莫尘现在已经醒了,这拖延了一个月的婚事也该早早办了,所以她们立即就奔了来。 可没想到,这一进花厅,看到这地上跪了一地的地痞,还有活着的心玉,笑容都瞬间僵在了脸上。 莫尘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在了手边的桌上,冷声道:“郑夫人可认得这几个地痞?” 郑夫人僵着脸道:“我怎会认识他们?这种下三流的人,我们官宦人家是万万不敢接触的。” “是吗?可他们说,是你买凶杀人,砸重金让他们杀心玉。” “胡扯!”郑夫人几乎跳脚一般反驳,她愤怒的的指着那几个地痞骂道:“你们这帮不入流的东西,竟胆敢攀咬官宦内眷!你们好大的胆子!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郑雨兰也立马红着眼睛对莫夫人和莫老爷道:“这一定是污蔑!是有人故意要往我们郑家身上栽赃!” “尘儿,这件事应该有蹊跷……”莫夫人忍不住道。 莫尘扫向那小头目:“郑家说你是污蔑他们,污蔑朝廷命官的内眷,其罪当诛,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处死可好?” 那小头目一听 这话脸都吓白了,他只是想要赚个钱,可没想过把命搭上! “我没撒谎!我说的都是真的!跟我交易的是郑夫人身边的蔡婆子,她还给了我二百两银子做定金!” “污蔑!就是污蔑!他无凭无据,就胡说八道!”郑夫人矢口否认! 小头目骂道:“你装什么清白?要不是你提前派人通知我在那小巷子里等着,我能这么轻易的就堵住那女人?” 莫夫人面色一变,心玉是郑家的奴婢,寻常是出不得门的,若要出门,除非是主人家吩咐交代,否则怎么可能让这帮毛贼堵上? 到了这个时候,莫夫人才信了三分,当即看郑夫人眼神都满是震惊:“你,你当真做了这种事?” 她一直以为郑家的是极其和善的人家,郑夫人温婉贤淑,郑雨兰也乖巧懂事,正是因此,她才会看上门第并不算高的郑家。 郑雨兰哭着道:“姨母别信,他们都是为了污蔑我娘,污蔑我。” 长羽拔掉了堵住心玉嘴巴的布条,心玉便立即破口大骂:“呸!你竟还敢说污蔑?分明就是你们郑家想要杀人灭口!我竟信了你们,甘心进你们郑家当奴婢,我帮了你大忙,你竟还雇凶杀人?! 怎么?眼看着要如愿嫁进莫家了,便急着将我除掉?方便你干干净净的嫁进莫家?!” 郑雨兰眼神慌张的闪烁了一下:“你,你胡说什么?!” “你们母女在怕什么?!怕我说出你们告密公子和景王妃有私情的真相?怕我说出你郑雨兰逼死梁攸宁?!怕莫家知道你蛇蝎心肠的真面孔?!” “你胡说!你这个贱婢,我撕了你的嘴!”郑雨兰尖叫着向她扑上去。 心玉被她扑在地上撕打,两个小厮冲上去才堪堪将郑雨兰拉扯住。 心玉被扇了几个耳光,现在浑身的狼狈,依然不管不顾的大骂着:“你以为我怕你?你都敢买凶杀我灭口,我也不是好惹的!就算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说着,心玉从地上爬起来,冲着莫夫人和莫老爷磕头,愤怒的控诉:“郑家母女当初带着我来告知莫夫人和莫老爷真相,为的就是让莫老爷和莫夫人出面解决了梁攸宁,以免婚后笼不住公子的心,郑家又不愿意亲自出面得罪了公子,所以才想到了借刀杀人。 她们许诺我,只要我能到莫家二老跟前说出真相,等郑雨兰嫁来莫家,便把我带上陪嫁,这样我便可以再次回到 公子的身边伺候,我还亲眼看到郑雨兰几次三番的羞辱景王妃,她拿公子的前程和名声做要挟,让景王妃不得不忍气吞声,任由她欺辱。 她在莫家装的乖顺懂事,实则心思狠辣,为人刻薄!景王妃的死,和她脱不了干系!我本打算冷眼旁观,因为我所求不过的在公子身边继续伺候,可没想到,郑家容不下梁攸宁,也容不下我!竟还要杀我灭口!” 莫夫人和莫老爷的脸色渐渐阴沉,不可置信的看着郑雨兰,他们从未想到这个在他们面前装的乖顺懂事,甚至有些胆怯的小姑娘,竟在背后做了这么多是算计! “姨母,她胡说!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做过那些事!雨兰从不敢做这样的事!”郑雨兰死也不肯承认,拼命否认,但辩白却越发的苍白无力。 心玉冷笑:“你不敢?你敢的事可太多了,你甚至都敢咒骂摄政王妃,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什么?”莫夫人震惊。 郑雨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你!” “你不满摄政王妃和景王妃亲昵,不满在摄政王妃那里没有受到重视,背地里骂她和景王妃是一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东西,骂她是 上不得台面的贱人,莫家若是娶了你这样的媳妇,也迟早要被害惨!” 莫老爷怒的大骂:“混账东西!连摄政王妃你都敢辱骂?!你好大的胆子!” 天下谁人不知,如今的摄政王妃,未来的皇后,那是大夏最尊贵的女人!她胆敢用那样肮脏的言辞辱骂摄政王妃,往后嫁到了莫家,还不得连累的莫家跟着一起满门抄斩?! “我没有,我没有……”郑雨兰哭着摇头,看着心玉的眼神却满是憎恨。 就该杀了她!就该再早些杀了她的! 这个贱人,没想到最后只差一步,竟让她活下来,到莫家来背刺她! 莫尘脸色阴郁的站起身来,一步步的向郑雨兰走近 郑雨兰吓的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尘哥哥,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莫尘猛的掐住了她的脖子,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阴狠:“你说谁是狐媚子东西?说谁是贱人?” 郑雨兰几乎无法呼吸:“不……” 莫尘掐着她脖子的手渐渐收紧,胸腔中翻涌着冲天的怒火,他都不敢想,郑雨兰对着梁攸宁骂出这些脏污的话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场面。 或许不止,或许更狠毒些,否则怎会逼死梁攸宁? 第四百五十章 僵硬在脸上 她最难的六年都熬过来了,景王的欺辱,太后的折磨,胡侧妃的算计,甚至萧炎的觊觎,那么多,那么多苦难都熬过来了。 他再了解她不过,她虽说成长于闺阁之中,但却比寻常女子还要坚强百倍,她怎么会轻易自戕? 除非已经撞了无数次的南墙,除非已经困在穷巷,无法回头,已经到了绝境,实在无路可走。 而在他筹划着迅速完婚,筹划着离开燕京,远走北凉的时候,她又是如何被人欺辱,被人威胁,被人逼的走投无路,最终平静的安排好一切,决然赴死。 “尘儿,尘儿快住手,你要杀了她不成?!”莫夫人和莫老爷急忙上前阻拦。 莫尘却仿佛听不到一般,只双目猩红的越发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 郑雨兰的脸都已经涨的青紫。 “莫尘,快住手!你让她死在你府上不成?!”长羽抓住了他的手,焦急的制止。 郑雨兰毕竟是官宦千金,并且还是莫尘的未婚妻,她若是死在莫尘的手里,定会引发轩然大|波,哪怕时晏青要保莫尘,恐怕也不能轻易躲过朝中那帮文官的攻击。 莫尘终于还是在最后一丝理智的压制下回 了神,直接甩开了手,将郑雨兰摔在了地上。 郑雨兰捂着脖子倒在地上痛苦的大口呼吸咳嗽着,郑夫人哭喊着扑上去。 莫尘死死的盯着她们:“当初婚事还未定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们,我们的婚约只是交易,我以为你们是聪明人,该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可你们胆敢在我背后耍这些把戏,不单是没把攸宁放在眼里,也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郑夫人吓的脸色发白,她之前一直以为莫尘性子随和,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人,没想到他发起怒来这样吓人,她甚至毫不怀疑,方才一念之差,莫尘就真能不管不顾的杀了郑雨兰。 “你们当真以为,我是好惹的。”莫尘冷冽的掀唇,眼神阴狠。 郑夫人惊恐的看着他,吓的说不出话来。 莫尘却直接转过身,对莫老爷和莫夫人道:“现在,你们还要非要这个女人来当莫家的少夫人吗?” 莫家二老脸色千变万化,不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要字。 不单单是因为郑雨兰品行恶劣不堪为莫家儿媳,更是因为,现在的莫尘,太阴狠。 “既然如此,退婚书我已经写好了,你们没有异议,这 婚事就此作罢。”莫尘从袖中拿出一纸退婚书,毫不留情的扔在了郑雨兰的身上。 然后转身大步离开了花厅,再未回头。 莫尘走出了主院,便转头对张德吩咐道:“查一下郑家。” 张德怔了一怔:“公子这是要……” 莫尘冷笑:“不能死在我手里,但也不能活在我的眼前。” 张德顿时毛骨悚然,方才他还以为公子松手是因为放过郑雨兰了,没想到也仅仅只是想要换一个路子罢了。 “是!”张德不敢忤逆,立即去办。 莫尘回到了自己的院里,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回了太师椅里,他弯下腰,手肘撑在了书案上,渐渐抱住头将自己埋起来。 逼死梁攸宁的不止郑雨兰,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时至今日,他从对她的怨恨之中跳出来才看清楚,这六年,她过的多难。 那日时窈怒不可遏的痛骂他:“她活的很艰难,你看不到吗?” 他看不到,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说她自作自受,说她罪有应得! 他无法想象,这六年来她如何在黑暗的绝境里挣扎,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永远走不出的死胡同,她就这样熬 了六年,最终还要因为他背负着荡|妇的骂名受尽羞辱,最终选择服毒自尽。 他双肩颤抖着,泪水浸湿了衣袖。 真正逼死她的人,是他。 —— 郑夫人带着郑雨兰迅速的逃离了莫家,根本无暇再顾及那份退婚书,生怕再晚一步,莫尘便再次动了杀心,要让她们给梁攸宁陪葬。 花厅里,莫夫人看着这满地的狼藉,叹息着:“原本以为极好的一桩婚事,没曾想还是闹到了这个结局。” “郑家那种阴狠下作的人家,不要也罢!” “我哪里是惋惜这桩婚事?我是担心尘儿。”莫夫人愁容满面:“尘儿他,心里也怨恨我们。” 莫老爷面色微变,厉声道:“我们难不成还害了他?郑家不是好东西,梁家更不是!” “罢了罢了,人死如灯灭,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往后你也别再提了,尘儿的婚事,也再等一等吧,他如今打击太大,一时走不出来的。” 莫老爷沉沉叹了一声:“随他去吧,他小时候我就没能管得住他,如今翅膀早硬了,还能听我的吗?” 是夜。 一个影卫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莫府。 莫尘靠在床上,吴大夫一边盯 着他喝药,一边数落着:“我看你是当真不想活了,这身子你糟蹋毁了就高兴了是不是?你再这样你找别人治吧,死在我手里往后影响我的名声!” 莫尘端起药碗一饮而尽,虚弱的笑了笑:“我就是相信吴大夫您这医术才敢折腾的,就吴大夫这本事,我肯定死不了。” “你这小子!”吴大夫气的骂骂咧咧:“行,你就继续折腾吧,我看你折腾废了你就高兴了!你是没几日活头了还是怎么的?非得赶着这几日把事儿都办了?等身子养好了再说不行?你非得气死我!” 莫尘扯了扯唇角:“不办完这些,我没法儿安心。” “你啊!真不是我危言耸听,你这身子现在亏损的厉害,不好好养,是会折寿的!” “能折多少年?”莫尘戏谑道。 “十年二十年是少的,严重点,估摸着活不到三十就能死了。” “那倒是痛快了。” 吴大夫冷笑:“是,是痛快了,反正梁娘子现在静养着,身子恢复的极好,我看活到七八十不是问题,到时候你死了,她要么孤苦一生,要么再找个男人嫁了,你好生痛快着吧。” 莫尘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第四百五十一章 到底想如何 不论是哪种可能,他听着都很不痛快。 “吴大夫,我现在开始好好养身子,一定听你的话,麻烦你了。”莫尘突然乖巧。 吴大夫冷哼一声,提起药箱趾高气昂的走了。 吴大夫前脚走,影卫后脚便进来了。 “公子,这是查的郑守成的信息。”影卫将一封密信呈上。 莫尘眸光冷了下来,接过密信拆开细看,冷笑:“这郑守成看着老实,手上倒是也没干净。” “郑守成只是礼部侍郎,不是什么肥差,但是他最近两年打着莫家亲戚的旗号,没少收敛钱财,尤其是最近郑雨兰和公子订婚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就这些受贿的银两,就足够他下狱了。 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他的大儿子极其好|色,去年还强抢民妇,害的那妇人惨死,她夫家全家都被灭门,因为郑守成打点了关系,封锁了此事。” 莫尘嫌恶的蹙眉:“收集好证据,一并呈交给大理寺。” “郑守成之前打点过大理寺那边,大理寺里有人收了钱财好处,看到这案子恐怕就会直接压下去,倒不如直接将这案子捅到朝堂上。” “不,就从大理寺开始,你去大理寺直接找黄大人,让他直接受理此事。” 黄大人是大理寺卿,向来嫉恶如仇,下面的人会压这案子,他可不会,更何况这案子还是莫尘递给他的。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让郑家的事和他无关,那自然是完全不插手,任其自由灭亡是最好的,他当然不可能去朝堂上直接指控郑家。 “是!” 次日,一群禁军踹开了郑家的大门,围抄了郑家。 街道上的行人都被这阵仗吓傻了,纷纷驻足围观。 “老爷!夫人!不好了,禁军闯进来了!”小厮扯着嗓子大喊着。 郑老爷和郑夫人匆匆忙忙的从屋里出来,惊的脸色都变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官宦府邸!你可知……” 郑老爷狠话还未放完,为首的禁军|头领便直接将一纸抓捕令举到了他的眼前,冷着脸喝斥道:“奉大理寺之命,前来抓捕抄家,谁敢违抗?!” “抓捕,抓捕什么?”郑夫人不可置信,声音都在颤抖。 “郑年涉嫌贪污受贿,郑年长子郑峰涉嫌奸杀民女,还有参与灭门,诸多罪证,已经被呈交到了大理寺,我等奉命前来捉拿!” 郑大人身子一晃,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这都是前几年的事了,怎么会今日突然被翻出来? 大理寺那边 他一直打点着,又怎会突然就翻脸不认人?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郑大人还想要套一套近乎。 那头领却直接厉喝一声:“来人!拿下!” “是!” 几个禁军冲上来,将郑大人直接按住。 郑夫人吓傻了:“老爷!老爷!” 郑大人却气的怒骂她:“你这个蠢妇,一定是你惹出来的事!” 昨日郑夫人带着郑雨兰从莫家回来,手里还拿着退婚书,郑大人当时就猜到她们定是得罪了莫尘了,这大好的婚事没能结成,反而结了仇! 可莫尘是什么人?他虽说游离在朝堂之外,但无人敢小看他,明眼人都清楚,他是摄政王最重要的心腹,敢得罪了他,八百种死法都能给你安排上! 郑夫人和郑雨兰昨日回来还骂骂咧咧,郑大人好生教训了她们一顿,想着改日找机会去莫家登门谢罪,可没想到,今日一早,这噩耗竟就来了。 郑夫人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这怎么办啊老爷?” 禁军将郑大人的儿子也一并拖了出来,直接带走。 郑家上下,尽数罚没抄家。 郑大人骂道:“蠢货,去莫家请罪!求莫尘宽宥郑家!” 话刚说完,郑大人便已经被押走 了。 郑家里里外外都被搜了一遍,郑年和郑峰被带去大理寺审查,等审查完毕,定了罪,女眷也逃不过。 郑雨兰吓的六神无主:“娘,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快,快去莫家!”郑夫人慌慌忙忙的拉着郑雨兰前去莫家。 莫府。 郑夫人拉着郑雨兰在门外求见:“我们只想见见莫少爷,还请通融一下。” 守门的小厮却似乎早有预料,只摇头:“我们少爷如今病重,不见外客。” 郑夫人气的半死,昨日莫尘还能那么威风的退婚,现在就病重了? 但她也不敢发威,只能腆着脸求着:“那请你带个话,我们是来请罪的,都是雨兰不好,是她做错了事,还请莫公子宽宥了她……” 小厮依然摇头:“少爷只让小的带一句话,少爷说,他早已经给过郑姑娘选择,现在的结局,都是郑姑娘自己选的。” 郑夫人发懵的看向郑雨兰,却见郑雨兰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 莫尘的确早已经给过她选择了,就在他醒来的那一日,他便问她,是要自己退婚,还是他出手。 郑雨兰当时高估了自己的小聪明,低估了一个从小周旋于利益往来之中,帮着摄政王造反成功的 男人,到底有多厉害的手段。 她不舍得轻易丢下这门大好的婚事,果断的说不愿退婚。 郑雨兰滚下了泪,“噗通”一声跪下:“是我错了,求你告诉他,放过郑家吧!” 小厮依然面无表情的摇头:“郑家做的孽,可和我们少爷没关系,那是有人告发,郑姑娘求我们公子也没用,我们公子最是正义之人,不会帮着郑家助纣为虐,到底如何,还是交给大理寺裁决,毕竟,国有国法。” 这话说的正义凛然,即便郑夫人和郑雨兰跪在了莫家的门外,也让莫家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来。 周围甚至还有人叫好。 “这郑家母女做什么要跪在莫家门外?” “嗨,你还不知道呢?突然有人告发郑家贪污受贿,郑家长子郑峰在去年还奸杀了一个民妇,这种人渣,早该死了!郑家竟还有脸来求莫家!” “呸!不要脸,莫家不搭理他们才是应该。” “是啊,莫家不助纣为虐,实在是高风亮节。” “听说婚约也退了,郑家可真是活该啊,之前还得意的趾高气昂,如今跪在别人门外装什么可怜?” 郑雨兰听着这话脸皮火辣辣的疼,气的咬牙:“他到底想要如何?!” 第四百五十二章 心狠 那小厮重复一遍:“我们公子说,国有国法,郑家的结局,自然也是国法来定夺,等案子审下来,该斩首斩首,该抄家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该入奴籍的入奴籍,我们公子一介商人,哪里管的起大理寺的事?” 这话一出,郑夫人两眼一黑,当场晕死过去。 郑雨兰浑身的血液都凝滞,她终于见识到那个笑的春风般和煦的男人有着多冷酷的一颗心,他根本就没打算给郑家生路! 他要郑家满门给梁攸宁陪葬! 是她太蠢,当真以为他温和可亲,是个能被她拿捏糊弄的人,可从昨日开始,真正看到他的手段,她才明白自己到底多蠢! 一个八面玲珑滴水不漏的商人,一个能当得起摄政王最重要的心腹的人,他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他故意在她面前说起怀疑有人在他爹娘面前告密,吓的她立刻便要杀死心玉,而他其实早已经安排了人跟踪她,盯上了郑家的一举一动。 在郑家找了那帮地痞杀心玉的时候,便将他们一网打尽,送到莫家二老面前升堂,借助地痞和心玉的嘴撕破郑雨兰的假面目,顺势退婚。 第二天便用让人去大理寺告发郑家的诸多罪状,让郑家满门遭殃! 短短两日,他便让她万劫不复 ! 这才是莫尘啊,这才是他的手段。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公子救救我,救救郑家!”郑雨兰哭嚎着磕头:“我求你!” 驻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郑雨兰额头都磕破了,狼狈不堪,但莫家的大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府内,莫尘百无聊赖的靠在床上看书。 张德忍不住开口:“公子,郑姑娘还在外面磕头求饶。” “嗯。”他回应的敷衍,毫不在意。 “这么久了,公子是不是还是见她一面,外面那么多人看着,虽说郑家罪有应得,但这往后议论起来,不还得说公子您狠心啊。” 莫尘掀唇:“那他们也没说错,我的确,就不是什么心软的人。” 张德擦了擦额上的汗,讪讪的点头。 他家公子,的确不是什么心善的人,不过长了一张多情又风流的脸,性情看似随和,实则冷漠,平日里周旋于各路人马之间,如鱼得水,笑容和煦,实则城府极深,一字一句都得算计。 能和那位铁血手腕的摄政王当兄弟的人,指望他善良到哪儿去呢? 今日郑雨兰在外面跪着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寻常人恐怕会心软,但莫尘是不会的,只怕郑雨兰现在在外面扒皮抽筋他都无所谓。 他那颗心,比谁都冷。 “但 是,但是这名声传出去也不大好啊。”张德为难的道。 哪怕装装样子给别人看呢? 莫尘面不改色:“无所谓,如今也用不着那好名声。” 从前要帮时晏青赚钱,帮他造反,需要和各路人马虚与委蛇,维护名声当然是有必要的。 如今时晏青都当摄政王了,他也早该享福了,管那劳什子名声有屁用。 张德心道,有了这冷漠无情的名声,往后哪家的姑娘还敢嫁你啊? 但这话他也不敢说,只能憋着。 “那郑雨兰她……” “不必管她,让她磕,反正过不了几日大理寺的审判就下来了,抄家流放的,她也逃不了,扰不了几日的清静。”莫尘淡声道。 张德:“……是” 郑雨兰在莫家门外足足跪了三日,磕头都磕的头破血流,嗓子都哑了,莫家始终没有开门。 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晕过去,被下人送回了郑家。 而送回家没多久,禁军便再次登门,这次的大理寺的判决下来了。 “郑年贪污受贿,以公谋私,流放三千里,郑峰草菅人命,判秋后斩首,郑家男丁一律流放,女眷入奴籍,世代为奴!” 郑雨兰眼神呆滞的听完宣读,浑身发抖。 她在莫家门外跪着磕了三日的头,他没有宽容她一分一毫。 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心狠的人! —— 郑家一夕之间就被抄家,昨日还风光无限,今日便成了阶下囚。 “那郑雨兰也是活该,她之前嚣张成什么样子,我就知道郑家不是什么好东西!”薛茵愤愤然。 时窈问道:“郑雨兰要发配到哪里?” “听说是嘉陵关,那可是最苦寒的地方,又是边关,常年有战乱,很不安宁,她往后可有的好果子吃了。” 薛茵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但你有没有觉得,莫尘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是吗?” “郑雨兰之前在他门外跪着磕头三天,求他帮忙,我路过时看到了,当真没见过郑雨兰这样卑微狼狈的样子,我以为,他应该会心软,至少帮她换个好去处。” 莫尘完全有能力做这些,但并没有。 时窈笑着摇头:“你太高看他了,你也不看看他帮谁做事的,指望他心软?” 薛茵呆了一呆,这才想到莫尘是摄政王的心腹之人,摄政王以冷酷残暴出名,莫尘又怎可能是良善之辈? “我平日里见他随和又总是带笑,以为他是个好人。” “好人也得看对谁而言,他对朋友对亲人,的确也没的说,只是在权势堆里混的人,心总是狠的。” “那张翼也这样吗?” “那是你相公,你问我?” 薛茵眨眨眼:“我和他又不熟,而且,你看人比我准。” 时窈:“……” “我觉得张翼应该不一样。” 薛茵撇撇嘴:“能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这些人,都是坏人!我再也不相信男人了!” 时窈:“……” “行了,我们去看攸宁吧!” —— 梁攸宁这几日将养的不错,她又不出门乱跑,也不会操心任何事,只是乖乖的躺在床上,任由大夫给她灌各种补药。 “大夫说,娘子现在身子恢复的很好,可以出门转转了,现在天气又凉爽,要不出去走走?”桃子道。 梁攸宁翻看着手里的一卷闲书,淡淡的摇头:“算了。” 出门不出门的,对她而言也没什么意义,反而总惹些事端。 “那娘子去外面园子里坐坐。”桃子殷切的看着她。 梁攸宁看着她殷切的眼神,到底还是说不出不字,哪怕没什么兴致,只好点头。 桃子兴高采烈的扶着她走到了园子里,让她坐在秋千上:“如今这满园春|色正好,娘子早该出来坐坐!” 梁攸宁扯出笑来,怔怔的看着对面的墙头。 茶花树后,人影晃动,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树下,透过满园的花朵,看着园中坐在秋千上的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只想要你 “攸宁!” 时窈和薛茵进来,扬了扬手里的食盒:“吴大夫说你恢复的好,现在也不必每日清粥小菜了,喏,今儿咱们开个荤腥,带了肉和酒,咱们好生庆祝庆祝!” 梁攸宁笑了笑:“这有什么可庆祝的?” “当然要庆祝,大病初愈,这世上可没什么比这更值得庆祝了!来,咱们到亭子里吃!” 时窈将食盒递给了玉坠,便来拉着梁攸宁去下池塘边的八角亭里,现在不冷不热,亭子里凉风习习,还能闻到花香,惬意又舒服。 玉坠和桃子将食盒里的菜都摆出来,还拿出了一壶酒。 “这桑葚酒清甜也不醉人,你喝一点也不伤身,来,尝尝!”时窈笑嘻嘻的给她们倒上。 梁攸宁尝了一口,点点头:“的确清甜。” “我回头再给你送一坛来,可好喝了!你是养病太久了,什么荤腥酒水都沾不得,也出不了门,总闷闷的也不高兴,既然吴大夫都说你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就去外面转转!我带你去玉关山!” “对对对,还可以去晴安湖看桃花,青龙寺拜一拜,求个签问一问前程!”薛茵也兴奋的应和着。 梁攸宁看 着她们这样兴冲冲的安排起后面的行程,扯了扯唇角:“我也没有那么想出门。” “攸宁,现在世上已经没有景王妃了,何不活的肆意些?我不想看你整日在这小院里闷着。”时窈拉着她的手。 梁攸宁自从醒来后,便一直郁郁的。 她活下来,并非她的意愿,她如今活着,好似当真只是为了她们活着。 而时窈看在眼里,却越发的不是滋味,她希望梁攸宁活着,更希望她开心的活着。 “我听说,朝中已经送萧炎回北凉了。”梁攸宁道。 “对,他已经走了,况且他也已经被惊魂蛊操纵,如今就是个活死人,即便留在京中也对你没什么威胁了,你放心!” “是何人护送?” 时窈呆了一呆,突然意识到她问的什么。 “是大理寺少卿林大人,原本应该是莫尘去的,可他如今如今病重在床不方便去,就换了人。” 时窈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尘要留下,这个理由是不是真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莫尘没有去北凉,他留在了燕京。 她之前和梁攸宁说,莫尘会离开燕京的,所以梁攸宁不必走,可如今,莫尘不离开燕京,那梁攸宁 又如何愿意呆在这? 梁攸宁垂下眸子,没再问什么,但显然情绪更低落了。 她在莫家二老面前立过誓,再不会和莫尘有半分交集,若是莫尘留在燕京,又怎么可能没有交集? 时窈总劝她要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但她不明白,要如何才能放下过去。 放不下,摆不脱,她走出了景王府,却依然被困在原地。 吃完了饭,时窈摇着她的手哄着:“不出去就不出去,等你再养一阵了再说,我们明日再来看你,你先歇着吧,还是得多休息。” “嗯。”她轻轻点头,尽可能的扯出一个让她们安心的笑容来。 时窈和薛茵离开,桃子便扶着梁攸宁回房休息,然后去厨房给她熬药。 梁攸宁坐在软榻上翻看着闲书,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忽而听到窗户有动静,她抬眸看去,莫尘拉开窗户,翻了进来。 她惊的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了:“你,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 他说的风轻云淡,好像他们关系很好。 梁攸宁别过头:“我现在很好,不用你来看我。” “我不亲眼看看,不放心。” 他熟络的走到她跟前,体贴的问 候:“今日药吃了吗?” 她觉得匪夷所思又恼怒:“我上次应该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他应该是听得懂她的意思的。 莫尘眸光黯然了几分,垂下眸子:“我那次回去,昏迷了几日。” 她梗了一梗,到了嘴边的狠话突然说不出口。 她知道,拼死救回她的人是他,他为了用身体培养蛊虫,昏迷的时间甚至比还多几日,也知道他那日来找她之后,回家没多久便撑不住晕死过去,又昏迷了足足三日。 虽然她并不想活,但他以性命救她,她也不该不记这份恩情。 她语气放缓了几分:“你好些了吗?” “好些了。” 她别开头,不愿看他:“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但是我如今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能报答你,况且我们现在……也的确没有再见的必要,你以后……” “我没想过要你报答我,我知道你真心求死,我只怕你怪我强留你的性命。” “我没有怪你。” “那你为什么不肯再见我?” “因为我想重新活一次,把过去的一切都放下,我既然已经决定放下,从前的人自然也没必 要再见,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莫尘扯了扯唇角:“你的确说的很明白了,那你问过我的意见没有?如果我不愿意呢?” 梁攸宁脸色冷了下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不愿意!” 梁攸宁不可置信的抬眸,她几乎不敢相信这么胡搅蛮缠的话是莫尘能说出口的。 她太了解他,他看似混不吝,实则傲气十足,他自小聪慧,比寻常人更能看透人心,他从来不屑于做蠢人,也不屑于做糊涂人。 “可我已经放下了。”她再次强调。 “我和郑家的婚约已经退了。” “那也和我没关系!” “从前都是我不好,是我沉浸在自己的怨恨里,从未看到你过的多艰难。” “你别再说了!” 他眼睛发红:“攸宁,我也死过一次了,醒来之后,我也看开了很多事。” 她转身要走,他将她拽回来:“我明白了我想要什么,我们相识八年,分开了六年,可我从不曾放下过,我从前不愿承认,我只想看你先低头,我想要你跟我说你错了,你后悔丢下我了,要你说你还爱我,可如今,我什么也不想要了,我只想要你。” 第四百五十四章 绝不松手 “你松开!” “我不!”他第一次这么无赖:“我绝不会再松手。” “莫尘!” 梁攸宁恼怒的扯自己的手腕,却不妨眼前的男人突然身形一晃,直接摔在了地上。 她惊了一惊,连忙蹲下身去扶他:“你怎么了?” 她这才发现,他脸色还有不正常的苍白,分明就是大病未愈,她醒来休养了大半个月了,身子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她以为莫尘也早恢复好了。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莫尘,莫尘?!” 莫尘却已经晕死了过去。 梁攸宁连忙艰难的将他扶起来放在了软榻上。 “桃子!快去请吴大夫来!” 桃子匆匆赶来,还以为是梁攸宁身子突然不适了,谁知这一推门进来,竟看到莫尘躺在屋里,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但也立即应下。 “是!奴婢这就去。” 梁攸宁吓的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莫尘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曾打听他的事,只知道他为了救她用自己的身体养蛊。 但那蛊虫最终也进了她的身体的,她这段日子都已经快休养好了,莫尘怎么会还这么虚弱?莫不是把身子伤坏了? 过了好一会儿,吴大夫匆匆赶来,一看到晕死过去 的莫尘,气的脸色又黑了。 “这小子又怎么了?!” 梁攸宁慌忙道:“我,我刚刚和他争执了两句,他突然就晕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 吴大夫也顾不得生气,忙给他号脉,手搭上脉搏探了一探,拧起来的眉头诡异的舒展了几分。 “吴大夫,他怎么样了?” 吴大夫看了莫尘一眼,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好像不大好,大概是用身体养蛊实在损耗太大,他这些日子忙着没能好生休养,身子太虚弱,几次昏迷,这可不是好苗头。” 梁攸宁脸色变了一变:“这……” “这样吧,我再给他施针,你先去熬一碗参汤来。” “好。”她仓惶的点头,然后转身匆匆出去。 等她走出去了,吴大夫才睨着躺在床上的人:“别装了,赶紧起来。” 莫尘睁开眼,笑嘻嘻的道:“多谢吴大夫了,得亏了您帮我,回头我一定重谢。” 吴大夫瞪他一眼:“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说好了在家好生养着,怎么又跑出来了?!你是嫌死的不够快是不是?” 莫尘虽说昏迷是假的,但这身子虚弱却是真的,吴大夫真是头一次碰上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但又拿他没 办法。 “我这回肯定不动弹了,我就在这养着,一步都不走。” “你在这养着?!”吴大夫满脸惊愕,不知道他在口出什么狂言。 “吴大夫帮帮忙,您帮我说严重点儿就行,我发誓,这次之后,我绝对不会再乱跑,我连床都不会下!” “你……” 话还未说完,房门被推开,梁攸宁端着参汤进来了。 吴大夫回头一看,莫尘又昏迷了。 “他怎么样了?”梁攸宁很是担心的问。 “他……”吴大夫看着莫尘,轻咳两声:“他这身子损耗太过,之前就已经昏迷过几次了,这次又昏迷,脉象虚浮无力,稍有不慎,恐怕性命垂危。” 梁攸宁脸都白了:“他……我不知道他病的这么重。” 她这些日子都没有过问莫尘的事,时窈她们也没提过,她以为他没什么大碍。 “娘子莫急,我定会全力相救,只是他现在这情况很不好,也不能挪动,得好生静养,况且他心中没有活着的念想,要撑下来也不容易,他既然拼死也要来见娘子,想来娘子能让他存着活的念想,不妨让他在这里休养着。” 梁攸宁顿时有些为难。 她早已经立誓不和莫尘再有任何交集,又 怎能违背誓言? “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莫公子是莫家的独子,他若是真的出事,也是让人痛心,若非是情况危机,老夫也不敢提这样的要求。” 梁攸宁看着他苍白的脸,最终还是无法拒绝:“那麻烦您了。” 吴大夫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倒是麻烦了梁娘子了,你大病初愈,却还要劳烦你照顾病人。”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我的命本就是他救的,权当报答他罢。” “那梁娘子先帮忙把这参汤给喂进去,桃子,你随我去一趟药铺,抓药回来。” 桃子看了一眼梁攸宁,见她没反对,便跟着吴大夫出去了。 梁攸宁端着参汤坐到榻边,将参汤一勺一勺的喂给他。 看着他这样虚弱苍白的脸,喉头有些发涩。 为了救她这条烂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得吗? 她吞下鹤顶红的那一刻,就没有想过要活,重新睁开眼到现在,她都不知该如何接受,现在更是不知不觉的走到这个地步,和他反而扯不清的纠缠。 终于给他把一碗参汤都喂进去了,她无声的叹息一声,起身便要走,谁知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 她回头看他,他分明还昏迷着,只是那 只手像是铁钳一样死死抓着她,毫不放松,强劲有力的手和那张虚弱苍白的脸格格不入,好似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手上。 她没法子,只能坐回去,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莫尘原本只是装晕,但这身子的确也虚弱着,现在紧紧抓着她的手,悬了多日的心才终于放下,难得的安心,竟不多时的功夫,便真的睡过去了。 “攸宁。” 她抬眸,以为他醒了。 可他依然沉沉的睡着,只声音仓惶的喃喃道:“别离开我。” 她指尖一颤,被他紧紧攥在手心的那只手突然滚烫。 她连忙别开头,不愿再看他,心里的酸涩蔓延开来,眼睛无声的红了。 莫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才一睁开眼,便下意识的立即坐起身来,寻找梁攸宁的身影。 却发现她安静的趴在床边,已经睡着了。 他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自己不小心真的睡着了,只怕自己醒来就找不到她了,还好,他睡梦中也把她抓的死死的。 他稍稍松开手,才发现她白嫩纤细的手都被他抓红了,落下了深深浅浅的印子,他皱了皱眉,给她小心翼翼的揉手。 第四百五十五章 从前 她似乎睡的很沉,趴在软榻上,半边脸颊光洁如雪,阖上了那双清冷的眸子,柔和了许多,让他想起六年前的梁攸宁,无忧无虑,天真肆意。 那时候的她,很容易就相信人。 上元灯会那日,她和家人走散了,在拥挤的人群里茫然无措,他在酒楼上喝酒,只往下一瞥便看到了惊慌失措的她。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他本没有打算帮她的,他不是什么好心人,只平日里逢场作戏迎来送往,看着和气。 他只想看个热闹,看她多久能哭出来。 可她眼睛分明已经红了,却不论如何也不肯哭出来,强撑着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妄图寻找到自己的家人,可没曾想,家人没找到,却被地痞流氓给盯上了。 “哟,上元佳节,姑娘一个人出来,是耐不住寂寞想要私会情郎?” 梁攸宁小兽一样的瞪圆了眼睛,防备的后退。 “别怕呀,我这是见姑娘孤身一人,难免孤单,不如我们做个伴儿。”男人猥琐的笑着靠近。 她却猛不防的抓起一个小酒壶就直接砸在了那男人的脑袋上。 “啊!”男人惨叫一声,一摸脑袋,看到一手的血,气的暴怒,骂道:“臭娘们!敢砸我!老子弄 死你!” 男人气急败坏的扑上来,梁攸宁转身就跑进了酒楼里。 就在那男人冲进酒楼里要抓到她的时候,却不妨被人钳制住了手腕。 “在我这砸场子?”莫尘声音懒洋洋的,捏着他手腕儿的手指骨却一用劲,那男人疼的嗷嗷惨叫。 “不不不,不是,是那臭丫头找我麻烦,我哪儿敢在莫家的酒楼里撒野?” 男人一见莫尘,狂躁都收敛了几分,他也只是一个小地痞而已,不敢和莫家作对。 “那还不滚?” “但这臭丫头打破了我的头!我可不能放过她!不然还有没有王法了?”男人不依不饶。 莫尘回头看了一眼梁攸宁,她死死咬着唇,脸色已经吓的发白,只一双红彤彤的眼睛依然满是警惕的盯着他们。 他随手抽出了自己腰间的钱袋子,扔给了那男人:“够了?” 男人一抱住这钱袋子,惊喜的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的点头:“够够够!够了!” 这一袋子的钱,去包万花楼的花魁都够了! 这男人看一眼梁攸宁,心知在这莫家的地盘上想弄她也难,只能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你给我等着!” 然后抱着钱袋子离去。 莫尘转身看向梁攸宁,依然懒洋 洋的:“你走丢了?” 梁攸宁红着眼睛点头,有点可怜。 “走,我送你回家。” 那日,他鬼斧神差的发了善心,救了她,还送她回家,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要帮她?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原来这便是一见钟情。 街上人多又拥挤,他怕她又走丢了,随手捡了一根树枝递给她:“喏,牵着。” 她还有些防备,不大敢去拉。 他便在街边买了一个糖人,递给她:“坏人是不会给你买糖吃的,所以我是好人,知道吗?” 十六岁的少年笑如朗月,浸润进她的心里,方才的惧怕和警惕瞬间消散,心跳莫名加快。 她接过他的糖人,牵起了那根树枝,声音还有些哽咽的沙哑:“知道了。” 他牵着她,穿梭在人群里,懒洋洋的问她:“你家在哪儿?” “城东梁府。” 他挑了挑眉:“梁家?那你方才怎么不直接说出身份吓唬他?” 梁家是扬州有名的望族,寻常人哪儿敢招惹? 她闷声道:“他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也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盯死了不放过我。” 寻常人自然会畏惧梁家,但这种地痞流氓,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若是想要干脆毁 了她的名声赌一把鸡犬升天,也不是不可能。 “那你怎么告诉我了?不怕我?” 她水蒙蒙的眼睛看着他,天真又懵懂:“你不是好人吗?” 莫尘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根糖人就信了他,还怪好骗的。 他送她回到了梁家,临走前还叮嘱她:“以后可别因为一串糖人就轻信于人,坏人也会送糖人的。” 她扬起笑来:“知道了,谢谢你。” 分明眼睛还红红的,但却笑的灿烂。 他看着她转身哒哒哒的跑进府里,进门前还扬起手上的糖人冲着他挥挥手。 直到大门轰然关上,他也怔怔的站在原地挪不开脚,过了片刻,才终于回过神来一般,低头笑了笑,转身离去。 他没有急着回去,而是绕了一段路,去一个偏僻的巷子里,找了一群要饭的乞丐。 “我这有个生意,要不要做?” 乞丐们见他穿的富贵,连忙点头:“公子吩咐!” 他扔过去一袋钱:“去帮我教训一个人,他现在身上也有一笔大钱,收拾了他,你们能拿双份。” 乞丐们眼睛倏地亮了:“好!” 次日一早,便传来地痞刘三夜半死在青柳巷的消息,因为只是个地痞,平日里就结仇很多,出事 的地方还是那种下三滥的人出没的青柳巷,本就混乱不堪,所以官府自然也不会细查。 这件事轻飘飘的就揭过了。 莫尘听到这个消息很满意,借刀杀人这一招,他十岁就会了,刘三要死,不能死在他的手里,更不能死在他酒楼里,所以他爽快的给他钱,客客气气的和他说话,让他离开。 但他得死,所以他转身就买通了流浪的乞丐们,让他们下手。 他不是好人,只是装的像个好人。 梁家便派人登门送礼道谢,莫家并不缺钱,什么金银珠宝都不稀奇,莫尘在那一堆珠光宝气的谢礼里,挑出了一个檀木匣子,打开一瞧,是一只彩瓷做的糖人。 他只留下了那个彩瓷的糖人,直到现在还在他书房里,只是从来不摆出来,他不愿承认他忘不了她,也不愿承认他还爱她。 也只有在无人的时候,想她想的要发疯的时候,将那彩瓷娃娃拿出来,一遍遍的轻抚着。 梁家和莫家因此也有了生意上的往来,梁家虽说是望族,但门第高,家产却渐渐要撑不住台面,和莫家合作生意,梁家只要少量的投入,便能收获颇丰。 莫家要梁家的名,梁家要莫家的分红,是双赢的局面。 第四百五十六章 表白 莫尘因此和梁家常有走动,每次走完一趟生意,来给梁家送分红银子的时候,都还会单独给她准备一份礼物,有时候是个琉璃手钏,有时候是一盒东珠,有时候是彩瓷娃娃。 他总有法子找人送到她手里,梁攸宁从未走出过扬州,而莫尘从各地带回来的礼物,让她觉得新奇又喜欢。 更重要的是,少年丝丝密密的心意,都藏在了里面。 莫家新开张了一家酒楼,十分气派,邀请了全扬州的名门望族前去,梁家自然也不例外。 酒楼门口鞭炮响彻天,人群们热闹的欢呼,争抢撒的糖果,梁攸宁跟着哥哥梁连生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越过层层人群看到了那个明朗的少年,他站在人群里,那样醒目。 好像生来就该那样光芒万丈。 他对上了她的视线,一双桃花眼倏地亮了,扬起笑来,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梁少爷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莫尘向梁连生问好,余光却始终落在他身后的梁攸宁身上。 他见她的机会并不多,梁攸宁毕竟是闺阁千金,很少出门。 大概是年关将至,她吃多了些,长胖了点,一张小脸也圆润了些,趁的那一双懵懂又天真的眼睛 越发的圆了。 她冲着他笑了笑,他一晃神都没听清梁连生说话。 “莫尘?”梁连生喊他。 他立即回神,笑着将他们请进去,面上强装镇定,耳尖却悄悄的泛红。 十六岁的少年第一次怦然心动,还不懂如何克制感情,只有猝不及防的兵荒马乱。 他带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小厮立马端着茶水点心上来。 梁连生稀奇的道:“这些果干是宁宁最爱吃的,倒是巧了。” 何止呢? 戏台子上唱的戏是梁攸宁最喜欢的汉宫秋,茶水是用梅花朝露烹的,他一大早起来去梅林采的露水,连屋里挂的画都是她最喜欢的林白真的真迹雀鸟图,他费了大几千两银子走了许多关系才搜罗来的,还在想找什么机会送她。 他很难得才能有机会见她一次,自然会提前准备好一切。 “外面还有贵客来,我先失陪一会儿,忙完了再来。”莫尘声音平静,心跳如雷,怕她知道他的心意,又怕她不知道。 “好。”梁连生爽快的应下。 莫尘转身出去,余光看到梁攸宁拿起一块果干喂进了嘴里,吃的腮帮子都鼓鼓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墙上那幅画。 他忍不住唇角轻勾,心里止 不住的欢喜。 莫尘离开后,梁连生笑着道:“这莫尘倒是个周全的人,难怪莫家生意做这么大。” 梁攸宁喝了一口茶,舌尖萦绕不散的梅花清香,她也点头:“的确很周全。” 她从未来过这么合心意的酒楼,一进来就好像……进自己家了一样。 “商人嘛,总归是八面玲珑,左右逢迎。”梁连生轻嗤的笑着,隐隐有些轻蔑。 梁攸宁却板着脸道:“为人处世,什么时候不需要八面玲珑?即便哥哥往后入朝为官,也照样要如此,难不成靠着一味的狂妄自傲,就能步步高升吗?” 梁连生被妹妹教训的脸红:“你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入朝为官的事。” “我是不懂,但哥哥总是自视甚高,眼高手低,想做什么事都做不好。” 梁连生气的胃疼,却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现在确实也一事无成。 “你怎么这么护着那小子?你不会是喜欢他吧?” 梁攸宁耳尖一红:“我才没有!” “最好是没有,这种商人如何高攀的起我们梁家。” 梁攸宁紧抿着唇不说话。 酒楼又是一阵喧闹声,梁攸宁往楼下看,原来是又来了几家贵客,莫尘笑着相迎,那几位千金们被 他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晃了神,一个个红着脸面含娇羞。 梁连生语气有些尖酸和嫉妒:“看看,商人无利不起早,他对谁都这样,四处招蜂引蝶,恐怕这半个扬州城的姑娘都能对他倾心,这种男人三心二意,把感情当游戏,才不会尊重妻子。” 梁攸宁捧着茶杯的手收紧,指节泛白,一颗心黯然下来。 等到莫尘匆匆忙完再赶来的时候,梁攸宁已经准备走了。 “怎么这么早就走?还未用饭,我……” 梁攸宁摇摇头:“我哥哥在这吃,我就先回了。” 然后冲着他福了福身,转身便走了。 莫尘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要走,是哪里不高兴了? 梁连生道:“宁宁挑食,吃不惯外面的,本来也只是带她出来凑个热闹,早些回去也好。” 莫尘点点头,心里却不信,为了她来,他提前半个月就在亲自布置这间雅间了,从吃食到摆设,统统都是她喜欢的,她明明方才还很开心。 “对了,方才弹琵琶的那个美人生的不错,让她来跟我喝杯酒。”梁连生指了指台上的一个琵琶女,笑容带着深意。 梁攸宁走了,他正好也没有顾 忌的了。 “好。” 莫尘转身出去,吩咐了小厮去将琵琶女请来,然后立即去追梁攸宁。 “梁姑娘!”莫尘总算赶在她下楼前追上了她。 “莫公子。”她有些疏远的问候,脸上已经不带笑了。 他心慌不已,方寸大乱,一向从容潇洒的人,这会儿说话都磕巴:“是,是不是茶水不合胃口?” 她摇头:“公子的茶很好。” “我,我本来还想,想送那副画给你,我听说你喜欢林白真。” “那画是真迹,价值不菲,我不好收,谢过公子了。” 他想不出话来了,最终只能挫败的低下头,小声的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和你不过泛泛之交,有什么可生气的?”她那时还藏不住情绪,说话的时候别过头,脸颊分明已经鼓起来了。 莫尘连忙道:“可我从未把你当做泛泛之交,我,我……” 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冲动的表白:“我喜欢你。” 梁攸宁呆了一呆,懵在了原地。 莫尘耳根红的要滴血,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怎么能选这个时机说出口?她现在都生气了!万一一气之下说讨厌他,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办? 第四百五十七章 别纠缠我了 梁攸宁终于反应过来,脸颊瞬间烧的通红:“你,你……” 莫尘害怕她拒绝,干脆一鼓作气,定定的看着她:“我得知你今日要来,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准备了,我打探了你的喜好做的安排,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 “我没觉得哪里不好。” “那你怎么不开心了?”莫尘急切的问。 “你对每个姑娘都是这样吗?” “啊?” 梁攸宁别开头:“我不喜欢三心二意的男人。” 莫尘忙道:“我没有!我不是!我从未喜欢过别的姑娘,我是第一次,第一次喜欢一个姑娘!我不是那种人!” 她竟以为他是随便看到个姑娘就乱撩的轻浮之人?! 他遇到她才情窦初开,在这之前甚至都没有把女人放眼里过。 莫尘认真的道:“我不是轻浮浪|荡之人,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喜欢,在我心里,只有你。” 梁攸宁心脏砰砰的跳,看着少年炙热又坚定的眸子,脸颊已经开始滚烫。 “那你喜欢我,就不许喜欢别人。” 莫尘呆了一呆,旋即反应过来她这是接受了他的表白,惊喜的桃花眼都绽放出光芒来:“好!” 梁攸宁瘪瘪 嘴,天真又霸道:“也不许对别的姑娘笑,万一她们也喜欢上你怎么办?” 他脑子里嗡嗡的,只听到那句“也喜欢上你”,被撞的七荤八素,她说她也喜欢他。 “好!” 他眸子亮如繁星,定定的看着她:“攸宁,我只喜欢你,一生一世都只要你。” 莫尘从回忆中出神,看着烛火下她沉静的睡颜,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燕京再见时,已经是几年后,她变了许多,变的清冷了,眉眼间都带着淡漠的疏离。 她成了燕京城最端方贤淑的景王妃,景王纳了那么多的妾室,她也大方接纳,人人都夸她大气又贤淑,唯有他记得,当年那个天真又霸道的少女,气鼓鼓的说:“那你喜欢我,就不许喜欢别人。” 这些年,她受了多少苦。 他伸手,想要摸摸她的脸颊,却突然见她睫毛轻颤,他吓的连忙收回了手了。 她睡眼惺忪的醒来,一抬眼便看到莫尘:“你醒了?” 莫尘摸了摸鼻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我刚醒。” “我刚刚做了个梦。”他看着她道。 “什么梦?” “我梦到我们在扬州的时候。” 梁攸宁紧抿着唇,并不搭话。 他自顾自的道:“那时 候你总是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你说你也想去周游各地,去看看扬州外面的山水,每次我去外地行商,给你带回来外地的礼物,你都喜欢的不得了……” “莫尘。”她沉声打断他:“你到底想怎样?” 他握紧了她的手:“我们以后就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周游各地,山高水远,边关塞外,或是去那些红胡子的番邦之地,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是十六岁的梁攸宁想要的生活,不是我。”她沉静的看着他:“莫尘,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急忙道:“我也不是了,那又如何?我们还是……” “我们回不到从前了!我们早已经不是六年前的样子,你变了,我也变了,你如今惦念的不过是从前天真烂漫的梁攸宁,可你明白吗?这些年我在景王府和十多个女人勾心斗角,在景王和太后面前装端庄贤淑,我甚至都不记得我从前是什么样子了。” 她挣开他的手:“即便偶尔想起来,我也只觉得从前的自己幼稚可笑,现在的我最讨厌漂泊无定的生活,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呆在这小院里,一点风吹草动都不要有,不想去任何地方,也不想见任何人!你想要的梁 攸宁,早已经死了!” 莫尘却再次抓住她的手:“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就喜欢什么样子,你不想去外面,那就不去,我陪你在这,就一直在这!” 她扯了扯唇角,一双眸子已经通红:“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把自己的身子折腾成这样,非要救我的命,还要为了我抛下自己辛苦经营得来的一切,陪我在这小院里躲避世人虚度年华,你觉得这些年错怪了我,对不起我?但你又问没问过我想不想要?”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因为愧疚才做这些?”莫尘怒极反笑:“你可真看得起我的善心。” “不管是因为什么,我都不需要!我本来已经下定了赴死的决心,我早已经厌倦了这一切!你还不明白吗?莫尘,别再纠缠我了。” 莫尘僵在了那里。 她转过身,藏住了自己通红的眼睛,拉开门走出去:“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就找人来接你离开。” 莫尘袖中的手收紧,脸色发白。 这后半夜梁攸宁没能睡得着,莫尘占了她的卧房,桃子给她收拾了厢房出来。 “这厢房里东西还不怎么齐全,明日奴婢再去街上采买。” 梁攸宁摇摇头:“不用了,他明 日就走了。” “啊?可吴大夫不是说让莫公子就在这养病……” “不过托词罢了。” 这样的小心思,她如何看不出来? 可她不论如何也不愿和他再有任何的纠缠,如今已经将一切明明白白和他说清楚,他也该死心了,从此往后,再无瓜葛。 桃子有些难过:“娘子就真的一点也不喜欢莫公子了吗?” 她语气疲惫:“我已经累了。” 如今强撑着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她不愿意再去面对任何的风波,也不想违背誓言,从前的一切都太痛苦,她不愿再承受了。 桃子不敢再多问,只点点头:“那娘子先好生歇息。” 梁攸宁并没有好好歇息,后半夜几乎都没有合眼。 辗转反侧到了天明,却突然听到桃子急切的拍门声:“娘子!娘子不好了,莫公子突然发高烧,看着不大好。” 梁攸宁慌忙拉开门:“快去请大夫!” “是。” 桃子匆匆的跑了,梁攸宁赶到莫尘的房里,却见他脸色不正常的红,伸手一探额头,竟烧的滚烫。 她慌忙去打了一盆凉水来,给他擦拭脸颊和手背降温。 吴大夫赶来的时候,一看莫尘这样子,脸色立即变了:“不好。” 第四百五十八章 不敢惹他 “这突发高热,是极不好的征兆,我先给他施针,娘子去按着这方子熬药来,快些。” 梁攸宁吓的不轻,连忙去熬药。 吴大夫面色肃然,立即给莫尘施针,这高热可比昏迷严重的多,昏迷最多也只是消耗太过,体力不支,昏迷之后醒来就好,但这高热是极严重的情况,稍不留意只怕真的有性命之忧。 吴大夫都不多问缘由了,更没功夫骂莫尘不爱惜身体,只尽快的给他施针,又用了浸了凉水的帕子给他降温。 汤药送来,梁攸宁给他喂进去,却发现连汤药喂进去都艰难。 最后还是吴大夫帮忙,给他强行灌进去,虽说撒了一半,但好歹也算是让他吞进去了。 吴大夫这回都不敢懈怠,亲自守在这里等他退烧醒来。 一遍遍的擦身降温,又一遍遍的给他灌药,如此折腾了一日,直到天黑,才终于开始退烧了。 吴大夫探了探他的额头,又重新给他号脉,凝重的神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 “现在情况好些了,若是一直像白天那样高烧不退,恐怕撑不过明日。” 梁攸宁脸色发白,满心的后怕。 “他怎会,这么伤的这么严重?” 吴大夫叹了一声:“他当初冲进 火场救你,本就受了重伤,但又执意要用身体为你养蛊,这养蛊对身子的损耗极大,后来又不安心休养,一醒来就开始折腾,要和郑家退婚,又是整治这个整治那个,半点不顾惜自己的身子!” 梁攸宁红了眼睛:“他这又是何苦。” “梁娘子,他这身子要恢复,不单单得静养着,而且情绪也不能太大|波动,毕竟损耗太大,本就虚弱,怒火攻心,伤心至极,也容易造成一些不好的后果。” 她垂下头:“对不起……” “这也不能怪你,是他执念太深,但这性命攸关的事,我也没法儿说。” 吴大夫也知道他们之间纠葛并非一言一句能说清楚的,也不知该劝谁放下了,但这毕竟人命关天。 桃子端了汤药来,梁攸宁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便又给他喂药。 大概是退了烧的缘故,现在喂药倒是比白天好些了,勉强也能喂的进去。 突然他咳嗽了两声,梁攸宁连忙拿帕子给他擦嘴角的药汁,却见他缓缓睁开了眼。 “你醒了?”她连忙问。 吴大夫忙给他探看了一下,总算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总算是醒来了。” 莫尘虚弱的道:“麻烦吴大夫了。” “你 还知道麻烦我?我看你就是存心想累死我!你若是真怕麻烦我,就养好你身子!”吴大夫话虽然说的重,但眼神里却也藏不住的心疼。 他和莫尘也是相识多年,头一次见他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吴大夫也是无可奈何。 莫尘扯了扯唇角,脸上不正常的红退散,又成了虚弱的苍白。 “行了,既然醒来就没有性命之忧了,我先走了,若是有事,再派人来找我。” 梁攸宁连连点头:“桃子,去送送吴大夫。” “是。” 桃子送着吴大夫出去了。 梁攸宁拿帕子给他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小心翼翼的问:“你饿了没有?我给你送些粥来。” 莫尘不看她:“你管我做什么?你这么厌恶从前的一切,我死了你不是更干净。” 她梗了一梗:“我……” 莫尘闭上了眼,苍白的脸色好似没有半分生息。 他从小浸在商场,后来又帮时晏青造反,什么场面没见过?早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情绪波动。 可她昨夜说的那些话,那样决绝的要丢下他,那么厌烦从前的一切,那么厌烦他,他感受到心脏窒息一般的痛! 这样的痛,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 六年前亲眼看到她的花轿从他眼前走过的那一刻。 “对不起。”她小声的开口。 “是我对不起你,我才是你毁掉你人生的罪魁祸首,若我死了,你或许就能真正有全新的开始了。” 她连忙道:“不是!我没有那样想。” 他虚弱的看着她:“那你怎样想?” 她眼睛红红的,还有些雾气,显然是哭过的样子,他心里好受了些,原来她还是会为他难过的。 “你先喝药好不好?” 这大概是最近她对他说过最软的一句话。 他闷声道:“你喂我。” 她端起碗,又给他把药吹吹凉,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 等喝完了药,她起身要走,他抓住了她的衣袖:“你去哪儿?” “我去给你端一碗粥来,你一整天都没吃饭,总得吃一些。” 他这才松开了手。 她果然回来的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便端了一碗热腾腾的粥来,还是喂给他吃。 她似乎被他吓怕了,谨记着吴大夫的话,不敢让他有一点不开心,生怕他再出什么事,对他予取予求,绝口不提让他离开的事, 次日清晨,时晏青和时窈来了。 “你没事吧?” 他们听说莫尘昨日又闯了一次鬼门关,不然今日 也不会特意来一趟了。 莫尘脸色还很苍白,但还是扯出一抹笑:“死不了。” “我看你是嫌命太长。” 梁攸宁刚给莫尘喂了药,见时晏青来了,便自觉的起身出去:“我去看看粥好了没。” 梁攸宁离开后,时晏青撩袍在圈椅里坐下:“你这是苦肉计还是真想死?” 莫尘虚弱的扯了扯唇角:“你这是来探病还是看热闹的?” “我只是纳罕你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放心吧,还死不了。” “是死不了,还挺享福,你这是和梁攸宁和好了?” 莫尘闷闷道:“算不上。” 她只是怕他死了。 他掀唇:“不管什么原因都好,她愿意留下就行。” 院中,时窈拉着梁攸宁道:“这是怎么了?突然闹的这么厉害,吓死我了。” 梁攸宁叹了一声:“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我不该和他吵的,我没想到他身子现在这么虚弱。” 时窈忍不住道:“他这些日子,的确受了很多罪。” 又顿了顿,才问道:“那你如何打算?” “等他病好了再说吧。”她疲惫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该如何打算,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哪儿敢打算?” 她现在都不敢和他大声说话。 第四百五十九章 帮他 “自从他醒来,又是退婚,又是整郑家,几乎就没闲过,分明身子亏损成那样,吴大夫的话也不听,不然也不至于拖到今日这么严重的地步,攸宁,莫尘他,很在意你。” 梁攸宁紧抿着唇,沉默不言。 时窈叹了一声:“我也不劝你,只是我希望你能过得幸福,不论什么时候,我都陪着你。” 梁攸宁眼睛发涩,扯了扯唇角:“谢谢你,阿窈。” 时窈和时晏青也没有久留,探望过便离开了。 梁攸宁又端了粥来:“先吃饭吧。” 她把莫尘扶起来,在他身后塞了一个靠枕,又搅动着碗里的粥,吹吹凉,喂了一勺到他嘴边。 莫尘嘴角微扬,张嘴接下了一口。 他们之间现在达到了一种诡异的和谐,一夜之间,谁也不提离开,谁也不提结束,好像前夜那一场决裂没有发生过一般。 莫尘当然知道她只是怕再次刺激到他了,但他也无所谓什么原因,只要她还留在他身边就够了。 况且,她还是在意他的死活的,那怎么不是在意他呢?既然在意他,又怎么不是对他余情未了? 他心里千回百转的想着,心情越发的好了,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你能不能别盯着我?” “这屋里就我们两,我不盯着你盯着谁?” “那我让桃子来。” 他连忙抓住她的手:“我错了。” 梁攸宁这才又舀了一勺粥给他送过去,莫尘心满意足的张嘴吃下去。 “郑家的事,是你做的?” 莫尘无辜脸:“怎么是我做的?那分明是他们自己做的恶,被官府查办了而已。” “鱼肉百姓的官宦又何止这一家,能被查办的又有多少?” “那能查办一家是一家,总得替天行道。”莫尘义正言辞。 “可你这样,旁人会非议你。” “非议我什么?说我狠心,不近人情?”他轻蔑的掀唇:“我还稀得在意这些?” “现在是不在意,可往后,万一有了什么事,墙倒众人推,这件事也会被人拿出来当做你作恶的罪证。” 她沉声道:“你不该想不到这些。” 如今莫尘正炙手可热,可暗地里不知又多少双嫉妒的眼睛盯着他呢? 他这样整郑家,并且不留丁点情面,郑雨兰在他家门口跪着磕头三天也不曾见一面,甚至还让她发配到最苦寒的嘉陵关充奴籍。 明面上是无人敢说什么,可万一以后有了什么错处,有人要故意 整治他,这件事便能被翻出来当佐证。 “你担心我了?” “我是提醒你。” 他牵着她的袖子,弯了弯唇角:“那也是担心我。” 梁攸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越来越不要脸了。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郑家,我是一定要教训的,若非是他们在背后捣鬼,你也……”莫尘眸光沉了下来,他不曾想到,自己随便定的一桩婚事,能有这么多的算计。 “我和郑家定亲之前就言明,这一桩婚事只是交易,我本打算成婚之后,便立即前往北凉,大夏要吞并北凉还需要很长的路要走,北凉那边也需要有人盯着,我是最合适的人选,只是这一去,恐怕数十年不会再回来。” 但自从梁攸宁出事后,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才明白自己犯了多大的蠢,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再离开她,也绝不会再放开她的手。 他抓紧了她的衣袖,生怕稍一松手,她就离开了。 梁攸宁避开他的视线,将粥碗收起来:“你吃好了?先睡会儿吧。” 他拉着她衣袖不松手:“谁说我吃好了?我还要吃一碗。” “……” —— “他们磋磨了这么些年,也不知以后到底 要如何。”时窈叹了一声。 时晏青道:“到了如今这个份儿上,莫尘定不会轻易放手了。” “可攸宁左右为难,她在莫家二老面前立过誓,绝不会再和莫尘有任何的瓜葛,若是莫家二老得知他们又在一起,那……” “怕什么?这不是莫尘死皮赖脸赖在人家那里?” “可那是莫尘的爹娘,他们自然不会认为是莫尘的错,他们只会责怪梁攸宁不知廉耻,勾引了莫尘,当初他们得知他们的私情的时候,不也一句话都没有问过莫尘,而是直接找梁攸宁问罪吗?”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心:“这都是莫尘要操心的事。” “我只是担心攸宁又受委屈。” “莫尘比你更担心她受委屈。” 时窈摇了摇头:“但愿吧。” 他们之间的纠葛,已经这么多年了,哪里是她这个局外人能看得清楚的呢?还是顺其自然。 到了王府,长羽早已经等在了门外。 “少主,北凉那边传来的密信。” 时晏青眉梢微挑,接过信拆开扫了一眼,笑了。 时窈凑上来:“怎么了?是那位林大人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本来去北凉的人是莫尘,莫尘受伤之后临时换了人,时窈还 怪不放心的。 “北凉开始内讧了。” 他将信递给她,时窈眼睛亮了亮:“北凉皇帝突然病重,其他的几位皇子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 “可是,北凉皇帝为何会突然病重?”时窈愣了愣。 时晏青扬唇:“不然你以为我让萧炎回北凉做什么的?” 时窈瞳孔骤缩:“是他……” 他牵着她的手走进书房:“萧炎如今被控制,好操纵的很,萧炎在他父皇身边都安插了钉子,现在给北凉皇帝下了慢性毒,北凉皇帝自然病重。” 他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瓷瓶:“还是阿窈亲手炼制的毒。” “普罗花?”时窈眨了眨眼:“这毒可毒不死人,最多让人缠|绵病榻。” “就是让他死不了,只有皇帝缠|绵病榻,下面的人才能滋长野心,权势的诱惑,一定会让其他的皇子动一动念头,北凉开始内乱,我们手里还牵制着萧炎,更方便我们趁虚而入,直接吞下。” 北凉迟早是他囊中之物,他已经盯很久了。 —— 莫尘这病一养,就是一个月,这一月来,缠|绵病榻,成天西子捧心,脆弱柔|软,手不能动身不能躺,什么都得梁攸宁帮他。 第四百六十章 死给你看 “渴了。” “喝口水。”她给他送了一杯清水来。 “太淡了,吃葡|萄吧。” 她又将一碟子葡|萄端来床边,摘了一颗递给他。 “没剥皮怎么吃?” 梁攸宁抿了抿唇,似乎在忍耐什么,还是细细的给他剥了皮,再次送过去。 他低头吃了,故意不轻不重的咬到她指尖,舌尖轻轻扫过,将她指尖的汁液都扫了干净。 她呆了一呆,瓷白的脸渐渐发红,想要说什么,但他又一脸无辜的样子,冲着她单纯无害的笑:“好甜,我还要吃。” 好像他当真没别的歪心思。 她憋着一口气:“你伤都养了一个月了,也该好了吧。” 这一个月她端茶送水,小心翼翼的照顾他,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生怕再一不小心让他受刺激,但这个人却越发的得寸进尺,她已经要忍不下去了。 “我这身子病重的这么厉害,少说也得休养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大好,现在哪儿敢动弹?”莫尘说的一本正经。 梁攸宁憋屈的抿了抿唇,酝酿了许久,最终到了让他回家养病的话到了嘴边,还是生生给咽回去了。 她是真被他吓怕了。 莫尘将她气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想着她怕是要生气了,便殷勤的扯她的衣袖:“那我给你剥好不好?” 梁攸宁不理他。 他便自顾自的将一颗葡|萄剥好皮,送到她嘴边:“呐。” 梁攸宁气的牙疼:“你自己能剥为什么让我剥?” 还要她喂! “我就是想让你陪陪我,你不喜欢剥,那以后我给你剥。”莫尘眼睛亮晶晶的,举着那颗剥好的葡|萄,像个讨奖赏的小孩。 梁攸宁磨着牙:“你自己吃吧。” 莫尘撇撇嘴,只好将葡|萄喂进了自己的嘴里,凑到她眼前来:“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剥。” 梁攸宁不理他,他便扯她的衣袖:“攸宁,攸宁。” 却在此时,张德恭敬的进来:“少爷。” 梁攸宁知道张德来多半是莫家那边有事,便起身要避开。 却被莫尘抓住了手腕。 “什么事?” 张德讪讪的道:“是老爷夫人,又问起少爷去哪儿了,少爷突然消失了这一个月,老爷夫人也担心。” “知道了。” 张德话已带到,便也不再多说,直接退下。 梁攸宁挣了挣手腕,发现他力气现在大的很,哪里还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果然又是骗她的! 她蹙眉道: “你回家吧。” “你陪我一起?” 她直接冷了脸:“我自然是不会去的。” “我爹娘曾经对你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我先替他们向你赔罪。” “他们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这本来也都是我应受的。” 莫尘沉着脸道:“这不是你应受的,攸宁,当初莫家的事和你没有丁点关系,那是你爹娘哥哥他们做的恶,这不该怪在你身上!”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攸宁,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利欲熏心,丧尽天良的人!这不是你的错,凭什么要你承受这些?我明白的,我明白你的,往后我绝不会再让人欺负你,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你别再说了。”梁攸宁起身要走。 莫尘却突然咳嗽了起来,她吓的立马不敢动了。 “你觉得对比起莫家,对不起我爹娘,可你就不怕对不起我?”他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道。 “自从六年前你突然出嫁,我一路追到燕京城,亲眼看着你的花轿被抬进景王府,我看着你给我留下的那一封断绝信,我有多痛苦?” “这些年,我自以为恨透了你,不愿承认我还爱你,我住在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逼着 自己忙碌一堆事情,只怕安静的时候就会想你,我还是犯贱一样成天的打探你的消息。” “你突然自裁,时窈把你的遗书砸在我脸上,告诉我一切的真相,告诉我你实际上过的多苦,我比得知你在景王府受宠的消息还要痛苦!我那时候宁可你是真的无情无义,是真的攀炎附势,把我丢下了。” 他抓着她的手,眼睛发红:“攸宁,这些年,我也很苦,你说你亏欠了我爹娘,亏欠了莫家,可你真正应该觉得亏欠的人是我,你丢下我六年了,你要补偿我,至少十倍补偿,往后六十年都不许离开我。” “可我们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怎么不是?你现在就在我眼前,我看的清清楚楚,怎么就不在一个世界?攸宁,我们互相亏欠,所以余生都应该互相补偿,你不能再丢下我!” 他将她抱进怀里,毫不放松:“你说你累了,那就在我怀里歇着,我不会再让你受累了,你只要相信我,别的事情我来处理,我爹娘那边,我会解决,不会再让你受委屈,攸宁,你信我好不好?” “莫尘,我做不了……” “你不要做任何事,也不用做任何 人,你只要在我身边,攸宁,你忘了吗?你说过此生非我不嫁的,你已经食言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攸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他紧紧的抱着她,一刻也不放松,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 她推了推他,他咬着牙道:“你要是还敢丢下我,我就死给你看,梁攸宁,你别以为我不敢!我现在病是好了,但我想死随时能死,你若是真的觉得亏欠我,你就该听我的!” 她的手僵在了那里,最终也没敢动弹。 莫尘感受到怀里的人渐渐顺从,一口气终于顺畅的吐了出来,他埋首在她的颈窝,闷声道:“我回家一趟,我爹娘那边,我去处置,等事情解决完了,我们就成婚。” “你在这里等我,若是我找不到你了,我死给你看。” 梁攸宁:“……” 他终于心满意足的放开她,双手捧着她的脸摸了摸:“我去去就回。” 然后翻身就蹦跶下了床,利落的披上了外袍便直接拉开门出去了。 梁攸宁看着他突然矫健的身姿,眉心突突的跳,那这一个月来在床上西子捧心虚弱无助的男人到底是谁?! 莫尘走出了小院,直接回了莫府。 第四百六十一章 求公子 “公子回来了!”小厮高声通传。 莫夫人起身迎了出来,嗔怪的道:“你这孩子,一走一个月,这是去哪儿了?身子还那么虚弱,有什么事是非得你亲自去办的?” 莫尘气色却很好,显然比一个月前重病的样子已经好太多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 莫夫人笑着点头:“是啊,气色好多了,总算还是没有影响身子,休养的好。” 莫老爷却沉着脸:“有什么事能非得你亲自去办?你之前病重成那样,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怎么办?当真是半点不爱惜自己!” 莫尘笑着道:“的确有一件要紧事,必须得我亲自去办。” “什么要紧事?” “我要娶妻。” 这话一出,莫家二老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下来:“你,你说什么?” “我要娶妻。” 莫夫人是又惊又喜:“那可真是大喜事!” 自从梁攸宁死后,他们是半个字都不敢再提让莫尘成婚的事了,生怕让他逆反,他们甚至都做好了莫尘近三年都不会成婚的准备了。 可没想到,这过了一个月,他身子养好了,竟也突然就想通了! 莫老爷这般严肃的人,也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笑颜,点点头:“是哪 家的姑娘?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姑娘,不管穷富,都速速让人去提亲!” 事已至此,他们哪儿还有什么挑的?只要莫尘愿意成婚,哪怕只是平头百姓,莫尘想娶就娶! “我要娶梁攸宁。” 莫尘平静的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莫家二老笑容僵了一僵。 莫夫人惊道:“梁攸宁?!她,她不是已经……” “她的确吞了鹤顶红想要自裁,但我让北凉月族的人用蛊虫之术将她救回来了。” 莫夫人和莫老爷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想这吞下鹤顶红的人如何能活下来的原因,只被梁攸宁还活着这个消息震的脑子都嗡嗡的响。 “混账!她即便是活着,她也是景王妃!是皇家上了玉蝶的皇家的媳妇!怎么可能嫁你?!”莫老爷怒道。 莫尘淡声道:“景王妃已经死了,如今活下来的,只是梁攸宁,我已经为她重新做了一个身份,我娶她不会有任何影响。” “什么叫景王妃死了?!她难道不是景王妃?!莫尘,你如今怎也学会了自欺欺人?!” 莫夫人也气恼道:“且不说梁家和我们莫家不共戴天的仇,这梁攸宁一个嫁过人的,她如何配得上你!?尘儿,如今别说在扬 州,便是这燕京城,你也是一等一的好儿郎,不知多少名门千金都愿意嫁你,你辛苦经营多年,才走到这个地步,你竟还要娶那种女人!?” 莫尘的脸色阴沉了几分:“母亲慎言,她只是嫁过人,不曾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是母亲口中的那种女人。” 莫夫人脸色僵了一僵,第一次被儿子震住。 “我辛苦经营这些年,为的是自己的野心抱负,图的是振兴莫家,更重要的,是站在更高的位置,做最想做的事,从始至终,我真心想娶的都只有她。” “这些年刀尖舔血,无数次生死一线,终于扶持摄政王走到今日,给莫家换来了满门荣耀,也让爹娘得以安享晚年,我自问已经对得起莫家,对得起爹娘,如今我只想娶一个我想要的女人,也希望爹娘能成全我。” 莫老爷怒极:“你真是鬼迷心窍!是鬼迷心窍!我们莫家从来不是狗眼看人低的人,哪怕你选一个平民百姓,只是要是清白女子,我们甚至都能接受,只有梁攸宁不行!这婚事,你休想!” 莫夫人也痛心疾首:“她分明早已经对我们立誓,绝不会再和你有半分的纠葛!死生不复相见,否则 天打雷劈!结果她转头便背着我们和你在一起,你这样的聪明人,怎还会被她蒙蔽!” “是我非要纠|缠她,是我非要强求,若是这誓言当真应验,这天雷也该劈在我身上!这一个月来,我费尽心思才终于让她答应嫁我,她,我是非娶不可的!今日回来,不是想要征求你们的意见,只是告知爹娘这件事。” “你!” “我此生,非她不娶,如果不是梁攸宁,我不会娶任何女人。”莫尘语气平静,但谁都清楚他从来说一不二,绝不可能有转圜的余地。 莫老爷和莫夫人脸色难看至极:“你!你……唉!你给我滚!” 莫尘拱手行礼,转身退了出去。 “逆子,这个逆子啊!”莫老爷气的捶桌子。 莫夫人摇头叹气:“罢了罢了,尘儿的性子你还不了解?他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如今,他是铁了心要娶她。” “这个混账东西!” “老爷,要不算了吧,这孩子,他这些年也过的不好,若是娶了那个女人,能让他高兴点,便也罢了。”莫夫人抹了抹眼角的泪,心里酸涩。 莫尘这些年虽说从落魄到显赫,看似风光,当她这个当娘的却清楚的看到,他 过的并不快活。 “可那是梁攸宁!那个女人,我绝不能容忍!再如何遮掩,她也嫁过人!也流着梁家的血!我不论如何都不能接纳这种女人进我们莫家的门!” “可尘儿他……” “他如今翅膀硬了,听不得我们的话了,他要娶,那就让他自己娶!传令下去,莫家族人,不许任何人参加他们的婚礼!她也休想进我们莫家的族谱!我绝不认这个儿媳!” 莫老爷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 “公子,老爷和夫人那边已经在收拾行囊,准备回扬州了。”张德小心翼翼的道。 莫尘捏了捏眉心,沉声道:“随他们去吧。” “那这婚事……” “婚事照办,我亲自操办,先将请柬的名单拟出来,婚期定下,下发请柬。” 他如今好容易要挟住她让她答应嫁他,这件事是绝不能拖的,爹娘那边可以往后慢慢说,但婚事一定得立刻办了,不然他根本无法安心。 张德连忙应下:“是!” 却在此时,突然一个女人从回廊的转角处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公子,心玉知错了,求公子看在心玉伺候公子一场的份儿上,宽宥心玉吧!” 第四百六十二章 嫁你 莫尘眉头一蹙,转头看向小厮:“她怎么在这?” 那小厮讪讪的道:“上,上次公子派人将她救回来之后,她就一直被留在府中了,老爷和夫人心善,也没有驱赶她,只说既然是服侍过公子的人,留在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赶出去。” 心玉却死死抓住他的衣摆,哭着哀求:“公子,公子我真的知错了,可心玉如今已经入了奴籍,无处可去,无枝可依,只有公子了,之前告诉郑家那些秘密是我猪油蒙了心,还请公子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只收容了我,哪怕为奴为婢,当牛做马,心玉都愿意。” 本来是想要依仗着老爷和夫人,可现在老爷夫人都已经走了,她除了来求莫尘也没有别的办法。 莫尘冷眼看着她:“我以为你应该能明白,我现在没有杀了你,就已经是用尽了所有的情面了。” 心玉僵在了原地,脸色一点点的发白。 “既然入了奴籍,就找人牙子远远的卖掉。”莫尘直接下令。 “不!不要!心玉求您了,心玉愿意任打任骂,就是不要卖了心玉,我真的知错了,我求你了!” 之前离开莫尘的时候,莫尘已经还了她良家的身份,可她为了做郑雨兰的陪嫁丫鬟 重回莫尘的身边,甘心自卖自身进入奴籍。 转卖出去的奴才,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一定是远远的贱卖!从此只怕生不如死。 “公子!公子!”心玉哭嚎着哀求,却被两个小厮直接生生按住拖了下去。 莫尘神色未变,吩咐张德:“今日之内立刻卖掉,从此府中不许任何提起她一个字。” 张德连连点头:“是。” 莫尘忙完了一切的事情,都已经入夜了。 “公子先歇着吧,这大病初愈,就这样劳心劳力的,如何受得了?” “给我备马,去桂花巷子。” “这么晚还去?要不明早再去吧,这会儿梁娘子估计也睡了。” 莫尘哪里能放心?在成婚之前,他是半点不敢掉以轻心,他不怕她睡了,只怕她跑了。 “无妨。” 莫尘赶到桂花巷子的时候,那小院当真已经没了灯火。 他心里一紧,连忙拍门,门房里打盹儿的小厮惊醒过来,打开小窗一看,吓一跳:“公子这么晚还回来了?” 一边说着,便立马给他开门。 “你主子呢?” 小厮觉得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却还是老实的回答:“娘子已经睡下了。” 莫尘大步走进去,直接去了东厢房,梁攸宁把主屋让给莫尘 住了,这阵子一直睡在东厢。 他轻声推开门,屋内只一盏烛灯,跳跃着微弱的光,浅浅的映照在她瓷白沉静的睡颜上。 他一颗心终于踏实的落了地,她是真的睡了。 他趴在床边看着她安静的睡颜,回家处理那一堆烂摊子渐渐焦躁的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他有什么错?他明明只是想要她而已。 她让她放下,爹娘也让他放下,所有人都说让他放下,可凭什么?他明明要的不多,就这么一件事,凭什么就不能如愿? 梁攸宁睫毛颤了颤,似乎醒了,缓缓睁开眼,便看到一个放大的俊脸在她眼前,一双桃花眼笑得眉眼弯弯的看着她。 她吓的倒吸一口凉气,惊呼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攸宁,别怕,是我。”他握着她的手,轻轻给她拍背。 梁攸宁有些恼:“你大半夜的在这做什么?” 他还有些委屈:“我刚忙完回来,看你睡了,也没敢吵醒你,就在床边看看你。” “……” 他到底有什么可委屈的?! 莫尘又很快开心起来:“攸宁,我们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吧,我不想等太久,我们尽快完婚。” 她哪里还敢说什么,她已经疲于和他继续扯皮了:“随你吧。” 莫 尘笑的更开心了,眼睛里都难得的亮晶晶:“我已经让人开始准备了,一定不会委屈了你,我们风光大办,我风风光光的娶你!” 她皱了皱眉:“还是从简吧,万一……” “那怎么行?!你是风光过了,我可是第一次成婚,难不成我就连一个盛大的婚礼都不配有?” “……” 她无可奈何:“随你。” 莫尘笑嘻嘻的搂着她:“放心吧,我已经给你做了一个新的户籍身份,喏,你看,这个好不好?” 他拿出一个身份小册子给她,上面写着她新的名字“梁钟意”,是住在京郊的一个平民之女,清清白白又简简单单的家世,和从前的一切划清界限。 “钟意,这名字是我想的,取的好不好?” 他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又说:“还是攸宁好听,攸宁,攸宁。” 她抬起头看他,好似的在燕京以来第一次见他这样高兴,从前在扬州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有些幼稚,又有些无赖,回回惹她生气了,又能腆着脸扯着她的衣袖,一遍遍喊着“攸宁,攸宁”哄她开心。 后来在燕京再见他的时候,人人都说他脾气好,风度翩翩又温柔多情,只有她一眼能看穿他的伪装之下的冷漠。 因为只有她见过他真正有情时的样子。 她以为他长大了,也成熟了,自然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做这么幼稚无赖的蠢事。 “怎么了?”他问她。 她喉头有些发涩,只安静的靠回他怀里,摇摇头:“没什么。” 她只是想起那日莫尘对她说的话。 ——这些年,我也过的很苦。 她现在才突然明白,这话有多重的分量。 在被她丢下的这些年里,他也很苦,他不曾真正的开心过。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亏欠了他,她最应该补偿的人是他,回到他身边能让他这样开心,那为什么不能做? “只有一个月,我亲手绣嫁衣可能来不及。” 莫尘呆了一呆,险些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要不婚期定晚一点,我又不会跑。” “你,你答应了?!” “你都定婚期了,我答不答应有什么区别?” “那不一样!” 她笑了笑:“那我答应了。” 莫尘欢喜的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攸宁。” 可旋即又正色道:“但婚期还是不能拖,就下个月,嫁衣让绣娘们赶制就来得及。” 万一过阵子她又改主意了呢?不能拖,就得立刻办! 不趁热打铁把她娶回来,他怎么都不踏实。 第四百六十三章 不想让他难过 她无奈的道:“那随你。” 莫尘心里美滋滋,死缠烂打了这么久,总算是给她捂热乎了,年少时做梦都想着娶她,如今终于能得偿所愿,才觉得人生都圆满了。 “你先去睡吧。”她打了个哈欠,又困了。 “我还不困。”他神采奕奕。 “我困了。” “那我亲一下。” “不……唔……” 他将她按在了床上,堵住了她的唇。 早知道他这样得寸进尺,她方才就不和他说这些了! 这一个月来在这住着,虽说梁攸宁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但他也不大敢肆意妄为,连手都不敢摸,生怕惹恼了她,她直接丢下他不管了。 他的伤其实半个月就养好了,气血方刚的年纪,她成日里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他敢看不敢碰,其实忍的也很难受。 自从去年和她分开后,他再没有过其他任何女人了,没人知道他熬的什么苦日子。 他吮着她的唇,舌尖探进去,一点点的汲取她口中的津液,连呼吸的空隙都不给她,原本按着她手腕的手也渐渐不安分,摸到了她的腰间,从宽松的寝衣下衣摆探进去,触及滑腻的肌肤,他浑身都要炸了。 可就在理智要坍塌的那一瞬,他突然停了下来。 “算了,你先 睡吧。” 他有些留念的亲了亲她的脸颊:“我回房睡了。” 梁攸宁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这个人又打什么算盘,但她现在已经懒得想了,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转瞬便沉沉的闭上眼睡过去了。 莫尘却是睡不着的,回了自己的房里便先泡了个冷水澡,在浴房里折腾了半个时辰才湿哒哒的出来。 瘫在床上轻轻叹了一声。 不能在婚前碰她,不然她又觉得我轻怠她怎么办? 要娶她,要凤冠霞帔,三书六礼,昭告天下,风光大娶,要让她知道,他对这场婚事,是极重视的。 去年和她闹的那样草草结束收场,就是因为没有按着流程走,他不能让她再受半点非议,他答应过她的,要保护她。 莫尘一夜没睡着,虽说强压着中止有点难受,但远不及她说的那句“我答应了”带来的惊喜。 次日一早,他神采奕奕的到了前厅,梁攸宁已经在吃早饭了。 “你起这么早?”莫尘笑嘻嘻的坐下,夹了个春卷喂进嘴里。 “习惯了,你昨天半夜才回,不多睡会儿?” “已经睡够了,还有事要办,一会儿得出去一趟。” 九星宗那边还有事要处理一下,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婚事得紧急操办! 梁攸 宁点点头:“你大病初愈,也不要太辛苦了。” “你担心我?” 她抿了抿唇:“你能不能别总是问这个?” “我就问,我以后每天都要问,你不说就是不爱我了。” 梁攸宁:“……” “担心你。” 莫尘心满意足,一口喝完了自己的那碗稀粥,又将梁攸宁还没吃完的那半碗粥也一并喝了,然后拿帕子擦了擦嘴:“我先走了,晚上回来。” 梁攸宁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去。 桃子忍不住笑道:“你们现在这样倒真像是成了寻常夫妻。” “哪家相公天天问这样无聊的话?” 桃子讪笑两声:“现在不是就有了嘛。” —— 摄政王府。 “请柬?!”时窈收到那烫金的请柬,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 “莫尘和攸宁要成婚了?!” 时晏青接过请柬看了一眼:请柬都发出来了,看来是真的。” “可,可我前几日去桂花巷子看攸宁,还没听她说起过一个字,怎么突然之间就要成婚?而且这婚期,就在下个月?”时窈真的目瞪口呆。 时晏青倒是不意外,掀唇:“前几日?若我没猜错,这婚事估摸着昨日才定下。” “昨日定下,今日请柬就发出来了?” “不然呢,你说他是 今日早上定下的我都信,莫尘肯定不会拖很久,要立刻完婚才能踏实。” 他和他这些年的兄弟了,还能不了解他? 时窈嘴角抽了抽:“我就知道莫尘在桂花巷子养病是另有所图!” “你今日才知道?他决定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成的。” 这场婚事看似定的突然,实则从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筹谋了。 时窈忍不住骂了一句莫尘无耻,但心底里还是为他们高兴:“他们磋磨了这些年,如今也总算是有了好结果。” “不论过程如何,结果是好的就够了。”他捏了捏她的手心。 “北凉那边如何了?” “还行,但林致远还是有些嫩了,看样子不大控得住场面。” 如今北凉已经内|斗已经开始,是大夏趁机搅混水收割的最好时机,若是当初是莫尘去,现在必然能进展更顺利些。 时窈蹙眉道:“想要不动一兵一卒,直接吞下北凉,也的确不是容易的事。” “且安心吧,此事我会处置的。” “嗯!那我去看攸宁啦!” 时窈撒腿就跑了。 时晏青轻哼一声:“让你不操心你就真不操心了,小没良心的。” 桂花巷子。 “攸宁!”时窈拿着请柬飞快的跑进来。 梁攸宁坐在院中 的秋千上,正垂着头做针线,见她来也不意外,笑着道:“你来啦?” “你和莫尘要成婚了!”时窈扬了扬手上的请柬。 梁攸宁愣了愣:“这请柬,你哪儿来的?” “莫家给的呀!你不知道吗?” 梁攸宁:“……” 她知道什么?昨天半夜才答应嫁他,早上莫尘才从这离开,现在才到下午,请柬就散出去了?! “攸宁,我真为你高兴,从此往后,你和莫尘重新开始,也不辜负你们之间这些年的感情。”时窈兴冲冲的道。 梁攸宁笑了笑:“算是吧。” “只是……”时窈顿了顿,又蹙眉道:“我来的路上才听说,莫家二老回扬州了,这婚事在即,他们却回了扬州,你知道这件事吗?” 梁攸宁摇摇头,继续穿针引线:“我不知道,但我也猜得到。” 莫尘不和她说这些,是怕她不开心,也怕她不愿意嫁他了,她也知道,他那么在意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其实也是想要弥补长辈不同意的缺失。 “莫伯父和莫伯母对我的恨意太深,他们不会愿意让我进莫家的门的。” “那这婚事……” 梁攸宁叹了一声:“但莫尘他为了我们的婚事,很辛苦,阿窈,我也不想让他难过。” 第四百六十四章 狡辩 “进不进的了莫家的门,能不能入族谱,我都不在意,我只是也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时窈拉着她的手:“可这样岂不是太委屈了你?” 成了婚,却并不被莫家族人认可,现在能用一场盛大的婚礼逃避,可日久天长,是不能一直逃避的,莫尘是莫家嫡系这一脉的独子,往后是不可能脱离莫家族人的。 “往后的事,往后再说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有法子。”梁攸宁笑了笑。 “也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不能瞻前顾后,攸宁,我真的开心,你和莫尘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才终于走到今日,往后一定都是好日子!” “嗯。” “咦,你绣的什么?”时窈突然拿起那个绣绷子,发现上面是一块正红的帕子,上面的花样子似乎是龙凤呈祥。 “是盖头,只有一个月就是婚期,嫁衣是来不及亲手做了,就做一块盖头,也算吉利,反正我闲着没事。” 时窈笑嘻嘻的道:“我说莫尘怎么能这么高兴呢,他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竟让你突然就答应了他,还对这婚事这么上心,他怕是尾巴又要翘天上去了。” “这算什么上心,一块盖头而已。”梁攸宁好笑的道。 “ 这哪儿是一块盖头的问题?是你,心甘情愿的要嫁他,他可不得高兴?” “阿窈,攸宁!”薛茵兴冲冲的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请柬:“你看我收到了谁的请柬?!” 时窈看向梁攸宁,梁攸宁抿了抿唇,正想和薛茵坦白,却被薛茵直接给打断。 “是莫尘的!莫尘竟然又要成婚了!他和郑家的婚约才退了多久,立马又定下了一门亲事,而且下个月就成婚!他果真是一点心肝都没有的,我还真信了他平日里一副和气的样子,以为他是个好人!” 时窈:“额……” 薛茵义愤填膺:“渣男!果真是渣男!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定亲呢?而且我打听过了,他如今要娶的这个女人,也并非是京中说得上名字的名门贵女,听说就是京郊的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这样的婚事,显然不可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极有可能是他是和那个女人早早的就暗通款曲,然后退婚再娶的!” 梁攸宁:“……” “小茵,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儿?”薛茵摸了一颗糖出来喂进嘴里,脸上还满是讲八卦的兴奋,眼睛一扫,突然发现了桌上的一个户籍小册子,她惊诧道:“呀,攸宁 你办了新身份了?” 梁攸宁点点头:“嗯,昨日刚新做的。” 薛茵翻开小册子看了看,念着:“梁钟意,这名字真好,不过……怎么有点眼熟。” 梁攸宁静静的看着她,薛茵却突然一个猛子瞪大了眼睛,手忙脚乱的翻开自己手里的那份请柬,上面赫然写着梁钟意三个字! “这这这,这名字怎么跟你一样?” 梁攸宁点点头:“是我。” 薛茵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下来:“什么?!” “小茵,对不起,有件事我瞒了你许久。” 梁攸宁叹了一声,将她和莫尘的事讲述了一遍:“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只是之前,之前我也从未想过要和他再有什么纠葛,只想从此划清界限,也不愿让人知晓,我……” 她话还未说完,却见薛茵已经泪流满面。 她用手背狠狠擦了擦脸上的泪:“你们也太苦了!错过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的苦,如今总算能在一起,呜呜呜,我太难受了。” 时窈拿帕子给她擦泪:“你方才不还在骂他?” “胡说!”薛茵立即反驳:“我才没有!郑雨兰就是活该!她这种人就该遭报应!” 时窈忍不住笑。 “攸宁,我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 的这么苦,我之前也想不通你为什么要自裁,如今我才明白,若是我经受的这些,恐怕我早撑不住,你比我勇敢太多。” 薛茵吸了吸鼻子,又笑起来:“好在如今一切都好了,你和莫尘也总算是有了好结局,到时候,我来送你出嫁!” 梁攸宁笑了:“谢谢你,小茵。” “来,咱们今日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薛茵兴冲冲的让人安排酒席。 却不妨小丫鬟翠竹跑进来道:“夫人,管事的让人来说,将军回来了,让夫人尽快回去。” “他怎么回来了?”薛茵愣了愣。 张翼几乎不回家,军中事忙,之前北凉侵入京中之后,漏网之鱼要清扫,流兵成了流寇,窜出京城便四处烧杀抢掠作乱,虽说成不了大气候,但也损害百姓。 所以张翼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剿匪。 翠竹挠了挠脑袋:“不知道,可能剿匪已经剿完了吧。” 时窈推了推她:“行了,你夫君难得回来一趟,你还跟我们喝什么酒,下次吧,你先回去。” 薛茵这才瘪瘪嘴:“好吧,那下次再庆祝。” 薛茵回到了将军府,便看到门口已经有穿着铁甲拿着长剑的人将士守着了,一见她回来,便抱拳高声行 礼:“参见夫人!” 薛茵被震的头皮发麻,勉强笑笑点头。 走进府里,阖府上下的下人们都屏气凝神,一个个突然都变的格外的端庄恭顺,连往日里和她插科打诨的小丫鬟们,这会儿也都严肃以待,十分恭顺的请她:“夫人,将军已经回正屋了。” 薛茵咽了咽口水,他们怕他,却可以躲得远远的,但她怕他,还得去屋里找他。 薛茵推门进去,小声的问候:“夫君回来了?” 没人回应她。 她探头看了看,发现这屋里没人呀。 她正准备出去问问,却见里面浴房的门被推开,张翼松散的披着一件外袍走出来了,他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雾气,只下身穿着亵|裤,上身没穿,外袍也挡不住什么,清晰可见他古铜色的肌肤和硬邦邦的肌肉。 薛茵呆了一呆,被他这具蓬勃的身体震的头脑充血,脸瞬间涨红。 “你,你,你回来了?”她说话都不利索,眼睛更是不知往哪儿放。 张翼倒是从容的多:“你是巴不得我死在外面?” 薛茵:“……” “我没有……”她小声的狡辩,却突然发现他左胸口一处狰狞的刀伤,似乎刚刚拆掉了绷带,这会儿还有血水浸出来。 第四百六十五章 圆房 “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张翼打开瓷瓶,将金疮药撒在胸口狰狞的伤口上,大概是刺激的狠了,额上青筋跳了跳,腮帮子也咬紧了,拿着药瓶的手也有些抖。 薛茵连忙道:“要不,要不我来吧。” 张翼抬眼看了她一眼,阴鸷的眸子里肃杀之气还未消散,这冷飕飕的眼风扫过来,让她感觉浑身发冷。 她真是多嘴问这话。 就在薛茵打算转身赶紧撤的时候,他将瓷瓶递了过来。 薛茵咽了咽口水,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来,走到床边,弯腰给他上药,小心翼翼的将瓷瓶里的药粉撒在他两指长的刀口上,血肉都翻出来,很是吓人。 张翼闷哼一声,捏着床褥的大手青筋暴起。 薛茵连忙拿湿帕子给他伤口擦了擦淌出来的血水,用棉签给他把药涂匀,然后又拿纱布给他伤口缠上,不过她没怎么做过这种事,手法有些笨拙,缠的力道轻一下重一下的,张翼有时候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疼吗?” “还好。” “疼便喊出来,不必忍着,你手下都在外面守着,隔得远,你喊他们也听不到,不会损坏你的威风的。” 张翼冷声道:“你倒是想的周全。” 薛茵咧开嘴笑了笑:“我这不是怕你憋的难受?” 她想了想,又从腰间的荷包里拿了一颗糖递给他:“喏,吃糖,是橘子味的。” 她记得他上次说过,他也喜欢吃橘子味的糖。 张翼有些嫌弃的看了一眼这糖果,又抬眼看着她希翼的眼神,到底还是没推拒,而是接了下来,将糖扔进嘴里,甜不拉几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腻的他连胸口的疼痛都忘了。 薛茵继续给他包扎伤口,一边问他:“你受伤了才回来的吗?” “是完事儿了才回来。” 这点小伤也值得回来养病不成? “那北凉的残兵都清理干净啦?” “嗯。” “那你,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张翼现在受了伤,坐在床上,她站在他跟前,难得比他高一截,可以弯腰低头看他,占据了居高临下的地位,薛茵的底气也莫名其妙的足了许多,还敢和他搭话了。 “北凉残兵都清理干净了,各地也暂时没有战事,摄政王也没有旨意下来,可以休息一阵。” 薛茵呆呆的问:“那你是,要在家休息?” 张翼抬眼睨着她:“不然呢?” 薛茵慌忙的避开眼神,讪讪的道:“这样啊。” 她这是问的什么废话?他都已经回来了!不在家休息还能在哪儿休息?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又要同住一个屋檐下了?! 他们成婚也有一年了,但这一年来,张翼只在这府里住过三日,这还算上了成婚的那一日,先是北凉生事,他前往边关驻守,后来回京,也住在京郊的大营里,和将士们同吃同睡,剿灭北凉流兵。 这一年来,他在家的三日也都是匆匆忙忙的来去,从未在家里久住过。 薛茵都已经适应了一个人站着诺大将军府自由自在的日子了,现在他说事情忙完了要回来长住,那她岂不是也要和他过日子? 那她可怎么熬啊! 薛茵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张翼尽收眼底,有些无奈,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心思全写脸上吗? “你今日做什么去了?”他问她。 薛茵闷闷的道:“我去找朋友了。” 兴奋的心情已经低落下来,说起开心的事,都提不起劲。 “下次要出门,记得带上两个侍卫,安全些,这京中虽说有禁军巡逻,但难保还有个别北凉的残兵藏身在暗处,伺机而动。” 薛茵点点头:“知道了。” “这府上的下人们,太过松散,没 有半点纪律,你是主母,也不要太过宽松,该管还是得管,否则下面的人没了主次,往后你的命令,他们也听不进去。” 薛茵撇撇嘴,嘟囔着:“这又不是军营里,要什么纪律。” “你说什么?” 薛茵老实的继续点头:“我知道了。” 张翼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怎么跟教孩子似的? 翠竹抱着被褥探头进来:“将军晚上住在哪里?” 薛茵一听这话,也立马看向张翼,眨巴着眼睛希翼的看着他。 张翼无情的开口:“我自然是住这。” 薛茵呆了一呆,磕磕巴巴的道:“那,那我搬出去?” “你搬哪儿去?” “厢房……” 张翼看着她,沉声道:“薛茵,我们是夫妻。” 薛茵脑子一嗡,夫妻这个称呼,实在是让她觉得陌生无比,她和他明明已经成婚一年了,但她却觉得和他从来不是一路人。 她甚至还想着过几年就和离,她以为张翼和她一样,也不喜欢这门婚事。 张翼对翠竹道:“去将我的行囊都收进来。” 翠竹连忙应下:“是。” 张翼的行囊衣物并不多,两个丫鬟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将这些东西填充进了衣柜里,和薛茵的一起。 而他 真正多的是那些刀枪棍棒,几个小厮抬的手都差点废了。 “先吃饭吧。” 薛茵平日里食欲都是极好的,但今日却食不下咽,艰难的吞咽着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脑子里只有一个一件事,张翼今晚要和她睡一个屋! 张翼吃饭很快,他在军营都是挤时间吃两口就算的,三两口吃完,便去书房听下属前来汇报军情议事了。 翠竹倒是满心的欢喜,激动的拉着薛茵道:“太好了,夫人,今日一定能圆房了!老爷和夫人也算是能安心了!” 如今薛家在京中地位已经大不如前,而张翼却是屡立战功,成了朝中最出众的年轻将军。 薛老爷是不止一次感慨过自己眼光长远,但凡再晚上一年,薛家压根都排不上队,一年前张翼刚刚冒头,还不少名门都在犹豫观望,毕竟张翼土匪出身,名声不好,只有薛老爷一鼓作气拍板定了这门亲。 张翼如今是薛家的救命稻草,薛家就指着这个女婿带着薛家重回荣耀。 而薛家那边唯一记挂的一件事,就是他们至今还没生个一儿半女,没有孩子,如何能建立血脉关系?又如何套牢这个金龟婿? 可薛茵一听圆房二字,吓的脸都白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 改主意了 陈妈妈也欢喜不已,她是跟着陪嫁来的奶嬷嬷,知道薛茵和张翼一直没有圆房,这回将军难得回家,怎么也得促成这事儿成了才行! “快快快,先伺候夫人沐浴!” 陈妈妈和翠竹等人拥簇着薛茵进了浴房,给她沐浴薰香,连每根头发丝儿都细致的打理。 陈妈妈一边给她擦背,一边叮嘱着:“夫人这回可别又害怕,这成婚都一年了,迟迟不圆房像什么样子?一旦传出去,夫人也没脸,恐怕地位不保!” 如今张翼又立新功,前程大好,京中已经不少人家盯上了他了,得亏是薛老爷有先见之明,在去年早早的把他给薛茵抢下了,本来就暗暗引人嫉妒了。 若是他们没有圆房的事传出去,那外面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说闲话呢。 薛茵闷声道:“大不了和离,我也不在乎外人怎么说。” 陈妈妈立马虎着脸斥责:“姑娘可不许再说这种话!这多难得的好婚事,将军如今屡立战功,正是显赫,往后还是大好前程,夫人也是能跟着一荣俱荣,现在这个时候,说什么和离?” “他的前程是他的,又不是我的。” 陈妈妈语重心长:“夫妻一体,他的就是你的!姑娘啊,你这性子单纯,是不 清楚这其中的利害,薛家还指着姑爷呢,姑娘岂能说什么和离的事? 将军虽说严肃了些,但也从未让姑娘吃过什么苦头,姑娘嫁他之后就留在燕京,不曾跟着他去边关吃苦,也不必陪着他苦熬,他自己就争气挣下这赫赫战功,姑娘跟着他,只有享福啊!” 薛茵怔怔的出神,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因为这门婚事,如今的确算是她高攀了,薛家如今落魄,也需要依靠他支应门庭,至于她害不害怕,喜不喜欢,的确算不得什么。 可能就是她太任性了。 她没再说话,只任由陈妈妈和翠竹给她沐浴更衣。 张翼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入夜了,陈妈妈一直在外面翘首以待,远远的看到张翼回来,便连忙迎了上来:“将军回来了,夫人一直在等将军。” 张翼有些意外,转瞬又似乎猜到了什么,了然的点点头。 陈妈妈殷勤的给推开门,张翼走了进去。 薛茵坐在床上,她现在就穿着单薄的寝衣,钗环都已经卸掉了,脸上还是略施了粉黛,虽然素,却也有些诱人。 他突然发现她好像比去年长开了些了,去年还一团孩子气的稚嫩,如今眉眼也有了几分女人味的样子。 薛茵紧绷着一张小 脸,藏在袖中的手指使劲的绞着,浑身都崩的如弓一般的僵硬。 “军中有些事处理,我议事晚了,你怎么还不睡?”张翼问她。 薛茵嘴巴嗫喏一下,小声的开口:“在,在等你。” 这是陈妈妈教她说的。 张翼沉声道:“我今日回来之前,去了薛家一趟。” “啊?”薛茵愣了愣。 “你爹问起我们的事,大概是知道了我们还未圆房的事。” 薛茵脸上迅速的涨红,手指绞的更厉害了,她爹,她爹怎么还能问这种事! “我们成婚一年,若是还分房睡,也怕外人猜测,所以我才搬回来。” 薛茵呆呆的看着他,原来他是为了她才回来住的。 “我还是那句话,你若是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但为了避免外人非议,我们还是得住一间房。”张翼耐心的给她解释。 “谢谢你。” 薛茵眼睛发酸,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憋了一天的委屈,突然被人这样照顾,便无法控制的蔓延开来。 张翼拧着眉,怎么又要哭了? 他拿了帕子递给她:“薛茵,我们是夫妻,不必言谢。” 薛茵怔怔的抬头看他,泪珠子顺着脸颊毫无征兆的滚下来。 突然之间,她好像不那么怕他了,这个长的有些 吓人的男人,心原来这样的好,爹娘,陈妈妈翠竹,他们都无视她的感受,好像她的感受是最不重要的。 可这个看上去好坏好坏的人,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体谅她,她没见过他这样心善的男人。 薛茵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那,你睡哪边?” “随你。” 薛茵想了想,他每天早上得早起练剑,有时候夜半有军情也会立刻出门,自然得睡外面方便些。 “那我睡里面。”薛茵自己爬到了床里面,乖乖的卷着被子躺下了。 张翼脱掉了外袍,直接掀开自己的被子睡在了外面。 他身形高大,躺下来的时候,薛茵感觉帐子里的光亮都暗了大半,她心脏砰砰的跳,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躺在一张床上,即便没做什么,也还是难以平静。 好在,张翼似乎累了,他甚至都没有和她再多说什么话,便直接睡过去了。 薛茵见他睡了,这才敢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偷看他。 她咬了咬唇,这个人,好奇怪。 他尊重她,包容她,以礼相待,也不和她圆房做真夫妻,这是君子行径,但也的确就说明他应该和她一样,都不在意这门婚事的。 可他却两次认真的告诉她:“我们是夫妻。” 若是以后和 他说和离,他应该也还是会答应的吧? 薛茵心里想着,心情渐渐的轻松了起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闭上眼安心的睡了。 等她睡着了,张翼才缓缓睁开眼。 他知道他不先睡,她肯定这一夜都不敢闭眼,分明那么害怕,还能强撑着等他回来圆房?胆子倒是比之前大了些。 薛茵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你是好人。 但其实他也没那么好,他也有一点私心。 他们成婚一年了,见面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她还是一点没有适应张夫人这个身份。他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他们相处太少了,要培养感情,还是应该同塌而眠,同桌用膳,日子久了,她自然也会慢慢适应。 今日薛伯爷请他去薛家,他说了一个承诺,不论往后如何,他和薛茵都不会和离,既然成了婚,这夫妻,自然一起走到白头。 薛伯爷因此很高兴,夸他有魄力有担当。 但一开始娶她,并非他所愿,只是朝堂需要势力平衡,需要他们联姻,他原本想的是,既然薛茵也不愿,等过上几年,朝局稳定,薛家也没有威胁了,和离也无妨。 可现在,他改主意了。 他突然觉得这个小妻子很好,他就想和她一生一世的夫妻,白头到老。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长大了 次日一早,薛茵醒来的时候,张翼果然已经起床了,她在床上滚了一圈,伸展腿脚伸了懒腰,昨天一宿都不敢乱动,睡的也辛苦。 这张大床她自己一个人占了一年了,如今要和别人分一半,真是不适应。 陈妈妈一听到里面的动静,便知道是薛茵醒了,立马和翠竹一起端着洗漱的水盆进来,脸上堆满了笑。 “夫人醒了?将军早起了,去校场了,还特意嘱咐说别打扰夫人歇息,让夫人多睡会儿,将军可真是心疼夫人!” 薛茵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的接过温热的帕子来擦脸。 陈妈妈却一眼看到了床榻上的那块布巾上的落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忙不迭的将这帕子给收起来:“夫人和将军这回圆了房,老爷和夫人也总算能安心了,这帕子老奴帮夫人好生收起来!” “什么帕子?”薛茵懵懵的问。 陈妈妈笑的神秘兮兮的:“夫人脸皮薄,还很我装傻?” 薛茵看着这帕子上落红,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她在那本教她圆房的小册子里学到的东西,圆房当晚,得用白色帕子垫在床上,事成后,便会有落红。 她一张脸瞬间涨红:“这,这……” 这哪儿来的?! 他们昨晚明明什么也没做! 陈妈妈只当薛茵是害羞,兴高采烈的将帕子 收起来,又吩咐人赶紧传早饭。 张翼刚正好回来了,身上只一身劲装短打,十分利落,陈妈妈和翠竹等人识趣的退出去,给他们“新婚”小夫妻空间。 薛茵一张小脸还涨的通红,磕磕巴巴的问他:“你,你那个,那个帕子是怎么回事?” “总得让你爹娘安心,难不成我还日日为了这点子事去你家听他们问话?” 薛茵死死咬着唇,脸上红的要滴血,本来和他共处一室就已经很煎熬了,怎么还要有这样尴尬的事? 但是,张翼事事都是为她周全,这些事,他本不必在意的,他一个男人,何需管那些圆不圆房的风言风语?传出去也总归是嘲笑她无能,让夫君嫌弃罢了。 可他却什么都为她考虑了。 “吃饭吧,还不饿?” 外面小厅里已经开始摆饭了,张翼起身出去,薛茵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降温,然后跟了出去。 薛茵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他人这么好,她还总是怕他,躲着他,这分明就是对他人品的不信任,也是侮辱他的人格。 她觉得应该投桃报李,也对他好一点。 “你今日一早去练剑了?可你身上伤还未好。”薛茵开口关心他。 张翼本打算一口将这小碗粥喝了,但想了想,还是放慢了速度,一勺一勺的陪 着她慢慢用。 “没有练剑,只是去校场盯手底下的兄弟们晨练。” 薛茵点点头:“那你换药了吗?” “还没。”张翼看着她,等着她回话。 薛茵呆了一呆,她以为他应该一早起来就先换药了。 她咬了咬唇,像是被架起来了:“那,我帮你换?” 他帮她那么多,她好像也不能这么没良心的。 “好。” 等用完了早饭,薛茵便帮张翼换药。 虽说昨日也做过,但今日感觉好像气氛更奇怪了些,大概是因为早上的那块落红的帕子,薛茵现在看他脱衣服都有点头脑发晕。 张翼将上身的衣服脱掉,半果着上身,坐到了床上。 薛茵却一眼看到了他手臂上的一处新添的刀伤,她再傻也猜得到,他估计用这个血来冒充的落红,想到这里,她心里越发的愧疚了。 她小心翼翼的给他解开胸口绷带,纱布已经渗出了血,偶尔会牵连到皮肉,她看着都疼,时不时的听到张翼闷哼声。 她对着他胸口轻轻吹了一口气,张翼有些错愕的抬眸看她,她冲着他天真的眨了眨眼:“这样好一点吗?” 张翼声音微哑:“好一点。” 薛茵欣喜的笑了,一边给他轻轻吹着,一边给他解开纱布,帮他缓解疼痛。 张翼现在的确感觉不到胸口疼了,他现 在浑身难受。 “薛茵!”他突然叫她。 “怎么了?” 他直接伸手将纱布尽数扯了下来,刚长好的一点皮肉都又重新翻出来,面无表情的开口:“你直接上药吧。” 薛茵被他突然发沉的脸色给吓的不轻,讪讪的点头:“哦。” 她手脚麻利的给他上了药,连忙又给他用纱布好好缠上。 窗外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往里看,张翼一个冷眼扫过去,陈嬷嬷吓的连忙躲开了,走的远远的。 他回头看薛茵还毫无察觉的在给他缠纱布。 “薛茵。” “啊?!”薛茵吓一跳,眼睛瞪的圆圆的,受惊了一般看着他。 不知怎的,他每次喊她名字,她都浑身一震,好像他立刻要对她下军令状。 “我在军中,和部下们同吃同住,向来不分彼此,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亲兄弟一般,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曾让他们胆敢踩到我头上来,忤逆我的命令,试探我的底线。” 薛茵有些发懵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和她说这些做什么。 “这府中的下人也是一个道理,即便再亲近的奴仆,也得让他们知道主次,若是你太好说话,奴仆僭越,反而踩在你头上教育你,拿捏你,那就会主次不分,家宅不宁,往后只怕有数不清的事端。” 薛茵忍不住嘴硬:“可家里 又不是军营,为什么非要这样,我之前,也很好。” “之前是因为你还未嫁人,你在家中本就是你爹娘支应门庭,不需要你如何,现在你嫁了人,你是当家主母,这后宅的门庭需要你亲自来支应,你还那样好拿捏,下人们心里就会慢慢看轻你,敷衍你,甚至踩到你头上。” 张翼耐着性子和她说:“尤其是心腹的部下,一定得确定,他是只忠于你,就如同陈嬷嬷,她虽说是为你好,但随意将你的私事告知薛家,今日是房事,明日又是什么?你得敲打她,让她明白你长大了,她需要以你为尊,即便要告诉薛家什么事,也得经过你的允许。” “一个能当心腹的部下,他一定是只忠于你,你的秘密,不论是薛家,还是我,也都不能说,只有这样的部下,才是心腹。” 薛茵怔怔的看着他,慢慢明白了什么,他是第一个告诉她,你长大了,你要独立起来,有自己的势力了。 在此之前,她常常听爹娘说的话是,你长大了,要嫁人了。 因此她极其厌恶长大,为什么长大好像就没有好事呢? 可今日,她才明白,原来长大还有这样多的事可以做。 —— 一个月匆匆而过,瑞卿楼东家莫公子的大婚,也终于在万众期待之中,如期而至。 第四百六十八章 成婚 自从莫尘的请柬发出去那一日起,这满京上下都跟着热闹了一个月了,议论声更是不绝于耳。 “没想到莫公子这么快就又定亲了,这次定亲了人选,好像身世更加平凡了,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姑娘。” “啧啧,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这样的好福气,这不是和天上掉馅饼一样?” “何止啊?这简直就是砸了金砖啊!莫家如今什么样的门第,娶一个毫无门第的平头百姓的女儿,我们村的姑娘们都跟着哭了一宿,只恨自己没这个好命!” 原本想着这样的天之骄子,定是要娶高门贵女的,寻常人家的姑娘们哪儿敢肖想嫁他?可如今他偏就娶了个平民之女,这岂不是让芸芸众多的平民之女都感觉自己错过了大好事? “那人家也肯定不是随便看上一个就行的呀,一定是那个姑娘生的貌若天仙!” “那可不?听说新娘子仙女儿似的,否则怎能让风流的莫公子甘心情愿这样低娶?还特意为了她筹办这样盛大的婚礼,这排场,上一次见还是摄政王大婚的时候!” “莫公子富可敌国,那花不完的银子,办个盛大的婚礼又有何难?” 就在这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中,莫家已经四处张灯结彩,莫尘一身 正红的喜袍,春风得意的坐在高头大马上,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车队敲敲打.打的直奔桂花小巷。 人群们拥簇着起哄,他还亲自撒糖出去。 “都有都有!今日但凡来给我捧场的,都是客人,喜糖喜饼,一应都有!” 莫尘大手一挥,张德等小厮提着篮子张罗着给大家伙儿撒糖。 在热热闹闹的人群涌簇之下,迎亲的队伍走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桂花巷子的小院儿门外。 守门的人一见车队都来了,连忙跑进去喊着:“迎亲的到了!” 这一喊,屋里炸了锅似的。 “快快快,新郎都到了,这耳铛要换一个!哎,要补一下胭脂,等等!喜帕,喜帕呢?!快拿来盖上!” 梁攸宁耳朵都听不到声儿,感觉无数人围着她嗡嗡的叫唤。 直到时窈和薛茵一左一右的牵住她的手,扶着她往外走,她才终于踏实了下来。 “新郎官儿到咯!” 莫尘大步走了进来,一眼不错的盯着梁攸宁,哪怕她现在盖着喜帕,却也是他梦中无数次想过的场景。 时至今日,终于得偿所愿。 时窈笑盈盈的往前站一步:“莫尘,你可是真心求娶?” “自然真心!” “口说无凭,得看诚意。”时窈扬了扬下巴。 莫尘笑 着给她奉上一匣子的金饼:“如此可够?” 时窈却摇头:“真心哪里能靠这点黄白俗物来衡量,你这是在侮辱真心。” 话虽这么说,但收钱还是收的极快的,直接将匣子给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行,你说要如何?”莫尘无奈的笑。 “你得给新娘子许诺,一生一世对她好,生老病死,不离不弃!” 莫尘笑看着梁攸宁:“我莫尘立誓,生生世世对你好,生老病死,不离不弃,一心一意,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好!”人群里立马又爆发出一阵起哄的喝彩。 时窈这才放过他:“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莫尘好笑的道:“你怎么跟我丈母娘似的?” “那当然了,攸宁以后的娘家就是我,你可别想欺负她。” “就是!”薛茵也跟着应和。 梁攸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好好好,二位现在可允准我带走我娘子了?” “走吧。” 莫尘这才向攸宁伸手,她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他包裹住她的小手,紧紧相扣,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 随着鞭炮声炸响,迎亲的队伍吹锣打鼓的再次启程,莫尘将梁攸宁送上了花轿,翻身上马,带她回家。 六年前,他亲眼看着她的 花轿从他眼前走过,如坠噩梦,不得解脱。 今日,他终于能风光的用花轿接她回家。 时窈和薛茵也连忙坐上了马车,跟着迎亲的队伍一并前往莫府。 到了莫府,又是一阵鞭炮齐鸣,锣鼓升天,莫尘牵着梁攸宁走进喜堂,宾客们早已经等在里面,热闹的闹哄着。 莫尘大婚,摄政王亲临,还亲自为他主婚,坐在正上首的位置,时窈赶到,便坐到了时晏青的身边。 因为莫家二老回了扬州,这堂上的位置若是空着,难免引人非议,摄政王亲临主婚,是莫大的荣耀,这堂上的位置也自然是坐得的。 薛茵一进喜堂,便看到了张翼,立马小跑着过去站到他身边,脸上还挂着兴奋的笑:“外面游街可热闹啦!我还抢了糖呢!呐,这个给你!” 张翼接过糖:“你自己成婚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那能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 薛茵怔了一怔,闭了嘴,当然是不一样的,莫尘和梁攸宁两情相悦,多年磋磨终于修成正果,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可他们那时成婚的时候,她甚至都不认识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入洞房咯!” 喜婆扯着嗓子喊着,新郎和新 娘子便被拥簇着进了喜房。 莫尘将梁攸宁送进了喜房,便很快被催促着出来喝酒,他今日高兴,来者不拒,任谁来和他道喜,他都能一饮而尽。 “莫公子今日当了新郎官儿就是不一样,这兴致也是难得的好啊!” 莫尘笑哈哈的道:“那是那是,这新郎官毕竟不是日日都能做,我这苦熬到了二十四才终于成婚,可不得高兴?” “莫公子可真是谦虚了,就莫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若是真想成婚,便是十六弱冠之年都能随随便便成婚了!” “那可不行,还是现在好,现在娶了我夫人,我这才圆满了!”莫尘畅快的将一杯酒再次干了。 莫尘端着酒杯走到时晏青的跟前,笑的春风满面:“今日得亏你来给我镇场子,来,喝杯我的喜酒。” 时晏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莫尘也畅快的仰头干了,眼睛里都藏不住的光。 “我看你这婚一成,病也好全了。” “那当然!我现在感觉我活到九十都不成问题。” 话音方落,却见长羽匆匆的赶来,递给了时晏青一封密信,低声道:“北凉那边出事了。” 时晏青拆开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眸光一凌。 莫尘也立即收敛了笑,沉声道:“怎么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一起去 “萧炎死了。” 莫尘面色一变:“他死了?!” 他们在萧炎身上种了蛊,让他成为受操纵的傀儡,借此来搅乱北凉的浑水,牟取利益,可萧炎一旦死了,那这傀儡不在,岂不是无法继续牵制参与北凉内政了。 “他怎么死的?” “现在北凉皇帝病重,多方势力都在盯着皇位,互相倾轧内|斗,难说是谁下的手,我猜不是六皇子就是三皇子。” “萧炎一死,我们还如何牵制北凉内乱?很容易脱离掌控。”莫尘沉声道。 时晏青拍拍他的肩:“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先别管这些了,就当用他的命来给你大婚冲喜了。” “他那条贱命我还不稀得要,也罢,等明天我去王府找你再谋划此事。” “行。” 这场筵席一直到天黑才终于结束,送走了宾客,张德搀扶着莫尘回到喜房里。 喜房内红烛跳跃,映照的整个房间都是亮堂堂的,梁攸宁穿着正红的嫁衣坐在床上,头上还盖着盖头。 莫尘脚步有些虚浮,他今日高兴,喝的有些多了,张德把他扶进来,便连忙退出去了。 他坐到她的身边,拿起银杆小心翼翼的挑开盖头,盖头一点点的掀开,渐渐露出她那张娇艳的脸,他心脏砰砰跳,好像第一次见她那样。 “攸宁。 ”他调子拉的很长,不知该说什么,只想黏糊糊喊她。 她平日里妆容总是素的,不曾这样明艳的打扮过,今日穿着这一身正红的嫁衣,笑颜如花,让他看的意不开眼。 他忍不住凑过来要亲她,她侧开脸:“你先去洗洗吧,一身酒气。” 莫尘瘪瘪嘴,抱着她靠在她肩上:“你嫌弃我。” 她忍不住笑:“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你说,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她无可奈何:“我没嫌弃你。” “真的?” “真的。” “那你亲亲我。” “……” 她捧着他的脸,在他唇瓣上轻啄一口:“先去洗澡好不好?” 莫尘却再次重重的吻上来,生生将她压在了床上,吻了好一会儿,才堪堪放过她:“那我去洗洗。” 他迅速的进了浴房,赶紧洗了个澡,还特意用了香胰子,将身上的酒气洗的干净,等香喷喷的洗完澡出来,却发现梁攸宁已经躺在床上沉沉的睡过去了。 她今日天还未亮就被拉起来梳妆,折腾了一整天都没合眼,现在夜已经深了,她实在撑不住,眼皮子一合上就睡着了。 莫尘倒是也没叫醒她,还十分体贴的给她将外袍裙子脱了,抱进被窝里,把她圈进怀里,紧紧搂着她。 心中只有满满当当的踏实 。 可抱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大满足了,怀里的软玉温香一阵一阵的诱他,他忍不住亲亲她的脸,又摸摸她,还是觉得不够,干脆翻身而上。 “嗯~”梁攸宁嘤咛一声,迷迷糊糊的醒来,睁开眼便看到莫尘近在咫尺的俊颜。 她瓷白的脸已经通红:“莫尘!” 可身子都软了,发出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娇媚,不像是生气了,更像是娇嗔。 他亲亲她的潮|红的脸颊,声音微哑:“嗯,你睡你的。” 她怎么睡? 他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龙凤双烛跳跃着,燃了一夜也未燃尽。 难为莫尘还记得正事,次日一早起来,亲了亲她的脸颊:“我得去摄政王府一趟,北凉那边出了岔子,有些事得商议,晚些时候再回来。” 梁攸宁困的眼皮子都睁不开,只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我让人把早饭备着,你一会儿醒了还是起来吃一点了再睡。” 梁攸宁已经彻底没有动静了。 莫尘笑了笑,起床洗漱更衣,然后神清气爽的出门。 府里上下都还张灯结彩挂着红绸,喜气洋洋,他一路走出去都感觉春风拂面一般的惬意。 而此时摄政王府里,时晏青却已经和几位朝中重臣在议事了。 “北凉现在正内乱,是咱们大好时机,若是 不趁此机会趁虚而入,等他们结束了内乱,缓过神来,恐怕就错过了!”金大人斗志昂扬。 “但若是现在发兵,对我们也不利,我们也刚刚经历了大战,将士们都疲惫了,况且去年一年的战乱,国库也有些亏空了,总得给一些修生养息的时间。”张翼道。 几个大臣争执了起来,各持己见。 时晏青坐在书案后,指节不轻不重的敲击桌面,也没有发话,只沉思着听着他们议论。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渐渐消停下来,将目光投向时晏青,请他做决断。 时晏青冷声道:“北凉内乱,这大好时机不可错过,但大夏已经久战,的确也不适合再起战乱,将士们都已经疲惫,强行发兵胜算也不大,更何况北凉那么大,要吞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那,那这该如何?”金大人为难的道。 “发兵之事不可心急,得慢慢来,但若是能干预北凉下一任储君之位,对我们而来,却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金大人眼睛倏地亮了,立即道:“对啊!北凉皇帝病重,众多皇子都在争皇位,正适合搅乱风云!” 金大人立即道:“不如让老臣出使北凉,趁此机会搅混水!” 时晏青沉思片刻,却做出决定:“本王亲自去。” “王爷要 亲自去?!” “北凉如今各自为政,正乱着,若只是派出使臣,去那边说话不一定有分量,本王亲自去,也能更方便拿捏各方势力。” “可……” 时晏青扬了扬下巴:“本王离京之后,金大人协助陛下主持朝政,张翼带兵镇守京城,稳固朝纲。” 何为协助?无非就是掌控。 他离京,京中大权当然也要交给他的心腹重臣来把控。 金大人和张翼应下:“是。” 长羽进来通报:“王爷,莫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莫尘笑嘻嘻的进来,拱手行礼:“实在不好意思,今日起晚了,来的有些碗。” 金大人摸着胡子笑道:“莫大人新婚,又是洞房花烛夜,晚来也正常。” 屋里一阵哄笑。 莫尘倒是也不害臊,笑着应和:“多谢王爷和诸位大人|体谅!” 打趣过了,莫尘也很快收了话题,问道:“北凉之事可有安排了?” 金大人道:“王爷已经决定,要亲自出使北凉。” 莫尘眉头一蹙,看向时晏青,可上次,他去北凉就险些有去无回,如今能牵制的萧炎死了,再次深涉险境,难保不会再有危险。 但时晏青神色从容,显然已经决定,不可能改变。 莫尘沉声道:“既然如此,那我陪王爷一起去。” 第四百七十章 出使 时晏青挑眉:“你新婚燕尔,舍得去北凉?” 金大人等人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莫尘挺了挺腰板儿,义正言辞:“大丈夫应当以事业为重,怎能沉溺于儿女情长?” 金大人都忍不住称赞:“莫公子大才!莫公子同去也好,也能周全些。” 莫尘笑哈哈的道:“过奖,过奖。” 时晏青睨了他一眼,对金大人等人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们先退下吧。” “是。” 众人退下,莫尘便问:“什么时候走?” “你当真要去?”时晏青又问他一遍,显然是不信他舍得丢下刚娶回家的梁攸宁去北凉。 “当然要去!”莫尘顿了顿,又接着讪笑道:“带她一起去。” 时晏青睨着他。 “我这不是担心她一个人在京中出什么意外被人欺负?万一被人识破的身份,我又不在身边,又有人欺负她怎么办?正好带她去北凉转转,权当散散心,再说,时窈不也要去?” “我什么时候说她要去了?” “你去哪儿没带着她?” 就差把她拴裤腰带上了。 时晏青冷哼一声:“随你。” 也懒得和他废话。 但他的确昨晚就已经和时窈说过去北凉的 计划了,她当然是要和他一起的。 “那什么时候启程?” “三日后。” “成。” 莫尘又和时晏青商议了一下去北凉的计划,直到天色擦黑才回家。 “公子回来啦,夫人正等公子吃饭呢。” 张德迎莫尘进门。 莫尘听到那一声“夫人”,便觉得心情舒畅。 “攸宁。”莫尘一进来,便看到梁攸宁坐在灯下看书,凑到她身后抱着她:“看什么呢?” “闲书,先吃饭吧。” “你特意等我回来一起吃?下次别等了,别饿着。”他亲了亲她的脸。 “我想着你在王府议事,大概也是顾不上吃的,我睡了一天了,下午还用了点心,也不怎么饿。” “我夫人对我真好。”他缠着她腻歪。 屋里还有小丫鬟们在传菜,看到这画面个个儿羞的低着头假装失明。 梁攸宁红了红脸,推他:“你别缠着我了。” “我缠着我夫人还犯法了?”他越发得寸进尺的抱着她,脑袋靠在她肩上蹭来蹭去,跟大毛毛虫一样。 梁攸宁身子一歪,连忙扶住了椅子的扶手,险些栽下去,她昨天被他折腾了半夜,身子骨都要散架了,这会儿他还不知轻重的往她 身上压。 “你轻点!” 他眨了眨眼,看向她脖颈处被蹭掉粉之后露出的吻痕:“还疼么?” 梁攸宁脸上通红,看了一眼这满屋子的丫鬟们,直接捂住了他的嘴:“你别说了,吃饭吧!” 莫尘笑的眉眼弯弯:“那好,我们吃饭!” 莫尘牵着她走到饭桌前,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殷切的道:“攸宁,你在家闷不闷?” 她摇摇头:“不闷。” “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 “不用,我最近又得了一副林白真的画,但是有些损毁了,实在可惜,想要试着修复一下,还有这府里许多事要忙,我也不得空出去。” “那也不能老闷在家里!闷坏了怎么办?我们出京转转。” 梁攸宁放下筷子,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莫尘腆着脸凑上去:“我要去北凉,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梁攸宁诧异道:“北凉出了什么乱子?” “萧炎死了,现在北凉内乱,大夏可趁机搅混水,也能干预一下他们储君的人选,一本万利,摄政王要亲自去,我也跟着去。” “那我还是留在京中吧,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反而给你添乱,我等你 回来。” 莫尘:“……” “你能添什么乱?再说了,时窈肯定也要去的,你们正好还能做伴。” “做什么伴?又不是去玩,阿窈曾经只身一人闯北凉,她去当然能帮上忙的,我从未走出过内宅的人,跟着去也是负累。” 她牵着他的手,笑了笑:“我知道你为我好,但也不急于这一次,等以后再有机会,你再带我出去玩好不好?你放心吧,我在家中等你回来。” 莫尘眉心跳了跳,他想好了一百种借口,就万万没想到她这么体贴懂事识大体。 “你是不是就是不想陪我去?” 梁攸宁愣了愣:“啊?” “你嫌我烦了,懒得陪我,梁攸宁,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就不能陪我一起?我们是新婚夫妻,成婚才一日,那就正应该是如胶似漆蜜里调油的时候,谁家夫人这个时候能忍心和夫君分离?” “……” “你就是心里没有我。” “……” 梁攸宁无奈的道:“那我去就是了。” 莫尘立即扬起笑来:“那说好了!一会儿吃完饭就赶紧收拾行囊吧,咱们三日后出发!” 梁攸宁:“…… ” —— 三日后,摄政王出使北凉,浩浩荡荡的车队延绵了三条街。 摄政王和王妃一同出行,这并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举国上下谁人不知摄政王和王妃青梅竹马,感情深厚,这也不是王妃第一次和摄政王一起出行了。 但意外的是,那位风流倜傥的莫公子还带了家眷了。 莫尘无可奈何的摇头摊手:“实在是内子黏人,刚刚成婚又没有安全感,非闹着要跟着去,我也实在没办法,只好将她带上了。” “哎,这也能理解,毕竟新婚,难免不舍,莫公子这般人才,尊夫人只怕也不放心呐,啊哈哈哈!” 众人都哄笑。 马车上,桃子眼睛都瞪圆了:“姑爷实在是有些……” 太不要脸了! 梁攸宁揉了揉额角,只能装作没听到。 莫尘和送行的人寒暄完了,才上车来,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攸宁,马上就出发了。” “嗯。”她给他倒了一杯茶,送给他。 他一饮而尽:“等出了京城,我带你骑马。” 她笑了笑:“好。” 城门口,百官列队为摄政王送行,高呼千岁。 浩浩荡荡的出使车队缓缓驶出了燕京城,向北凉而去。 第四百七十一章 看她 张翼带着一列禁军送行出使队伍到了城外,这才折返回来。 进了城门,却一眼看到人群里的薛茵。 他翻身下马,走到她跟前:“来送行?” “倒也不是,就是凑个热闹。” 昨日就已经和时窈梁攸宁一起吃了送别宴了,今日百官送行,她自然也不必特意露面。 薛茵有些闷闷的,大概是没想到这次朋友们都走了,只有她一个。 不对,不止她一个,还留下了张翼…… 这日子可怎么熬…… 一只大手伸到她的面前,手掌打开,里面躺着一颗橘子糖。 “嗯?”薛茵愣愣的抬头。 “吃点糖,心情好点。” 薛茵连忙掩饰:“我,我没有心情不好。” 张翼笑了一下,倒也没有戳穿她,只将糖递给她。 薛茵愣了愣,她好像第一次见张翼笑,这么凶的人,笑起来竟还还……怪温柔的。 接过糖,剥开糖衣,喂进嘴里,甜丝丝的,大概吃糖真的能让心情好一点,她现在都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想去戏楼听戏吗?” 薛茵眼睛亮晶晶的点头:“想!” “我今日也无事了,陪你去。” 薛茵愣了愣,张翼突然这么闲,让她还怪不适应的 ,更不适应的是,从前都是小姐妹们一起去看戏,和张翼一起去看戏?这是她不敢想的事。 “怎么了?” 薛茵讪笑着道:“没,没什么。” 她也不敢说不啊。 “走。” 现在不适应没关系,日久天长总会适应,总会想要依赖他,去年忙碌了一年,如今难得闲下来,也该多抽些时间好好陪陪她。 张翼翻身上马,向她伸手。 薛茵看着张翼这匹高大的马,眼睛放光,早就想要试试了。 她伸手,放在他的掌心,他轻轻一带,便拉着她上了马。 “这马好高!它跑的真快!” “它认生,你要和它多相处才会认识你,等过一阵熟了,你可以带它去山里跑马,它很聪明。” “真的吗?”薛茵突然觉得这日子也不难熬了。 “若是喜欢,我再去给你挑一匹好马,它太高了,不大适合你。” 薛茵兴奋的点头:“好!” —— 一路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北凉东都。 大夏摄政王亲自出使北凉,北凉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毕竟北凉皇族之人都知道,曾经他们对这位摄政王做过什么,万分恐惧又惶恐的迎接。 北凉三皇子还亲自到城 门口迎接,以表重视。 “恭迎大夏摄政王出使北凉。” 时晏青打开车窗,淡声道:“三殿下有心了。” “摄政王亲临,乃是北凉的荣幸,本王自然是亲自恭迎,宫中已经设下筵席,还请摄政王入城进宫!” 时晏青点点头,马车应声而动,浩浩荡荡的队伍驶进了东都城。 北凉的一个老臣忍不住低声骂道:“这时晏青实在是猖狂!三殿下亲自迎接,他竟连马车都不下,直接入城,分明就是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也不把北凉放在眼里!” 三皇子萧睿冷哼一声:“他对北凉有仇,自然不会给好脸色,但也无妨,来者是客,今时不同往日,北凉也要仰西夏鼻息,本王若是能得到他的支持,兴许这夺嫡之争能占上风。” 那老臣立即道:“殿下英明!” 马车上,时窈透过车窗回头看着恭敬的三皇子萧睿,眉头轻蹙:“这三皇子,分明被这么羞辱,还能做出这样谦卑的姿态,可见是个厉害的。” 时晏青指尖缠绕着她的小辫子:“别看他现在这副谦卑的样子,心思毒的很,萧炎多半就是死在他手里,这次他主动来迎我,多半是想要向我投诚 。” “拉拢你支持他夺帝位?他倒是聪明。” “这北凉的内乱纷争可不比西夏当年好到哪儿去,毕竟北凉皇帝如今已经重病,谁知道哪日就死了?大家都坐不住,你且看戏吧。” 浩浩荡荡的车队直到崇武门外才停下,时晏青牵着时窈下车,进入北凉皇宫。 时窈看着这座熟悉的宫城,心里却冰凉,上一次来这个地方,她只身一人混进来,在宫宴之上看到了被中了离魂蛊成为傀儡的时晏青。 那时的绝望,时至今日想起来还觉得心惊肉跳。 时晏青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情绪,握紧了她的手:“别怕,这回,咱们加倍报复回去。” “嗯。” 北凉皇帝分明已经重病,却还强撑着亲自参与宴席,因为他很清楚,时晏青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北凉皇族人人皆知,时晏青此行前来是为了什么! “西夏摄政王到!” 小太监扯着嗓子通传了一声。 时晏青牵着时窈走了进去。 北凉皇帝高坐在上首的位置,颤颤巍巍的挤出笑来:“晏青,你来了,快,赐座。” 时晏青淡声问候:“陛下龙体可还安康?” “还好,还好!”皇帝笑着道:“难 为你还能记挂朕,昭安从前也是最挂心朕的身体。” 时晏青眸底多了一丝讽刺,他也配提他娘? 皇帝叹了一声:“朕老了,儿子们也开始肆无忌惮了,当初萧炎那个逆子对你做的事,朕,也是深恶痛绝!他当初要对你下手时,朕就说过,你们是表兄弟,你母亲还为了北凉而死,北凉本就亏欠了你,怎可做出这样的事?但朕没想到,萧炎竟私自对你种蛊,这种卑劣行径,他不配当朕的儿子!” 时窈心里冷笑,这老皇帝竟还想将一切黑锅都退到萧炎身上,继续和时晏青扮演血脉情深? 可这老皇帝不知道,当初时晏青在北凉的时候,时窈也在,他什么样的嘴脸,没人比她更清楚! 时晏青神色淡然的喝着酒,让人看不出情绪。 皇帝咳嗽了两声,又接着道:“好在,萧炎已经死了,也算是为你报了仇。” 时晏青扬唇:“陛下说的是。” 皇帝听不出来时晏青是真心还是假意,却也实在害怕他报复,所以继续打亲情牌:“你既然来了,就去你母亲的寝殿看看吧,自从你母亲走后,那座宫殿便一直好好留着,朕也想念她,时常去那里看她。” 第四百七十二章 挑个人选 时晏青没有拒绝。 等宴席结束,时晏青带着时窈去了一趟朝云殿。 这座宫殿已经空置了二十年,厚重的宫门上已经劣迹斑斑,可见并不是时常被人打扫看顾的。 “上次来北凉,也没有机会来这里看看,北凉皇帝让你来,大概是想要用亲情感化你。” 时晏青牵着她走进去,唇角掀起讽刺的笑:“亲情?” 从始至终,他都没相信过这东西。 庭院里厚厚的落叶,一路走进去,都听到沙沙声,殿内倒是还算干净,依稀可见二十年多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是如何在这座宫殿里天真无邪的长大。 “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苍老的宫人突然出现,手里还拿着扫帚,有些警惕的盯着他们。 “你是什么人?”时晏青并未回答,只问她。 那宫人怔怔的盯着他的脸,僵硬了许久,才泪眼朦胧的跪在了地上:“老奴是朝云殿的宫婢,你……你是公主的孩子?” 时窈惊诧道:“嬷嬷从前是伺候昭安公主的吗?” 那宫人哽咽着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老奴还能见到小主人,小主人和公主,生的太像了。” 时晏青抿了抿唇,伸手扶她起来:“你为何在这里?” “自从公主出嫁之后,老奴便一直守在这 宫殿里,当初老奴本也应该随着公主一起陪嫁去西夏的,但因为老奴突发恶疾,被认为不祥,所以才留在了北凉,老奴甚至想着,等我养好了病,再去西夏找公主,继续照顾公主,可没想到,才一年,就传来噩耗!” 宫人眼里淌下了泪:“所有人都忘记了公主,只有我还记得,只有我守在这里。” 宫人紧紧抓着时晏青的手:“今生还能见小主人一面,我死而无憾,公主死的太惨,幸而还留着一个血脉,小主人别忘了为公主收捡尸骨,年年祭拜。” “我已经为母亲下葬,年年都有去祭拜。” “那就好,那就好!”宫人老泪纵横,又笑又哭的点头,然后转身拿着扫帚,踉踉跄跄的走了。 时窈轻声道:“她也是个忠仆,竟就在这守了一辈子,这宫殿虽说已经破败,但也可以看出从前的华丽,昭安公主从前,一定也是幸福快乐的长大。” “所谓幸福快乐的长大,无非只是想要养一只听话的金丝雀,好随时送出去置换,帝王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这些钱财珠宝,但也别指望有什么血脉真情。” 时晏青眉头微蹙,有些厌恶。 所以从始至终,他都厌恶任何亲缘关系,实在是最虚伪又最冷漠的东西。 时 窈牵着他的手:“哥哥。” 他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握紧了她的手:“我们走吧。” 北凉对西夏这次出使格外的重视,甚至特意将行宫特意辟出来,给时晏青住。 “也不知莫尘和攸宁到东都没有。”时窈问道。 “应该早几日就到了,他们轻装简行,走的比我们会快一些。” 莫尘这次虽说是和时晏青一起来北凉,但进入北凉之后就分开走了,时晏青在明,莫尘带着九星宗的人在暗,埋伏在暗处,以防有不测的时候,能及时支援。 “他们虽说到了,但现在也不方便和我们碰面,别看北凉现在厚待我们,这行宫里,我估摸着至少有三家的眼线。” 时窈转头看了看附近的园子,这园中宫人们都在安安分分的低头做事,见着他们便躬身行礼,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怕了?” “有一点,但我想着你也在这,我就不怕了。” 时晏青唇角轻勾,捏了捏她的脸:“别怕,眼线越多,反而越安全,说明北凉内部不太平,各自为政,都在博弈,兴许,还有人想要争抢我们。” 时窈重重点头:“对!” 一个宫人匆匆走来,福了福身道:“宁国公府世子来拜访王爷。” 时窈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 “江长意?” 时晏青脸上的笑容凉了几分,他是来拜访他的? “请进来吧。”时窈道。 时晏青凉飕飕的看着她,时窈压低了声音道:“多半是月明公主有话要他传送。” 时晏青脸色依然不好看。 时窈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这么讨厌他?” 月明公主都已经向他投诚了,他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 时晏青冷哼一声:“这种毛小子我还看不上眼。” 正说着呢,江长意便已经进来了,他好像又长高了些,比上次见他时更挺拔了,神采奕奕的看着时窈。 “我听说你来,便立刻来看看你!我还以为上次一别,恐怕往后再难有见面的机会了呢,你怎么来北凉了?” “我……” 时晏青淡声道:“宁世子特意来拜访,就是为了问这些废话?” 江长意咬了咬牙:“当然不是。” 时窈给他倒茶,低声道:“我们来北凉,也无数双眼睛盯着,也不方便登门去拜访月明公主,公主现在可好?” 因为月明公主帮过她,当初若不是月明公主出面,为她找了慧明大师帮时晏青解蛊,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境地。 因此时窈对月明公主还是很感念的,不论她当时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选择帮她,但帮了就是 帮了,这个恩情,时窈就要记一辈子。 江长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手背擦了一把嘴巴,才兴冲冲的道:“好着呢,我娘知道你应该不方便去宁国公府,所以才让我前来探望。” 江长意这个臭名昭着的混世魔王,他去哪儿,做什么,从来都是漫无目的,没人会放在心上。 时窈点点头:“北凉如今正内乱,不知月明公主可有什么想法?太子已经死了,其他的几位皇子,月明公主中意谁呢?” 江长意不满的道:“你怎么总问我娘,不问问我?” “是是是,那请问宁世子中意谁呢?” 江长意冷哼一声:“我,和我娘,都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宁国公府只想要明哲保身。” 时窈看向时晏青,时晏青淡声道:“这么说,宁国公府并不想参与这场夺嫡纷争里?” 江长意神色又凝重了几分:“即便是想要不参与又如何?恐怕是没有办法不被卷进去的,如今势力最大的三皇子和六皇子已经几次三番的挑衅,隐隐逼迫宁国公府表态,母亲即便是公主,皇上病重后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往后,还不知要怎样。” 时晏青倒了一杯茶,声音冷冽:“那不妨,我帮宁国公府挑一个人选如何?” 第四百七十三章 联手 江长意拧着眉:“你?” 时晏青起身,走到书案后,提笔写下几个字,随后将这张纸装进了一个信封里,用印泥封上,将信封递给了江长意。 “拿去给月明公主,这就是我的选择。” 江长意冷笑:“你既然不愿意让我看到,那你找别人送就是了!” 防谁呢!? 时窈连忙拿过信塞到了江长意的手里:“他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这北凉如今的时局不太平,万一出什么意外泄露了就不好了,他让你送,就说明还是放心你的!” “谁稀罕他放心我!”江长意持续炸毛。 他已经受够了这样被小看的日子了! 时晏青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若想要不被人小看,先让自己能耐长起来,不是自己吼两句就能让人看得起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也没用。” “你!”江长意气急,捏着信的手都青筋暴起,咬着牙道:“你等着!” 然后起身怒气冲冲的走了。 时窈连忙问时晏青:“你选了谁?” 时晏青皮笑肉不笑:“你怎么不追上去哄哄?这会儿不心疼那小鬼了?” “江长意脾气 就是一阵一阵的,他生不了大气,过两天就忘了,不用担心。” 时晏青笑容更凉了:“你倒是怪了解他的。” 时窈后知后觉的问:“时晏青,你是在吃醋吗?” 时晏青冷笑,她现在才知道? “江长意这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你吃什么醋?” “他毛长齐的时候,你就看得上了?” “……” 第一次见时晏青这么无理取闹。 时窈赌气道:“那难说,等他长大了,你也老了,色衰而爱驰,兴许那时候我就看得上他了。” 时晏青笑容森寒:“你再说一遍。” 时窈缩了缩脖子,突然感觉不妙,及时扯开话题:“要不我们出去转转吧,我想吃点东西,方才在宫宴上就没……” 他大手一捞将她捞到了自己的怀里,一手锁着她的腰,一手掐着她的脸,阴森森的笑:“嫌哥哥没喂饱你吗?” “没……啊!”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直接扔到了床上。 帐子被扯落,被褥深深的陷进去。 他一只手便控住她双手的手腕压在她的头顶,时窈气恼道:“时晏青!你忘了吴大夫的话了?我们三 个月不能同房!” 他大手卷进了她的裙里:“阿窈,今日,正好满三个月了。” 时窈呼吸一滞,眼睛都瞪圆了。 …… 时窈不敢叫出声来,这行宫遍布眼线,万一让人听到,她真的要掘地自|焚! 偏时晏青饿久了,轻易根本不肯放过她,将她翻来覆去的折腾,她实在没法,干脆一口咬在他肩上,尖尖的牙齿扎进他的肉里,泄愤。 等到黄昏日暮的时候,时晏青才终于翻身下床,抱着时窈去浴房洗澡。 时窈昏昏沉沉的靠在他怀里,脸颊上还沾黏着湿哒哒的发丝,眼皮子都抬不起来,只能任由他摆布。 经此一事,时窈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时晏青是不能饿的,饿了多久,他就一定会尽数补回来,而且不要命的补! 时晏青抱着她进了浴池,拿布巾给她擦洗身体,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些了没有?” 时窈不理他。 他现在是喂饱了,耐心直线上升,给她细细的洗了澡,用布巾包起来擦干,然后抱回床上,甚至还亲自换了被褥。 现在这是行宫,他并不想让陌生的下人进来伺候。 他拿了一套干净的寝衣来,给时窈穿上,亲亲她的脸颊,又问:“饿了没有?我让人送晚膳来?” 时窈别过头,依然不理他。 他微笑:“看来还不饿,那我们继续……” “饿了!”时窈气鼓鼓的瞪着他。 也只有他知道怎么拿捏她。 他心满意足的摸摸她的脸:“那我们传晚膳。” 他吩咐了下人送晚膳来,又回到床上,给时窈继续穿裙子。 她懒得动,懒洋洋的靠在他怀里,使唤他做。 时晏青也十分乐意伺候她,尤其是事后,得了满足就尤其“好欺负”,使唤什么都照做,说什么也不生气。 时晏青正蹲在地上给她穿鞋,她突然想起来问道:“你给江长意的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自然是我挑的北凉王的人选。” “那你挑了谁?”时窈好奇的问。 “你猜呢?” 时窈歪头想了想:“三皇子?” “不是。” 时窈皱着眉思索:“那,六皇子?” “也不是。” “我真猜不出来了!我觉得你分明谁也不会选!” “这倒是猜对了一半。” 时窈愣了愣:“什么 意思?” 时晏青终于给她穿好了鞋,抬眸笑看着她:“我选了江长意。” 时窈瞳孔骤缩,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长意?” “怎么?你不是挺护着他?选了他不高兴?”他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时窈可顾不上这个,只蹙眉道:“可江长意怎么可能当北凉皇帝?他即便是公主之子,那也是外姓,皇位再如何也不可能落到他的手里!” 时晏青至今还没有称帝的原因便是在此,若要直接反,朝中的清流大臣,还有祖宗宗法,都会是障碍,大夏只有李家的儿郎才有资格坐那个位置。 即便他现在大权在握,也需要在李家宗室里挑一个傀儡当皇帝,哪怕让他当摆设。 而要等到称帝的那一日,也需要一个天时地利的好时机,寻一个让天下人服气的理由,篡了那帝位才行。 “若是我能支持,他就能当。” 时窈更诧异了:“你要帮江长意?” “与其说是帮,应该说是交易,我能让他成为北凉王,但不是皇帝。” “你的意思是,让月明公主与你联手,趁此机会,吞下北凉?!” 第四百七十四章 你不得好死 宁国公府。 江长意将那封信带给了月明公主。 他还满脸的不服气:“那个时晏青,实在是欺人太甚!既然要求我帮忙带信,又还要防着我,有本事他别让我传信!” 月明公主也顾不上儿子生气,迅速的岔开了信封。 当她看到“江长意”三个字的时候,脸色变了又变。 江长意察觉到她的情绪,连忙问:“娘,怎么了?他说了什么?” 月明公主脸色发白的僵硬着,江长意想要上来夺信,却被月明公主一把将信给揉了,然后扔进了火盆里,被火焰吞噬。 “娘,到底怎么了?!” “你出去。” “凭什么要我出去?!” 话音方落,便被两个小厮直接冲进来一左一右的架住胳膊给拖了出去。 “娘!”江长意声嘶力竭的喊声渐渐远去。 宁国公这才沉声道:“他到底选了谁?” “他选了意儿。” 宁国公脸色骤变:“什么?!” 月明公主面色凝重:“这个时晏青,当真是个厉害的人物,他选意儿,便是向我们抛出橄榄枝,想要与我合作,如今皇帝病重,萧炎也死了,北凉内乱,众皇子都虎视眈眈,得到大夏支持的人,也更容易突出重围。” 宁国公骂道:“笑话!我江家又不是篡权夺位之人,难不成还要和外敌合作谋取皇位?那我们江家成什么了?” “可若是不走这条路,江家又能如何?皇上如今病重,又疑心,我在朝中地位已经不保,三皇子和六皇子如今步步紧逼,逼江家当他们的狗,,江家早已经是他们眼里的一块肥肉,不论是谁得势,都会被抢夺瓜分,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宁国公紧抿着唇,脸色苍白:“他一定是知道了江家的困境,所以才故意抛出橄榄枝诱惑你。” “是啊,可即便我们知道他的盘算又如何?难不成,难不成我们当真就这样等死吗?” 正是因为不甘心等死,所以才向时晏青投诚示好,而时晏青,则看出了江家的困境,给了他们这样一条路做选择。 江家和时晏青合作,时晏青要吞下北凉,而作为回报,他会把江长意捧上北凉王的宝座。 宁国公也陷入了死寂的沉默,进退两难。 —— “江家真的会答应吗?”时窈问道。 “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月明公主频频向我示好,就说明她早已经意识到危机了,他们若是不自己求生,等着的,也只有死 路一条,北凉这些皇子们,不论谁当上皇帝,江家都会死,月明公主风光这些年,依仗的不过是皇帝的亲姐姐的身份,可皇帝死了,这些侄子们,可不会放过江家这块肥肉。” “北凉如今内里早已经腐朽,国库亏空,军中士气不振,用泼天富贵的江家来填窟窿,是最好的办法,真到了那一日,江家上下都得死。” “北凉早已经放弃了江家,江家又怎可能继续愚忠?我这位姑母,可不比皇帝心软,为了她的儿子,没有什么不能做。” 时窈点点头:“那倒也是,江家本来就已经到了悬崖边缘,再不自救,只能等死。” “月明公主是个聪明人,自然也会做出聪明的选择,有了江家合作,我们也不必动用一兵一卒,也能轻易的吞下北凉。” 次日一早,宁国公府便派了人来,以江长意的名义献上了见面礼。 时窈看向时晏青,扬了扬眉,他果然没猜错,江家到底还是选了他的路。 紧随着宁国公府的人而来的,是三皇子的人,送来的除了礼物,还有一张帖子,原来是三皇子宴请。 时晏青欣然应下。 宴席设在东兴酒楼,是东都最大的酒楼,时晏青扶着时 窈从马车上下来,便直接进去。 酒楼里歌舞笙箫,一楼大堂竟是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的中央有一块圆形的舞台,一个舞姬正在台上旋转跳跃着胡旋舞,热闹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时窈眼睛亮了亮:“东都还有这样的好地方?” 时晏青笑道:“北凉民风比西夏开放,等我们办完了事,也陪你好好玩玩。” “嗯!” 他们正要上楼,却见一声凄厉的惨叫:“不要!” 然后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尖叫着从楼梯上滚下来,摔的头破血流。 时窈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她:“你怎么了?” 一群人也从楼上追了下来,骂骂咧咧的就要来抓这个女人:“让你跑!你还敢跑!” 那女人吓的颤颤巍巍的往时窈身后躲,好像抓住了一个救命稻草。 时窈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要杀人?” “这女人刚刚偷吃了我们的东西,我教训她一顿,你管什么闲事?” 那女人害怕的发抖,拼命的求着时窈救救她,时窈有些不忍心,还是将一块银子扔给了他们:“这钱够不够赔?” 那帮人一看,眼睛亮了:“够,够了!小娘子是个好心人啊,不过我可提醒你, 这女人是个疯子,人人都避而远之,我劝你也离远点,她疯疯癫癫的,没准儿到时候还得反咬你一口!” 那帮人笑哈哈的拿着钱走了。 时窈皱了皱眉,疯子? 那女人连连对时窈磕头:“多谢娘子,多谢娘子救命之恩!等我回了家,一定把钱还你,都还你!” “你知道你家在哪儿?” 时窈越发的疑惑,这女人已经上了年纪,若是知道家在哪,又怎么没有家人来管她? “我家?”女人呵呵一笑,像是有些痴傻了:“我家可富贵了,我是将军夫人!我家是赫赫有名的杨家!我可是千金大小姐,嫁了年轻有为的大将军,我有钱!” “杨家?”时窈呆了一呆。 “你不知道杨家吧,杨长林,大英雄!大将军!我嫁给他,我可高兴啦!我们还生了个女儿,玉雪可爱,和你一般大,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呢?” 女人突然癫狂的尖叫了起来:“我女儿呢?你们把我女儿藏哪儿了?” 酒楼的小厮立马上来按住了她。 时窈震惊的看向时晏青:“她,她是不是就是杨长林当年娶的那位夫人?” “杨长林!你这个混账!你不得好死!”女人声嘶力竭的大骂。 第四百七十五章 暗处去做 女人的尖叫声引起了酒楼里其他人的侧目,时晏青一抬眼看到了三皇子的侍从也从二楼雅间推门出来了,他直接劈晕了她。 他吩咐小厮:“再单开一间房,把她带进去休息。” “是。”小厮纳罕的很,这什么好心人,这种疯婆子都还能出手帮忙? 时晏青没再耽搁,牵着时窈直接上了楼。 时窈压低了声音问:“她若真的是杨夫人,为何会沦落至此?杨家也不至于吧。” 他摇摇头:“这其中应该另有蹊跷,先安置了她,等见完三皇子,再去审她。” “好。” “王爷来了,快,里面请,我们殿下已经久候多时了。”侍从殷勤的给他们引路。 时晏青推门进去,三皇子正坐在雅间里听曲儿,端着一杯酒水摇头晃脑,很是惬意。 “王爷王妃快请坐!”三皇子笑着请时晏青和时窈落座,才问道:“方才王爷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可是看到了什么好戏?” “只是个疯女人。” 三皇子晦气的道:“这种女人怎么能被放进酒楼的?扰了王爷的兴致。” “不碍事,就当看个乐子。” “那是那是,早听闻王爷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自然是不会被一个疯女人给吓到的,我这次特意宴请王爷 ,便是因为仰慕王爷多时啊。” 时窈心里冷笑,当初时晏青被种离魂蛊困在北凉时,这些皇族人无一不知,拿他当傀儡牵制,如今时局一转,他倒是装起来了。 时晏青淡声道:“三殿下特意宴请,应当也不止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吧?” 三皇子哈哈大笑:“王爷慧眼!王爷时间宝贵,我又怎敢用这种小事来占用王爷的时间?今日来,的确还另有一事。” 他说着,便拍了拍手,几个侍从便搬了一个大箱子进来,箱子被打开,里面堆了一箱子的金银玉器。 “王爷是西夏的摄政王,什么好东西没有?我也知道,这区区一箱子宝物,算不得什么,只做个见面礼,聊表诚意。” 时晏青只扫了一眼:“初次见面,殿下送这样贵重的礼物,用意何为?” “我相信王爷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如今父皇病重,太子又突然死了,这北凉却连储君之位都还没有,我的那些个兄弟们,个个儿摩拳擦掌,想要争夺。”三皇子摇头叹气。 “三皇子也想争?” 三皇子笑了:“谁又不想争?若是王爷,难道就不想争吗?” “三皇子又凭什么争?” “本王乃是中宫嫡出,又如何没有资格争?” “可我却 听说,三皇子并非皇后亲生,而是抱养的一个低阶妃嫔的孩子,放在自己的名下养着而已,否则,三皇子若真是中宫嫡出,这太子之位,又何需争抢?不是名正言顺就是你的?” 三皇子脸色僵了一僵,这是他最大的痛点,从来都对外隐瞒的极好,他不知时晏青是如何知道的。 但也的确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父皇并不看得起他,他名义上的母后,对他也很是刻薄,只想操纵他争夺皇位,却也从来不管他死活。 皇后生不出孩子,所以才抱养了他,而曾经的太子萧炎,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他是宠妃之子,自小就被寄予厚望,定为太子,他和萧炎比起来,这个嫡皇子的身份尴尬至极。 若非是萧炎死了,他哪里有资格肖想这个位置? 三皇子冷笑:“人各有命,萧炎从小顺风顺水,最后不也还是死了?王爷若是能助我一臂之力,这皇位我也志在必得!” “我助你一臂之力,那你又能助我做什么?” “我愿意割舍北凉半壁江山,赠与王爷。” 时晏青掀唇:“三皇子倒是舍得。” “王爷是个有野心的人,我自然也不会拿些小恩小惠的敷衍王爷,我愿意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只要我登基上位,北凉以西的半边国土,尽数割让给西夏,王爷觉得,我这诚意如何?” “不错。” 三皇子眼睛一亮:“那王爷答应了?” “你这样的诚意,我很难拒绝。” “好!王爷当真是爽快人!” 和三皇子达成了交易,三皇子施施然的离去。 时晏青眸光也冷淡了下来。 “这三皇子提出割舍北凉半壁江山,诚意也很大,若是能一次性轻易得到北凉半壁江山,倒也值了。”时窈道。 诺大的北凉,即便现在已经内里腐朽不堪,但要吞下也是极不容易的,少说也得费上好几年的功夫,一次性能轻易的得到半壁江山,是极划算的买卖了。 时晏青牵着她走出去:“的确是划算的买卖,但三皇子到时候能不能兑现承诺,还是另一回事。” 时窈诧异:“他难不成还想黑吃黑?” “说不准,这三皇子城府极深,我看他并非是好拿捏的人,不至于被逼急了直接拿出半壁江山来讨好我,这其中,应当有诈。” “还好你也不打算帮他。” “倘若他是个蠢人,说不准我还真愿意选他。” 时晏青刚走到一间雅间门外,突然脚步一顿,拉着时窈往他身后一拽,眸光凌厉了几分。 他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猛一推门而入。 却看到莫尘懒洋洋的坐在里面:“聊完啦?” 时晏青神色放松了下来,牵着时窈进来:“你怎么找来的?” “我要是连你都找不到,我岂不是白混了?话说你救这个女人做什么?疯疯癫癫的,看着长的也不怎么样。”莫尘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 那疯女人躺在床上,已经被五花大绑,还堵住了嘴巴,梁攸宁正在床边给她包扎脑袋上的伤口。 “她醒了?”时窈快步走过去。 梁攸宁点点头:“我们来时她就醒了,怕她闹,所以绑起来了。” “这是杨长林的夫人。” 莫尘诧异道:“杨长林的夫人?那,那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还以为是不知名的乞丐。 “你先把她带走,安置下来,等她清醒一点,审一下。”时晏青道。 “成。” 时窈兴冲冲的问梁攸宁:“你们怎么找来的?我还以为和你们碰不上面了呢。” “我们早几天就到东都了,一直关注着你们的动向,摄政王亲临北凉,声势浩大,行踪并不难查。” 这也正是时晏青为何要让莫尘埋在暗处的原因,他来北凉就是无数双眼睛盯着,要办什么事,还得有人在暗处去做。 第四百七十六章 另有用处 莫尘道:“这个北凉三皇子为人阴毒,萧炎多半就是死在他的手里,但一点把柄都没留下,你当心些他,只怕他没那么容易信任你,反而还留着什么阴招。” 时晏青眸光一凌:“你盯着点他。” “好,我们住在蓬莱客栈,若是有急事去那边找我们,我把这个女人审问清楚了,再把陈词给你送来。” “行。” 时晏青也不方便久留,就怕引人疑心,交代了清楚,便和时窈先走了。 莫尘和梁攸宁又等了半个时辰,这才带着那个疯女人离开。 莫尘将那疯女人扔到了马车上,让小厮赶车回去,他也不想和那疯女人呆在一起,便单独和梁攸宁走回去。 “本来打算带你出来散心玩玩,没想到是让你跟着我东奔西跑。” 梁攸宁笑了笑:“我第一次走这么远的地方,东奔西跑不也是在玩?” “那哪儿一样?若是真要游玩,自然得游山玩水,在茶楼里品一口茶,再去那银楼挑挑首饰,这东都的银饰可好看了。”莫尘信誓旦旦:“等忙完了,我一定带你好好转转!总不能白来!” “往后也不是没机会再来。” “那是往后的事,往后 咱要走的地方还多着呢,哪儿能一直在这快地方打转?” 但是莫尘还是挺开心的,他们是以大夏商人夫妇的身份来的,在这里,没人认识他们,他们就是寻常夫妻,北凉民风又开放,梁攸宁甚至都不用面纱遮面掩饰身份。 他即便是东奔西走,也是光明正大的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这是他们第一次这样。 年少相爱时,恪守礼法,不敢逾越半分,他连牵她手都不敢。 后来,他即便能在床上拥抱她,却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她。 梁攸宁也很开心,牵着他的手穿梭在人群里,无人侧目,无人在意,他们就是寻常的夫妻。 莫尘看着她难得开心的笑颜,心里却有些愧疚:“攸宁,对不起。” 即便他已经娶了她,却无法真正的昭告天下她是他的妻子,甚至都不能让莫家认可她,他刻意的不想去提这些事,害怕她难过,也害怕她不愿意嫁他了。 他不提,她也不曾问过,他其实宁可她问他,责怪他,可她什么也不说,好像这些委屈,都是她应受的。 “莫尘,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已经做了够多了。”她握紧了他的手:“你在意 的那些,我都不在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想你开心。” “那也得你开心我才能开心。” “我当然开心了,莫尘,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她扬起明媚的笑,他恍惚间,好像看到她十六岁时的天真模样。 他喉头发涩,将她抱进怀里:“攸宁,那我们以后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你也要一直这样开心。” “嗯,我们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不论再遇到任何阻碍,我都不要和你分开。”她语气坚定。 莫尘第一次听到梁攸宁这样的表白,惊喜的嘴角都压不下来:“好!” 等回到客栈,莫尘先去审了那个疯女人。 “你说你是杨长林的夫人?那你怎会沦落至此?” 那女人被绑住了手脚,却还张牙舞爪的怒骂着:“杨长林这个混账!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我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难不成,你不想知道你女儿的下落吗?” 莫尘此话一出,这女人瞬间安静了下来,疯狂的喊着:“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女人拼命的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杨长林害了我一辈子,他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就 离开了,我含辛茹苦的把女儿养大,可她却要去找她爹,我拦不住,我弄丢了我女儿!” “后来,后来有一天,有一群人闯来,把我扔进了军营,让我当军技,我是堂堂将军夫人!他们怎敢,怎敢羞辱我!”女人崩溃的大哭。 梁攸宁脸色变了一变:“北凉怎能做出如此荒唐的行径?!” 杨夫人是良家,难不成朝堂竟还公然逼良为娼?!这是什么道理? 莫尘倒是不意外,北凉上下早已经烂透了,他们军营更是混乱不堪,奢靡又荒唐。 “他们说是我女儿做的决定,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嫣儿能丢弃我,她一定是被人逼迫,一定是!我千辛万苦逃了出来,我要去西夏,去找我女儿,我不能让她受欺负!” 莫尘和梁攸宁都陷入了沉默。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的确就是杨灵嫣背弃了自己的母亲。 “啊!杨长林,你这个混账!我要杀了你!你害惨了,我还害惨了我的女儿!”女人崩溃的大喊。 莫尘直接拉着梁攸宁走了出去。 “所以她如今落得这样,是因为杨灵嫣背弃了北凉,所以她才受到惩罚,被北凉……” 莫尘沉声道:“ 当初杨灵嫣向晏青投诚,晏青也是疑心她是北凉派来的细作,一直防备等着她里应外合,没想到她当真就背弃了北凉,她和晏青说,她在北凉被世人唾弃,她的母亲都恨她入骨,从小刻薄她,所以她无牵无挂。” 梁攸宁拧眉:“可这杨夫人沦落至此都还牵挂着自己的女儿,想要去寻她,又怎么可能是杨灵嫣口中的刻薄之人?” 莫尘轻嗤一声:“所以这杨灵嫣,当真是狼心狗肺,她为了自己,牺牲了她的母亲。” “此事还是不要告诉杨夫人的好,她若是知道这个真相,一定承受不住。” 她已经被背弃过,如今却又被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背弃,她怎么忍受呢? “好,先找大夫给她把伤治好,往后应该还有用。” “嗯。” 客栈的小厮跑上来道:“这疯女人也太吵了,这么叫下去,我们店里还怎么做生意?” 莫尘直接扔了一张银票过去:“你们这客栈我包了,这钱够不够?” 小厮看到这面额一千的银票,眼睛都看直了,连忙抱在怀里:“够够够了!” “去找个大夫来,顺便把店里客人都清走。” “是是是!” 第四百七十七章 你要不要? 莫尘又拉着梁攸宁去了一趟街市,跑了一趟成衣店,买了许多衣裳。 “你买这些做什么?”梁攸宁看着他挑选的各色衣袍,眉头都拧起来了。 花花绿绿的,十分奇怪。 “咱们初到东都,什么也不熟,要打探到有用的消息,得尽快融进去。” “穿这些融进去?” “你知道什么地方最方便融入一个新地方吗?” “什么地方?” “自然是三教九流之地。” 莫尘笑了笑,拎上东西,拉上梁攸宁就走。 等到夜幕降临,莫尘换上了一身红色锦袍,摇着扇子轻挑的走了出来,活生生一个纨绔浪|荡子。 “走,陪小爷喝酒去。”莫尘拿扇子挑着她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笑的轻挑。 梁攸宁脸上发烫,目光闪躲的偏开头,憋了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孟浪!” 莫尘笑嘻嘻的揽住她的腰,拉着她出门。 他们去了仙鹤楼,是东都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虽说已经天黑了,但却比白日里还要喧闹些,歌舞升腾,丝竹管乐声不绝于耳。 莫尘没有去雅间,而是搂着梁攸宁,直接去了大堂。 大堂内有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中央的圆台上舞姬还 在踩着密集的鼓点跳胡旋舞,周围的人一阵一阵的叫好喝彩。 一曲舞毕,不少人都在往圆台上砸钱,铜板,银锭,甚至金饼,惹的舞女笑得花枝乱颤的连连谢幕。 莫尘拿出一千两的银票来,递给旁边的小厮:“去,赏给那姑娘。” 那小厮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下来:“这,这,这……是!小的这就去!这位爷稍等!” 很快,银票被送到那舞姬的跟前,还有小厮的高声宣传:“莫公子赏银一千两!” 一声喊出来,满堂陷入了片刻的死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随之落在了堂下含着笑品酒的莫尘身上,随后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公子大气!” 原本莫尘进来都无人问津,只随意的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这一千两银子扔出去,立马成了整个酒楼最瞩目的人,几乎人人都在议论他的身份来历。 毕竟他是生面孔,按理说这么阔绰有财力的人,不应该无人知晓才对。 不少人都壮着胆子直接上前去拜会,态度骤然转变,个个儿讨好又客气的和他问好。 “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只怕不是东都人吧?” 莫尘笑着道:“我是同洲过来的商人 ,有些薄产,听说东都繁荣,想来东都搏一搏,看看有没有什么门路能做生意的。” “哎呀,原来是心怀大志之人!幸会幸会!” “不知公子想做什么生意?我在东都扎根数十年,对这了如指掌!若是公子愿意,我们能交个朋友!” 莫尘拱手:“那可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帮我指路,那些钱捏在手里也不是个事儿,只想一展宏图!” 这话一出,立马更多的人涌了上来,要帮他指路的,谈生意的,交朋友的,应有尽有。 原本在偏僻的一桌,现在俨然成了仙鹤楼最热闹的地方。 莫尘倒是来者不拒,一个个应付下来,如鱼得水,把别人的话套的清清楚楚,自己的身世家产信口胡说,偏还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梁攸宁虽说早知道他有这本事,但却是第一次亲眼见莫尘行走江湖,看的一愣一愣的。 “公子,奴家来为你倒酒。” 一个娇媚的声音响起,舞姬端着酒壶扭着身子走了过来,自然的跪坐在莫尘的身边,含羞带怯的为他倒酒。 莫尘笑着道:“多谢姑娘赏酒喝。” “公子这般看重奴家,为奴家一掷千金,奴家心中感 动,一杯酒水而已,哪里配得上公子的感谢?应该是奴家感谢公子,不妨今夜为公子铺床叠被,作为回报。” 又有钱又阔绰,更重要的是人还年轻俊朗,舞姬怎会错过这样的金主?自然立刻便来巴结了。 人群里又是一阵起哄欢呼声。 “莫公子好福气啊!这娇娘可是怡红院的头牌花魁,她眼光高的看,寻常看不上人,今儿竟主动向莫公子自荐枕席,哎!羡煞我们啊!” “娇娘,你这可就不对了啊,昨儿我还问你今日能不能陪我喝杯酒,你说你今日有约了,这会儿你倒是有空了?” “你懂什么?人家没口喝酒,但有空共度春宵!哈哈哈!” 莫尘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梁攸宁,摇头叹气:“只怕我是无福消受啊,我家心肝儿不答应。” 众人这才将目光落到梁攸宁身上,梁攸宁被这些打量的目光看的头皮发麻,莫尘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笑着摇扇:“才跟我没几天,怕生的很,但脾气倒是大,我若是今儿应娇娘,只怕她跟我有的闹,哎,想想就麻烦,这赏金也只是给娇娘助兴,答谢嘛,就算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声。 “这莫公子艳福不浅啊。” 舞姬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女人,那姿容也并不比她差,难怪他能拒绝她,想来也不是这帮没见过世面的。 她顿时有些泄气,轻哼一声:“既然如此,那便罢了。” 说罢,舞姬便起身,离开。 而莫尘这桌却依然热闹,他为人豪爽,只要和他聊的高兴,他都愿意给钱,一百两二百两,随手就扔出去了,跟扔纸似的,一晚上下来,竟足足花了五六千两银子。 夜半时分,莫尘才拉着梁攸宁回家。 “累不累?”他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抱着她趴在她肩上,还腆着脸笑嘻嘻的。 梁攸宁点了点他的鼻子:“我不累,我看你挺累的。” “习惯了,这算不得什么。” 这是最快打探讯息的办法,否则自己一个个打探过去,不知要走多少弯路,今晚花了五六千两银子,却将东都宫里宫外的盘根错节的大致脉络全部摸了清楚。 “你以前也这样?” “差不多吧。”他往她脖颈里拱了拱,去嗅她发间的清香。 “那以前舞姬来给你自荐枕席,你要没要?” 莫尘脑子里“铮”的一声蜂鸣,那点酒劲儿一瞬间全醒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重要的东西 “没,没……” 梁攸宁静静的看着他,莫尘话堵在了嗓子眼儿,憋了半天,终于可怜巴巴的扯着她的衣袖:“攸宁,那都是从前的事了。” “我以后,绝不会再碰别的女人,我只要你,攸宁……” 他怕她生气了,越来越慌,又往她身边蹭了蹭,恨不能钻她怀里去。 梁攸宁闷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看来你过也不算苦。” 莫尘:“……” “白心疼你了。” “……” “攸宁……” “那我们明日去哪儿?” 莫尘愣了愣,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翻篇了:“你不生气了?” “你也说是从前的事了,从前我们也不曾在一起,我又有什么可生气的?” 她这话倒是说的大方,但莫尘心里又不是滋味,她倘若真的在意他,就不该这么轻描淡写。 莫尘自己也觉得矛盾,他怕她生气,又怕她不生气,可认真想想,他宁可她是生气的。 “怎么了?”梁攸宁见他突然沉默,疑惑的问。 莫尘将她抱进怀里,闷声道:“你还爱我的是不是?” 她有些无奈的笑:“你每天都要问?” “是不是?” “嗯。” 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些,却还是紧紧抱着她: “攸宁,我们以前说好的,今生今世,我都只娶你一个,只要你一个,从今往后,我都只守着你。” 她扯了扯唇角,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次日,莫尘换了一身学子的长衫,去了莲花竹楼,东都文人雅客的聚集地,他自称是江州过来求学的学子,想要参与今年的秋闱,和莲花竹楼的学子们大谈朝政。 后日,他又成了富有薄产想要买官的商户,走动了一下大谈来的门路,带着金银前去求问买官的事。 梁攸宁看着他每天变戏法儿似的,成天换装扮,换身份,他都信手拈来,如鱼得水,短短七日,他便将想要打探的消息尽数打探的清楚。 当晚,他便写了一封密信,交给了影卫,让影卫给秘密给时晏青送去。 “三皇子竟还私自屯兵?”时窈惊道。 “莫尘查到了三皇子和外地货商暗中往来的生意,涉及军械,那么大批量的军械,私自交易,必然是私自屯兵了,看看样子,三皇子也已经做好了随时造反的准备。” “既然已经做好了造反的准备,他还需要拉拢你?” “他并非真心拉拢我,他只是想要借助我挑起风波,这样,他就能顺其自然的起兵 平叛,打着平叛的名义来造反,更名正言顺,也事半功倍。” 时窈骂道:“这个卑鄙小人!” 时晏青掀唇:“既然如此,我们不妨将计就计,佯装配合三皇子发兵,等事到临头,却止步不前,我倒是要看看,三皇子到时候如何把这出戏给演下去。” “三日后的皇帝寿宴,三皇子的意思是,让你在那一日下令发兵,他在宫中和你里应外合。” “那就等三日后看看,他该怎么唱下去。”时晏青玩味的笑。 “长羽。” “属下在。” “去通知宁国公府,让他们做好准备。” “是。” 时晏青眸光幽深:“看来,有好戏看了。” 他捏了捏时窈的手心:“等这次事情结束,三皇子定然垮台,北凉皇帝也不会再愿意轻信自己的儿子,反而会信任救自己的宁国公府,皇帝如今病重,他需要有人帮他代理大权,这份代理大权,就会落到宁国公府的手里。” 这样一来,他们的谋划才算是成功了大半。 “江长意恐怕至今还不知道此事。” “那是江家的事,我只是将这北凉王的位置送给他们江家,至于这北凉王谁来做,我也无所谓,江长意不愿意, 他们再生一个也无妨。” 时窈:“……” 他将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回家,也生一个我们的孩子。” 他现在已经没有再吃避子丹了,三个月的排毒期已过,如今同房再不用避讳,他心中越发希翼的想要一个孩子,他们的孩子。 他们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这成了他心中一直以来的一个隐痛,他想要弥补什么,他亏欠了她,也亏欠了他们的孩子。 时窈抱住他的脖子:“好。” —— 三日后,皇帝寿宴,虽说皇帝病重,但难得的喜事,也还是大操大办。 百官入宫贺寿,时晏青也带着时窈入宫了。 大殿内,歌舞升平,皇帝今日心情难得的好,脸色都多了几分红润,只是还是气虚无力的瘫在龙椅上,时不时的咳嗽,需要太监时刻服侍着。 三皇子笑着来给时晏青敬酒:“今日摄政王赏脸前来,实在是北凉之幸。” 时晏青掀唇:“三皇子言重了。” 三皇子将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压低了声音问:“摄政王准备的如何了?” “一切都好。” 三皇子眼睛亮了亮,立即拱手道:“那,我就等着王爷的好消息了。” 江长 意坐在对面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三皇子和时晏青来往,忍不住愤然:“三皇子那等阴险之人,时晏青竟和他关系这样要好,可见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月明公主冷眼扫了他一眼:“他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与你何干?” “怎么与我无关?碍我眼了!” “你觉得他碍眼,是因为他和三皇子走得近,还是因为他是时窈的夫君?” 月明公主这话一出,江长意的脸瞬间涨的通红:“我,我没有!” 月明公主冷声道:“收起你那些心思,时晏青不是你开罪的起的人,时窈也并非你能觊觎的人,别成日里给自己自找苦吃。” 江长意看着坐在时晏青身旁的时窈,时晏青正和三皇子说话,她也并没有不高兴,她捧着一碗甜酒喝的美滋滋的,正想再喝一碗,却被时晏青按住了碗,给她换了一杯花茶。 他们之间那么熟稔又默契,十多年的兄妹,一年的夫妻,哪里是旁人插的进去的? 他黯然的垂下眸子。 月明公主到底心疼儿子,轻叹一声:“意儿,你还小,这世上除了儿女情长,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重要的东西?” “你以后就明白了。” 第四百七十九章 赢家 突然,一个太监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还扯着嗓子喊着:“陛下!不好了陛下!有夏军混进了北凉,意图攻城!” “什么?!” 酒杯被摔在了地上,歌舞瞬间停止,皇帝强撑着病体,颤颤巍巍的瞪向时晏青:“你,你……”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北凉的地盘上这般猖狂,时晏青,你当真是狂妄至极!” 北凉的朝臣们掀了桌子,便站了起来,侍卫们也纷纷冲了进来,拔剑对着时晏青。 江长意脸色一变,立即要起身,却被月明公主按住了手,压低了声音厉声警告:“你坐下!” “可他们……” 北凉剑拔弩张,紧张的气氛弥漫开来,时晏青却依然气定神闲,好似这些利剑指向的并非自己一般。 他抬眼看向三皇子:“三殿下,没什么想说的吗?” 殿内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又警惕的看向三皇子,因为时晏青这话中之意,多半是和三皇子有所勾结! 不然夏军如何能轻易的进入北凉?一定是有人里应外合才对。 谁知三皇子却一拍桌子,怒目而视:“时晏青!你胆敢在东都作乱,是看我父皇病重,北凉内乱,因此想要趁火打劫?!我告诉你,你休想! 只要有本王在一日,就不可能允许你这种小人有可乘之机!” 他转身就冲着皇帝跪下,抱拳道:“父皇,时晏青前几日的确来找过儿臣,还引|诱儿臣和他共谋大业,一起造反,乱了北凉的天下,可儿臣是北凉的皇子,是父皇的儿子,如何能和这种外敌为伍?北凉的江山,绝不容许外人侵犯!儿臣愿带兵,剿灭夏军!” 时窈忍不住冷笑,这三皇子当真是会演啊,若非是他们早已经洞察出他的意图,恐怕还真要被他当枪使! 分明是他暗中和西夏里应外合,私放夏军入北凉,否则现在夏军怎么可能轻易的出现在东都城外? 现在却翻脸不认人,直接划清界限,恶人让时晏青来当,他倒是可以借此机会,名正言顺的得到皇帝的信任,拿到大权。 皇帝重重的咳嗽着,脸色已经涨的通红,显然是慌了,他点点头,艰难的开口:“准,咳咳咳!” 三皇子眸光一狠,厉声道:“来人!先将时晏青拿下!” 时晏青和时窈入北凉皇宫,当然是不可能带侍卫的,甚至连兵器都没带。 原本和三皇子按照计划,里应外合,夏军从宫外进宫,而三皇子则从宫内发动,不会有 问题,现在三皇子撇清关系,第一时间就是拿时晏青开刀。 时晏青将时窈拉到自己的身后,冷眼看着三皇子:“三殿下当真是翻脸不认人。” 三皇子冷笑:“你少来攀附!本王和你从未有过半点私交,如今你当我们北凉吃素的,想要趁火打劫,你做梦!来人!立刻将他拿下!” 侍卫们齐刷刷的拔刀冲着时晏青杀了过来。 而就在此时,另一队侍卫冲了进来,团团将三皇子的人马尽数围住。 场面瞬间胶着了起来,宴席上的朝臣们都吓的脸色发白。 三皇子愣了愣,旋即辨认出来这竟是宁国公府下掌控的江家军! “江家这是做什么?!要帮着西夏一起谋反吗?!”三皇子怒吼一声。 “三殿下说错了,老臣只是为了救驾!” 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传来,宁国公一身铠甲,提着剑走了进来。 满殿的人都惊的说不出话来,一时不知这局面为何又能有这样的反转。 宁国公大步走到了皇帝跟前跪下,抱拳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剧烈的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平复下来:“你,你什么意思?!” 宁国公厉声道:“回禀陛下,三皇子的 人马在城外伪装成夏军攻城,意图谋反!其罪当诛!” 这话一出,三皇子脸色瞬间白了:“你信口雌黄!” 满殿的人都惊了一惊,皇帝更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宁国公一抬手:“带进来!” “是。” 几个小兵被押了进来,他们虽说穿着夏军的铠甲军装,举着夏军的旗子,但宁国公一审问,他们便立即老实的交代:“是三殿下让我们这么做的,说让伪装成夏军攻城,如此里应外合,三殿下便能名正言顺的拿下大权……” “混账!”皇帝气的怒吼一声,都顾不得身体的病痛,抄起一个茶杯就狠狠的砸在了三皇子的身上:“你这个逆子!你胆敢谋反!” 三皇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父皇,儿臣冤枉啊!是宁国公和西夏勾结!儿臣是被陷害的!” 宁国公却冷哼一声:“陛下明察!臣和西夏摄政王没有半分私交,根本不认识,如何勾结?臣只是在守城的时候发现了端倪,担心陛下受到蒙蔽,这才前来禀报,陛下病重,恐怕三皇子坐不住了!” “你!” “况且,三皇子说是夏军自己进入的北凉,那夏军怎可能路过重重关卡,无人知晓 ,悄无声息的就进入北凉,到了东都城外?况且西夏摄政王还在宫中,他在这时候发兵,岂不是蠢的把自己的命白送到你的手里?这件事,疑点重重,仔细一想,方才明白,原来从始至终,都是三皇子自导自演!” “三皇子想要名正言顺的谋利,想要陛下的皇位,不是吗?!” 宁国公的质疑铿锵有力,将三皇子逼的说不出话来。 时晏青淡声道:“陛下说,还挂念我母亲,也顾惜我们的血脉亲缘,如今我带着诚意前来探望,没想到竟被这样利用,陛下也不曾信任我。” 皇帝气的几乎喘不上气,指着三皇子骂道:“逆子!来人!将这逆子给朕拿下!” 侍卫们直接冲上来将三皇子按下。 三皇子气红了眼,死死瞪着时晏青,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时晏青恐怕早就料到了他不是真心合作,所以也在背地里准备了这一手! 可他万万没想到,时晏青竟和宁国公合作了! 可此时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三皇子被生生拖下去,大局已定。 江长意僵硬的站了许久,才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日这一场局,最终的赢家是时晏青和江家。 第四百八十章 卑贱的出身 皇帝怒火攻心,直接昏迷过去,殿内的人惊慌失措,叫嚷着传太医,将皇帝搀扶到了后殿去休息。 宴席自然是草草结束了。 时晏青看了一眼宁国公和月明公主,没再说什么,只牵着时窈离去。 江长意震惊的问月明公主:“我爹怎会……你们和时晏青……” 月明公主沉声道:“意儿,爹娘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江长意心里觉得无比的挫败,原来他们都知道,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他们谁都不相信他。 江长意气愤的离去。 “意儿!” 月明公主正要去追,宁国公拦住了她:“让他自己呆着,他也不小了,还要你哄不成?” 月明公主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意儿心思单纯,我有时候后悔把他保护的太好,现在……” “我早说过了,让你别太溺爱他,现在他也大了,也该自己立起来了,否则还让我们为他筹谋一辈子不成?” “我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没有和时晏青为敌,否则意儿即便现在立起来,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月明公主摇头叹气。 宁国公脸色也变了一变:“时晏青此人,城府极深,手段又狠,心思诡谲,他才来北凉没多久,就 能摸清楚三皇子的底细,又做出这样的一场局中局将三皇子打入大牢,实非常人。若意儿有他一半的本事,我都不用操心什么了。” “你只看到他现在风光,没看到他受了多少苦。” “罢了罢了,我也没这个指望,如今好在他到底还是选择了我们江家,意儿只要能归顺于他,往后也不会难过。” “是啊。” —— 时晏青带着时窈出宫,便直接去了仙鹤楼。 莫尘已经在酒楼里设宴等着他们了。 “恭喜恭喜,大功告成。”莫尘举杯:“来,庆祝一下!” 大家一起举杯,一饮而尽。 “我本以为还要再拖一阵,没想到你这么快?我听说三皇子都已经被下狱了,那老皇帝怎么说?”莫尘好奇的问。 “皇帝现在昏迷了,暂时还没有处置,但三皇子谋逆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罪名,翻不了身了。” “大快人心!那三皇子竟还想算计你,这不是偷东西偷到贼祖宗头上了?实在是可笑!” 时窈默默的看了一眼贼祖宗。 时晏青掐着她的脸:“你要说什么?” 时窈眨眨眼:“我没有。” “经此一事,北凉皇帝不单不会信任三皇子了,恐怕自己的亲生儿 子们都不会再相信了!一定会重用江家。” 时晏青冷哼一声:“老皇帝如今害怕儿子篡位,自然不敢再信任儿子,我猜他甚至都不敢立储,就怕死的更快,江家这次表现的赤胆忠心,皇帝当然会选择依赖江家。” 这就是时晏青的算计,将人心都算的透透的,最终在这儿等着老皇帝呢。 “如此一来,江家渐渐得到重用,也可以慢慢架空老皇帝了,不用一兵一卒,就能拿捏着江家给你掌控北凉,实在是高招!” 时窈默默腹诽,可不高招呢?谁能玩儿的过贼祖宗? “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回了?” “差不多了,再过两日,等皇帝醒来,把事情定了再说。” 莫尘悠悠的道:“唉,我们还没玩儿够呢,行吧!” “那位杨夫人现在怎么样了?”时窈突然问道。 “哦,差点忘了,那个女人最近伤养的好了点了,但还是疯疯癫癫的,一直咒骂杨长林,我们回去肯定不会把她带上,你们要不亲自去审审她?” “好。” 等吃完了饭,他们便一起去了一趟蓬莱客栈。 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时晏青也无须再遮掩和莫尘的关系了,随意走动也无妨。 杨夫人被关 在一间雅间里,那雅间被她砸的稀巴烂,她不停的拍打着房门,尖叫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要见杨长林,我要去找我女儿!” 房门骤然被拉开,时晏青站在门外。 她看到时晏青的那一瞬,惊的连连后退,仿佛看到了鬼一样:“你,你是谁?” “你觉得我是谁?”他冷声道。 “昭安公主,啊,你是昭安公主的儿子对不对?你眼睛和她一模一样。” 时窈惊的和梁攸宁对视一眼,她已经疯成了这样,竟还能一眼认出时晏青是昭安公主的儿子? “你见过她?” 杨夫人癫狂的笑了起来:“我当然见过!我不单见过,我还日日都见她!杨长林的柜子里,全是她的画像!这世上没人比我更记得她!” 时窈眸光凝滞,自己的丈夫一生都在爱着别的女人,她又如何能不恨? “杨长林他痴心妄想!昭安公主正眼都不曾看过他,他从宫中画师那里偷来了昭安公主的画像,自己偷偷临摹的画像罢了,这个痴心妄想的男人,他异想天开,他自欺欺人!他抛妻弃子,他不得好死!” 时窈面色微变,她一直以为杨长林和昭安公主是相爱而不得相守,杨长林 的那些信,让她一直以为他们就是相爱的,可原来,从始至终都是杨长林一厢情愿?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杨夫人要冲出去,时晏青却直接冷声道:“他已经死了。” 杨夫人僵在原地,脸色惨白,两行清泪淌出来:“他死了?” “那我的嫣儿呢?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嫣儿?!” 时晏青沉默不言。 杨夫人痛苦的捂着脸哭了出来:“我知道的,我知道她一定不会有好下场,她和她爹一样的执拗,可她,她……” 杨夫人泣不成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 地牢。 三皇子披头散发,穿着囚服,还不停的咒骂着:“时晏青!你这个混账!卑鄙小人,不得好死!” 突然听到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一个穿着斗篷的宫女急促的跑了进来。 她满是斑痕褶皱的手抓着栏杆,焦急的喊着:“睿儿!” 三皇子猛然抬头,看到她的那一瞬,眼神厌恶至极:“你来做什么?!” “睿儿,我担心你,我听说你被打入大牢,你父皇是不是……” “我如何轮得到你来操心?”三皇子厌恶的打断她,甚至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生怕想起来自己卑贱的出身。 第四百八十一章 跟你一般大 “睿儿,你别怕,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去,娘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他语气鄙夷。 一个卑贱宫女,无权无势,拿什么救他?竟还有脸自称是他的娘? 他的母亲是中宫皇后娘娘! “我,我会想办法的,睿儿,你只安心等一等。”她用枯瘦的手擦了擦泪。 “睿儿,你照顾好自己,娘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她重新戴上斗篷帽子,脚步踉跄的出去。 那带路的小太监却没有离开,而是走上前来,对萧睿道:“殿下不必着急,皇后娘娘交代了,说定能让殿下化险为夷。” 萧睿连忙恭敬的问:“母后要救我?” “不是皇后娘娘救你,是兰姑救你。” “她?”他厌恶的看了一眼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能做什么?” “殿下难不成忘了,兰姑从前是伺候谁的婢女了吗?” 萧睿愣了愣,旋即惊醒一般的想起来:“昭安公主?” 小太监笑着点头:“正是。” “当年兰姑本该随着昭安公主一起和亲到西夏,可不巧,皇上一次醉酒后,幸了她,本来也不算什么,但谁知她竟有了身孕,所以才留在了北凉,但她从 前,可是昭安公主最信任的婢女。” 皇帝虽说不想认兰姑这个女人,但她肚里的孩子是龙嗣,当然得留下,尤其是当时皇后久久生不出孩子,心里着急,便也打了这个孩子的注意,想着如果是个男孩,就抱来放在她膝下养大。 所幸的是,当真是个小皇子,孩子刚生出来,兰姑甚至还没来得及抱一抱自己的孩子,孩子就直接被宫人送去了皇后的宫里,从此成了皇后的孩子。 人人都说,三皇子的生母只是一个低阶妃嫔,而且早早的离世,殊不知,那个女人从未被封过位份,她生下孩子之后就被彻底遗忘,只能独自一人留守在昭安公主从前的寝宫里,日复一日的熬日子。 萧睿眼睛一亮:“倒是我忘了!” 小太监笑着道:“时晏青初到北凉的时候,就去昭安公主的寝殿见过她,兰姑是昭安公主生前最信任的宫女,又为她苦苦守了二十多年,对时晏青而言,她是有些分量的,殿下还怕走不出这大牢吗?” 萧睿得意的冷笑:“时晏青聪明一世,一来便打探清楚了本王的身世,但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本王还留了这样的一手。” “殿下且安心,一 定会相安无事。” —— “宫中传来消息,说是兰姑被皇后责罚掌掴。”长羽道。 “皇后定是为了三皇子出气,故意为之,兰姑继续留在宫中,往后只怕没有好日子过。”时窈愤愤然。 时晏青沉声道:“让月明公主出面,将她接出宫来吧。” 她对昭安公主这么忠心,苦守了那座清冷的宫殿几十年,他不该让他们的事牵扯到她的身上想,也该让他安享晚年。 “是。”长羽应下。 “你打算把兰姑安置到宁国公府?”时窈问。 “到时候问问她想去哪儿吧,若是她能割舍下北凉,带她去西夏也无妨,若是割舍不下,把她放在北凉,找个庄子好生将养着,也能安享晚年。”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手心:“想家了吗?” 时窈抱着他:“有一点。” 他笑着摇头:“你就这点出息。” 也怪不得时窈总心疼他被家人抛弃,她自己成天就把家人看的最重要,出来这么几天又想家了。 “我本来也没多大出息。”时窈撇撇嘴。 他捏了捏她的脸:“把兰姑安置好了,我们就回家,嗯?” “好。”她甜甜的应下。 兰姑被接出宫来,月明公主出面 倒是也方便,兰姑接出宫之后,便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别院里,时晏青带着时窈去看望她。 兰姑憔悴了许多,脸上都被巴掌扇的高高肿起来,一见到他们,便连忙感激的下跪谢恩:“多谢小主人救老奴!” 时晏青扶她起来:“不必言谢,你是母亲的婢女,这次也是因为我才无辜被牵连,是我没考虑周全,应该早些接你出宫的。” “小主人千万别这么说,能伺候昭安公主,是奴婢的福气,当年昭安公主还在世的时候,对我们奴婢们最是宽厚,奴婢心中感念,小主人和公主一样,都是仁善之人。” 时晏青没有回话,他并不是仁善之人。 “嬷嬷在这里好生养伤,不必担心其他。” “多谢小主人!” 正说着,却见长羽匆匆进来,在时晏青耳边道:“三皇子那边党羽似乎有些异动。” 时晏青眸光微凝,对时窈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照顾兰姑。” “好。” 时晏青匆匆离去,时窈则扶着兰姑坐下。 “我先帮嬷嬷上药吧。” 兰姑苍老的眼睛看着她,笑了笑:“若是公主还在,也一定会喜欢王妃这个儿媳。” 时窈好奇的问:“公主 是什么样的人?” “公主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人,她是天潢贵胄,却从不苛待下人,她天真烂漫,又至纯至善,北凉国上下,但凡见过她的男人,都会爱上她。” 时窈怔了怔:“杨长林也是如此?” 兰姑冷嗤一声:“他这种人,如何配肖想公主?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公主爱世人,她是为了北凉子民才答应去和亲的,和那种自私自利的小人如何能相提并论?” 原来杨夫人说的没错,昭安公主并不喜欢杨长林。 “可公主到底还是太善良了,她的善良,却成了被人利用的软肋,最终落得那样惨死的局面。”兰姑叹息着:“人啊,还是不能太善良。” 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时窈,眸中多了一抹深意。 时窈将药瓶里的粉末倒出来,低头认真的给她上药:“这药的药效极好,用上三天便能让伤口痊愈了,嬷嬷不必担心。” 兰姑握住了她的手腕:“多谢王妃了。” 话音方落,时窈便感觉自己手腕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她微微一怔,旋即便一阵天旋地转,“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兰姑轻抚着她的脸:“公主当年去世的时候,也跟你一般大。” 第四百八十二章 抱进怀里 紧接着,一伙人翻窗而入。 “她就是时窈?” “是她。” “带走!” 这帮人直接把时窈装进了一个麻袋里,扛在肩上就要离开。 兰姑犹豫着问:“你们要把她带去哪儿?” “这就不用你管了。”黑衣人直接把她推开,根本连个眼神都不给她。 “那睿……三皇子真的能得救吗?!”兰姑又追上去。 “皇后娘娘出手,自然会让三皇子无恙。” 黑衣人们带着时窈翻窗而出,上了马车,便绝尘而去。 —— “哟,宁世子好久没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江长意从前可是赌坊酒馆的常客,但自从决定发愤图强之后,他便改了性子,已经许久不出来玩了。 今日出来,是因为心情很郁闷。 江长意听着那歌女唱着曲儿有些烦躁,皱了皱眉:“我这么久没来,怎么还是那些个陈词滥调?” “哎哟,早知道宁世子要来,我们就提前准备了,快快快!换一个!” 小厮们忙个不停,又给江长意上酒菜,又殷勤的问:“宁世子今天可要赌两把?” “不用,我就是来喝酒的。”江长意提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海碗,直接仰头便一 饮而尽。 小厮见他大概是心情不大好,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吩咐人多上几坛好酒来。 江长意喝了三大海碗,还觉得心里闷的很。 他很郁闷,不仅仅是因为他爹娘和时晏青那种人勾结,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头到尾,全都瞒着他! 包括时窈! 他们所有人都认为他不成器,这样的事,没有人告诉他,好像他也无所谓知不知道这一切,可凭什么? 他们都看不起他。 时窈也是这样想的吗?所以她从来没把他当男人看过,她总会和他提起她弟弟,说他和她弟弟一样如何如何,可他明明不是她弟弟,他比她还大两岁呢! 江长意烦闷的又灌了一大碗酒。 等酒过三巡,已经醉的不成样子了。 小厮凑上来问:“宁世子,您喝多了,小的扶您去歇着吧。” 江长意闷闷的趴在桌上,嘟囔了句什么。 “宁世子?您说什么?” 他闷闷的念着:“白微,你也看不起我。” 小厮笑着道:“世子说笑了,您这天潢贵胄,哪儿有人敢看不起您呢?来,小的扶您去休息!” 说着,冲着旁边的小厮使了个眼色,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把他架起来 就送到了楼上的雅间里。 他们把他安置在了床上,便快速的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门外,一个黑衣人在外面守着。 “这位爷,宁世子我们已经给送进去了,您看……” 黑衣人拿出一块银锭子,扔给他们:“办的不错,在这儿守着,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许有。” “哎!好好好!小的们一定守好了!不影响他和那位姑娘的好事儿!” 黑衣人这才离去。 那两个小厮捧着银子兴奋的眼睛都直了。 “哎,那女人什么情况?” “嗨,还能什么情况?估摸着想要爬宁世子的床,所以想出了这法子呗,人家成一桩好事,我们也能拿钱,何乐而不为?” “宁世子醒来不会生气吧?” “那有什么生气的?这美人在怀,是美事啊!说不准,到时候咱两还能有一道赏钱呢!” “啊哈哈哈,说的也对。” —— 景仁宫。 皇后有些焦躁的等待着,直到一个侍卫匆匆的走进来。 “参见皇后娘娘,事情已经办妥,时窈已经送到了江长意的床上。” 皇后终于放了心,扶着凤椅坐下来,满意的笑着点头:“这兰姑倒是还有些用处,若不是她 ,恐怕没那么容易,时晏青把她护的厉害,时窈自己也是个警惕的,轻易根本不可能信人。” “还是皇后娘娘神机妙算,想出了这个法子,时窈和江长意有了苟且,时晏青定会和宁国公府决裂!到时候,咱们也能坐收渔翁之利,趁机将三皇子救出来!” 皇后冷笑:“时晏青是个能耐的,他竟说动了宁国公府和他合谋,他看不上三皇子,竟看得上江长意那个草包?既然如此,就让他好好儿尝尝被背叛的滋味儿。” “早听说那时晏青和时窈从小青梅竹马,他把这女人看的眼珠子一般的重要,但凡觊觎过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这一次,若是得知那时窈和江长意苟合,他非得杀了江长意不可!” “不论如何,他和江家决裂都是必然。” 皇后满意的勾唇:“这件事你办的很漂亮,等事成之后,本宫重重有赏。” “多谢皇后娘娘!” —— 江长意睡的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身边似乎有什么动静。 他揉了揉眼睛迷蒙的醒来,就看到一个若隐若现熟悉的脸。 他又做梦了。 可突然之间,感觉有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脖颈间。 他惊的眼睛倏地睁开,从床上弹坐了起来。 然后便看到他身边躺着一个女人,她原本被裹在被子里,这会儿大概是因为太热了,已经将被子都踢开了,她翻过身来,瓷白的小脸一片潮|红,嘴里还低低的喊着:“热。” 这个女人,是时窈。 江长意盯着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心里的一团火倏地烧了起来。 她不知是怎么了,似醒非醒,只一味的踢开被子,还往他身上凑,可她嘴里分明喊着“热”。 “你,你怎么了?” 他声音都好像在颤抖。 这是他做梦都没敢想过的画面。 “我难受。”她声音软的不像话。 是他从来没听过的声音。 江长意浑身发麻,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动也动不了,万般克制也无法控制自己推开她,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挣扎着,想要将她直接揉进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心脏都狂跳不止。 “热,我难受。”她抓住了他的手,额头抵在了他的肩头,炙热的呼吸都喷洒在他脖颈上。 只听“叮”的一声,他好像听到脑子里的那一根弦断裂的声音。 他伸手便将她抱进了怀里。 第四百八十三章 消失了 时晏青赶到所谓有异动的地方的时候,却发现只是虚惊一场。 长羽疑惑道:“三皇子的党羽并无异动,可属下分明探到他们要暗中调兵的小厮……” 他的话还未说完,时晏青突然脸色一变,立即转身飞奔回去。 长羽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不好,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时晏青迅速的赶回安置兰姑的小院的时候,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兰姑不见了,时窈也不见了! 时晏青脸色瞬间阴沉:“立刻派人去找!他们的目的在时窈!” “是!”长羽立即应下,迅速的去派九星宗的影卫四散开来去找人。 “什么?!时窈不见了?!”莫尘惊了一惊。 梁攸宁慌忙问:“怎么会这样?她不是一直和王爷在一起?” 影卫道:“有人用了调虎离山之计,利用了兰姑,王爷和王妃轻信于兰姑,所以才……” 莫尘骂道:“兰姑?晏青可是动用了宁国公府的势力才把她救出宫来的,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梁攸宁拉着莫尘:“现在也不是骂她的时候,还是得尽快救阿窈,他们有计谋的把阿窈掳走,一定是另有所图,我担心……” “好,不说这些了 ,得尽快去找!” —— 江长意紧紧抱着她,她娇软滚烫的身体在他怀里,他不论如何也无法松手。 可就在下一瞬,他猛然察觉到门外有动静,似乎是有人守着。 不对,不对劲! 时窈好端端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床上?她现在这样子,分明就是被下了药。 而他只是在酒楼喝酒,为什么门外还能有人特意守着?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已经预谋好的陷阱,只等着他跳进去。 江长意脸色阴沉了几分,有人要算计他。 时窈在他怀里难受的扭|动着,气息越发的滚烫,声音娇媚如丝:“我热。” 江长意太阳穴突突的跳了跳,松开她翻身下床,拿桌上的冷茶灌进她嘴里。 “时窈,你清醒一点。”他声音沙哑,他感觉自己也没清醒到哪儿去。 时窈喝了一口冷茶,有一瞬的缓解,却很快又燥热了起来,红着眼睛开始扯衣服。 江长意脸色变化的飞快,这地方绝对不能呆了,时窈被下了药,外面还守着人,恐怕背后之人想要的没有那么简单。 他扯下自己的披风,将时窈直接裹起来,抱着她从窗口悄无声息的翻窗而出。 这酒楼是他常来的 ,他爹娘之前也经常来这儿抓他,他早就有了自己的逃生之路,轻易的就避开了手在外面的人,直接逃出去。 “不好!江长意跑了!”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一群黑衣人闻风而动,直接冲了出去。 原来这些人一直守在暗处观察,以防不测,在江长意逃出酒楼的时候,在窗口就发现了他的身影。 江长意暗骂一声不好,当街就抢了一匹快马,抱着时窈翻身上马。 这群黑衣人策马狂奔,疾驰着追上去。 时窈被裹在厚厚的披风里,脸上已经涨的通红,满脸的细汗,不停的挣扎:“热,好热。” 江长意将她放在怀里抱紧,焦急的道:“一会儿就凉快了。” 然后一踢马腹,马儿奔的更快了。 可谁知,刚跑了一条街,便发现前面竟也有黑衣人堵路,江长意脸色一变,一拽缰绳,立即调转马头,往右边逃亡。 这么大的阵仗追杀他们,他现在只庆幸方才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否则现在他真的趁时窈被下药发生了什么,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即便逃出来,这帮人恐怕也不会放过他们。 江长意被逼的一路策马狂奔,直接奔出了闹市,不知 不觉,眼前竟出现了断崖! 他连忙拉紧缰绳,迫使马儿停了下来。 而身后追杀的黑衣人们却步步紧逼,直接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你小子,倒是还挺警觉,跑啊,你倒是接着跑!” 江长意脸色发青,原来他们是故意把他逼到这处断崖来的。 “你们是什么人!”他怒吼一声。 “呵,玩世不恭的宁世子,成日里走鸡斗狗,流连于赌坊酒馆,竟也学了这一套唬人的把戏,怎么?你以为你现在这副样子,我们还能怕了你不成?” 黑衣人们哈哈大笑。 “别跟他废话,既然他发现了,倒不如直接宰了那个女人,到时候栽赃到江长意的头上,就说他想要强占时窈未遂,才杀了她灭口,反正也是一样的效果!” 江长意脸色阴沉至极,抱紧了怀里的时窈。 “果然如此,你想要算计我!” 但眼下,即便他识破了他们的奸计,却依然无路可逃! 杀手们举着刀步步紧逼,江长意焦急的看了看怀里昏迷过去的时窈,又转头看了看山崖下汹涌的江流,他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就在杀手们要一拥而上的时候,他抱着时窈转身就跳下了山 崖。 他们的身影迅速的被卷入了波涛汹涌的江流里,一瞬之间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杀手们惊的脸都变了,他们万万想不到江长意敢做这种事! “这江流惊险,进去绝对活不下去的!” “以防万一,去下流的地方蹲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 “找到了些踪迹,说是有人看到王妃去了仙鹤酒楼,和,和宁世子一起。”长羽急匆匆的来禀报。 时晏青脸色发沉,没有多问一句,立即翻身上马赶往仙鹤酒楼。 而当他杀到仙鹤酒楼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雅间已经空空如也。 他一刀抽出来,如同阴间的修罗:“她人呢?” 守门的那两个小厮“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小的不知!分明,分明先前还在的,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就不见了。” 时晏青一脚踹翻了那小厮:“什么叫先前是在的?!” 小厮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哆哆嗦嗦的道:“那,那画像上的女人先前在这房里等着宁世子来着,宁世子回房之后,我以为他们二人要成好事,就没敢多看,可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他们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第四百八十四章 帮她洗洗 时晏青眉心狂跳,线索就这样断在这儿,时窈却已经不见踪影。 他现在都无法确定她是死是活! “少主,属下这就带人继续去找!” 时晏青脸色阴鸷:“把这两个小厮也带回去,审。” “是!” 然而一直到夜深,也没有找到踪影。 “只探听到城里下午有一伙人马在城里纵马,往城郊的方向去了,我们已经派人往城郊外去找了。”莫尘道。 但出了城郊,便是东都城外,若是想要找,几乎如同大海捞针,谈何容易? 时晏青坐在圈椅里,揉着眉心,脸色已经阴沉至极。 “宁国公府那边,江长意也失踪了,一直没有回去,他应该是和时窈在一起,看这样子,八成是三皇子的手笔,宁国公府也急疯了,也在派人四处找。” 江长意是江家独子,月明公主愿意和时晏青合作,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自己唯一的这个儿子。 而现在江长意无端失踪,三皇子那边的人如果存心要挑拨,定会让宁国公府相信江长意的失踪是和时晏青的手笔,到时候一旦双方信任破裂,自然是三皇子坐收渔翁之利。 “那两个小厮审出来了吗?” “已经快弄死 了,说的是真话,他们是酒楼的小厮,和三皇子那边没什么关系,只是有人给了他们钱,让他们把江长意送回房间,然后守在外面,不要打扰了里面的好事,其他的他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时晏青按在桌上的手猛一用力,桌面都应声而裂。 “杀了。” “是。” 时晏青闭了闭眼,声音沙哑:“如果她还活着,皇后那边应该已经派人来找我了。” 皇后对付时窈,绝不可能只是私人恩怨,一定是为了三皇子,既然抓了她,要谈条件,那必然会来找他。 可是没有。 到现在也没有找他。 这只有两个可能,要么是她逃了,要么是她死了。 时晏青不敢想。 莫尘沉声道:“应该是逃走了,时窈那么聪明,她当初只身一人闯北凉都没事,怎么可能被这些小手段害死?” 可既然是逃走了,为什么不回来? 眼下的情况,实在不妙。 —— “时窈,时窈!” 江长意艰难的把她拖上岸,拍拍她的脸,焦急的喊她。 时窈昏迷不醒,她脸上不正常的潮|红都已经消失,药效大概是过了,现在一张小脸惨白的毫无血色。 他抱着她跳下山崖 之后,便被大浪卷进了江流里,他用绳子将她绑在自己的身上,没有让她和他冲散,然后又找到了一块浮木,带着她一路顺着江流漂流而下。 因为两边都是悬崖峭壁,他们根本无处落脚上岸。 生生漂泊了一天,这才终于到了河岸两边地势平缓的地段,江流也没那么汹涌了,他这才抱着她上岸。 却在此时,忽然看到林子深处有火光。 江长意面色一变,立即抱着她躲进了草丛后面。 不多时的功夫,他就听到阵阵脚步声渐渐走近,是一群人。 “他们如果上岸,应该会在这一片,盯紧了!” “这么凶猛的江流,怎么可能还活着?我看都死了吧。” “主子吩咐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管怎么样,都得找到!” “是。但下游这一片的河段这么长,实在也不好找啊。” “先找着,另外派一支人马在进城的路上堵住,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回东都。” “是!” 江长意死咬着牙,这群狗东西竟还真能追到这儿来! 如此一来,岂不是彻底断了他的后路? 他低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时窈,探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他心急如焚,时窈 也不知是什么情况,他又不会医术,若是继续拖下去,她出事了怎么办? 他等待了一会儿,等这帮人都走的远了,这才四处打探了一下,发现这附近的山脚下似乎有炊烟。 看样子是有人家的,他将时窈背到身上,从山里的小路,静悄悄的往那村庄走去。 他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即便逃婚在外也是带了充足的银两,过的潇洒肆意,这是第一次这样狼狈。 在江流里漂了一天了,体力早已经耗尽,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背着时窈踉踉跄跄的在山林的小道上艰难前行着。 就这样走了一夜,等到次日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才终于走出了这片林子,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他背着时窈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开门的老太太吓了一跳:“你们这是……” 他们不是村里人的面孔,而且浑身狼狈。 江长意摸出一个银锭递给她:“老人家,麻烦收容我们几天,帮我找个大夫。” 老太太一看这么大的银锭,惊了一惊,连忙把他们请进去:“快快快,进来!” 老太太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江长意将时窈放到了床上。 老太太又使唤自己的儿子去找村医来 。 “我们村没有正经大夫,只有一个老郎中,只能治治头疼脑热的,如果你要看大病,还是得去城里。” 江长意有些焦躁,却也知道现在追兵就在身后,进城都是不安全的。 不一会儿,老郎中来了,给时窈号了脉,便道:“这位娘子是发热了,有些寒症,我给开一贴药,先吃着。” 江长意连忙道:“可她昨天就昏迷,一直没醒过来,而且之前,之前她还……” “还怎么?” 江长意脸上发烫,磕磕巴巴的道:“她之前还误食了春|药。” 老郎中顿时尴尬的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是不是这药害得她昏迷不醒?”江长意却顾不得这许多了,连忙追问。 “这倒不会,那种药,咳,最多也只是让人短时间内神志不清,等过了那个时间就没事了,一般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的,这位娘子大概是在冷水里泡久了,才发热,等喝一帖药下去,逼一逼汗,就好了。” 江长意这才稍稍放心:“那就好。” 江长意送走了大夫,老太太还特意打了一盆热水来:“我看你们衣裳都湿透了,这位娘子穿着湿衣服也不大好,你先帮她洗洗吧。” 第四百八十五章 她不记得了 江长意脸都憋红了,连忙摆手:“不不不,麻烦您帮忙吧。” 老太太诧异道:“你不是她相公呐?” “我不是。”江长意觉得更憋屈了。 “那你是?” 他梗了一梗,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想了一会儿,这才道:“她是我妹妹。” “原来如此。” 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才让自己的儿媳来帮时窈擦洗身子。 江长意和老太太则走出了屋子。 “你们是哪里人?”老太太的儿子大壮好奇的问。 “我们从平阳关来,只是不小心路上遇上了山匪,险些遭难,这才流落至此。” “难怪,我看你们就气质不一般,一定是富贵人家!这年头四处都不太平,山匪流寇到处都是,你们也得当心啊。” “是啊。”江长意和大壮寒暄着,却心神不宁的。 一时担心那些追兵会不会找到这里来,一时又担心时窈到底什么时候才醒来。 而更担心的,还是他们如何逃出这里。 老太太又烧一锅热水,让江长意也洗个澡换身衣裳,等他洗好换上了大壮的衣裳出来,时窈那边也已经被安置好了。 大壮媳妇刘氏给时窈擦洗了身子,又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她皮肤嫩,穿我这身粗衣麻布的衣裳也不 知适应不适应。”刘氏是个淳朴的村妇,担心的道。 “没什么不适应的,还得多谢你们收留我们。”江长意道。 “嗨,这算啥?你们给的银子都够我们全家一年的嚼用了,你们只管住,我去厨房煮点吃的来。” “多谢了。” 江长意守在了床边,看着时窈依然昏迷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宁。 她一直昏迷不醒,他真担心会不会还有别的问题,这村里的大夫没有看出来。 毕竟他也不确定她到底是被下了什么药,而除了被下药,还有没有别的事。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像是退烧了一点,但还是很烫,他拧了一把冷水帕子,重新给她搭在额头上,又端起汤药给她一勺一勺的喂进去。 养尊处优了十九年,这还是第一次伺候人,笨拙的很,一不小心汤药洒出来,又手忙脚乱的拿帕子给她擦。 正忙着呢,却突然见她睫毛颤了颤。 江长意慌忙放下了手里的药碗:“你醒了?!” 时窈缓缓睁开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屋顶的蛛网,又看看他。 江长意焦急的道:“你可算是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时窈?” 她茫然的看着他:“你是谁?” 江长意僵了一僵。 “你,不认得 我?” 时窈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迷茫的摇头。 “我是江长意,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江长意猛然想到了什么,立即问:“那你记得你自己吗?” 她依然一脸茫然的摇头。 江长意如遭雷击,他们给她用了什么药,竟还让她忘记了所有?! 江长意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揉了揉狂跳的眉心,才强行平复下来。 “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窈摇头。 “先喝药吧,不急,以后的事,我们以后再说。”江长意端起药碗来,继续给她喂药。 她现在至少平安,至少还活着,旁的事情能以后再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让她养好身体,想办法逃出去。 时窈喝了一口药,觉得苦,皱着眉不想喝了。 “不喝药怎么能好?听话,快喝了。” 时窈不愿意喝,她从小就不爱喝苦涩的药,回回都得有人拿蜜饯哄着她才能喝得下去。 江长意只好去找刘氏,要了一点白糖来,庄户人家的糖金贵的很,就只有一小罐,他冲了一碗糖水,又端进来。 给她喝一口苦药,又喝一口糖水,她才勉强喝得下去。 江长意磨着牙:“你是不记得事了,但这娇气劲儿倒是一点没忘。” “什么?” 她正捧着糖水喝着,疑惑的抬头。 江长意挤出笑来:“没什么,夸你呢。” “记住,你叫白微,以后谁问你你都这么说,咱们是平阳关人,行商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被抢了,所以流落至此,明白了吗?” 时窈似懂非懂的点头:“那你是谁?” “我?”江长意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是你哥哥,你得喊我,哥哥!” “哥哥。” 江长意脸上突然开始涨红,这是时窈第一次这样喊他。 “哥哥,你脸怎么红了?” “谁说我脸红了!”江长意直接跳脚。 时窈看他的眼神更茫然了。 江长意磨了磨牙,算了,跟她这个不记事儿的人计较什么? “喝完了吗?喝完了再睡会儿。” 时窈将一碗糖水喝的干干净净,嘴巴里都甜丝丝的,这才满足的笑:“喝完了。” 江长意被这笑容晃了一晃神,慌不择路的拿过碗连忙出去了:“那就赶紧睡。” 等关上门,他靠着门还心跳如雷。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失忆之后的时窈竟然能这么乖。 她之前对他可都横的二百五似的。 “娘子醒啦?她还好吗?”刘氏热情的问。 江长意讪讪笑了:“是醒了,还好,没什么事。” “谢天谢地, 那就好!饭还在厨房热着呢,先送去给她吃吧。” “好,我来就行。”江长意又去厨房端饭来。 刘嫂子炖了大白菜,还有一些粗面馒头,江长意是饿狠了,他现在什么都能吃,但时窈不行。 她坐在床上,半天不肯张嘴。 江长意太阳穴突突的狂跳,这丫头怎么这么娇气啊?! 但她现在失忆了,她甚至根本不知道他们现在什么样的处境,全凭那娇生惯养了十七年的肌肉记忆。 “你先吃一点,压压肚子,不然总饿着病怎么好?”江长意哄着。 “不吃。” “……” “你不吃就饿着!” 时窈眼睛发红,委屈的瘪嘴:“可我不爱吃,哥哥为什么要逼我吃?” 江长意:“……” “那你想吃什么?” 时窈想了想,才认真道:“血燕银耳粥。” 江长意:“……” 他嘴角抽搐:“你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倒是还能记得血燕银耳粥。” 他深吸一口气:“血燕没有,我去给你煮碗白粥好不好?” 时窈摸摸空空的肚子,只好点头:“好。” 刘氏这会儿都睡下了,他也不好去麻烦人家,就亲自去了厨房,养尊处优了快二十年的大少爷,第一次进厨房,给那位祖宗煮白粥。 第四百八十六章 哥哥最好了 江长意再次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黑了一圈,脑袋上都烟熏火燎的,脸上更是黑灰一片。 时窈呆呆的看着他。 江长意骂骂咧咧的道:“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吃!” 他真是造了多大的孽,逃亡的路上还得伺候这祖宗! 时窈看着那碗隐约落了黑灰的……白粥?眉头皱了皱,有些抗拒。 但江长意现在就站在她眼前,那眼神杀人似的盯着她,好像她现在还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能立刻把碗扣到她的头上。 时窈咽了咽口水,捧起碗来小口的喝了一口。 嗯,还不赖,是熟的。 这当然是熟的!江长意足足煮烂了五锅粥才给她整出来这一碗好的,但这户人家的米缸都用空了,还不知道明天怎么跟人家交代。 江长意想想就头疼。 时窈捧着碗将粥全部吃完,舔了舔嘴唇,眼睛笑的眉眼弯弯:“谢谢哥哥。” 江长意脸又不争气的红了,这死丫头是不是故意的?!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卷了铺盖放在地上,气闷的睡觉。 “哥哥,地上凉不凉?” “不凉。” “哥哥,你饿不饿?” “不饿。” “那你渴不渴?” 江长意翻过身来, 磨着牙瞪着她:“你到底要说什么?!” 时窈小声的道:“我渴了。” 江长意:“……” 他咬牙切齿:“时窈,你是装的是不是?你肯定没失忆对不对?!你就是故意要折腾我!” 时窈一脸懵懂的歪头看着他,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认命的闭了闭眼,又爬起来去给她倒了碗水来,送到她的手里:“还有没有事?” 时窈摇摇头:“没有。” “再不许喊我了!” 时窈点点头,捧着碗低下头喝水。 江长意烦躁不堪的回去铺盖里躺下,可躺了一会儿,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他好像听到小声的抽噎声。 他突然睁开眼,就看到时窈捧着个小水碗,在委屈巴巴的抹眼泪。 “……” 江长意无可奈何的又爬起来,走到她跟前:“怎么哭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她这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似的往下砸。 “哥哥是不是讨厌我?” “当然不是!” “那你为什么凶我?” 江长意语塞,他这也能算凶?她之前凶他的时候可凶多了! 可现在他看着她哭成这样,一时又明白过来,她失去了记忆,如今懵懂天真的跟小孩一样。 她什么人都 不认识,什么事都不知道,唯一也只能依赖他,所以才这么害怕他讨厌她。 而且她潜意识里,应该是没什么人凶她的。 “对不起,是我语气太重了,下次我不这样了好不好?” 他一个混世魔王,哪里做过这些事,只是有时候急躁了些。 “真的吗?”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眸子问他。 “当然是真的!” “那我们拉钩。” 时窈伸出白嫩嫩的小拇指,江长意勾住她的小手指:“拉钩!” 时窈这才破涕为笑,欢喜了起来:“哥哥。” “怎么了?”江长意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回答她。 “我还想吃一碗粥。” “……” 这祖宗到底是谁惯出来的?! —— 次日,江长意早早的起来,先去给大壮一家子赔不是,他不小心用光了他们的米。 还好大壮一家子人好,也没计较这事儿。 “我看那小娘子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娇养的千金小姐,吃不惯我们这些粗茶淡饭也正常,我找邻居又借了一点米面来,你们先吃着。” 江长意感激万分:“真是太谢谢了,我妹妹不懂事,等回头我们回家了,一定再带谢礼前来感谢!” 刘氏却笑着道 :“你们都不同姓,应该不是兄妹吧?” “表兄妹。” “我看未必,你对那小娘子这么上心,一看就知道你们有情,不会是背着家里私奔跑出来的吧?” 江长意呆了一呆:“不是,没有!” “嗨,我们村也有私奔的,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害什么臊?”刘氏一脸过来人的样子打趣着。 江长意脸都憋红了,却生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而下一瞬,他又突然想到,他和时窈一起消失,东都城的人又是如何想的呢? 时窈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她看到屋里已经没有了江长意的身影,便又推开门去找。 “呀,娘子醒啦?” 刘氏一见她出来,便热情地问:“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时窈张望了一下:“我哥哥呢?” “在厨房给你煮粥呢。” 时窈推开厨房的门,江长意果然在,他龇牙咧嘴的往炉子里扔柴火,被浓烟呛的眼睛疼,又忙起身去看锅里的粥,一抬头发现时窈来了,立马蹙眉:“你下床做什么?身子还没好呢,快回去!” “哦。”时窈应了一声,又转身回去。 不一会儿,江长意端着粥进来了,今天的粥卖相比昨 天好多了。 时窈满足的喝着。 江长意道:“你今天休养一下,明天我们就离开这。” 不论如何,都得回东都去,当然不可能和她继续流落在外,不然都不知道东都要乱成什么样子了。 他也不蠢,这次的事情略一思量,就猜到八成是三皇子想要挑拨宁国公府和时晏青之间的关系。 他们再不回去,要出大事了。 但回去也不容易,这一路上都有追兵围堵,恐怕是不太平的。 时窈乖巧的点头:“好。” “咱们上路之后,可能会吃一些苦头。”江长意沉沉的叹了一声,他自己吃苦也就罢了,一想到要带着她一起,心里莫名的负罪感。 “哥哥在,就不苦!” 江长意笑了起来,掐她的脸:“你嘴还挺甜。” 可很快又想到,她从来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的,她从前一定只对最亲密的人这样,她如今失忆了,把他当成了最亲密的人。 而从前这个最亲密的人是谁呢? 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时晏青。 他心里又闷闷了起来。 “哥哥,我们要吃什么样的苦头?我可以吃血燕银耳粥吗?” 江长意:“……” 饿不死就不错了,还血燕银耳粥! 第四百八十七章 有消息了吗? 次日一早,江长意就决定带着时窈离开了,这地方毕竟不是久留之地,如果待久了,追兵只怕很快就会找到这来,反而还给这户人家带来无妄之灾。 刘嫂子十分体贴的还为他们准备了一些馒头和饼子,让他们带着路上吃。 江长意接过了干粮:“多谢了。” “这算不了什么,倒是你们啊,路上小心些,这小娘子生的这样好看,可千万别被歹人给抓住了。” 江长意转头看看时窈,他已经给她换上了最简单的粗衣麻布,但还是完全掩不住她的容貌,反倒是这清汤寡水的装扮把她那张豆腐似的小脸衬的越发的干净了。 再加上她现在失忆了脑子不清醒,天真无知的眨巴着一双眼睛,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好骗。 江长意皱了皱眉,顿时有些犯愁。 “我会当心的,那我们先走了,等日后若有机会,定会亲自来答谢!”江长意郑重的拱手道谢。 他骨子里就有江湖义气,任何人帮过他他都能记在心里。 “快些赶路吧,趁着时候还早。”刘家人一起送别了他们。 江长意拉着时窈离开。 “哥哥,我们要回家吗?” “对,等我们回家了,你想吃什么都有。” 江长意现在已经大概摸清 楚她的路数了,哄小孩儿似的哄她。 “那我想吃烤鸭。” “回家就有了。” “那什么时候才能到家?” “不久,要不了多久的。”江长意含糊其辞,其实他也不确定要多久。 如果路上没有追兵,现在回东都走官道快马加鞭几日就能到,但显然是不可能的,三皇子的人为了谨慎起见,派出了不少人马沿路追杀。 一旦上了官道,他们只怕还没走到东都城,就会被杀死。 不能走官道,只能从别的路绕行,这若是要绕路,快马就用不上,太显眼,只能小心谨慎的走,这样走到东都城,一两个月都算快的了。 时窈走了一阵,就累了。 她站在了原地:“哥哥,我累了,我们能不能不走路?” “只能走回去,阿窈,你忘了?有人追杀我们,我们得低调些。” “那我们不回家了行不行?” 江长意愣了愣。 时窈嘟囔着:“这么累走回去,还不如就在这住,刘嫂子对我们这么好,哥哥也在这里,我不吃燕窝了,我就喝白粥。” 江长意怔怔的看着她,心里突然有个念头闪过,要不就留下吧。 她都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了,不论是什么原因,她如今只记得他,那他们何必还要回 去? 等回了东都,她就不可能属于他了。 时窈扯了扯他的袖子,央求:“哥哥。” 江长意垂下眸子,轻轻叹了一声:“阿窈,我们必须得回去。” “为什么?” “我们失踪了,所有人都会很担心,而且,兴许会因我们而起很多的风波,我不能这么自私,放下所有人不管。” 不是我们自私,而是我不能自私。 北凉如今的乱局,东都的风云涌动,都需要有人平复,他们的失踪,只会引发更多的轩然大|波,也许宁国公府甚至会因此和时晏青决裂,而三皇子那边再生事端。 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 他必须得回去,即便是行走江湖,也要讲究一个江湖义气。 时窈似懂非懂的看着他,似乎并不明白。 他扯了扯唇角:“若是你现在还记得一切,你一定比我更急着回去。” 他叹了一声,蹲下身来:“走不动了?我背你。” 时窈爬到他背上,江长意背着她,一路前行。 这路上偶尔会遇到同样赶路的人,江长意得留意这些人是不是追杀的人,有的不是追杀的人,却不怀好意的打量时窈。 江长意心中警觉,干脆弄了些黑灰涂在她的脸上。 时窈很是嫌弃,摇着头 不想要:“好脏呀。” “听话,咱回家了就不脏了,不然被坏人盯上了。” 时窈很是委屈的瘪着嘴,只能任由他涂,一张小脸涂的脏脏的,江长意才满意的罢休,继续带着她赶路。 “有饭馆!我闻到烤鸭的味道了!” 他们在天黑前进了附近的一个小镇,时窈激动的不得了。 江长意身上其实没多少银子了,给了那农户一锭银子,只剩下一点碎银,还得赶路呢。 但时窈这么想吃,他想着还是给她补补身子的好,就一咬牙,应了下来:“去吃!” “好!” 江长意带着她进了店,忍痛点了一只烤鸭。 那店小二见他们穿着粗衣麻布还脏兮兮的,很是嫌弃又质疑:“咱们店里的烤鸭是招牌菜,一道烤鸭得二钱银子。” 江长意一拍桌子:“觉得小爷我吃不起?!” 店小二见他这气势,倒不像是欠账的人,便连忙殷勤的应下:“小的这就去给二位上菜!” 等烤鸭上来,江长意给时窈夹了个大鸭腿:“先吃。” 时窈美滋滋的抱着鸭腿啃了起来:“哥哥也吃!” 江长意也饿了,自从离开东都,他就没吃过一顿好饭,总算是吃了个痛快的。 可等他们吃完了饭,江长意一摸 荷包,突然发现那钱袋子丢了! 他僵了一僵,突然想到好像是被人给偷了,坏了,这下钱没了,怎么办? “你吃好没有?” 时窈啃完了最后一块鸭肉,满足的拍拍肚皮:“吃好了!” “一会儿听我命令,我说走,咱们跑。” “啊?” 江长意余光扫到那小厮正好背过身去给别的桌子上菜,他立刻喊了一声:“跑!” 时窈噌一声站起来,抓住江长意就跟着他一起直接跑了出去! “哎!还没付钱了!赶紧给我站住!”那小厮连忙追出去。 但江长意逃命的本事可是看家本事,拽着时窈死命的跑,三两下就把人给甩开了。 时窈兴奋的道:“哥哥你太聪明了,这样我们就不用付钱了!” 江长意哭丧着脸:“我们钱袋子丢了,以后怎么办啊?” “没事的哥哥,我们可以继续骗吃骗喝。”时窈安慰道。 江长意:“……” “你倒是想得开。” 而此时的东都城里,却已经是风云涌动。 皇后果不其然挑拨宁国公府,说是时晏青暗中杀了江长意,月明公主已经是将信将疑,眼看着双方的关系都要决裂。 而时晏青为了寻找时窈,已经整整三日没有合眼了。 “有消息了吗?” 第四百八十八章 都喜欢 “还没……”长羽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东都城内全部都找过了,确定王妃是出了城的。” “三皇子那边的动静呢?” 时晏青语气平静,但周身已经升腾森寒的肃杀之气。 “三皇子那边,还在查,应该是皇后暗中派的人手,那天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也无人知晓到底是调动的哪些人手,现在查也无从查起,属下已经让人盯紧了皇后那边的动静了!” 莫尘沉声道:“先别急,没有消息也是好消息,说不定她就是逃出城去了,因为不得已的原因暂时回不来,皇后那边是不可能一直没动静的,我们只要盯紧他们那边,总会找到破绽,他们不可能没有动作。” 时晏青抬手按着眉心,周身的戾气就从未消减过:“继续找。” “是!”长羽应下,匆匆出去。 莫尘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底也说不出口,现在任何的安慰都是无用的,只有时窈活着回来。 他转身出去。 梁攸宁在外面焦急的等着:“怎么样了?” 莫尘摇了摇头:“还没消息。” “这都过了几日了,怎么还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再怎么也不该这样啊。” “别慌,看这样子,多半是皇后 那边设局的时候也出了岔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只要盯着皇后那边的动静,定能找到她的踪迹。” “阿窈她,不会有事吧?” 莫尘不知该如何说,只苦涩的摇头:“若是她有事,只怕晏青真的能血洗了这北凉。” —— 江长意丢了钱袋子,身上只剩下几个馒头和饼子了,好在刘嫂子心细,想着时窈吃不下粗粮,用的细面做的,虽说有些噎得慌,但时窈还是愿意吃的。 他们晚上也不住驿站,一来是没钱,二来是怕碰上追兵,驿站太显眼了,他们一路上都远远的碰上了好几次追兵,江长意不得不谨慎以待。 好在现在天气还热,晚上在树林或者山谷里睡一觉也不会觉得冷。 就这么流浪了几日,两人那身干净的粗衣麻布,已经变成了脏兮兮的乞丐服,江长意倒是觉得还好,这样更安全了,时窈现在脏的已经看不出来是个美人了。 只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让人能辨认出来大概是个女人。 “先吃点东西。”江长意翻了翻包,布包里面只有半个馒头了,他递给了时窈。 时窈咬了一口,问他:“哥哥怎么不吃?” 江长意嘴硬:“我还不饿。” 时 窈就掰了一块馒头下来,剩下的递给他:“我也不饿。” 江长意顿时觉得嗓子堵得慌,从小到大第一次这样狼狈,他其实也不是不能习惯这样狼狈的日子,只是偏偏这种时候,他还带着她一起吃苦。 “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时窈将馒头塞给他。 江长意只好拿了那小一点的一块:“你吃大的。” 时窈笑嘻嘻的点头:“好。” 他忍不住揉了揉她乱糟糟的头发:“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他们在山洞里住了一夜。 等到次日天大亮的时候,时窈才醒来,摸了摸空空的肚子,睁开眼却发现江长意不见了。 她吓坏了,连忙爬起来去找他。 才跑出洞口,却看到他一路飞快的跑回来。 “阿窈!” “哥哥,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不到你。” “我去山里打猎了,以后找不到我也别乱跑,跑丢了怎么办?”他拉着她回去。 他就是担心她醒来找不到他会乱跑,所以才急着赶回来。 时窈却一眼看到他手里拎着的一直肥硕的兔子,眼睛都亮了:“兔子!你猎到的?” 江长意得意的举起兔子来:“当然了,今天你有口福了!” “太好啦!” 江长意终于学 会了一个新技能,打猎,他们风餐露宿,也没钱,他身上倒是有块好玉,但又怕当了会引来追兵,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干粮也吃完了,他会打猎了,时窈也能吃上肉了。 就这样磨磨蹭蹭的往东都走着,他算算日子,大概再走上大半个月,就能到了。 —— “一群废物!”皇后怒骂道:“都已经一个月了,江长意和时窈的尸身还没找到?!他们到底是死是活?!” “回禀娘娘,金安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人似乎看到和他们长相相似的一对兄妹,后来追上去,他们已经不见了。” “金安城?那还不快派人去找!决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到东都!” “是,属下这就调遣兵马,派人去围杀!” “隐秘些,别惊动了时晏青和宁国公府的人。” “属下明白!属下会从城外的守军里调兵。” 当晚,长羽匆匆来报:“王爷,城外的守军突然有变动!” 时晏青面色骤变:“调动了多少人?往哪里去?” “调动了三千兵马,往金安城去了,那城外的骁骑营是皇后的兄长所掌控的,属下早已经让人暗中盯着,他们突然调遣兵马,想必是有情况!” “调动 所有影卫,随我去金安城!” “是!” 莫尘得知了这消息,也立即带着梁攸宁随后跟上。 而此时的金安城内。 江长意正带着时窈在一家小摊上吃馄饨。 他昨天打猎猎到了两只山鸡,拿到镇上来卖了钱,赚到了三十文钱,带着时窈来吃顿好的。 只是他们现在浑身脏兮兮的,正经店铺都不允许他们进了,只有这路边的小摊贩不嫌弃。 但时窈倒是不在意,她捧着碗吃的可香了:“哥哥,这个小馄饨好香!” 江长意大气的又甩出两文钱:“那就再来一碗!” 两文钱一碗,他才知道钱这么值钱。 时窈开心的眉眼弯弯。 时窈现在已经没半点娇气的毛病了,她什么都能吃,在哪儿都能睡,一碗没多少肉的小混沌都能满足的不得了。 但江长意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他觉得是自己没用才害她受苦的。 “等回家了,阿窈就再也不用过这样的日子了。”他像是安慰,却又有些黯然。 “和哥哥在一起,什么样的日子我都喜欢!”时窈捧着碗,眼睛亮晶晶的。 江长意笑了笑,有些开心,又有些苦涩。 离东都越来越近了,他却甚至有些不想回去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我害怕 忽然,他察觉到不远处似乎有人影晃动。 他面色微变,压低了声音道:“阿窈。” 时窈放下了碗,也紧张了起来。 江长意迅速的拉起时窈,扔下了铜板就直接飞奔而去。 可就在他们起身离开的那一瞬,一群杀手冲了出来,追了上去。 “不好!我们被发现了!” 江长意拉着时窈翻身上马,策马飞奔,回头一看,身后乌压压的杀手们远远的已经追上来了。 他死死咬着牙,难不成今日当真要葬身于此了吗?! 不,不能这样死了,他和时窈,都要活着回去! 他一踢马腹,马儿跑的飞快,一路疾驰,冲进了树林子里。 等进了树林子,他便立刻抱着时窈翻身下马,然后一拍马屁股,把马儿赶了出去。 他则带着时窈冲着相反的方向跑。 那些杀手在江长意冲进林子的那一刻就暂时迷失了方向,这片林子茂密,一时看不清谁,只能听动静,而此时马儿的奔跑嘶鸣声响起,他们自然是冲着那个方向追上去。 江长意拉着时窈躲进了一个草丛后面,他看到这群杀手从他们的眼前奔过。 时窈小声的问:“哥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 追杀我们?” 江长意脸色难看的很:“一群畜生罢了。” 眼看着杀手们都冲着前面跑了,他握紧了她的手:“阿窈,我们走!” 他带着她又跑出了这片林子,若是顺利的话,这群杀手至少得在这林子里耗个半天。 他们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迅速的出逃。 可没想到的是,等他们跑出林子,却发现竟还有杀手们在外面层层包围! 江长意立即拉着时窈又回到了林子里。 “三皇子竟然派出了这么多人来杀我们!”江长意惊的脸色发白。 如此看来,东都的人是绝不可能让他们活着回去的。 可他们被困在这林子里,也迟早会被那群杀手找到,这林子并不算大,现在若是闯出去,他们也没有活路。 一时间就进退两难,怎么走都是死。 那群追马的杀手们很快抓到了狂奔的马,然后才发现自己被骗了,立即下令搜索正片林子。 江长意和时窈藏在隐蔽的草丛里,他紧握着她的手都已经冒汗。 “我知道你们在这儿!宁世子,你现在出来,我不杀你,我只要那个女人的命。”杀手头子的声音响起。 江长意脸色难看了几分。 “你若是执意 和我们作对,一会儿,死的可就不止这个女人了,为了一个女人,赔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时窈怔怔的问他:“他们要杀的人,是我?” “阿窈,别听他的。” “你把我放出去,你就能活下来了。” “阿窈!”江长意恼怒,他握紧了她的手:“我不会丢下你的,别怕,我一定带你平安回家。” 江长意迟迟没有回话,那群杀手也没了耐心,开始掘地三尺的搜索。 忽而,一个杀手看到一处草丛隐隐有动静,他狐疑的探头过去看,却在拨开草丛的那一瞬,就被一把匕首直接刺进了咽喉。 可杀手倒地,立即也引起了其他的杀手们的注意。 “在这边!”杀手们呼喊一声,便成群的围了过来。 江长意立即拉着时窈起身奔逃。 而杀手们则直接搭弓射箭,羽箭破空而出,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当心!”江长意把时窈扑倒在地,然后闷哼一声。 杀手们逼近,冷笑:“跑啊?你们再接着跑。” 江长意死死护着怀里的时窈,脸色阴沉:“你们胆敢杀我们,不论是宁国公府还是西夏,都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呵!死到临头了还嘴 硬,先杀了时窈!” 一个杀手举着刀逼近。 江长意立即抱紧了她,痛苦的紧闭着眼睛,只能等待死亡。 杀手举起刀,却迟迟没有落下。 只听“咚”的一声,那杀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江长意震惊的睁开眼,便看到不远处重重叠叠的黑色影子呼啸而来,为首的男人一身玄衣,通身的肃杀之气。 而此时死去的杀手背后,正插着他的一柄长剑。 时晏青冷声下令:“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 影卫四面八方的飞身而至,个个儿都是以一当十的高手,利落的穿梭而过,见血封喉。 短短一炷香的功夫,林子里就已经血流成河,皇后派的那些废物,倒了一地,剩下的见势头不妙,也都纷纷逃离。 长羽立即带着人去追。 时晏青站在这尸山血海里,已经杀的浑身血污。 江长意怔怔的站在原地,被他通身的戾气震住了,像地狱里走来的修罗。 “阿窈呢?”他问。 却看到一个灰扑扑的小乞丐从江长意的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那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和疑惑。 江长意把她从身后拉出来。 时晏青看到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的 面前,紧绷了一个月的弦,终于松懈下来,他几个大步走上前,将她紧紧的抱进怀里,力气大的恨不能将她揉进骨子里,声音都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阿窈。” 莫尘和梁攸宁随后赶到,看到时窈还活着,也都松了一口气。 可时窈却挣扎着推开他。 “我弄疼你了?”时晏青轻声问。 但时窈眼里写满了害怕,眼前这个浑身是血,杀气重的如杀神一般的男人,实在让人害怕。 她拼命挣开了他的手,转身就跑到了江长意的身后:“哥哥,他是谁?” 时晏青脸色瞬间凝滞,刚刚失而复得的欢喜也轰然而塌。 江长意垂下眸子,不情愿却也不得不和她解释:“阿窈,他不是坏人,他是你夫君,他能带你回家。” 时窈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不要!我不要夫君!我只要哥哥,我要跟哥哥回家!” 莫尘和梁攸宁倒吸一口凉气,小心翼翼的转头看时晏青。 时晏青脸色已经阴沉至极,周身的戾气翻涌,阴鸷的眼神盯着时窈,强压着怒意一字一句:“阿窈,到我身边来。” 时窈更害怕了,死死抓住江长意的手:“哥哥,我害怕。” 第四百九十章 算什么事儿 时晏青骤然握紧了手里的剑,剑身上的血水缓缓流淌下来,看向江长意的眼神已经有了杀意。 江长意护着时窈,沉声道:“你别吓着她,她不记得从前的事了。” “什么?!”莫尘惊呼一声,难怪从方才见时窈,他就觉得她好像哪儿不对劲! “她怎么会不记得从前?”时晏青冷声质问。 “我不知道,一个月前我仙鹤楼喝酒,被人送到包间休息的时候,就看到了她,她,她当时就已经神志不清了。” 江长意想起当时的事,心脏还是狂跳如雷。 “然后我察觉有人在外面守着,感觉事情不对,就立刻带着她翻窗逃跑,可那些人还是被惊动了,一路追杀我们,我们坠落悬崖,顺着江流漂了一整日,才终于在下游找到了上岸的路。” 时晏青面色微变,他没想到她受了这么多的罪。 “我把她带上岸之后,她也迟迟昏迷不醒,后来找了大夫终于醒来,她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和小孩儿一样。” “既然她出了这样的事,为什么迟迟不回东都?!” 江长意冷笑一声:“我们如何回?这一路都是三皇子派来的追兵,围追堵截,我们也是千辛万苦才 走到了这里,本以为能回到东都,可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说到这里,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没能保护好她,若是今日陪着她一起的人是时晏青,她一定不至于跟着她受这么多的苦。 莫尘有些不信,拉着梁攸宁走近了两步,却见时窈又往江长意身后躲,她竟连他们都不认识! “怎么会这样?难不成,是皇后和三皇子暗中做的手脚?” 因为时窈被送到江长意的那里之前,是在皇后的人的手里的,那他们必然不会直接给她送去,而他们做了什么,却无从知晓。 梁攸宁摇头轻叹:“不论如何,阿窈现在还好好的活着,总是好事,虽说记不得事了,但回去好好治一治,兴许慢慢的就想起来了。” 莫尘也跟着道:“是啊,至少人没事不是?” 这话显然是劝时晏青的。 时晏青闭了闭眼,生生将那周身的戾气压下去,这一个月来他为了找她,几乎都没怎么闭眼,只怕她死了,如今她活生生的站在他眼前,他应该知足。 他收起了剑,放柔了些语气,向她伸手:“阿窈,到我身边来。” 时窈依然不肯,死抓着江长意拼命摇头。 时晏青 脸色阴沉至极。 莫尘连忙打圆场:“她这会儿第一次见你,你浑身还血淋淋的,她有些怕是也正常,等先梳洗一下,和她好好说,她肯定能想起来,慢慢来,慢慢来。” 影卫牵了一辆马车来。 时窈不肯上车,江长意上了车,她才肯跟上,莫尘怕时晏青气的当场把江长意给宰了,连忙让梁攸宁也一起上去。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赶紧和她培养培养感情,让她粘着你也行,不然时晏青怕是要发疯了。” 梁攸宁点点头,跟着上了马车。 因为梁攸宁是个女人,性情又柔和,时窈对她的到来抵触心倒是不强。 莫尘和时晏青翻身上马,带着马车前行。 “先去金安城里住一夜,明天再赶路回东都,等回去了,找个大夫问问看,或者直接拿皇后开刀,让她交代清楚,时窈她一定能想起来的。”莫尘道。 时晏青脸色依然阴沉着,时窈这么害怕他,却对江长意依赖至此,他恨不能立刻就宰了江长意。 莫尘叹了一声:“其实想也知道,她失忆之后,一直都是江长意照顾她的,她什么人都不认得,什么都不知道,当然会想要依赖一个人。” 时晏青 冷笑:“就照顾成这副样子,也值得她依赖?” 第一眼他都险些没认出来那是时窈。 他放心尖尖上养出来的小娇女,平日里绣鞋沾个泥点子都能不高兴,现在跟在垃圾堆里翻出来的一样,穿一身乞丐服,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 “那没有江长意,她只会更惨。” 一个失去记忆不谙世事的绝色美人,流亡在外,就算没有这些追兵,她也一定会死的很惨。 时晏青面色凝滞,他不敢想这样的后果。 说到底,还是江长意救了她。 所以他非但不能杀了他,还欠他一个人情。 可一想到时窈如今对江长意依赖的样子,他又恨的想杀人。 马车上,梁攸宁试图和时窈拉近距离。 “阿窈,我是攸宁,你不认得我了?” 时窈摇头。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这次你突然失踪,我们都急坏了,找了你很久,这一路,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头。” 梁攸宁有些心疼的摸摸她乱糟糟的脑袋,她浑身都灰扑扑的,头发就扎了个丸子,很丑。 时窈眼睛亮晶晶的,摇头:“不苦,和哥哥在一起一点也不苦。” 梁攸宁干巴巴的笑了笑:“是吗?” “哥哥给我 煮粥,还给我打猎,带我吃小混沌!还跟我扎头发!”时窈骄傲的摸了摸自己丑丑的丸子头。 梁攸宁:“……” 江长意看着那丑丑的丸子头,脸上发烫:“我随手扎的!” 天知道他这个月养这个小祖宗多费劲,连头发都不会扎,他也不会啊,费劲吧啦才给她整成这副丑样子。 只有时窈还觉得骄傲。 马车行至一家客栈,便停了下来。 梁攸宁推开车门,扶着时窈下车来。 梁攸宁拉着她的手,轻声道:“我带你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时窈看向江长意:“那哥哥呢?” 梁攸宁连忙道:“他住隔壁!” 江长意也点点头,时窈这才放心:“好。” 时晏青气势阴沉的翻身下马,才向她走近了两步,她就吓的又躲江长意身后去。 他眉心狂跳,动不动就往江长意身后躲,她不会真以为那小子能护得住她? “先安置下来吧,时窈应该也累了,还得找个大夫看看。”莫尘连忙道。 时晏青终于没再说什么,直接转身进了客栈。 时窈小声的对江长意道:“我要住离他最远的一间房。” 江长意:“……” 莫尘扶额长叹,这可怎么办? 第四百九十一章 哥哥也去吗 时窈终于洗了个舒服的大澡,钻进浴桶里开心的玩泡泡。 梁攸宁拿勺子给她身上浇热水:“阿窈,你这阵子都没洗澡吗?” “在山里洗,有清泉,我每天都洗澡。” “那怎么还脏兮兮的?” “哥哥说不能太干净,怕坏人盯上了,所以洗完澡就在脸上抹黑灰。” 梁攸宁叹了一声:“你过的这样艰难。” “不艰难,哥哥对我很好,他从来不让我饿肚子。” 梁攸宁咬了咬唇,才道:“阿窈,其实,江长意不算是你哥哥,他应该算你……” “怎么不算?他就是我哥哥!”时窈立即反驳,眼睛都瞪圆了。 “好好好,那你当他是哥哥,可你也是时晏青的妻子,他这一个月为了找你几乎都没合过眼,千难万险终于找到你,可你却疏远他了,他也很伤心的。” 时窈蹙着眉,掰扯着手指:“他真的是我夫君吗?可是我总觉得他很吓人。” “可他对你很好,而且你们都成婚一年多了,阿窈,你若是能对他敞开心扉,多接触他,你一定会想起从前的。” 时窈怔怔的想着,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冷冰冰的脸,浑身的血,杀气腾腾,眼神阴鸷的好像阴间的修罗,她吓的缩了缩脖子。 “可我还是很 害怕,我不想他在一起,我,我要和离!” 梁攸宁无奈的摇头:“那好,咱们慢慢来好不好?但和离这件事你可千万别提了,他会伤心的。” 不单单会伤心,还会杀人。 时窈绞了绞手指,只好点头。 终于洗好了,时窈换上了干净的衣裙,梁攸宁还给她梳了个漂亮坠马髻,戴上她从前最爱的宝石钗,时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果然开心了许多。 梁攸宁笑了笑,分明没有变嘛,还是和从前一样爱美。 时窈换上了干净的漂亮裙子,开心的很,拉开门跑出去找江长意。 “哥哥,哥哥,我穿新裙子啦!” 江长意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吃了一个月的苦,终于过回了从前的正常生活,但他却反而觉得还不如之前吃苦的日子了。 “好看。”江长意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又打住,黯然的收回了手:“马上有大夫来给你看看,也许你能想起从前的事。” 时窈并不在意想不想的起来,只张望着:“我饿了。” “小二,上菜吧。” 莫尘和梁攸宁在二楼,看着他们在大堂说话,两脸愁容。 “你和她说了吗?” 梁攸宁无奈的道:“她听不大进去,她现在太依赖江长意了。” “哎,这也是没办法的 事,这一个月来只有江长意陪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照顾她,她又不记得事儿了,自然也就只信任他。” “是啊,她现在对我也是有些防备心的,她也不愿意和江长意分开,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莫尘拧着眉:“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会被弄成失忆?” 时晏青拉开门走出来,莫尘便道:“要不现在就去找个大夫给她看看?” “我先给她看看。” 时晏青直接下了楼。 时窈看到他下来,有些紧张的往江长意身边挪了挪。 时晏青眸底暗了几分,神色却从容的让人看不出情绪变化。 “阿窈,我给我号脉。” “你会医术?” “只是擅毒。” 时窈默默点头,他看上去就是很会用毒的人。 她回头看了一眼江长意,江长意没有说什么,她这才将手伸出来,放在了桌上。 时晏青三指按在了她的脉搏上,探了探,面色凝重了几分,没有任何的异常。 “怎么样?”江长意连忙问。 “没什么异常。” “那她怎么会……” 莫尘走过来坐下:“看这样子,八成是那皇后又用了什么歪门邪道的邪术。” 时晏青沉声道:“明天先赶回东都。” “好。” 小二很快上了菜上来,时窈难得 吃上这么多的好东西,开心的不得了,而这一桌人,除了她,各怀心事,都吃不下。 时晏青给时窈剥了个螃蟹,熟练的给她剔蟹肉,最后放在一个小碗里,送到她面前。 时窈眼睛都亮了,本来自己也剥不干净,还嫌麻烦,有人给她剥她当然乐得高兴,捧着碗小口的吃了起来。 时晏青笑了笑,能有什么变化呢?他亲手养出来的小娇女,所有的喜好他都了如指掌,怎么会变呢? 即便不记得,她也还是会爱他的,就像她爱宝石,爱螃蟹,爱漂亮一样,没有人会改变喜好,哪怕忘记了一切。 吃过了饭就得早早的睡下了,因为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回东都。 时窈可怜巴巴的看向江长意,这一个月来,她没离开过他身边,可现在莫名其妙来了一群不认识的人,她做什么都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梁攸宁生怕她说出要和江长意一起睡的话,拉着她道:“阿窈,我们一起住好不好?” 时窈看着她温柔的脸,到底也没有太抗拒:“好。” 时晏青没说什么,得给她一点时间慢慢接受,不能太着急了。 莫尘沉沉的叹了一声,这下好了,时晏青没得媳妇儿陪着,他也没了。 快马加鞭的赶路回东都,只用 了两日。 这两日时间,时晏青收敛了锋芒,变的格外的平易近人,连衣服都换成了素色的。 莫尘这辈子没见过时晏青这么好说话的样子,心里却越发的瘆得慌,他还不如正常一点。 但显然,时窈很吃这一套,渐渐对时晏青没有那么抵触了。 莫尘都忍不住啧啧:“时窈真是一如从前的肤浅。” 梁攸宁:“……” 什么叫肤浅?自然是只看重外在表象的肤浅。 当初时晏青勾引时窈的时候就是用的这一招,如今几年都过去了,小丫头也该长大了吧,结果还是这一套管用。 “要不要骑马?” 时窈有些害怕,又有些想玩。 “别怕,你会的。”时晏青似乎能猜到她想什么。 “好!” 时晏青给她把马儿牵了来:“你最喜欢的那匹小马在西夏,现在已经长大了,等你回去,它应该和这匹马一样高了,来,上马。” 时窈大着胆子翻身上马,然后小心翼翼的一踢马腹,马儿跑了起来。 时晏青也上了另一匹马,在后面跟着保护她。 就这么一路玩着,竟很快就到了东都。 到了东都城,时晏青顺其自然的对时窈道:“我们先回行宫好不好?” 时窈却转头问江长意:“哥哥也去吗?” 第四百九十二章 如何解蛊 “我自然是不去的。”江长意心里也有些苦涩,回到了东都,他就真的和她渐行渐远了。 “那我也不去!哥哥去哪儿我去哪儿!” 时晏青眸底阴沉了几分,合着这两天白哄了,她竟然还惦记着江长意! 时窈死死抓着江长意的手不肯放开,她这几天的确对时晏青渐渐没了之前那么多的抵触心理,也愿意和他接触了,但也仅限于江长意在的时候。 江长意就像是她的定海神针,他不在的地方,她不能接受。 江长意艰难的开口:“阿窈,你不能跟我回家。” “为什么?”她眼睛都红了。 “因为你不是我妹妹,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我就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不要离开哥哥,你说过不能丢下我的。” 江长意也多想带她走,可他明白,她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等到她想起从前的一切,她会憎恨他隐瞒,欺骗她,会一辈子不原谅他。 他有时候甚至想着,如果他先遇到的时窈该多好? 也许她也会像现在一样,依赖他,离不开他,他也能照顾好她的。 可没有如果,她已经嫁了时晏青,她从来没有选择过他,如今的这一切,不过是他 侥幸偷来的短暂时光罢了。 他压下心头的苦涩,扯出笑来:“阿窈,你别怕,他是你夫君,他不会伤害你,如果你害怕,就来宁国公府找我。” 他解下腰间的一块玉佩,递给她:“这个玉佩,任何时候都能找到我,阿窈,我不会丢下你,永远也不会。” 时窈眼睛红红的收起那块玉佩,这才稍稍安心了。 “你真的永远也不会丢下我吗?” 他坚定的看着她:“永远也不会,即便,即便哪天你想起了全部,你还需要我,我都会在这里等你。” 如果到了那时,她依然坚定地需要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带她走。 时窈听不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只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心里踏实了许多,重重的点头:“那说话算话!” “好。” 时晏青紧抿着唇,强压着心头的翻涌的怒火,牵着时窈离开:“我们回家。” 时窈被他牵着,一步三回头的看江长意,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眼泪巴巴的渐行渐远。 江长意站在原地,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心脏撕扯的生疼。 他亲手推开了她,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 他一万次的想着,如果当初自私一点就好了,如果不带她 回来就好了,如果,如果就此带她远走高飞就好了。 可他到底还是做了这个选择,将她送回了东都,送回了时晏青的身边。 此时看着她泪眼婆娑的远去,他好像后悔了。 但已经无济于事。 莫尘拍了拍他的肩:“不论如何,还是得谢谢你送她回来。” 江长意扯了扯唇角:“不用谢我,我也没那么情愿。” “看出来了。”莫尘笑着摇头:“也许你现在觉得后悔了,可多年后,你一定还是会庆幸自己当初的选择。” “为什么?” “因为她爱的不是你,你很清楚,不是吗?” 江长意脸色变了变,死咬着牙不肯回话。 “她如今依赖你,只是因为你是她失去记忆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而恰好你又很照顾她,可你很清楚,她从前不曾这样依赖过你,她从前依赖谁,你知道的。” “是又如何?可她就是在失忆后第一个遇到了我。” “可惜只是失忆后才第一个遇到你,在她的生命里,第一个人谁也抢不过时晏青,她失去了记忆,可她的喜好一点也没变,这世上,没人比时晏青更了解她,即便是失忆后,她也迟早还是会喜欢他的。” 江长意无法 反驳,短短两日,时晏青就能让时窈没了戒心,他太懂得如何拿捏她了。 他毕竟和她一起长大,做了十多年的兄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猜的到。 时晏青才是她心里真正的哥哥。 “有些事,注定了没可能,就不要给自己自寻烦恼,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这世上女人多的是,你迟早还会喜欢别的姑娘的。” 江长意重重的冷哼一声:“不需要你来教训我!” 他翻身上马,直接策马而去。 —— 时晏青带着时窈回到了行宫。 才一进去,她就开始抹眼泪。 “怎么了?”他给她擦泪。 “我想哥哥了。”她哽咽着道。 时晏青:“……” 从前最喜欢听她喊哥哥,如今听到这两字儿就想杀人。 “阿窈,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夫君。”她瘪瘪嘴,很是不情愿。 “不,我才做了你一年的夫君,可在这之前,我做了你十年的哥哥。” 时窈怔怔的抬头,红彤彤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他拿帕子给她细细的擦泪:“我被侯爷当做养子放在府中养大,和你一起长大,你从小就这样爱哭,又娇气,又麻烦。” “我才不娇气。” “可我喜欢这 样的阿窈,什么样的阿窈都喜欢。” 她磕磕巴巴的道:“可我现在,不记得了。” “没关系,会慢慢想起来的,我们慢慢来,我做了你十年的哥哥,难不成能比不过江长意做你一个月的哥哥?阿窈,你迟早会明白,这世上只有我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似乎被安抚了,又似乎是说不上话了。 他倒是也不在意,只让人去准备了饭食:“我们先吃饭吧。” 饭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时窈吃饱了肚子,就忘记害怕了,他知道的,她忘性很大。 所以今天才执意要把她带回来,最多哭一阵,吃顿好的,她就能忘了为什么不开心了。 吃过了饭,时晏青让时窈先休息,他则去了书房。 长羽已经在等着了。 “少主。” 他一进书房,脸色就阴沉了下来:“查到了吗?” “属下抓了皇后那边伺候的一个内侍,严刑拷打了几天,终于招了,他们当时抓了王妃之后,不单单给她下药了,而且还中了蛊。” 时晏青眸光一凌:“蛊?” “是失魂蛊,一旦这种蛊虫入体,就会导致人彻底失去记忆,忘记从前的一切人和事。” “如何解蛊?” 第四百九十三章 你喊谁呢 “寻常的蛊虫都是用食虫草就可以解蛊,但是这失魂蛊特殊些,它本就是死物,入体就和身体融为一体了,对身体也没有损害,想要解蛊怕是没那么容易,只能找月族的再问问,只是……” 只是月族的公羊长老已经死了。 萧炎被杀,公羊进也一并被杀了。 “去找月族的人查。”时晏青沉声道。 “是。” 时晏青眸光发沉,所以皇后当时就是想要故意让时窈和江长意在一起,如此来挑拨宁国公府和西夏之间的关系,三皇子也方便坐收渔翁之利。 甚至为此,不惜给时窈抹去记忆,就为了让她对江长意死心塌地? 他脸色越发的冷了,胆敢招惹他的时窈,他决不能放过这帮杂碎。 “三皇子那边什么动静?” “听说这阵子皇后已经几番运作,快将三皇子捞出来了,毕竟老皇帝如今病重,皇后鼓动自己的党羽上书给三皇子求情,老皇帝也有些被架起来了。” 实在是这个月给了他们太多的空子,宁国公府忙着找江长意,时晏青忙着找时窈,根本分不出精力来管那边。 时晏青冷笑一声:“想捞出来,做梦!去,将三皇子贪污军饷的 案子送上去,找人告御状,我倒要看看三皇子还想如何翻身。” 三皇子不死,难解他心头之恨! 交代完事情,他才走出书房,回卧室去。 时窈这会儿已经睡下了,但她睡不着,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没有单独睡过,流亡的路上,江长意始终陪在她身边。 她现在一个人,并不习惯。 翻来覆去的辗转难眠。 突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颀长的身影逆着月光走了进来。 时窈吓的从床上坐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时晏青走到床边坐下:“我是你夫君,自然和你同住。” 时窈连忙摇头:“不要!我不和你一起住!” “那你睡不着,我放心不下。” “谁说我睡不着了?我早睡着了!是你吵醒我了!”时窈嘴硬。 他笑了笑,问她:“既然睡不着,我们去看星星好不好?” 时窈眸光一闪:“看星星?” “阿窈最喜欢看星星了是不是?这里有一座八宝楼,很高,今天星空正好。” 时窈有些心动,又不大想和他一起看,纠结的小脸都皱巴起来。 时晏青看得出来她已经心动了,继续循循善诱:“这样好的夜色,若是能 配上一壶冰镇过的桃花酒,一碟子花糕,辣炒田螺,就再好不过了。” 时窈眼睛倏地亮了,感觉口水都泛滥。 他冷哼一声,小东西,还拿捏不了你? 时窈就爱这些东西,尤其是冰过的果酒,大冬天的都想喝,但她如今体寒,他总是不许她多喝,最多一碗就不许再喝了,今天告诉她能喝,她哪儿能受得住? 更何况还有她最爱的零嘴儿。 “那走吧!”时窈兴奋的道。 “不睡觉了?”他幽幽的问。 “我也不大困了。”她理直气壮:“都是因为你吵醒我!” 他笑了笑,也懒得和她争,弯腰给她穿鞋。 时窈一阵恍惚,总觉得这个画面,好像似曾相识。 “走。”他给她披上了斗篷,便牵着她出去。 “那八宝楼那么高,我们怎么上去?” 时晏青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搂住了她的腰:“抱紧我。” “什么?” 她没听清,但时晏青已经脚尖轻点,直接飞身而上。 时窈吓的连忙抱紧了他。 三两下的跳跃,时晏青便抱着她上了八宝楼的顶楼屋顶。 他把她放下,时窈兴奋坐在屋顶上,张望着看星星。 “这里好漂亮!” 时晏 青将酒和吃食从食盒里拿出来,慢条斯理的道:“这算不得什么,还有更漂亮的地方。” “什么地方?” “玉关山。” 时窈一脸茫然。 他轻声道:“在西夏的燕京城,你从前最爱去那里,那里的星星是最美的。” “可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迟早会想起来的。” “如果我想不起来呢?” 时晏青微微一怔,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时窈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我想不起来你说的那些事,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个人,你们都告诉我,我应该是什么身份,应该做什么,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许,也许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轻笑一声:“阿窈就是阿窈,什么时候变过?” “你现在看着我,不会觉得陌生吗?”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看了你十多年,你是什么样子,没人比我更清楚,阿窈,这世上任何人都能不认识你,我也不可能不认识,我怎么会觉得陌生?” “可我想不起来,我怎么也想不起来。”时窈有些闷闷的。 “无妨,想不想的起来,你都是我的阿窈。” “可我不记得你,我也不习惯突然有个 夫君,如果,如果我实在想不起来……”她小声的问:“我们能不能和离?” 时晏青脸上的笑容一点点覆上森森寒意,那双温柔的眸子一瞬间杀气四溢:“嗯?” 时窈顿时浑身发寒,好像血脉压制一般让她立刻闭了嘴,捧着桃花酒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时晏青冷笑:“看来你还是能想起来点什么的。” 都还能知道怕,有什么想不起来的? “夫君,这桃花酒好喝。”时窈干巴巴的转移话题。 时晏青笑容森寒,给她又倒了一碗:“喜欢就多喝点。” 三碗桃花酒下肚,时窈立刻倒地。 他平日里管着她不让她多喝,不单单是因为她体虚,更重要的是,她酒量很差,三碗果酒都能倒。 她那点子酒量,他清楚的很。 他抱着她,飞身下了楼,直接回了卧室。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小猫儿似的不安分,念叨着:“坏人。” 时晏青冷笑:“我是坏人,江长意是好的?” “哥哥,哥哥。”她委屈巴巴的喊着,吸了吸鼻子,很没安全感的小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不肯松手。 时晏青把她放到了床上,掐着她的下巴:“你喊谁呢?” 第四百九十四章 在意他 时窈已经睡死了。 他冷哼一声,给她脱了衣裙,塞进了锦被里。 次日清晨。 时窈醒来的时候,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还头疼,她皱着眉翻了个身,就翻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愣愣的抬头,一张沉睡的俊颜映入眼帘,她吓的啊一声连忙撑着身子坐起来。 时晏青醒来:“怎么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我房间,我不在这在哪儿?” “可是我也睡在这儿!” “是啊。”时晏青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襟,睨着她:“昨夜要不是你非要缠着我,我也不可能让你睡在这儿。” 时窈脑子一嗡,脸瞬间涨红了:“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缠着你?” “不然呢?我衣服都被你抓烂了,喝多了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时晏青指了指自己身上那皱巴巴的寝衣。 时窈呆了一呆,硬是想不起来自己昨夜喝多了之后做了什么事,已经开始怀疑自己。 “阿窈,这招数你真是百用不腻。” “什么招数?” “装傻充愣,借着喝酒就耍酒疯占我便宜。” 时窈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是这种人:“我没有!” “不是吗?不然我们成的婚?你如今忘记了从前 的事,就以为以前的一切都没发生了?” 时窈呆呆的问:“我们成的婚?” 时晏青掀唇一笑:“我们虽说从小一起长大,但我可是从来都只把你当妹妹看的,可是没想到,你,对我有了非分之想,成天的缠着我,甩也甩不掉,丢也丢不开,还搅和黄了我的婚事。” 时窈如同五雷轰顶,几乎不敢相信。 她竟然还做过这种事! “后来哭的死去活来,说要非我不嫁,恰好有此你来我府上找我,摔到了我的身上,被宾客们都看到了,所以我们才成婚。” “不,不可能……”她弱弱的反驳。 时晏青低头,靠近了她,笑的冷飕飕的:“当初要死要活的嫁我,如今才成婚一年就想跟我和离,我原想着既然你要和离,我也成全了你,谁知你喝了几杯酒就开始耍酒疯,死赖着我要和我一起睡,阿窈,没有你这么无赖的。” 时窈脸红的要滴血,羞愤的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时晏青慢条斯理的穿衣服:“我是正经人,要么就好好做夫妻,要么就别纠缠,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时窈羞愧的低头:“对不起。” 他唇角微扬,小东西,还治不了你。 “这事儿以后再说,先吃饭吧, 这么晚才起,饿坏了吧?” 时窈还真饿了,点点头:“饿了。” “先吃饭。” 时窈老实了不少,大概是被时晏青说的有了羞愧之心,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当初死皮白赖的求着嫁给人家,还搅和了人家的婚事,现在又要和离,说完和离又赖着人家一起睡…… 也不怪他生气。 “王爷,皇后在宫中设宴,刚刚宫中送来的帖子。”长羽匆匆进来。 时晏青扫了一眼,冷笑:“我还以为是个多厉害的,没想到这么沉不住气。” 今日一早,就有人告发三皇子私用军饷,本来皇后都鼓动群臣施压,快要把三皇子捞出来了,可这个案子一出来,三皇子就再次被打回了牢里,恐怕还面临重刑。 “那你要去吗?”时窈问道。 他随手将帖子扔到一边:“不去。” 皇后这次邀请他赴宴,无非就是想要求和,现在三皇子这事儿闹出来,怕是永无翻身之日,皇后也明白了自己斗不过时晏青了,所以想要和他谈合作了。 若是之前,时晏青没准还会考虑一下,但出了时窈的这档子事儿了,他们做梦! 他就是要让三皇子死,让皇后永无出头之日,要他们明白,胆敢招惹他的阿窈的下场 是什么! “为什么不去?” “因为他们想要伤害你,但凡要伤害你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时窈看着他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的眼睛里隐隐戾气翻涌,她突然发现他眼睛原来这么好看,他要为她报仇,为她鸣不平,这个人,原来没有那么坏。 “怎么了?” 他见她盯着他发呆。 时窈连忙收回了视线,欲盖弥彰的道:“可她是皇后,皇后召见你,你也能不见?” 他微笑:“现在是皇后,很快就不是了。” 时窈只觉得后背发寒。 “吃好了,咱们出去一趟。” “去哪儿?” “香山寺。” “不去。”时窈不感兴趣,而且她也不大想和他一直待在一起了,她想去找江长意。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看出了她的心思。 “香山寺的慧明大师是得道高僧,听说能看人前世今生,还能算一算命数,今日难得有空见我们,我还想带你去见见。” 时窈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有了些兴趣。 时晏青随意的道:“你不去就算了,反正下次兴许也见不到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高僧。” 时窈这好奇心,哪儿能抵挡得住这个诱惑?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那我也去。” 他冷哼一 声:“吃完了就出发。” 长羽嘴角都抽了抽,从前他只觉得王妃能拿捏的住王爷,如今看来,王爷拿捏王妃也真是一拿一个准,这都失忆了还能给她拿捏的死死的。 时晏青带着时窈去了香山寺。 他当然不是带她去算命的,而是去找慧明大师问问如何给她恢复记忆的。 月族的公羊进已经死了,剩下的月族族人都没什么能耐,他得去问问慧明大师有没有什么办法。 到了香山寺,时晏青带着时窈一路上山。 时窈一路上都好奇的四处张望着,时晏青问她:“对这有印象吗?” 时窈茫然的摇头:“我们来过这?” 可她记得他告诉她,他们是西夏人。 “来过,一年前,那时候我们刚刚成婚,可我被歹人所害,你为了救我,只身一人闯到了北凉,也是在这里,你救了我。” 时窈惊诧的瞪大了眼睛:“我救了你?” “不信?”他笑了笑:“我也不信,可你就是做了。” 时窈不敢相信,不单单是不敢相信自己能有这个本事救时晏青,更不敢相信的是,原来她为了这个男人,曾经这样豁得出去。 她不惜一切代价要嫁给他,甚至又豁出性命来救他,她真的,这么在意他吗? 第四百九十五章 考虑 “慧明大师。” 慧明大师已经在佛堂内等着了,见他们前来,倒是有些感慨:“老僧算到过你们会再回来,只是没算到,你们能这么快就再来。” “大师怎会算到?”时窈问道。 慧明大师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女施主看上去比去年稚嫩了几分,怕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时窈眼睛一亮,忍不住赞叹:“大师这都能看出来!不愧是高僧!” “这算不得什么,只是老僧活了一把年纪,看人还是能看出些什么的,去年女施主只身前来,眼神坚毅,行事果敢,如今时隔一年,反而天真懵懂了,实在反常。” 时晏青沉声道:“大师没看错,她被月族下了失魂蛊,忘记了从前的事。” “难怪,这失魂蛊一旦种下,便会让人忘记一切,暴露天性,看来女施主的确是至纯至善之人。” 时窈开心的小声问时晏青:“他在夸我吗?” “是在说你蠢。” “……” 时窈气的磨牙,时晏青问慧明大师:“请问大师,可有解蛊的法子?” 慧明大师摇了摇头:“这失魂蛊并非是活物,而是死物,一旦入体就已经和身体融为一体了,若是想要记起来,只能 等一些机缘。” 时晏青蹙眉:“何为机缘?” 在西夏的白马寺,净空大师也说过要机缘。 还是去年除夕时,他和时窈去白马寺烧香,他问净空大师关于前世今生之事,净空大师当时便告诉他,要等机缘。 “自然是天时地利人和之时,不过我看这女施主如今气色也好,行为也无异样,想来即便失去了记忆,对她的影响也不大,倒是也不必着急,且耐心等一等吧。” 慧明大师拿出了一枚符:“这符文女施主收下,若机缘到来之时,可能会助女施主一臂之力。” “多谢大师。” “阿窈!” 时窈惊喜的回头,便看到江长意来了,她欢喜的跑了过去:“哥哥!” 时晏青脸色阴沉如墨,沉声问慧明大师:“真的没有别的法子让她尽快想起来吗?” 失忆这件事对时窈的确影响不大,但对他的影响就实在是太大了! 他已经没耐心再等了,他有时候真的忍不住想要立刻宰了江长意。 慧明大师笑着摇头:“施主不必忧心,记不记得从前的事,她还是她,人不变,那一切也自然不会变,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也得不来。” 时晏青 深吸一口气,只能将那股子火气又生生压下去。 “阿窈,你可还好?” 江长意不放心,怕她晚上睡不着觉又在那偷偷抹眼泪,又怕她半夜饿了没得吃,昨夜辗转反侧的睡不着,简直和丢了女儿一样的不踏实。 所以今天一早,他打探到他们来了香山寺,便立即也跟来了。 时窈倒是很开心:“我很好呀,我昨天还看星星了。” 江长意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可随之而来的,又是丝丝缕缕的落寞,原来她也没有他想的那么离不开他。 果然莫尘说的没错,这世上最了解的人莫过于时晏青,他怎么可能哄不好她? 是他杞人忧天了。 “哥哥,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江长意扯出笑来:“没有,我很开心,阿窈能这么快适应,我就放心了。” 时窈还是摇头:“可我还是想哥哥,想跟着哥哥,不想……” 话还未说完,突然感觉到一阵低气压逼近,吓的她连忙闭了嘴。 “宁世子这么闲?一大早的来上香?” 江长意挺了挺胸膛:“我就这么闲。” “那你继续,我们走了。”时晏青直接拉着时窈走人。 江长意呆了一呆,僵在了原地 。 时窈冲着他挥手再见。 时晏青冷飕飕的扫了她一眼,她不服气的看回去,他怎么动不动就生气? 他顿时气乐了,别的没长进,胆子倒是长的挺快的。 江长意远远的看着他们离去,却也到底再没有理由追上去了。 —— “时晏青竟直接拒绝了?!”皇后气急败坏,怒骂道:“不知好歹!” “娘娘,现在皇上知道了三皇子贪污军饷的事,更加震怒,已经下令要夺了三皇子的爵位,将他处死!” 皇后脸色大变,如此一来,当真是无力回天了。 “娘娘,三殿下已经不成气候了。” 皇后气的砸了茶杯:“时晏青!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都是他,害惨了睿儿!” 她还一心指着萧睿登基然后给她尊荣体面,可现在,萧睿没了,她又能依靠谁?! 而这一切,都是拜时晏青所赐。 “他让本宫不好过,那他也休想好过!”皇后面容狰狞,恨的咬牙切齿。 兰姑却在此时冲了进来,跪在地上哀求:“娘娘,娘娘救救三殿下吧,他被陛下下令处死,这样下去,三殿下会死的,娘娘!” 皇后冷笑:“是啊,他要死了,他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 兰姑脸都白了:“求娘娘,救救他。” “本宫能如何救他?都是因为你无能,你没能为本宫办成大事,时窈到现在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你说,本宫要如何救三皇子?” 兰姑连连磕头求饶:“是老奴无能,是老奴没能办成事,求娘娘帮帮三殿下吧!” “好啊,为了你的儿子,你不如就用你的命去换吧。” —— 时晏青回到行宫的时候,便看到宫中的太监在门外候着了。 是皇后身边的内侍。 “奴才奉命为王爷送来一份礼物。” “什么礼物?” 内侍笑了笑,将人带了来:“这个礼物,王爷应该满意。” 兰姑被帮着拖了出来,浑身已经伤痕累累,满脸惊恐的看着时晏青。 时晏青眼神泛寒,他当初是看在她为母亲守了一辈子的宫殿的面子上才对她宽厚些,可没想到,换来的又是一直白眼狼的背刺! “皇后娘娘说,此人随王爷处置。” “皇后难不成想用她的命,换三皇子的命?”时晏青笑的讽刺。 “娘娘说,若是一个兰姑还不值得王爷泄愤的话,也可以和王爷共谋大业,愿意将北凉半壁江山相送,还请王爷慎重考虑。” 第四百九十六章 因为她 内侍说罢,便将人扔下,转身离开。 兰姑跪在地上,吓的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甚至都不敢看他们。 “你为何要帮三皇子?” 这是时晏青始终也想不明白的事。 兰姑咬着牙不肯松口。 时晏青淡声道:“倘若你不说,那三皇子可能也只有死路一条,你说了,看在我母亲的情面上,我兴许会出手帮你。” 兰姑眼睛亮了亮,有些希翼的道:“小主人真的还愿意帮我吗?” 时晏青并未回话:“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兰姑急忙道:“我说!我什么都说!因为三皇子,三皇子他,是我的儿子。” 时窈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三皇子是你的儿子?!” 兰姑痛苦的捂着脸哭泣:“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可我也是逼不得已,二十多年前,我本该跟着公主一起到西夏和亲,可没曾想,却在一个雨夜,碰上了醉酒的皇上,他,他强占了我,后来也觉得我身份卑贱,并不愿意给我名分。” “可是没想到的是,我竟因此有了身孕,皇上那时候子嗣单薄,需要孩子,便让我生了下来,也正是因此,没有跟着公主前去和亲,可后来,我无数次的想着,还不如当年跟 着公主一起去西夏送死,要好过这样苦苦的在人世间熬着岁月。” “我生下了三皇子之后,皇后便将他抱走,放在了自己的名下,世上无人知晓他是我的儿子,他出生到现在,我连抱他一下都不曾。” 兰姑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求饶:“小主人,是我背叛了你,但我也是不得已,我对公主的忠心日月可鉴,这二十年来,我为公主守着宫殿,我无怨无悔!可三皇子是我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啊!我如何能不管他?” 她哭的很惨,但时晏青的神色却没有半分起伏,这世上的可怜人何其多?他怎么同情的过来? 她已经耗尽了他对她残存的一点点同情,现在看她跪在面前求饶,也毫无波动。 “小主人,求求你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救三皇子一命吧,只要能救他,我愿意以死谢罪!”兰姑跪在地上砰砰砰的磕头。 额上都已经磕破了,流着血,她也没有停下。 时窈都吓坏了,往时晏青身后躲了躲。 时晏青冷声道:“你的命并不值钱。” 兰姑僵硬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 她眼中闪过一抹愤恨,继续哀求:“小主人救救三殿下吧,这是我唯一的心愿,只 要小主人愿意放过他,便是让我受千刀万剐的刑罚,我也愿意承受。” “所以皇后让你来,就是来求饶的?”时晏青声音冷漠:“可我这无情之人,你恐怕求错了人。” 兰姑死死咬着牙:“既然如此,那可就是你逼我的。” 时窈惊诧的回头,却发现这兰姑突然咬碎了压槽里的什么东西,她的身体都突然扭曲了起来,下一瞬,无数条血虫从她的身体里爬出来。 时晏青立即将时窈护着后退,那些血虫疯了一般的四下蔓延开来,但凡沾染到的人,被咬上一口,都立即暴毙身亡。 与此同时,无数杀手从天而降,冲着时晏青杀了过来。 时晏青面色一冷,看来是皇后想要狗急跳墙。 而时窈此时盯着那地上被无数虫子爬出来的兰姑,挣扎扭曲死去的的样子,险些呕出来。 时晏青揽着她的腰快速后退,一手拔剑横扫,将杀到眼前的杀手一击致命。 可很快,下一波杀手再次涌了上来。 就在时晏青刚刚将攻上来的杀手刺穿了脖子,却突然察觉到身后有异动,有人从背后攻击! 而时窈就在他的身后,他立即抓住时窈抱进怀里,一个转身,生生用后背给她 挡了一剑。 时窈看着他胸膛渗出来的鲜血,惊的脸色煞白:“哥哥!” 时晏青回身便将身后的刺客给杀了。 长羽带着影卫杀了过来,团团围住时晏青和时窈,将杀手们给隔开,又将地上的虫子全部杀掉。 时晏青身形一晃,一个踉跄摔的跪在了地上,时窈连忙跪下来抱住他,死死捂着他渗血的胸口。 时晏青扯了扯唇角,声音沙哑:“别怕,我没事。” 可话音方落,便直接摔在了她的身上,晕死过去。 时窈看着他胸口嫣|红的血,这似曾相识的画面,在她脑海里炸开,她好像想到了一些事,他曾经也这样,胸口满是血,苍白无力的躺在她的眼前,快要死了。 她颤抖着手抱着他,头疼欲裂,心脏也撕|裂一般的疼。 “少主!”长羽冲上来扶时晏青。 “快,快救救他!” “找大夫!快找大夫来!” 场面一度混乱,时窈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耳边响起阵阵蜂鸣,她看到时晏青躺在血泊里,她看到时晏青失控的掐住她的脖子,她看到她缠着他,不停的喊他哥哥。 “哥哥。”她泪眼模糊的看着他满是血的胸口,突然眼前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 “王妃!” —— 时窈再次醒来的时候,眸子里已经一片清明。 梁攸宁坐在床边给她擦额上的细汗,见她醒来便连忙握住了她的手:“你醒了?” “攸宁……”她从床上坐起来,急切的问:“他呢?” “王爷受了伤,还在昏迷,但你放心,那一剑没有刺中要害,没有事的。” 时窈急忙要下床:“我去看看他!” 她只穿上了鞋,披上了披风就匆匆跑了出去,时晏青就在隔壁的房间里,大夫和莫尘长羽都在这边守着,见时窈过来,也是吓了一跳。 “王妃醒了?” 时窈扑到床边,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男人:“他真的不会有生命危险吗?” “放心,不会的,那一剑没有刺中要害。” “可他为什么还不醒?” “这,大概是身子虚弱,得等一等,王妃别着急。” 莫尘怔怔的看着她,总觉得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梁攸宁也追了进来,诧异的问道:“阿窈,你想起来了吗?” “嗯。”她红了眼睛:“他突然为我挡剑,他被刺中的时候,我看到他胸口大片的血迹,我突然就想起来,想起来从前的事……” 他两次险些死于非命,都是因为她。 第四百九十七章 是他错了 “那太好了!” 梁攸宁过来安慰她:“你想起来了就好,他也没有生命危险,你别担心,一定会醒来的,等他醒来,咱们就一起回西夏。” 时窈红着眼睛点头:“嗯。” “你突然晕过去,把我们都吓坏了,现在刚醒来,身子也虚弱,还是别在这儿守着了,先回去歇着吧。” “不要,我就在这陪他。” 他守了她这么久,她怎么能离开他? 他一定也想她陪在他身边。 莫尘便道:“也好,那你就在这守着,若是有事记得喊人。” 然后便拉着梁攸宁出去,长羽和大夫也都退了出去,屋里只留下她和他。 时窈握着他的手,闷声道:“对不起,我总让你担心。” “以后,换我来保护你。” “你什么时候醒来呢?” 时晏青沉沉的昏迷着,他陷入了一个很古怪的梦。 他梦到了时窈,还有他。 可这场梦里,她不曾嫁他,她甚至,不曾在意他。 她哭天抢地的要嫁给李翼轩,时忠迫于无奈,最终答应了她,他就这样看着她的花轿从侯府抬出去,无能为力。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怎么可能放她嫁人? 而他的确也没有放过,梦中 的他,在她嫁人的当日,暗中挑动了北边叛乱,皇帝当天下令,让李翼轩带兵出征。 李翼轩甚至还没来得及给新娘子掀盖头,就匆匆离开。 那一夜,时窈穿着大红的嫁衣在婚房里坐了一宿,他便在窗外看了她一宿,他想,他大概是想要放过她的,不然也不会放任她嫁人,但他也是不想放过她的,所以他还是做了手脚。 李翼轩并没有平叛的本事,他求助于他,时晏青愿意和他合作,并且顺势将陈月婉送到他的床上,李翼轩受了陈月婉的诱惑和挑拨,从此不肯进时窈房里一步。 他想,他并不仅仅只是不想放过她,他更想让她自己知道知错,自己来低头。 她眼光那样差,选那样的一个男人,她怎么能不认错?她应该要认错。 可她却始终不肯低头。 李翼轩在他的暗中帮扶之下,终于要得到太子之位了,他知道,二皇子要在春猎的时候刺杀李翼轩,他知道这一切,他装作不知。 他要让她彻底看清李翼轩的嘴脸,看清她选中的男人的嘴脸,他要逼她低头。 果不其然,刺客出现,李翼轩第一时间丢下了她,让她做诱饵来吸引刺客,她终 于看清了李翼轩的嘴脸,可偏偏,一个不识时务的谢知许冲了出来,挡在了她的面前。 真是不知死活。 既然成心送死,那就让他死。 他冷眼旁观,按兵不动,只看着谢知许挡在她的面前,被刺客万箭穿心,血尽而亡。 她哭的很难过,他想,她终于要想明白了。 他让禁军及时赶到,杀了那些刺客,救下了她。 可她却不感激他,她感激那个死掉的谢知许,她只顾着为谢知许流泪,她甚至不曾看他一眼。 李翼轩终于登基,这是他亲手送上帝位的皇帝,谁当皇帝不重要,他要的只是傀儡。 时窈册封了皇后,却转眼就被幽禁冷宫。 因为李翼轩见不得这个曾经见过他狼狈不堪的样子的妻子。 他没有阻拦,他想,她会低头的,总有一日,她会明白,她应该要来向他低头认错,说她错了,求他照拂。 可她依然没有,她好像骄傲到了骨子里,即便身处冷宫,被人欺负,她看到他的时候,还是会挺直了腰板,盛气凌人。 他很生气,因为她不肯认错。 到了冬日,她病的很重,甚至连太医都没有,只有一个无能的小太监在她身边哭哭啼啼 ,他得知此事,匆忙入宫,不顾宫禁闯了后宫。 劈晕了那小太监,给她灌药。 她终于好起来,他放了心,却不愿意露面告诉她,他为她做了什么。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原谅她,她还没有认错。 边关告急,他领兵出征,可没想到的是,李翼轩为了稳固皇位,私自下令灭了时家满门,他害怕时家和时晏青联手。 李翼轩是个不听话的傀儡。 等他回到京中时,时家已经被灭门。 他对时家并没有什么感情,但那是时窈的家人。 他突然感到不安,他不想再等了,他要把她接到自己的身边,亲自来守着她。 于是他直接向李翼轩开口要人,李翼轩没有拒绝的资格。 她被送到他的王府里,他终于还是得到了她,虽然没有让她自己心甘情愿的向他走来,可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 只要她能回到他身边就好,所有的一切,他都不在意了。 她在殿内等着他,他想着大殿走近,一步两步三步,终于,他推开了门。 却看到她决绝的用金簪刺进了自己的脖颈里,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金砖,也染红了她雪白的肌肤,她像一片残叶一样砸向地面。 “ 阿窈!” 他惊慌失措的向她奔去,将她抱在怀里。 可她却没了声息,就这样死在他眼前。 他这才明白,不是她错了,是他错了,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不该让她嫁给李翼轩,他不该等她认错,他应该自己走向她。 她那样骄傲的人,为何非要逼她低头? 时家是她的命,他怎么能一时疏忽让李翼轩杀了时家满门? 李翼轩这样不听话的傀儡,从一开始就应该杀之而后快! 他做错了太多事,一步错,步步错,是他的偏执害死了她。 可一切都晚了,他在夜里一次次的回想着,懊悔着,痛不欲生。 他杀尽了宫城里的所有人,将李翼轩千刀万剐,也无法让她活过来。 他找到了白马寺的净空大师,他告诉他,倘若他想要为她求得一次重生的机会,便要用半生炼狱的诅咒来换。 他答应了,半生的炼狱,刀山火海,烈火烹油,他都熬过来了。 这是他的罪孽,应该让他来承受。 是他错了,他不求她能回头,他只想让她重活一世,肆意的重活一世。 再次睁眼,他看到她笑的眉眼弯弯,讨好又狡黠:“哥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第四百九十八章 凉了下来 “阿窈!” 他惊呼一声,骤然醒来。 时窈守在床边本来都睡着了,听到他突然喊她,猛然惊醒:“你醒了?” 他脸色煞白,额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一把将她紧紧抱进怀里:“阿窈。” “你当心些,你伤口要裂开了!”时窈被他勒的快要喘不上气。 他却依然紧紧抱着她,半点不肯放松,只喃喃的念着:“阿窈,对不起。” 时窈满脸疑惑:“什么对不起?” 时晏青没有回答,他到现在还不确定,方才的那一场梦,到底算什么。 是他们的前世,还是说,只是一场梦呢? 不,不是的,那不是梦,那么切实的画面,那么刺骨的痛,不可能是梦,那就是他们的前世,而今生,才是他求来的。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几次险些失去她。 这个梦太痛苦,太艰难,他看到她鲜活的一个人,被逼的最终走向绝路,他却是间接逼死她的凶手。 “你怎么了?”时窈越发的不解:“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去找大夫来!” 她正要起身,却被他紧紧的抱住,他枕在她的颈窝里,声音微微颤抖:“我没事。” 失而复得,求了半生终于求得她此时安然的在他怀里,他才明白此刻的圆满多不容易。 时窈从未见过他这样,轻 轻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你别抱这么紧,我不走就是了。” “阿窈。” “嗯?” “对不起。” “什么对不起?” “很多。” 很多很多。 时窈皱了皱眉,不明白他说什么。 时晏青只紧紧抱着她,并不言明,那个梦太痛苦,他不愿意再提,他也不希望那是真的。 他也害怕,万一那个梦是真的,她知道了前世的真相,会不会恨他。 过去的就过去了,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他只在意现在,此时此刻,她是他的妻子,她在他的眼前。 从今往后,他要更珍惜她。 缓了许久,才终于平复下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怀里的人似乎意外的乖巧了。 他松开她,仔细的看她的脸:“你怎么突然这么乖?” 自从她失忆回来之后,他碰一下都要命一样,只要江长意近身,这会儿竟半天也没推开他。 时窈眨了眨眼:“我一直都这么乖。” 时晏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突然道:“你想起来了?” 时窈莫名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啊?” 时晏青森森然的掀唇:“既然想起来了,那说说江长意的事?” 时窈:“……” 这厮怎么这么记仇啊? “我头疼,我也没有记得太清楚。”她晃了晃脑袋,装傻充愣。 他掐着她的下巴 ,冷飕飕的盯着她:“是么?我看你现在清醒的很,怎么?这会儿想起来哥哥是谁了吗?是不是还得去江长意身边找找安全感?” 时窈:“……” “还想跟我和离?嗯?就为了江长意?怎么?重来一次你就选江长意是不是?” “时窈?!” 时窈抱着头痛苦的倒在了床上:“我头疼,好难受。” 时晏青冷笑:“你别跟我装。” “我真的疼,疼死了,一想就疼。”时窈痛苦的皱巴着脸,可惜挤了半天没能挤出一滴泪来。 时晏青分明也知道她是装的,但又还是担心她会不会是真的疼,那股子火气生生的给压制了下去,冷冰冰的给她揉脑袋:“疼就别想了。” 时窈往他掌心蹭了蹭,委屈的不得了:“我醒来就守在这里,等你醒来,你一直不醒,我可担心了。” 分明知道又是她夸大其词的说法,但他心里还是被熨帖到了。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夜深了,睡吧。” 时窈一听,这就蒙混过关了?他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她也管不了这些了,美滋滋的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时晏青突然冷飕飕的道:“能和我睡一起了?要不还是去找江长意吧,我怕你睡不着做噩梦。” 时窈:“……” 这男人什么时候学的阴阳 怪气? 她装作听不到,钻进被子里就把自己包裹起来,然后迷迷糊糊的念着:“头好疼,我睡了。” 时晏青冷笑一声,吹了烛灯,然后将她圈进怀里。 时窈安心的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小猫儿似的黏糊糊的睡着了。 次日,时窈醒来的时候,时晏青已经不在床上了。 只朦朦胧胧的还能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是时晏青的声音,多半又在和别人议事。 她打了个哈欠,在床上滚了几滚,又懒得起床了。 过了一会儿,时晏青大概听到了动静,推门进来:“醒了?” 时窈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你怎么下床了?你伤还没好呢。” “不然吵着你睡觉了,回头你又喊头疼,赖我身上?” 时窈:“……” 他没完没了了是吧! 她磨了磨牙,却又自觉理亏,不敢和他在这件事上计较,只讪笑着:“怎么会呢?我只担心你的身体。” 时晏青捏了捏她阳奉阴违的小脸,冷哼一声。 “咱们什么时候回西夏?” 这里终归是不安全,如今时晏青又受了伤,她不想继续让他呆在这了。 “明日就走。” 时窈诧异道:“这么快?” “舍不得走?”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我是以为你要把皇后解决掉了才走呢。” “ 三皇子已经必死无疑,皇后没了三皇子,也不过是等死,北凉的乱局,不需要我来平复。” 他要的,只是吞下北凉这块肥肉,做这天下之主。 至于北凉的内政,他不会干涉太多,毕竟国情不同,还得是北凉自己人才更让人信服,宁国公府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你真的放心吗?” “我现在连三皇子和皇后都帮他们铲除干净了,现在这点烂摊子还要我帮忙收拾不成?那我要他们做什么?吃干饭的?这点事都收拾不来,也别活了。” 时窈点了点头,觉得似乎也有道理。 当日,三皇子被夺去爵位,午门问斩。 次日,时晏青启程离开北凉。 北凉数位朝中重臣一并在东都城的城门口恭送,时窈这才明白,原来时晏青这些日子不单单是在联合宁国公府对付三皇子,他还暗中收拢了这些了北凉重臣。 难怪他能这么放心的离开,如今他拿捏着北凉最重要的两股势力,只需要坐山观虎斗,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来坐镇参战。 他只要等待着,慢慢将北凉这块肥肉吞入口中就是了。 “阿窈!” 时窈听到一声呼喊,回头看去,便看到江长意策马而来,一路奔至她的跟前。 一旁正在和几个北凉重臣说话的时晏青眸光瞬间凉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九章 他知道吗 江长意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马蹄高高的扬起,停下,然后快速的翻身下马。 可匆忙的走到她的跟前,张了张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然后笑了:“江长意,我要走了。” 他面色微白:“你想起来了?” “嗯,之前流亡在外的日子,多谢你。” 他眸光黯然了下来,扯了扯唇角,他知道她迟早会想起来的,可没想到,这么快。 她不记得从前的时候,他会是她最重要的人,可当她记起一切,他对她来说,却只是十七年时光里短暂的一个月。 他又算什么呢? “不必谢我,我也没有把你照顾的很好。” “已经很好了,你这样的大少爷,竟没把我饿死,我已经很感动了。” 江长意扯了扯唇角,却笑的很难看。 “所以你要走了?” 他深深的看着她,她知道他在问什么,时至今日,她不至于还不明白他的心意。 “嗯,我要走了。”她笑着,语气从容又坚定。 他苦涩的垂下眸子,有些话,他甚至都不必说出口,她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的他,好像自取其辱。 他可真蠢,竟还抱着一丝希望,幻想着,也许她 会想要留下呢? “不论如何,我很感谢你,江长意,之前是我错怪你了,你不是一个孩子气的纨绔,你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个比你爹更厉害的人。” 江长意怔了怔,撇撇嘴:“你哄小孩儿呢?” “我可没哄,我认真的,我等着那天看你的威风。” 江长意哼了一声,别开头:“那你等着。” 时晏青走过来,牵着时窈的手:“时候不早了,走吧。” 时窈冲着江长意挥挥手,跟着时晏青转身上了马车。 江长意牵着马,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车队渐行渐远,胸口堵着一口气,迟迟的散不去。 这次一别,再次相见也不知是何时了,也许今生也再难有机会。 他终究还是没能留下她。 “世子,我们回吧。” 江长意深吸一口气,想起她临走前说的话,突然扬起笑来。 下次再见时,希望我能不让你失望。 —— 时晏青脸色并不好看,时窈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这次咱们回西夏,我恐怕都不会再有来北凉的机会了。” “舍不得走?” “我若真舍不得,我就留下了。” 他笑容森寒:“什么?” 时窈抱住他,笑嘻嘻的道:“可 我不想留下,我只想回西夏,回我们真正的家,去白马寺还愿,去林州祭拜昭安公主,还要去玉关山看星星,看最漂亮的星星。”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分明知道她又在哄他,可他甘之如饴,他心都要化了。 这二十多年来,走到今日,即便权倾朝野,杀掉西夏皇帝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感觉。 这人生漫漫,功成名就也只是一时的快意,只有她在他身边,和他细碎的过着这平凡又无趣的人生,才有持久的快乐。 “好。” 就在时窈悄悄松了一口气,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时候,他却突然掐住了她的下巴,咬在了她的唇瓣上:“下次就算忘记所有人,也要记得我。” 时窈乖巧的勾住他的脖子,主动的回吻他。 —— 这一路并不着急赶路,所以走的很慢,游山玩水,倒是也难得的惬意。 等到回到西夏燕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时晏青并不想让群臣百姓恭迎,所以低调回京了,一回京又是许多朝臣要面见他,汇报这几个月的西夏的情况。 时窈则先回了一趟忠勇侯府,看望了爹娘弟弟。 在北凉的事,她只字未提,也不想让他们 担心。 随后又去了醉仙楼,时隔数月未归,薛茵一直惦记着她们呢,一听说她们回来了,便立马要聚一聚。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一个人在燕京快闷死了!”薛茵一见她们就叫苦不迭。 “你哪里是一个人?张翼不也在?” 薛茵目光闪烁了一下,磕磕巴巴的道:“他,他不算!” 时窈好笑的道:“难不成他又不在家住啦?” 梁攸宁却道:“可我听说张将军这几个月一直在家住。” “你怎么知道的?” “莫尘说起的,说张将军如今惫懒了,也不去军营住了,每日忙到很晚还要赶回家去。”梁攸宁笑着道。 这话当日是调侃,但既然能传到莫尘的耳里,自然是因为已经在军营里传开了。 时窈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事?” 薛茵脸上倏地红了:“什么,什么事!你们别瞎说!” 时窈捏着她的脸:“你快从实招来,我这才离京几个月,你这是和张翼好好过日子了?” 薛茵磕磕巴巴的小声道:“我,我的确有件事想问你们。” “说!” “如果,如果我有个朋友,她不小心有身孕了,但她还没想好要生孩子,她甚至还打算要和离, 那她要怎么办?” 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时窈和梁攸宁对视一眼,然后瞪圆了眼睛:“你有孕了?!” “不是我,不是我!”薛茵负隅顽抗。 时窈严肃的道:“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你们不是,不是一直没圆房?” 薛茵泄了气一样,老实的交代:“是不小心。” “这也能不小心?” “我也不知道,那天,是我生辰,张翼说给我过生辰,可我挺难过的,我也忘记怎么回事了,就喝了很多酒,又哭了很久,还跟他说了许多伤心事,后来,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记得了,第二天醒来,我就发现和他同房了。” “……” “那之后呢?” “之后我觉得太丢脸了,我都不敢见他,总躲着他,本来想要把这件事当做没发生过,可就在前几日,我发现我月事迟了,便偷偷找了大夫号了脉,才知道竟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薛茵哭丧着脸:“我真的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就是不小心喝多了而已,我甚至都没想过要和他长长久久的过下去,可突然就有了孩子,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张翼知道吗?” 第五百章 发现 薛茵摇摇头。 “这么大事你到现在还没跟他说?!” 薛茵心虚的小声道:“我和他说什么,我们又不熟。” “……” 梁攸宁无奈的道:“小茵,你们是夫妻。” “可我们并不是真的夫妻,我知道的,他也知道,成婚一年多,我们都不怎么说话,而且,我本来也是想要和离的。”薛茵越说越觉得委屈。 时窈沉声道:“那这个孩子,你有想过吗?” 薛茵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没有,我不知道怎么想,我也没想到会有孩子,怎么突然之间就有孩子了,我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我,我不想要这个孩子。” “你这话太孩子气了,哪儿能这么随便说不要就不要了?小茵,还是得慎重考虑。” “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时窈脑子里也一团乱麻,没想到她会出这样的事,想了想才道:“要不你还是找张翼先聊一下,我总觉得你们之间很多事没有说清楚。” 薛茵咬着唇,迟迟说不出话来。 吃过了饭,薛茵失魂落魄的回家,却见张翼竟已经回来了。 张翼现在回家越来越频繁了,她一看他都紧张,尤其是那次事情之后,她见着他就躲 。 远远的看到张翼迎面走来,她立马低下头装死。 “吃过饭了吗?”他问她。 “嗯。”她脑子里响起时窈和梁攸宁的话,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和他说。 “摄政王如今已经回京,接下来这阵子我估计要忙一些。” 薛茵疑惑的看他,他是在和她交代吗? “军中要操练,而且还得准备秋猎,可能要住在军营,隔半月才能回来。” 她点点头,心神不宁的应下:“知道了。” “薛茵。” 他突然喊她,她吓的连忙抬头:“什么?” “上次的事……” 薛茵当即涨红脸,立马抢白:“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我,我也不是!我都忘了!” 张翼眸光沉沉的看着她,薛茵生怕被他看穿了心思,别开了头。 他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我先去书房处理些军务。” “好……” 张翼起身离去,薛茵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趴在了桌上。 翠柳着急的道:“夫人怎么不和将军说呀?”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 “什么叫不知道怎么说?就直接说呀!” 薛茵咬着唇:“可我总觉得,我们不应该有这么多的牵绊的。” 张翼和她,都只是 家族联姻,而且张翼如今在朝中地位步步攀升,朝局已经稳定,薛家都已经成了废棋,这一年半的时间,早已经和从前大不相同。 他们又没有感情,他完全没必要多她这个累赘,如今突然有了这个孩子,好像两个本就陌生的人,突然就要强行绑在一起,她很不安。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他们一定会和离,可有了这个孩子,他可能会为了这个孩子不和离。 但她也不需要。 “夫人,不能再等了。” “再让我想想吧,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翠柳叹了一声,也是没法子。 次日一早,张翼便准备出发去军营了,明日摄政王就要去军中检阅,自然不能轻怠。 可当他拉开柜子翻找薛茵之前送的那个荷包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了一包东西。 是一个药包,薛茵病了? 正好翠柳端着洗漱的水进来,他转头问她:“你主子病了?” 翠柳看到那药包,吓的瞬间脸都白了,磕磕巴巴的道:“不,不,不是……” 张翼眸光一凌:“那是什么?” “这,就是寻常的补药!”翠柳连忙要来抢这药包,张翼冷声厉喝:“跪下!” 翠柳吓的噗通一 声跪在了地上。 “你心虚什么?是你放的毒药?” “不是的,不是的!” 张翼没有耐心问她,直接喊了一声:“传军医来!” 很快,军医匆匆忙忙的赶到了。 张翼将这包药递给他:“你看看这是什么药,是不是这奴婢偷偷放了什么毒药要戕害主子。” 薛茵对下人太过宽厚,这府里有些奴才都甚至暗暗压在她头上了,他也担心是不是有人胆大包天要害她。 翠柳吓的浑身发抖,却咬着牙生生没有说一个字。 军医仔细的查验了一下这包药材,眉头却渐渐的拧起来:“这药,不是毒药。” “那是什么?这丫鬟吓成这样。”张翼觉得不同寻常。 军医看了她一眼,又犹豫着开口:“这是落胎的药。” 张翼面色骤变:“你说什么?!” “这里面都是红花一类的药物,专门给女子落胎用的,莫不是……”军医眼神扫向那个翠柳,磕磕巴巴的道:“这小丫鬟有了?” 军医不明实情,当然不信会是薛茵想要落胎,毕竟那是明媒正娶的夫人,怎么可能落胎? 第一时间,也只能想到莫不是将军和这小丫鬟有了什么。 可张翼却立即想到 了薛茵,他脸色渐渐阴沉:“薛茵呢!?” 翠柳吓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哭着道:“不,不是夫人,不是……” 薛茵听到动静匆匆跑进来,在看到张翼手里的那包药材的时候,脸色变了一变。 屋里的下人们都惊的僵在那里,将军虽说冷肃,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发脾气,这肃杀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都滚出去!” 军医和下人们都如蒙大赦,忙不迭的退下。 翠柳都被人拖出去了。 等到屋里终于只剩下张翼和薛茵二人,张翼才将这药包扔到了她的面前,冷声质问:“这是什么?” “这,这是……”薛茵慌的说不出话来。 “薛茵,我再问你一遍,这是什么?” 他的语气已经听出来在极力隐忍了。 她小声的嗫喏着:“落胎药。” 这是她刚刚知道自己有孕的时候买回来的,她当时又害怕又无助,想要偷偷把这个意外的孩子落掉,可终究又不敢,犹犹豫豫到今日,还没来得及和张翼如实相告,却没想到这药让他发现了。 张翼阴着脸:“你有身孕了?” “是……” “然后连告诉我也不曾,就想自己偷偷把这孩子给落了?!” 第五百零一章 他也想要孩子 薛茵死咬着唇答不上话。 张翼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上个月和她意外同房之后,他一心想要和她好好过日子,她总躲着他,他以为她还是接受的慢些,所以也想着给她一些时间。 却没想到,她竟在偷偷的想着落掉他们的孩子! “薛茵,我们夫妻,你明白吗?” 薛茵红了眼睛:“我不明白!从一开始你娶我就不是情愿的,你我都清楚不是吗?这一年半的夫妻,我们有名无实,我们也都知道不是吗?我也知道,我们迟早要和离的,我们根本做不了多久的夫妻!” “你就是这样想的?”张翼怒极反笑。 “你难道不是吗?我们成婚,本来也只是利益捆绑,如今薛家已经没有价值了,你大可以再娶个更好的,可倘若我们真的腰和离,那这个孩子,他,他来的就不是时候,我也不希望他生下来就要没爹没娘,过比别人辛苦的日子。” 薛茵手背擦了擦泪,很是难过。 张翼沉声道:“薛茵,我没有想要和离。” “什么?” “我承认,我娶你的时候对你没有什么感情,只是形势所迫,我需要娶你,但既然娶了你,我也只想着和你好好在一起,没想过要和离,这么久了,我给你足 够的时间来适应,我以为你已经适应了,和我成婚,你就这么委屈?” 薛茵低着头抽噎着,说不上话来。 “薛茵,回答我。” 她摇摇头,泪珠子滚的更厉害了:“我也不知道,我,我只是觉得我们肯定要和离的。” 张翼叹了一声,她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从不坚定,也不成熟,正是因此,他应该事事都要指引她,他不能等她做决定。 更不能指望她能发现他的心意。 他应该做这一切。 “薛茵,我不想和离。”他沉声道。 薛茵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有些困惑:“为什么?” 他分明可以娶更好的,如今的他,也配得上更好的,她什么也不是,什么都不好,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他们根本没必要继续做夫妻。 “虽说我们当初成婚并非我所愿,但既然做了夫妻,我就没有想过做假夫妻,迟迟不同房也只是因为你,你还小……” 薛茵其实也不算小了,已经十七了,寻常女子都是十五岁及笄嫁人的。 只是薛茵成长的太慢,完全都还是一团孩子气,他又长她十岁,他当然也不会想要逼迫她做什么,只想等她慢慢适应了他再说。 直到上个月,他给她过生辰,她喝多了酒,想 起了很多伤心事,抱着他又哭又闹的,还一直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还说没有人会喜欢她。 给他撩的一身的火,他强压着欲念要把她扯开,她却眼泪巴巴的看着他:“你不喜欢我,除非你亲我!”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这一年半的时间他忍的也很辛苦,他认为到这个份儿上,她应该算是已经接受他了,所以当晚他没忍了。 可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她酒醒了之后就反悔了。 他没见过比她变脸更快的人。 “可是,你又不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 薛茵怔怔的抬头,原本只是眼睛红红的,这会儿脸都涨红了:“你,你说什么?” 张翼给她擦了擦泪:“薛茵,我是一个行伍之人,没有那么多时间来和女人纠缠,你是第一个。” 他这辈子最大的耐心都给了她,在军中靠着军令如山都能压制下面的人,哪里需要他这样事事都要一步步的教? 她怎么就不明白,他对她是不一样的。 “可你总嫌我做的不好……” “我不曾嫌弃你,我只是想让你成长起来,能独当一面,否则我不在的时候,你这性子太容易受人欺负,而且,我也没觉得你不好。” 薛茵虽说孩子气了些, 心思不定,又总是没有定性的情绪多变,但她单纯又肆意,他当初娶她是迫于无奈,可和她在一起后,他从未后悔过。 反而觉得幸运。 他这一生腥风血雨中度过,打.打杀杀,目之所及都是谋算,他喜欢她的单纯肆意。 薛茵怔怔的垂下了头,似乎犯了难。 张翼拉着她的手,认真道:“这孩子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薛茵,我们把他生下来,好不好?” 薛茵还有些拿不定主意:“可是……” “我这一生杀戮太重,曾经有位高僧告诉我,得做些福报,否则死后怕是不得超生,尤其是要善待自己的孩子,如今你有了我们孩子,我若是让他没了,死后只怕要下十八层地狱,薛茵,就当是帮我,把他生下来。” “还有这样的事?”薛茵惊诧不已。 当然是他瞎编的,但他知道她就信这些,不管怎么说,只要哄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就行。 “况且这孩子对你也有好处,有了这孩子,即便日后你要和离,我看在这孩子的份上,也会护佑薛家一辈子。” 薛茵怔了怔,顿时有些动心。 “我已经二十七了,才终于有第一个孩子,薛茵,你是要让我绝后不成?” 薛茵磕磕巴巴的道:“我 看你也挺容易有的。” 他们就那一次,就怀上了。 张翼:“……” “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这药,绝不能喝,我会让大夫给你开安胎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即便生了孩子你想要走,我也不会拦你。” 张翼这话算是彻底给薛茵定了心,她终于答应下来:“好。” 他松了一口气,为了哄着这孩子心性的小妻子,他每天不知要费多少口舌,一天说的话比他以往一年说的还多。 —— 张将军的夫人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便传了出来。 时窈一听说这事儿,便知道薛茵是被说服生下来那个孩子了。 “我还以为这事儿怕是闹的不好收场,没想到张翼竟还能哄得住小茵,我真是小瞧了他了。” 时窈一直以为他就是个冷冰冰的木头桩子,估计是没办法让薛茵信服的。 时晏青唇角轻勾:“你当真以为战场上打仗的人就靠着一身蛮力?没有智谋是打不了胜仗的。” “难怪,那小茵的确不是他对手。”时窈默默的道。 “成天关心别人,没见你关心你夫君。”他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 “我还不够关心你?” 他咬住她的耳垂:“嗯,关心关心你夫君吧,他也想要个孩子。” 第五百零二章 记错了吧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要了?” 之前时晏青一听说要孩子,断避子丹的头三个月不能同房,立马反口说不要孩子了。 “嗯?什么时候?我不记得了。” 他无赖的堵住了她的唇,将她放倒在了床上。 时窈踹了他一脚,她现在算是明白了,他哪里是想要孩子?他分明就只是单纯的惦记睡她! —— 时晏青回京之后也忙碌了起来,不单单离京这半年积攒的一些事情多,这阵子事情也很多,刚刚考完了三年一次的科考,秋闱结束,取了二十个进士,马上要殿试。 而秋猎也近在眼前了。 时窈坐在茶楼上,悠然自得的喝着茶,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忍不住感慨:“燕京城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繁荣。” 自从两年前内乱之后,不论是西夏还是燕京都重伤,因此萧条了许多,如今真的安定下来,才终于恢复了烟火气。 梁攸宁轻声道:“要想国之太平,谁当皇帝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一统。” 谁当皇帝百姓都是一样的过日子,可四分五裂的政权互相倾轧,就会让百姓遭殃。 世人都说摄政王冷血残暴,但这天下,也只有他一人有 这样的魄力能将这腐朽分裂的西夏一统,震慑朝野。 “可不是?去年我最喜欢的那家酒坊都关门了,说是撑不下去,今年竟又重新开业了,我特意去买了两壶桑葚酒!” 薛茵兴冲冲的挥挥手,翠柳便将那两壶桑葚酒给拿来了。 “你都是有身孕的人了,还喝什么酒?”时窈虎着脸给她没收。 薛茵眼巴巴的看着:“我听大夫说,喝一点也没事。” “那也不行,头三个月格外重要,好歹这三个月你忍忍,等过了再说,你少馋一会儿吧。” 时窈和梁攸宁将那两壶酒直接分了。 薛茵:“……” “你们欺负人!” 时窈倒了一杯桑葚酒,品了一口,美滋滋:“我们是为你好。” 薛茵泄气的嘟囔着:“有了身孕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的,在家被管着就算了,好容易出来了想偷偷吃点好的,你们也管我!早知道我就不怀孕了!” “这事儿好像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吧?” 薛茵脸上一红,磕磕巴巴的道:“我是说,早知道我今年打死也不过生辰了!都怪张翼!他趁人之危!” 时窈捏了捏她的脸:“张翼若是真的趁人之危,他能等了一年 半才跟你圆房?他可是你名正言顺的丈夫。” 薛茵顿时说不出话来,没好气的道:“你们怎么也帮着他说话?” 梁攸宁笑着道:“我们不是帮着他说话,是帮着公道说话,你喝多了就撒酒疯,又粘人,我之前经受过一次的,我大概知道张翼经历了什么。” 薛茵:“……” 这话她真的没法儿反驳,她虽然喝多了,但是她不会断片儿,第二天醒来,所有的事情都会在脑子里清清楚楚! 她清楚的记得,她喝多了酒,就开始抱着张翼又哭又闹的,他扯都扯不开,她还让他亲她,缠着他,她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可木已成舟,这孩子都揣肚里了,她再懊恼也没得办法。 “好了,别难过了,你和张翼既然已经做了真夫妻,这孩子迟早也要生的,如今来了也是福气。” “谁要和他做真夫妻了?” 时窈诧异道:“你们还不是?” “当然不是了!张翼说了,等生了孩子,我想和离也可以。” “孩子都生了还和离?” “当然了,张翼说,我们有了孩子,即便以后我们和离了,他也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保住薛家,而且即便有 了孩子,我若是想和离,他也会答应的!” 时窈一脸的懵,这话怎么听起来很像忽悠人的。 但是看薛茵这么一脸开心的样子,时窈默默的闭了嘴,她现在算是明白了,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概薛茵这个没有定性的性子,也只有张翼能拿的住。 “呀!快看,状元郎游街了!” 时窈转头看向窗外,外面街道上的人群越发的熙熙攘攘,而被人群涌簇在其中的三个人,身着红衣,面前还带着红绸扎成的大红花,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街。 前后都有官府的人敲锣开路,好不热闹。 薛茵趴在窗户上,兴冲冲的指着为首的状元郎:“你们看,这个状元郎长的也好看!” “难怪这么多姑娘家都在围观呢,你看这荷包帕子都扔个不停。” “春风得意马蹄疾,年纪轻轻高中状元,又还生的清俊,看来前途不可限量。” 她们今日在这茶楼里,就是等着看这次秋闱的三甲。 不单单她们,恐怕这满城的姑娘们都在巴巴等着看呢。 “可知道他是个什么家世?”薛茵好奇的问。 时窈戳了戳她的脑袋:“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难不成你看上他了?小茵, 你可是有相公的人。” “我就问问嘛。” 梁攸宁道:“华谦,潜江人士,出身寒门,并不是世家子弟,只是天赋过人,前几年在潜江就已经小有名气,下,他可不单单是状元,而是连中三元,而且,他还尚未婚配。” 殿试之前,莫尘就说,状元之位八成就是这个人的了。 到了殿试这一关,已经不单单看才学品貌了,更重要的是这人以后好不好用。 摄政王执政,现在是更需要在朝野之中培养自己的势力,而比起错综复杂的世家,这种寒门出身没有依傍的年轻人自然是更合适的人选。 薛茵瞪大了眼睛:“连中三元?那岂不是乡试和院试殿试都是第一名!” “那他今年的风头怕是要无人能及了。” “可不是?我看这燕京城只怕已经有不少好人家都在摩拳擦掌的要将女儿嫁他了!” 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拥簇着前三甲走过茶楼,欢呼声震耳欲聋。 时窈这才看清为首的这个状元郎的脸,的确算的上是清俊之人,只是…… 她怎么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阿窈,怎么了吗?”梁攸宁问她。 时窈摇了摇头,应该是她记错了吧。 第五百零三章 打量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有些眼熟。” 薛茵笑嘻嘻的道:“你自然是眼熟的,但凡长的好看些的男人,你哪个没多看两眼?好看的男人都长的有几分相似,你别说,他和林家班的那个清俊小生长的也有几分像。” 时窈没好气的道:“我才没有!” 梁攸宁忍不住捂嘴笑。 刘妈妈走上前来,对薛茵道:“夫人,咱们得回去了,这热闹也看过了,出来也够久了,将军交代说夫人如今有身孕不能在外面待太久,就怕人挤人出什么意外。” “怎么就不能久留了?”薛茵没好气的嘟囔着。 “你快些回去吧,不然张翼怕是要军营杀回来了。” 薛茵一听这话也挺害怕的,张翼最近在忙着筹备秋猎的事,已经在军营住了半个月了,一直没回来,但是她知道,若是她不听话,刘妈妈劝不住她,恐怕他真能杀回来教训她。 “我有时候都觉得,我不是嫁了个夫君,是嫁了个爹。”薛茵忍不住小声抱怨。 时窈和梁攸宁“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快走吧!” “那我先走啦。”薛茵冲着她们挥挥手,然后跟着刘妈妈离开。 时窈继续给梁攸宁倒酒:“这桑葚酒还真不错,咱 们再和两杯。” “你少喝点儿吧,你三杯就倒,难不成还让我给你背回去?”梁攸宁无奈的笑。 时窈笑嘻嘻的道:“那咱们就再喝一杯,我两杯一定不倒!” 时窈捧着酒杯喝了一大口,开心的晃了晃脑袋:“真好,如今什么都太平,原本我最担心小茵了,现在她和张翼也挺好的,我也放心多了。” “张翼的确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时窈叹了一声:“如今我反而担心你。” “你担心我做什么?” “攸宁,你这身子,当真再也怀不了身孕了吗?” 梁攸宁眸光黯然了下来,苦涩的摇头:“我已经问过几个大夫了,因为我喝了太多的凉药,已经伤了身子,极难有孕的,我早已经认了。” 时窈拉着她的手,担忧的道:“莫尘又怎么想呢?” “他总说无妨,也不和我说孩子的事,但我知道,并不是无妨的。” “他是无妨,可莫家不是,他是莫家独子,莫家二老本就不同意你们,若是迟迟没有孩子,莫家那边说不准会为难你。” 莫尘不是时晏青孤家寡人一个,毫无束缚,无所顾忌,莫氏家族未来的家主必然是莫尘,怎么可能允许他没有孩子? 梁攸 宁垂下眸子,无言以对。 这位问题,她也都想过,但想又能如何呢?没有办法的事。 “过两日,我请宫中的御医来给你看看,但凡丁点法子都得试试。” 她轻轻点头:“嗯。” “哎!正好秋猎要到了,咱们一起去,到时候让随行的御医给你看看,也不会惊动了旁人。” “秋猎?我去不大好吧。” 梁攸宁眉头微蹙,有些抗拒,回了燕京城之后,她就不怎么出门了,唯恐不小心被人看到了真容,让人认出来她是曾经的景王妃,招惹些麻烦来。 “这有什么?秋猎去的人那么多,谁还能在意你?不少女眷还会戴帷帽和面纱,你不会引人注意的,再说了,还有我呢!” “好。” ——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秋猎也是大型皇家狩猎,百官随行,浩浩荡荡的队伍从燕京城出发。 皇帝的车马为首,其次便是摄政王的车驾。 时窈一上车就犯困,靠在车内的小榻上睡的昏天黑地。 时晏青在车内批阅折子,见她一侧的脸颊都压瘪了,压出了红印子,放下了折子,给她把脑袋在枕头正扶正。 她不满的蹙了蹙眉,又翻回来,继续压着那一侧的脸颊。 时晏青轻 笑一声,也不管她了,只给她将身上的小毯子拉上来,盖严实些。 长羽推开车门进来,要汇报事情,一看到时窈在睡着,十分懂事的压低了声音:“马上要到了,陛下那边问,王爷是不是住梨宫?” “不必,就住侧殿的明安殿。” 狩猎的地方御龙山,而御龙山上有修建的行宫,正殿就是梨宫,自然是皇帝住的地方。 时晏青不是皇帝,却掌控着大夏的皇权,小皇帝不过是傀儡,他自然会来问他。 但时晏青并不在意这些虚的,如今还未能名正言顺的坐上那个位置,住了那个宫殿也没意思,反而还会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是。” 长羽退了出去。 时窈嘟囔着:“要到了?” 他给她拂开颊边的碎发:“你睡你的,一会儿到了我抱你下去。” “不睡了。”她撑着身子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睡饱了?” “嗯。” 他微笑:“那今天晚上,可不许喊困了。” 时窈:“……” 这个禽|兽! 她推开车窗,探头往外看去,后面延绵不绝的车队跟着,浩浩荡荡,也不知梁攸宁在哪辆车。 这次秋猎,薛茵没来,她毕竟有身孕了,张翼是不允许她参 加这么危险的活动的,她是闹了半天也没什么用,现在委屈巴巴的自己在家呆着了。 走了没多久,终于到了。 这地方,不是她第一次来了,三年前也来过。 只是上次来的时候,闹了许多不愉快的事…… 时窈甩甩脑袋,要将那些个至今想起来还让人尴尬的事的给甩出去! 时晏青下车时,小皇帝甚至都还等在前面,他生的瘦弱,如今十一岁了,却还比同岁的时明朗看着矮半个头,而且看着怯懦又畏缩,对时晏青十分恭敬。 这是时晏青特意从宗室之中挑选的,一个听话的软弱的,好拿捏,并且背后没有依仗的孩子。 “微臣参见摄政王!” 时窈抬头一看,这不是状元郎嘛。 华谦已经有了官身,虽说只是个六品小官,但他得时晏青的看重,是时晏青亲自挑的状元,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 “你学识不错,这次便跟在皇帝身边,略尽教导之责。” 华谦拱手应下:“是。” 时晏青拉着时窈进行宫去,时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华谦也正好抬头,视线撞了个正着,华谦连忙低下头避开。 时窈眉头轻蹙,她方才看到他的眼神,似乎带着几分……打量? 第五百零四章 你是故意的 “要不我给你把人请来站你面前,让你看个够?” 时窈呆呆的回头,便看到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 时窈:“……” “我就是好奇才看一眼!” “是么?我以为你那日在茶楼看他游街已经看的很够了。” 时窈:“……” “那是薛茵喊我去看热闹,我也就是凑个热闹……”时窈正要辩解,说着说着突然顿住,气恼的道:“你怎么知道我去看他了?!” 时晏青愣了愣,被这小丫头的气势给唬住了。 他面不改色:“我听莫尘说起的。” 时窈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偏又无法反驳。 时晏青见她这样子,便知道她还是信了,他当然不可能告诉她,他一直让影卫暗中跟着她。 一来是护着她的安全,二来,也盯着她些。 “我去找攸宁了。”时窈想起还有正事要做,转身就跑了。 梁攸宁刚在大帐里歇下,时窈便带着御医进来了。 “攸宁!” “阿窈,你来了。” “莫尘呢?” “他还在忙呢。” 这秋猎的事可不简单,毕竟百官出行,明里暗里要防范的事太多了,为避免之前刺杀的事情发生,不单单 禁军得严守,莫尘也要将影卫安插在御龙山的各处,做好防范。 “那正好,我带了张娘子来给你看看!她是很有名气的妇科圣手,宫中的贵人也都是私下里找她看病的。” 时窈原本是打算请御医的,但打探了一番才知道,原来这京中有个比御医更厉害的大夫,是个千金圣手,女人的病没有人比她更精通的,只是因为她是女子,所以不得入仕,也不能做御医,只是私下里被人请去看病。 张娘子生的半百的年纪,却还看着精明强干,只打量一眼梁攸宁,便道:“这位夫人怕是内里空虚。” 梁攸宁点点头:“我的确是有体虚之症的。” “我给娘子号脉。” 梁攸宁伸出手腕,张娘子给她号了脉,眉头又压了几分:“夫人从前是不是用了很多凉药?” “是,我喝了几年的凉药。” “这凉药伤身,如何能喝几年?这内里都亏损了,极难再有孩子的。”张娘子沉声道。 时窈连忙问:“即便是难,也兴许有法子的是不是?” 张娘子摇了摇头:“现在只能先用补药滋补着,养养身子,至于能不能有,也只能看缘分了,不过这位夫 人这样的情况,实在是难。” 梁攸宁黯然的低下头,时窈道:“便是只有一丝机会,也要试试,劳烦娘子开药了。” “好。” 张娘子写下了一张方子,桃子便送了张娘子出去,又拿着方子去抓药熬药了。 时窈拉着梁攸宁的手:“你也别太担心了,还年轻呢,养养身子兴许就有了,张娘子很厉害的。” “嗯,阿窈,谢谢你。” “这有什么?倒是这次难得来,你也能好好玩玩,咱们明天就去打猎吧!” 时晏青如今身份不同了,三年前他还能带着时窈一起猎兔子,现在他得办正事,时窈可不指望他,但来都来了,自然得尽兴的。 梁攸宁犹豫了一下:“打猎?我也不会呀。” “没事,咱们猎兔子玩,我教你!” 她知道时窈肯定又是想要哄她,便也不想拂了她的心意,笑着点头:“好。” “那就这么说定啦!” 时窈回到了明安殿,时晏青刚好也议完事回来了。 时窈正打算去洗洗睡了,毕竟明天一早还得打猎,她兴奋极了。 可时晏青却拉着她往外走:“咱们今天不住这儿。” “那住哪儿?” 他抱着她翻身上马 :“你忘了上次来我们住哪儿了?” 时窈笑容凝滞,立马要扒拉着从马背上下来:“我还是在这儿住吧!” 时晏青却圈紧了她的腰身,一踢马腹,马儿便疾驰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时窈到了那个熟悉的让她恨不能钻进地缝的温泉小院。 故地重游,时窈才走进那小院,脑子里就挤满了当初时晏青在这儿泡温泉的画面! 那是一件至今她想起来都能立刻钻进地缝的羞耻的事。 时晏青牵着她走进来,笑着道:“这里的温泉极好,又无人知晓,这御龙山上,我最喜欢这个地方。” 时窈硬着头皮被他拖进去,干巴巴的笑:“是,这地方,和三年前没什么变化。” “自然没变化,我一直让人打理着这里,维持原样。” 他笑容幽深,为的就是,等到今日带她再来。 “现在走进来,恍如隔日,阿窈,这么快就过了三年。” “嗯。”时窈含糊的应着,她现在满脑子的不健康的东西,根本没心情跟他追忆往昔。 “阿窈,三年前,我就在想着今日。” “想什么?”她懵懵的问。 他将她圈进怀里,大手已经摸到了她的腰封,低头 在她耳畔低语:“想和你一起。” 时窈脸倏地红了:“不要!” 那怎么可能听她的?好容易人都拐来了,他三年前在这池子里忍的那样难受,当时就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带她再来一次。 好歹要把三年前忍的尽数讨回来! 他三两下给她脱了衣裙,抱着她下了温泉。 他靠着池壁坐下,把她放在自己的腿上,魅惑的眸子像是蛊惑人心,声音沙哑。 “阿窈记不记得上次我们是怎么在这泡的温泉?” “不记得!” “那我帮你回忆回忆。” 时窈脸涨的通红,想要骂他,偏声音又娇又软:“你!我们上次哪里是这样泡的!” 他呼吸有些紊乱,大手在她身上游走,低头吻住她的唇:“可我那时,就想这样。” 她跌入池子里,扑进他的怀里,她温热的唇从他下巴擦过,小手按在他的胸膛上,他几乎是用尽了毕生的意志力才堪堪没有把她揉进身体里。 那时,他强装镇定的看着她在他怀里惊慌失措的扑腾,脑子里却一遍遍的想着,若是在这里要了她多好。 时窈瞪圆了眼睛,脑子一嗡,突然想到了什么:“你那次,是故意的?!” 第五百零五章 似曾相识 她如遭雷击,后知后觉的想起那日的事情,的确诸多蹊跷! 但那时候,她对时晏青有种莫名的崇拜和信任,她觉得他完全没必要和她耍心机,所以她一定就是不下心跌进池子里,一定是她冒犯了他! 以至于后来她都不敢再次回想这件事,每次想到都会抓心挠肺的难受,恨不能找个池子当场淹死。 可现在她才明白,那次从始至终都是时晏青设的局! 他就是故意的! 时晏青吻住了她的唇,几乎要让她溺死在这池子里,本来满肚子的火气,生生被他搅的完全没了方向。 夜半的时候,时窈推开身上的男人,翻了个身离他远点。 这小屋里一片狼藉。 偏他还兴致十足,到一个地方就要问她一次。 “阿窈还记得这软榻吗?那天我睡在这,你还盯着我看,嗯?那时候就惦记我了是不是?” “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是在想我吗?现在睡得着了?” “那天我一夜没睡,闭上眼都是阿窈的影子。” 时窈羞耻心要爆炸,偏他怎么也不肯放过她,生生耗到这夜半。 时晏青又贴上来,轻抚着她光洁的后背:“阿窈。” 时窈闭着眼睛装死。 他笑了笑,亲了亲 她的额头,又亲亲她的脸颊,又亲亲她的唇瓣,时窈忍无可忍,睁开眼磨牙:“时晏青!” “嗯?怎么了?”他眼神无辜极了。 她不是他的对手,败下阵来,可怜巴巴的求饶:“哥哥。” 他心软了软,又亲亲她的脸:“我是问你,要不要回营地?” “什么?” “明日一早有狩猎大典,咱们和上次一样,也只能在这住半宿。” 时窈这才想起来这事儿,顿时更生气了,她真是白求饶了! 他本来也应该在这个时候就消停了! 时晏青抱着她去洗了澡,穿戴整齐,又给她裹上了厚厚的斗篷,这才带着她回到营地。 时窈已经累极了,洗澡的时候就睡过去了,时晏青也没吵醒她,一路上骑马走的又平又稳,让她安然的在他怀里睡觉。 次日时窈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玉坠探头进来看了几次,看到时窈终于睁眼了,这才端着水盆进来:“王妃可算醒了,这狩猎大典都结束了,这会儿王爷也已经进围场开始秋猎了。” “唔。”时窈囫囵应了一声。 玉坠还在碎碎念着:“王爷说王妃肯定起不来床,也不让吵着你,就对外称王妃突然病了,也不让 王妃出席狩猎大典了,王爷对王妃可真好。” 时窈眼皮跳了跳,睨着她,这种丧良心的话怎么说得出口! 她为什么起不来他不清楚吗?! 玉坠被她看的头皮发麻,讪讪道:“王妃,怎么了吗?” “没有。” 她翻了个身,又滚进了被子里,闷声道:“我再睡会儿吧。” 玉坠叹了一声:“行吧。” 正午,时晏青从围场里出来,便直接回了明安殿。 “你主子呢?” 玉坠还守在外面:“王妃还在睡呢。” 时晏青愣了愣,还在睡? 他推门进去,便看到床上小小的一团窝在被子里,听到他的脚步声,就把被子拉高,把脑袋也埋进去了。 他无奈的笑,这哪里是还在睡?这是生气呢。 他坐到床边,拉了拉她的被子:“阿窈?” 时窈不理他。 他手伸到被子里,揉了揉她的头发:“起来吃了饭再睡,不然一直饿着肚子怎么行?” 时窈才不说话。 “那我再陪你睡会儿?正好也累了。” 时窈猛的拉开了被子,将脑袋露出来,凶巴巴瞪着他:“不要!” 他摸了摸她的脸,温声哄着:“起来吃饭好不好?下午我带你去猎兔子。” 上午已经把仪式走完了 ,和那帮溜须拍马的朝臣们一起狩猎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陪她玩。 他特意吩咐下午的狩猎就自由进行,他不参与了。 “我才不要你陪。” 但语气已经松软了几分,她还是有些兴致的。 “难得来一次,总不能哪儿也不去。” “那是谁害我哪儿也没去的?” 时晏青挑眉:“咱们也不算哪儿也没去,昨天不是才去了温泉小院?” 时窈:“……” 他还有脸跟她提。 这个不要脸的禽|兽。 “来人,传膳。”时晏青吩咐了一声,宫人们便立即准备传膳了。 膳食被送了进来,时窈却不开心的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谁说我要吃饭了?我不吃。” “不吃怎么行?你早上都没吃,再饿坏了。” 时窈赌气不肯起。 他只好哄着:“我错了好不好?下次再不这样折腾你了。” 那温泉小院,是他惦记许久的地方,只是中间这三年,他们诸多磋磨,总也没机会来,拖到今日才来,他实在忍不住,欺负她狠了些。 也不怪她记仇。 “阿窈,先吃饭好不好?” 威风赫赫的摄政王低声下气的哄着她,她心情愉悦了几分,强压着上扬的嘴角傲娇的道:“那我只原谅你 这一次!” 时晏青笑着将她抱起来,给她穿衣服,捏了捏她的脸:“好。” 吃过了饭,时窈恢复了大半的精力了,下午却不肯和时晏青一起去打猎,她已经约了梁攸宁了。 时晏青昨天已经得了好处,现在心情正好,她想干嘛干嘛,便随她去了。 “攸宁!”时窈牵着马跑去和梁攸宁会和。 “你可算睡醒啦?” 时窈心虚的笑了笑:“我认床,昨天一直睡不着来着。” 梁攸宁也不知信没信,反正没再问。 “咱们去山涧那边玩,有不少兔子,而且还能抓鱼呢!” 两人牵着马走到了山涧的小溪旁,这溪流清澈见底,还有小鱼摆着尾巴摇来晃去。 时窈正想要下水去抓两条鱼上来。 却看到碰巧有人走过。 “微臣见过王妃。” 时窈扬眉:“这不是状元郎嘛?” 华谦笑了笑:“王妃别取笑微臣了。” “你怎会在这里?” “微臣看这边溪流清澈,想来看看,没想到碰上王妃了,还请王妃见谅。” 时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一件事。 前世这一年的状元郎,并不是华谦,甚至前三甲都没有华谦这个名字。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他似曾相识呢? 第五百零六章 说不上来 “华大人言重了,华大人从前可来过燕京?” 华谦笑了笑:“微臣是潜江人,此番进京赶考才初次来燕京,王妃为何这样问?” “燕京城繁荣富庶,天下第一楼瑞卿楼,还有景色极佳的晴安湖,都是一绝,华大人既然是初次来,可以去转转。” “多谢王妃,燕京城的繁荣非潜江能比,微臣定会去看看。” 时窈点点头,华谦这才拱手作揖:“臣告退。” 他转身离去,梁攸宁便问道:“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奇?” 时窈蹙着眉歪了歪头:“不知怎么回事,我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可他是初次到京城,你也没去过潜江,如何能见过他?” “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大概是你记错了。” “可能吧。” 时窈却有些心神不宁的,倘若她的确没可能见过这个华谦,那就只有可能是前世? 前世这一年的事,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科考的确是照常进行了的,而前三甲她没有见过,却听说过名字,并没有叫华谦的。 这个华谦连中三元,在高中状元之前就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才子了,这样难得一见的天赋异禀的才子 ,不可能前世连前三甲都没中吧? 华谦离开了山涧,又站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远远的能看到时窈在河边玩水的身影。 “看来她不记得吗?”他眸光暗沉了几分,不应该吧。 华谦回到梨宫,宫人给皇帝李成蹊抓了两只兔子,他坐在台阶上拿着菜叶子喂兔子,难得开心。 “臣参见陛下。” 华谦刚一行礼,李成蹊吓了一跳,连忙畏畏缩缩的站起身来,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兔子,又看看他:“华大人来了。” 华谦打量他一眼,当真是个废物。 “陛下何必如此惊惶?微臣不过是来看看陛下。” 李成蹊讪笑着:“华大人是摄政王亲自给朕挑来的先生,朕岂敢怠慢。” 原来不是怕他,而是怕时晏青。 “看来陛下很敬畏摄政王。” 李成蹊不是敬畏,是畏惧。 他深知自己得到这一切都是来自于那个男人,他也知道他能让他登上皇位,也能让他死的无声无息,可他又的确无能,除了听话,没有别的路可走。 “摄政王威名赫赫,朕自然是敬仰的。” 华谦笑着道:“陛下未免太过妄自菲薄,这天下,只有皇帝才是最威名 赫赫的,摄政王即便权倾朝野,他也只能在皇帝之下。” 李成蹊吓的脸都变了,连忙摆手:“不,不是的!” “陛下这么害怕?”华谦笑着摇头:“陛下如今十一岁,年纪尚小,害怕一个人倒是也没人会说什么,可等过几年,陛下弱冠之后,已经成了真正的男人,却还要想今日这般屈居人下,不怕人耻笑吗?” 李成蹊面色凝滞,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陛下难道就不想要自己的权势?不想当真正的天下之主吗?”华谦循循善诱。 李成蹊的眼睛亮了几分,却又警惕的看着他:“你为何要挑拨朕和摄政王的关系,你是何居心!?” “微臣饱读诗书,学的就是忠君报国,摄政王这等乱臣贼子,臣如何能甘心效忠?这李氏江山,臣也只愿意为李氏江山卖命。” 华谦说着,当即跪在地上,冲着皇帝叩头行礼。 李成蹊惊惶的站在那里,这是第一次有人以尊重皇帝的礼数来尊崇他。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权势带来的尊重,若是他做了真正的皇帝,掌握住这大权,天下人都会这样诚惶诚恐的叩拜他。 “平身吧。” 华谦笑 了笑,知道皇帝多半是已经被说动了:“微臣一定助陛下一臂之力,将这江山从摄政王的手里抢回来。” “你能如何帮朕?” “臣自然会竭尽全力,只是,陛下倘若想要成大事,恐怕也得心狠些。” 华谦随手拎起地上的一只兔子:“这兔子虽说可爱,但也软弱可欺,陛下喜欢这些东西,往后也只能做一只任人宰割的兔子,陛下得心狠一些。” 他手上一用力,便生生将那兔子给掐死。 李成蹊脸色变了一变,有些害怕,华谦笑着道:“陛下别怕,微臣有把握助陛下赢。” —— 秋猎结束之后,时窈便让长羽去查了一下华谦的过往。 长羽动作倒是也快,很快便将所有的资料都拿来了。 “王妃,都在这儿了,若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属下再派人去潜江走一趟,查探清楚。” “有劳你了。” 时窈细细的翻看了起来,华谦的过往并不难查,他在潜江本就小有名气,很多事都是人人都知道的,稍作打探便知道了。 寒门出身,父亲早逝,母亲在当地豪族家里做绣娘,得主人家的信赖,这才有钱养活儿子读书。 他在潜江 名声鹊起的时候,潜江也不少闺秀想要嫁他,可他通通拒了,只一心备考。 时窈歪了歪头,倒是个专心的? 难怪二十有五也没有成婚。 时窈翻看着这些资料,几乎就是华谦的荣誉录,记录着他这几年来所有的荣耀过往,比如在对诗的时候夺得头筹,得知府大人青睐,写下的文章得名家大儒夸赞。 当真是个挑不出什么错处的人来。 只是…… “看什么呢?” 时晏青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突然出声,把她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华谦,你对他这么好奇?”时晏青抽走了她手里的资料,睨着她。 时窈蹙着眉:“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只是想不起来,所以让长羽查一查。” “他在进京赶考之前,从未离开过潜江,你不该见过他。” “的确如此,我总是不踏实,就想查个清楚。” “那你查出什么来没有?” “没有,不过,怎么这些都好像是近几年的,之前的倒是少有记录。” 时窈翻看了一下,的确没找到早年关于他的一些记录。 她蹙了蹙眉,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第五百零七章 越发猖狂 “这也正常,他近几年才声名鹊起,之前都在寒窗苦读,哪里能有太多记录?” “这倒也是。” 他将她抱到自己腿上,颠了颠:“怎么对他这么好奇?” “也不是好奇,就是闲得无聊。” “无聊就进宫陪我。” 现在临近年关,朝中政务繁忙,时晏青一直忙着,几乎都要晚上才能回来。 时窈立马道:“倒是也没有太无聊,还要帮攸宁看大夫,又要帮小茵的孩子做鞋子,我忙着呢。” 她才不要去!在宫里陪他就只能对着那一堆更无聊的折子,还不如在外面自己玩,况且这个人若是一时兴起,又要折腾她。 时晏青掐了掐她的脸:“小没良心的。” —— 次日,时晏青早早的就已经入宫了,时窈今日也难得起了个早床。 “王妃怎么起这么早?”玉坠都有些诧异。 时窈坐在梳妆镜前梳头:“今天是云墨的祭日。” “啊?我差点忘了!” “我记着呢,咱们一会儿去买些纸钱香烛,带去祭拜他。” 玉坠敲了敲脑袋:“早知道奴婢就早些准备了,现在草草的准备,就怕买不齐全,也匆忙。” “无妨的,他不会在意这些 ,去看他他就很开心了。” 时窈笑了笑,有些黯然,云墨已经走了一年了。 前世今生,他都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死了,连祭拜的人也没有,也只有她还记得他。 所以他才这么容易满足,给他一盒子点心他都能开心的眼睛亮起来。 “而且若是早些准备,哥哥知道了又要不高兴了。” 云墨生前和时晏青为敌,帮着太后做了那么多的事,时晏青对他很是憎恶。 云墨的确不耻,做了许多的错事,可任何人都能憎恨他,唯独她不能,她前世就亏欠了他,今生也没能护住他,反而让他误入歧途,走上这不归路,她心里始终很自责。 而且从始至终,他也都没想过要害她。 “那咱们先出门吧。” “嗯。” 时窈只穿了一身简单的月白色罗裙,披上了白色斗篷,便出了门。 现在已经快入冬了,天很冷,她先去香火铺子买了烛火和纸钱,然后又去了陈记糕点铺子,买了一盒子糕点。 随后才坐上马车,前往燕山,云墨便葬在那儿。 他没有家人,没有去处,也没有归处,当初下葬,也是时窈给他选的一处风 水宝地,如今一个坟包孤零零的在那山上,无人问津。 一年的时间,坟包上都长了些杂草,玉坠到了便连忙帮忙除草。 时窈则将香烛摆上,还有那一盒子糕点。 “云墨,我来看你了,一年才来见你一次,你是不是会怪我太没情面了?” 时窈将糕点摆出来,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你做了那些事,我其实还是很生气的,本想给你下了葬,从此再不管你,可你的祭日,总归还是要有人来扫墓,说到底,我还是亏欠了你许多,从前的事,我不计较了,你也别计较我一年来一次了,好不好?” 她又笑了笑:“你应该也不会怪我。” 他是个极容易满足的人,一年来祭拜他一次,他兴许也不会觉得委屈,反而开心她愿意来见他。 他这么容易满足,说到底,还是得到的东西太少,太少。 她给他烧了厚厚的纸钱:“马上要过年了,云墨,又要有新的一年了。” 玉坠给除干净了杂草,拍拍手:“王妃,收拾好了。” 时窈将剩下的纸钱扔进了火盆里,心里默默道,若有来世,希望你别再吃这么多苦头了。 “王妃,这里风大,咱们早些 回去吧。” 时窈点点头:“好。” 等她们离开之后,却有人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蹲在这墓前,看着墓碑上的名字,玩味的笑:“云墨?” —— “王爷回来了。” 时窈诧异的抬眸,看到时晏青回来了:“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嗯,无事就回来了。” 现在不是正忙的时候?他这就无事了? 时晏青状似无意的问:“你今日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去街上逛了逛,太冷了,还不如在家呆着。”时窈低着头拿炭笔描鞋样子,她想要给薛茵未出生的孩子做一双小鞋子。 虽说绣工很差,但也还是想学着试一试,好歹她也是想要当干娘的呢。 时晏青的眸光凉了几分:“只是逛了逛?” 时窈怔了怔,突然意识到时晏青语气不对劲。 她抬眸,眸中一闪而过的心虚:“就是逛了逛。” 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去燕山逛了逛?” 时窈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旋即想到了什么,气恼的道:“你是不是派人跟踪我?!” 之前她就觉得不对劲,她的行踪他好像总是什么都知道! “你去看云墨了?” “今日是他祭日,我 只是想去祭拜他。” “还特意瞒着我?” “我哪有特意瞒着你?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又忙着,我没有必要事事告诉你,况且和你说了又如何,难不成你还能去祭拜他?” “你对他倒是大度的很,他可比我卑鄙无耻多了,你不嫌弃了?”时晏青冷笑,当初她骂他的时候怎么骂的? 如今竟对这么个小奴如此宽容!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记着他前世在冷宫陪过她一年?就这么短短的一年,这么一个无用的小奴,也值得她这般惦记! 时窈气恼的道:“我也没说他做对了,他已经死了,我只是去祭拜他,又能如何?也值得你特意回来对我兴师问罪?我以后是不是做什么都还得跟你请示一下才行?” “而且你还派人暗中跟踪我?!你之前说早就撤掉了影卫,原来都是骗我的!” 时晏青眉心跳了跳:“时窈。”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去做什么,还问我做什么?往后你让影卫直接给你汇报吧!”时窈扔下炭笔就直接冲出去了。 时晏青磨了磨牙,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摔门出去,这小东西如今真是越发的猖狂! 竟还敢跟他摔门了?! 第五百零八章 拿捏 长羽七辛守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殃及池鱼。 过了一会儿,时晏青才阴着脸走出来。 “王爷。”他们拱手行礼。 “她人呢?” 长羽谨慎的道:“王妃刚刚回主院寝屋了。” 时晏青没再说什么,大步离去。 长羽和七辛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来。 七辛忍不住道:“我就知道,王妃消停不了几天就能和王爷吵起来。” 这阵子时窈和时晏青分外和谐,都好久没吵架了。 “没事,这次看情况不严重。” “那倒是。” 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这都只能算小场面。 时晏青回到主院,便看到玉坠守在寝屋的外面,见他来便吓的连忙行礼问安:“王爷回来了。” 他扫了她一眼,直接推门进去,谁知这一推,却发现推不动。 玉坠冷汗涔涔,磕磕巴巴的道:“王妃说,王爷现在事忙,应该要住到书房方便点。” 时晏青:“……” 她倒是真的胆儿肥了! 还敢给他赶到书房去住?! 时晏青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玉坠惊诧不已,王爷今日竟这么好说话? 可时晏青却直接绕到了寝屋后面的小窗处,一推窗户直接翻进去了。 时窈正闷在 被子里生闷气,突然听到脚步声进来,拉开被子一看,惊愕不已,他怎么进来的?! 但又立马将被子拉上去,翻了个身裹成了蝉蛹,不理他。 他气乐了,做到床边拉了拉她的被子:“晚饭不吃就睡了?一会儿半夜又饿的爬起来翻吃的。” “谁让你进来了!” “这不是我的房间?你不让我进我睡哪儿?你现在怎么这么霸道?”他手伸进被子里,掐了掐她的小脸,滑溜溜的。 时窈闷闷的哼了一声。 他没什么耐心了,直接给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抱到自己的怀里:“你现在脾气见长啊?又是跟我摔门还敢给我关外面。” 时窈使劲儿的从他怀里挣开,却怎么也挣不开,气的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他倒是不闪不躲,任由她咬,时窈刚要用力,想了想,又气愤的撒开嘴。 “怎么不咬了?”他弯唇笑:“舍不得?” 时窈不说话,只气的脸都鼓起来。 “你现在是不得了,惯得你上天了。”时晏青无可奈何:“我还没跟你算账,你倒是发脾气。” 他戳她气鼓鼓的腮帮子:“我让人跟着你也是为了保护你,你去给云墨祭拜,你甚至都不跟我说一声,你 难道不是刻意瞒着我?我之前说过什么,不许瞒着我任何事。” “你是为了保护我,那你为什么会随时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们是保护我的那就应该是我的人,应该听我的,可我连这暗处是谁都不知道,你让我什么都告诉你,那你告诉我了吗?这影卫的安排,你有跟我说一个字?!” 时晏青被她怼的一梗,无奈的叹气:“是我不好。” 时窈见他竟会直接认错,倒是有些意外,但还是气头上不愿意低头。 “云墨的事我的确不大想和你说,因为我知道你憎恶他,若是说了,你难免生气,可他在这世上只有我能去祭拜,难不成我只一年去给他烧一次纸钱也不行吗?但凡他还有家人能给他烧个纸钱,我也不会去,云墨他……他在这世上,什么也没有。” 时窈说着,有些黯然,她一直很自责,如果她早一些发现他误入歧途,如果她早一些把他救出皇宫,也许他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也许,他现在也能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时晏青眸底泛寒,那么个卑鄙下作的小奴,无非就和她有那么一丁点的主仆情分,也值得她这么在意? 幸好当初让他死了 。 人都死了,他也不想和她为了这些外人和无聊的事争吵,便道:“此事过了就过了,往后我把你身边的影卫撤了好不好?” 时窈这才松动了几分,哼了一声,但显然是已经消气了。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吃晚饭吧,别闹了,明儿你还得早起去金家赴宴,饿的半夜睡不着,明日可有的你熬了。” 金家老太君做六十整寿,金大人如今也是时晏青最重用的文臣,他朝中事多走不开,便让时窈代劳参加这个寿宴,一来表示对金家的重视,二来也尽个心意。 时窈原本一肚子的火气,莫名其妙的就消散了干净,勉为其难的应下:“哦。” 这么一场争吵,当晚就和好了,倒是让长羽等人都意外的很。 “我还以为怎么也得闹个好几天呢。” 七辛道:“看来是王妃现在脾气变好了。” 玉坠骄傲的扬了扬下巴:“那是,王妃如今也成熟了,自然不会像从前那样顾着吵架了。” 长羽却心里默默道,他倒是觉得这不像是王妃成熟了,而是王爷更会拿捏王妃了…… 不过这话倒是不敢说,宁愿相信是王妃长大了吧。 —— 金家老太君做六十整寿,办 的十分热闹。 时窈从马车上下来,金家夫人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亲自迎了上来:“恭迎王妃!” 时窈笑了笑:“金夫人不必多礼,我来给老太君贺寿的。” “王妃真是有心了,还亲自前来,快里面请!”金夫人连忙带着时窈进去园子里。 时窈也是第一次来金家,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 金家老太君年纪大了,却也十分端方有度,是个从容优雅的老太太,见时窈进来,忙要起身给时窈行礼,时窈连忙给她扶住了。 “老太君今日大寿,若是给我行礼,恐怕我这小辈受不起这福分。” 老太君笑着道:“王妃万金之躯,哪里受不起?是王妃太照顾我这老婆子了,快来,还不给王妃行礼问安!” 老太君一招手,下首坐着的几个小辈们便都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问安。 金家这样的百年世家,规矩都刻进骨子里的。 时窈落了座,金夫人正拉着她说话,却见丫鬟进来通报:“老太君,华公子来了。” 金夫人眼睛一亮,立马道:“快请进来。” 时窈有些诧异,华姓并不多见,如今京中能称得上华公子的,也只有华谦吧,他何时和金家扯上的关系? 第五百零九章 看不透 华谦走了进来,举止有度的行礼问安:“小生给老太君贺寿,愿老太君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一尊玉观音,赠与老太君。” 老太君笑的灿烂:“好,好。” 金夫人笑着道:“你倒是有心了,知道我们家老太君最信佛,这一尊玉观音送的她最是满意。” 华谦笑着道:“还得多亏了二姑娘为我指点迷津,否则我也不知该送什么才能让老太君高兴。”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挪逾的看向了金二姑娘,金韵。 金韵则是害羞的低下了头,脸蛋悄无声息的红了,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打趣,寻了个由头便扯着帕子起身出去。 “好了好了,这小辈们的事,我老太婆也管不着,既然见过我了,也不必在我这耗着,自己玩去吧。” 老太君这话一出,华谦自然也就顺其自然的拱手应是,然后转身出去,显然是去找金韵了。 屋里又是一阵哄笑声,大家都说笑了起来。 时窈低声问金夫人:“金姑娘是和华公子要议亲吗?” 金夫人笑着道:“是啊,已经在对八字了,正式定下大概也就这几日了,我们家老爷王妃也是知道的,最是古板,一定要女 儿嫁个读书人。 正好韵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老爷便在这一次的新科进士里面给她挑了夫婿,华谦是金科状元,为人谦虚有礼,又是个有进取心的好孩子,老爷很是喜欢。” “看样子,二姑娘也很喜欢。” “可不是?韵儿就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她性子绵软,平日里又只爱看书写字的,寻常男子可看不上,也只有华谦这状元郎,能入她法眼。”金夫人打趣道。 “那倒是,毕竟人家是状元郎呢。” 时窈看向外面,他们两人正在湖边说话,当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 “阿窈!”薛茵兴冲冲的走了过来,到时窈身边坐下。 “张夫人来的正好,也帮我招待王妃,我先失陪一会儿,还得招呼别的客人。”金夫人便起身离开。 “嗯!” “你怎么来啦?”时窈惊诧的问。 “金家老太君做寿,燕京城不少人家都来了,我怎么不能来?” “你家相公呢?” “他在军营呢,”薛茵撇撇嘴:“他成天这不许那不许的,哪有那么娇贵,我非要来,才不管他!” 话虽说的潇洒,但实际上是她昨晚求了他好久,他才勉为其难答应她出 来的。 她还在前三个月,胎没坐稳,他怕她去人多的地方不小心出事,但薛茵又实在是在家待不住,这样的热闹怎么也不愿意错过了,跟他磨了半天,他好歹是心软让她来了。 但也让刘妈妈寸步不离的跟着,生怕她出丁点儿意外。 时窈捏了捏她的脸:“你就是闲不住。” “你都不知道我在家多无聊,算了,不提了,哎,你看!那不是那状元郎吗?!” 薛茵眼睛往外一扫,突然就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惊喜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样的八卦,她哪里能错过? 还好她来了! 时窈睨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这位状元郎如今和金家二姑娘在议亲呢。” “议亲?!这么快就议亲了?!我还想着跟人打赌下注他最后娶哪家的千金呢!” 时窈“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赌这个做什么?” “你不知道,这个华谦如今在京中可真是名声鹊起,风光无二,和谢知许当年都有的一拼!京中不少千金们都盼着嫁他呢,我这些天观摩着,以为还得拉扯很久呢。” 时窈皱了皱眉,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他和知许哥哥?那还是差的远吧。” 谢知 许清风霁月,而这个华谦,虽说也文臣,却总让她觉得有种颇有心机的感觉,远没有谢知许的文人风骨。 “我也觉得!” 薛茵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对啊,华谦这是金姑娘议亲了,可我前两日好像看到他和赵家姑娘游船。” 时窈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事儿?” “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那天张翼难得有空在家,便带我出去湖边散散,然后还坐了游船,在湖面上一晃而过的一条小船上,我似乎是看到了他和赵苏雅了。” 赵苏雅是吏部赵尚书家的千金,也是朝中重臣。 时窈咋舌:“他倒是挺会挑人。” “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薛茵皱了皱眉,她现在也有点不确定了。 毕竟那天他们坐在船内,她也只是通过开着的窗户正好看到了一下,两条船擦肩而过,之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若是真的,那这个华谦可当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时窈摇摇头。 “应该不是吧,我看他端方有礼,分明是翩翩公子,应该是有什么误会。” 时窈戳了戳她的脑袋:“就你这双眼睛,看谁都是好人。” 还好她嫁了张翼,不然出去闯荡 江湖只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薛茵瞪大了眼睛:“那你的意思是,他装的?” “你看他和金姑娘说话时,始终从容有度,谈笑风生,反而是金姑娘害羞的脸通红,都不敢抬头看她,若是真的二十五年都只专心读书没有接触过女人,是做不到这样的。” “你怎么知道?”薛茵好奇的问。 时窈冷笑,因为她见过最会招蜂引蝶的男人——莫尘,他就是这副德行! 但莫尘的招蜂引蝶就是表现在面儿上,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招蜂引蝶的东西,而这华谦却表现的一副端方守礼苦读二十多年的寒门士子样子。 但就这一点,这人的心机就不可能浅薄。 她晃了晃脑袋:“算了,这事儿我们也没什么可管的,毕竟是别人家的家事。” 她和金夫人也并无深交,怎好去过问他们家挑选女婿的事?人家都在议亲了。 况且金大人看重的是华谦的才能,也不是他的专一。 他往后即便是招蜂引蝶,寻花问柳,兴许金家也并不在意。 只是,他当真只是三心二意的对待女人吗? 还是说,另有所图? 时窈眸光微眯,她隐隐觉得看不透这个人。 第五百一十章 贱兮兮 宴席结束,华谦和金韵依依惜别,然后才回家。 华谦家中贫寒,如今在京中只租住了一个小院,谁知刚走到家门口,却看到有人已经在等着了。 “赵姑娘?”华谦连忙拱手行礼:“赵姑娘怎么等在此处?” 赵苏雅怒气冲冲的冲上来,质问道:“我听说你要和金韵定亲了?!” 华谦抿了抿唇,犹豫着道:“确有此事。” “那我呢?!你分明说要娶我的!我们前几日才在太明湖游船,你还给了我这个信物,说心悦于我,今生非我不娶!现在没几日,竟转头和别人议亲!” 赵苏雅气的直接掀开了帷帽,恨的咬牙切齿。 华谦连忙道:“苏雅,你冷静一点。” “我怎么冷静?华谦,你是不是故意戏弄我?你和金韵想要联合起来看我笑话是吗?!” 如今朝中以赵家和金家最为显赫,赵苏雅和金韵又刚好是两家之中同龄的待嫁闺秀,因此常常被人拿来比较。 “我怎么可能戏弄你?苏雅,我对你说过的话,没有半分虚言!” “那你现在是做什么?!” 华谦有些为难的不肯开口。 赵苏雅着急的道:“谦哥哥,你为什么都不肯说?你是心里没有苏雅了吗?” “ 赵姑娘如我心中明月,我怎会不喜欢?只是,只是金家提出议亲之事,我一介寒门,又如何能拒绝?” 赵苏雅瞪大了眼睛:“是金家逼迫你?!” “金大人也只是看重我……” “是不是金韵死缠着要嫁你,所以才逼迫成亲?我早该知道的!” 华谦为难的摇头,握住了她的手:“苏雅,事已至此,我也不愿意耽误你,我们之间的事,就此作罢吧。” “那怎么行?!你之前说过的,要娶我,和我相守终生,你忘了我们的山盟海誓?忘了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了吗?” “可我已经和金家小姐在议亲了。” “金家以强权逼人,算什么好东西?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苏雅,你别做傻事,金家如今在朝中位高权重,你如何招惹的起?” “金家位高权重?那我爹就差了吗?谦哥哥,他们敢这样拆散我们,我也决不能就此作罢!” 赵苏雅说罢,直接拧身就走了。 “苏雅!” 华谦阻拦不住,只有由着她去了。 小厮有些着急的道:“坏了,这下这赵姑娘怕是要搅和了少爷的婚事。” 华谦拂了拂衣袖,淡声道:“搅和了不是更好?金家和赵家若是因此能生出嫌隙来 ,倒是也不亏。” —— 次日,便有个消息在燕京城里迅速传了开来。 金家姑娘出门游玩的时候,被人当众推进了池塘里,竟还让一个买烙饼的男人当众从水里救起来,湿了衣裙,让人看光了不说,还毁了清誉。 时窈得知此事都惊了:“怎会这样?” 她昨日才去金家赴宴,见到那金家姑娘,端庄大方,而且一派女儿家的娇羞模样,是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哪里能想到就这么一天的时间,竟就遭遇了这样的事。 玉坠摇摇头:“只是外面都在这么传,说是不少人都看到了。” “金家这样严苛的人家,她出了这样的事,可怎么好?” “怕是难了,听说金家姑娘本来还在和华大人议亲呢,就出了这样的事,看来这婚事也要不成了。” 时窈双眸微眯:“华谦和金韵正在议亲,金韵却刚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只怕这事儿不一定是意外。” “那还能是什么?只听说当时街上人多拥挤,没成想不小心竟把这金姑娘挤的摔进了池塘,那个卖烙饼的男人听说还找上了金家,说要娶金姑娘为妻呢!简直不要脸!” 金韵这样书香门第里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人前丢了清誉已 经很难了,现在还被这男人逼上家门提亲,这怕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时窈突然想起昨日薛茵和她说起的事,说华谦和那赵苏雅也一起游船过,不知是不是看错了,但若是真的,这件事恐怕和赵苏雅脱不了干系。 而此事过去没几日,金家就突然对赵家结仇,两方在朝堂之上都直接争锋相对,闹的不可开交。 “赵家和金家的事儿你听说没有?闹的可难看了,听说就是赵家的人趁乱把金韵给推池塘里去的!”薛茵压低了声音道。 梁攸宁惊诧不已:“赵家为何要这样针对金家?” 她记得这两家之前虽说有些矛盾,在朝堂上总是意见相左,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你还不知道呢,多半是因为那位状元郎!” “啊?” 时窈道:“之前小茵和我说我还不确定,现在我是万分确定,这华谦在和金韵议亲之前,就已经和赵苏雅有私情了。” “他和赵苏雅?那他为何要和金家姑娘定亲?” 薛茵冷哼一声:“谁知道呢?果然阿窈看的没错,她当时就说这个华谦不像个好东西!” “那他这般三心二意,是为什么?既然和赵家姑娘有情,那直接和赵家结亲不就好了?何 必要招惹金家姑娘?难不成他还想两个都娶不成?” 两个世家千金,有一个能嫁他都已经是他祖坟冒烟了,更何况赵家和金家如今在朝中可是极为显赫的,怎么可能让他坐享齐人之福? 时窈冷笑:“我看他未必是想要两个都娶,而是想要故意挑拨赵家和金家闹起来。” “这,他图什么?” “是啊,能图什么呢?” 正说着呢,却见雅间的门被推开,莫尘笑着走了进来:“三位贵客,怎想起来瑞卿楼听戏了?” 时窈打量了莫尘一眼,转头对梁攸宁道:“我当初觉得华谦不像好人,就是因为觉得他和莫尘特别像。” 梁攸宁:“……” 莫尘嘴角抽了抽,走到梁攸宁身边坐下,揽住她:“你能不能别在我家攸宁耳边说我坏话?” 梁攸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认真道:“确实有点像。” 莫尘:“……” 他比窦娥还冤! “华谦怎么惹你们了?他倒是挺有责任心的,这金家姑娘落水当众被别的男人救起来,这婚事他也不推拒,还是定了亲。” 时窈惊诧道:“定亲了?!” “对啊,这不,刚送来的请柬,喏。”莫尘扬了扬指尖的一份红色请柬,笑的贱兮兮的。 第五百一十一章 猜想 时窈拿过请柬打开,梁攸宁和薛茵都立马凑了上去,瞪大了眼睛看上面的名字,当真是华谦和金韵的请柬! 时窈感觉古怪的很:“这个华谦一边招惹了赵苏雅,一边和金韵定亲,现在赵苏雅将金韵害的清誉尽毁,赵家和金家闹的不可开交,他又反倒是要娶金韵?” 梁攸宁道:“若是他真的是故意的,那此人倒是颇有心机。” “什么意思?” “他娶金韵,本来是高攀,毕竟他一介寒门出身,和金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本就没法儿比,即便往后成了婚,也得听从金家的安排,可如今金韵被人毁了清誉,他却火种送炭,承认这门婚事,依然愿意娶她,那金家必然会感念他,并且金韵即便嫁了他,从此在他眼前也抬不起头。” 时窈瞳孔骤缩:“果真如此!这人竟然算计至此!” “都说女人心机,如今我倒是觉得这男人才是歹毒!”薛茵愤愤然。 莫尘立马道:“哎,可别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我可不是!” 薛茵不以为意,她觉得莫尘也没好到哪儿去,当初对郑家也没心慈手软。 莫尘巴巴的看向梁攸宁,梁攸宁笑了笑,捏了捏他的手心,他这才满意了。 时窈眉头轻蹙 ,陷入了沉思:“可我怎么觉得,这个华谦所图的恐怕不仅仅是金家的低声下气,金家和赵家因此闹翻,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也许就是无意间导致的,他也没想到这个赵苏雅这么能折腾?” “我看他不像个糊涂人,赵苏雅的性子烈,又任性不顾后果,他不该想不到她能做出什么事来,偏还要故意招惹,把火引到金韵的身上,也许,他知道她会做什么。” “你是说,他故意挑拨金家和赵家闹翻?” 莫尘道:“他一个寒门出身的书生,哪里能有这么大的本事?你未免高看了他,十年寒窗苦读,如今高中状元,大概是想要挑一个最好的婚事作为跳板,稳固自己在京中的地位,未来也可以依仗岳家往上爬,只是没想到玩脱手了而已。” 时窈若有所思:“也许是吧。” 可时窈却始终无法放下这件事,大概是华谦这个人,身上有太多的矛盾,他装的正人君子,二十多年来只专心读书的寒门书生,可对女人却游刃有余。 他又恰到好处的让时晏青对他十分看重,要知道时晏青是很挑剔的,他提拔的人都不是随手提上来的,定是多方考量,觉得他各方面都合适才会提上 来。 而华谦能做状元,可见是完全合时晏青的心意的,寒门出身,谦逊有礼,又有才学,而且忠诚,这些条件缺一不可,否则时晏青都不一定能选他。 但这样的人,和他对女人的样子,却是截然不同的。 也许只是她多心了? 这件事在京中津津乐道了一阵,但随着华谦和金韵的婚事正式定下而落下了帷幕,赵家和金家因此结仇,针锋相对,华谦和赵苏雅彻底断了联系,只一心一意的对待金韵。 很快入了年关,又是一年除夕。 金夫人前来摄政王府送年礼,便一脸欣慰的和时窈说起女儿的婚事:“已经定在了开年初春的时候大办了,到时候王妃可一定要赏脸来。” “那是自然,只是,华公子和金姑娘郎才女貌,也是十分登对的。” 金夫人叹了一声:“登对不登对的倒是另说,他们修成正果,总好过和那些外面不要脸的烂|货……” 她说着,打住了话题,却还是愤愤然的样子:“好在华谦是个明事理又有责任心的好孩子,我们家老爷因此对他十分看重,韵儿嫁了他,往后也一定会好过的。” 时窈当然知道金大人对华谦的看重,这婚事刚刚定下,金大人便举 荐华谦清查盐税一案,这桩大案子可不是寻常人能查的,等到查出了结果,便是大功一件,只怕过完年,他就能立刻升官。 他对金韵的负责任,金家自然会投桃报李。 金夫人对华谦十分的满意,一说起他就滔滔不绝了起来:“这孩子是个有心的,我素来有头疾,前几日韵儿给我做了个抹额,我很是喜欢,一问才知道,那抹额的花样子竟还是华谦画的,他一个读书的男人,还难为他这么有心为我抹额画花样子,而且他擅作画,那花样子也很漂亮!” “什么样的抹额?”时窈好奇的问。 金夫人便让丫鬟将那抹额拿了来,送到时窈的面前:“就是这个,王妃看看,若是喜欢,我让他再画两个花样子来,王妃年纪轻,用不上抹额,用来绣在手帕上也好看。” 时窈接过这抹额一看:“果真好看。” “是啊,这花样子也新颖,我还没见过呢。” 时窈怔了怔,这花样子新颖吗? 她怎么觉得好像见过。 一瞬之间,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即拿起那抹额又细细的看了一遍,是个花鸟图,但这花样子的确不是市面上有的。 京中如今还没有这样的花样子,而这个花样子兴起 的时候,好像还是一年后…… 是京中的一个绣娘突发奇想画出来的花样子,当时时窈也很喜欢这一组新鲜的花样子,甚至让绣在帕子上,还召见了那个绣娘。 华谦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知道这个东西?! 时窈面色一变,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下来。 “王妃怎么了?”金夫人见她脸色变了,还以为她不喜欢,小心翼翼的问。 时窈扯出一抹笑来:“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这花样子的确好看,华大人当真是有心了。” “是啊。”金夫人笑着道。 金夫人和时窈又寒暄几句,这才离去,时窈让玉坠将她送出去,脸色却阴沉了下来。 这个华谦,初见时她就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而他高中状元,这几年在潜江名声鹊起,四年前有关于他的消息却寥寥无几! 他在女人游刃有余,又能正好各方面都让时晏青满意,他在京中已出现就引发轩然大|波,平步青云。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是寒窗苦读二十多年的单纯书生? 他知道太多不该他知道的东西,可偏偏她查不出丁点问题来,直到今日看到这个本不该出现在今年的花样子,她心里才终于有了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第五百一十二章 尝尝 她使劲摇了摇头,也许只是巧合呢? 原本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变化,很多轨迹和前世都已经对不上号了,出现偏离也是寻常,她又何必非要去因为这么个小小的花样子而去怀疑华谦? 她眸光一凌,沉下心来,是不是巧合,一探便知。 今年的除夕宫宴依然盛大,难得国泰民安的一年,自然也是值得庆贺的。 百官入朝叩拜,时窈则再次被那繁缛的宫装和凤冠压的要喘不上气。 时晏青一身黑色蟒袍,袖口绣着银色云纹,一派威严气势。 他给她抚了抚头上缀满了东珠的银冠,看着她脑袋上的红红的压痕都蹙了蹙眉:“要不把这冠子换了吧,怎么这么沉?” 时窈嘟囔着:“算了,反正也不是日日戴着,我今天忍忍好了。” “那也不能这么生生压着,压坏了怎么办?”时晏青眼神扫向宫人:“去给王妃整理一下发冠,在里面垫一点细布之类的,怎么办的事?” 宫人们吓的连忙认错:“是奴婢疏忽!摄政王恕罪!” 然后连忙涌簇上来给时窈整理发冠,但这发冠重也是难免的,毕竟银冠上嵌了足足近百颗东珠,怎么可能不重?但若非这么 多的东珠映衬,又能怎能有如此华贵耀眼的效果? 王妃今日这一身妆容打扮,这天下再没有比她更尊荣华贵之人。 宫人为难的道:“这里面其实已经垫了一些棉花了,但确实冠子太重了,除非摘掉一些东珠……” “那就摘。” 宫人吓一跳,小心翼翼的问:“这九十九颗东珠是吉利之数,而且东珠少了,也可能显得没那么华贵了。” “摘一半。”时晏青直接下命令。 什么吉不吉利的,他能信这些? 至于华不华贵的,也不是这么一个冠子能决定的,只要身份是最尊贵的,一顶冠子而已,要如何戴她都是最尊贵的,谁敢置喙? 宫人们立马手脚麻利的开始摘东珠,去掉了一半的珠子,时窈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轻了一半。 “王妃摘掉了这一半的珠子反倒看着更清爽了些,更添一些明媚之态。”宫人拿着镜子给时窈看。 时窈弯了弯唇角,可不得明媚嘛,她现在人都轻了一半。 时晏青给她扶了扶冠子:“还重不重?” “好多了。”时窈笑嘻嘻的道。 “那就行,走吧。”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去,今日的宫宴在清水台。 时窈凑上去问: “好不好看?” “好看。” 时窈皱眉:“你敷衍我。” 时晏青忍不住笑:“那我怎么叫不敷衍你?” 他压低了声音:“现在把你抱回去按床上再来一次是不是就不算敷衍了?” 时窈涨红了脸,气急败坏:“时晏青!” 他恍若未闻,看着她气鼓鼓的小脸,唇角微扬。 比起她被这重重的冠子压着的样子,他反倒更喜欢她穿的单薄点的样子,嗯,越单薄越好。 “摄政王,王妃驾到!” 小太监一声通传,满殿的人都起身恭迎:“恭迎摄政王,王妃!” 连同帝位上的小皇帝也一并起身恭迎。 “今日除夕,只当家宴,无需多礼。”时晏青淡声道。 群臣谢恩:“谢摄政王。” 今日这除夕宫宴设在园子里,因为正好下了一场大雪,这清水台白雪皑皑,又有梅园添彩,映衬的十分好看。 今日又是除夕,摄政王都让大家随意,大家自然也不必拘着,男子们吟诗作对,觥筹交错,女子们则结伴游园,又有歌舞助兴,很是热闹。 时窈今日是不方便走动的,毕竟这一身繁复的宫装很是麻烦。 薛茵兴冲冲的凑上来,眼睛都亮了:“阿窈,你今 日真好看。” 时窈扶了扶头上的冠子,小声抱怨:“我脖子都要压断了。” “那也没办法,美丽的代价。” “也不知攸宁怎么样了。”时窈有些担心。 “当然不会有事的,有莫尘在呢,他当然会护着她,你安心吧。” 年前的时候,扬州莫家突然来了信,让莫尘回扬州过年。 莫尘当然便知道,这是父母妥协了一步,否则不会允许他回家的,既然回家,当然要带着梁攸宁一起,回去认祖归宗,拜过祖宗,成为莫家名正言顺的媳妇。 所以年前便匆匆赶回扬州了。 时窈拧着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攸宁她,什么事都只藏在心里,我怕她被人欺负了也不肯说。” 之前郑雨兰的事就让她耿耿于怀至今。 “攸宁才没那么脆弱呢,你啊,关心则乱。” 时窈深吸一口气:“也是,她从来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次回扬州,她应该也很开心吧。” 她已经六年没有回家了。 “当然了,攸宁其实也很想家想,她也想念扬州,若是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去扬州玩就好了。” “你先顾好你自己吧,你这都快显怀了,还成日里想着玩。” “那等 我生了咱们再去玩!” 薛茵难受的很,怎么就她一个人怀了孕,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能做。 正说着,却见华谦和金韵一起前来给时窈问安。 “参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时窈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却还是抬了抬手:“华大人金姑娘当真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听说过完年就要成婚了?” 金韵娇羞的低下了头。 华谦笑着应下:“是啊,承蒙王妃惦记,到时候可记得来喝一杯喜酒。” “那是自然的,你们这一对如今可是京中最为津津乐道的才子佳人,我怎能错过?”时窈顿了顿,突然道:“说起来,我也没什么可赏赐你们的,倒是有样小玩意儿。” “多谢王妃娘娘赏赐!” 时窈笑了笑,让玉坠提了一个食盒来,这食盒里装的便是一碟子花糕。 “这是从沧州送来的花糕,沧州的这种花糕和燕京城的全然不同,而且还有多子多福百年好合的寓意,我想着你们二人即将成婚,这花糕送你们正合适。” 时窈将这碟子花糕推到了他们的面前,金韵羞的面红耳赤,又受宠若惊。 而华谦的笑容却是微微一滞。 时窈扬眉:“还不尝尝?” 第五百一十三章 死了 金韵直接捻起一块花糕便送进了嘴里,欢喜的道:“的确很好吃,和燕京城的不一样,多一些花朵的清香。” “里面用的是花馅的,当然不一样,我们燕京城可没有这样的吃法。” 时窈看向华谦:“华大人怎么不吃?” 华谦盯着那一碟子的花糕,却迟迟不肯动手,他扯了扯唇角:“我不爱吃甜食。” 金韵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她记得他上次与她说,他自小贫寒,没有什么挑食的,连野菜都吃过,贫穷的时候,有什么吃什么,从不挑剔。 而这花糕做的这样精美,又是王妃赏赐,他怎敢当面推辞? 时窈眸底微沉,却依然笑着:“华大人竟会不爱吃甜食?可这花糕做的不甜不腻,华大人尝过之后,兴许会觉得好吃呢?不然先试试?” 金韵也连忙道:“是啊,这花糕的确半点不甜腻,反而唇齿间都是花的清香,谦哥哥尝尝呢?” 毕竟是摄政王妃赏赐的东西,便是难吃也应该吃下去不是? 华谦从来都是行事周全稳妥之人,怎会在今日突然这么不知好歹? 华谦依然推辞,拱手谦卑道:“实在是微臣最近肠胃不和,大夫嘱咐说不要吃糕点,所以微 臣……” 时窈笑容发凉,气势也冷了几分:“华大人百般推辞,是因为看不上本宫赏赐的糕点,还是担心本宫要谋害你,在糕点里下毒?” 这话一出,华谦吓的立马跪在了地上:“臣不敢!” 金韵也连忙跟着跪下,扯他的衣袖:“谦哥哥,这花糕当真是王妃的一片美意,你怎能这样推辞?王妃怎么可能给你下毒呢!?” 她都吃了没事啊! 但华谦脸色阴晴不定,始终死咬着牙不肯将这糕饼入口。 薛茵也是一脸的震惊,不知道这个华谦到底是不是中邪了,竟突然之间这么不知好歹?! 时窈笑了起来,像是确定了什么事。 “华大人这么害怕,比起得罪本宫,更害怕吃这碟子糕点,是为什么呢?” 华谦脸色一点点的发白,对上时窈的视线的时候,已经头皮发麻,仿佛被这个女人看穿了什么。 时窈抬了抬手:“既然华大人不愿意吃,便罢了,本宫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撤下去吧。” 金韵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华谦到底是因为什么才突然之间变的这么不知好歹的,但她也实在害怕王妃因此降罪华谦。 但华谦的脸色却没有半分的好转 ,反而越发的惨白。 “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金韵如蒙大赦,连忙拉着华谦起身。 “多谢王妃。”华谦拱手行礼,这才起身和金韵一起离开,而他离开的时候,脚步已经虚浮。 薛茵惊奇的道:“这个华谦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他是个极其周全的人,十分守礼,今日怎会……他是不是故意忤逆你?” 那也不应该啊,金家如今在朝中这般显赫,对时窈都是毕恭毕敬,谁不知道她的地位?这华谦还没当上金家的女婿呢,他就飘了? 时窈冷冷的掀唇:“不惜冒着得罪我的风险,也不肯吃一口花糕,是为了什么呢?” 她盯着那一碟子花糕,眸光发冷。 时窈在宫宴上呆了一会儿,便说自己乏了,去偏殿休息。 可才从清水台走出来,便听到一声:“王妃请留步!” 时窈转身过来,并不意外的看到了华谦。 她勾唇:“华大人有事?” 华谦沉声道:“微臣是为了方才一事来向王妃道歉的。” “是吗?华大人现在是想通了,又想要吃那一碟子的花糕了?” 华谦脸色难看了几分,支吾着不说话。 时窈笑了笑:“华大人不敢得罪我 ,因为知道我得摄政王的宠爱,怕我在摄政王的耳边吹了枕头风,让你的前程尽毁,所以才来找我道歉。” “但华大人却依然不肯吃那花糕,好像吃了那花糕,比前程尽毁还要可怕,那到底还有什么事,是比前程尽毁更可怕的呢?” “华大人,你在怕什么呢?”时窈盯着他,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眸光锐利。 “王妃为何非要让我吃那碟子花糕?” “也没什么原因,只是听说沧州的花糕好吃,所以拿来赏人,华大人不知好歹,不肯吃,是当真看不起我,还是说,提前察觉到了什么?” 华谦面色一变。 “算算日子,再过上三个月,沧州就会传出大瘟疫,这场大瘟疫,但凡沾染上丁点,就会死,并且无药可解,华大人,是不是怕死呢?” 华谦瞳孔骤缩,看着时窈的眼神有些惊惧:“你……” 时窈冷笑:“华大人总是能未卜先知,是因为比别人多活了一世吗?” “微臣……”华谦梗了一梗,抬头看着时窈,眸光发沉。 “华大人知道的事情太多,恐怕也猜到了我,是不是?” 时窈早该想到的,这个人,从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带着几 分打量,之后秋猎的时候山涧再遇,只怕也不是偶然,而他故意为之,他在试探她。 虽说都是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活一世,但华谦只是一介寒门,他藏身在芸芸众生之中,默默无闻,而时窈则是忠勇侯府的千金,走的每一步路,每一次的命运轨迹的变化,都在众人的眼前。 他当然能轻易的猜到,她的变化是和前世有关的。 华谦只是没想到,她竟能这么快就看穿他,看来他当真是小看了她。 “微臣这等小人物,王妃何必这么在意?再如何,微臣也不会威胁到王妃的。”华谦的语气都变了。 “是吗?我看你野心恐怕不止于此吧,带着前世的记忆,你四年前突然开始在潜江名声鹊起,你的文章被名家大儒赞扬,你的诗文也被捧上神坛,而这一切,都是你偷来的。” 华谦脸色僵了一僵,袖中的手骤然收紧。 时窈盯着他:“在前世时,高中状元的寒门才子另有其人,名叫鲍安,是个天才,年仅二十一就高中状元,文采斐然,可我查了今年的二百个进士名单,他竟连入选进士都没有,我再去查他的消息,才知道,这个鲍安,在四年前就死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胡说 “可四年前,你靠着偷来的诗文名声大噪,在潜江赫赫有名,这四年来,每一次的考题你都知道,提前请教有才学之人,背下文章,进入考场,回回都能夺得第一名。” “甚至殿试的时候,你也知道摄政王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人才,所以你投其所好,表现出他想要的样子,成功让他选中你做状元。” “你也清楚赵家和金家如今的摄政王最倚重的两个世家大族,所以你选择了金家和赵家的女儿来下手,为你铺路,你知道赵苏雅性格霸道,所以你故意激怒她,让她毁了金韵的名声,以便你更好的拿捏金家,让金家对你亏欠。” 时窈笑了:“华大人真才实学没多少,倒是那一肚子的坏水可不少啊。” 华谦咬着牙,有些被拆穿后恼羞成怒。 “王妃又能好到哪儿去?若非强行逆天改命,如今恐怕早就和李翼轩那个庶人一样,死于非命了,哪里还能像今日这般尊荣显贵?” “可我倒是没有你这样无耻,杀了人,还偷了他的人生。” 时窈语气鄙夷,前世,那位状元郎鲍安便是娶了金韵,夫妻二人相濡以沫,互相敬重。 而现在,却 被华谦这样的卑鄙小人算计到手,往后一生都要因为自己清誉受损的亏欠,而对他伏小做低。 “华大人前世是如何呢?我记不大清了,但是想来是不怎么样的,但凡华大人能在朝中有所作为,我也不可能没有多少印象,多半是位微末小官?亦或者,连进士也没有考中,只是在京中浑浑噩噩的羡慕旁人的人生?” 华谦脸色瞬间难看至极,因为时窈说中了。 前世他连进士也没有考中,又因为家中贫寒,不愿回乡,所以在京中流连,那时候,他看到了鲍安,那个高中状元的天才,同样是潜江的人,同样是寒门出身,可他的同窗却能凭着才学翻身。 春风得意马蹄疾,又能娶到金家千金,从此平步青云。 而他呢,却依然穷困潦倒,只能卖字画勉强维持生计。 偶然得到这一世重生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所以他杀了鲍安,偷了他的诗文,自己成为了那风光的人,也终于成为了自己曾经艳羡的人,这个秘密,他以为永远不会有人知晓。 他咬牙道:“王妃自己也曾潦倒,也应该知道我的身不由己。” 时窈却摇头:“我不明白。 我甚至怀疑,你让赵苏雅毁掉金韵的清誉,真的仅仅只是为了让金家对你有所亏欠,心甘情愿的为你铺路?还是说,你是想要一箭双雕,让赵家和金家决裂闹翻,你因此可以趁虚而入,得到些什么?” 华谦强扯出一抹笑:“王妃多心了。” “我是否多心,日后便知,只是华大人你,可要好自为之啊。” 时窈冷冷的扫他一眼,转身便要走。 华谦却突然道:“王妃这么担心我,不如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你什么意思?” “王妃前世嫁了五皇子,扶持他登上帝位,可没想到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惨剧,反倒是给自己的表姐做了嫁衣,王妃至今想起来,应该还会恼恨的想要吐血吧?” 时窈眸光一凌:“如今我大仇得报,早已经放下了。” “是吗?王妃现在觉得高枕无忧?”华谦嗤笑一声:“我看未必。” “你说什么?” “王妃难道没想过,前世时家全家被灭口,摄政王是否知晓此事呢?” 这话让时窈如遭雷击,浑身都僵了一僵。 “王妃前世见过微臣的,就在金家,那时候微臣侥幸成为了金家的一个门客,金家老 太君做寿,王妃前来道贺的时候,微臣也在。” 时窈眯了眯眼,仔细回想,原来是在那里见过,难怪她一直想不起来,他作为门客,自然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 “而我在金家的时候,虽说身份卑微,但却也能探听到不少的消息,当时虽说李翼轩已经登基,但实权却是捏在摄政王的手里的,王妃真的就那么肯定,下令灭时家满门的,不是摄政王吗?” 时窈冷笑:“我的夫君如何,还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王妃不信?”华谦嗤笑:“那王妃可知道当年的谢知许是怎么死的?” 时窈猛然回头。 “当初王妃和李翼轩被困在猎场里,被刺客暗杀,李翼轩丢下了王妃逃走,刺客冲到了眼前,是谢大人救了王妃一命,谢大人却也因此死在了那里,之后禁军姗姗来迟,王妃想过没有,禁军为何刚好来迟这一步?摄政王这手眼通天的本事,又怎会算不到那一场刺杀?” 时窈袖中的手猛然掐紧,说不出话来。 “王妃嫁进五皇子府之后就被冷落,被欺凌,王妃以为是五皇子刻意为之?可王妃好歹生的倾国倾城,我若是五皇子,即 便厌恶你,也不会拒绝一个美人。” 可从始至终,李翼轩从未碰过她。 “王妃倘若知道在王妃嫁进五皇子府之后没多久,摄政王便已经暗中和五皇子合谋,王妃又该如何想呢?” 时窈厉声道:“你胡说!” “我并非胡说,这些,都是我在金家的时候听到的消息,是金大人亲口所说,金大人在摄政王那里的地位,你很清楚的不是吗?摄政王和李翼轩早已经合谋,那王妃嫁给李翼轩之后过的那凄惨的四年,又算什么呢?” 时窈袖中的手都在抖,死咬着牙,几乎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时晏青前世和李翼轩早已经合谋? 那她在五皇子府的凄惨遭遇都是他暗中交代的?那时家的覆灭,又是不是和他有关? 当年谢知许的死,也是他故意让禁军来迟一步造成的?! 他当真,狠心至此?! “王妃该明白,不论重活几辈子,人都不会变,他前世对王妃这般狠毒,对时家这般残暴,今生又当真会让王妃和时家善终吗?” 华谦笑了笑:“我若是王妃,就该早做准备,以他的城府心计,即便有了谋算,王妃恐怕也始料不及吧。” 第五百一十五章 满意 “一个残暴不仁冷血无情的人,是长不出心的,王妃这几年来,难道就没有一丝的疑惑?对往事,就没有一点点的怀疑?” 时窈的确有过怀疑的,她总是会无端的发现很多的疑点,可她总也想不通,便不去想,可今日被华谦告知,她才终于将那些千丝万缕的线索捋顺。 华谦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时窈:“王妃只要为我保守秘密,我将这个人情送给王妃,告诉王妃这前世的真相,也不至于王妃再一次被蒙骗,王妃想要保全时家和自己,也该想想对策吧。” 时窈扫了一眼:“这是什么?” “摄政王前世能借李翼轩的手灭时家满门,还让王妃至今没有察觉,难道今生就不会吗?” 时窈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 “倘若王妃不想要等到最后时家满门覆灭的时候才追悔莫及,不妨先下手为强,若是没了摄政王,皇帝还是皇帝,王妃也还是王妃,时家,则会成为大夏最大的功臣,这应该也是忠勇侯愿意看到的。” 华谦将那个瓷瓶送到时窈的眼前,时窈垂下眸子,伸手接了过来。 华谦眸光一闪,压了压嘴角。 “王妃!”有个宫人在寻她。 华谦拱手:“那微臣先告退 。” 华谦离开,时窈依然站在原地,宫人很快寻来。 “王妃去哪儿了?王爷正在寻。”宫人着急的道。 时窈抿了抿唇:“回去吧。” “是!” 时窈回到了清水台,虽说已经让自己强行平复了下来,可脸色依然不大好。 时晏青眉头轻蹙,牵着她的手:“怎么手这么凉?又吹风了?” “嗯,大概是吧。” 她想抽出手,他却握的更紧了,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里,温热的大掌给她将冰凉的手渐渐暖化。 她看着他低垂着的眉眼,那样细致的给她暖手,他分明这样在意她,真的会毫无顾忌的一次次借刀杀人,杀了她最亲的人吗? 谢知许的死,时家的覆灭,她在赵王府和冷宫那阴暗又潮湿的四年,最后被当成玩物送到他的府邸,当真都是他在背后操纵吗?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 “阿窈,怎么了?你脸色不好。” 时窈垂下眸子,有些闷:“可能是累了。” “那先回去休息吧,今日这宫宴也不必久留。” 时窈的确也待不下去了:“好。” 她转身离开,时晏青眸光微凝,隐隐察觉到她的些许不对劲。 等时窈离开,他问宫人:“她刚去哪儿了?” “就在清 水台外面,奴才找到王妃是时候,王妃就一个人。” 时晏青看了一眼长羽,长羽点点头,转身出去,很快,就带着七辛回来了。 “她刚见谁了?” 七辛当然是没有撤走的,那天不过是为了哄她消气,但她身边不跟着人他是不放心的。 只不过那件事之后,他让七辛跟的远一点了,她做了什么事,他也不过问了,权当不知。 七辛低声道:“王妃和华大人说了一会儿话。” “华谦?” “是,但说了什么属下不知,属下离得远,不敢靠近,怕被发现了,但王妃和华大人聊过之后,脸色就很不好了。” 时晏青眸光微沉,这个华谦,她为何这么在意? 时窈回到了府里,便开始翻来覆去的想那些事,华谦说的事,前世经历的事,还有,时晏青隐瞒的事。 她今日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她一直以为,时家前世的惨剧都是李翼轩和陈月婉的错,可今日才知道,这其中还有时晏青的手笔! 想来也是,时晏青怎么可能允许一个有自己主权的人当上皇帝?李翼轩没有背景,也是傀儡皇帝的人选。 可李翼轩倘若真的只是傀儡,那她遭受的那一切,算什么呢? 也是他背后指使的吗 ? 时窈捏着帕子的手猛然收紧,脸色难看了许多。 “一个人冷血残暴的人,重活几辈子都不会变的,王妃当真想要用时家满门的性命来赌他会不会借刀杀人?可到了那时,一切可就晚了。” “阿窈。” 时晏青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放心你,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受寒了?我让大夫来看看。”时晏青捧着她的脸。 时窈偏开头,躲开他的手:“不用,只是有些累了而已。” 时晏青眸光微凝,再次捧着她的脸将她脑袋转回来:“阿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时窈有些不耐的推开他的手。 “阿窈。”他盯着她,眸光发冷。 她如何闹脾气都无所谓,可他不允许她用这副疏离的态度对他。 时窈呼吸一滞,有些没骨气的软了几分:“我都说了没什么事。” 他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若是累了和我说便是,怎么突然闹脾气?” “是累了。” “那睡会儿?” 时窈点点头,犹豫了许久,将手里的茶送过去:“这茶,你喝了。” 时晏青扬眉:“喝不下了?” “嗯。” 他也没再问什么,直接接过茶杯就一 饮而尽。 时窈眸光发沉,看着他喝完。 —— 次日,大年初一,又是一年新春。 可这个新春,却并不吉利,一大早,御医们便被成群的请到了摄政王府。 人们不免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了?突然这么多御医涌到了摄政王府?” “听说摄政王突然染了重病,一病不起,而且,危在旦夕!” “当真?!摄政王正年轻,又英勇不凡,怎么会突然这样?” “谁知道呢?看这样子怕是有变故,若是摄政王出了事,这朝堂的天,只怕又要变了……” 人们议论纷纷,消息传到华谦的耳里的时候,他激动的振奋了起来,立即入了宫。 御龙宫。 “陛下,摄政王突发重病,眼下已经到了我们的大好时机!” 小皇帝几乎不敢相信:“这,怎么可能?朕昨日还见摄政王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发病?” 华谦笑着道:“臣早说过,臣自有办法让陛下当真正的皇帝!如今摄政王病重,只要拖上几日死了,陛下就是这天下真正的主人了!臣给陛下献上的江山,陛下可还满意?” 时晏青死了,那么下一个权倾朝野的权臣,自然应该是应该送给皇帝这天下江山,又最得皇帝信任的他! 第五百一十六章 死的轻松 小皇帝惊惶不已:“那,那我们要怎么做?” “当然是将顺势将所有的大权都收到自己的手中,摄政王如今病重,膝下又无子,正是陛下立威的大好时机啊!” 可话音方落,却听到一个冷冽的声音:“华大人原来还有这样的雄图大志?” 华谦的脸色一变,猛然回头,却见时晏青安然无恙的走了进来。 “你!” 小皇帝吓的连连后退,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你怎么会……”华谦几乎不可置信。 时晏青分明已经传来了病重的消息,整个太医院都守在了摄政王府,他现在应该卧病在床,病入膏肓! 可现在的时晏青,却分明没有半点病容。 而紧随着时晏青一起走进来的,便是时窈。 华谦在看到时窈的那一瞬,彻底明白了过来:“你耍我?!” 时窈冷笑:“是华大人高估了自己,偷来的功名,偷来的人生,又有什么用呢?自己以为靠着偷来的东西就能平步青云,殊不知,一个没能力的人,再如何,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华大人是轻信于人,还是狂妄自大,真以为自己三言两语便能让我帮你做事?你是高看自己,还是 小看我?” 华谦“噗通”一声跪下,连忙求饶:“王爷,臣不曾,臣不曾说那些……” 时晏青没有心情听他狡辩,只冷声下令:“来人,将他拿下。” 侍卫们举着刀冲了进来,直接将华谦拿下。 华谦怒极,对着时窈怒吼:“你不信我?好!我倒是要等着看看你的下场!我说过,时家迟早会覆灭,你也迟早会后悔,你今日的选择!你等着瞧吧!“ 时晏青戾气翻涌,厉声道:“拖下去,凌迟处死。” 侍卫们直接将华谦拖下去,他还不停的喊着:“我等着看,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迟早会知道的!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时窈的脸色微白,心脏狂跳,时晏青想去牵她的手,她下意识的就躲开了。 他眸底沉了沉,却没说什么,只是冷眼扫过摔在地上的小皇帝,那小皇帝吓的浑身瑟瑟发抖,磕磕巴巴的求饶:“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他蛊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时晏青最见不得这些个背叛之人,这小皇帝原本只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宗室庶子,险些被下人虐待致死,是他救了他一命,还把他扶上这帝位,可如今他 却转过身来背刺他。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几乎想要立刻杀了这个小皇帝,可看到时窈发白的脸色,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意。 “陛下大概是身子虚弱,这才受人挟制,来人,将陛下送回寝宫好好养病,不得出来。”他冷声吩咐。 “是。” 宫人们立马颤颤巍巍的将小皇帝扶着出去。 时晏青走到时窈的身边:“阿窈。” “我先回家了。” 她转身要走,时晏青却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怎么了?你难不成还信那华谦的鬼话?” 时窈盯着他看,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但她看不出来,她不得不承认,她从来看不透时晏青在想什么,他永远都能无懈可击。 “我没信,若是信了,昨日的那杯茶里就会给你下药了。” 华谦给了时窈毒药,而时窈知道那种毒药,对时晏青来说根本没有用处,她知道什么毒可以让他不察觉,也知道她给他的东西,他从来不设防。 华谦唯一算对的一件事,就是利用时窈来对付时晏青,因为时晏青的确信任她。 可他算错的是,他不知道她和时晏青这几年来经历过的一切,他们之间走过了 这么多的风雨,她又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外人的几句话,就帮着他对付时晏青呢? 即便时晏青不是什么好东西,华谦只能是更卑鄙无耻的小人罢了。 “你若是不信,你现在为何疏远我?” 时窈扯了扯唇角,是啊,为何呢? 她不信华谦,却也不信时晏青,因为华谦所说的事,她觉得并不是完全是假的,比如前世谢知许的死,比如前世他和李翼轩早已经合谋。 前世的事已经过去,她不应该计较,但到现在才后知后觉这一切,让她面对眼前这个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他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她所不知道? 当初九星宗围杀她爹的时候,他是不是也有过那么一些念头,想着顺势而为? 如果以后时家和他利益冲突,他是不是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灭掉时家? 当然,他一定不会让她知道这一切,前世他和李翼轩合谋的真相,她都到现在才得知,他怎么可能让她知道? 他只会借刀杀人,深藏在背后,无人知晓,这样的人,实在可怕。 时窈后退了两步:“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她直接扯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时晏青眸底发沉,说到底,她还是不肯信他! 前世的事就那么重要?他曾经梦到过这一切,他原本以为这所有的真相都会一直深藏于海底,不会被人知晓。 可没想到,竟冒出来一个华谦,添油加醋的告诉她这一切,他却也无法反驳,因为他的确杀了谢知许,的确和李翼轩合谋,的确故意让她过的更艰难。 哪怕他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向他低头,为了让她来求他罢了。 “王爷,王妃回时家了。”七辛匆忙走进来,低声道。 时晏青眉心跳了跳,沉沉的按了按眉心:“知道了。” “那……” “让人盯着她,别惊动。” 她现在估计还在气头上,让她缓一缓吧。 “那皇上那边呢?” “严加监禁,我给他的自由的确太多了些,如今想想,这位置他也早该让出来了。”时晏青眸光狠厉了几分。 长羽浑身一震:“是。” “把华谦带到暗狱里,我要亲自审。” “是!” 暗狱并非大理寺的诏狱,也不是天牢,而是九星宗的私狱,进了这里,就没有什么规章流程可言,唯一的规矩就是,把真相都吐出来,可以死的更轻松些。 第五百一十七章 我什么都不知道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起,华谦已经皮开肉绽,他惊惶的喊着:“圣上还未下旨,你们怎么敢动私刑?这是什么地方?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时晏青走了进来,长羽搬着一把圈椅放在了牢里,他撩袍坐下:“我说,我敢不敢?” 华谦面色惨白,气势立马弱了,哭嚎着求饶:“微臣该死,微臣不该有那狂妄的心思,微臣知错了,王爷再给微臣一个机会吧,放微臣一条生路!” “狂妄的心思。”时晏青冷冽的掀唇:“你也知道,你那叫狂妄的心思?” “自以为多了一世记忆,就能肆意的操纵所有人,包括我?你怂恿皇帝自立,是想要将我取而代之?华谦,你的确狂妄的很。” 时晏青的一字一句都如利刃一般,刺的他面红耳赤。 是他狂妄,是他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个男人都有野心,既然他侥幸得到这重活一世的机会,比这世人都了解了更多东西,他又怎么能不利用这个机会,一步登天? 前世他最仰望的人就是当朝摄政王时晏青,今生重活一世,他用偷来的才学,终于走到了今日,可只是一个寒门状元,处处都还要受人 压制,金家也并不完全看得起他。 若是他能跟时晏青一样,挟天子以令诸侯,那又是何等幸事? 可终究是他狂妄太过了,他小看了这个人,这个铁血手腕的权臣,如何是轻易能被他算计的? “我错了,王爷饶了我吧,饶我一命!” 时晏青指节在椅臂上轻敲,淡声道:“你知道什么?通通告诉我。” “我说!我什么都说!” —— 忠勇侯府。 “你这孩子,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也好提前收拾收拾,准备一下。”林氏话虽说是嗔怪,但眼里却藏不住笑。 “这哪里还要收拾?母亲给我把这院子打理的这样干净。” “那也得让厨房提前给你准备些你爱吃的糕点……”林氏说着,突然看到时窈并不大好的脸色,顿了顿才问:“怎么了?是不是和王爷吵架了?” 时窈撇撇嘴:“我才没有。” “你啊,别总和出嫁前一样小孩子脾气,如今为人妻子,他又是摄政王,哪里能全然像姑娘家的时候那样任性?还是得柔顺些,退让些,不然我也怕你吃苦。” 时窈垂下眸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做人妻子,是要这样的。 “阿 窈,你们因为什么吵架了?” “他很多事都不告诉我,我总是看不穿他,我也不知道,他以后会不会……” 会不会对时家不利。 就像前世那样。 “那是还没发生的事,你何必杞人忧天?况且他对你一直很好,如今你们成婚都这么久了,也没个子嗣,这府中一个姬妾也没有,他对你还是很在意的,就算他往后对你不好,也不怕,大不了和离回家来,你爹不会舍得让你受委屈的,你放心。” 林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 时窈却有些苦涩,可她担心的并非是和时晏青会有一日没了感情和离,而是他狠下心来,将时家赶尽杀绝。 倘若她当初知道他和李翼轩合谋的真相,她绝不会接近他。 “行了,你难得回来也好,你爹也高兴,明朗也很想你,就在家住两天,别想太多了。”林氏笑着道。 “嗯。” 晚上时家人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时窈其实没什么胃口,却还是为了让家人放心,强撑着笑。 吃过了饭,她早早的就睡下了,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她脑子里回想着华谦的诅咒。 “你别以为你能高枕无忧,迟早有一天你会知道 ,我说的都是真的!迟早你会后悔,你今日的选择!我等着看你的下场!” 时窈抓紧了被子,指节发白。 忽而,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熟悉的脚步声走进来,她蹙了蹙眉,立即闭上了眼。 屋内只有一盏小夜灯,昏黄的光晕只看到床上鼓起来的一个小包,她又蜷着身子睡了。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这样。 时晏青在床边坐下,抬手轻抚着她颊边的碎发:“阿窈。” 她装作没听到。 他俯下身,低头吻她。 他才一靠近,她便睁开了眼睛,用手推他。 他弯唇:“不是睡了?” 果然她是骗不过他的,在他面前,她从来都无处遁形,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顿时有些恼,翻过身去:“是睡了,你吵醒我了。” 他将她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了自己的怀里,捏了捏她的脸:“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睡的这么浅?打雷都吵不醒你。” 时窈木着脸,没有说话。 “阿窈,你因为华谦的话跟我生气?他这种利欲熏心的小人,你也信?” 时窈咬着唇,她没法儿不信。 他沉沉的叹了一声:“可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她怔怔的抬 头,却见他一向冷肃的脸上竟有几分委屈。 “他这种人,说的话自然是真假参半,即便有真的,那也不是我,阿窈,站在你眼前的人才是我,我们一起走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难不成你还不信我?” 时窈喉头发酸,是啊,这几年来,他们经历了这么多的事,那么多难关都过来了,他为了她放下过权势,也为了她被人种下离魂蛊,还为了她挡剑险些命丧黄泉,他为了她做了这么多,眼前的这个人,分明是应该值得信任的。 他捧着她的脸:“什么前世不前世的,我不知道那些事,我也不可能做那些伤害你的事,那不是我,你现在因为这些事来迁怒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前世已经过去了,他不愿意承认那是他的前世,也不愿意她承认,他想,他们应该好好厮守终生,即便是真的有那样的前世,那也不能记得,不能承认。 否则她心里总有个结,以为他就是那样的。 “那明明就是你。”时窈道。 “那不是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阿窈,你现在因为另外一个陌生的人而跟我生气,这对我很不公平,阿窈,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五百一十八章 有我呢 时窈神色松动了几分,怔怔的看着他,眼前这个男人,是她的夫君,他们这些年来,生死与共,携手共进退,她见过他温柔的样子,也看到他眼里深爱的她。 他不是前世那个冷血无情动不动就扒人皮的魔头。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唇齿交缠,呢喃着:“阿窈,这才是我,我是你的夫君。” 时窈被吻的喘不上气来,眼看着他又要得寸进尺,硬生生按住了探进她衣裙里的大手,脸上还红红的:“若有朝一日,时家和你利益冲突,你会为难时家吗?” “不会。” 他要继续吻她,她却偏开了头。 “那你发誓!” 时晏青浑身都要炸了,顿时好笑的道:“现在这个时候你跟我说这些?” “那算了!”时窈起身就要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他生生给她按回来。 “我发誓,不论何时何地,我都不会动时家,若是有违此誓,我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他掐着她的小脸:“这下满意了?” 她心情好了些:“还行吧。” 他将她按在了床上:“与其想着让我立誓,倒不如先生个孩子,你亲生的总该信得过了吧?” 时窈眼睛滴溜溜一转,这倒是个注意。 他捏着她的下巴, 看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多半是动心了,这会儿倒是不急了,慢条斯理的道:“想好了吗?” 时窈咬着唇,点点头。 他勾唇:“想好了还不动?等着我来伺候你呢?” 时窈:“……” “时晏青!” 他一个翻身,直接躺到了床上,当真等着时窈来伺候他了。 每次都是他伺候她,回头这小祖宗还要这不舒服那不满意的,要不喊累要不喊疼,他好歹也该享受一次了。 时窈凑上来,亲了亲他的唇角,然后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气乐了:“亲一下就怀上了?” 时窈:“……” 她咬了咬牙,决定不让他看轻。 她细碎的吻落在他的脸上,顺着脖颈流连而下,路过那喉结的时候还咬了咬,像是泄愤似的。 时晏青闷哼一声,感觉浑身都要炸了。 她小手挑开了他的腰带,探进了他的衣襟里,摸了摸他精壮的胸膛。 他已经忍无可忍,直接一个翻身将她压下去,掐着她的腰狠狠的吻她。 这一次,他是半点没留情,后来时窈怎么哭着说不要了,他都没放过她,生生把她折腾到天亮。 他亲了亲她红彤彤的眼睛:“我还得早朝,等我下朝来接你回家。” 时窈连手指头都 抬不起来,嗓子都哑的说不出话来,只艰难的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他。 他笑了笑,知道这次又惹她不高兴了,怕是又要哄好几天,但谁让她昨天那样勾他? 他捏了捏她的脸,翻身下床,换了衣裳,便走了。 时窈这一觉睡到了大中午,等到再醒来的时候,时晏青都回来了。 她隐约听到外面的说话声。 “阿窈是任性了些,你也多担待。”是时忠的声音。 “阿窈没有任性,她不过是一时想家了,我让她回来住一日。” “这孩子也真是,都这个时候了还不起,比没出嫁的时候还要懒散了,你也别太娇惯她,让她惯坏了。” 时窈气的磨牙,什么叫惯坏了? 昨天折腾了她一整宿的男人还在道貌岸然:“阿窈别的事都做的很好,只是贪睡些,让她多睡会儿也无妨,反正王府里的事也不多。” 虽说是偌大的一个王府,却只有两个主子,的确没什么事。 “你们成婚也很久,早些要个孩子吧,迟迟没有音信,我让阿窈去看看大夫她也不看。” “我之前忙于政事,实在没什么时间,现在闲下来,我也是说起要个孩子,父亲不必担心。” 时忠这才满意的点头: “那就好。” 过了一会儿,时晏青推门进来。 “醒了?” 他抚了抚她的脸,时窈瞪着他:“你跟我爹说什么呢?” “小没良心的,我这不是帮你说话呢?” “分明是你害我……害我这样的!” “好好好,是我不好。”他已经得了便宜,现在心情也好,抱着她哄:“我们回家吧?你现在这样在这儿让你爹娘看到了也不大好。” 时窈:“……” 她磨了磨牙,她现在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时晏青给她穿上了衣裙,便带着她回家了。 马车里暖融融的,时窈在车上晃悠着都想睡着了,歪在时晏青的怀里,闷闷的问:“华谦呢?” “自然是交给大理寺处置,按律当斩。” 但人现在已经死了。 “你没问问他以前的事?” “这有什么可问的?又不是我们的事。” 时窈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也不想再提了,转了话题:“也不知攸宁现在怎么样了。” “你成天操心这么多累不累?”他捏了捏她的脸。 “可我担心她去扬州受刁难。” “放心吧,你真当莫尘是摆设。” 时窈撇撇嘴:“哦。” 他轻抚着她的小腹,忍不住道:“我们如果什么时候有个 孩子。” “你真的想要孩子?” 时晏青对血脉这件事十分淡薄,她之前就看出来,他并不在意这件事。 “只是突然觉得,有个孩子也不错。” 至少有了孩子,他们之间也多了一个羁绊,她即便不信任他,也会信任孩子。 时窈打开车窗,突然发现这不是回府的路:“这不是回家的路。” 时晏青弯唇:“去白马寺,求一求送子观音。” “你还信这个?” “不行?就当求个吉利。” 当初他害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他至今还愧疚难安,如今再去庙里烧个香,许个愿,希望那个孩子能再选他一次。 —— 扬州。 “公子,到扬州城了!”赶车的小厮喊着。 梁攸宁推开车窗,看着那座城门,上面挂着“扬州城”的匾额,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七年了,时隔七年,她才终于回到这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地方。 “攸宁,我们要回家了。” 莫尘握紧了她的手,眉眼满是笑意。 他们的家,他们的故乡,梁攸宁这二十三载的时光里,只有在扬州城的日子是快乐的。 “我有些害怕。” 他抱着她:“别怕,我陪着你,这是我们的家乡,攸宁,有我呢。” 第五百一十九章 只可惜 城门口一个小厮还在张望着,远远的看到了莫尘的马车便兴奋的迎了上来:“少爷!少爷你可算回来了,老爷夫人都等好久了!” “这是少夫人。” 小厮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家少爷什么时候成了婚了?可扬州这边一点音信都没有。 但看到莫尘突然冷下来的脸色,他也不敢多问,连忙恭敬的喊了一声:“少夫人。” “先进城吧。”莫尘直接关上了车窗。 他脸色很难看,从这个小厮的反应就能看出来,恐怕扬州这边至今还不知道他成婚的事。 等到了莫府,莫家全族的人都已经在等着了。 莫尘是当之无愧的下一任家主,如今又地位显赫,难得回一次扬州,自然是全族上下的人都得慎重以待。 “少爷回来了!” 莫尘牵着梁攸宁走进来,拱手行礼。 “尘儿回来了!哎哟,这怎么生的越发的俊朗了,如今当真是器宇不凡。”说话的是三房的夫人吴氏,嘴巴很甜。 “如今成了婚,自然也该稳重些了。”莫尘笑着道。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静默了一瞬。 “成婚了?!”吴氏第一个惊的喊出来:“你什么时候成的婚?!我们这,这都 没听说啊!” 莫尘扫了一眼莫老爷和莫夫人,只笑着牵着梁攸宁到前面来:“钟意,还不快给各位长辈行礼问安。” 梁攸宁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做。 莫尘坚持的道:“钟意。” 梁攸宁这才福了福身:“给各位长辈请安。” 莫老爷和莫夫人的脸色并不好看,莫家的其他人连忙应下,然后又困惑的看向莫老爷和莫夫人:“这尘儿都成婚了,怎么家中也没知会一声?” 莫尘笑着道:“我和钟意在燕京城成的婚,当时因为要赶去北凉,所以婚事办的也匆忙,没来得及通知家里人,这次过年特意带她一起回来,见过各位长辈,拜过祖宗,全了礼数。” 这话倒是说的滴水不漏,半点不提莫老爷和莫夫人不同意的事,三言两语便给梁攸宁正了名分。 莫老爷的脸色再不好看,但总不能众多族人的面前反驳,反而丢了面子,而且莫尘如今声望极高,他也早已经有了自立的底气。 场面一时僵持下来,还是莫夫人主动打圆场:“难道回来了,这一路舟车劳顿肯定累坏了,先好生歇着吧,别的事,明日再说。” “也好。”莫尘直接应下。 一起吃过了家宴,莫尘这才牵着梁 攸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这院子是已经收拾过的,还和从前一模一样,在竹林的后面,十分清幽,他已经许久不在这个院子里住了。 自从七年前梁攸宁出嫁之后,他就没怎么回过扬州了,先是在京中浑浑噩噩的度日,流连赌坊酒馆,骗吃骗喝。 后来被时晏青看中,让他帮他做事,他为了帮时晏青造反经营生意赚钱,也是走南闯北,自然没空回扬州。 再后来,又到了燕京城,再次见到她,这七年来,他也不愿意回扬州,他知道他思念这个地方,但他也痛恨这个地方。 扬州城的每一处地方,都有她的影子。 “攸宁,要不要出去逛逛?”莫尘并不累,他只是不想让她和族中的人有太多不必要的纠缠。 他知道她现在也不是很喜欢接触,毕竟现在她名不正言不顺,族中的人也不一定完全能看得起她,得慢慢来。 梁攸宁眼睛亮了亮:“好。” “走。” 莫尘牵着她,直接转了方向,从后门悄悄溜了出去。 扬州还是一如从前的繁荣,街头巷尾都是小贩儿的叫卖声,两边林立的酒楼茶社也数之不尽,路上还有杂耍的,唱戏的,卖艺的,分明还是大白天,却已经 热闹非凡。 莫尘牵着她走在人群里,唇角的笑意就没有淡过。 “你看,这家面馆还在,真是奇了,明明那么难吃,竟还开了这么多年。” 梁攸宁回头看去,果真看到了熟悉的那家小面馆。 多年前,莫尘也曾偷偷带她出来玩,她突然兴起要吃面,两人就近找了一家小面馆,谁知这面馆难吃的很,梁攸宁吃了两口就不想吃了。 “可你那时候不是说喜欢吃?” 梁攸宁说不好吃,要换一家吃,莫尘却说好吃,不单把他自己的那一碗吃完了,还把她吃剩下的那一碗也吃完了。 当时梁攸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味觉出了问题。 莫尘摸了摸鼻子:“有吗?” “当然了,你当时还吃了两碗。” “我不说好吃怎么吃你剩的那碗?” 梁攸宁:“……” 她回想起当时的情景,终于后知后觉的涨红了脸:“你不要脸!” 莫尘笑嘻嘻的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不过我当时也确实觉得好吃。” 那时他守着男女大防,唯恐唐突了她,最多也只敢拉一拉她的衣袖,连她的一块帕子都珍藏着睡觉也舍不得放下,更别提那可是她吃剩下的一碗面! 这面馆做的很咸,他硬着头皮吃完 了自己的那碗面,才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吃她的那一碗,他看到碗沿上印着的淡淡红色口脂,不动声色的含|住了那一抹淡红,心跳如雷。 她坐在对面,眉头都拧起来了,很是疑惑的问他:“真的好吃吗?” 他将她剩下的那一碗面吃的精光,舔了舔唇角,眸子亮晶晶的:“好吃。” 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做春|梦,第一次梦到她。 梦到她嫣|红的唇,他吻上那唇瓣,温热的,甜甜的,浑身躁动,热血沸腾,他将她压在了床榻上,将她的唇瓣上的口脂尽数吞进腹中。 他看着她嫣|红的唇,目光贪婪,她从来不知道他多爱她。 “攸宁,你不知道我现在多开心。” “开心什么?” “现在我不用吃你的碗沿就能吻你了。” 梁攸宁:“……” 如果她早知道他那时候有这样的歪心思,她早吓跑了。 “走,那家戏楼是你最爱看的,我们能去看看。” 他牵着她,穿梭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她恍惚中好像回到了从前,他拿着棍子牵着她从这条街走过,那时候的她也没想到,她会和他有这样深的羁绊。 也没想到,最终她还是如愿以偿的嫁给他。 只可惜…… 第五百二十章 纳妾 莫尘和梁攸宁一直玩到晚上才回,一回府,便看到小厮正焦急的守在门口。 “少爷,您可算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等着呢!” “等我们做什么?” “说是有事要说。” 莫尘牵着梁攸宁走进去,现在族人都已经离开了,只有莫老爷和莫夫人还在等他们。 “去哪儿了?” 莫尘笑了笑:“父亲这是管三岁小孩呢?我都二十五了,您还问我去哪儿了?” “你也知道你二十五了?!行事还如此的不知轻重!” 莫尘神色冷了下来:“我以为父亲和母亲这次喊我回家过年,就应该是已经接受了我和攸宁的事,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呆在这碍眼了。” 他牵着梁攸宁,转身就走。 “尘儿!”莫夫人连忙来拦着:“好了好了,你爹就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现在人都回来了,怎么也该把这个年过完了才算好。” 她看了一眼梁攸宁叹了一声:“事已至此,我和你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现在都让她见过了族里的长辈,还不让她给你爹娘敬个茶?” 莫尘扬起笑来,看向梁攸宁。 梁攸宁有些诧异,轻轻点头,丫鬟端了茶杯来,梁攸宁接过来,跪在地上给他们敬茶 :“母亲请用茶。” 莫夫人接过了茶水,喝了一口,点了点头。 她又端了一杯茶,送到了莫老爷的跟前,犹豫了许久:“父亲请用茶。” 莫老爷冷哼一声,莫夫人连忙给他使眼色,这才不情不愿的接了茶。 莫尘走上前来将梁攸宁扶起来:“那明日就去祠堂拜过祖宗吧。” 见过了祖宗,也正式在族人面前露了面,确认了她莫家少夫人的身份,礼数也算是齐全了。 莫夫人笑着道:“看你急的,那你明日带她去就是了,你如今也大了,主意也大,我们是管不着你了,这婚事,就这样吧,哎。” 莫尘握紧了她的手,唇角微扬。 他当然更开心家人能认可她。 “行了,你早些休息吧,让你媳妇跟我说说话。” 莫尘愣了愣,立即道:“有什么话非得跟她单独说?跟我不能说?” 莫夫人嗔笑一声:“你这孩子,我们妇道人家说话,你听什么?你若是好奇,一会儿你问她就是!看你护的跟什么似的,我还能吃了她?” 莫夫人走了出去。 梁攸宁松开了莫尘的手,冲着他轻轻点头,然后跟了上去。 莫尘心情轻快了许多,总算是没有白回来一趟,好歹是让父母亲接纳了她,往后 攸宁也不会惶惶不安了。 莫夫人带着梁攸宁回到了主院里,关起门来,这才叹了一声:“你和尘儿的事,我一直都不答应的,但尘儿这个人,性子执拗,他认准的事,谁也改不了,我知道这样僵持下去也没有意义,所以还是接纳你。” 梁攸宁福了福身:“多谢母亲。” “从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其实我知道,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这些年,你也不容易。” 梁攸宁喉头发涩,扯了扯唇角。 “尘儿这些年也不容易,自从你出嫁之后,他就没真正开心过,他甚至连扬州都不愿意回来,我看在眼里,心里也难受,如今你们成了婚,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既然他高兴,我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希望你不要再辜负了他。” “我不会的。” “那就好。”莫夫人拉着她的手坐下:“你们成婚也快有一年了,怎么也一直没有什么受孕的音信?” 梁攸宁面色微僵,一时答不上话来。 “我听说,你之前在景王府的时候,也迟迟没有孩子,如今,可找过大夫?” 梁攸宁知道这件事无法撒谎,只能低下头:“找过。” “大夫怎么说?” “说我,很难有孕。” 莫夫人眉头微 蹙,却也不意外,梁攸宁嫁进景王府这么几年都没生下孩子,已经说明了问题,她早已经猜到了。 “攸宁,你应该知道,莫尘是莫家独子,也是莫家的下一任家主,他是不能绝嗣的。” 梁攸宁面色微白,她已经知道莫夫人要说什么了。 哪怕早已经猜到了迟早会有这一天的,可真的来临的时候,还是心脏骤疼。 “尘儿喜欢你,让你做正妻,我也知道你不是个不容人的性子,往后他多几房妾室,你也要多包容些。” “是……” “你婶娘帮忙挑了一个女孩儿,家世人品都还不错,你是他的妻子,即便纳妾,也先给你看看。”莫夫人自认为这已经很尊重梁攸宁了。 丫鬟很快带了个女孩儿进来,一身藕粉色的流仙裙,看着未谙世事的样子,眉眼和她还有几分相似。 她笑盈盈的冲着她们行礼:“给夫人请安,给少夫人请安。” 梁攸宁怔怔的看着她,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掌揉搓的喘不上气。 “她叫清儿,十分乖巧懂事,对你也定会无不尊重的。” 莫夫人冲着她招了招手,清儿便懂事的端了一杯茶,跪在梁攸宁的面前,送给她:“少夫人喝茶。” 接了这杯茶,便是认可了她。 莫夫人含笑看着她,清儿天真懵懂的将茶杯举在她的眼前,她却想要立刻逃离这里。 她要接纳她,要亲手将莫尘送到别的女人床上。 她觉得喘不上气,浑身发冷。 “攸宁?” 她终究还是僵硬的接过了那一杯茶。 她知道她没有选择。 莫家愿意接纳她进门,条件就是让莫尘纳妾。 莫尘已经二十有五,至今膝下没有孩子,莫家担心的是子嗣,所以才对她做出妥协,同时也方便拿捏她主动给莫尘送女人,也省的她在暗中挑拨,和莫家作对。 她看的明白这一场局,可却走不出这场局。 她知道自己不配。 她将那杯茶送到唇边,一饮而尽。 清儿欢喜的笑了,甜甜的道:“多谢少夫人。” 莫夫人也高兴:“明天你去祠堂拜祖宗,全族上下的人都要来,也是个好日子,到时候就让清儿先和尘儿相处一下,晚上你再说和一下,这事儿自然而然的就能成了。” 莫尘喜欢梁攸宁这样的,他以往身边的几个女人也都或多或少的带着梁攸宁的影子,莫夫人当然清楚,只是莫尘从来不允许她们留子嗣,事后定要喝避子汤。 如今还是找这样的姑娘,梁攸宁又愿意成全,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第五百二十一章 心软 梁攸宁走出了院子,莫尘还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便迎了上去:“攸宁,母亲跟你说什么了?”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只是叮嘱我几句。” 莫尘笑了笑:“我就知道,我母亲比父亲好说话些,若不是她劝住了我爹,这会儿咱们也没这么容易过关。” 他牵着她往回走:“明天你就去祠堂上香,让族老给你入族谱,到时候这礼数就算全齐了,莫少夫人,往后咱可是再正经不过的夫妻了,生同床死同穴,下辈子也不能分开。” 如今让家中接纳了梁攸宁,他才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他不想她受丁点委屈,旁人有的,她都该有。 梁攸宁看着他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心头微涩。 “攸宁,怎么了?你不高兴吗?”莫尘低头凑到她眼前。 她推开他的脸:“没有,只是今天有些累了。” “也是,今天赶了半日的路,又出去玩了半天,这会儿回来还得应付我爹娘,你肯定累坏了,咱们今儿早些睡。” 两人回了 院子里,便直接洗漱睡觉。 但是他话是这么说,等他躺床上了,又忍不住动手动脚的,往她身上凑。 梁攸宁闭着眼,翻了个身:“莫尘,我困了。” 他轻咬着她发红的耳朵:“我知道了,你耳朵怎么又红了?” 她按住了在她身上作乱的手,睁开眼看着故作无知的他。 他笑嘻嘻的又凑上去亲亲她的唇:“你还记不记得前两年在摄政王府宴席上的时候,我为了告诉你胡侧妃在派胡良调查你的事,让人引你去厢房见我,那时候有人跟踪你,我让你别出声,你站在我身前,分明也没做什么,你耳朵也红了。” 那时候他觉得稀奇,这么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倒是还挺容易害羞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甜滋滋的,她心里一直有他。 他忍不住吻的更深一点,作乱的手直接扯开了她的小衣,看着她耳尖红的要滴血,他心中藏不住的快意。 “莫尘!”她硬生生用胳膊抵着他隔开一段距离:“我真的累了。” 他只有 委屈巴巴的躺回去:“知道了。” 她咬了咬唇,心中又有些愧疚,原本也不是他的错,她又何必迁怒他? 次日一早,梁攸宁拖着困倦的身子从床上爬起来,祭祖自然是要赶早的,她压根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 莫尘自觉理亏,一大早就陪着笑脸亲自给她送碗递筷的。 “一会儿祭完祖了,你就回来补觉,好不好?” 梁攸宁脸上压了不少粉,倒是看不到出疲倦,只是眼睛有些困倦的睁不开,懒得和他说。 今日全族的人都要来,祭祖完毕就要一一见过族中长辈们,毕竟不是寻常媳妇,而是莫家的宗妇,怎么可能让她回来睡觉? 莫尘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怕她生气,又哄着:“那晚一些睡,多喝点浓茶撑一撑?攸宁,辛苦你了。” 他昨天也想克制来着,但确实他们赶路这半个月都没同房了,昨天终于回了扬州,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落地,他哪里还忍得了? 倒是没想到让她这样辛苦,他也有些后悔,早知道 还是忍忍,不然她今天有的累了。 梁攸宁困倦的撑|开眼皮子,喝了他送来的那一大杯浓茶,感觉清醒了点。 见她接了他的茶,他又开心起来,她还是这么心软,还是这么好哄。 梁攸宁自小就还跟面团儿似的,跟谁都生不起来气,不熟悉的人说她假清高,但莫尘知道,她是真的没脾气。 他每次故意逗她,见她气的面红耳赤的,却又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最生气的时候也只能憋出一句警告:“莫尘!” 声音又软又娇的,没有一点威慑力。 可他知道,这已经是她最生气的时候了,到这个时候,他便哄哄她,说再也不这样了,她就很快消了气,原谅了他。 他那时就觉得好笑,她怎么跟面团儿似的? “攸宁,你对别人可不能这样好脾气,不然人家欺负你怎么办?”他有时候又忧心忡忡的。 她就很不解的看他:“那对你就能好脾气?” “当然了,我又不会欺负你。” “可是只有你会欺负我。” 莫尘: “……” 那时的她,还未经受这世间险恶,觉得这世上什么都是好的,天真又灿烂。 可如今,她受了这么多的苦难,却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心软。 对旁人心软,对他也心软。 选择自戕的时候还不忘记给所有人铺好路,放走景王府的那群姬妾,给她们善后,安置好桃子,给时窈留信让她不要自责。 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傻的人。 她看着清冷,实则比谁都心软好说话。 而他一个精明市侩的商人,任何事情都要计较一下利益得失,权衡一下利弊,表面看着温润亲和,实则心肝肺都是冷的。 唯有对她,是不论如何也无法心冷,她这样好欺负,他哪舍得让她受委屈。 “你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粉没遮住吗?” 她又回头找镜子照了照,黑眼圈遮不住倒是没什么,就怕脖子上的吻痕没遮住露出来,那可麻烦了。 他抱着她:“我看我家媳妇儿好看呢。” 梁攸宁怕他又作乱,连忙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去吧。” 第五百二十二章 只有他 “走。” 他牵着她的手,直接往祠堂走去。 今日莫家族里的人都到了,只因为莫家今日要开祠堂,请进一位女主人,也是未来的宗妇,自然是该慎重以待的。 梁攸宁先是给几位族老都一一问安,莫夫人又领着她给族中的几位亲眷认人,介绍身份。 “哎呦,早盼着尘哥儿娶妻,如今总算娶了妻,咱们莫家往后也终于有了女主人了,你们也该安心了吧。”吴氏笑着道。 莫夫人笑了笑:“如今他这个年纪了,早该成婚了,也算是了了我们一桩心愿。” “钟意看着大方得体,比大家闺秀也不差,我一见着就喜欢,这份礼物准备的匆忙,也请你别嫌弃。”吴氏让人送了一只金钗来。 梁攸宁收下:“多谢三婶。” 其他的亲眷们也都纷纷送了礼物表示心意。 等到时候差不多了,族老才道:“是时候了,开祠堂,迎宗妇。” 祠堂被打开,族老带着梁攸宁进去。 莫尘捏了捏她的手心,笑盈盈的道:“去吧。” 梁攸宁轻轻点头,转身进去,而就在转身的一刹那,她看到了人群中站着的一个少女,她喝过她的茶,还受下了她的礼。 吴氏带着 那个女孩儿穿过人群,走到了莫尘的身边,笑着和他介绍这个女孩儿。 梁攸宁心如针刺,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仓惶的回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莫家祠堂里,族老正在为她在族谱上添名。 她跪在蒲团上,再三叩首,以额触地,却迟迟无法起身,眼睛胀的通红,一滴清泪悄无声息的砸在了地上。 “尘哥儿,好些年没见你了,上次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当真是成熟稳重多了。”吴氏连连夸赞。 莫尘笑着道:“三婶这么夸我,我可当真了。” “那自然要当真的,哎,这是我外甥女,父母早亡,一直放在我身边养着,早些时候听说书的说起你,一只好奇的很,我今儿特意带她来见见真人,清儿,还不快给你尘哥哥请安。” 清儿有些不好意思,脸颊红红的,低着头行礼问安:“莫公子。” “都是自家兄妹,不必这么客气。” “清儿这孩子胆小,昨儿还见了少夫人,还好少夫人宽厚,她倒是觉得投缘的很。” 莫尘听着这话,倒是打量了她一眼:“你昨天见她了?” “是,昨天晚上,少夫人和夫人说话,正好我这几日在陪着夫人,进 去送茶就撞见了,少夫人喜欢我,和我说话,还赏我茶喝。”清儿笑盈盈的道。 吴氏见两人聊起来了,莫尘果真没有排斥,心中暗喜,悄悄的退下。 远远的和莫夫人打了个眼风。 莫尘问她:“那你昨天可听到她们说什么?” 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要打探清楚她昨天和母亲具体说了些什么,因为他隐隐觉得,她昨天好像不大开心,不知真的累了,还是另有原因。 清儿双颊绯红,却也不敢说实话,只道:“我听到夫人说,希望少夫人能好好珍惜少爷,别再辜负了你,还说少夫人知书识礼,又宽容大度,定能做好这莫家少夫人。” 莫尘笑了起来:“还说别的没有?” “尘哥哥这样想知道,为何不直接问少夫人?” “我怕她不跟我说实话。” “别的……倒是也没说什么要紧的。”清儿也不好意思提自己的事,只小声的道:“只是莫夫人说起,希望少爷能早早的有孩子。” 莫尘眉头微蹙,看来她还是因为这个不大开心? 清儿见他好像不大高兴了,连忙道:“尘哥哥正值壮年,子嗣之事,并不难。” 莫尘笑着道:“那是自然。” 孩子的事,的确也是个难事,若是可以,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应该也不是难事,只是,不知该如何说服爹娘了。 梁攸宁正好从祠堂出来,看到他们单独站在一起说话,清儿脸颊绯红,昨晚对她还明朗大方的女孩儿,在莫尘的面前,娇羞不已,旁人都似乎有意的避让,给他们留了空间。 莫夫人拉着她往另一边走:“一会儿宴席要开始了,现在你作为莫家少夫人,可得把场面撑起来。” 梁攸宁垂下眸子,艰难的跟着莫夫人的脚步转身离去,没有惊动他们。 昨夜还和她在榻上缠|绵的丈夫,今日就被她亲手推到了别的女人面前,他们分明是最亲密的人,可此时却成了最遥远的人。 她只能站在远处,看着那个和她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儿和他笑语晏晏,她连上前阻拦的资格也没有。 梁攸宁忙碌了一整日,几乎都没有喘气的时间。 等到夜幕降临,莫夫人拉着她和其他的莫家女眷们说话,迟迟不放她回去。 梁攸宁猜到了什么,已经有些魂不守舍,只僵硬的坐在那里,听着她们谈论家长里短,如坐针毡。 “攸宁?” 梁攸宁回过神来:“母亲。” 莫夫人看着她微微发白的小脸,心中有些不忍,拉着她的手:“莫家既然承认了你,就不会亏待了你,往后你是莫家的宗妇,旁人比不得你的,妻是妻,妾是妾,云泥之别,她越不过你去。” 梁攸宁扯了扯唇角:“是。” “是啊是啊,以后清儿生下了孩子,给莫家添了香火,那也是大好事不是?” 吴氏倒是高兴的很,他们三房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如今莫家的继承人从她的外甥女肚里爬出来,往后这地位还不一定如何呢! 梁攸宁看着她们或怜悯,或奚落,或无所谓的眼神,感觉好像喘不上气。 她袖中的手拧着帕子,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所有的道理她都明白。 可她在意的,不是正妻之位,也不是莫家宗妇的身份,她在意的,只有他而已。 莫尘听说梁攸宁回来了,特意从前院赶回来了。 “少夫人呢?” 守在门外的丫鬟含糊的道:“在里面等着少爷呢。” 莫尘大步走了进去:“攸宁?” 他环视了一圈,看到床上纱幔落下来了,隐约看到一个人影。 他笑着走过去,挑开了纱幔:“今日忙一天,是不是累坏了?这么早就困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吵架 纱幔被掀开,少女穿着纱衣面露娇羞之色,含羞带怯的抬眼看他。 莫尘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旋即直接摔下纱幔转身出去,怒喝道:“她怎么在这儿?!少夫人呢?” 下人们吓的跪了一地,连忙道:“这,这是少夫人让送来的。” “她让送来的?!” 清儿慌忙从床上爬下来,跪在了地上,哭着道:“尘哥哥恕罪,没有少夫人的允许,清儿是万万不敢来的,少爷息怒!” “你说,是她允许的?!”莫尘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 清儿连忙磕头:“清儿不敢说谎,少夫人已经喝过了清儿敬的茶,将我收在少爷房中当妾室,延绵子嗣,少夫人宽厚大度,容得下清儿,清儿也愿意来侍奉……” 她说着,便跪着往他跟前爬了几步,楚楚可怜的扬起满是泪水的脸,曼妙的身姿在纱衣下若隐若现。 “少爷,让清儿侍奉少爷吧。” 莫尘却是怒火中烧:“滚!” 清儿吓的手一抖,刚要扯住他衣摆的手都僵在了原地。 莫尘脸色阴沉的转身就出去:“她人呢?!” 丫鬟连忙道:“少夫人还在夫人那里说话……” 话还没说完,他直接就冲了出去。 此时莫夫人还 带着梁攸宁和莫家宗族里的贵夫人们接触,却突然听到丫鬟的一声喊声:“少爷来了。” 莫夫人愣了愣,这个时候,他怎么就来了? 可还没等反应,莫尘就已经直接大步冲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这是女眷……” 他阴沉沉的盯着梁攸宁:“我来接我夫人回去。” 梁攸宁浑身一僵,呆坐在那里顿时动弹不得。 “你,你……清儿呢?” 吴氏忙不迭的找人,心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成事了吧? 莫尘冷笑:“三婶急着找人,就赶紧出去找,在这里是找不到的。” 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屋里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看出来了莫尘此时的不对劲,他从小八面玲珑,鲜少会对人发脾气,更不可能这么客气。 今日这般,足以见得是真的要发怒了。 吴氏看了看莫尘的脸色,讪讪的道:“那,那我出去寻一寻。” 莫夫人气恼道:“尘儿!你这是做什么?清儿好歹是你三婶特意为你挑来的,即便是不合心意,也不该如此不知礼数!” “不知礼数?随随便便就塞个女人送到我床上,你们就懂礼数了?!当真以为我收破烂的什么来者不拒是吧?” “你!”吴氏气 的脸都红了。 莫夫人更是恼怒的道:“尘儿,清儿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按着你的喜好选的,连你夫人也提前见过认可了的,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 莫尘盯着梁攸宁:“是吗?连你都这么喜欢她?” 梁攸宁脸色发白,眼神闪躲着不敢看他。 “说说看,你多喜欢她?”莫尘逼近她。 屋里的人都吓的大气都不敢出,连莫夫人都被莫尘这突然翻涌而出的戾气给震的僵在那里。 梁攸宁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他直接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拖了出去:“今日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带她回去了。” “尘儿!”莫夫人气恼的喊了一声,莫尘却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 莫尘步子迈的极快,一双腿本就长,现在怒极之下根本没顾忌梁攸宁,直接给她拖回竹园,梁攸宁一路都踉踉跄跄的小跑着才跟上。 一回院子,他就甩开了她的手,脸色阴沉至极:“我真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大度,听说你连她敬的妾室茶都受下了,梁攸宁,你可真是不愧对你这燕京城第一贤妇的好名声。” 梁攸宁有些仓惶的避开他的眼神。 他怒道:“在你的眼里,嫁我和嫁景王是不是也没有太大区别? 反正你都无所谓,你什么都无所谓!” 她眼睛红了,不知是被他吓的还是慌的:“我,我没有……” “你没有什么?难道人不是你送来的?不是你点头让她进门的?梁攸宁,你好的很!你当真是半点没把我放眼里。” “莫家要延绵后嗣,我……” “是,你不生,你找别的女人来生,在景王府你这样,现在你也这样,你真是一如从前的宽容大度,景王妃虽说死了,但马上扬州就要出现一位第一贤妇,你是不是也要跟从前一样,往我屋里塞一堆女人来表现你的大方贤惠?” 莫尘语气讽刺,刺的她心脏生疼,她气的涨红脸:“莫尘!” 他沉沉的盯着她:“我现在真的越来越不确定,你还爱我吗?是我以死相逼让你嫁我的,如果不是这样,你恐怕也不情愿的是不是?” 他自嘲的掀唇:“但凡你还爱我,也不会这么无动于衷的讲女人随便送到我床上来的,梁攸宁,你还记得你从前什么样子吗?” 从前她连他对别的姑娘笑一下都要生气,她会霸道的说你既然要娶我,就不能有任何其他女人,她总会问他,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是不是要丢下我了? 那时他 不用去猜,也不用有丝毫的怀疑,她就是爱他的,可如今,她竟将女人主动送到他的床上! 在她的眼里,嫁他和嫁景王又有区别? 他不愿等她回答,也许是想逃避,也许是怒火攻心,他转身就走。 梁攸宁僵在原地,却始终没有去追他。 梁攸宁回到房里,桃子正在换床褥。 她在太师椅里坐下,脸色发白,沉沉的垂着眸子,桃子心知她这是难过了,也不打扰她。 桃子换好了床褥,这才出去,小声问小丫鬟打探:“少爷呢?” “好像去外院书房了。” 桃子叹了一声。 “那个,清儿姑娘要怎么安置呢?”小丫鬟又问。 这桃子哪里能知道? 她又只好进去,问梁攸宁:“少夫人,这个清儿如何安置?” 清儿已经被送进了莫家,梁攸宁连她的妾室茶都喝了,名义上,已经算莫尘的人了,现在送出去,名声也毁了。 况且,若是真打发出去,莫夫人和吴氏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先收拾一个客院给她住着吧,要怎么安排,以后问夫人他们。” “是。” 今日莫家上下气氛都十分低沉,阖府上下都知道,少爷和少夫人吵了架,现在闹的都已经分房睡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去哪儿了 次日一早,梁攸宁很早就醒了。 桃子给她梳妆,很是心疼:“少夫人昨日忙了一整天,累成那样怎么还没睡好?当心把身子熬坏了,要不再睡会儿吧,夫人都派人来说,今日的晨昏定省免了。” 莫夫人到底是宽厚之人,她也知道梁攸宁昨天受了累,又两头受气,估摸着是没休息好的。 梁攸宁却摇了摇头:“睡不着了,躺着也头疼。” 桃子叹了一声:“要不,少夫人去找少爷说个软话吧,我看少爷也只是气头上,这都过了一夜了,再大的气也该消的差不多了,少夫人哄哄他兴许就好了。” 梁攸宁也不知道要怎么哄他,她觉得她已经够顺着他了,昨天他说的那样伤人的话,她还要如何说软话? “算了。” 她闷闷的掰扯着梳妆盒里的簪子,心里也并不痛快。 却在此时,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少夫人,有人送了东西进来,说是送给少夫人的。” 梁攸宁诧异的接过来,是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支金钗。 她愣了愣,这不是她的金钗吗? 她想起来,这金钗还是在景王府的时候用的,后来,她将这金钗送了人,送个了……景王府最小的姬 妾吴氏。 她连忙问:“是谁送来的?” “说是少夫人的故人,若是少夫人要寻,就去闻香楼寻她,这金钗昨日就送来了,只是少夫人一直忙着。” 梁攸宁收起了金钗:“那给我备车,我出去一趟。” “是。” 前院的书房,莫尘也早早的起了,他昨天根本一宿没睡,等着她来服软,可没曾想,直到现在,她竟也没来问候他一声。 张德讪讪的走进来:“少爷。” 莫尘放下手里的书:“怎么了?少夫人呢?” “少夫人还没来,这会儿已经出门了。” “她出门了?!去哪儿了?!” “听赶车的车夫说,好像是城东逛一逛,没说要去哪儿。” 莫尘气的磨牙,这个铁石心肠的女人,他们现在闹成这样,她竟然还有心思出去逛街? “少爷,要不还是和少夫人服个软吧,再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张德忍不住劝。 莫尘冷笑:“我服软?我跟她道个歉说我不该把她送来的女人拒之门外?!” 张德讪讪的闭了嘴,自家主子如今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了。 从前他觉得莫尘私下里太冷,只面上和善,如今莫尘私下里倒是不冷了,只是情绪忽好忽坏, 全看和少夫人的感情状况而定。 过了一会儿,莫尘却突然起身往外走:“给我备马。” 张德擦了擦额上的汗,他就猜到会这样…… 张德忙不迭的去给莫尘备马。 梁攸宁让马车停在了城东处,便说自己要去逛逛,只让桃子跟着就行。 她在城东只逛了一下,便进了闻香楼。 这闻香楼是扬州有名的教坊,不是寻常的青|楼,专供歌舞技艺的艺伎,是达官贵人常常光临之地。 “咦,这位夫人是来寻人的吧?” 守门的小厮一见这她贵夫人的打扮,便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 小厮笑着道:“这来闻香楼找自家男人的贵夫人可不少,实在不好意思,真不能进,咱们这儿有规矩的。” “我不是来寻男人的,我是找一个人,她姓吴……” “这种话我听多了,真不能进,万一闹出事儿来了,咱们这教坊算是又得停业半个月了,上次有个女人冲来抓男人,打的头破血流的,我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 小厮打量梁攸宁一眼:“不过夫人您看着倒是斯文人,但是这规矩就是规矩,不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小厮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一个声音从背后响 起:“她是来找我的!” 小厮诧异的回头,连忙毕恭毕敬的弓着身子行礼:“花蕊姑娘。“ 梁攸宁抬眸一看,怔了一怔,险些没认出来她,从前的吴氏是景王府最小的姬妾,在景王被杀之前,也是最受宠的,只是那时候打扮的清纯可人,如今却已经风姿绰约,高高的发髻上簪着花,婀娜多姿。 “走,我们上楼说话。”花蕊高兴的拉着她进去。 “你真回扬州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莫家?” “我昨日在街上看到你了,虽说你蒙着面纱,但咱们好歹也是这么久的姐妹,怎么可能认不出?我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王妃了,没想到还能遇上你,我打探京中的消息,说你死了,我还担心了好久,果然是假消息!” 梁攸宁笑着道:“你如今可还好?” “当然好了!从那个死气沉沉的景王府逃出来,总算也没有埋没了我的青春,如今我在这闻香楼做艺伎,我的琵琶已经是扬州城一绝,不少人慕名而来,一掷千金只求听我一支曲子,可比在景王府还要风光。” 花蕊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又好奇的问:“你倒好,竟成了莫家少夫人了?哎,我就知道我比不得你的,那 位莫公子的名声,可是从燕京城响当当到扬州城的。” 梁攸宁眸光黯然了几分,扯了扯唇角:“也没有那么好。” 依然有许多的身不由己,许多的,只有自己咽下去的苦头。 花蕊骂道:“我就知道,嫁人定是要吃苦头的,近来也有人求娶我,我才不稀罕,如今是捧着我,真娶回家,还不一定要怎么看轻我?” 她抓住梁攸宁的手:“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我欠你一个人情,迟早要还你。” 梁攸宁笑着摇头:“我现在也没什么大难处,只是想来看看你,没想到还能再相逢,你过得好就够了。” “你这个人,没有大难处就是还没逼到绝路,我是没见过比你更好脾气的主儿,也罢,我也不多问,你只记着我的话就是了!” “好。” 梁攸宁也不好久留,闻香楼这种地方不是她该来的,若是让莫夫人知道她来这种地方,恐怕也要受教训的。 她从闻香楼出来,又在城东随便逛了一圈,看时候差不多了,这才回到马车上。 谁知刚一推开车门,却看到莫尘坐在上面了,只是依然不高兴的样子。 她抿了抿唇,弯腰上了车。 “你去哪儿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贵妾 “只是去转了转。” 她语气淡淡的,显然不想和他说话,坐的位置也离他远远的。 莫尘顿时气的牙疼,他都来找她了,她竟然还懒得搭理他! “这附近都是秦楼楚馆的,你有什么可转的?” “只许你来,我不能来?” 他愣了愣,立马道:“我什么时候来了?我,我以前就算来,那,那也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一边说着,又突然眼睛闪了闪,她这是吃醋了? 他心情莫名的愉悦了几分,笑嘻嘻的凑过去:“那你去逛哪儿了?下次我们一起去。” 梁攸宁古怪的看他一眼,他怎么莫名其妙开心起来? 他是撑不住了,扯着她的袖子:“攸宁,别生气了。” 昨天气头上走了,结果一整夜都没睡着,想回去又觉得有点丢脸,还是想等她来哄哄他,好歹也该服个软,谁知她今日这好端端的来逛街了,像是半点没影响似的。 照这个样子,还不知要冷到什么时候去,他哪儿撑得住?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你说的又不是假的,我的确就是燕京城第一贤妇,我就喜欢给自己相公房里塞女人。” 她甩开他的手,往旁边又坐了坐。 他连忙又凑上去:“ 我那是气话,再说,还不是你先气我的?” 其实他说完又后悔了,当初他以死相逼让她嫁给他,那时候他只一心想着她嫁他就好了,至于别的,他都不在乎。 可人总是贪心,如今娶了她,他又计较她心里有没有他,有多少分量。 她这样随便的给他塞女人,就为了所谓的传宗接代这么一件屁事! 那在她眼里,他和景王有什么区别? 梁攸宁眼睛却红了:“你以为我就想?这件事已经架到我面前了,我能如何?莫家如今能让我进门已经是不容易了,我有什么资格说不?莫尘,我这辈子都亏欠莫家,也亏欠你爹娘,我没办法……” 他心脏骤缩,将她抱进怀里:“对不起,我从没想过你的处境。” 那么多人,一遍遍的告诉他,那个女人是梁攸宁挑的,是她同意的,他便只想着她亲自给他找女人,却从未想过,她现在身不由己的处境。 “我把她送到你的面前的时候,我也很难受,莫尘,我没有那么大度,我不是什么贤妇,我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可我明白,我没资格自私,我生不了孩子了,我本就亏欠莫家,如今还要让莫家绝嗣不成? 我也不想 让你为难,我其实,早料到了会有今天。” 在她答应嫁给他的时候,她就妥协了。 他说她亏欠了他的,她应该陪在他身边偿还,她认了,答应嫁他,这后半生,都陪着他。 而代价就是,她终有一天会亲手将他送到别的女人床上,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和他生儿育女。 “我也不要什么贤妇,我只要你,攸宁,我说过,一生一世都只守着你,至于孩子,没有就没有,我们过继一个,往后续上香火就行了,我什么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 他紧紧抱着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 梁攸宁轻轻叹气,他爹娘怎么可能答应呢? 外面小厮喊了一声:“少爷,少夫人,到了。” 莫尘连忙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哄着:“是我不好,以后我再也不冲动行事了,我昨天,昨天说了很多混账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她轻轻点头,他总算松了一口气,欢喜的牵着她下车。 张德一看他们两一起回来,笑着问:“少爷今晚要住哪儿啊?” 莫尘直接一脚踹过去:“要你多嘴!” 张德连忙躲开,笑呵呵的道:“那我这就去给少爷把书房的床铺给撤了。” 莫尘搂 着梁攸宁撒娇:“书房的床可硬了,我躺着都不舒服,昨天一宿没睡好。” 梁攸宁连忙推开他:“你别在外面这样。” “那我们回房去。” 他拉着她就立刻回竹园。 谁知刚走到门口,却见小丫鬟早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少爷少夫人,老爷夫人说你们回来了去主院用晚饭。” 莫尘拧了拧眉:“怎么还要一起吃?” 梁攸宁便应下:“我们这就去。” 莫尘只能带着她去了,刚哄好她,还没亲热一会儿呢。 到了主院,莫老爷和莫夫人都已经在等着了,见他们来了,便喊着让小丫鬟上菜。 “哟,小两口这是和好啦?”三夫人吴氏竟也在,笑呵呵的走上前来:“我说呢,这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哪里能有过夜的仇?” 莫尘皮笑肉不笑:“这不得多亏了三婶,不然我们也吵不起来。” 莫夫人斥责道:“尘儿,你怎么说话呢!你三婶也是为了你好。” 梁攸宁扯了扯他的袖子,他沉着脸没再说什么,只拉着梁攸宁坐下。 小丫鬟们端着菜上来,很快就开饭了。 而此时,帮着莫夫人布菜的小丫鬟却退了下去,换成了清儿。 她怯怯的站在莫夫人 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布菜,莫夫人还夸赞她:“你才来这几日,便已经知道我的喜好,倒是个心细的。” 清儿笑了笑:“多谢夫人夸赞。” 莫尘脸色变了一变:“她怎么还在这?” 莫老爷冷声道:“她如今是你的妾,她不在这儿在哪儿?都已经正儿八经的进门了,你也莫要再闹性子,她一个清白人家的女儿,现在还能出去不成?” 莫尘看向梁攸宁,梁攸宁低下头戳碗里的饭。 他冷笑:“真是稀奇了,这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我的人了?” “她都给你媳妇敬了茶,人人也都知道她已经在莫家留宿了,现在你还想让她如何?!” 清儿突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道:“都是清儿的不是,是清儿不知好歹,非要留在这,若是少爷实在嫌弃清儿,清儿也不敢勉强,只有现在就撞死了去,也好过走出莫家,被人议论纷纷,说三道四!” 她说着,便要冲向一旁的柱子。 吴氏连忙起身拉住她:“可怜的孩子,你这是做什么?莫家不是背信弃义的人家,既然都已经让你进了门,哪里能让你随便赶出去?你是我的外甥女,是莫家正儿八经纳进来的贵妾!” 第五百二十六章 应有尽有 莫尘直接摔了筷子,脸色都阴沉了下来:“我说,莫家的当家人是不是直接换成三房了?” 三夫人吓一跳:“这,这……” “倘若三房要做这个当家人,我让给你们。” 三夫人脸色变了一变,如今莫家的荣耀都是来自莫尘,莫尘不做家主,莫家又能算什么?! “我,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尘儿,你这是做什么?”莫老爷斥责道。 莫尘冷冷的道:“我只说一次,我的事,只有我能做主,我房里要什么女人,那也只有我点头才算,没有任何人能替我做决定。” 莫老爷怒道:“你怎能如此不听话?!我们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莫家!你从小就忤逆,你当真是要气死我是不是?!” “爹想要一个听话的儿子?可听话的儿子可给不了莫家如今的荣耀,我倘若是听话的儿子,我就会一辈子安安分分守在扬州,守着家业,庸庸碌碌的过完这辈子。 我倘若是个听话的儿子,我不会去造反,不会刀尖舔血去做那大逆不道之事,莫家更不有可能有今日的地位。” “你!” 莫老爷怒极,却无法反驳。 一个懂事听话的儿子 ,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胆识和野心去闯荡出这样的事业的,他因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却又因为他的忤逆而气恼。 “爹娘该明白,没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既然早知道我不是个能听话任人摆布的儿子,就不该用这些手段来妄图操纵我。” 他拉着梁攸宁直接起身:“倘若这家里我说话不管用,往后这扬州我不回来就是了。” “你站住!” 莫老爷怒吼一声,莫尘却脚步不停,直接拽着梁攸宁就走。 三夫人抱着地上的清儿都傻眼了,原以为让莫老爷和莫夫人施加压力,莫尘怎么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只要清儿如愿以偿的当了莫尘的妾,往后再让莫夫人拿捏着梁攸宁劝和劝和,清儿迟早还是得爬上莫尘的床。 毕竟梁攸宁生不了,总得有人生吧,清儿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她还指着清儿给他们三房抬脸面呢,往后清儿生下的儿子,那可就是莫家的继承人啊!地位非同一般。 可现在…… “老爷,算了吧,尘儿难得回来一次,何必又闹的这样?他不喜欢,还能强逼他不成?”莫夫人叹息道。 “什么喜欢不喜欢?如今他都二十五 了,膝下一子半女都没有,梁氏生不了,往后莫家难不成就这样绝嗣?!他忘了他是独子?” “可尘儿如今不愿意,又能如何?你什么时候管得住他了?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哎,再等等吧,他现在刚成婚,想来纳妾也不大合适。” “这是刚成婚?这都快一年了!” 莫夫人叹了一声,这才对三夫人道:“实在对不住,尘儿这孩子,我们也是管不住,也怪我,没经过他允许就把人送进来,清儿她,到底还是没缘分。” 清儿哭着道:“我若是离开莫家,还不如死了算了!” “好孩子,别哭,我自是再给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往后我认你做义女,定不能让你平白受委屈。” 清儿心里很不甘心,再好的人家能好的过莫家?好的过莫尘? 以她的门第,无非也就是嫁个小门小户的庸碌之人,哪里能比得上莫尘万分之一?莫家的显赫,未来甚至不可估量! 可莫夫人都这样说了,她又能如何?只能咬着牙点头。 —— 莫尘带着梁攸宁回了竹园,气还没消。 “如今住着也不痛快,还不如回燕京去。” 梁攸宁拉着他:“算 了,年都没过完,你现在走算什么事?好歹等过完十五。” “那个吴氏这么嚣张,我当真是小看了她,她没给你气受吧?” “她和我都没说上几句话。” 梁攸宁抿了抿唇:“莫尘,你为了我和家里这样闹翻,不大好。” “这也算闹翻?那一年前我说娶你的时候闹的可比这厉害多了。” “……” 莫尘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翻不了,莫家如今离不开我,既然离不开,那就应该听我的。” 这偌大的家族,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会生儿子的家主,而是一个有魄力有能力的家主。 他带给莫家的,是地位和尊荣,没有这些东西,生一堆儿子有什么用? 莫家会明白该如何选择的。 他握着她的手:“攸宁,这几年,我为了帮时晏青造反,走南闯北,刀尖舔血,你有没意想过,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她怔怔的看着他,心里发涩。 她当然知道他这几年做的多危险的事,一不小心便是万丈悬崖,甚至没有半点退路可走,一场无法预知胜算的赌局,赢了是尊荣显贵,输了就是死路一条。 “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爹娘高兴,顺着 他们的心意,娶一个他们想要的妻子,生一堆儿子继承家业?” 他轻嘲的笑:“若只是为了这点念想,我又何必跟着时晏青拼杀这些年?他们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 “我要的是权势地位,要的是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若我拼死拼活走到这个地位了,竟还要被人钳制,还要受人操纵,那我这些年到底有什么意义?” 从前,莫尘的梦想从来不是权势地位,他只求得一个小小的皇商的身份,用多多的聘礼娶她,然后带着她游历四海,和她成婚生子。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梁攸宁嫁了景王之后,莫家轻易的就被知府污蔑算计整垮之后。 “当年,我也到了燕京城,我亲眼看到你的花轿被抬进景王府,那么盛大的婚礼,我想过好多次,唯独没想过,娶你的人不是我。” 梁攸宁喉头发涩,眼睛倏地红了,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他就在人群里。 “我从此一蹶不振,流落赌坊,在那骗吃骗喝,后来遇到了时晏青,他觉得我骗术有些厉害,让我替他办事,他告诉我,倘若我能助他,他日功成之时,权势和财富,应有尽有。” 第五百二十七章 放不下的人 “我见识过了权势的厉害,我也想要这东西,为了掌控我自己的人生,也为了自己能痛快的活着。 我走到今日,还不能随心所欲,还不能守住我想要的人,还要瞻前顾后?没有这个道理。” 他将她抱在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已经弄丢过你一次了,绝不会再有第二次。” — 之后,梁攸宁以为的暴风雨却并没有到来。 果然如莫尘所说,莫家做出了妥协和退让。 直到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一些内在的规矩,也第一次正面感受到莫尘所说的拥有权势的好处。 因为如今的莫尘是莫家的顶梁柱,是莫家全族荣耀地位的希望,天下迟早的摄政王的天下,莫尘作为辅佐摄政王上位的第一功臣,也必然会占据这大夏重要的位置。 这样的权势,即便是祖宗家法,也无法束缚,不敢束缚。 莫老爷和莫夫人没有再提让他纳妾的事,而清儿也已经被送出了莫家,听说莫夫人还打算给她另外挑个好亲事,三夫人也再没有登门,显然是怕得罪了他,暂时避一避风头。 莫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之中。 “今天是初二,你想不想回家看看?”莫尘突 然问她。 梁攸宁眉头轻蹙,犹豫了许久,还是摇头:“算了吧。” “你家人如今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若是他们知道你还活着……” “若是知道我还活着,定会觉得更方便拿捏我了。” 梁攸宁目光平静,心脏却还是无法抑制的刺痛。 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已经无法原谅他们,她也深知,梁家想要的无非是个能用来牺牲利用的女儿,即便回去相认又如何?不过是再经受一次伤害罢了。 莫尘牵住她的手:“我们去看看吧,悄悄去,你也能看看他们好不好,难得回来一次。” 他哪里能不知道她? 梁家毕竟是生她养她这么多年,如何说割舍就能割舍的下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会不处置梁家,只把扬州的那个知府整治了,梁家如今知道势头不对,也低调做事,不敢张扬,唯恐引起了莫家的注意,枪打出头鸟。 但莫尘并非是忘记了梁家,他只是不想要让他们之间横隔这些莫须有的怨恨,梁家这种小人行径,他嗤之以鼻,但那毕竟还是她的亲生爹娘,还有哥哥姐姐们。 所以他放梁家一条活路,让他们苟且偷生。 “可是……” 梁攸 宁还在犹豫,莫尘却直接牵着她出门:“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坐了马车出去,梁攸宁一路上都有些紧张,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家人。 这些人是她的至亲,也是亲手将她一次又一次推进火坑的人。 “怕什么?只是悄悄看看,也不必应付什么,他们还能吃了你?” “我怎么偷偷看?” “梁家今日在鸡鸣寺上香。” 他们直接去了鸡鸣寺,因为是新年,寺庙的人烟很旺,她戴着面纱,牵着莫尘的手走上长长的台阶,进入了香火鼎盛的寺庙里。 果然看到梁家的人。 梁夫人刚刚拜过了菩萨,捐了香火钱,才被扶起来,她脸上有些憔悴。 梁连生如今已经没了官职,梁家当初帮着太后做事,对付摄政王,本来早在一年前就应该被清算灭门的,现在苟且偷生捡回满门的性命,哪里还敢张狂? 低调的烧了香,捐了钱,便匆匆离去。 从前扬州赫赫有名的望族,出门烧香都得把寺庙的人清一清的,如今也知道审时度势的低调慎重了。 梁攸宁站在不远处,怔怔的看着他们离去。 莫尘低声道:“要不要去找他们?若是要去,就去说说话把 ,毕竟是你爹娘。” 梁攸宁眼睛泛红,却还是摇了摇头:“算了。” 若是找了,只怕更伤心,他们得知她嫁给了莫尘,定会要求她重振梁家,帮扶梁家,若是她不答应,恐怕还得怨恨她。 如此一来,倒不如不相认,让他们以为她已经死了,至少如今,他们兴许还能对她有些许的愧疚感,有些挂念。 而对她来说,也算是维持了一点点对家人的念想。 “往后,我们年年都回来一次,别难过。”他轻抚着她的脸,指腹擦了擦她眼角的泪。 梁攸宁靠在他怀里,闷声道:“对不起。” “攸宁,这不是你的错。” 他叹了一声:“从前的事都过去了,我都忘了,你也要忘记,我不希望你一辈子带着负罪感活着,攸宁,你什么也没做错。” 从始至终,她心中的负罪感就没有消失过,她总觉得有愧于他,有愧于莫家,所以从来也没有底气,即便是给他纳妾这种事,她都能强忍着应下。 她在莫家,甚至都不敢抬起头。 可他并不想要她的愧疚,他想让她肆意一些,开心一些,想要她因为爱他而留在他的身边,而不是因为愧疚。 “你若是真 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多喜欢我一点吧。”他闷闷的,像个受了冷落伤心难过的大狗。 突然一个惊奇的声音响起:“莫尘?” 莫尘转过身,眉头轻蹙,有些不耐的看向这个煞风景的人。 那人却又连忙拱手笑道:“现在应该尊称一声莫公子才是,我方才还以为看错了人,没想到真的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扬州的?我竟也不知道,不然也该登门拜访,跟你叙叙旧!” 他眉头拧起来,不动声色的将攸宁往他身后带了带,挡住了她,看向眼前这个男子的眼神并不算友好。 “张公子客气了,前几日刚回来,过个年。” “听说你已经成婚了,真是恭喜啊,我还以为你当真不娶妻了呢,看来时过境迁,你也放下了。” 张汝说着,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女人,笑着道:“这就是尊夫人?幸会幸会。” 梁攸宁正犹豫着要不要和他打个招呼,毕竟这也是她的熟人。 却听到莫尘直接冷声打断:“她胆子小,见不得生人。” 张汝“啧”一声:“看你这护食劲儿?怎么跟以前一模一样?你放心,我对令夫人没有兴趣,我心中放不下的只有梁姑娘。” 第五百二十八章 没变过 莫尘眉心跳了跳,梁攸宁更是生生愣在原地。 张汝还沉浸在回忆里,长长的叹气:“只可惜她已经去世一年了,我这次来寺庙,也是为她上一炷香,只求来世的缘分了。” 莫尘冷笑:“你倒是装的深情,你不是五年前就娶妻了?” 张汝脸上一红:“那,那我也挂念着她,我可不像你,娶了妻就忘了旧人,不论如何,我都一直记着她!” “什么时候对着你媳妇儿把这话说一遍看看?” 张汝讪讪的道:“回头,回头我们再聚,我先去烧香了。” 张汝讪讪的离开。 梁攸宁还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出身,就听到莫尘凉飕飕的声音:“你这感动的想要去跟他相认?” 梁攸宁愣了愣:“我感动什么?” 她认得张汝,张家在扬州也是小有势力的,所以两家有些交集,甚至张家还去梁家提过亲事,但梁家并没有答应,想来梁家早早的就已经在想着让梁攸宁嫁个皇子了。 莫尘哼了一声,拉着她下山:“你可别瞎感动,这个张汝在你出嫁后就娶了妻,只是他妻子听说脾气不好,全扬州的人都知道他惧内,他最多也就敢在这给你偷偷烧个香,感动一下自己了 。” “哦。”她点点头。 他看她一眼,顿时心里觉得憋闷的很,他说了这么多,她怎么好像没听出来重要的信息? “你觉得张汝怎么样?” “挺好的,之前他就很乐善好施,如今惧内,偷偷来为我烧个香,其实也是因为善良。” 莫尘脚步一顿,梁攸宁没注意往前走了两步,又生生被拽了回去。 “怎么了吗?”她有些疑惑的问。 他皮笑肉不笑:“他这么好你嫁他得了。” 梁攸宁:“……” “不是你问我的吗?我只是如实说而已,他的确就是个好人,你怎么扯这么远?” “他算哪门子的好人?当初他就……” “他怎么了?” 莫尘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咽回去,又不愿意告诉她了。 他怎么能告诉她,张汝也早就喜欢她了? 当初梁攸宁在扬州就极招人喜欢,扬州的那群公子哥儿,个个儿都对她动过心思,只是莫尘下手早,梁攸宁又迟钝,不是呆在家里,就是跟着莫尘偷偷出去玩,她不知道这些。 或者知道,她不上心。 莫尘也总是刻意阻拦,让她几乎看不到那帮觊觎的男人,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现在也是这样看着他,满眼都是他 。 莫尘心里稍微气顺了点儿,捏了捏她的手心,问很幼稚的话:“如果,当初你没有在上元灯会上遇到我,会怎样?” 梁攸宁深思了一下:“那会怎样?” “是我问你。” 她懵了一懵,她怎么知道会怎样? 莫尘磨了磨牙,顿时气的不说话了,他就知道,她就算遇不上他也无所谓! 当初她若是遇上的是别人救她,她兴许也喜欢别人! 梁攸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莫尘的情绪,拉了拉他的手:“如果遇不上你,那,也总会还有别的机会遇到你的。” 莫尘终于肯看她了。 她走上前来,笑盈盈的道:“扬州就这么大,我们总会相遇的,不论什么时候,我只要见到你,就一定会喜欢你。” 他心跳骤然加快,眼睛像是被灼伤一般避开她笑盈盈的眼睛:“你哄我呢?” “不是哄你,是真的。”她虔诚的看着他,像是在念佛经。 他不得不相信,也不得不沉|沦,唇角的笑溢出来,却还是装作无所谓一样:“那行吧。” 他握紧了她的手,语气颇有些得意:“攸宁,我和他们不一样,这世上只有我这么喜欢你。” 她点头,依然笑着:“我也不一样 ,我只喜欢你。” —— 因为正是过年的时候,大小宴席不断,如今梁攸宁是正儿八经的莫家宗妇,自然也不会得闲。 但好在她在这方面都做惯了的,当初在景王府也操办了不少,只熟悉了一两日就已经可以如鱼得水了。 今日莫家设宴,款待亲友,不少人都登门拜访。 莫尘在前院,梁攸宁则在后院。 一众女眷们在园子里煮茶赏景,莫夫人坐在主位上和大家说笑,梁攸宁则安静的在旁边亲自烹茶,她烹茶手艺一绝,煮出来的茶水都让人大加赞赏。 “少夫人这手茶艺实在是好,我可难得喝上这样的好茶。” “是啊,和令公子也般配,实在是和乐啊。” 客人们恭维着,三夫人却笑的阴阳怪气的:“少夫人这尊贵的身份,如今还亲自给我们这种人烹茶,实在是叫人受宠若惊了。” 这话带着刺,但梁攸宁也照单全收,只笑着应下:“不妨事的,我本来也喜欢烹茶。” 让三夫人一番话打进了棉花里,完全不解气。 但梁攸宁过于平和,又过于周全,让人挑不出刺来。 “这烹茶是小事,绵延子嗣才是大事。”三夫人继续在她心口插刀。 梁攸宁 沉静的点头:“三婶教训的是。” 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半分影响。 三夫人梗了一梗,脸都憋红了,只能愤愤然的起身离席。 莫夫人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 再看向梁攸宁,却见她还在沉静的烹茶。 “让下人做吧,你别忙了。” 梁攸宁笑笑:“我怕下人做不好,倒是毁了这难得的好茶。” “你这孩子,还真是一如从前的喜欢这些。” 莫夫人也有些感慨:“算算日子,已经九年了。” 莫尘和梁攸宁相识,莫家知道这个女孩子的存在,已经有九年了。 “这么长时间,你真是一点没变。” 当初莫夫人得知莫尘想要娶她时,就打探过她,偶尔有宴席,知道她去,她也去看过。 当时那一眼,她就知道自己儿子为什么能被迷成那样儿了,当时是赏花宴,一众千金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议论着胭脂水粉,只有梁攸宁,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烹茶。 旁人和她说什么有趣的事,她就笑一笑,沉静的像一汪湖水。 如今过了快十年了,她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和坎坷,走到今日,却还是这样,明明看着那么柔|软的人,却又那么顽强,那么执着。 第五百二十九章 欠我一样东西 如果没有当初的变故,她也是极喜欢这个孩子的,只可惜…… 而此时,莫尘在前院刚刚从宾客之中抽出身来,张德便立马凑了上去,小声说了几句。 莫尘面色微沉,眼神也冷了几分:“我这位三婶,当真是不把我放眼里了。” 上次擅自给他送女人又欺负攸宁的事他还没找她算账,她倒还敢找梁攸宁的麻烦。 他就是不放心,所以让人盯着后面园子里的动静,怕梁攸宁又受欺负了他不知道。 “吴氏的人呢?” “刚离府,大概是在少夫人那里没有占到大便宜,她觉得无趣就先走了。” “那倒是正好,让她最近一个月别再想出现在莫家。” 莫尘已经厌烦了。 张德眼睛溜溜一转,立马明白了什么,抱拳道:“是。” 莫尘吩咐完了事情,就又去了一趟后面园子里。 “母亲。” 莫尘笑着走了进来,给莫夫人行了礼,走到梁攸宁的身边坐下:“又烹茶呢?” “你怎么来了?”她看了一眼这园子里其他的女眷们,压低了声音问。 “我怎么不能来了?” 他怕她受欺负,不放心要来看看的。 莫夫人面色微沉,却到底也不好再说什么,如今儿子已经不是她能管得住的人了。 “我帮你,”莫尘要接过她手里的小壶 ,她连忙避开:“你别弄了,白白毁了我的好茶。” “你还嫌弃我。”莫尘没好气的道。 梁攸宁看了一眼周围人的眼色,低着头只安静的烹茶,不和他说话了。 莫尘倒是也不吵她,只安静的坐在她身边。 过了一会儿,见有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来,莫夫人耳边低声道:“不好了,三夫人方才回去的路上,马车翻了,这会儿摔断了腿。” 莫夫人震惊了:“怎么会这样?!” “奴婢也不知,只是听人来传信说的,说是血肉模糊的,也不知伤势如何。” 莫夫人猛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莫尘,却见莫尘依然一脸笑意的在帮梁攸宁点茶。 茶煮好了,莫尘还亲自帮着把茶杯都放到托盘里,让小丫鬟端去散给各位女眷们。 “我夫人的手艺是极好的,大家尝尝。” 众人都忍不住打趣:“莫公子倒是护着你媳妇儿,你这话说的,我们可不敢说不好喝了。” 莫尘故作为难:“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好歹也得说好喝,不然她难过了,我还不知要哄多久。” 大家都哄堂大笑,只有莫夫人的脸色越发的沉。 等到宴席结束,莫夫人终于问他:“你三婶的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莫尘笑了笑:“母亲多心了,怎会和我有关? 我都不知道她出了这样的事,回头我让人送些补品去。” “当真不是你做的?” 莫夫人直觉是莫尘做的,因为他到底是她生的儿子,旁人以为他温和,她还是知道他大概是个什么样的人的。 但莫尘却笑的风轻云淡:“不是。” 没有证据的事,即便查也无从查起。 莫夫人突然觉得眼前的儿子陌生了,他这么云淡风轻的处置了自己的三婶,然后又无所谓的装作不知,他一定也把证据都清理的干干净净,根本不会留下把柄。 “尘儿,她是你的亲人,也是莫家的人。” 莫尘笑容淡了几分:“我当然知道,所以莫家一荣俱荣,现在他们三房跟着水涨船高,不也得到了诸多好处?” 莫夫人梗了一梗,竟无法反驳。 “我能给莫家的就这些,母亲,我想,对她来说,比起摔断一条腿,她应该更想要保住自己的尊荣体面吧。” 莫尘言辞之间,都暗暗警告:“三婶会知道如何取舍的。” 再有下次,当然不可能是这么简单放过了。 “你!” “京中传信来,说是有要事等着我处理,所以怕是等不到元宵再走了,明天我们就启程回京了。” “你以为你回京之后,这些事就能避开吗?!你是莫家的家主,你和莫家血脉相连 !” “我当然知道。” 莫尘掀唇:“我永远都是莫家的人,只要莫家不抛弃我,我永远都是莫家的一份子,也愿意带领莫家步步繁荣,但前提是,我要做莫家真正的家主,母亲,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莫夫人面色微僵,她如何不明白呢? 他要做莫家真正的家主,要做那个能做决定的人,任何人想要钳制他,帮他做决定,他都是不能允许的。 “母亲,您年纪大了,也父亲好好颐养天年吧,别再操心了。” 莫尘说完这话,终于转身离去。 莫夫人怔怔的看着他离去,长长叹气:“他如今变了。” “少爷长大了。”孙嬷嬷道。 “是啊,长大了,这些年,我很少见他,都是他一个人熬过来的,他真的,长大了。” 莫夫人像是在叹息,却又像是有些欣慰。 次日一早,梁攸宁和莫尘便上路了。 这次走的匆忙,梁攸宁只让人给花蕊送了信,往后大概每年都能见了,倒是也没什么。 “怎么突然要这么着急走?” 莫尘捏了捏她的手心:“算了,这里熟人又多,你呆着还要受一堆拘束,还是回京自在些。” “我也没觉得如何。” 她真没觉得怎样,她在景王府的时候受过气更多,只是她反应会迟钝一些,有时候感 受不到,有时候感受到了,却也不会太放心里。 这一点小事,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我觉得有什么!凭什么让我这么大个媳妇儿白白受气?” 他哼哼着:“再说,也该晾一晾,等明年回来,他们自然就安分了。” 梁攸宁:“……” 莫尘当然是懂拿捏的,莫家他不会丢下,但也不可能让他们敢骑在他脖子上,得软硬兼施,让他们自己想想清楚,谁才是家主,又该听谁的话。 “只可惜,咱们现在回去,元宵之前也赶不到京城,只能在路上过了。” 莫尘扬眉:“那有什么?咱们两过,我们夫妻一体,今年是我们的第一个元宵,也是我们第一次团圆,咱两在一起就行。” 梁攸宁怔怔的道:“是啊,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元宵节。” 他们相识九年了,跌跌撞撞磕磕绊绊至今,才有第一次团圆。 —— 燕京城。 元宵佳节,燕京城灯火通明,无数的花灯堆在街道两侧,还有猜灯谜的,杂耍的,热闹非凡。 时晏青今日带着时窈回了时家过元宵,等到晚饭结束,他突然问她:要不要出去逛逛?” 时窈稀奇的道:“你不是最讨厌这人挤人的地方?” “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一样东西?” 时窈疑惑:“什么东西?” 第五百三十章 表白 “你之前跟我说,三年前你原本是想在花灯会那日和我表白的。” 时窈懵了一懵:“啊?” “既然欠下了,就给我补上。” 时窈:?? “这有什么好补的?!” 他们都成婚了! “成婚了也得给我补。” 他怎么这么无理取闹? 时晏青直接拽着她出去。 外面喧嚣热闹,道路两边都挂满了各色花灯,各家店铺都摆出了各种花灯会的活动,猜灯谜,射箭,对对子,作诗,算是燕京城最热闹的一天。 他们两穿梭在人群里,时窈目光应接不暇,四处凑上去看热闹,一会儿要杂耍,一会儿看喷火,一会儿又要买吃的。 “那边猜灯谜,我们去看看!” 时窈兴奋的转身,时晏青却直接给她提溜回来了:“忘正事儿了?” “什么正事?” 时晏青冷飕飕的盯着她,她磕磕巴巴的想起来了:“我,我怎么说嘛!” “之前打算怎么说?” 时窈想了想,拉着他逆着人群往河边走去。 燕京城内有一条玉带河,贯穿了整个城池,一到节日,河边就有不少放河灯的,有小贩儿专门在河边摆摊卖河灯。 “来这做什么?你又要买灯?” 时晏青手上已经拎了三个灯了,时窈手上也还挂着个兔子灯呢,他现在看到灯头都大了。 “这是许愿的河 灯,不一样的!” 时窈颠颠的跑到小贩儿那里,买了两只河灯。 捧到时晏青的跟前,眨巴着圆圆的眼睛笑嘻嘻的道:“咱们写愿望吧!” 时晏青睨着这一堆的灯,显然并不信这玩意儿,他敢说这小贩儿肯定安排了在河道的下游拦截回收这些河灯。 但看着他家小媳妇这样眼巴巴的看着她,到底还是不忍心扫她的兴,将手上的花灯放下,接过了她的河灯:“我写什么好?” 时窈一板一眼的:“那你怎么能问我呢?你得问你自己,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都有?”他扬眉。 “当然了,这个很灵的!” 时窈抱着自己的河灯,走到了时晏青的对面,用手捂着纸条,颇有防备心的写了起来。 他好笑的很:“你这什么愿望还等瞒着我?” “反正自己写自己的,你不许偷看!”她凶巴巴的。 时晏青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好提笔写自己的,只是提笔想了半天,他也不知道写个什么。 他现在也没什么特别的愿望可许的,北凉已经在掌控之中,五年内必然能完全吞下,大夏则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登上帝位也是迟早的事。 更重要的事,她现在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他想了半天,又怕这小东西一会儿见他没写又要跟他闹,还是随便写了 个愿望。 不一会儿的功夫,时窈就写好了,小心翼翼的将纸条塞进了河灯里,捧着河灯凑过来:“你写好了吗?” “嗯,现在放出去?” “嗯!” 时窈拉着他蹲到了河边,先帮时晏青将他的河灯放到水面上,紧接着,就又将自己的河灯放出去。 她给时晏青选的河灯是莲花灯,而自己的六面宫灯,河灯到了河面上漂泊着,转着圈圈。 不一会儿,那盏六面宫灯就转了方向,另一面转向了他们,河灯虽然已经漂远了,却还是能清晰的看到上面写着的一行小字。 “希望哥哥也喜欢我。” 时晏青心跳都漏跳了一瞬,转头看她,却见她小脸已经泛红,眼神不自然的飘向了远方。 他突然一跃而起,在河面上脚尖轻点,几个来回就轻易的将这河灯又取了回来。 河边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时窈惊呆了:“你,你做什么呀?!” “你这愿望既然是许给我的,那你丢河里有什么用?” 时窈:“……” “你就用这法子跟我表白?万一我没看到怎么办?” “你什么东西看不到?路过一只蚂蚁你都不会放过。”时窈没好气的道。 时晏青这样警觉的人,即便是出门外都是耳听八方眼观六路,他怎么可能看不到? 他唇角笑意加深,想着她 写下这句话向他表明心意的样子,心里藏不住的欢喜。 “那万一我看到了,不答应呢?” 时窈瘪瘪嘴:“那你就当没看到好了。” “合着你这后路都找好了?” “那当然了!不然我直接问你的话,你如果一气之下揍我怎么办?” 她那时候又不知道他喜不喜欢她,她也会想着,也许他真的只是把她当妹妹呢? 他捏了捏她的脸:“狡猾的小东西。” “我这是,这是有备无患!这个法子,我可是想了好就才想到的。” 时窈有些委屈,那时候,她苦恼了好久,她害怕时晏青知道了他的心意,就从此疏远她,又害怕自己再不说出去,就真的错过他。 思来想去,才终于想到了这个稳妥的法子。 可在花灯会的前一日,她爹却出了事…… 时晏青将她抱进怀里,心里不知是开心还是遗憾,原来她一开始就喜欢他,原来那么早,她就喜欢他了。 倘若没有那场误会,没有杨长林的擅作主张伤害时忠,也许他早就能拿到这一盏表白的河灯,知道她的心意,和她和和顺顺的成婚生子。 也不至于白白磋磨这几年。 “阿窈,对不起。” 她知道他因为什么觉得对不起,他的遗憾,又何尝不是她的遗憾呢? 她却笑嘻嘻的道:“虽然晚了三年, 但这河灯还是送到你手里了。” 他抱紧了她,扬起笑来,万幸的是,她终究还是在他的身边,终究还是选择继续爱他。 她在他怀里嘟囔着:“我原本还想着,万一你答应了,就让你带我去玉关山看星星,我都想好了,我跟你说,我最喜欢玉关山了,你不许再带别的人去,长羽也不行! 你只能喜欢我一个,也不许在我有危险的时候,先救别的女人,那次在晴安湖,你先去救了谢若锦,我其实很不开心的。 我还要说,你这辈子只能娶我,你不能有别的女人,不然,不然我就不嫁你……唔……” 他低头,吻住了她碎碎念的唇。 时窈涨红了脸,连忙推开他,转头看了看四周的人群,还好暂时没人注意。 “被人看到了!” “我们夫妻。” “夫妻也不行!” 他眸色发暗,直接抓住她的手腕便往回走:“那回家。” 时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回去要发生什么,拼命往回拽:“我不回!说好了陪我出来玩的,这灯会还没逛完呢!我不回!” 可她那点子力气哪里比得过他?他一迈步她就得被拖着走。 可他却突然停下了脚步,时窈呆了一呆,她力气长进这么大? 他猛然回头,捏着她的手腕的手一僵,一向清冷的眸子第一次出现颤动。 第五百三十一章 操心 “怎么了吗?”时窈懵懵的问。 他猛的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声音都抑制不住的颤抖:“阿窈,你有身孕了。” 时窈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惊喜道:“真的?!” 时晏青轻笑出声,却又觉得喉头好似堵塞一般,哑声道:“看来菩萨原谅了我一次,让孩子再选我一次。” 当年那个落掉的孩子,成了他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罪恶,他这一生杀了那么多人,他从不后悔,即便当真应了那些人死前诅咒的话,要下地狱,要受生生世世的折磨,他也不曾畏惧。 唯独那个孩子,那个被他害的落掉的孩子,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自从时窈提出要重新要个孩子之后,他断了避子丹,却也总是在心中惶惶不安,也许他的报应来了,也许孩子再也不会选他做爹了。 他去了白马寺,烧了香,给菩萨重塑金身,在佛前忏悔,做一些,可能无用的努力。 可这孩子,真的来了。 时窈欢喜的道:“是不是你刚刚在许愿灯上许了愿?” “那倒不是。” “你许愿灯上没写这个愿望?”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不是愿望,愿望是求 而不得的事,可孩子……是我应该谢罪的罪孽。” 时窈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区别。 “那你在许愿灯上写了什么求而不得的愿望?”她好奇的问。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希望阿窈乖一点。” 时窈气的炸毛:“这算什么求而不得的愿望?!” “对我来说,的确很难得。” “时晏青!” “别气坏了身子,我们回家。” 时窈气的转身就要走,时晏青却给她拎回来。 “还敢去人堆里挤。” 他现在还觉得后怕,这街上人这么多,方才当真任由她在人堆里挤来挤去的凑热闹,还好没出什么事。 他将她打横抱起,直接脚尖轻点,飞身上了一边的屋顶,几个起跃,在空旷的屋顶上飞身而过,很快便越过了这一片拥挤的闹市,回到了摄政王府里。 回了王府,他又立刻让人请了御医来复诊。 “恭喜王爷!王妃的确是怀有身孕了!只是还不到一个月,暂时还不稳,得好生养着,老臣会再开一副安胎药。” “赏。” 太医笑的眼睛都合不拢了,连忙谢恩告辞:“多谢王爷!微臣告退。” 时窈皱着脸:“我没病也要喝药啊 ?” “前三个月不稳,你之前身子本来也不大好,不能掉以轻心,最近这几个月不许出门了,就在家呆着,还有,不许再吃冷的东西了,昨天是不是还偷吃了冻豆腐?” 时窈如今有些体寒,但又偏喜欢吃些凉的,时晏青管着她,她就偷偷吃。 他当然也不是不知的,她身边一直有人暗中跟着,什么他都知道,只是她不太过分,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然管的太厉害,她又要跟他闹。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若是他早知道她突然有了身孕,他昨天肯定不让她吃。 “我没吃!”她嘴硬。 时晏青凉飕飕的看着她,她小声道:“我就吃了一点点。” “这大冷天的还吃这些,不许再吃了。” 时窈生无可恋的瘫在了床上。 时窈有孕的消息也很快就送到了时家,第二天一早,时家全家就一起来了。 时窈看到这一大家子都来了,都惊呆了。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林氏笑着道:“还能为什么?刚听说了你有孕的事,我们马不停蹄的就来了,快,你别站起来,好生坐着!” “我哪儿那么娇气?” 时忠也难得的喜气洋洋,还 是沉声叮嘱:“这孩子来的不容易,你们成婚这么久了才终于有个孩子,可别任性,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林氏双手合十:“谢天谢地,总算有了孩子,我这都想着要给你悄悄找个大夫看看了,还好还好!” 时明朗笑嘻嘻的凑上去,看时窈的肚子:“怎么还这么小?完全看不出来。” 时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废话,他才不到一个月。” 时明朗挨了揍,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摸了摸头:“才一个月呀,那可比我足足小十一岁呢!” 时明朗可太开心了,总算他不是最小的了。 “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闹的时晏青要更慎重了,本来他就管得严。”时窈头疼的很。 时忠沉声道:“管严点好,不然让你胡闹,还不知要惹出什么烂摊子出来,你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别成天想着玩。” 时窈气的不想说话。 哪怕这辈子也知道她爹是刀子嘴豆腐心,但也实在是讨厌这个刀子嘴! 林氏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你这时候还想着训孩子,阿窈如今有了身孕,心情才是最重要的。” 她拉着时窈的手拍了拍,小声道:“你啊,别怪你爹 ,他知道你有孕,不知多开心呢,昨天就收到了消息,怕打扰你休息不敢晚上来,一整宿都没睡着,撑到现在就来看你了。” 时窈诧异的眨了眨眼,偷偷看了一眼严肃的时忠,她爹竟然还因为这点小事高兴的一宿睡不着? 他也没那么爱生孩子呀。 林氏叹息道:“你们成婚这么久没孩子,你爹不知多操心,怕你被嫌弃,又怕没有孩子,摄政王因此纳妾,你这性子怕是也容不下人,说不准还得被哪个心机的算计。” 虽说当初时晏青是在时忠的跟前立了誓,说只娶时窈一个人的,但子嗣是大事,时窈生不出孩子,那他要纳妾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 即便是时忠也说不了什么。 而一个生出长子的贵妾,会对时窈带来多少的威胁,他们又如何不清楚? 说到底,还是怕她吃苦。 时窈喉头发涩,她一直以为她爹就是个只在乎上战场打仗的人,从来不会看到内宅的辛酸,更不可能看到女子的琐事。 可原来,时忠这么操心她的事。 今生她嫁的顺遂,他都如此操心,前世,她所嫁非人,过的那样艰难,他又为她愁的多少个夜晚无法安眠呢? 第五百三十二章 多为自己想想 时忠却不擅长煽情的,只作不耐的站起身来:“行了,我们来就是叮嘱你,好生养着身子,别胡闹,我们先走了。” “阿窈,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林氏又叮嘱了一遍,这才离去。 时晏青今日回来的早,一进门便看到时窈窝在软榻上喜抱着个汤婆子发愣。 他快步走过去,将她揽进怀里:“今天怎么这么乖?” 真是难得见她安安分分的呆在家里。 时窈撇撇嘴:“你们一个二个的千叮咛万嘱咐,我哪儿敢动弹?” “你爹今日来了,又教训你了?” 时晏青见她怏怏的,就知道她不高兴了,想来也没人惹她。 他捏了捏她的脸:“你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多大人了,被骂两句至于这样?” 小时候时窈一挨骂就要去她娘的牌位跟前哭,整的天塌地陷一般的难过。 她歪在了他的怀里,闷闷的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怎么了?” 时窈才不说,把脸埋在了他怀里:“反正不是因为这个!” 他笑着抱住了她:“行行行,不是因为这个,我们阿窈现在早长大了,才不会因为被爹骂了几句就不开心。” 她哪里听不出来他语气的嘲讽,气的一口咬在了他 的脖子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掐着她腰的手收紧了几分,咬牙道:“这时候你可别招我。” 她眨了眨眼,像是耀武扬威:“招你了又怎样?” 她又一口咬在他脖子上,舌头不经意的扫过,看到他渐渐发红,狡黠的看着他。 时晏青磨着牙:“你信不信我……” 时窈却唉声叹气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宝宝呀,你可是被所有人都期待着的小宝贝,你爹爹,你外公外婆还有你小舅舅,他们都盼着你出生呢,娘亲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安全,不会乱来的,你爹爹也是。” 她说着,便笑眯眯的看向时晏青。 现在被撩的一身火气的时晏青:“……” 这小东西! 时窈现在得意了,终于发现了一个怀孕的好处。 终于也有了今天! 时晏青现在哪里看不出这小东西的得意?但又偏偏拿她没办法,这孩子盼了那么久才终于来,他当然不敢乱来的。 甚至因为御医说过孕妇心情不好也容易出事,所以他现在也不大敢惹她。 他生生压下心头的火气,将怀里作乱的人给拉出来,然后去浴房洗个冷水澡。 时窈乐得在床上打滚,第一次让时晏青吃瘪,她高兴坏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 算,这还有八|九个月呢! 时晏青洗完了澡出来,就看到时窈乐不可支的趴在床上,双手捧着脸,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你怎么啦?” 他气乐了,想去掐她的脸,想了想,又去暖炉上烤了烤手,把身上的寒气逼尽了,这才到床上把她捞进怀里。 “你得意吧,等孩子生下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时窈可不怕,耀武扬威的道:“还早呢!而且你现在说这话,吓着宝宝怎么办?” 时晏青:“……” 他将她双手反扣到了背后,眸光发暗:“既然是我的孩子,那应该没那么容易吓着,我看也该早给他长些见识。” 时窈呆了一呆,吓的连忙道:“不,不行!他也是我的孩子,我从小就胆小!” “你胆小?” 时窈:“……” 她终于怂怂的道:“我错了嘛。” “以后还闹不闹了?” 时窈乖巧的摇头:“不闹了。” 看来还是不能闹的太凶,把他惹急了还不定想出什么招儿折腾她呢。 时晏青终于松开了她的手,把她圈进怀里,放进被窝里。 “若是觉得家里无聊,明日跟我去宫里?” “我才不去,宫里才无聊呢,过两日兴许攸宁也要回来了,我有人陪我玩!” “小没良心的。”他捏了捏她的脸,却还是叮嘱:“要当心些。” “知道了。”她往他怀里钻了钻。 他抱着怀里软玉温香的小人儿,轻轻叹了一声,她这样缩在他的怀里,怎么忍一年不碰? 但想想如今她有了他们的孩子,这个他等待许久的孩子,却也觉得这样一点点忍耐,也算不得什么了。 —— 过了几日,梁攸宁和莫尘也回京了,她一听说时窈有了身孕,便连忙来看她。 “真是太好了,等了那么久,终于还是有了。” 梁攸宁小心翼翼的摸了摸她的肚子。 时窈好笑的道:“这才一个月,你能摸到什么?” 其实也没有等很久,时晏青断避子丹之后,他们才真正的开始准备要一个孩子。 “是没有摸到什么,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了,阿窈,你要当母亲了。”梁攸宁说着,眼里有些艳羡。 时窈拉着她的手:“攸宁,你们这次回去,莫家没有刁难你吧?” 梁攸宁扯出一抹笑来:“没有,我已经入了莫家族谱,其他的事,莫尘都解决了。” “那子嗣的事,莫家怎么说?” 梁攸宁垂下眸子,终于还是如实说了:“莫家的意思是,给莫尘安排妾室,代劳生育。” 时窈面色一变:“那你答应了?!” “莫尘说,往后过继一个孩子。” 时窈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那也不是不行。” “可这样一来,他要与整个莫家对抗,又要担起一些不孝的名声,我……” “攸宁,你总为他想,你为自己想过没有?你希望他纳妾吗?” 梁攸宁沉默不语。 她拉着她的手:“你不希望,就不要答应,当初他娶你的时候就知道你的身子不好有孕的,但他还是坚持要娶,那是他自己的选择,那说明在他心里,你比子嗣重要。” “攸宁,别想太多了,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又有谁能为你受罪?如今自私一点又如何?倘若让你选,做莫尘后院众多女人之一,亦或是和他彻底断绝关系,你会选哪个呢?” 她其实早就做过了选择,她选择了后者。 只是莫尘以死相逼,最终成婚,那时候,她就想要委屈自己了。 时窈拉着她的手小声道:“况且之前那位女大夫不是说,也还是有一线机会?兴许也能养好身子呢?你好生吃药,好生养着,若是有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是真的没有,那也就算了,按着莫尘的意思,过继一个来,攸宁,你要多为自己想想。” 第五百三十三章 闲不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时窈过的十分无趣,所有人都盯着她,尤其是前三个月格外要当心,所以她这两个月都没出门一步。 好在经常有人来看望,总算能打发些时间。 时晏青为了陪她,渐渐把朝政都移到家里来了,忙完了就陪她。 又给她请了戏班子杂耍这些在家给她表演,省得她又说无聊想要往外跑。 这台上的戏班子正热闹的唱着霸王别姬,这出戏她从小已经看了许多遍了,但是还是爱看,这会儿看的入神了,拿在手上才啃了一口的苹果都还没来得及喂进嘴里。 时晏青忙完过来看她,七辛在不远处守着呢。 “她呢?” “王妃在园子里看戏呢,一下午都没挪地儿。” 时晏青走进园子里去,果然看到时窈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塘对岸的戏台子看的正入神。 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她也没察觉。 “看多少遍了,就这么喜欢?”他好笑的道。 时窈后知后觉的转过头:“你忙完啦?” “嗯,一会儿去园子里走走吧。” 时窈转过头去继续看戏:“不走。” “你坐了半天了,好歹动弹动弹。” “那我在家坐着也不行,出去转悠也不行,时晏青你怎么这么不 讲理!”时窈生气的道。 时晏青:“……” “不让你出去玩就这么大怨气?”他掐了掐她的脸。 时窈哼哼唧唧的啃苹果。 他把她抱到自己的腿上,颠了颠:“那你不想在家走,咱们出去走走?” 时窈眼睛倏地亮了,惊诧的道:“你让我出门?” “不然呢?你成天的给我摆脸色,我还敢拘着你?” “我哪里跟你摆脸色?分明是你欺负人!” “好好好,是我欺负你,今日带你去晴安湖转转,好不好?” 时窈欢喜的点头:“好!” “那咱们走吧!”她兴奋的站起身。 时晏青却依然悠然的坐在圈椅里,慢悠悠的道:“不急,还是把这出戏看完吧,你不是爱看?” 时窈:“……” 这男人怎么报复心这么重? 她拽着他的手:“走嘛走嘛,看完还要好久呢,一会儿天都黑了!” 时晏青手一回拽,便将她重新按回了自己的腿上,捏了捏她的脸:“这会儿不跟我生气了?” 时窈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亲:“不生气了不生气了,我相公最好了!” 他唇角的笑意荡漾开来,掐着她的下巴在她唇上重重的吻下来,时窈这会儿乖巧的很,任由 他亲。 他睁眼看到她小脸都红红的了,终于放过她。 “走吧。” 时窈欢喜的牵着他往外走。 现在已经入了春,天气也不严寒了,晴安湖正是春暖画开的好时节,风景也好的很。 时窈已经在家闷了两个月没出门了,这回出来兴奋的不行。 “就这么高兴?” “我都闷好久了。”时窈委屈巴巴:“明明御医也说我胎像很稳,是你们大惊小怪。” “那我们以后经常出来转转。” “真的?”时窈有些不可置信。 他竟然这么好说话。 时晏青牵着她走上湖面的栈道:“我什么骗过你不成?之前不让你出门是因为冬天寒冷,又四处是落雪,积雪没有消融,你又还没满三个月的月份,万一不小心摔一跤怎么办?” 现在入了春,天气暖和了,她三个月也过了,胎像已经坐稳,御医也建议说可以多出去走走。 时窈却还是有些苦恼:“只是还得熬半年呢,听说肚子会吹皮球一样的大起来,我上次见小茵,她肚子大了好多。” 薛茵已经快足月了,大概也就这一个月就要生了,大腹便便,也不方便出门了。 可一会儿她又兴奋起来:“你说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听小茵说,薛家找了有经验的稳婆来看过了,说八成是个男孩儿,咱们到时候要不要也找人来看看?” “这有什么可看的?是男是女不都一样的生?” “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阿窈,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我等待终于盼来的孩子,他能来我已经很满足了。” 他亲手犯下的罪孽,如今孩子能再选他一次,已经是对他的宽宥,不论男孩女孩,他都会爱他。 时窈抱住了他:“嗯,我明白的。” 一个月后,突然传来了消息。 薛茵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时窈赶去看望她,总算放了心,薛茵生了孩子之后,倒像是长大了不少,满月酒的时候就已经沉稳了许多。 薛茵终于生了,时窈的肚子也一日日的大起来,她渐渐的有些害怕,经常做梦梦到孩子从她肚子里爬出来,她吓的惊醒过来,时晏青总会察觉,抱着她安抚。 “我是不是很没用?”时窈窝在他怀里掉眼泪。 “当然不是。” “可是只有我害怕。” “别人害怕的时候才不会告诉你,他们也许刚怀上就开始偷偷哭了。”他给她擦了擦眼泪。 时窈吸了吸 鼻子:“真的吗?” 他笑了笑:“真的。”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见时窈这样胆小,她从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如今看着肚子一日日的大起来,反倒害怕了,所以越来越依赖他。 时窈进渐渐安心下来,又往他怀里钻了钻:“你骗我,小茵都说她不怕,明明只有我害怕。” “可阿窈又不是胆小鬼,阿窈都害怕的事了,她们肯定都害怕,怎么是我骗你?是她们哄你。” “那他们会不会笑话我?” “没人敢笑话你。” “那你呢?” “在我心里,阿窈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那你还是笑话我!” 他笑了笑:“我没有。” 时窈撇撇嘴:“你肯定在心里笑话我。” 他轻笑着摇头,将她抱在怀里安抚着,如今月份大了,她越发的敏|感,情绪也总不稳定,只有他耐着性子安抚才能开心起来。 他一下一下的给她拍着背,果然一会儿的功夫,她就睡着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他亲了亲她的泪痕。 时窈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走着像个小企鹅似的。 时晏青经常一回家就看到这小企鹅一左一右的摇摇摆摆的在园子里乱转悠,摘花摘果子的,她总闲不下来。 第五百三十四章 无法掌控 “这个这个!” “左边!” “还在上面。” “哎呀算了我来!” 时窈在下面嫌玉坠手脚笨,自己要踩着椅子去摘苹果。 下人们吓的手忙脚乱的围上来:“王妃不可啊!” “放心吧,我站得稳。”时窈直接踩上了椅子。 “王妃真的不行!这万一摔着怎么办?下来吧,我们来摘!” 丫鬟们围了一圈,连哄带劝。 正闹着,却正好有人看到了时晏青,连忙喊了一声:“王爷!” 丫鬟们如蒙大赦,连忙跟着行礼。 时晏青走进来,摆摆手,让她们都退下。 “忙什么呢?”他捏了捏她的脸。 时窈没好气的嘟囔着:“就这么矮的椅子,有什么不能上的?我又不是残废!成天连上个台阶都要拦着,我什么也干不好。” 时晏青无奈的摇了摇头:“行,那你上。” “真的?” “不上算了。” 他拉着她就要走,时窈立马挣脱了他的手,提着裙子轻巧的爬上了椅子。 别看她现在挺着个圆滚滚的肚子,跟个企鹅似的,但也是个灵活的企鹅,上上下下没人比她更轻松。 下人们慌的要围上来,时晏青却抬手让他们打住,他在旁边看着她就行。 不然人多了她 又不高兴了。 时窈踩上了椅子,一伸手,就摘到了自己想要的那个果子,兴奋的举着果子冲着时晏青挥手:“你看!” 他笑着道:“好。” 她从椅子上下来,将苹果送到他眼前,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给你摘的。” 知道的是她摘了个果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打了胜仗呢。 他接过来,牵住她的手往里走:“开心了?” 时窈瘪瘪嘴:“还行吧。” 自从她肚子越来越大,出门也不方便了,在家也诸多拘束,下人们怕她出事,生怕她动弹一点儿,这样的日子,时窈熬着十分难受。 而且他们总觉得她什么都做不好,好像她真成了废物。 “下次等我回来,我再陪你摘果子。”他摇了摇她的手。 时窈终于扬起笑来:“那我们下次去摘石榴!我上次看到那片石榴林子都结果了,可大了可甜了!我摘给你吃!” “好。”他又叮嘱:“但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许上树。” 旁人盯着他是不放心的,即便长羽七辛他都不放心。 本来也只是想哄她开心,他知道她现在身子笨重了做什么都不得劲,他在旁边守着,她万一掉下来他也接得住。 “知道了。”时窈老实的应 下,然后又开心的拿他手里的那个果子去水盆里洗洗干净,然后送到他嘴边:“呐,你尝尝看!” 他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很捧场的道:“很好吃。” “我说吧!这个果子一看就很甜,他们都看不到,这是我挑的!” 他笑着拿了果子过来,自己一口一口的吃完了。 后来,时窈就有了新的成就感,摘果子! 摄政王府人人皆知,王爷就喜欢吃王妃摘的果子,旁人挑的他都不爱吃,只有王妃能挑到王爷爱吃的果子。 这事儿传出去之后,某日下朝之后,时忠叫住了时晏青,明里暗里的叮嘱他,既然时窈有了身孕就别折腾她。 哪有让孕妇成天爬上爬下给你摘果子的道理? “摄政王府是没下人了?” 时晏青点头应是:“下次一定不让她摘了。” 时忠这才放心的走了。 等回了王府,时窈兴奋的拉着他去摘石榴,时晏青想了想,还是由着她去了,同时又让管事的警告了一下下人们,不许再把府里的事往外传。 如此闹腾着,终于还是到了临产的那一日。 时窈夜里就突然疼的醒过来,时晏青立刻惊醒,看她疼的小脸都发白,便厉喝道:“快叫大夫来!” 因 为已经到了产期,所以府中早已经准备好了产房,丫鬟们手脚麻利的架起了屏风,御医们聚集在屏风外面,两个产婆则匆匆赶进来。 时窈疼的眼泪汪汪,时晏青哄着她喝了一大碗的参汤,又出去问御医的情况如何。 御医刚已经给她号了脉,安抚道:“王爷莫急,王妃此时发动一切都是正常的,只要再多些耐心,不会有事。” 妇人生产是鬼门关闯一遭,为了今日更安全些,时晏青一直在给时窈调养身子,吃饭也会控制她的饮食,不许吃太多,以免胎儿太大不好生,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疼的死去活来。 时晏青回到产床边,她眼泪朦胧的抽噎着:“我疼。” 他握紧了她的手,一向冷静的人此时也有些六神无主,只能一遍遍告诉她:“不怕,我在这呢。” 时窈渐渐安静下来,好像任何危险的时候,只要时晏青在,她都能彻底安心,他在这,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稳婆们面面相觑,这产房哪里是王爷能呆的地方? 但此时,她们当然不敢开口说话,摄政王现在的脸色难看的几乎能立刻杀人,她们哪儿敢提? 如此熬了半宿,终于在天际破晓的时候,响起了一声婴 儿的啼哭声。 “生了生了!是位小郡主!” 稳婆惊喜的抱着孩子擦洗干净,用棉被将她裹起来,送到时晏青的面前。 时晏青抱着孩子,放在时窈的脑袋旁边,劫后余生的松了一口气:“阿窈,你看,我们有女儿了。” 时窈转头看了一眼,眉头都拧起来了,声音虚弱:“怎么这么丑呀。” 皱巴巴的一团,小老头儿似的。 稳婆笑着道:“再养养就好啦,只是被羊水泡狠了而已,王爷王妃这等天人之姿,生出来的女儿定也是倾国倾城!” 时窈这才开心起来,虚弱的扯了扯唇角:“那肯定了。” 时晏青无奈的笑,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心思管这些。 他摸了摸她被汗水浸湿的脸,轻声道:“睡会儿吧,熬了半宿。” “你呢?” “我在这陪你。” 时窈这才安心的闭上了眼。 她用仅剩不多的力气,将自己的脸往他掌心又蹭了蹭,小声道:“你在的时候,我什么也不怕。” 他喉头发涩,扯出笑来:“阿窈最勇敢了。” 其实他也很怕。 他习惯未雨绸缪,走一步看十步,一定会确保任何事情在他掌控之中,而这一件事,是他唯一一次觉得无法掌控的。 第五百三十五章 见怪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守在她身边,一遍遍告诉她,他在这,别害怕。 而时窈习惯性的信任他,她不会觉得这件事他无法掌控,她只会觉得他在的时候,她一定会安全的。 他在她额头亲了亲,心中的悬起来的那把刀终于落下,轻轻扯出笑来:“睡吧。” 她疲惫的闭上眼,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可过了一会儿,却听到她极小极小的声音喃喃念着:“哥哥。” “嗯?”他以为她醒了。 她没有醒来,又说梦话了。 “我好喜欢你。” 他笑了起来,摸了摸她的脸:“我也是。” 时家的人听说时窈生了,连忙赶了来,时忠这把年纪了,抱着小孙女险些老泪纵横。 “和阿窈小时候一模一样。” 林氏好笑的很:“这孩子眼睛都还没睁开,你哪儿看出来和阿窈一样了?” “这是我亲孙女儿我能看不出来?”时忠第一次这样执拗。 林氏也懒得和他争。 时明朗巴巴的凑上来:“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时忠瞪他一眼:“毛手毛脚的,别碰。” 时明朗:“……” 时晏青从里间走出来,时忠这才将孩子递给了林氏:“阿窈呢?她可还好?” “她刚睡下。 ” “那就好,那就好。”时忠终于松了一口气。 时窈再次醒来的时候,时家人还在等着,亲眼看她一切都好,这才放心的离去。 而时窈原本以为生完了孩子就能活蹦乱跳了,没曾想还得再床上瘫一个月,这一个月比生产前还难熬,又不能下床又不能转悠。 唯一开心的事,大概就是一点点看着那个皱巴巴的丑娃娃慢慢长开,越来越好看。 终于等到满一个月了,时窈出了月子,摄政王府也终于再次操办了一次盛大的宴席,满月宴。 上一次这样盛大的宴席,还是两年前他们大婚的时候。 一大清早的,王府里就已经络绎不绝的宾客,满园子的人热热闹闹的,时窈坐在湖边的八角亭里,奶娘抱着孩子坐在一边,前来拜访的宾客都要来看一看这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郡主。 “臻臻长的可真好看,你看她这眼睛,水灵灵的,见人就笑,还一点不认生。”薛茵抱着臻臻,一手摇着拨浪鼓,她就开心的张大嘴巴,露出光秃秃的牙床。 时窈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了,这可是我女儿。” 梁攸宁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你少得意吧。” 时窈兴奋的道:“你不知道 ,这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一团,稳婆把她放我旁边,我都吓到了,我还难过的很,说这孩子长的一点不像我,没想到,这一个月过去,竟越来越好看!” “这名字是你取的?” “时晏青取的,他早早的就选了好多个名字,臻臻出生之后还拿捏不准,过了三日才最终定下来,小名叫臻臻,大名叫时初鸢。” 薛茵啧啧称奇:“这孩子当真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真是命好啊。” “你家佑哥儿难不成不是?” “你别提了,张翼都说了,三岁开蒙,四岁习武,五岁进军营,这天底下再没有比他更惨的孩子!”薛茵一说起这个就还生气。 时窈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倒像是张翼能做出来的事。” 和她爹一模一样。 “可是佑安出身就体弱,我哪里舍得他吃这样的苦?只想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只有那个张翼!”薛茵咬牙切齿。 “他体弱习武还更好些,你也别太担心了,张翼是他的父亲,他哪里能真不管他死活?定是早做了安排了,别说佑哥儿了,就是臻臻,她估摸着好日子也就这几年。” 薛茵懵了一懵:“什么意思?” “三岁开蒙,四岁习武,五岁 进军营。” 薛茵瞪大了眼睛:“我们臻臻这么一个金尊玉贵的小郡主,也要吃这种苦?!” 那是自然的,时晏青原话是,他的孩子就不能是个废物。 还不单单是学文学武,用毒,暗器,算账,所有的都得安排上。 臻臻才一个月,她未来十年都已经被她爹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薛茵看着自己怀里这个白白嫩嫩天真烂漫的小孩,心痛不已:“你也不拦着点,她一个女孩儿又何必吃这样的苦?” 时窈默默道:“我拦过了。” “然后呢?” “他说如果我舍不得的话,可以陪她一起学。” “……” 时窈摸了摸臻臻的小脑袋,给她打气:“臻臻身上毕竟流着时晏青的血,我觉得她一定可以的。” 薛茵:“……” “怪不得你们是两口子呢。” 时窈轻哼一声:“你和张翼也是两口子。” “我和他才不是!我们又不是真夫妻!” 时窈:“……” 孩子都生了,还不是真夫妻,到底怎样才算真夫妻? 今日来往的宾客众多,不时的便有人来拜见时窈,看一看小郡主。 玉坠通传道:“青州谢家夫人求见。” 听到“谢家”二字,时窈愣了愣,险些以为是谢 知许娶了妻。 后来才反应过来,是谢家的旁支。 谢家嫡系一脉,到了谢知许这一代,目前就他一个,而他至今还未娶妻,甚至远在沧州未归,自然不可能是他的夫人前来的。 谢家本家是青州,在那里也大族,即便是旁支,也是显赫的,今日前来的,是谢家三房的三夫人。 一个看上去大概有四十岁的妇人,打扮的很是体面,只是也盖不住病容憔悴,她冲着时窈福了福身:“给王妃请安。” 她身后跟着的一个小男孩儿也一并行礼问安,分明才五岁,却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样子。 时窈笑着道:“是谢三夫人吧?” 谢三夫人有些受宠若惊的道:“王妃记得我?” “上次除夕宫宴我好像见过你的,有些印象,夫人身子还未大好吗?快请坐。” 谢三夫人摇了摇头:“我这身子已经这样了,怕是好不了了,只是拖着病体前来,还望王妃不要怪罪。” 玉坠给她搬了凳子来。 “谢夫人是有心了,我又怎会怪罪?这是小公子?” 谢夫人笑着拉着他到时窈的跟前:“是,这孩子性子闷,不大会说话,王妃莫要见怪,今日带他来王妃跟前问个安,也来给王妃道喜。” 第五百三十六章 怎么办 小男孩抬头看了谢夫人一眼,然后规矩的拱手行礼:“王妃娘娘。” 时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叫什么名字?” 大概是因为她也生了孩子,如今看别人家的孩子也觉得分外可爱。 况且这小孩也生的玉雪可爱的,分明还稚嫩的一张小脸,却还要故作严肃的一板一眼的行礼,时窈觉得喜欢极了。 “我叫谢溯,追溯的溯。” 时窈捏了捏他的脸:“真懂事,可要体贴你母亲,她身子不好,你要心疼她。” 谢溯认真的点头:“我会的。” 谢三夫人轻声叹息:“他已经很体贴我了,因为我病重,总也照顾不到他,他小小年纪就很懂事,比同龄的孩子都懂事些,说起来,我也觉得有些亏欠他。” “怎么会呢?我看谢溯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往后说不准大有作为,谢家百年书香世家,如今的谢知许谢大人也是大夏的肱股之臣,难说十年二十年后,谢溯也能青出于蓝。” 谢溯眼睛亮晶晶的:“长大以后,我也想做九叔那样的人!为大夏做一番大事!” 谢知许在谢家这一辈里行九,小一辈的都习惯喊他九叔。 时窈笑了起来:“那我等着。” 时窈还冲着玉坠招招手, 让她去拿了她刚收来的两支极好的狼毫笔来,送给了谢溯。 “这个送你。” 谢溯珍重的收下,眉眼间都藏不住的欢喜,却还是端端正正的行礼:“多谢王妃娘娘。” 到底还是小孩,装的稳重,看到喜欢的东西,怎么也藏不住。 谢三夫人也跟着谢过,之后才带着谢溯退下了。 等他们走了,时窈还感慨的道:“难怪谢家这百年世家屹立不倒,前潮后浪,人才辈出。” 梁攸宁轻声道:“这孩子身上有同龄人少有的稳重,只是不知往后如何。” “怎么了吗?” “这谢家三老爷,宠妾灭妻,这些年一直让宠妾压在妻子的头上,谢溯分明是嫡子,却也一直并不受宠,而且他还有个庶长子哥哥。” 时窈眉头轻蹙:“竟还有这种事。” “这谢三夫人如今身子每况愈下,我看着,她好像比半年前更消减了,只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时窈似乎想到了什么:“难怪她特意将谢溯带来见我,她想要让谢溯在我这里留个好印象,往后,方便照应一二?” 恐怕还不止,谢溯本就在家中不受宠,谢三夫人若是真的走了,他这小小年纪还不得被那一窝狼生吞? 可若是谢溯得 了摄政王妃的喜欢,谢家三房的人也会顾忌一二。 薛茵不可置信:“这其中竟还有这样多的弯弯绕绕,我说呢,谢三夫人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特意来赴宴。” 时窈叹了一声:“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想了想,对玉坠道:“去请个御医,专门去一趟谢家三房,就说是我的意思,给谢三夫人看病。” “是。” 晚上宴席结束,臻臻还兴奋着,时窈把她抱回了屋里,拿拨浪鼓逗她玩。 时晏青回来,看臻臻还在傻乐,把她抱起来:“怎么还没睡?” “大概是今天开心,这会儿也不乐意睡呢,原来她也知道今天是给她过满月呢。” 时晏青将她放回摇篮里,轻轻推着摇篮,哄着她入睡。 “你今日特意赏了谢家的人?” 时窈如今是摄政王妃,她的恩赏,旁人自会揣摩。 “我看那小孩儿可爱。” “有多可爱?和谢知许一样?” 时窈:“……” “他又不是谢知许的儿子!怎么可能长的和谢知许一样!” 时晏青冷哼一声:“谢家那门第还能养出来别的样子来?” 时窈没好气的道:“和谢知许没关系,我只是觉得那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再说了,那谢三 夫人在家中被妾室欺压,身体又病重,日子过的艰难,我有些不忍心,想帮帮她罢了。” 她垂下眸子,有些闷闷的:“谢溯也才五岁呢。” 时晏青眸光微滞,想起五岁的时窈,她失去她娘亲的时候,也只有五岁。 他见她揽进怀里,时窈在他肩上蹭了蹭:“我想起我小时候了,我娘也是病重,也是被人欺压,我看到谢溯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很想要快点长大,保护娘亲,却因为年纪太小,做什么也无能为力。” “我那时候想着,如果有人能帮帮我就好了,如今我长大了,看到谢溯,我就想着,我应该帮帮他,就当帮从前的我自己。” 他摸了摸她的头:“那你给她请御医看病,是担心她也被人下了毒?” “嗯,即便不是,我给她请御医,谢家那边也不敢薄待她了,家中的那个妾室更不敢再欺压她。” “我们阿窈现在都会以权压人了?” 时窈轻哼一声:“那我夫君辛辛苦苦夺来的权势,我用一用怎么啦?我如果不用,岂不是让我夫君白白辛苦!” 他笑了起来,掐了掐她的脸:“阿窈说的是。” “不过,你夫君这么辛辛苦苦的夺|权给你用,你怎么 犒劳我?” 时窈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一口。 他却直接压上她的唇,将她按在了床上。 “你,你等等!”在他手卷进她裙子里的时候,她终于明白了要发生什么。 “还等?我等一年了。” 他咬住她的耳垂,厮磨着,声音都发哑:“早想收拾你了。” 她从怀上孩子的那一天开始,就无法无天,恨不能上房揭瓦,就是看准了他不敢动她,生生忍到现在,新账旧账,一起算! —— 次日,时窈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玉坠一边给她梳妆一边给她汇报情况:“御医已经去谢家给谢三夫人看过病了。” “御医怎么说?”时窈连忙问。 “御医说,并没有下毒的迹象,是身子亏损太过了,想来是当初生产的时候亏损了,后来又忧思成疾,一直损耗着,如今,其实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了,现在即便好生养着,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也熬不过今年冬天。” 时窈紧抿着唇,脸色微白。 “是我知道的太迟了。” “这怎么能怪王妃?难不成这世间疾苦都要王妃来操心不成?王妃也已经尽力了。” “若是谢三夫人真的时日无多,那谢溯怎么办?” 第五百三十七章 放松点 玉坠叹息道:“还能如何?他是谢家人,自然是还得在谢家。” 只是这谢夫人死后,万一那妾室被扶正,那谢溯又该如何?小小年纪,只怕往后还有吃不完的苦头。 时窈抿了抿唇,沉声道:“到时候再看吧。” —— 薛茵自从臻臻满月酒回来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的。 张翼也察觉了,便问了她的侍从。 “夫人那日去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不知怎么回来就不大高兴了,像是有心事了。” “大概是因为见了那位谢三夫人的缘故?我见夫人当时听闻谢三夫人的遭遇,很是心疼。” 张翼一愣:“什么遭遇?” 丫鬟这才将谢家宠妾灭妻,谢三夫人如今病入膏肓被妾室打压的事说了。 张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薛茵现在不同往日的沉闷又让他放心不下。 “薛茵。”张翼指节敲了敲桌子,薛茵才终于回神,后知后觉的抬头看他:“你回来啦?” 然后又低头看摇篮里的孩子。 “你因为谢家三夫人的事不高兴?” “我,我没有。” 薛茵眼神闪躲着,显然是说假话。 张翼和她好歹也做了这两年夫妻了,对她再了解不过,只道:“你若是同情她,多去看望她便是,只 是人各有命,你也做不了什么。” 薛茵闷闷的道:“我去看过了,她如今病的越发的厉害了,御医都说,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了。” “你与她交情不深,也值得你这样?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张翼在战场上经历了太多的杀戮生死,这种事他并不能理解。 但薛茵似乎很在意。 薛茵生气的道:“我们女人当然更理解女人!” 张翼一愣,她第一次这么大声跟他说话。 薛茵也是一愣,后知后觉的发现的时候,又立马怂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张翼好笑的很,她倒是又怂又刚。 “你这样的,到战场上打仗说不定胜算也很大。” “为什么?”薛茵好奇的问。 “喜怒无常,不按常理出牌,让敌方猜不透你的意图。” 薛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拐着弯骂我。” “长进不少,这都听出来了。” “你!”薛茵气的想咬人,但又不敢,只能憋闷的生闷气。 张翼唇角微扬,坐到她身边:“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薛茵到底是藏不住话的人,他一问,她就忍不住说了:“谢溯还那么小,他娘亲就要病死了,他爹又是个宠妾灭妻的,往后那孩子还不知道如何,多可怜。” 她摸了摸佑安的小脸,有些怜惜:“我想到了我的佑安,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他是不是也要吃这样的苦。” 张翼面色一沉:“瞎说什么胡话?你好端端的在京城能出什么事?” “可我要走的呀,我们说好了,以后我们要和离。” 张翼愣了愣,他都忘了这事儿了。 当初是哄着她把孩子生下来,所以才答应了这件事,没想到她到现在还记着,他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 “薛茵,你觉得和我做夫妻不好吗?”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问她这件事。 “也没有什么不好。” 张翼是个很好的丈夫,这两年来,对她很是照顾,他只是看着凶,实际上从来不和她发脾气,唯一一次发脾气就是发现她偷偷买了落胎药的时候。 他教她很多事,她如今学会管教下人,学会做好张夫人,学会很多很多事,都是张翼指引她。 “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他耐着性子问。 薛茵眼睛倏地红了:“但是你又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迟早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喜欢的女人,然后后悔娶了我。”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那你迟早会说的!” 薛茵哭了起来:“你和我成亲都不是情愿的,我们这样的夫妻, 到最后迟早两看相厌,说不准你也要纳个宠妾,然后嫌我碍事,对我厌弃,然后,然后我又抑郁而终。” 张翼顿时哭笑不得:“你倒是想的长远。” “反正就是这样!” 他给她擦了擦泪:“可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 “你本来就不喜欢,你就是为了责任感才对我好的,你娶谁都这样。” “你未免把我想的太好了。” “什么?” 他叹了一声:“薛茵,我以为你能明白,当初娶你非我所愿,但现在我想要和你做一辈子夫妻,是因为我喜欢你。” 薛茵愣了愣,有些始料未及,脸上迅速涨红。 “你若是真的担心佑安没爹没娘,我们就好好在一起,这样不好吗?我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从前生死无畏,如今惦念着你和佑安,才更想好好活下去,薛茵,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娶了你。” 他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薛茵惊慌失措。 “你呢?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喜欢我?” “我……”薛茵现在六神无主,她好像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答不上来也没事,日子还长,想好再告诉我。” 薛茵轻轻松了一口气,他却又道:“但是至少现在,我们应该要好好做夫妻,哪怕是为了 孩子。” 这话,好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既然要好好做真夫妻,也应该同房。” “啊?”薛茵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会突然跳这么快。 他挥了挥手,让下人们抱着孩子出去了,门被关上,薛茵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不是……” 他圈住了她的腰身,拦住了她的去路,高大的身影幽幽发着绿光的眼睛让她看的头皮发麻。 “我,我还没想好……” 他将她直接按在了床上,堵住了她的唇:“没事,你慢慢想。” 成婚两年,唯一一次同房还是一年前,她生辰喝多的那次,之后这一年她怀孕到生产,生完已经几个月了,他也没机会再碰她,早已经忍耐不住。 今日这样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一年前那一次就让他食髓知味,她都不知道这一年来他又如何忍下来,她竟还当真以为他能和她和离。 薛茵有些害怕,她上次是喝多了,她都不记得他们怎么发生的这些事,可现在她清醒着,看着他一件件褪去她的衣裙,看着他亲吻她,她整个人都紧张的手脚不知往哪儿放。 “薛茵,放松点。” 他掐住她的腰,将她的嘤咛声吞进腹里。 —— 一个月后,谢家挂上了白幡。 谢三夫人去世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无可非议 时窈前去吊唁,给谢三夫人上了一炷香。 谢三老爷听说摄政王妃亲临,匆匆赶来,殷勤的问候:“王妃亲临,实在是我们谢家的荣幸,还请去堂上稍坐。” “是啊是啊,王妃远道而来,先喝口茶吧!” 一旁的一个打扮的艳丽的妇人也跟着笑着应和。 时窈不用猜也知道,这想必就是谢老爷的那位宠妾了。 时窈笑了笑:“本宫亲临,谢老爷让个妾室来迎?” 谢三老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僵,那位姨娘的脸色更是瞬间难看至极。 谢三老爷连忙陪着笑道:“实在是我夫人现在病逝,家中也没有掌事的人,只好让她代劳。” “本宫第一次听说妾室代劳操持大事的,谢老爷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还是当真猖狂的觉得,这位妾能和本宫平起平坐?” “不不不,老臣绝没有这个意思!”谢三老爷连连摆手,又冲着庄氏使眼色:“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下去!” 庄氏心不甘情不愿的福了福身,转身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谢溯,这才退下。 谢三老爷把时窈请到了堂上坐下,又连忙喊人去请谢大夫人来。 谢大夫人便是谢家家主夫人 ,也是谢知许的母亲,是同宗同族,按着规矩,这种场合,即便自家的当家夫人去世,也合该请族中其他房的当家夫人前来代劳操持,从来没有让妾室代劳的道理。 妻和妾,本就是云泥之别。 时窈坐在堂上,冷眼看着谢三老爷招呼人,心道原来他也不是不懂的。 发妻刚死,就能让这小妾抬到这台面上来,往后还不定如何。 难怪谢三夫人撑着最后一口气,带着谢溯去拜见时窈,谢三夫人想必是早就料到了自己时日无多,又害怕孩子往后没有依仗,所以才赌了一把。 若是今日时窈没来,谢溯又该如何呢? 时窈看着一直跪在灵堂的男孩儿,他穿着麻衣孝服,始终连头也没抬,只孤零零一人跪在那,守着他母亲。 很快,谢大夫人来了,对时窈福了福身:“王妃。” “谢夫人请坐。” 谢大夫人落了座,才道:“没想到王妃会亲临,实在是我这三弟疏忽了,还请王妃莫要见怪,我这三弟……哎,不提也罢。” 谢大夫人摇头叹气,显然他们家的事,也早就传开了。 “我今日来,不单单祭拜谢三夫人,也是为了谢溯。” 谢 大夫人看了一眼灵堂跪着的孩子,有些怜惜的叹息:“他是个可怜的孩子。” “看来大夫人也知道他如今的处境,谢三夫人前阵子特意带着他去参加臻臻的满月酒,为的就是让他在我面前露个脸,想来也是算到了今日,既然如此,我也不想辜负了她的一番苦心。” “王妃仁善,有王妃照拂,我那三弟想来也不敢太过分。” 时窈却摇摇头:“这孩子还小,内宅之中,多的是杀人不见血的手段,他母亲已经走了,如今谢家三房迟早是那妾室管家,到时候,我也不一定能照顾得到他。” 清官难断家务事,时窈即便照顾谢溯又如何?他是谢家的孩子,始终要在谢家的。 而在这内宅里,腌臜手段又多的是,他那么小,难保不会被暗害,根本防不胜防。 谢大夫人犹豫着问:“那王妃的意思是……” “我看谢溯是个沉稳又聪明的孩子,打听过也得知他的确是有些天赋的,想来也是谢家的好苗子。” 谢大夫人也跟着点头:“是啊,我家老爷也夸赞过这孩子聪明,很有……” 很有谢知许小时候的天资。 但这话现在不大方便提。 谢家这样的百年世家,兴盛不衰靠的就是家族中青出于蓝的人才,所以对族中孩子们的教育很是重视。 时窈道:“我看,不如将他送去沧州,谢知许如今将沧州治理的很好,听说还兴办了一个极有名气的书院,他留在京中谢家怕受人毒害,回青州谢家也会因为没爹没娘的被人排挤欺负,倒不如直接送去沧州。” “既然谢大夫人也觉得这孩子有些天资,不如让他去沧州白鹿书院读书,也能得谢知许亲自教养,往后谢家下一代的重任,兴许能落在这孩子身上。” 谢大夫人愣了愣,连忙点头:“王妃这主意不错。” “这件事还得谢大夫人出面才方便,毕竟是你们谢家的事。” “我明白,王妃放心,王妃为了这孩子,当真是费心了。”谢大夫人忍不住感怀。 她从前一直觉得时窈就是个不懂事的任性小姑娘,也实在不明白谢知许怎么就那么执拗的要喜欢她。 如今看来,心思城府并不浅,却又还纯善,一个并不相干的小孩儿,也值得她这样费心,这一点,和谢知许一个样儿。 只可惜…… “谢溯。”时窈喊了一声,招了招手, 谢溯便从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快步走出灵堂,到时窈的跟前来。 “王妃娘娘。” 她摸摸他的头:“你之前不是说你最崇拜你九叔?我送你去沧州,往后跟着他读书好不好?” 谢溯怔了怔:“沧州?” “对,那里有个白鹿书院,如今很有名气,你去了那里,由你九叔亲自教导你,你觉得好不好?若是不喜欢,我再给你想想别的路。” “好!”谢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眼睛还红彤彤的,却十分坚决:“我去沧州。” 他娘已经死了,这里没有他的亲人,他很清楚留在这意味着什么,他宁可出去。 时窈看向谢大夫人:“那就麻烦您了。” “怎么会?谢溯是我们谢家的孩子,该是我感谢王妃才是。” “谢三老爷那边……” “让我家老爷出面,谢溯本就有天资,送去沧州让谢知许亲自栽培也挑不出错来,王妃放心,我这就休书一封送到沧州,跟知许说这件事。” 谢老爷是谢家一族的家主,谢家后辈们的教育是重中之重,家主做这个安排只要是为了振兴家族,那谢三老爷也无可非议的。 “好。”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小祖宗 七日后,谢三夫人的棺木下葬了。 谢大夫人也已经处理好了送谢溯离京的事,谢三老爷和他的妾室即便是有些异议,但这种事关家族兴衰的事,他们也没什么权利阻拦。 族老们都同意,家主也拍了板,今日一早,谢家就已经安排了人送谢溯离京。 临行前,谢溯再次登门摄政王府,拜别时窈。 他依然是一身麻衣孝服,郑重的跪在地上给时窈磕头:“谢溯谢王妃娘娘大恩。” 时窈将他扶起来:“好孩子,你不必谢我,我只是为你指了一条路,但往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 谢溯认真的点头:“我会好好走下去的,不辜负娘和王妃娘娘的期望。” “沧州偏远,如今虽说在你九叔的治理下渐渐好转,但终归比不得京城,你要照顾好自己,谢知许性子温厚,你若有事只管找他,别一个人扛着,你还小,依靠别人不是丢脸的事,明白吗?” 谢溯眼睛红了:“我明白了。” “一个人去沧州,怕不怕?” 谢溯摇头:“不怕,离开谢家之后,我什么也不怕。” 留在谢家,才是真正的可怕。 时窈笑着道:“等你学成归来,记得再来看我,可千万要给我混出点样子来。 ” “我会的!我一定会刻苦读书,好好钻研,不让王妃娘娘失望!我回京了,一定来拜会王妃娘娘。”谢溯眼神尤其真挚。 这世上,除了他娘,摄政王妃是第二个对他好的人,他很感念她的恩情,也很清楚,若非是她帮忙,如今他还不定要面对什么样的险境。 “真乖。”时窈揉了揉他的脑袋。 臻臻突然哭了起来,奶娘连忙哄着,时窈转身去问:“怎么了?可是饿了?” “刚刚才喂过奶了。” “我来。” 时窈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抱着哄了哄,臻臻才渐渐停止了哭泣,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玉坠笑着道:“看来是小郡主吃醋了。” “怎么这么粘人呀。”时窈轻轻戳了戳她肉肉的小脸。 谢溯好奇的看着时窈怀里的小孩,忍不住问:“我能抱抱她吗?” 时窈将臻臻递过去,谢溯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第一次抱小孩,动也不敢动。 可臻臻却不认生,她好奇的睁着眼睛打量这个人,然后咧开嘴咯咯笑了起来,小手还在挥舞着。 刚还哭的伤心,眼泪还没干就开心了。 谢溯忍不住笑了,时窈笑着道:“咦,她好像很喜欢你。” 谢溯不知道怎么哄小孩,只能不 好意思的笑。 时窈将臻臻接过来,送到了奶娘的手里,然后才摸摸谢溯的头:“时候不早了,要上路了。” 谢溯再次郑重的对时窈拜别,终于转身离去。 时窈目送着他远去,轻轻叹了一声:“也不知他往后的路好不好走。” “王妃安心吧,谢大人那样正派的人,怎么可能为难一个孩子?定会好生照顾的,这位谢小公子远离了那腌臜的内宅,在沧州定会顺遂的。” 时窈轻笑一生:“但愿吧。” “而且奴婢听说,那谢大人办的白鹿书院如今名声越发的大了,不少人不远万里慕名前去,谢小公子有天资,去了那里才不会被埋没,再过个一二十年,兴许也是一代栋梁。” 臻臻突然咿呀咿呀的叫唤了起来,时窈笑盈盈的将她抱过来:“怎么啦?我们臻臻以后兴许也是栋梁,是不是?” 臻臻开心的咧开嘴,咯咯笑个不停。 时窈亲了亲她的小脸。 时晏青回来了,臻臻更开心了,挥舞着小手咿呀叫着,时晏青将臻臻接过去,抱着颠了颠:“好像重了。” “是重了,小孩长得快,臻臻,这的爹爹,叫爹爹!” 臻臻喊不出来,但嘴巴里还一直咿呀咿呀的念念有词。 时晏青笑了笑:“她往后一定跟你一样话多的很。” 时窈没好气的道:“那有什么不好?像你一样闷着就好啦?” “是是是,像你娘最好,你娘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 臻臻咯咯笑着。 时晏青突然想起什么:“谢溯走了?” “嗯,刚来跟我拜别,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时窈叹了一声:“他往后一个人去异地他乡,也不知好不好过。” 时晏青冷哼:“不是送到谢知许那儿去吗?你家知许哥哥这么清风道骨的,还能让他受苦?” 时窈:“……” 这件事是一辈子都过不去了是吗? “那肯定也比不过你,若是你养着,我肯定就放心了!”时窈笑嘻嘻的道。 “是么?我养的可不大好,成天横天横地,无法无天,动不动就蹬鼻子上脸,一点也不听话。” 时窈:“……” 时窈磨着牙:“时晏青!” 他看她炸毛的样子,忍不住笑,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不过我还蛮喜欢的。” 时窈心跳漏跳了一拍,这男人,这男人怎么越来越会撩了! —— —— 五年后。 摄政王府张灯结彩,宾客满门。 今日是小郡主的五岁生辰宴,摄政王府难得大办宴席 ,满燕京城的达官显贵都来道贺。 男宾们在外院,女眷们则在内园。 而此时,有两个少年趴在墙头,探着头往园子里看。 突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小舅舅,你们在上面玩捉迷藏吗?” 那两个少年吓得不轻,连忙跳下来,其中一个还没抓住,直接摔下来了。 “哎哟!” 奶团子看着直挺挺摔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惊讶的张大嘴巴:“哇。” 时明朗连忙抱住她捂住她的嘴,小声道:“小祖宗,别喊。” 臻臻乖巧的点头。 时明朗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她的嘴巴,他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她身边也没人跟着。 “我们就是在玩捉迷藏!你不许告诉大人,小舅舅带你一起玩好不好?”他哄着。 “对对对!”从地上艰难爬起来的少年也跟着应和。 臻臻想了想,才道:“我不想玩捉迷藏,我想出去玩,小舅舅带我出去玩。” “那可不行,上次带你出去就被骂一顿,咱们就在家玩捉迷藏好不好?” 臻臻眨巴着天真的眼睛:“可是小舅舅不带我出去玩的话,我可能会告诉外公外婆,你爬墙偷看女眷内园。” 时明朗:“……” 这丫头,比她娘还难对付! 第五百四十章 管不住 时明朗一咬牙:“行,我带你出去玩,今天的事不许和别人说。” 金珂瞪大了眼睛:“你疯啦?回头你爹不得揍你?” 时明朗将臻臻抱起来,笑嘻嘻的道:“没事,今天她过生日呢,咱们偷偷出去玩一会儿,到时候就说是为了哄臻臻开心,是不是臻臻?” 臻臻兴奋的点头:“对!” “行,那你去吧,我就先走……”金珂转身就要溜,时明朗直接给他拽回来。 “是兄弟有难同当,你跑了回头万一要挨打是我一个人挨打?” 臻臻也跟着义正言辞:“要讲义气!” 金珂:“……” 他捏了捏臻臻的小脸:“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祖宗!” 臻臻扭身扑到了时明朗的怀里,趴在他肩上,哼了一声。 时明朗连忙哄着:“好了好了,没有怪臻臻,我们出去玩。” 金珂也拿出糖果来哄她:“臻臻吃糖。” 臻臻挑了一颗自己最爱的橘子味儿的糖果,喂进了嘴里,甜的美滋滋的笑起来。 谁不知道摄政王府最尊贵的小郡主,众星捧月,宠的不像话,却又好哄的很,只要吃了糖就开心。 时明朗和金珂抱着臻臻,避开了宾客众多的前院,从东侧的小门溜了出去。 “小舅舅,你刚刚 在看谁?” 时明朗脸一红:“我没有!我是陪金珂看,他非要看,拉着我一起,我才没有想看的人呢。” 臻臻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脸:“但你脸红了。” “我才没有!” 金珂哈哈大笑:“你少胡扯了,分明是我陪你!臻臻都看出来了!” 臻臻眨眨眼:“小舅舅你有喜欢的人了吗?我要有小舅母了?” 时明朗脸都要熟了:“你别听他瞎扯,我就是随便看看,我才没有喜欢的人呢,姑娘家什么的,最烦人了!” 臻臻生气的小脸一板:“你才烦人呢!” 时明朗连忙哄着:“臻臻不算,臻臻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姑娘啦,我们臻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臻臻还是不开心,别开脸不看他了。 金珂趁机冲着臻臻伸手:“臻臻来,哥哥抱抱。” 臻臻果然撒手了,金珂抱着臻臻颠了颠:“哎哟我们臻臻真乖。” 时明朗气的牙痒痒,这小没良心的,成天带着她玩儿给她买好吃的,她翻脸就不认人,人家随便一哄就跟着跑了! 臻臻抱着金珂的脖子,小声的问:“我小舅舅喜欢哪家的姑娘?” 金珂捏了捏她的鼻子:“我说今天怎么还让我抱呢,原来想找我刺探军情来了。” 臻臻可不单单是摄政王府唯一的孩子,也是时家唯一的孙辈,真是上上下下都宠的眼珠子似的。 时明朗也是对这小外甥女宝贝的不行,金珂和他关系好,和臻臻自然也接触的多,但这小丫头傲娇着呢,只黏亲近的人,不亲的人,抱都不让抱的。 金珂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能让她答应抱一下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呢。 “你告诉我吧,我肯定不告诉别人!”臻臻义正言辞。 金珂这会儿美滋滋,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兄弟,小声道:“是宁家三姑娘。” 臻臻眼睛亮了亮。 时明朗跟上来:“你们两说什么呢?” 金珂立马打着哈哈:“没,没说什么呢。” “臻臻,给你买的糖人,喜不喜欢?”时明朗递给她一个糖人哄她。 臻臻开心的接过来:“喜欢!” “小舅舅带你去看戏好不好?” “好!” “来小舅舅抱。” 时明朗一伸手,臻臻果然已经气消了,又让他抱回去了。 金珂不满的道:“我还没抱一会儿呢。” 时明朗横眉竖眼的:“你这个外男,要保持距离。” 金珂:“……” “臻臻才五岁!” — 他们在街上玩儿了一圈,又给臻臻买了好多好吃的,这才回府。 才一回去,就看到奶娘正四处找人了。 “我的小祖宗,你跑哪儿去了?”奶娘急匆匆的赶来。 臻臻看一眼正在给她疯狂使眼色的时明朗,眨眨眼:“小舅舅带我在西苑喂鱼。” “哎哟,快快快,咱们回去吧,王妃还等着呢。” 奶娘将臻臻给接过去,快步往主院赶去。 时明朗和金珂对视一眼,暗叫不好,只好跟上了。 主院。 时晏青打了帘子进来:“臻臻呢?” “估计又让时明朗偷偷带出去玩儿了。”时窈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可真是随了你,成天的想着出去玩。” 时窈没好气的道:“什么叫随了我?我五岁的时候可没想着出去玩,这胆子分明还是随了你。” 玉坠默默道:你两谁也别说谁,小郡主生成这样你两都有责任。 正说着呢,奶娘就抱着臻臻进来了:“小郡主回来了!” “娘亲,爹爹!” 臻臻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进门就从奶娘怀里挣出来,跑到爹爹娘亲的跟前,又冲着爹爹伸手要抱抱。 她爹可别她娘难说话多了。 时晏青却没有抱她,只沉声问她:“去哪儿了?” 臻臻回头求助的看了一眼时窈,时晏青冷声道:“看你娘也没用, 自己瞎跑的时候没想过后果?” “我跟小舅舅去西苑喂鱼了。”臻臻小声道。 时晏青抬眼扫向时明朗和金珂,那两人磕磕巴巴的不敢接话。 “是喂鱼?”时晏青又问她一遍,语气已经隐隐有些压迫。 臻臻终于还是低下头:“我们出去玩了一会儿,就一会儿会儿。” 时晏青沉声道:“以后就算要出去玩也要和你娘说一声,你若是丢了,她得多伤心?” “知道了,爹爹别生气了。” 臻臻可怜巴巴的拉了拉时窈裙子,时窈将她抱起来:“好了好了,今天是臻臻生日,就别罚她了,我们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好不好?” 臻臻立马点头:“嗯!” 时晏青这才松了口:“下不为例。” “爹爹最好啦!”臻臻欢喜的应了一声,开心的往时窈怀里又钻了钻。 时明朗和金珂一见这事儿结束了,立马开溜:“那我们就不久留了!” 然后拱手行了礼,转身就跑。 时晏青想了想,道:“臻臻现在大了,也不是个能安分在家的性子,她身边不跟个人我还是不放心。” “她身边丫鬟婆子都一堆,哪里管得住她?”时窈捏了捏她的脸,一不留神她就没影儿了。 “长羽,去把聿风带来。” 第五百四十一章 赢他 很快,长羽带着一个男孩儿走了进来,男孩儿低着头,面容尚还稚嫩,但眉眼却已经有了凌厉的气势。 他单膝跪地行礼:“参见王爷,王妃。” 时窈愣了愣:“这孩子是……” 长羽道:“回王妃的话,这是九星宗小一辈里最拔尖的,名叫聿风。” 时晏青捏了捏臻臻的脸:“往后让他跟着你,不许再一个人乱跑。” 时窈问道:“这孩子几岁?” “八岁。” “这么小。” 可她刚刚见他进来,就知道他轻功不俗,而且这么沉稳,实在难得。 臻臻好奇的走到他跟前蹲下:“你会武吗?” “会。” “会暗器吗?” 聿风点头。 “那捉迷藏呢?” 聿风愣了一会儿,摇摇头。 长羽无奈的道:“郡主,九星宗不教这个。” “那我教你吧!走,我们去玩!”臻臻开心的跑出去了。 聿风看向时晏青,时晏青道:“去吧。” “是。” 时窈好奇的问:“你怎么不直接让七辛跟着?” “也得她乐意才行,七辛年纪大了,她嫌他不好玩。” 七辛暗自磨牙,他明明才二十岁! “也是,若不是同龄的,她玩不到一起去,怕是过两天又 不乐意了,不过这个聿风,我看他资质很好,你把他拿来给臻臻做护卫?你也舍得?” 九星宗的影卫都是从小培养,从各地收罗来的无父无母的孤儿,挑选根骨奇佳的进行培养,而这一培养就是十多年,需要很多的心血。 “聿风的确是天资聪慧的孩子,他四岁到九星宗,如今才四年,却已经可以在七辛手里过上五十招了,暗器和用毒也触类旁通,他跟在臻臻身边我放心些,至于精进武功修为,我让长羽亲自带他,不会耽误。” 在九星宗里,是一个师父带十来个徒弟,而长羽作为九星宗最顶级的杀手,能由他一对一亲自指导,已经是极大的幸事。 时窈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就行,我总算也能省省心了。” 时晏青捏她的脸:“你还不够省心的?” 她笑嘻嘻的往他怀里蹭了蹭:“那当然是因为我家夫君能干,我才省心的嘛。” “今日的她生日,就算了,她也五岁了,已经长大了,习武的事不能再拖了,从明日开始,跟着长羽练武。” 时窈:“……” 谁家女儿五岁就长大了?! 但她看着时晏青凉飕飕的眼神,咽了咽口水:“行吧。 ” 本来早在半年前就要开始的,时窈心疼孩子舍不得她吃苦,说五岁后再开始习武,之前也只教她读书认字而已。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脑袋:“阿窈,别太溺爱孩子,臻臻迟早要长大的,她要学会面对独自面对困难,你也不希望她成长成一个只会龟缩在内宅的目光短浅的女子吧。” 时窈当然不希望,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知道了,我会督促她好好学习的。” 他唇角微扬,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阿窈真乖。” — “捉迷藏,就是我藏起来,然后你来找我!你如果找到我了,你就赢了,之后就换我找你,如果你找不到我,那你就输了!” 臻臻一板一眼的跟聿风讲规则。 聿风点点头。 “那我去藏起来咯,你先把眼睛闭起来,数到一百才许睁开!” 聿风眉头轻蹙,似乎觉得不大好,但想了想,还是闭上了。 臻臻转身撒腿就跑。 他耳力过人,闭着眼也能听到她脚步声,心里默默数到了一百,终于睁开眼,眼前已经没了人。 但他转身便直接去了身后的假山,东弯西拐,直接走到一个山洞前,找到了藏在里面的臻臻。 “郡主。” 臻臻瞪大了眼睛:“你耍赖皮!” 他摇摇头:“属下没有。” “那你怎么可能这么快找到我?你都没有找!” “我听到郡主的脚步声了。” 臻臻:“……” “那,那这一局不算!”在捉迷藏界常胜将军的臻臻的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 聿风都是无所谓,点头:“好。” “我们再来一局,你要把耳朵也堵上!” “好。” 这次聿风还是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堵住了耳朵。 臻臻确认再三,这才警惕的小声跑了。 然而这一次,聿风依然很快就找到了她。 “你怎么找到我的?!” 聿风抿了抿唇:“我到屋顶上看了一圈。” 只要飞身上了屋顶,登高望远,整个园子都尽收眼底,他当然很容易察觉到臻臻在哪儿。 臻臻:“……” 臻臻当晚就去找时窈,闹着说要学武! “怎么突然想学武了?” 臻臻握紧了小拳头:“我就要学武!不然我捉迷藏总赢不了!娘亲,我要学武,我也要学武,我要和聿风一样厉害!” 时窈笑着摸摸她的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不许喊累喊苦。” “嗯!我说的!我一定不怕吃苦! ” “好。” 次日一早,臻臻愉快的开始了学武。 时窈原本还担心她受了累就要撂挑子不敢,特意在远处藏起来看看情况。 可没想到,臻臻当真是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也不知是不是昨日被刺激狠了,今天第一天练蹲马步,半个时辰都生生扛下来了。 时窈欣慰的笑了:“果然是时晏青的女儿,我就说还是放心的。” 玉坠忍不住笑:“王妃之前总在意小郡主长的更像王爷多一点,现在又觉得小郡主像王爷好啦?” 臻臻长的更像时晏青,尤其是那一双凤眼,简直如出一辙,为此时窈还难过了一阵,觉得自己辛辛苦苦生的女儿,竟不和自己像。 但好在臻臻跳脱的性子像她。 可现在,时窈还是希望她更像时晏青一点,这样学武也能多些天赋和兴趣,不会吃太多苦头。 而事实证明,臻臻真不愧是时晏青的女儿,这血脉的力量十分强大,她被千娇万宠的养到五岁都不影响她的韧劲儿。 不管什么艰难险阻都只想攻克它,习武这么苦的事,她竟从未喊过不学了。 时窈和时晏青欣慰不已。 而只有臻臻知道,她就是想要下次捉迷藏赢过聿风! 第五百四十二章 当大侠 现在臻臻每天早起练一个时辰的武,然后又是入国子监读书,暗器和用毒也要带着学,每七日有一日的休沐。 时窈原本还心疼她辛苦,可臻臻却不觉得辛苦,她反而都很感兴趣,只有读书的时候有些头疼,每次听先生之乎者也,她都能昏昏欲睡。 “郡主,这篇文章,你来背一遍。” 臻臻原本还脑子浆糊一样的混沌着,一听这话瞬间惊醒。 她站起身来,磕磕巴巴的念着:“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二,二……” 张佑安悄悄的将自己的书页立起来,臻臻瞟一眼,立马道:“二之日栗烈!” 老先生走下来,戒尺敲在张佑安的手上,书本也被戒尺按着合上了。 “接着背。”先生严肃的道。 臻臻咽了咽口水:“无衣无褐,何以……以何……何……” 她终于憋不出来了,老实的低下头:“我忘了。” 先生厉声道:“这篇文章已经布置下去三日了,小郡主到现在才只背了这两句?回去抄二十遍!明早交给我!” 臻臻小脸瞬间垮了,可怜兮兮的应下:“是。” 张佑安正想装死,先生却突然转过身来,戒尺指着他:“还有你,这么乐于助人,你也抄十遍 !” 张佑安:“……” “先生……”他还想求情,老先生却直接转身走了,半点情面都不留。 下了学,张佑安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哭丧着脸:“臻臻,我可被你害惨了。” 臻臻很是义气的道:“你这十遍交给我,我来抄!” “得了吧,回头把你手抄断了你今晚上也写不出三十遍,到时候我爹娘还不得打死我。” 臻臻拿糖果给他:“对不起嘛,下次带你去看看我爹新得的火药,好不好?” 张佑安眼睛立马亮了:“真的?我听说那火药威力巨大,我早想见识了,你能拿到吗?” “当然了!我偷偷溜进去!就算我进不去,聿风也能进去,对不对?”臻臻兴奋的转头,看向刚走进来的聿风。 聿风:“……” 臻臻拍拍小胸脯:“你就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 “那一言为定!” 张佑安兴奋的走了。 聿风给她收拾笔墨纸砚:“郡主,我们也回家吧。” “不行,我要是回家抄,我爹娘看到了肯定知道我在学堂被罚了,我爹肯定要教训我。”臻臻可不想回去再挨一次骂。 “那郡主……” “我抄完再回去!” 臻臻斗志昂扬的撸起袖子,开始抄书。 聿风只好给她把 笔墨纸砚又摆回去,坐旁边给她研墨。 现在国子监已经下了学,学堂都没人了,只有臻臻还在奋笔疾书,十分刻苦的样子。 可她写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可怜巴巴的唉声叹气:“怎么这么多呀,我今天能不能抄完呀,我手疼。” 她委屈的捧着自己那白嫩的小手,像是西子捧心。 聿风有些无奈:“我替郡主抄吧。” 臻臻眨了眨眼:“你会写我的字吗?先生眼睛可毒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我抄的。” 聿风提笔,在纸上写了七月流火四个字,臻臻眼睛倏地亮了:“哇!聿风你怎么会写我的字?” “看了几遍就会了。” 主要是臻臻的字并不难学,没什么笔锋,也没什么特殊的力道,就是鬼画符一样,越是这样的字越好模仿。 九星宗的影卫,这点事还是会的。 聿风重新换了一张纸,提笔开始帮她抄书。 臻臻星星眼:“聿风你太好啦。” 聿风忍不住看她一眼,他进九星宗四年了,得的夸奖还没有和她在一起一天多,她总是大惊小怪的,好像这世上什么事都是好的。 臻臻又忧愁了起来,捧着脸趴在桌上:“可是我还答应了张佑安,要给他看我爹新的的火药,但那个火 药被我爹放在兵器库,自从我上次偷溜进去之后,兵器库就被锁了,现在不许我进。” 聿风笔下不停,沉静的道:“郡主还是不要碰火药,那太危险。” “不是有你嘛!” 臻臻凑上来,腆着小脸笑的眉眼弯弯,扯他的袖子:“有你在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我们偷偷拿一点出来。” 聿风一怔,手上的笔一不下心落下了一个墨点。 “聿风?”臻臻见他不说话,害怕他不答应了,拿小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聿风回过神来,垂下眸子,继续抄书,不动声色的掩盖住那个落下的墨点,藏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嗯。” “你答应啦!” 臻臻欢喜的蹦跶起来。 聿风依然低头沉静的抄书,并没再说话,只是耳根微微泛红。 最后聿风帮臻臻抄了十五遍,臻臻自己抄了五遍,终于完成了任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近黄昏了。 “这么晚才回,是不是又跑出去玩啦?”时窈捏了捏她的小脸。 臻臻义正言辞:“没有!我在书院发奋读书呢,不信问聿风,我们刚从书院回来!” “是么?”时窈有些诧异,她记得臻臻最不喜欢念书了。 她看向聿风,聿风点头:“郡主刚从书院回 来。” 时窈抱着臻臻亲了亲:“我们臻臻真乖!” 臻臻开心的抱着她的脖子撒娇:“那我今天可以跟娘亲一起睡吗?” 时窈还没发话,时晏青就直接进来打断:“不行。” “你已经是五岁的大孩子了,哪有还跟着娘亲睡觉的道理?自己去睡。” 臻臻:“……” 臻臻委屈的噘着嘴:“爹爹是坏人!” 时晏青将她抱起来:“不是说好了一个月最多和你娘一起睡五天?这个月已经过了,是臻臻不守规则。” “哼!” “臻臻不是说要当英雄?要救死扶伤,做一个行侠仗义的大侠?这世上哪有睡觉都要娘亲陪着的大侠?” 臻臻咬着唇,好像有道理。 “难不成你不想做大侠了?” 臻臻立马挺直了腰板儿:“当然不是!臻臻以后一定要当个威风赫赫的大侠!要做大英雄!” 时晏青赞许的点头:“对,所以现在要做什么?” 臻臻握紧了小拳头:“臻臻要自己一个人睡觉!” 他把她放地上,拍拍她的脑袋:“去吧。” 臻臻昂首挺胸,没有任何迟疑的走出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上战场打仗了。 聿风也随之跟了出去。 时晏青看着她小小坚定的背影,唇角微扬。 第五百四十三章 躲得可快了 时窈忍不住道:“连小孩子都骗,你这个坏爹爹。” “我怎么是骗她?这是从小锻炼她不要轻信于人。” 时窈:“……” “我很难想象臻臻有你这种爹会被养成什么样。” 时晏青扬眉:“那自然是会养成这世间最优秀的孩子。” 时窈:“……” 他把她抱起来放自己腿上:“别担心了,臻臻是我女儿,我比谁都了解她,她不是一个软弱的孩子。” 时窈瘪瘪嘴:“是是是,是我太娇气了。” 他亲了亲她的脸:“是挺娇气的,做一半就要喊累喊疼的,让你多吃点多锻炼你当听不见。” 时窈气的炸毛:“时晏青!” “嗯?”他吻住她的唇,将她按在怀里狠狠索取。 时窈偏开头,用胳膊撑|开一段距离,喘着气:“我听说北凉那边乱局快平息了?” 时晏青弯唇,抱着她颠了颠:“大概就这个月吧,北凉已经向大夏俯首称臣,江长意也被推上了北凉王。” 这五年时间,大夏在一点点的蚕食北凉,北凉的内乱五年不休,当然有时晏青的功劳,而现在,在内忧外患之下,北凉终于还是被吞下。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五年了。 一统天下的盛世功绩,足以让他登上帝位。 “小皇帝已经开始称病,他倒是个聪明人。” 时晏青统一了北凉,这样的盛世功绩早已经掩盖了谋朝篡位的乱臣贼子之名,他用这样的功绩,理所当然的要称帝天下的。 小皇帝现在主动退位让贤,兴许还能有一条活路。 时窈抱住他:“我知道你一定会做到的。”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我的阿窈,要做这世间最尊贵的女子。” — 很快,北凉俯首称臣的消息传来,北凉王将在下个月亲自来使大夏,拜见皇帝。 同日,已经称病不朝三个月有余的小皇帝主动提出退位让贤。 摄政王再三推辞,无奈皇帝一意孤行,最终登上皇位,改国号兴。 登基大典上是史无前例的隆重,百姓们拥簇欢呼,因为登上地位的这个君主,给了大夏史无前例的繁荣和广袤的国土。 时晏青穿着黑色镶金边的衮服,头戴十二道珠帘的冕旒,腰间配长剑,一步一步的登上天阶,走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 “册封时氏为皇后,明珠郡主加封明珠长公主!” “吏部侍郎赵金成进吏部尚书,大理寺主簿黄执中升大理寺少卿……” “封骠骑将军张翼镇国大将军,封莫尘定安 侯……” 时晏青正式登基,论功行赏,一路追随的功臣自然都是尽数封赏,燕京城一时间喜事连连。 宫中大宴三天,歌舞升平,灯火不熄。 大人们论功行赏,觥筹交错,小孩儿们却并不怎么在意。 对臻臻来说,从郡主变成公主,也只是从王府搬进宫里住了,她一样要一大早起来练武,然后上学,然后被先生责罚,然后和小伙伴玩耍。 对张佑安来说,他也分不清骠骑将军和镇国大将军有什么区别,他只知道他爹以前是土匪,现在是将军。 几个小孩儿凑在了一起,小声的密谋着一件大事。 “我爹最近忙的很,都没空管我,兵器库那边也看管的不严了,我偷偷让聿风帮我偷出来的火药。” 臻臻小心翼翼的打开一个小包袱,里面果然躺着一包火药。 张佑安眼睛都亮了:“这就是火药?我第一次见呢!我爹从来不许我碰,咱试试吧!” “对对对!试试!我也想看看这火药威力多大!”金明也跃跃欲试,他是金尚书家的小儿子。 “啊,会不会危险?”有个胆小的孩子忍不住问。 “不会的,咱们在荷花池附近炸,及时隐蔽就不会!你要是胆小就别看。” 那孩子哪里舍 得错过这机会,没一个人要退缩的。 “我来点火!”张佑安自告奋勇,抱着炸药包就到了荷花池边,取出火折子,点燃的引线。 孩子们立马一哄而散,聿风抱着臻臻迅速闪身到了远处的土坯后面。 — 宫中宴席还在继续。 “咦,臻臻呢?” 时窈已经见怪不怪了:“大概又跑哪儿玩儿去了,这孩子现在越来越不好管,太皮了。” 梁攸宁忍不住笑:“那不是跟你一样?” “我小时候可没有那么皮。”时窈没好气的道。 “真的吗?” 时窈脸一红,拉着她道:“对了,我听说你最近在挑嗣子?怎么样了?” 梁攸宁轻轻叹气:“莫尘如今封了侯,子嗣的事是避不开了,莫家族人得知他要挑嗣子,争先恐后的送自己的儿子来,我这几日见了几个,倒是都还算出挑,只是……” “只是什么?” “我总觉得这几个孩子心太浮,而且功利心有些强,我想着可能是送来的孩子年纪都大了一点了。” 时窈拧着眉:“我看也不见得是这个原因,多半是故意挑的家中最机灵的孩子来,方便以后能暗中操纵,我看这莫家的人,也都没安什么好心。” “攸宁,这嗣子可不能轻率,不 然反而养成了白眼狼仇人,岂不是得不偿失?你也不必急,慢慢选,不能任由旁人拿捏。” 时窈叮嘱着,梁攸宁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整个大殿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有人脸色都变了:“地,地动了?!” 时晏青和莫尘立即赶来,护住了时窈和梁攸宁。 可这一声就响了一下,倒是没什么后续了。 “先去外面。”时晏青拉着时窈出去。 时窈却慌忙张望:“臻臻呢?” “奴婢这就去找!” 玉坠急匆匆的找了好多宫人去四处寻找。 等了一会儿,寻找的人终于回来了。 “娘娘,找到公主了,方才,那不是地动,是,是炸药。”宫人讪讪的道。 时窈瞪大了眼睛:“炸药?!” 一群黑乎乎的小娃娃从外面走了进来,臻臻好些,至少小脸还是白的,她知道犯了大错,一进来就可怜巴巴的要扯时窈的裙子。 “娘亲。” 时窈连忙将她抱起来:“怎么了?伤到没有?” 臻臻摇头:“没有,娘亲,我躲得可快了,一点儿没受伤,不过……荷花池被炸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去看自己亲爹的眼色,还不忘往时窈的怀里缩了缩。 第五百四十四章 惩罚 时晏青冷声道:“火药哪里来的?” “我自己偷的!” 时晏青直接扫向聿风,就凭臻臻怎么可能翻的进兵器库? 聿风跪在了地上:“是属下进了兵器库。” “下去领二十杖。” “谢陛下!”聿风领了罚,转身退出去。 臻臻连忙道:“是我让他去拿的!” “带公主下去禁闭,弟子规抄五十遍,不抄完不许放出来。” 时窈拍了拍臻臻的背,低声道:“还不快认错,你爹正在气头上呢。” 臻臻委屈的开口:“我知道了。” 宴席终于还是散了,各家带着各家的孩子回去,打的打,骂的骂,好在这炸药没出什么大事,只是炸翻了个荷花池。 聿风被带出了清水殿,跪在地上受刑。 一杖一杖的打在他的后背上,他脸上豆大的汗珠子都滚出来,却也还是一声不吭。 等二十杖终于打完了,长羽走上前来。 “公主任性,你也跟着她胡来?还好没出大事,否则你今日哪里是二十杖能解决的?陛下让你跟着公主是保护公主,公主一些无理的要求,你大可不必答应。” 聿风脸色已经发白,却还是强撑着拱手:“是。” 长羽眉头轻蹙,到底是自己最看好的徒弟, 心里也有些不忍,况且他现在也才八岁而已。 他叹了一声,蹲下身来跟他交代:“你要记着,你是陛下安排到公主身边保护的,你要做的就是保护公主的安全,只要公主安全,其他的事不用你多管。” “而且公主那性子你也该知道,孩子心性一会儿一个念头,你即便不帮她她过一阵也忘了,不会跟你记仇,今日也算给你一个教训,往后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得清楚。” 聿风抿了抿唇,到底没再说什么。 “回去歇着吧。” 聿风撑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脚步踉跄的回自己的寝屋。 七辛还特意拿了金疮药来给他上药,又把他教育了一顿。 聿风只沉默的听着,始终没有回话,七辛倒是也不放心上,这孩子话一直很少,但说的话从来都能听进去。 等上完了药,七辛这才离开了。 聿风趴在床上,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 过了一阵,突然听到窗户有个动静,他警觉的惊醒,手已经摸到了枕边的匕首上。 可当他看到慢吞吞的从窗户外面翻进来的熟悉身影的时候,愣了愣,松开了匕首,然后合上了眼睛。 臻臻小心翼翼的翻窗进来,屋内只亮着一盏油灯,聿风趴 在床上睡着,上身没有穿衣服,后背已经落下了斑驳的杖痕。 臻臻眼睛一红,就呜咽着哭了起来。 聿风原本以为她就是来看看,没想到却听到她小声的抽噎声,他连忙睁眼醒来,却见她已经糊的满脸的泪水,哭的可怜巴巴的。 “公主,你怎么了?” 臻臻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哽咽着道:“对不起,都是我害你挨打。” “这没什么,公主别哭了。” 看着眼前哭成泪人儿的小姑娘,聿风手足无措,好像遇到了比挨打还难办的事。 “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偷火药了,都是我不好,呜呜呜。”臻臻却哭的更凶了。 聿风慌的用手去擦她脸上的泪:“他们没有用狠劲儿打我,并不重,我过几日就好了,公主,别哭了。” “真的吗?可我看你的伤,好严重。” “只是看上去严重,都是皮外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臻臻却板着脸道:“那怎么不算什么?我被先生抽一下手板心都疼好久呢。” 聿风笑着给她擦泪:“我又不是公主。” 臻臻泪珠子还止不住的往外淌:“早知道要害你挨打,我就不让你去拿火药了,你还疼不疼?” “不疼了。”她哭成这样,他 哪儿还敢说疼。 臻臻拿了一堆膏药出来:“这个药是止疼的,这个是愈合伤口的,还有这个,是祛疤的,一定一点疤痕也不留!” 聿风愣了愣,他一个男孩子,有什么可怕留疤的? 但看着眼前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到底也没推辞,而是收下了:“谢公主。” “还有这个!是我给你带的点心,是玉坠姑姑偷偷给我送来的,本来爹爹罚我今天不许吃饭,我想着你肯定也吃不上饭,所以就给你带来了。” 臻臻带了个大包袱来,里面跟百宝箱似的,卷了一堆东西。 她像个小仓鼠一样,哼哧哼哧的在包袱里翻找着,翻出了一堆又一堆的东西。 聿风拉住了她:“公主吃饭没有?” “还没呢,我拿到东西就溜出来找你了,可不容易了。”臻臻逮着机会就开始诉苦。 聿风笑了笑:“那公主先吃。” 臻臻拿了一个花糕,又递给他一个:“呐,我们一起吃。” 聿风顿了顿,接过来。 臻臻饿了,一口就塞进去半个,还囫囵说着:“你如果不够吃,我再去拿点来!” “够了,公主别忙了,一会儿早些回去,万一被发现偷跑出来,又要被罚了。” 臻臻笑嘻嘻的道: “不会的,我娘亲会帮我说话的。” 她脸上的泪都还没干呢,这会儿吃上东西又开心起来,捧着花糕吃的腮帮子都鼓囊囊的。 聿风忍不住笑。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职责只是保护她的安全,他也不是不知道,她不合理的要求他不遵从也没什么。 他也不是不知道私闯兵器库拿火药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他只是不忍心叫她失望。 — “臻臻呢?” “被你关禁闭呢,你问这个还不如自己去看看她。” 时晏青摇摇头:“算了,我去了她往后怕是更不知天高地厚,也该罚一罚她,让她长长记性,这火药也是能随便玩的?万一出个什么好歹,可不是闹着玩的。” 时窈抱着他:“知道啦知道啦,臻臻也知错了,她这会儿正在闭门思过呢,但是弟子规五十遍也太多了,她什么时候能抄完?” “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出来,该有的规矩也是得有的,不然怎么长记性?” 他捏了捏她的脸:“你别太惯着她,现在不长记性,往后大了闯更大的祸。” 时窈闷声道:“知道了。” 时晏青抱着她想吻她,时窈却直接一翻身蒙住了被子:“我睡了。” 时晏青:“……” 第五百四十五章 心想事成 新帝登基,举国同庆,还大赦天下,所以这阵子燕京城内都很是热闹。 现在都已经入了夜,街道上还川流不息的车马。 莫尘牵着梁攸宁,在街上晃悠着,他们没有急着回府,而是先四处散散。 “臻臻这胆子也太大了,火药也敢乱玩,还好没出事,这次罚的也不知能不能长点记性。” 莫尘笑着摇头:“你可太低估这小丫头了,她能就此消停才怪了。” “我看张将军离开的时候脸色难看的很,估摸着佑安回去也逃不掉一顿打。” “没事,佑安皮实,他抗揍。” 莫尘说着,摇头叹气:“这帮不省心的小崽子,我看着都一个头两个大,这孩子养着就是气死自己的。” 佑安从小身子骨弱,大病小病不断,张翼和薛茵不知操多少心。 臻臻倒是健康,又皮的不像话,俨然是一个升级版的时窈,而且又粘人又爱闹,三岁前几乎每天都要粘着时窈一起睡,分都分不开。 三岁后时晏青忍无可忍把这小丫头给分出去让奶娘带着睡了,还隔三差五的要往他们房里跑。 大半夜的抱着个小枕头可怜巴巴的站在他们床头,哭着说要娘亲抱抱,因此时晏青能抱着媳妇儿睡个好觉都难得。 莫尘握紧了梁攸宁的 手,感慨的道:“还好咱两日子清静。” 梁攸宁:“……” “这次送来的几个嗣子,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大好。” 莫尘冷笑:“你也看出来了?我族中的那些个人,个个儿安的什么心,当我不知道?送来的这些孩子,没一个单纯的,个个儿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无非是觊觎侯府的世子之位,最好等我死了他们白得这侯爵。” 梁攸宁也有些泄气:“若是养这样的孩子,还不如不养。” 莫尘将她拉进怀里:“别心急,是咱们选人,自然得慢慢挑,挑到最满意的为止,都是千年的狐狸,他们跟我玩儿这算盘?做梦呢。” “我只怕选来选去都只有这样的,亲生的孩子再如何不省心,也是个父母一条心的。”梁攸宁眸光黯然了下来。 这几年来,她也一直在调养,可五年了,迟迟没有音信,她如今也已经快绝望了。 如今莫尘封了侯,这家产和侯爵自然是一堆人盯着眼红的,可她无法生育,没有孩子,终归是给别人留空子。 莫尘捧着她的脸:“攸宁,这世上无家可归的孩子多了去了,你就看到莫家的那一堆送来的别有用心的孩子,不知这天下多少孩子孤苦伶仃?九星宗每年都能收十来个 孩子,这还是特意挑选的根骨奇佳的孩子才能进来的,实在不行回头去九星宗领一个吧。” 九星宗如今是天下第一宗门,在江湖上赫赫有名,从前九星宗只收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名声大振,很多人家都自愿将孩子送去。 但九星宗收人的标准很严格,十分看重孩子的天资,若非是根骨奇佳的好苗子,即便家财万贯也不要,而同样天资的孩子,也更倾向于孤儿。 如今莫尘封了侯,江湖之事当然不适合再多管了,九星宗也已经交给了宗门中的一位长老,但也并不影响九星宗的显赫。 他认真的看着她:“你别为了这种小事伤心,我没那么喜欢孩子,攸宁,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只喜欢你。” 她被他炙热的眸子看的脸上发烫,避开他的眼神:“你多大人了,还说这些。” “怎么?嫌我老了?梁攸宁,你有没有心?我才满三十你就开始嫌弃我,说要爱我一辈子果然是哄我的是不是?” 梁攸宁:“……” 莫尘继续阴阳怪气:“是了,你那字画铺子里一堆堆的年轻男人去,又年轻又有才,和你也聊得来,自然是觉得我不好了。” 梁攸宁喜欢字画,莫尘就给她开了个字画铺子,本来一开始只是哄她 开心的,梁攸宁也的确很喜欢,几乎日日都扎在那小铺子里忙忙碌碌。 因为梁攸宁对字画鉴赏眼光独到,小铺子生意越来越好,名气也越来越大,甚至有的才子为了给自己的字画抬身价,免费将字画送来的。 但梁攸宁也不是什么都收的,得她看上才行,因此燕京城的文人们现在都以字画能被画丹青展示为荣。 “我哪有!”梁攸宁涨红了脸。 “怎么没有?上个月那个姓李的小子,一连三天往你那铺子里跑,这劲头放科考上早考上了。” “那是他也仰慕林白真,又一直不得真传,来请教我而已,而且他那之后都没来过了。” 莫尘心里冷笑,还请教,这招都是他早八百年用剩下的,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 但梁攸宁在感情这方面从来都很迟钝,当初他用林白真的画做引子跟她多说几句话的时候,她也以为他真喜欢林白真呢。 至于之后那小子没来过了,那是因为莫尘让人将那小子给教训了一顿,现在当然不敢再往梁攸宁跟前凑了。 不过这些,他当然没告诉她。 梁攸宁有些生气了:“这铺子不是你送我的吗?现在又说这些,店里客人男女都有,我从未逾矩,倒是你,总是要跟我挑刺。” 莫尘只好哄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成天忙那些字画,都不怎么陪我。” “可铺子不是你送的吗?” 莫尘也后悔,他当时就是为了哄她开心,让她别总闷在家里,所以给她开了这个铺子,哪里想到这字画铺子这么能招蜂引蝶的? 梁攸宁平时在铺子里虽说都蒙面了,但这清冷沉静的气质一看就不俗,那帮男的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买卖字画的,总要多看一眼。 偏梁攸宁又是个好性子的,人家跟她说句谢谢她都能笑一笑,给那帮愣头青看的能愣半天。 莫尘去了一次就险些气炸了,可这铺子送都送了总不能又收回去。 只好安排了自己的人去铺子里盯着,时刻告诫那帮不知廉耻的读书人,她已经嫁人了。 至于那种明摆着要纠缠的,莫尘就直接找人拉到巷子里揍一顿,打的半死之后就不敢再来了。 “是是是,是我不好,我下次再也不胡说了。”莫尘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别生气了。” 梁攸宁别开头不看他,可显然已经不生气了。 莫尘笑了笑,她从来都很好哄。 “攸宁,明天我们去一趟白马寺吧。” “去那做什么?” “我听晏青说,白马寺挺灵的,咱们去求一求,兴许能心想事成呢?” 第五百四十六章 念头 梁攸宁诧异道:“陛下?他竟会相信这些?” “我也觉得稀奇,他可是从来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但当初的确是去了白马寺求过之后,就有了臻臻,咱们也去试试?” 那他们怎么能一样? 但梁攸宁也不想扫兴,只点点头:“好。” 次日一早。 莫尘带着梁攸宁前往白马寺。 现在正是冬天,昨日又落了一场大雪,山道上都被皑皑白雪覆盖,莫尘牵着她上山。 “当心。” 梁攸宁鼻头都冒出一点细汗,脸上蒸的红红的,抬眼的时候,眼睛却亮了:“到了。” 莫尘扬起笑来:“走。” 白马寺今天香火还算鼎盛,寺庙里不少人,小僧指引他们到佛前,上了香,拜了佛祖。 “夫人可要求签?” 梁攸宁想了想:“要。” 小僧拿了个签筒来,梁攸宁跪在佛前摇了摇,签筒里落出一只签文来。 “还请师父解签。” 小僧将那签文递给了净空大师,净空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夫人求的什么?” 梁攸宁小声道:“求了子嗣。” “夫人这支签,是中签。” “中签?” “上签是好,下签是坏,唯有中签,事在人为,不可定论。” 梁攸宁眉头轻蹙:“如何人为?” 净空大师笑着摇头:“这就要看侯爷和夫 人自己了,这世上天道有轮回,夫人若是能坚守本心,多行善事,兴许能有这个缘分。” 梁攸宁并不理解,但净空大师已经不再多说了。 莫尘捐了一千两的香火钱,牵着梁攸宁离开。 “净空大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梁攸宁百思不得其解。 “大师让你坚守本心,意思的就是让你好好爱我。” 梁攸宁:“……” 莫尘笑嘻嘻的拉着她下山:“不过一个签文,也值得你想这么久,顺其自然吧。” “嗯。” 走到山脚下,看到了很多的流民。 “这些流民都是从青州来的?” “嗯,最近青州发了大水,很多流民流离失所,都往燕京城来了,朝廷的赈.灾款已经拨下去了,还需要一些时间,入京的流民,户部那边也都修建了这个棚区做安置。” “这寒冬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户部那边不敢马虎,派了禁军轮流守着,御寒的冬衣都准备了,今年的新帝登基的第一年,不可能让出乱子的,你放心吧。” 梁攸宁点了点头,这才跟着莫尘上马车准备离去。 却突然听到棚区那边传来喧闹声。 一个细微的声音:“这是我们的……” “什么你们的,哪儿来的小野种,滚出去!再不滚我找人把你们卖了信不 信!” 一个女孩儿背着个娃娃,身上还穿着单薄的布衫,脚上的鞋都只有一只,她冻的冷却抱紧了怀里的小娃娃,想要再次靠近棚区,却被人直接吓的不敢再进去。 只能踉跄着步子远离。 可这大冬天的,棚区好歹能挡风,好歹还还有能御寒的冬衣,也有官府和富贵人家施粥救济,离开了那里,他们岂不是等死? 可流民之间也有鄙视链,像他们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即便是御寒的冬衣和饭食都能直接抢走,自然是不会管他们死活的。 一阵寒风吹过,那女孩儿直接倒在了地上,手里还死死的抱着自己的弟弟。 梁攸宁连忙道:“快去把那孩子抱来。” 丫鬟们小跑着去将两孩子抱来。 “带回去找大夫看看吧。”梁攸宁探了探那小孩儿的鼻息,已经很微弱了,大概熬不过今夜。 莫尘也无不可:“行。” 像他们这种情况,留在这个棚区也必然是等死的,弱肉强食的道理,在哪里都适用。 “这孩子看着和臻臻一般大,却受这样的苦楚。”梁攸宁忍不住叹息。 “这世道本就是弱肉强食,他们大概是没了爹娘,不然也不至于被这样欺负。” 回到了侯府,就让府上的大夫给这两孩子看了看。 “大一点的女 孩儿倒是还好,只是冻着了,养一养就行,小的这个,已经很虚弱了,得好生治疗,不然这个冬天可熬不过去。” “您尽力吧。” 把他们交给了大夫,安置在了外院厢房里,莫尘和梁攸宁回了主院。 “侯爷,夫人,您回来了。”吴嬷嬷已经在等着了。 梁攸宁一见她就头疼,她是莫夫人和莫老爷派来的,务必让他们挑选一个嗣子。 而现在,扬州莫家送来的那七个孩子也都已经在厅里等着了。 他们也跟着行礼。 “老爷和夫人又来信了,问起这嗣子的事,不知侯爷和侯夫人考虑的如何了?” 莫尘冷声道:“吴嬷嬷,这家主要不让你来做?” “老奴不敢!” “我没定的事,也轮不到你来多问。” “是……” 吴嬷嬷只好带着这些孩子们下去。 莫尘冷笑:“逼的这么紧,看样子扬州那边的人都很坐不住啊。” 梁攸宁陷入了沉默,今年也快年关了,到时候要回扬州过年,若是没在此之前挑出一个嗣子来,只怕到时候少不了磋磨。 用过晚饭,梁攸宁想起那两个孩子,便去外院厢房看看。 女孩儿已经醒了,这会儿正趴在弟弟的床前,看着大夫给弟弟施针喂药。 她眼睛红红的,紧紧拉着弟弟的手: “疼不疼?” 男孩儿虚弱的摇头:“不疼。” 他们听到梁攸宁的脚步声,转身来,大夫便连忙要行礼,梁攸宁抬了抬手,拦住了。 那女孩儿却擦了一把泪,连忙跪在了地上:“谢谢夫人救我们,芸娘愿当牛做马谢夫人的大恩!” “快起来。”梁攸宁将她扶起来:“这不算什么,你爹娘呢?” “我爹娘,他们都死了,我们从青州逃亡过来,路上的时候,爹娘发了重病,到了京城就撑不住。”女孩儿眼睛都红了,泪珠子簌簌落下。 梁攸宁叹了一声:“可怜的孩子,难怪被人欺负。” “还请夫人能救我弟弟,要花的钱,芸娘会想办法赚来的,一定还给夫人。” 大夫笑着道:“侯夫人哪里稀罕你那几个钱,你只管放心吧,既然救了你们,自然会帮到底。” 芸娘却坚决的摇头:“不行的,借了钱就要还,爹娘教过我们,不能白拿人家的东西。” “那人家拿了你的,你又能如何?” 那些灾民欺负他们无父无母,抢了他们的吃食和棉衣。 芸娘难过的低下头:“那是,那是别人,我们不能那样。” 她转头看向床上的弟弟,男孩儿也握紧了她的手,跟着点头。 梁攸宁心头微涩,隐隐的,心里有了个念头。 第五百四十七章 真生气了 “你多大了?” 芸娘小声道:“我五岁。” 又抢白道:“马上过完年就六岁了!” 梁攸宁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还这么小,你弟弟呢?” “我弟弟两岁。” “你和你弟弟就在这里住下,我会帮你弟弟看病的,往后的事不用担心。” “多谢夫人!芸娘定报答夫人的大恩大德,芸娘会做活儿,可以洗衣做饭,我什么都会,我力气可大了!” 梁攸宁笑出声来:“府里不缺杂役,等往后有别的地方让你帮忙,你再帮我好不好?” 芸娘年纪还小,她不会去想堂堂定案侯夫人有什么地方能让她帮上忙的,只郑重的点头答应:“好!” 梁攸宁回到主院,莫尘刚洗完澡出来,拿毛巾裹在头上擦头发。 梁攸宁从他手里接过布巾,帮他擦发。 莫尘抱住她的腰,脑袋在她腰间蹭了蹭:“那两孩子怎么样?” “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得好生养着,我让他们在府中安心住下了。” “嗯。” 梁攸宁顿了顿,突然道:“莫尘,我们就收养他们好不好?” “嗯?” 梁攸宁轻声道:“既然要收养,比起那些本就丰衣足食的孩子,倒不如收养两个濒死求生的孩子,也算救了两条性命, 这世间苦难之人数之不尽,我们略尽绵薄之力也没什么不好,你说呢?” 莫尘笑了笑:“行,都听你的,今日遇上这两个孩子,也算是缘分,倘若我们今日没来白马寺上香,他们现在怕是已经冻死了,既然已经遇上了,就说明有缘,也许就是老天给我们送来的孩子。” “嗯。” 莫尘抱紧了她,瓮声瓮气的道:“收养了他们,咱们也算有儿有女了,把莫家送来的这帮一堆心眼子的孩子送回去,这孩子的事往后也不要闹腾了,咱们也能过过清静日子了。” “好。” 她按住了他不安分的手:“你头发还没擦干呢。” 莫尘抱着她的腰往后一拽,让她摔在他的腿上,压着她的唇便吻了上去。 梁攸宁挣不开,索性随他了。 她被吻的呼吸紊乱,偏开头按着他作乱的手,强撑着跟他谈条件:“我明早铺子里还有事,你,你知许一次。” “嗯。”他含糊的应下,又压上来堵住她的唇。 已经夜深了,屋内动静却还未消停,梁攸宁像是脱了水的鱼,陷在床褥里沉浮。 她终于忍无可忍的用手撑|开一段距离:“说好就一次的。” :“是吗?我忘了。” 那铺子里什么事能有他重要 ? 一想到那帮居心不良的臭小子成天往她店里蹿他就火大。 可偏偏这店都送出去了收回来肯定不行,她费了那么多心思在这店里,如今在燕京城这字画铺子也小有名气了。 莫尘一时还没想好万全的解决办法,只能生闷气。 — 次日一早,梁攸宁还是睡过头了,急匆匆的赶到铺子里也还是误了时辰,好在客人是个好性子的,多送了几样小礼品也就算了。 莫尘下朝回来时,便去铺子里接她回家,谁知去的时候却被告知,她已经回去了。 往日都是他来接她她才回的,有时候忙一点,她还要再多呆一阵,他就在铺子里陪她一起。 这是她第一次没等他,莫尘心里发虚,想着她八成是生气了。 回到了府里,他便去问:“夫人呢?” “在外厢房。” 莫尘连忙去了外厢房。 梁攸宁在里面给那小男孩儿喂药,大夫正在收拾东西,大概是刚刚看诊完。 “侯爷。”大夫起身行礼。 莫尘抬了抬手,让他下去,然后腆着脸凑到梁攸宁的身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挂念着这两个孩子呢?” 梁攸宁看他一眼,却不理他,继续给那孩子喂药。 莫尘心道,坏了,真生气了。 “我来吧,你忙一天也累坏了。”莫尘要来拿她手里的碗。 梁攸宁侧身避过:“不劳侯爷。” 莫尘:“……” “攸宁。”他扯着她的衣袖,小声的喊着。 一抬眼却看到那两个孩子坐在床上,瞪着两双大眼睛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莫尘:“……” 他轻咳两声,决定还是不在孩子面前丢脸,还摆起了长辈的样子:“你们念过书没有?” 两孩子对视一眼,摇摇头。 他们都是穷苦出身,饭都要吃不起了,哪里能念书? “那家里的亲戚什么的,还有吗?” 两孩子继续摇头,芸娘小声道:“发大水的时候我家就被淹了,不少亲戚死了,没死也走散了,不认得别的人。” 莫尘想也是,但凡还有个亲戚能帮衬的,也不至于沦落到朝廷发的救济棉衣和吃食都能被抢。 “你叫什么名字?” “芸娘。” “你弟弟呢?” “叫虎哥儿。” 莫尘看一眼梁攸宁,才道:“从今往后,你们做我的孩子好不好?我养你们长大,送你们去念书,你们觉得如何?” 那两孩子都傻了,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方夜谭。 他们看向梁攸宁,这两日的相处,显然更信任这个女主人。 梁攸宁笑了笑, 温声问:“我们遇见也是缘分,我也正好想收养个孩子,你们往后留在这里,这就是你们家。” 虎哥儿愣愣的没反应过来,芸娘却已经红了眼睛,哽咽着道:“多谢夫人。” 一旁的大夫忍不住笑:“傻孩子,还叫夫人呢?” 芸娘连忙拉着虎哥儿下床,跪在地上认认真真的磕头:“父亲,母亲。” 莫尘拿出两个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他们:“起来吧。” 两孩子第一次收红包,小心翼翼的拿着。 莫尘拉住梁攸宁的手:“今年过年,带他们回扬州,上族谱,入宗祠,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好不好?” 梁攸宁轻轻点头:“嗯。” 他压低了声音:“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说话算话。” 梁攸宁轻瞪他一眼,总算是消了气。 他笑出声来,冲着那两小孩儿招招手:“你们过来。” 两孩子乖巧的走上前去。 “虎哥儿年纪还小,上不了学堂,芸娘这年纪也该读书了,回头把她送去宫学吧。” 梁攸宁点点头:“也好。” 芸娘一听自己能读书,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的问:“我一个女孩子,也能读书吗?” 莫尘懒洋洋的道:“女孩儿读书算什么事?宫中那位小公主还玩炸药呢。” 第五百四十八章 北凉王 梁攸宁:“……” 梁攸宁拉着芸娘道:“读了书才能明理,往后入了学堂,就算考不了功名,但学的道理,长得见识,却是你受益终身的。” 芸娘欢喜的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好好念书的!” 梁攸宁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尽力即可,只是长些见识,也能多认识些朋友,没什么不好的。” 连一向不喜欢念书的臻臻上学都很积极,不上学哪儿有那么多玩伴一起玩? 莫尘道:“马上要过年了,去学堂还是等明年开春吧,先请个先生在家开蒙,把字认一认,明年开春去学堂也能跟的上。” “也好。” 梁攸宁又让人收拾了一个单独的院子出来,等收拾好了让他们姐弟搬进去,往后就是他们自己的院子。 莫尘也直接给扬州去信,写明已经收养了两个孩子,过年的时候把孩子们带回去上族谱。 — 凤仪宫。 “我原本还以为你们的嗣子要挑好久,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时窈和梁攸宁坐在八角亭里,远远的看着孩子们玩耍,一边闲聊。 “说起来也是缘分,当时去白马寺上香,正巧就碰上了这两个孩子被灾民欺负,若是我们不救他们,怕是要冻 死在夜里,既然要收养孩子,还不如收养他们。” “那倒是,我看芸娘这孩子心性纯善,虽说穷困出身,却不卑不亢,你眼光一向是好的,这样的孩子,想必是错不了的。”时窈道。 “能得你这样的夸奖,她怕是要高兴坏了。” 梁攸宁又轻轻叹息:“芸娘小小年纪就经历那么多苦难,所以性子更早熟些,我有时候看着她过早的懂事,又有些心疼,她循规蹈矩,没有臻臻半分天真肆意。” “这也未尝不是好事,这性子沉稳,往后也省心,不然像臻臻这样,三天两头给你一个惊喜,你也不一定受得了。” 时窈想起来还觉得头疼。 梁攸宁忍不住笑:“说起来臻臻不是被关禁闭,今天倒是放出来了?” “可不是?已经关了好几日的禁闭了,弟子规的五十遍也只抄完了三十八遍,她爹这不是心软了嘛,剩下的让她后面慢慢抄了,今天刚放出来,把她闷坏了。” 远处,臻臻和芸娘正在玩儿风筝。 “公主的风筝飞的好高。” 芸娘抬头看着空中高高的蜈蚣风筝,有些懊恼:“我太笨了,风筝总飞不上去。” 臻臻将自己的风筝线塞给她:“你拿着, 我帮你!” 她拿过芸娘的风筝,小跑了两步,让风筝顺着风就飞起来了。 “你看!飞起来了!”臻臻兴奋的道。 芸娘眼睛都亮起来:“公主好厉害。” 臻臻骄傲的扬了扬下巴:“我还有更厉害的。” 芸娘好奇的问:“什么更厉害的?” “下次带你偷偷玩。”臻臻小声的和她咬耳朵。 芸娘愣了愣,不知道什么东西需要偷偷玩,但还是很兴奋的应下:“嗯。” 湖心亭里,梁攸宁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她们倒是熟得快。” “小孩儿嘛,一起玩一会儿就熟了,而且宫学女孩儿本来也少,臻臻难得认识个同龄朋友,对了,芸娘什么时候入宫学?” “明年开春吧,马上要过年了,年底事情也多,还得回扬州入族谱,就先请个先生在家给她开蒙,也不至于明年跟不上。” “那倒也好。”时窈拉着她的手,轻叹一声:“现在你算是安心了吧?这样好的一双儿女,可比莫家送来的那些个嗣子们要好得多。” 梁攸宁轻笑着道:“真的安心了许多,这几年来,孩子的事一直困扰我,莫家那边送来的孩子又总是各怀心思,我总觉得不踏实,如今有了芸 娘和虎哥儿,府里也热闹了许多。” “我就说嘛,这白马寺还是灵验的。” “说起来,北凉使团是不是快到了?” 时窈轻轻点头:“明日就要到了。” “这次北凉使团前来,听说还要求娶一个公主?” “那是自然的,如今北凉已经向大兴俯首称臣,为了促进两国融合,让大兴的公主做北凉王妃是最适合的,往后生下来长子也流着大兴的血,下一代就更稳固了。” “可如今宫中适龄的公主好像没有。” “自然从宗室里挑,到时候看吧,江长意那性子,若是硬塞他也不一定要。” 梁攸宁笑着摇头:“那可不一定,六年了,也早该长大了,哪儿还能跟从前一样由着自己性子来?” 时窈叹了一声:“是啊,六年了,我们都长大了。” 梁攸宁捏了捏她的脸:“江长意应该是长大了,但我看你倒是没怎么长。” “胡说,我如今沉稳多了,连朝臣都盛赞我有母仪天下的国母作风。”时窈很是骄傲的挺了挺腰板。 梁攸宁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也就比臻臻大了。” — 次日,北凉使团入京。 定安侯负责迎接使臣团,在京城门口亲迎。 “恭迎 北凉王来燕京。”莫尘拱手行礼。 马车的车门被推开,江长意走了下来,对着莫尘拱手还礼:“定安侯亲迎,不胜荣幸。” 莫尘眉梢微挑,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数年未见,北凉王当真是稳重了不少。” 江长意笑了笑,眉宇间已经没了从前的肆意,反而更添沉稳:“是啊,六年没见,定安侯也老了。” 莫尘:“……” 他皮笑肉不笑:“看样子也没沉稳多少。” 江长意笑了一声,拍拍他的手臂:“不请我进京吗?” “请。” 莫尘翻身上马,带着北凉王的车队徐徐入京。 江长意打开车窗,往外望去,燕京城内繁荣更胜从前。 窗外人头攒动,百姓们都好奇的看着这位北凉王是什么样子。 而恍惚间,江长意却好像看到了六年前,他第一次来燕京城,是和时窈一起。 六年前北凉一别,从此再无音信,他也从朝廷的公文中偶尔得知一些她的事。 他得知她生了个女儿,知道她如今做了皇后,也知道大兴皇帝至今后宫只她一人,朝臣们不满没有皇子,希望充盈后宫,开枝散叶,他也一力压着没有纳一妃一妾。 她大概,过的很幸福吧。 第五百四十九章 没敢拦 “传北凉王觐见!” 小太监高声通传,江长意阔步走进来,单膝跪地行礼:“参见陛下。” 时晏青点头:“免礼,北凉王远道而来辛苦了,赐座。” “谢陛下。” 小太监引着江长意在殿内左下方坐下,莫尘则在右下方落座。 “你如今刚封王,北凉诸多事宜可还顺利?” 江长意拱手道:“一起顺利,还请陛下放心,母亲还特意托我向陛下问安。” 时晏青打量他一眼,这几年没见,倒是真的沉稳了不少。 “听闻北凉王此番前来,是想要求娶一个公主?” 江长意眸光微滞,紧抿着唇:“是母亲希望我早日成婚。” 求娶大兴公主的事,并非江长意能做主的,明面上是他求娶,实际上是他不得不娶。 如今北凉已经归属大兴,但为了促进融合,也为了让大兴更顺理成章的安插更多的人管制,北凉王妃就必然得从大兴选。 月明公主临行前叮嘱再三,让他不可任性,不论大兴选了谁给他,他都得娶回来。 莫尘笑道:“北凉王这几年忙于政事,婚事被耽搁了,如今既然来大兴求娶,不妨好生挑一挑,宫中没有适龄的公主待嫁,宗室郡主县主倒是不 少,过几日是冬至,皇后娘娘要在宫中设宴,到时候宴请适龄的宗室千金们前来,也能让北凉王挑选。” 听到“皇后娘娘”几个字,江长意怔了一怔,垂下眸子拱手应下:“多谢定安侯。” 此事就这么定下,北凉使臣团入住会宾楼,在宫外,所以等事情商议完毕,江长意便告辞离去了。 “你别说,这小子真的沉稳了不少,我还以为这回他来又要横眉竖眼的,指不定撂挑子不干,没想到长进不少。”莫尘笑着摇了摇头。 “难不成还真一辈子当个幼稚小鬼?” 莫尘腹诽,时窈不就是? “他现在成熟了,倒是也省心,看样子这和亲之事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了。” “你倒是照顾他,还让他自己选,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这不也想着毕竟婚姻大事,好歹也是要相守一辈子的,总不好随便塞一个最后成了怨偶就不好了,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就算我不提,难不成皇后娘娘能随便给他塞一个?” 时晏青凉飕飕的眼神扫过去。 莫尘“啧”了一声:“八百年前的事了你还能放心上呢?他毕竟也救过她,那时窈怎么也不可能放着不管的,你给他多点 选择,时窈也能记着你的好,不然你两又因为这事儿吵一架?我可是为你好。” 当时得知江长意要来,莫尘就估摸着风雨欲来,为了避免他两因为这点事又吵架,他才好心帮忙调和调和。 这事儿他来提,总好过时窈提,回头他两又吵起来,这朝臣们也得跟着遭殃。 时晏青冷哼一声:“那倒是谢谢你。” “不客气不客气。” — 江长意从御龙宫退出来,他身边的侍从长乐忍不住松了一口气:“王爷总算是听劝,小的还怕您在殿前当场拒婚呢。” 江长意淡声道:“又不是我想拒就能拒的了的。” “您明白就好,太妃特意叮嘱,此番不论如何也得顺利和亲,王爷这王位才能坐的稳当,王爷如今年纪也到了,早该娶妻了,难不成还真的终身不娶不成?” 正一路走着,却突然听到远处成群的喊声:“公主,公主慢点儿。” 一个看上去五岁的奶团子脚下步子跑的飞快,头上梳着双髻,一边绑着两个毛茸茸的绒球,还攒着蝴蝶钗,一路跑来,几个绒球都要飞起来。 她刚从旁边园子里蹿出来,没曾想这里有人,险些撞上,江长意给她按住了。 “哎哟 。”她脑袋还是因为惯性撞上了他的胳膊,小脸瞬间皱巴起来。 江长意有些无措,她不会要哭吧? 他可不会哄孩子。 可这小姑娘眼泪都已经要到了眼眶里,又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深深的咽下去了。 爹爹说英雄都不会随便哭,她也不能哭! “你,你没事吧?” 这孩子瘪着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抬头看着他:“没事!” 江长意:“……” 这孩子,还怪好哄的。 “公主!是不是撞着了,伤到没有?”奶娘和宫女们追了上来,围着她问。 江长意愣了愣,立刻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如今宫中只一位千娇万宠的小公主,便是皇帝唯一的女儿,明珠公主。 前朝虽说也有几个遗留的公主,但要么嫁了迁出皇宫,要么被安置到了冷僻的宫殿里,不会有这么多人照顾,也不能在宫中这么肆意的乱跑。 更重要的是,她长的很像她父亲,尤其是那双眼睛。 不过她没有她父亲那样森寒的气势,反而天真肆意,一看就是千娇万宠众星捧月养出来的小公主。 “你们不要大惊小怪了,我都说了我没事了。”小公主不满的皱着脸,显然很不喜欢被人限 制。 江长意蹲下身来,笑着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小公主歪了歪头:“我叫臻臻,你叫什么名字?” 一旁的宫人连忙道:“公主,这是北凉王。” “啊,我知道!我听娘亲说起过!”小公主惊喜的眼睛都亮了。 江长意愣了愣,问她:“你娘亲说我什么?” “她说,你这人脾气不好,不能随便给你塞一个媳妇,得让你自己好好挑,不然你不高兴,没准要惹出什么事来。”臻臻装作小大人的样子,语重心长的道。 江长意:“……” “我才没有!”他气的磨牙。 “我娘亲说有就是有!她从来不骗人!”臻臻义正言辞。 江长意:“……” “我要去找我爹爹,不和你说了。”臻臻哼了一声,转身就撒腿跑了。 长乐忍不住笑:“这小公主和皇后娘娘性子倒是挺像的。” 江长意揉了揉额角,确实挺像的,都很气人! 他忍不住往东眺望一眼,凤仪宫就在那边,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她如今什么样子。 — “爹爹!爹爹!” 臻臻一路飞奔跑进来,守门的小太监都还没来得及通传她就已经跑进去了,但毕竟来人是这位小祖宗,他也没敢拦。 第五百五十章 不知好歹 “爹爹,莫伯伯!” “你怎么来了?”时晏青顺手将她抱起来。 臻臻眼睛都亮晶晶的,兴奋的道:“我刚刚抓到了一只可漂亮可漂亮的蝴蝶,就想要拿来送给爹爹!” 莫尘啧啧道:“哎哟,我们臻臻还真孝顺。” 臻臻骄傲的扬了扬下巴,看着时晏青的眼神都写满了“快夸我!”。 时晏青捏着她的脸:“别以为抓一只蝴蝶来献殷勤剩下的抄写就能免了。” 知女莫若父,平时这丫头玩儿起来哪里还能想的起爹娘? 也就是上次玩炸药挨了罚之后,乖巧了许多,又殷勤又贴心,这点子心思,和她娘一样。 臻臻呆了一呆,像是被戳穿了心思,却又硬气的道:“我才不是因为这个才来找爹爹的,我是想把最漂亮的蝴蝶给爹爹。” “嗯,我看看。” 臻臻小心翼翼的松开手,她两个小手果然捧着一只漂亮的蝴蝶,但是…… 莫尘忍不住凑上来看:“这蝴蝶是不是被闷死了?” 臻臻:“……” 蝴蝶一动不动的躺在她的掌心,翅膀都被捏断了。 一定是刚刚来的路上撞上人才不小心给捏死的! 臻臻委屈的眼睛都红了:“我明明抓到的时候还是活的,我抓的可小心了 ,我还想养着它呢。” 时晏青蹙着眉细看那蝴蝶,当真是死的透透的了。 “没事,咱们回头再抓一只更好看的。”时晏青哄着。 臻臻却更难过了:“可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最好看的,冬天本来就难有蝴蝶,都是我捏的太紧它才会死的。” “找得到,一会儿我让长羽去温室花棚里帮你找,一定能找到更好看的。” 臻臻委屈的皱巴着脸:“可是,我一会儿还要回去抄书。” 时晏青:“……” 莫尘:“……” 合着这起承转合的,最后在这儿等着他呢?! 臻臻眼睛更红了,可怜巴巴的看着亲爹。 “剩下的抄书不用写了。”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真的?” 时晏青捏着她的脸摇了摇,语气警告:“炸药的事就当过去了,但如果你下次还敢私自碰炸药,我可不会这么轻易的饶了你。” 臻臻立马坚定的道:“我一定不碰了!” 时晏青冷哼一声:“你记得就好。” 臻臻还不走,小心翼翼的扯时晏青的袖子:“那聿风能不能回来?” 自从聿风挨了罚,就从臻臻身边撤走了,说是养伤,但到现在也没放回来,臻臻只偷偷去看过他。 莫尘忍不住笑:“臻臻 ,你这一只蝴蝶换这么多要求,是不是太贪心啦?” 臻臻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才没有,我,我……” 她又辩不过,只能眼巴巴的看向时晏青,等着他点头。 时晏青本来是打算把聿风换掉的,毕竟他私自带着臻臻玩火药这么危险的东西。 但臻臻特意来求情,可见又是很在意。 时晏青沉声道:“让他回来也行,但你得记着,往后再出什么事,我不会轻饶。” 臻臻连连点头:“我以后一定会听话的!” “去吧。”时晏青将她放下来,拍拍她的脑袋。 臻臻欢喜的转身就哒哒哒的跑了。 哪儿还有半点为蝴蝶黯然神伤的样子? 莫尘笑的合不拢嘴:“这丫头,我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时晏青都懒得说,和时窈一个德行。 “我听说你收养了一双儿女?” “是啊,听你说起白马寺,我就带着攸宁去了一趟,没想到就正好遇上了这两孩子,攸宁也觉得投缘,总比莫家送来的那一堆心眼子的孩子好,就索性收养了。” “查过底细了?” “查过了,没什么问题。” “那就行,也算是了了一桩事。” “谁说不是呢?只是拒了扬州送来的那些孩子,我看 这次过年回去,怕是又是一场闹腾。”莫尘想想都觉得头疼。 时晏青笑了:“这点小事还能让你头疼?再怎么闹也拗不过你去,等孩子上了族谱,你这孩子的事算是再没人能提了。” “我是没什么,我是怕攸宁伤心。” 莫尘摆摆手:“算了,不提了,到时候再说吧,我先走了,攸宁还等着我接她回家呢。” 时晏青懒得理他。 快速处理完了朝务,就去了凤仪宫。 “皇后呢?”时晏青回来看了一眼,没看到时窈的影子,便问身边的宫人。 “娘娘去了梅园的水榭。” 时晏青赶过去时,就看到她歪在水榭里,悠然自得的小憩。 水榭里烧了暖炉,一进来都暖融融的,只一面窗开着,并不迎风,还方便赏景,她歪在躺椅里,已经睡过去了,身上一个白羊绒的毛毯,还搭着一本游记。 惬意的小猫儿似的缩在躺椅里睡着。 玉坠等人在旁边守着,见时晏青进来,便自觉的退出去了。 时晏青走到她身边坐下,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你倒是半点不操心。” 时窈眉头轻蹙,像是不满被人打扰,翻了个身继续睡过去了,拿后脑勺对着他。 时晏青好气又好笑,却也不 吵她了,抽出她手上的那本游记闲散的翻看了起来。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半个时辰,躺椅里的人儿才总算有了要醒来的迹象。 她睡眼惺忪的翻身醒来,就看到时晏青在她身边坐着,低头翻看着手里的书,他穿着一身简单的月白色袍子,只玉簪束发,乍一看,像个温润如玉的书生。 时窈最喜欢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往他身边蹭了蹭,声音还带着些惺忪的软绵:“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他抬眼睨着她:“半个时辰前。” “这么久?你今天没什么事吗?” “也不是没事,刚接见了北凉王,只不过没什么话说,如果你在的话,应该有的聊。”他依然笑看着她,但是眼神已经有了森森凉意。 时窈:“……” 方才的温润书生果然就是她的幻觉。 她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在,哪里知道你们能聊什么?” 时晏青合上了手里的书:“说起了给他选王妃的事,莫尘说过几日的赏花宴上,把宗室女都请进宫来,到时候让他自己选。” 时窈点点头:“这样也好,这么多宗室女,总能找到个喜欢的。” 他凉凉的笑着:“那是自然。” 已经给了他选择的机会,总不能不知好歹。 第五百五十一章 朋友罢了 时窈生怕他又借题发挥,直接扯开话题:“臻臻呢?” “找聿风去了。” “嗯?你把聿风放回来了?”时窈睁大了眼睛。 “她今天来找我求情,装的可怜巴巴的样子。” 时晏青掐着她的脸:“跟你一个德行。” 时窈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什么叫跟我一个德行?合着好的就像你,不好就像我?” 他勾唇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也没说不好。” 时窈轻哼一声:“也是,不然你怎么答应她呢?” “她难得这样在意的人,我当然也不好让她失望。” 毕竟是亲闺女,要什么不给? “况且,既然她重视聿风,让聿风跟在她身边也好,往后再想惹事,也得掂量着点,否则聿风跟着她可是受不完的罪。” 时窈没好气的瞪他:“跟自己亲闺女都还要算计。” “这世上人人都在算计,从小让她学着点也没什么,养的天真无邪,往后长大了放出去一堆魑魅魉魍,把她生吞了都不知道,我是为她好。” 时窈抿了抿唇,这次倒是难得没有反驳。 她前世一生都在被欺骗被算计,父亲把她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没有半点心机,轻信于人,最终被那些恶人耍的团团 转,家破人亡。 她知道臻臻迟早要长大,也迟早要从她怀里走出去,自己面对这个世界。 “况且,她也该有自己的亲信,她既然选择了聿风,就让聿风跟着她吧。” 时窈闷声道:“就听你的吧。” “不高兴了?”他低头看她。 “没有,这世上没人比你更疼臻臻,我知道的。” 他轻笑一声,吻她的额头:“哦,难得听你说这话,你总觉得我对臻臻太过严格。” 她瘪瘪嘴:“我才没有。” 他知道她嘴硬,倒是也不跟她翻旧账,只轻叹一声:“阿窈,没人比我更清楚这世道的残酷,孩子总会长大的,比起她泡在蜜罐里度过这十多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更希望能给她一辈子顺遂的能力。” 所以他教她读书,习武,暗器,用毒,兵法,甚至人心算计,他要她强大,要她不论处于何种境地,都能从容应对。 那些个从小保护在闺阁之中读着女训女戒长大的乖顺女孩儿,走出闺阁见到外面的人,才知道外面妖魔鬼怪,弱肉强食,无能又乖顺的人只会成为猎物。 他的臻臻当然不能如此,即便走出他的庇护,独自面对这血雨腥风的世道,也一定得是那个站在山顶 的人。 他的女儿,怎么能软弱? 时窈抱住他的脖子:“是是是,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爹爹啦。” 他弯唇:“应该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才是。” “你要不要脸!” “我不是?”他语气威胁。 “是是是,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夫君!”她不服气的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他倒吸一口凉气,将她按回了躺椅里。 玉坠等人本来带人守在水榭外面,忽而听到里面传出细微隐忍的轻吟,还有躺椅吱呀作响的声音,连忙又往外再退了几步。 — 三日后,皇后娘娘在宫中设赏花宴,邀请京中名门望族的女眷们入宫赴宴。 当然,大家心照不宣的知道,这其实也是为北凉王挑选王妃。 千金们也忍不住在私下里悄悄议论。 “北凉那么远,虽说如今已经归顺了大兴,但到底是异乡之地,我可舍不得去。” “可是北凉王妃之位尊荣显贵,而且听说北凉王年轻又俊朗,至今一个姬妾也没有,当真就半点不动心?” “可能对那些高门显贵的千金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我们这般家世寻常甚至有些寥落的人来说,这北凉王妃之位,已经是极好的了。” “当真这样俊朗?你见过吗 ?” “我没见过,但我哥哥见了,我哥哥这次负责招待北凉使团,当然是见过的,说他生的好看不说,而且气度不凡。” 这么一说,一众千金们都忍不住多了几分期待来。 薛茵和梁攸宁今日也进宫来了,还带着孩子们。 走到时窈的跟前,还一起福身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时窈没好气的笑道:“你们闹什么?” 梁攸宁笑了笑:“今日毕竟是正宴,宫中那么多人都盯着呢,礼数不能少。” “快坐吧。” 时窈见芸娘有些拘谨,便问道:“芸娘也来啦?” 梁攸宁笑道:“带她出来走动一下,也熟悉熟悉。” 芸娘站起身来要行礼,时窈把她按下了:“去找臻臻玩吧,她这会儿在梅园摘梅花呢。” 芸娘眼睛亮了亮,显然更想去找臻臻玩,她还是回头看梁攸宁。 梁攸宁拍拍她的脑袋:“去吧。” 张佑安早坐不住了,噌一声站起来:“那我也去!” 薛茵没好气的笑了:“去吧去吧,知道你坐不住。” 两孩子跑远了,时窈也忍不住笑:“我听说佑安上次回去挨了打,在家都下不来床,现在看样子好像已经恢复了。” 上次和臻臻一起玩炸药的那帮 孩子,几乎无一幸免,回家都挨了揍。 “可别提了,上次张翼回家就拿了家法,打了十来板子,我好容易拦下的,就这还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呢。”薛茵心疼的不行。 “倒是看不出来,佑安像是没挨过打似的,还跟以前一样。” “他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我是懒得管了,随他们父子去吧。”薛茵气的灌了一口茶。 时窈笑出声来,又问梁攸宁:“怎么没带虎哥儿来?” “他身子太虚了,还得再养半个月呢,大夫说不宜出门见风,他也还小,不急的。” 正说着,却听到小太监高声通传:“北凉王到!” 江长意一身深蓝的袍子,长身如玉,大步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参见皇后娘娘。” 时窈打量他一眼,扬起笑来:“数年未见,北凉王越发沉稳了。” 江长意怔怔的抬头,扯了扯唇角。 他其实有想过他们再见会如何,也许她会不愿见他,也许她会有些不自在,也许,她会和他刻意生疏。 可唯独没想到,原来再见的时候,也能如此从容,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亲切又随和的打招呼。 曾经让他兵荒马乱的怦然心动,在她眼里,也只是寻常相识一场的朋友罢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不会再等她了 宫人引着江长意落座。 “本来陛下的意思是在宗室女里挑选,但既然北凉已经归顺大兴,倒是也不必那么多讲究,我今日邀请了燕京城待嫁的千金都来了,也不拘是宗室女还是宦官世家女,只挑个最喜欢的就是。” 江长意笑容带着几分苦涩:“皇后娘娘费心了。” 此时一众千金们也都已经在水阁里落座,看着正在给皇后请安的北凉王忍不住窃窃私语。 时窈往下看了一眼,笑了笑:“今日是冬至,本宫看这梅园的梅花开的正好,这才办这场赏花宴,今日本宫也设一个彩头,诸位姑娘们若是能为这梅园做出应景的才艺,最出彩的人,本宫便将这彩头送她。” 玉坠打开一个手里的一个匣子,里面装着一支嵌着红宝石的梅花钗,做工精巧,十分漂亮。 一众千金们眼睛都跟着亮了亮。 给时窈表演当然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不过是让对北凉王妃之位感兴趣的千金主动来表演才艺,到时候让江长意自己选一个就是。 话音方落,便有位姑娘主动站起身来:“我为皇后娘娘抚琴一曲。” 时窈笑着点头。 她抱着琴走上前来,纤纤十指抚动琴弦。 时窈低声对江长意 道:“这位是静安伯家的三姑娘,端方文静,弹得一手好琴。” 江长意淡声道:“皇后娘娘觉得她好吗?” “我觉得如何不重要,是你觉得。” “我觉得重要吗?” 时窈顿了顿。 江长意抿了抿唇,似乎又清醒过来,拱手道:“是我失言了。” 时窈怔怔的看着他,方才他说出那话的那一瞬,她好像又看到了六年前的江长意,那个天真肆意的少年。 可他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他懂得克制,也懂得权衡了。 琴声戛然而止,周围人都喝彩鼓掌。 那位姑娘抱着琴走了下去,紧接着便又有其他的千金们主动登台献艺,或是吟诗作对,或是书法作画,或是吹笛跳舞,很是热闹。 等到都表演完毕,时窈才问江长意:“北凉王觉得,今日这彩头给给谁呢?” 江长意笑了笑:“我是挑不出来,还是皇后娘娘挑吧。” 时窈眉头轻蹙,这彩头只是幌子,说到底还是给江长意挑王妃,她怎么选? 万一挑的他正好很讨厌,到时候可推拒不成的。 “北凉王是贵客,今日这裁决,还是让北凉王亲自来定夺吧。” 一旁的长乐都跟着暗暗捏了一把汗,生怕江长意不选。 时窈 接着道:“依本宫看,静安伯府赵三姑娘端方文静,琴艺非凡,林家大姑娘饱读诗书,承恩伯府的孙六姑娘一曲惊鸿舞又灵动别致,当属今日才艺展示里最好的,不知北凉王如何考虑?” 众人心里都跟着隐隐紧张了起来,今日却也就是这三位最出彩,若是要让江长意挑,恐怕也就在这三位之中选了。 也不知能挑中谁。 江长意沉默了片刻,目光在园子里一众千金们的脸上扫过,才迟迟的开口。 “那位陈姑娘吧。” 时窈愣了愣,反应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是个六品小官的女儿,并不是宗室女,她父亲官职也不算高,更重要的是,她今日表现平平,弹琴的时候还不小心弹错了个音节。 并不起眼的一个小姑娘。 时窈没想到江长意会挑这个姑娘,不单单时窈没想到,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那位陈姑娘一听这话都傻了,呆愣愣在原地:“啊?” 时窈笑着道:“既然北凉王都说陈姑娘好,那这彩头,本宫便赏你了。” 这位姑娘连忙后知后觉的上前来,双手接过礼盒。 而席间原本有心争取的千金们黯然的泄了气,说是拿彩头,实际上就是选王妃,北凉王挑 了她,那王妃之位自然也是她了。 陈夫人倒是高兴的很,本来自己这个女儿并不出彩,就想着来试试运气,毕竟门第家世都不好,若是要在燕京城选,只怕也只能找那些个穷酸的举子了,再或者就是给年纪大的做填房。 现在能嫁给年轻俊朗的北凉王,成为尊荣的北凉王妃,往后还能带着家族荣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多谢皇后娘娘。” 陈柔霏又呆呆的看一眼江长意,脸上绯红,小声的谢过:“多谢北凉王。” 时窈轻轻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件事还是顺利的选定了。 比她预想的更顺利些。 赏花宴结束,女眷们纷纷离开,江长意也准备离开,时窈却叫住了他。 “江长意,你等等。” 江长意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转过身来,笑看着她:“你不喊我北凉王了?” “你不会还因为这点事要跟我记仇吧?” “我只是以为你早忘了我叫什么。” “那怎么可能?只是这样的场合,当然也不能对你直呼其名,连攸宁和小茵都还对我尊称呢。” 江长意扯了扯唇角:“也是。” 在她眼里,他兴许还比不得她朋友重要。 “几年没见,我现在都有些看不准你了,你可 知你今日选的是你的王妃?” “当然知道。” 时窈点点头:“那就好,我也并不想左右你的选择,你选的人,自然是有你自己喜欢的,江长意,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你能过的好。” “我挺好的,争夺这些年,终于得到北凉王的位置,没有什么不好,我也很清楚自己要选什么,阿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必担心,我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冲动任性了。” 他坦然的迎上她的眼睛:“我早已经做好了选择,不是今日才选的,我明白我要做什么。” 从他接受家族给他的重担的那一刻开始,从他争夺北凉王之位开始,他就长大了。 他早已经做了权衡,也做了选择,他不会等她了。 也许这次来大兴,唯一一件藏在他心底里,小小的执念,就是能来最后看她一眼,看到她过的好,连最后一点执念也放下了。 时窈扬起笑来:“行吧,是我瞎操心了。” “不过,我有点好奇,”时窈忍不住问:“这位陈姑娘家世普通,今日表现也并不出彩,你为何会选她?” 江长意笑了笑:“我选的自然有我选人的道理,我先告退了,皇后娘娘。” 最后几个字,他咬的有点重。 第五百五十三章 没别的好东西送吗 时晏青回来的时候已经天色稍晚了。 近日青州那边赈.灾事宜出了纰漏,刚刚事情报上来他处置到现在才结束,本来今日也应该亲自来盯着江长意选妃的,还是耽误了。 “今日北凉王选妃之事进展的很顺利,并没有耽误很久,晚宴结束就已经选定了王妃的人选,宴席也散了,娘娘和北凉王单独聊了几句,但也没多久,北凉王就离宫走了。”七辛汇报道。 “下去吧。”时晏青淡声应了一句,就直接进了寝殿。 时窈正在给臻臻扎小辫子,今日因为有宫宴的缘故,宫学休沐,她又难得和一帮小伙伴一起玩耍,疯玩了半天,发髻都散了。 臻臻大概是玩累了,难得安静的趴在时窈的膝上,手上还捧着一只蝴蝶玩:“我今天和芸娘一起抓蝴蝶,我抓了五只,芸娘没抓到,我送了她三只呢。” 时窈弯了弯唇:“我们臻臻这么好?” 臻臻一得表扬就高兴,傲娇的扬起下巴:“芸娘可开心了,说下次还要和我一起抓蝴蝶。” 她捏了捏她的小脸:“等过完年,芸娘也要来宫学了,你可要多照顾她。” “当然了!放心吧!”臻臻很受重用的拍了拍小胸脯。 “说什么呢?” 时晏青走进来,臻臻便甜滋滋的喊了一声:“爹爹。” 时窈将臻臻的头发上的毛团子扎上去,问他:“忙完啦?” “嗯,御史台参奏青州赈.灾官员贪污赈.灾款,事情闹上来得尽快解决了。” “那的确得尽快,青州水患严重,若是不尽快让赈.灾款拨过去安抚灾民,只怕到时候还会引起民怨和暴|乱。” 时窈想起来什么:“说起来,芸娘和虎哥儿也是青州过来的灾民。” 只不过他们还算幸运,逃亡到了燕京城,能让户部那边直接安置,不过因为死了爹娘被别的灾民欺负,也好在梁攸宁收养了他们。 “已经安排下去了,你且放心。” 时晏青到她身边坐下:“今天北凉王选妃的事如何了?” “还挺顺利的,他选了陈家的六姑娘,就是大理寺主簿的陈远道的小女儿,官职不高,也不是宗室女。” “这个无妨,只要是从大兴选的人就行。” “那你直接下旨赐婚吧。” 时晏青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唇角微扬,她果然是没把这小子放在心上过的。 他揽住了她的腰:“这么多年没见,也没好好叙叙旧?” 时窈给臻臻扎好了最后一个绒团子,睨了他一眼:“我 叙旧没有你不知道?” 她知道他到现在还介意当初江长意的事,所以找江长意没有避着任何人,最后散场之后寒暄几句也没有屏退宫人,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没问? 臻臻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 时晏青捏了捏她的脸:“回去温书,明天先生不是要小考?” 臻臻气呼呼的道:“爹爹每次都打发我!” “嗯?” 他眯了眯眼,臻臻立马跑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祖宗,就怕她爹。 时晏青把时窈抱在怀里:“我不过随口问一句,你也要跟我生气?” 时窈没好气的道:“明明是你先阴阳怪气的。” 他笑一声:“是我不是,好不好?” 时窈这才和他说起来:“这几年没见,江长意当真成熟了不少。” “他如今是北凉王,北凉千千万子民都要仰仗他,难不成还跟从前一样不懂事?” “我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想起来,又难免有些难受。” 曾经那么张扬肆意的人,如今收敛了锋芒,事事稳重,成长当然是好事,但好像也不完全是好事。 时晏青凉飕飕的睨着她:“你操心的倒是挺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肆意二十年又被他母亲推上这样的高位, 他已经足够命好了。” 时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你这么说倒是也有道理。” 他心里冷笑,这江长意看来也没安分多少,在时窈面前装这副样子不就惹她难过?好像吃了天大的亏,分明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这话当然不和她说,不然又得跟他吵。 “行了,反正北凉王妃的人选也已经定了,明日赐婚,也没什么可说的。” “那你要不要先见见那位陈家姑娘?” “不用了,陈家的底细我已经查过了,没什么问题,至于嫁他的是哪个女人,也没什么要紧。” 次日一早,圣旨便下了。 将陈家六姑娘册封为端敏公主,赐婚北凉王。 年关将至,暂定年后再发嫁,所以北凉使团也在燕京城过完年再走。 莫尘和梁攸宁今年不在京中过年了,因为要带着芸娘和虎哥儿回扬州。 “今年元宵能回来吗?我还想着咱们一起去看灯呢。”时窈念念不舍的拉着梁攸宁。 “对啊,前几年都一起过,多热闹。”薛茵也道。 梁攸宁和莫尘这几年都没有回扬州了,自从五年前那次不欢而散之后,莫尘便有心给莫家人立规矩,所以一直不回。 这次封了侯,莫家那边自然更急了,妥协了 他们不生孩子这件事,但要求收养嗣子,双方各退一步,莫尘终于答应了。 如今嗣子也已经收养了,一双儿女都乖巧懂事,莫尘直接带着他们回莫家入了族谱,这事儿也算过去了。 “这,也说不准,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元宵之前大概是回不来了。” 时窈道:“无妨,等回来了咱们再补一个团圆饭,你安心去吧。” 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道:“不过你也警惕些,你们这次选的嗣子不是莫家族中的人,到底没让他们占到好处,只怕这次回去,还要为难你。” 那帮人欺软怕硬,即便心中愤懑不平,当然也不敢去惹莫尘,也只能拿着“罪魁祸首”梁攸宁撒气了。 梁攸宁笑了笑:“嗯,我会当心的。” 另一边,臻臻送了芸娘一匣子糕饼:“这个送你在路上吃,等过完年回来,咱们就能一起上学了。” 芸娘开心的接下:“谢谢公主。” 张佑安挠了挠脑袋,他没想到要送什么,便拿出自己随身带着的弹弓送过:“这个送你,要是遇到坏人,拿这个打他!” 芸娘呆了呆,愣愣的接过来:“谢谢你。” 薛茵敲了敲张佑安的脑袋:“你就没什么别的好东西能送吗?” 第五百五十四章 公主怎样我都喜欢 张佑安不服气:“这就是我最喜欢的东西了!” 芸娘开心的笑着:“我很喜欢。” “我就说吧,她肯定喜欢!”张佑安很是得意。 芸娘将弹弓递给了虎哥儿,虎哥儿开心的拿起来,冲着张佑安又甜滋滋的说:“谢谢佑安哥哥。” 虎哥儿养了一个月,这病也已经好了,长胖了一点,看着虎头虎脑的,的确也招人喜欢。 莫尘和梁攸宁带着孩子们离京,燕京城也越发的热闹了起来,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宫学进行了年底的最后一次小考,结束之后就放假了。 臻臻从宫学走出来,却垂头丧气的。 “怎么办呀,这次小考只有个乙等,我怕爹娘骂我。”臻臻拿着试卷愁的脸都皱起来了。 聿风也没办法,只能道:“要过年了,应该不会罚公主的。” 臻臻瘪着嘴:“我爹罚我才不会分什么日子呢。” 聿风也沉默了。 那倒是,陛下那样雷霆手段的人,什么时候赏罚分过日子? 虽说陛下对公主已经极为宠爱了,但显然不可能什么事都能轻轻放过的。 他见她愁的可怜巴巴的,从荷包里拿出一块奶糕。 臻臻瘪瘪嘴:“不想吃 。” 他又换了一块榛子酥。 她小脸松动了些许。 他又拿出一颗糖来。 臻臻一口将糖咬进嘴里,小脸终于舒展开来,好像这世上再没有难办的事。 “没事的!不就是一顿罚,我可以撑过去的!”臻臻握紧了小拳头给自己打气。 聿风抿唇浅笑:“那我们回去吧。” 臻臻开心的小跑起来:“走吧!等我求了娘亲,我们出宫去玩!现在要过年了,宫外可热闹了!” 难得放了假,又是年关,臻臻哪里能错过这样的热闹? 她刚准备回去找娘亲,没想到才走到门口,却发现竟然外祖父和外祖母进宫了。 “公主回来了。” 宫人通传的话音刚落,臻臻就跑进去了:“外祖父,外祖母!” 时忠一把将她抱起来,笑的满脸的褶子:“哎我们臻臻好像又长高了。” 臻臻开心的道:“我每天都在长高。” “哎哟我们臻臻真厉害!” 时窈:“……”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隔辈亲吧,时窈小时候可没见时忠这么惯着过,从来都是严肃的样子,甚至都很少抱她。 可自从臻臻出生后,时忠对这个小孙女疼的眼珠子似的,全然不见了从前冷肃大将军的威严 。 林氏笑着道:“你这话说的,长高也能夸上?” “我们臻臻的确长的比别的孩子快些。”时忠不以为意。 臻臻也开心的应和:“对!我一顿吃两碗饭!” “真厉害!” 时窈揉了揉额:“爹,你再夸她要上天了。” 臻臻立马道:“我想要去外祖父家住几天。” “好啊!外祖父正想着你学堂也放假了,正好能去外祖父家住几日,年关将至,你爹娘也忙。”时忠当然一口应下。 时窈好笑的道:“她分明就是想要出宫玩。” 臻臻一脸希翼的看着爹娘:“我想去嘛。” 时晏青睨了她一眼,到底也没说什么:“那就去吧。” 不然在宫里也关不住,指不定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出来。 臻臻开心的叫起来:“太好啦!” 时忠哈哈大笑:“走走走,外祖父带你回家去!” 时忠和林氏直接抱着臻臻就走了。 时晏青对聿风叮嘱了一句:“时刻跟着公主。” 自己的女儿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出了宫门定是要到处去玩的,寻常侍卫丫鬟哪里管得住她?一不留神就跟丢了。 他也不指望她能安分在家呆着了,安排聿风在她身边就是保证她乱跑的时 候身边还有人保护着。 聿风抱拳:“是。” 然后快步追了出去。 时窈摇了摇头:“送去外面住几天也好,不然在家指不定怎么闹腾,我也能安静几天。” 时晏青轻笑一声:“你以为她就冲着玩儿出去的?” “不然呢?” “今天宫学休沐,刚刚小考,她这么急着出去,考试怎么样倒是一个字没提。” 时窈:“……” 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时晏青:“你竟然也没提。” “不急,让她先开心玩几天吧,等回来了再收拾她。” 时窈:“……” 有时晏青这么个爹,臻臻那点子小聪明怕是八辈子也不够用啊。 — 臻臻一出宫,那真和撒了欢一样,当天就街上玩儿了一圈。 时忠和林氏惯着她,又不禁她吃什么玩什么,她开心的上蹦下跳。 要出门也是随时放出去,臻臻一年到头恐怕也就这么几日放肆撒野的日子。 可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就开心不起来了。 大概是糖吃多了,长了虫牙,这牙疼闹起来要命,大夫来看了也没办法,只能等着换牙。 臻臻眼泪汪汪的捂着右边的脸颊:“聿风,我牙疼。” 聿风这回是真没办法了:“公主忍 忍吧,大夫说疼一阵就会好了。” “可是好疼,呜呜呜,我再也不吃糖了。” 见她哭的这样难过,聿风也无可奈何,只能默默的拿帕子给她擦泪。 等这一阵过去,的确好受些了。 聿风见她好像没之前那么难受了,才试探着问:“公主好些了吗?” 臻臻抽抽搭搭的瘪嘴:“好些了。” 聿风松了一口气:“那怎么还不开心?” “你是不是,是不是觉得我很娇气?” “我没有这样觉得。”聿风细细的给她擦泪。 “可是,我牙疼就哭成这样,传出去一定会丢人。” 聿风笑了笑,原来是因为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哭了很丢人? “聿风,你不许和别人说。” “好,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我们拉钩!” 聿风伸出小手指,和她拉钩。 臻臻却还是不开心:“别人不知道,但你知道了,那你肯定心里也嫌弃我娇气!” “我没有。” “你肯定有!你上次挨板子那么疼都没哭,你牙疼也一定不会哭!那我不是娇气是什么?” 聿风怔了怔,小声的道:“可我觉得,公主就算娇气些也很好。”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公主怎样我都喜欢。” 第五百五十五章 阴阳怪气 臻臻怔了怔,然后立马扬起笑来,分明脸上的泪都还没干呢。 “真的吗?” 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聿风目光闪躲了一下,低垂下眸子:“嗯。” “聿风你真好。”臻臻彻底开心起来,牙也不疼了。 聿风轻笑:“公主也很好。” 臻臻擦干了泪,趴在窗台上:“这是我娘亲的以前的住的屋子,我听人说,我爹爹和娘亲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自小就互相喜欢。” 她双手叠放,下巴枕在上面,突然歪着头看他:“聿风,什么是喜欢?” 聿风愣了愣,眼里一瞬的慌乱,连忙垂下眸子:“我也不知道。” “我问过娘亲,娘亲说,等我长大了就知道了,大人总是这样糊弄小孩子,哼,什么都得长大了才知道,聿风,我好想长大呀。” “会长大的。” “那你呢?你想长大吗?”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 “为什么呀?你难道不想快点长大,快点成为更有能力的人吗?当小孩太不好了,什么都不让你知道,什么都做不了,还要考试,还要被先生罚。”臻臻垂头丧气。 聿风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犹豫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是现 在,我也很开心。” 臻臻也开心起来:“我也开心。” “聿风,你说什么叫青梅竹马?我们是青梅竹马吗?” 聿风心跳倏地加快了:“不,不是。” “为什么?青梅竹马不就是从小就认识?” “我是侍卫,你是公主。” “那也是从小认识,我娘亲认识我爹爹的时候,也是五岁!” “那,那不一样。” 臻臻思维跳跃的厉害:“我以后也想嫁我爹爹那样的人。” “公主日后,定会嫁天下最好的郎君。” “不行不行,我娘亲说,要嫁自己最喜欢的,我要找个最喜欢最喜欢的郎君。” 聿风小心翼翼的问:“那公主喜欢谁?” “我喜欢的可多了,我喜欢娘亲,喜欢爹爹,还有外祖父外祖母,还有小舅舅,还有……” 臻臻掰着手指头数着,亮晶晶的眼睛落在了聿风的身上:“还有你。” — 扬州。 莫尘和梁攸宁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终于到达了扬州城,回到了莫家。 莫老爷和莫夫人已经五年没见莫尘了,这五年的时间互相置气,生生消磨着,至今才妥协。 莫夫人拉着莫尘,眼睛都红了:“你这孩子,是不是不叫你回 来,你就一辈子不回?” 莫尘笑着道:“我想着爹娘也不会忍心让我一辈子不回。” “你啊!如今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莫夫人看向梁攸宁,轻轻叹了一声:“快进来坐吧。” 这么多年了,还能如何呢?自己儿子什么性子他们再清楚不过,根本拗不过。 梁攸宁牵着两个孩子进来,莫尘便道:“爹,娘,这是我们收养的两个孩子。” 芸娘和虎哥儿小心翼翼的上前,磕头请安。 莫老爷打量了他们一眼,沉声道:“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先让孩子们去歇着吧。” 下人带着芸娘和虎哥儿下去了。 莫老爷才问他:“为什么不选莫家族中的孩子?” “爹可见过那些送去的孩子?族中的那些人,当真是真心要将孩子送来给我当嗣子的?” 莫老爷抿了抿唇,语气也不大好:“你也知道人家不真心?不是亲生的如何养的熟!” 莫尘面色微沉,莫夫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怎么一回来又夹枪带棒的?这都要过年了,少说两句吧。” 莫老爷冷哼一声,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梁攸宁扯了扯莫尘的袖子,轻轻摇头,莫尘一口气 顺下来,沉声道:“爹娘放心,这两个孩子虽说出身不好,但却是我们千挑万选之后才决定收养的,是本身品性就极好的孩子。” 莫夫人叹了一声:“我看着也的确挺乖的,你阅历多,看人错不了,娘相信你,只是往后也好生教养着,等入了族谱就是莫家的孩子,不说成才,起码也不能给你丢脸。” “母亲放心,攸宁都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这才短短一个月,芸娘已经学会了规矩礼数,是个聪明又懂事的孩子。” “那就好,只是这嗣子,你不选莫家族中的孩子,到底也让你那些叔伯长辈们寒心啊。” “就是父亲母亲太过重视那些叔伯长辈,才让他们觉得有机可趁,莫家一荣俱荣,我并不是不愿意带着他们一起鸡犬升天,但倘若要跟我耍心眼,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当时送来的几个孩子,没有一个省油的灯,我为了他们不寒心,养那样的孩子,等着让我寒心?” 这话说的莫夫人也哑口无言。 莫老爷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罢了,事已至此,明日带着两个孩子上族谱吧。” 折腾了这些年,他们也累了。 如今年纪大了,已经没有力气 再和他因为这些事争执, “只但愿你以后不要后悔。”莫老爷目光沉沉的看着他。 莫尘神色坦然:“我年少轻狂的时候已经做过后悔的事了,如今年过三十,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不会再冲动做会后悔的事。” 若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大概就是十八岁那年轻信了梁攸宁的那封断绝信,信了她爱慕虚荣,真心实意的嫁了景王。 为了这一桩事,他后悔至今,一想到她那些年受的苦楚和责难,他就悔恨不已。 他如今已经不是十八的毛头小子了,他比谁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莫老爷和莫夫人终于没再说什么,一家子人难得和乐融融的一起吃了一顿饭。 次日,莫尘便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宗祠,上了族谱,正式认了亲。 因为要开宗祠这样的大事,当然会让族老们前来,而族中的各房自然也是前来贺喜。 莫家一时间门庭若市,热闹不已。 “几年不见,我看你这儿媳反倒是出落的越发的好了,这哪里像个二十八的,说是十八也不为过,难怪让尘儿这般喜欢。” 说话的是三夫人吴氏,一进来,目光就打量着梁攸宁,话说的阴阳怪气。 第五百五十六章 羞辱 梁攸宁温顺的站在一旁,如棉花一般毫无反应。 三夫人越发的变本加厉:“看来你嫁进来这几年,当真是一点心也没操啊,也就是我们这些人,嫁了人,又是孝顺公婆,又是生儿育女的,哪里能有这样宽的心,操着心,三五年的就老了。” 这话夹枪带棒,暗戳戳的讽刺梁攸宁嫁进莫家毫无作为。 梁攸宁恭顺的道:“三婶教训的是,攸宁日后自当谨记在心,多为公婆和夫君分忧。” 三夫人梗了一梗,脸色依然没好看,这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完全一点反应也没有,她这火气哪里撒的出去? 莫夫人沉声道:“好了,她跟着尘儿在京城,只照顾好尘儿就是,我们这在扬州颐养天年的,还要人照顾什么。” “也是大嫂您心宽。”三夫人捧着莫夫人笑着道,回头却狠狠的剜了梁攸宁一眼。 正说着话,却见嬷嬷领着两个孩子进来了。 看来是已经拜过了祖宗,上过了族谱了。 莫尘刚刚也已经带去前院见过族中的长老和长辈们了,现在才带到后院来,认一认女眷亲戚。 “给奶奶请安。” 两个孩子乖巧的走到了跟前,给莫夫人磕头。 莫夫人把他们扶起来:“起来吧。” 又塞给他们两个红包:“ 往后要勤学苦读,乖巧懂事,让你们爹娘安心。” “是。”两孩子乖顺的点头。 这两个孩子一进来,屋里的气氛便更微妙了。 人人都知道,莫尘娶的这个夫人生不出孩子,五年了也没个音信,偏偏又不纳妾,因此莫夫人和莫老爷才提出要收养嗣子。 这件事起初被提出来,族中的各房是不反对的,因为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大好事,一旦自己的孩子能被收养做嗣子,那往后的侯爵,岂不是也能落到他们的手里? 因此个个儿积极的送自己的儿子过去。 可没想到,这一共送去了七个孩子,莫尘是一个也没挑上! 反而转头就找了这么两个乡野的孩子收养了。 这占了他们的利益,他们哪儿还能给这两孩子好脸色? 两孩子看了一眼梁攸宁,她轻轻点头,他们就又鼓起勇气去给亲戚们行礼问安。 “这位是三夫人,得喊三奶奶。” 他们喊了一声:“三奶奶。” 三夫人眼里藏不住的嫌恶,往后退了一步,像是躲着什么脏东西似的,语气冷淡:“翠鸟,赏他们吧。” 一旁的丫鬟拿出两个碎银子,给那两个孩子一人一个。 梁攸宁面色微沉,这做派,哪里是给小辈的?分明就是打发下人! 虎哥儿年纪 还小,并不懂,只傻愣愣的接过来,还甜滋滋的笑着说谢谢。 可芸娘已经能懂了,她脸上烧的厉害,觉得自己给母亲丢了脸,却又不得不接,毕竟长辈赐不可辞。 可芸娘接过去,三夫人却依然不饶人:“这孩子当真是半点规矩都没有,赏她东西,连个谢字也没有,当真是抬不上台面的,我就说这种来路不明的乡野的孩子要不得,回头还不知给莫家丢多少脸面!” 芸娘僵在那里,眼睛倏地红了,却不敢说话。 梁攸宁直接上前来,将芸娘护到自己的身后,沉声道:“芸娘胆子小,大概第一次见三婶有些放不开,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还请三婶不要苛责。” 三夫人来劲了,拔高了声音:“怎么的?我一个长辈教训一下这不懂规矩的孩子还不够格了?不过一个捡来的孩子,真当自己亲生的了?有这能耐,你倒是自己生啊!” 梁攸宁脸色僵了一僵。 莫夫人也看不过去,喝斥道:“吴氏,你这是做什么?” 三夫人立马开始诉苦:“大嫂,我这是为你抱不平啊,这梁氏平日里就在燕京城,又不侍奉公婆,又不生育,如今为了外头捡来的两个小野种跟我翻脸,你说,这样的媳妇,哪家娶了不是家门不 幸啊!” “别说我心直口快,我这是帮大家活儿把实话说出来了而已,尘哥儿从前多听话懂事的孩子,自从娶了这个女人,是不贤不孝! 尘哥儿没自己的亲生孩子也就罢了,甚至还放着咱们族中的正经孩子不要,养外头不知来历的小野种!说到底,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这个女人撺掇的?莫家真的要毁在她手里!” 三夫人趾高气昂,说的是义正言辞,把梁攸宁连带着那两个孩子都踩进泥里。 “你!” 梁攸宁胸腔中怒火中烧,脸色已经难看至极,她其实料想过这次回来会受些刁难,毕竟没有领养莫家族中的孩子,莫家族人自然会对她不满。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忍气吞声,什么明枪暗箭都照单全收,让他们出气。 可她没想到这吴氏竟连两个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放过,当着他们的面,小野种这样的称呼都能喊的出来! 三夫人越发的趾高气昂:“怎么?你还想教训教训我不成?若不是为了莫家的未来,我还不稀得教训你!” 芸娘和虎哥儿已经吓哭了,却不敢哭出声来,只能死死的抓着梁攸宁的衣袖。 梁攸宁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一阵气血上涌,突然天昏地暗,两眼一黑。 “母亲!” 芸娘和 虎哥儿吓的连忙要扶住她,却因为个子太小没扶住,还好桃子冲上来抱住了她,让她堪堪没能摔在地上。 “快,快叫大夫!”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三夫人却觉得扬眉吐气,自己的儿子落了选,这口气憋到现在,不报复回去她怎么能舒坦? 莫尘还在前院,小厮急匆匆的跑去通传:“不好了,少夫人方才突然晕过去了。” 莫尘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什么?!” 他急忙往外赶:“出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么晕了?找大夫没有?” “好像是在内院和三夫人她们起了些冲突,少夫人不知怎的突然就晕了,这会儿已经去叫大夫了。” 莫尘脸色阴沉,梁攸宁这样的绵软的性子,八百年都不见她和人起过什么争执,能出这样的事,他猜也知道那帮人又怎么刁难她了! 他急匆匆的赶到内院,梁攸宁已经被送回房里了,各房的夫人们也都在外厅等着,一见莫尘脸色阴沉的回来,个个噤了声,默默让路,连气焰嚣张的三夫人都没敢开口。 莫尘来不及和她们废话,直接冲到了内室。 大夫正在给梁攸宁号脉。 “大夫,我夫人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隐疾?还是这阵子太累了?!”莫尘急不可耐的问。 第五百五十七章 有孕 大夫再次给梁攸宁号脉,轻轻蹙起的眉头却慢慢的舒展开来。 “恭喜公子,令夫人这是有喜了。” 莫尘僵在了那里,几乎不可置信:“什么?” “看这脉象,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 莫夫人惊喜的问:“当真?!” 大夫笑着摸着胡子:“自然是真,这滑脉老夫都摸不准的话,老夫这些年行医算是白活了,只是令夫人刚刚有身孕,但气血不足,又虚弱,实在受不得刺激,还是得让夫人安心静养,尤其前三个月至关重要,可别再出今日这样的乱子了。” 莫夫人连连点头应下:“是是是,是我的疏忽,实在没想到这一点。” “我先去给少夫人开一贴安胎药,好生养一养。” “我送您出去。”莫夫人激动的跟了出去。 莫尘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梁攸宁真的有孕了。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睛都红了,他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她一直在吃那些苦药,隔一阵还要去找那位李夫人去扎针。 他们成婚六年了,却至今也没能有孩子,这个希望,他甚至早就放弃了,看她天天受这样的罪,他也不忍心,所以才提出要收养嗣子的事,算是给孩子的事做个了断。 可没想到, 当真就这样突然的有了。 梁攸宁睫毛颤了颤,似乎是醒来了。 “攸宁。”莫尘双手握着她的手,眼睛都湿|润着。 梁攸宁第一次见莫尘这副样子,有些吓到了:“你怎么了?” 莫尘却笑了起来,轻声道:“攸宁,我们有孩子了。” “什么?”梁攸宁瞳孔微颤,机会几乎不敢相信。 莫尘将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笑出声来:“方才大夫来过了,说已经有一个月身孕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你若不信,我再请两个大夫来看看!” 莫尘又有些懊恼:“我这个月竟还带着你从燕京城赶回扬州,还要你料理这一堆事,大夫说你体虚,得好好养身子,还得静养,都是我不好,这样大意。” 梁攸宁眼睛都红了,听着莫尘这样碎碎念着,却扯出笑来。 六年了,她等的都快看不到希望了,却没想到,真的还是等到了。 “芸娘和虎哥儿呢?” “在这儿呢,”桃子牵着他们上前:“一直在这守着,怕夫人有事。” 两个孩子还泪汪汪的,分明委屈极了,却还担心她出事。 梁攸宁心都化了,坐起身来,摸了摸他们的小脑袋:“也许就是这两个孩子给我们带来了 孩子,你们是我的福星。” 莫尘想起那日在白马寺问的签文,也一拍大腿:“对啊,当时那净空大师不是还说,要讲究缘分?我当时还想着,能是什么缘分呢?如今看来,这两孩子就是咱们的缘分!” 芸娘和虎哥儿听不懂,懵懂的看着他们。 梁攸宁认真的告诉他们:“方才那位三奶奶说的话,你们不要信,她只不过是为了针对我,所以才把气撒在你们的身上,记住,你们什么野种,你们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小福星。” 芸娘的泪珠子倏地滚了下来,她小心翼翼的开口:“可是,母亲已经有了身孕……” 梁攸宁给她擦泪:“芸娘又要当姐姐了,以后,芸娘要做大姐姐。” 芸娘呜咽着哭了出来,抱住了她:“母亲。” “别怕,你们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欺负你们。”梁攸宁语气锐利。 莫尘将他们揽进怀里,笑着道:“攸宁,你看,谁说我莫家子嗣单薄的?咱们一下有了三个孩子。” — 而此时还等在外面的三房四房已经各个旁支的夫人们,都隐隐有些坐立不安。 三夫人还在硬撑着,骂骂咧咧的:“我看那小贱人就是故意的装病,一看就是个狐媚货色,尘哥儿 怎么被这种人迷了心窍!” 正说着,却见莫夫人送大夫出来了。 三夫人立马换了一副嘴脸,笑着迎上去:“大嫂,应该是没什么大事吧?” 莫夫人笑着道:“没什么大事。” 三夫人眼珠一转,很是意味深长的道:“我就说啊这媳妇啊,还是得放在自己身边立规矩才是,远远的在燕京城,渐渐的都不把婆母和我们这些长辈们放在眼里了,这分明没什么大事,还要闹的死去活来的,大喜的日子都被她搅和了。” 莫夫人连忙道:“是没什么病,只是有了身孕而已。”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的脸色变了一变,三夫人更是瞬间僵在了那里。 莫夫人还高兴的合不拢嘴:“谢天谢地,等了这些年,总算还是等来了这个孩子。” 三夫人恨的拧着帕子,面容都有些狰狞了。 “这么多年也没有,怎么突然就有了?倒是奇了。”三夫人虽然笑着,但话语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莫夫人被欢喜冲昏了头脑,压根注意不到这些细节:“是啊,我也是万万没想到,看来尘儿收养的那两个孩子当真是福星,我之前听人说收养了孩子积德行善就能带来孩子的,看来八成是这样!” “那 种来路不明的小野种,哪里能和莫家的孩子相提并论?” “那两个孩子如今已经上了族谱,是我名正言顺的孩子,你这声野种,是在骂我,还是在骂莫家的列祖列宗?” 莫尘走了出来,脸色已经一片阴寒。 三夫人脸色变了变,连忙打着哈哈:“哪里的话?这说的就严重了,我不过是……” “三婶这般口无遮拦,是心底里看不起莫家,还是不敬祖宗?莫家有你,迟早要惹出祸事来,也不知三叔是如何管教的,竟让你这毒妇肆意兴风作浪。” 莫尘这顶帽子扣下来,三夫人脸都白了。 “大嫂,我当真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 三夫人连忙向莫夫人求情。 莫夫人最心软,又顾念亲戚情分。 “尘儿,你三婶不是这个意思,她也只是一时心直口快。” “母亲,莫家族人如今这般散漫,又是对宗妇不敬,又是诅咒祖宗,口出狂言,就是因为你和父亲太过心软!” 莫夫人僵在了那里。 “如今莫家高楼起,我又蒙圣上恩典,封了侯爵,风光无限,但你可知道,这几年,多少世家大族毁于一旦?你以为莫家如今风光,就能一直风光?族人如此狂妄,迟早是莫家的祸端!” 第五百五十八章 像我更乖 “来人!去请三老爷来!” 莫尘冷声下令,显然是下了狠心要处置三夫人了。 三夫人踉跄一下,脸都白了。 很快,三老爷匆匆赶到了,不单三老爷,莫老爷还有族中其他的族老们也都闻讯赶来。 “三婶是长辈,她的事本不该由我这个小辈来多嘴,但事关莫家前程,我也不得不管,莫家从前是商户,这些礼数尊卑,从来也没有太讲究,但如今莫家是侯府,已经不同往日,若是还如同从前一般没有个规矩,恐怕迟早要出祸端。” 莫尘神色严肃,语气凌厉。 族中的族老们甚至莫老爷都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三婶口无遮拦,当众辱骂芸娘和虎哥儿,难道是不知道他们已经上了族谱,成了我的嗣子?钟意是我的夫人,也是莫家宗妇,是定案侯府侯夫人,尊称三婶一声长辈,那是她懂礼数,但三婶在她面前,也该懂尊卑!” 三夫人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她活了一把年纪,仗着辈分大经常欺负人,却从来没人敢说什么,今日是第一次被人当众教育尊卑! “莫家连这点规矩都没有,又如何能当得起侯府的门第?为了以儆效尤,今日 族老们都在这,还请三叔自行发落。” 莫尘盯着三老爷,警告。 三夫人还想撒泼:“你这是要发落我?你可知我……” 三老爷却直接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泼妇!还敢放肆!当真是要逼我休了你?” 如今莫家上下都要以莫尘唯尊,三夫人暗戳戳的打压一下梁攸宁也就罢了,毕竟她这些年没子嗣本就根基不稳,但惹到了莫尘的面前,那她还想逃得掉? 更何况莫尘都搬出了这天大的帽子,即便要杀鸡儆猴,也不得不发落了她,否则三房也得跟着遭殃! 三夫人被一巴掌扇在了地上,羞愤的浑身发抖,却也是吓的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她拖回去,关禁闭,没我允许,不许放出来!” 三老爷立即下令,三夫人都来不及反抗,就直接被拖了出去。 处置了三夫人,满屋子的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言语,他们今日也并非不是抱着看戏的心思来的,但枪打出头鸟,三夫人遭了殃,他们恰好没撞上而已。 现在哪儿还敢惹莫尘? 莫尘冲着三老爷拱手道:“三叔是个懂规矩的,三房那边有三叔坐镇,我想应该也 不会出什么大事。” 三老爷心里冷汗涔涔,莫尘先是施威,然后又是以礼相待,恩威并施,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他却听出了他此时客气的话语里暗暗的警告之意。 三老爷连忙拱手:“尘哥儿放心,那妇人见识少,不懂规矩,我定会料理她!” “有劳三叔了。” 这一番闹剧下来,所有人再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再随便拿长辈架子压人,也都认清了一个事实,梁攸宁是莫家宗妇,是定案侯府的侯夫人,也是他们不可欺辱的人。 众人就此散去。 莫老爷还想说什么,莫尘却直接打断了他:“爹如果觉得我处置的太严重,那莫家往后的荣辱和存亡就再与我无关,既然让我做这个家主,就该让我行这个权利。” 莫老爷沉默了许久,才叹了一声:“罢了,我如今年纪也大了,管不了这许多,你看着办吧。” “多谢父亲。” “你媳妇有了身孕,让她好生养着吧,这么多年了,难得有个孩子也不容易。” 莫尘怔怔的抬头,这是莫老爷第一次关心梁攸宁。 “好。” 莫老爷和莫夫人离去,莫尘一颗心总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次 日一早,便传来消息,三老爷直接一纸休书,列举了三夫人七条罪状,直接将她休弃出门。 莫尘得知此事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给梁攸宁喂药。 三老爷到底还算个聪明人,知道吴氏已经惹怒了莫尘,为了保住三房往后的荣华富贵,当然是要选择舍弃吴氏,讨好莫尘。 但这个恶人,莫尘当然不会来做,他不过是暗中给三老爷施压罢了。 因此现在这个结局,即便是莫老爷和莫夫人也挑不出刺来。 “休妻?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莫尘轻哼一声:“我可没让他休,是我那位三叔无情无义,生怕引火烧身,自己抢着休的。” 他握住她的手:“攸宁,别为这种人费神了,大夫都说了你身子虚要静养。” “我还不够静的?这院子里都落针可闻了。” 从昨日得知她有孕的事之后,莫尘是不许她再管莫家的任何琐事了,本来年关的时候就得她这个宗妇来操持忙碌的,现在她什么也不用管,就在床上躺着。 丫鬟们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 “你嫌安静了?我这不是陪着你嘛,”莫尘拉着她的手在他脸上蹭了蹭,小狗似的。 梁攸宁抿 了抿唇:“莫尘,你能不能成熟点。” 莫尘:“……” “现在又嫌我不成熟了?成天往你铺子里跑的那帮臭小子就成熟了?” 梁攸宁:“……” “这次过年,你什么事都别忙了,这也不单单是我的意思,也是爹娘的意思,咱们这个孩子来的不容易,又是前三个月,你好生养着就是,等过完年,春雪消融的时候再上路返京,那时候暖和,路上也安全。” 其实莫尘甚至都不想挪地方的,但年初必然是政务繁多,青州赈.灾银的贪腐案在年初也得开审,这案子是他负责主审的,他不得不回京。 可若是他一个人回京,把梁攸宁放在扬州,他更不放心了。 “知道了。” 莫尘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攸宁,你不知道我现在多高兴。” “你之前不是还说没孩子清静?” “那咱们的孩子肯定不一样!你那么乖,咱们的孩子也一定和你一样乖。”莫尘乐得乐不拢嘴。 这个孩子,也是梁攸宁的心病,有了这个孩子,她才能在莫家站的更稳,莫尘当然期待这个孩子,他也不想她总被人非议。 “那万一像你呢?” “像我不是更乖?” “……” 第五百五十九章 转移话题 燕京城。 今日是除夕夜,宫中有除夕宫宴。 群臣入宫朝拜,宫宴之上歌舞升腾,觥筹交错。 臻臻却耷拉着小脑袋挨着时窈坐着,时不时哼哼唧唧一下。 时窈揉了揉她的头发:“牙还疼吗?” 臻臻瘪着嘴:“疼。” “谁让你吃那么多糖?现在牙坏了。” 臻臻委屈的往时窈身上蹭了蹭。 她摸摸她的脸:“等换了牙就好了。” 正说着,却听到小太监一声通传:“北凉王,端敏公主求见。” “宣。” 江长意和那位刚被加封公主的陈家姑娘一起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时晏青闲散的扫了一眼,目光却在扫过陈柔霏的时候,微微一滞。 “赐座。”他淡声道。 陈柔霏小心翼翼的行礼,她父亲官职低,从前并没有什么机会入宫,今日难得进宫来,还有些新奇,忍不住偷偷抬头四处打量。 时晏青眸光凉了下来,看向江长意的眼神都阴沉了几分。 北凉王妃的人选是江长意自己挑的,那天时晏青忙青州赈.灾的事没空过来,这个陈柔霏也只是让人查了底细,确认没问题就直接封了公主赐婚了。 所以今日,他才第一天见过 这个江长意选中的女人。 可第一眼他就觉得熟悉,等细看两眼,才终于想起来,原来是跟时窈当初失忆后的样子有些神似! 他是不关心江长意选什么女人的,只要是大兴的女人,封个公主就能赐婚,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他倒是没想到,他还留着这点小心思! 臻臻原本还粘着时窈哼哼唧唧的撒娇,突然感觉身边一阵阴沉的气势压迫压迫而来,瘆得的她一个激灵坐直了,瞪着大.大的眼睛转头看过去。 果然看到她爹突然阴沉的脸色。 她咽了咽口水,立马端坐整齐,乖巧懂事。 江长意站起身来,举起酒杯:“多谢陛下赐婚。” 时晏青冷笑:“看来北凉王对这桩婚事很满意。” “是陛下赐婚,小王当然满意。” 时晏青阴沉沉的盯着他,江长意倒是无所畏惧,这赐婚的圣旨是他下的,所有流程都走完了,现在也没什么能改的。 时晏青没有举杯,江长意则自顾自的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 时窈有些莫名其妙的低声问时晏青:“你怎么了?” 他凉飕飕的睨着她:“这人是你帮他选的?” “有什么问题吗?”她又特意打量了一眼那位陈 姑娘,觉得莫名其妙。 时晏青眼神又阴沉几分。 平心而论,陈柔霏和时窈长得并不像,旁人当然不会将她们联系到一起。 而时窈从小张扬肆意,和陈柔霏这唯唯诺诺的样子当然是完全不同。 可偏偏,时晏青也见过时窈失忆时的样子,她那时候没有安全感,满心的依赖江长意,那神态和现在的陈柔霏简直没两样。 难怪呢,江长意挑来挑去找这么个小官之女。 “没什么。” 这件事已经定了,圣旨一下,不能轻易再改,但让时窈知道了岂不是还记着这小子藏着的心思? 时窈眉头轻蹙,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臻臻小声道:“娘亲,爹爹好像很生气。” “那大概是因为臻臻惹你爹爹生气了?” 臻臻摇头:“不是,爹爹只有生你的气的时候才会这么生气。” 时窈:“……” 如果是生臻臻的气,他最多面无表情的罚她。 这世上能让时晏青情绪波动这么厉害的,也只有时窈了。 宫宴结束,臻臻也困了,她白天就疯玩了一整天,守岁是守不住的。 “臻臻都睡着了,咱们也回寝宫把。” 时晏青看了一眼奶嬷嬷,奶嬷嬷连忙上前来 将臻臻接过去。 “让奶嬷嬷送她回去睡吧,今天的除夕,你忘了?” 每年的除夕,他们都要一起守岁的。 时窈笑嘻嘻的往他身边蹭了蹭:“我哪里忘了?我都记着呢。” 他牵着她,从宫殿走出去,现在已经入了夜,长长的宫道上隔十步一盏微弱的灯,却也足以照亮前行的路。 人潮散去,清冷的宫廷也显得空寂,但因为有她在身边,反而觉得安宁。 大概是心绪渐渐沉静下来,他眉眼舒展了几分,把她的手包在掌心揉了揉:“冷不冷?” “不冷。” 她见他现在开心点了,这才问:“你今天怎么不高兴了?” “没什么,只是想起些往事。” “什么往事?” “你在北凉失忆的那段往事。” 时窈梗了一梗,憋在那里,她就不该提这个话茬! “今天月亮好圆。”她抬头看天,转移话题。 时晏青这回却不让她这么混过去,直接掐着她的下巴让她脑袋转过来。 “倘若你一直没有想起来,你会不会跟我回来?”他眸光沉沉的盯着她。 时窈小声的嘟囔:“说的好像我想不回就不回了似的。” 他能让她留在那不成? “嗯?”他语气警 告。 “会。” “呵,我看不见得。” 那时候她把江长意看的比谁都重要,甚至还敢跟他提和离!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我即便忘记了一切,我也还是会喜欢你。” 时窈诚挚的看着他,一双眼睛又大又亮。 时晏青心头漏跳了一拍,冷哼一声:“又糊弄我。” 但捏着她下巴的手却松开了,显然这一套对他还是管用的。 时窈抱住了他,双手环住他的腰身:“我那时候即便依赖江长意,也只是因为他是我失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我真的把他当亲人一样,我又不傻,分得清什么是喜欢。” “是么?我看你傻得很。” “你怎么还生气呀,都过了多少年了,再说,江长意现在不都要娶王妃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时晏青脸都黑了。 但看着怀里不满的哼哼唧唧的时窈,却是怎么也气不起来了。 哪有那么多如果?现实就是她终究还是想起来了,还是在他身边。 忽然梆子声响起,一声声敲在空寂的夜里。 时窈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笑的眉眼弯弯:“哥哥,新年快乐。” 又是一年新春,她还在他的身边,是他的妻子。 第五百六十章 一言为定 “阿窈,我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把我母亲接回来。” 时窈怔了怔:“你要……” “我要昭告天下,曾经的昭安公主是我母亲,我要为她正名,让她入皇陵,享香火。” 这一件事,一旦昭告天下,必然会引发轩然大|波,曾经被当成妖妃处死的昭安公主,如今的皇帝,却是她的儿子。 时窈握紧了他的手:“那就去做吧。” 这么多年了,也该让昭安公主沉冤得雪了。 — 新年伊始,皇帝下了两道旨意。 其一是设立皇城司,其二,就是迎昭安公主回京。 大概是因为第二道旨意太过轰动,所以大部分人都忽略了第一道。 京中因此引发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新帝的真实身世要昭告天下,街头巷尾无不议论纷纷。 “新帝竟然是昭安公主的孩子,那岂不是二十八年前就早该死于非命的那个小皇子?” “还以为早已经死了,没想到……” “这话可不许乱说,如今已经改朝换代,新帝是何人之子又有什么意义?” “是啊,前朝旧事,早已经没有意义了。” “和咱老百姓无关,反正吃得饱穿得暖就行,更何况现在日子不比从前好过? ” “那这么说来,现在的新帝,和北凉王是表兄弟!嗨,我说呢,这闹来闹去,竟都还是自家人!” 外面议论声沸沸扬扬,而北凉使团则在初七之后就请辞了。 过年的时候臻臻不用读书也不用练武,成天过的逍遥自在,外面的事她也听不大懂,没什么烦忧。 “这次元宵灯会一定很热闹,说不准能看到鳌山!聿风,我们一定要去看!” 臻臻兴奋的掰着手指头盘算着。 “是。” 正说着,却见长羽走了进来。 “公主。” “师父,你怎么来啦?”臻臻心里紧张的很,想着不会是要提前开课了吧。 长羽笑着道:“属下前来找聿风。” 臻臻松了一口气,又扬起甜滋滋的笑来,对聿风道:“去吧去吧。” 聿风走了出去,长羽带着他走出了公主的寝殿,这才站定。 “师父是有什么事吗?” 长羽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八岁的孩子:“陛下近日设立皇城司,你可知道?” “听说了一些。” “陛下登基之后,江湖人渐渐不会再用的,九星宗也已经交给了宗内的长老,朝堂和江湖,得划清界限。” 聿风怔了怔,眸中有一丝的慌乱:“那我……” “你是陛 下挑到公主身边的人,如今已经是公主的侍卫,不再属于九星宗,只要公主愿意留你,你就能一直留在宫中。” “但是,”长羽顿了顿:“你真的只想一辈子做个侍卫吗?” 聿风有些疑惑的抬眸。 “聿风,你是我见过资质最好的孩子,也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你没有爹娘,我是你师父,也得为你的未来考虑,陛下设立皇城司,取代了九星宗的位置,往后情报和破案,都在皇城司,我将你送去皇城司,你也能多些历练。” 聿风心里一紧:“那我要离开宫里吗?” 长羽诧异道:“你想留在宫里?” 聿风紧抿着唇不说话。 长羽笑了一声:“公主虽说纯善,但惹事是少不了的,上次挨罚你忘了?往后这事儿怕是少不了,去皇城司哪里比不得留在公主身边好?你还小,不知道皇城司的重要性,我如今把你送进去,往后的前程必然不止于此。” “我知道你和公主要好,但公主也迟早要长大,要嫁人,你留在宫中做一辈子的侍卫不成?” 聿风袖中的手猛的收紧,他从未想过长大后的事。 可现在第一次直面成长,才发现,原来长大后,她的世界里必然没有他。 可他却天真的想过要一辈子留在她身边。 聿风沉默了许久,才抬头:“如果去皇城司,我能如何呢?” “皇城司直属陛下,将来必然会成为陛下最依仗的情报中枢和刑案机构,至于你能如何,那得看你的本事。” 聿风抿了抿唇:“我愿意去皇城司,但是公主,公主她可能一时适应不了我不在。” 长羽眉头轻蹙,这到底是个难题,他看着公主长大的,当然知道公主其实很黏人,聿风跟了她半年,突然被换掉她怕是要不高兴的。 “那你先留在公主身边,皇城司那边有案子的时候,你直接去办,聿风,你是我的徒弟,别给我丢脸。” 聿风松了一口气,眼睛也亮了起来:“是。” “皇城司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你得拿出点实力来,皇城司刚设立,指挥使赵大人,从刑部直接调任过来的,最是严苛,你得让他满意,这个月十五,有一桩案子要查,事关青州赈.灾银的贪腐案,你到时候跟着一起去,也让赵大人看看你的实力。” 聿风顿了顿,应下:“是。” 臻臻如今住在凤仪宫的暖阁里,还没有自己的宫殿,她粘人,也离不开时窈。 聿风回来的时候, 她正在喂兔子,跪在地上拿青菜叶子喂进兔子的嘴里。 一抬眼看到聿风,眼睛都亮起来:“你回来啦!” 聿风点点头,拿了个垫子送到她的膝下:“地上凉。” 臻臻一屁股坐在软垫上,兴高采烈的道:“我已经求过娘亲了,她说十五那日让小舅舅带我出去看灯,咱们去看鳌山,还有相扑,还有火龙!” “公主,我十五那日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灯了。” “为什么?” “师父嘱托了一件事让我去办。” 臻臻有些失落:“一定要去吗?” 他抿了抿唇:“一定要去。” “那好吧。”臻臻有些失望的垂下眸子,揪兔子的耳朵。 他单膝跪地,小声道:“我一定早些回来,赶在花灯会结束前来见公主。” 臻臻这才开心起来:“那一言为定!” 她伸出小手指,和他拉钩钩,聿风笑了笑,也伸出小手指来。 — 十五这一日,是阖家团圆的大日子,街市上满是花灯,来来往往的人群里,杂耍和玩火龙的队伍穿梭其中。 臻臻兴奋的很,这也要看那也要玩,时明朗是不放心把她放地上,和金珂两个人轮流抱着她,压根不许她落地,就怕一不留神就跑没影儿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他一定会来的 “这边这边!看火龙!” 时明朗抱着她,往火龙那边凑,金珂手上提了一堆灯笼跟在后面。 “哇,小舅舅你看,好厉害的火龙!”臻臻兴奋的一直鼓掌拍手。 时明朗捏了捏她的脸:“你今天是玩儿高兴了,可把我们累死了!” 正说着话,却突然隔着喧闹的人群一抬眼,看到了个熟悉的人影。 “小舅舅,我们去那边看龙头!” 时明朗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连忙哄着臻臻:“臻臻饿了没有?我们酒楼吃点东西吧?一会儿出来还能看呢。” 臻臻有些意犹未尽的又看了一眼火龙。 “这醉仙楼的烤羊排可是一绝!还有你爱吃的辣炒田螺,酱香鸭!” 臻臻咽了咽口水,突然就饿了:“好!” 时明朗立马抱着臻臻往对面的醉仙楼去了。 金珂还一脸懵:“你不是说赶紧带她玩一遍然后去找……” 谁知刚一进去,看到正在往二楼去的一群蒙着面纱的姑娘们,顿了顿,转头冲着时明朗挤眼睛:“你小子!” 时明朗将臻臻放下来,牵着她道:“臻臻,你帮小舅舅一个忙好不好?” “什么忙?” “你看到二楼那帮小姐姐们没有?你去 找她们,说你走丢了。” 臻臻懵懵的问:“我为什么走丢了?” “你就这么说,我马上就来找你,你帮小舅舅这个忙,等过完年,小舅舅也一定找机会再带你出来玩!玩更好玩的!” 臻臻一听这话,眼睛一亮,立马点头:“好!” 臻臻转身就跑上了楼。 小厮连忙提醒:“今日人多,公子可要看好小孩儿,当心她跑丢了。” 时明朗:“放心吧,丢不了。” 正说话的功夫,臻臻就已经直奔楼上的雅间了。 十五灯会这日,往日里闭门不出的闺秀们也会出门来看灯,因此也常常是喜结良缘的好日子,而此时二楼天字号的雅间里,刚进来落座的便是几位难得约在一起出门玩耍的闺秀。 突然雅间的门被推开,一个小脑袋从门后探头出来。 “呀,这是谁家的孩子?”有人发现了她。 一个穿着湖蓝色斗篷的姑娘走过来,牵着臻臻进来:“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臻臻摇摇头:“我走丢了。” “这小孩儿生的真好看。”有人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脸。 “我怎么觉得好像有些眼熟。” “你叫什么名字?你在哪儿走丢的? ” 臻臻怯怯的不说话。 “这孩子是不是吓着了,来,吃点点心。” 臻臻如愿的蒙混过关,被一群小姐姐们带着上了桌,吃上了点心。 “碧荷,你去外面问问看,有没有谁家丢了小孩儿的,让人去找找她家人。” “是。” 这丫鬟连忙出去找人了。 臻臻目光在那丫鬟身上扫了一眼,看到她腰间挂着的对牌,上面写着一个“宁”字。 她立马不错眼的看着方才吩咐丫鬟的那位姑娘,是方才牵她手的湖蓝色斗篷的姑娘,生的秀丽温婉,和她说话声音都轻轻的。 “小妹妹,你别怕,我们会帮你找到家人的,你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臻臻吃了一口花糕,满足的道:“我叫臻臻。” “那是跟着谁出来玩的?” “我小舅舅。”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小舅舅可好了!长的很好看,又善良又正直,是最好最好的小舅舅!” 大家都噗嗤一声笑出来。 “嘉宜,你瞧这孩子多可爱?我若是有这样的侄女,不知多高兴呢。” 宁嘉宜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那你小舅舅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 正说着,却见碧荷回来了 :“姑娘,找到她的家人了。” 时明朗和金珂紧跟着进来,拱手行礼:“多谢姑娘帮忙照顾臻臻,方才人多,这孩子乱跑,我一时没看住就丢了,还好没出事!” 屋内的几位闺秀连忙起身还礼:“不碍事的。” 臻臻立马牵着宁嘉宜的手:“这位姐姐捡到我的,她可好了,还给我吃好吃的。” 金珂悄悄给臻臻竖大拇指。 宁嘉宜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举手之劳。” 时明朗正色道:“姑娘能救臻臻,这是莫大的恩情,在下忠勇侯府时明朗,改日定要登门道谢!” “这不过是举手之劳。”宁嘉宜有些不好意思。 臻臻摇了摇她的手:“要不是姐姐我现在都被坏人抓走啦,姐姐一定要让我小舅舅好好谢谢你。” 一旁的几个闺秀都跟着起哄笑着:“她是宁家三姑娘。” “原来如此,多谢。” 臻臻眨了眨眼,这辈子第一次看到小舅舅这么正经的样子。 时明朗将臻臻抱起来:“那我们先告辞了。” 闺秀们起身行礼,这才互相告别了。 等出了雅间,金珂都忍不住夸赞臻臻:“臻臻真是厉害,怎么还超常发挥啊!” 臻臻骄傲的扬了 扬下巴:“那当然了。” 时明朗脸都红了,捏了捏她的鼻子:“小鬼,你怎么知道是哪个的?” “反正我就是能知道!”臻臻更骄傲了。 她鬼兮兮的凑到时明朗的耳边:“小舅舅什么时候去提亲呀?” “你这小鬼,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时明朗脸都要熟了。 “哼,说半天人家都不认识你呢,小舅舅,你要快一点,不然人家被别人抢走啦。” 时明朗一听这话,顿时慌了。 金珂立马道:“臻臻说的有道理,要我说,趁着今日十五,还是得有些表示!” “什么表示?” “你傻啊,今日是花灯会,当然可以送灯了,这满街的灯,还能挑不出一个好的?” “可这,这私相授受是不是不大好?我怕损她名声。” “你这个呆瓜,你就说是臻臻送的不就好了?” 臻臻咯咯笑着:“呆瓜,呆瓜!” 时明朗眼睛亮了亮:“那我们去选灯。” 时明朗和金珂立马开始挑花灯了,臻臻抬起头在四周望了望,却迟迟没有看到聿风的身影。 虽然这街市上人来人往,但聿风若是来了,要找她是轻而易举的。 他们说好了他一定会赶来的。 第五百六十二章 失约 “今夜是十五灯会,正是出城的好时机,你赶紧走!” “姐,我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男人哭丧着脸,满脸的不情愿。 “还问什么?如今陛下严查赈.灾银的贪腐案,你若是被抓了,王家都得跟着完!若不是我苦苦哀求老爷保你一条命,你现在只怕活着都不行,赶紧走,等以后风声平静了再回来!” 男人浑身一个哆嗦,吓的不敢再说话,立马钻进了马车:“那,那我走了。” “快去吧。” 灰扑扑的马车绝尘而去。 绕开了喧闹的主街,从偏僻冷清的小路走,直接出了城门。 眼看着已经快到十里亭了,车内的人也松了一口气。 可没曾想,突然一只羽箭破空而来,直接刺死了赶车的车夫。 “不好!有人围杀!”侍卫们立马拔刀。 而四面八方则是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直接和这群侍卫拼杀在一起。 车内的人吓的脸都白了,连忙亲自出来赶车,想要在侍卫们的庇护下趁乱逃跑。 一个身影却势如破竹的杀进了侍卫们保护起来的安全圈内,三两步就已经飞身上了马车,掐住车上人的脖子,手中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肩上。 “ 啊!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黑衣人们很快解决了外面的侍卫们,杀了干净,探头一看马车内的情景:“你小子真有点本事。” 聿风将扣在手里的人推过去:“我们可以走了吗?” 黑衣人将男人直接按在地上绑了个严实:“不急,还得回去办件事。” “什么事?” “灭口。” 这个郑方是王夫人的胞弟,为王家办事,抓了他的确可以掌控一部分王家贪污赈.灾银的罪证,但是想要完全扳倒王家还是不够的。 王家根基深,想要按着正常审案的流程来办,是很难彻底定罪的。 这也是设立皇城司的原因所在,世家大族枝繁叶茂,树大根深,一旦有事,根本难以撼动,但皇城司能有非常手段,走非常流程,总能让案子走的更轻松。 回到了城里,黑衣人们直奔城东柳树胡同,这里住着一户姓林的人家,家主林峰只是户部的一个小官,却是暗中为王家办事的。 这次赈.灾银贪腐案,他也参与了,但不止于此,他十分精明,怕王家弃车保帅,所以藏有一本账簿,记录着他为王家做的所有事。 今日十五,林家也是和乐融融一片,聚在家中 吃团圆饭。 而随着黑衣人们潜入,刀光剑影,惨叫声响起,林家上下四十五口人,尽数被杀。 聿风从淌着血的尸体上跨过,刀尖血珠滴落,尚还带着稚气的脸上,一双黑眸却已经有了肃杀之气。 “账簿在哪儿?说出来,不杀你。”为首的黑衣人拿剑抵着林峰的脖子。 林峰吓的连忙道:“在,在我书房的暗格里,别,别杀我!” 很快,账簿被翻出来了。 黑衣人却直接一剑杀了林峰。 黑衣人们拿着账簿,从林家悄无声息的退了出来。 “走,咱们任务完成,回皇城司复命。”杨渊道 聿风擦了一把脸上的血:“那我先走了。” “哎,你急什么?你今儿可是首功,得去见过赵大人,这么着急,赶着回去过元宵啊?” 大家都哄笑。 赵大人早已经在等着了。 “参见赵大人,人证物证都准备好了。” 账簿被呈上去,而逃出城里王大人的内弟韦俊也一并被绑成粽子扔了进来。 赵大人翻看了一眼账簿,笑着点头:“干得不错,林家那边解决干净了?” “解决干净了,没有留下痕迹。” “那就好。” “这韦俊险些让他跑了,还 好聿风动作快,竟单枪匹马杀进包围圈里把他给逮住了,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个九岁的孩子的身手。” “把他带进来。” 聿风走了进来,双手抱拳:“参见赵大人。” 赵大人拍了拍他的肩:“不愧是季统领的得意弟子,后生可畏。” 长羽如今已经领了禁军统领一职。 聿风抬头问道:“我有一事不明。” “你说。” “为何非要灭林家满门?直接让林家出面作证指控王家不好吗?” “林家和王家早已经互相依存,林家但凡还活着,就不会指控王家,毕竟林家也有把柄捏在王家的手里,唯一的办法当然是让林家被灭门,造成王家杀了林家满门的假象,如此一来,这份罪证反而更真了。” 这就是皇城司的特殊手段,王家的野心早已经昭然若揭,但仗着树大根深轻易无法撼动,可陛下早已经留不得王家了。 “行了,你先去吧,回去替我谢你师父,给我送这么个好苗子来。” 聿风抱拳:“是。” 然后转身速速离去。 赵大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这孩子,武功超群,心智也超乎常人,小小年纪就能对这案子有这些思量, 可见不是池中之物啊。” 聿风走出了皇城司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街市上还有零星的几盏灯,热闹的人群也早已经散了。 他从冷清的街道走过,然后回了宫中。 原本打算去找臻臻,刚走两步顿了顿,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血渍,眉头轻蹙,又回去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这么晚了,她应该都睡了。 聿风心里有些愧疚,今天他失约了。 可等他走到暖阁外,却发现暖阁里还亮着灯。 守在外面的宫人一见他便道:“聿风,你回来啦?” “公主睡下了吗?” “还没呢,刚还念叨你,快去哄哄吧,当心公主跟你生气。” 聿风怔了怔,快步走进去,却见臻臻正赤着脚坐在地上,身边围了一大圈的各式各样的花灯,她养的小兔子在花灯里四处乱窜,她抱着个花灯一个个摆弄着。 “公主。”他都有点没地方下脚,慢步避开灯笼走进来,声音都有些小心翼翼。 臻臻一抬头看他,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板着小脸,生气的瘪嘴:“说好了要来陪我看灯的,我等好久你都没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对不起,我失约了。” 第五百六十三章 这还差不多 臻臻憋了一会儿,就勉为其难的说:“那我原谅你了。” “啊?” 臻臻开心的抱着一个兔子灯举到他的面前:“呐!这个是送你的!” 聿风怔怔的接过来,抱着手里这支精巧的兔子灯,小心翼翼的捧着。 臻臻立马跟倒豆子似的开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我今天跟着小舅舅和金珂叔叔一起去看灯,买了这么多的灯笼!都是我挑的!” “可惜你没有去看,火龙可好看了,还有大鳌山,可惜我不能吃糖,今天看到好多的糖人,我一个也没敢吃。” “今日是元宵,你却没有好好过节,现在已经过了时辰了。” 聿风笑着:“公主送了我兔子灯,我已经过节了。” 臻臻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幸好我给你买了灯,这可是我挑的最漂亮的灯,特意给你留的!” “多谢公主。” 奶嬷嬷端了一碗奶酪进来,送到臻臻的嘴边:“公主吃了这奶酪就睡吧,这夜都深了。” 臻臻瘪瘪嘴,本来还不想睡,看到奶酪又忍不住,把这碗奶酪吃完,就老实的去睡了。 奶嬷嬷和聿风退出去,守在外面的宫人见聿风提着兔子灯出来,便纷纷笑:“公主果然也送你了?咱们凤仪宫 的宫人们这回上上下下人手一只。” 聿风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她谁都送了。 他垂下眸子,心里有些小小的黯然。 “不过我看聿风的这支格外好看呢?公主偏心,把最好的留给聿风了,我那只青蛙灯可没这么精巧。” 奶嬷嬷虎着脸斥责:“公主赏你那就是天大的恩赐,还轮得上你来挑三拣四?为了一只灯笼还能争。” 宫人们笑嘻嘻的应下:“是,我们错了。” 聿风走出了宫殿,昏暗的宫道上,只有手上那一盏兔子灯亮着荧荧之光。 他看着这盏精巧的兔子灯,唇角抑制不住的微扬。 她每个人都送了,但送他的是最好的。 他没有那么贪心,奢求她只在意他,他只要这么一点点的偏心,就已经满足了。 她到现在没睡也不一定是等他,只是因为灯会逛的太兴奋了睡不着,可他回来见到她了,原本郁气沉沉的心也舒展开来。 今天,是他第一次杀人,为了进皇城司,他从头到尾没有皱一下眉,也没有半分犹豫,可当人血溅在他的身上,当看到林家满门的尸体,他心中还是有些郁结的。 可他明白,他不能软弱,他要赵大人知道,他是个有用之人。 可完成任务后浑浑噩噩的走在空寂的大街上,他有些无所适从,直到回到宫里,看到她捧着这盏灯送他,他方才觉得自己做这一切是值得的。 — 次日一早,一桩灭门案就让整个京城震动不已。 十五当夜,林家满门被灭,皇城司严查此案,杀人凶手却指向了王家,因此又牵扯出王家贪污赈.灾银,挖出了藏在林家的账簿。 牵一发而动全身,原本已经断了线索的青州赈.灾银贪污案,一下子冒出许多的罪证。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宫内却是没什么风浪。 宫学已经重新开课了,臻臻又开始了习武上学的日子,全然没了前几日过年的时候的精气神。 过了几日,莫尘匆匆赶回京中了。 他们才回京,时窈便得到了消息。 “有孕了?!”时窈惊喜的问。 “是啊,莫大人今早上进宫面圣,亲口说的。” “我说呢,这次怎么耽误了这么久还没回京,我还担心她是不是在扬州出事了!竟是有孕了!”时窈欢喜的不行,连忙要出宫:“走,去莫家看看。” “是!” 时窈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裙,正准备出宫,却撞上了刚刚下学的臻臻,她颠颠的缠上来:“娘亲要出 宫吗?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你莫伯母有孕啦,娘亲去看看她!”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臻臻下了学还得做功课,寻常是不带她出门的,但今日时窈太高兴了,想也没想就直接答应了,牵着她出宫。 到了定安侯府,梁攸宁正在指派人收拾东西,却见小丫鬟通传说皇后娘娘来了。 “攸宁!”时窈匆匆走进来,兴奋的拉着她的手:“我听说你有孕了?!” 梁攸宁笑着道:“你们一个二个的,我还没来得及找人去告诉你们,你们倒是都知道了。” “你家侯爷那张嘴,哪里管得住?恨不能嚷嚷的满京城都知道。” 薛茵从里面走出来,她住的近,自然来的也早。 “来,到里面说。” 梁攸宁拉着她们进去。 “这消息太突然了,把我都吓一跳,这么多年了,这孩子,终于还是等来了。”时窈感慨的道。 梁攸宁轻轻叹息:“谁说不是呢?说起来,大概还是芸娘和虎哥儿带来的福。” “是啊,兴许真是这个道理!” 时窈拉着她的手:“你这次回扬州,没受欺负吧?” 梁攸宁抿了抿唇:“还是有一些的,没有收养莫家族中的孩子,族里的人多少会有 些怨气,只是后来没想到突然发现有了孕。” 她摸了摸肚子,轻声道:“不知怎的,我竟觉得是这孩子想要保护我。” 时窈轻叹一声:“看来是个乖孩子,还没出生呢就会心疼娘亲了。” “我倒是不在意他乖不乖的,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而外面,几个孩子们也是新年后第一次聚在一起,又叽叽喳喳了起来。 “我十五那日买了好多的花灯,各式各样的都有,芸娘,你什么时候入宫学?去我那里挑,都可漂亮啦!”臻臻眉飞色舞的。 张佑安没好气的道:“臻臻你偏心,你送我的那盏灯就是个普通的宫灯,我要换你还不答应,你竟然让芸娘随便挑。” 臻臻理直气壮:“你在京中都不去,满大街的花灯你自己不去买?” “我那是被我爹罚了,去不了。”张佑安委屈的很。 十五那日本来也想出去玩的,结果因为练武懒怠了,他爹罚他不学完那一套平沙落雁就不许出门,然后他直到昨天才学会…… “啊?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张佑安脸上发烫,这么丢脸的事,他才不说呢! 臻臻想了想,才道:“那好吧,我回去再给你挑个漂亮的!” “这还差不多。” 第五百六十四章 再要个孩子 “芸娘,你什么时候来宫学?” 芸娘腼腆的笑笑:“母亲说明日就送我去宫学了。” “那太好了,咱们一起玩,我刚开课好无聊。” “可是,我有些担心跟不上,我千字文还没认全。”芸娘有些苦恼,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可这几个月了,还没完全认全。 “怕什么?我教你!这我可会!”张佑安拍拍胸膛。 臻臻也跟着拍拍胸脯:“还有我呢!” 芸娘轻轻笑出来:“谢谢你们。” “这有什么?哎,扬州好不好玩?我都没去过,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燕京城,我也想去外面看看。”臻臻很是向往。 “扬州……”芸娘垂下眸子,才六岁的孩子,到底还是藏不住情绪,“我觉得还是燕京城好。” 扬州的人都不喜欢她和弟弟,还针对母亲,她不喜欢那里。 “燕京城当然好啦!只可惜你没赶上元宵那日回来,十五那天的灯会可好看啦!” 几个小孩儿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聿风安静的守在一边。 — 朝堂上,正在商议王家的案子。 “此事依然让皇城司彻查,三司会审,定安侯主审,务必要将此事查个清楚。” “是,臣等遵 命!” 朝臣们一时间人心惶惶,这才第一次明白过来这个新设立的皇城司到底是个来头。 前阵子时晏青特意将设立皇城司的旨意和迎昭安公主回京的旨意一起下发,人人都因此对昭安公主的往事议论纷纷,忽略了皇城司。 没想到这个皇城司设立才短短半月,就猝不及防破了这么大的一个案子,而且这其中的诡谲手法,外人看不出,同在朝中的人难不成还能看不出? 更何况皇城司不归属三省六部,由陛下直接管,往后恐怕地位非同寻常。 新帝的雷霆手段,让人当头棒喝,始料未及。 “若是无事,就退朝吧。” “臣有事要奏。”一个老臣站了出来。 时晏青看他一眼,眼神又沉了几分:“何事?” “臣以为,陛下登基,后宫至今还空置,宫中也只一位公主,应当开选秀,挑选妃嫔入宫,充盈后宫,开枝散叶才是。” 时晏青冷笑:“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就立刻出一个庶长子就好了?” 那老臣吓的面色一白,连忙道:“老臣并非此意,庶长子的确不大好,若是可以,当然还是皇后娘娘诞下嫡长子,才更好稳固朝堂。” 历史 上多少祸乱朝纲的缘起就是长子并非嫡出,庶长子占了长,就有了野心,嫡子年幼自然又容易任人拿捏,因此朝堂内|斗,引发祸乱。‘ 又有朝臣站出来:“陛下爱护皇后娘娘,嫡长子自然应该由皇后娘娘所出,臣以为,不妨先开选秀,充盈后宫,等皇后娘娘诞下嫡长子,再让妃嫔生育也是一样的。” “臣附议!” 时晏青脸色阴沉了几分,说来说去,无非是想往他宫里塞人了。 莫尘道:“如今青州赈.灾之事尚且还未解决,百姓们还流离失守,陛下为天下百姓忧心,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开选秀劳民伤财?我看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否则伤了百姓们的心啊。” 莫尘说的大义凛然,让那帮朝臣们也挑不出刺来,生生憋回一口气。 “退朝。”时晏青冷声下令,起身离开。 朝臣们跪拜恭送皇帝。 时晏青回了上书房,莫尘后脚就来了。 “这帮老狐狸,是因为皇城司的事有了危机感,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开选秀,往后宫塞人了。” 时晏青眸底发沉,将棋子重重的按在棋盘上:“前朝后宫,从来都是互相牵连,他们是怕皇城司迟早有一 日威胁他们,所以想要走一步更稳妥的。” 送了自己的女儿进了宫,在宫中站稳了脚跟,有了皇子,这对家族来说也是极大的保障。 莫尘笑了笑:“你当初就是怕朝臣驳斥,所以才故意把皇城司的设立和迎昭安公主回京的圣旨一起发,他们后知后觉,皇城司已经立了大功,没办法了,自然只能打你这后宫的主意。” 只可惜,他们不了解时晏青,以为自己群起而上奏,就能让他妥协,可时晏青这辈子最不可能做的事,就是妥协。 莫尘叹了一声:“你也该再生个儿子了,宫中无皇子,始终是他们的把柄。” 时晏青当然明白,只是时窈之前生臻臻的时候受了罪,他不想让她这么快又生育,而且臻臻又粘人,时窈疼她,一心都在她身上,也怕再生个孩子就顾不上臻臻了,让她伤心。 所以这几年,他一直有在用避子丹。 前几年还未登基,只是掌权,子嗣的事倒是也轮不上这帮朝臣们操心,如今做了皇帝,子嗣就大兴最重要的事。 “你以为有了皇子,他们就能罢休?他们真正要的是塞女儿进后宫,巩固家族地位。” “那总比没有好 ,总得在大事上先堵了他们的嘴。” 莫尘懒洋洋的道:“我看你这事儿还是快点解决的好,不然闹到时窈那,她还不得跟你生气?她这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一点沙子也容不下。” 时晏青扫他一眼:“是没有你家夫人贴心,还主动为你纳妾。” 莫尘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阿窈对我,的确是太在意了些。” 时晏青说的漫不经心,却刀刀插在莫尘的心口。 莫尘磨着牙,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 时窈回宫的来的时候,时晏青早已经下朝回来了。 臻臻一看时晏青在这等着,立马老实的说自己去做功课了。 “去定安侯府了?” 时晏青还在批折子,一看扔一个,正不耐烦,看到她回来才舒展了几分。 时窈正开心呢,凑到他身边来:“我去看了攸宁,芸娘明日也要来宫学了,臻臻可开心了。” 她打量他一眼:“你怎么啦?赈.灾银的案子不是很顺利吗?” 他把她抱在腿上放着,捏了捏她的腰:“阿窈,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时窈怔了怔,眼睛落在了书案上的那一堆折子上,上面进谏的话就是开选秀,充盈后宫。 第五百六十五章 来得快 时晏青把折子扔到一边,抱着她颠了颠:“生气了?” 时窈哼了一声:“我才不生气。” “嗯?我们阿窈这么大度了?那我按他们说的做?” 时窈气的磨牙:“时晏青!” 他笑出声来,亲了亲她的脸哄她:“阿窈。” 时窈却有些黯然:“如今你做了皇帝,后宫没有妃嫔的确也不好看,他们一定都骂我善妒。” 寻常人家谁管你纳不纳妾的,即便是梁攸宁这种情况,也只有莫家族人在作妖罢了,但一国之君,后宫无妃嫔,这本就是史无前例的事。 “嗯,我就喜欢阿窈善妒。” “那到时候名留青史,后世都得骂我!” “无妨,我也不是什么贤君,后世连着咱两一起骂,这次皇城司的设立,不知多少朝臣已经在暗地里骂我了。” 时窈捏着他的脸:“那你干嘛非得设皇城司?” “大兴刚建国,根基不稳,朝中还有许多前朝势力,皇城司能稳固皇权,阿窈,有些事,我不得不做。” 皇城司只听令于他,他要除掉谁,他们就想方设法的除掉,酷吏的确招骂名,但却管用。 恰好,他也不在意什么名声。 “你要做的事,一定是 有你的道理的。”时窈嘟囔着。 他吻着她的脸颊:“我们再要个孩子,太子不立,堵不住他们的嘴,嗯?” 时窈等他亲的情动了,却突然用手肘撑|开一段距离:“那我们不是还得分房三个月?你忘了,你断避子丹的时候不能同房。” 时晏青眼皮跳了跳,他怎么又忘了还有这一茬! 时窈难得见他吃瘪,有些得意的摇了摇头,从他怀里要钻出来。 他却抱紧了她的腰,给她按在腿上:“我火都撩起来了你现在想跑?” 时窈故作无知:“那怎么办呀?吴大夫说过的,这避子丹的余毒不清干净生孩子是很危险的。” 他咬了咬牙,这小东西,肯定是故意的! 他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脖颈里,声音微哑:“我抱会儿。” 时窈得逞的唇角微扬。 她闲散的翻他桌上的折子,最近也没什么事,无外乎三件,要么是关于迎诏安公主的棺木回京的,要么是赈.灾银的案子,再要么,就是劝他开选秀的。 时窈翻的没什么意思,却突然看到压在下面的一个沧州刺史呈的折子。 谢知许如今已经是沧州刺史了,他在沧州立下赫赫功绩,将沧州从一 个贫困偏僻之地发展起来,是有功之臣。 她翻开折子看了看,上面写着沧州今年的年收很好,风调雨顺,一切都好,最后提了一句,白鹿书院在今年的院试里成绩斐然。 “看什么呢?”时晏青阴测测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时窈老实的把折子递出去:“我随便看看,白鹿书院如今也算是赫赫有名,没想到这次沧州院试中第的,白鹿书院能占大半。” 时晏青冷哼一声,将折子抽走,扫了她一眼:“沧州地处偏僻,好的书院本来也没几个。” “说起来,我倒是想起谢溯了,他去了沧州之后就在白鹿书院读书,不知现在如何了。” 当初把谢溯送到了沧州之后,时窈关注过一阵,但是得到的消息是谢知许照顾的很好,而且谢知许至今没有成婚,府中就谢溯一个孩子,他亲自教养,很是尽心。 至此时窈才安了心,没有再密切关注了。 “今年沧州院试中第的名单的里,就有他。” 时窈惊诧道:“当真?这孩子今年才十一岁,竟已经过了院试。” “的确是有些天资的,但谢家的孩子,倒是也不算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也是,当初 郑晗不过一个秀才,还妄想娶了谢若锦就能得到谢家的提拔,可谢家这种百年世家,对子孙的教养何其严苛,区区秀才算什么呢?十一岁的孩子都能中,也不怪谢家始终没想过扶持他了。” 一个二十多岁的秀才,在谢家子弟里,已经算的上是废物一样的存在了。 “谢家是命好,气数快尽的时候总有人出来续命,我看谢家小一辈里,除了谢溯似乎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了。” 时窈诧异道:“你竟这样看得起他?” “不然呢?” “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谢家的人。” “我当然不喜欢谢家的人,但能为我所用的,有利用价值的,我为何不用?” 时晏青虽说并不喜欢谢家的人,但朝中也是用人之际,又才能的人他当然不可能不用。 况且,要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这世上他唯一谈得上喜欢的也就是时窈和臻臻,他不喜欢的东西太多了,谢家又能排得上号? 谢知许曾经是可以排上号的,但如今看着阿窈满眼都是他,对谢知许没有半分留念,他也早已经不把他放眼里了。 时窈得意的道:“果然我眼光是好的,我挑中的孩子怎么会差 呢?” 他捏了捏她的脸:“这功劳你也能揽到自己身上?我还以为你要说谢知许教养有方。” “那也的确是他教得好。” 时晏青冷哼一声:“谢家能养出个什么不一样的孩子出来?条条框框规训着长大的孩子,无非又是个和谢知许差不多的死脑筋,哪里能比得上我们臻臻。” 时窈:“……” “臻臻这次小考乙等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时晏青扬眉:“臻臻不过是对那些个之乎者也的酸儒之言不感兴趣,她学什么不快?又聪明又有胆识,臻臻长大后可比谢家的书呆子强多了。” 时窈“噗嗤”笑出声来:“是是是,你养的女儿最好啦。” 臻臻探出个小脑袋来,眼睛亮晶晶的:“爹爹夸我吗?” 时晏青轻笑:“这时候你倒是来的快。” 知道要挨训的时候,连人影子都找不到。 臻臻捧着刚刚写完的功课殷勤的送上来:“我今天可都把功课写完啦!” 时窈拿过来翻看一下,揉揉她的头发:“臻臻,娘亲有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臻臻兴奋的看着她。 时晏青将她抱起来:“你娘亲再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第五百六十六章 弟弟 臻臻怔了怔,先是瘪瘪嘴,然后又闷声道:“好。”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头发:“臻臻不开心吗?” “如果有了弟弟,爹爹娘亲会不会不疼臻臻了?” “怎么这么说?” “可是我看别人家就是这样。” 送进宫学里读书的女孩儿很少,大都是男孩,有个孟家的小男孩,她很不喜欢,因为他总是显摆说自己在家中比姐姐受宠。 臻臻委屈的道:“爹爹娘亲有了弟弟了,不爱我了。” “胡说。”时窈捧着她的脸:“臻臻是娘亲最爱的孩子,怎么能不爱你?” “真的吗?” 时窈认真的道:“臻臻,你是爹爹娘亲的第一个孩子,你知道你来之前,你爹爹多期待你吗?他一个从来不信神佛的人,为了你寺庙忏悔,这世上,爹爹娘亲最爱你。” “可是孟晚唐就不是这么说的。”臻臻愤愤然的道。 “那是他一家的事,你看看你外祖父,比起你小舅舅他是不是更疼你娘。” 臻臻歪头想了想,好像是更疼娘亲。 外祖父最喜欢她了,她知道,是因为外祖父疼爱娘亲才会这么疼她的。 时晏青揉着她的发:“即便是有了弟弟妹妹,臻臻永远是爹娘最爱的孩子,不单单爹娘爱你 ,还有弟弟妹妹爱你。” 第一个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 臻臻终于开心起来:“那我也会疼弟弟妹妹的!” — 是夜,聿风踩着夜色回来,今日又去办了一桩任务,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习惯性的先去暖阁看看她睡没有,走到门口就听到她在屋里翻来覆去的动静了。 他回头看一眼守在外面打瞌睡的宫女,眉头轻蹙。 他推开门进来:“公主?” 臻臻裹在被子里,睁着明亮的眼睛:“咦,你回来啦?” “公主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做噩梦了吗?”聿风单膝跪在床边。 臻臻有时候会做噩梦,被吓到了就惊醒过来,然后就睡不着了,要人哄着才能睡。 但今日守夜的宫女不尽心,公主还醒着她却已经睡死了。 “不是。” “那是怎么了?”他耐心的问。 臻臻闷闷的道:“爹爹娘亲说,要生个弟弟,我知道的,宫中不能没有太子,可是,可是……” “可是公主不喜欢?” “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有些害怕,如果爹爹娘亲有了弟弟,就没有现在这样疼我了呢?聿风,我是不是很自私?” “公主没有自私,这世上人人都有私心,公主的私 心,只有一点点,比旁人少多了。” 臻臻趴在床上,眨巴着眼睛:“真的吗?” 聿风轻轻点头:“当然了,公主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他摸摸她柔\软的头发:“陛下和娘娘疼爱公主,给公主的封号都是明珠,掌中明珠,何其宠爱?公主的教养也是陛下和娘娘亲自在操心,陛下和娘娘不会不疼公主的。” 别说公主,就算是皇子,那也极少有皇帝亲自教养的。 陛下日理万机,前朝要谋划那么多的家国大事,回到了凤仪宫,却还能每天亲自检查她的那鬼画符一样的课业。 臻臻瘪瘪嘴:“可是爹爹对我总是很严格。” “陛下只是重视公主。” 公主总是觉得爹爹严苛,殊不知能在一堆政务里抽出时间来亲自教养女儿,对一个皇帝来说是多不容易的事。 聿风顿了顿,有些黯然的道:“若我也有爹娘,我也甘愿他们对我管教严苛。” 臻臻怔了怔,连忙从床上坐起来:“我……” 似乎是想要安慰他,却又无从说起。 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小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要让你想起这些伤心事。” 聿风却摇头:“公主不必说对不起,即便没有爹娘,我现在也觉得很好 。” 他看着她,目光一如从前的澄澈:“在公主身边,我觉得很好。” 臻臻开心的倒回了床上。 原来被人需要的感觉是这样! 臻臻突然觉得心里的那点不开心都消散了干净,滚到了床上只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聿风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也有私心的,他知道她虽然粘人,却很懂道理,倘若他好好和她说要去皇城司的缘由,她就算不开心也会答应放他走。 可他还是对师父说了谎。 他只是想要留在她身边。 —— —— 八年后。 一座书阁临水而建,书阁内书架鳞次栉比,一方书案在窗前,书案上铺着宣纸,拿着笔杆子的少年稳健的在纸上行云流水的写下铁画银钩的大字。 殿内的宫人不多,都远远的站着,并不敢轻易出声,他们都知道,这位小主子,是最喜静的,不喜欢任何杂音,尤其在他看书练字的时候,从不许任何人打扰。 却在此时,一个小石头扔进来,正好砸在了他的书案上。 他没做理会,过了一会儿,第二颗又扔进来了。 他将最后一笔写完,有些无奈的抬头看向窗外:“阿姐。” “咦,你怎么知道是我?” 窗外一个小脑袋探出来,头上还扎着双螺髻,鹅黄色的发带顺着半披着的发飞扬起来,稚气未脱的小脸上写满了惊奇。 “除了你还有谁?” 这东宫上下也没人敢这样。 臻臻撑着窗台,利落的翻窗进来,笑的眉眼弯弯:“阿韫,我这不是怕你闷坏了嘛,明日花朝节,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时韫睨她一眼:“你是不是出不去了?” 臻臻:“……” “若不是自己出不去了,大概也不会来找我了。” 她有时候真的很不喜欢这个弟弟,因为他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而且时韫这个人,简直就是时晏青的缩小版,连性子都是一样的冷清,有时候看到这个弟弟,她恍惚间好像看到她爹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明日休沐,我当然能出宫了!爹爹早说过了,只要休沐我都能随意出门。”臻臻理直气壮。 臻臻有些伤心的瘪嘴:“我是一心想着要带你出去玩,可你竟然怀疑我的用心,你可是我亲弟弟,你都不信我,果然是心里没有我的。” 时韫怔了怔,见她这样难过有些慌了,去拉她的袖子:“阿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明日什么时候去?” 第五百六十七章 你喜欢他吗 臻臻扬起笑来:“明日一早,你下了学来找我!” 她转变的太快,时韫有些始料未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翻窗出去,三两步就没了影子。 他转头问侯在一旁的小太监:“公主最近有什么事吗?” 小太监讪讪的道:“公主前日把用暗器不小心把先生放倒了,先生罚公主抄弟子规五十遍,不抄完不能出宫。” 时韫:“……” 他揉了揉突突跳的眉心,竟然又上当了! 时韫出生仅一个月的时候,就被册立为太子了,当时朝中还有朝臣反对,认为皇子尚且年幼,还不知品性,太早立为太子,往后倘若是个不成器的,岂不是耽误了江山大业。 但他父皇力排众议,执意直接册立太子。 因此时韫从记事的时候起,就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重担,为了不让父皇母后失望,也不让满朝的朝臣们诟病,三岁启蒙起就用功读书,五岁开始研读兵书,如今七岁已经能经受父皇的策问。 如今朝臣们看到太子贤德,都已经放了心,因此他提的要求,一般也都会被允许。 他很少提要求,每次提要求都是帮臻臻。 他的姐姐,一个幼稚鬼, 每次闯了祸要善后的时候,就会想起他来。 — 在臻臻七岁的时候,宫学就分了男女两个学堂。 但离得不远,只隔一个花园。 白胡子的先生讲完课,听到钟声敲响,这才放下了书,沉声道:“今日的课就到这里。” 学生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老先生严肃的盯了一眼臻臻:“公主的罚抄还未抄完,今日就接着抄吧。” 臻臻耷拉下脑袋,捏着笔杆子埋头苦写。 芸娘坐在旁边,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今天的花朝节是臻臻心心念念许久的,她们早就约好了要一起去的,若是她因此去不了,还不知要难过多久。 “莫姑娘若是无事,还是先离宫吧。”老先生又开口了。 显然是没有要放人打算,连求情的机会都不给她。 芸娘小声的应道:“是。” 臻臻可怜巴巴的看她一眼,又看了看门口。 突然她眼睛一亮,好像看到了坐着七彩祥云前来的英雄。 “先生。”时韫来了。 老先生一愣:“殿下怎么来了?” “今日是花朝节,母后说让我和阿姐早些回去,所以我来等阿姐下学。” 时韫说的面不改色。 老先生听着这 话犹豫了一下,才道:“可公主抄写还未抄完。” “不妨明日再抄?花朝节是难得一次的盛典,民间也有游街的活动,父皇早先说让我们体察民情,自然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得出宫看看。” 老先生赞许的点头:“的确如此,身居高位,但也得去民间走走才能知道百姓疾苦,陛下和娘娘这番心意,也是为殿下和公主深谋远虑。” 时韫拱手行礼。 老先生这才对臻臻道:“既然如此,公主今日就不必留下抄写了,明日再抄吧。” “是!”臻臻开心的应下,立马冲着先生行了礼,拉着芸娘就跑了。 “阿韫你来的太及时了!我还以为你不来呢,姐姐真是没白疼你!”臻臻开心的捏时韫的脸。 时韫拍掉她的手:“你什么时候疼过我?” 也只有遇到麻烦要他帮忙捞人的时候能想起来找他叙一叙姐弟情分。 “哼,你这小孩,长姐如母懂不懂?” 臻臻趾高气昂,摆起了长姐的架子。 时韫转身要往回走:“那我去找先生说刚才都是我瞎说的。” 臻臻连忙拉住了他:“好阿韫,我错了,走吧走吧,咱们出宫去,今日花朝节,还有 花神游街呢,可热闹了。” 芸娘强忍着笑。 他们走出宫学,还有两个少年等在外面。 是莫家的两位公子,虎哥儿已经十岁了,虎哥儿毕竟是ru名,后来莫尘给他取名莫兴泽,他长得有些憨憨的,和小时候一样,远远的看到芸娘便开始挥手了:“阿姐!” 而身边的那位,则是莫家的小公子,也是莫家世子,莫羡予,才八岁,生了一双和他父亲一样的桃花眼,笑起来就漾着一汪春水。 “等很久了吗?”芸娘问他们。 “没有很久。”莫羡予笑着道。 莫兴泽兴奋的道:“阿姐,咱们现在出宫正好能赶上花神游街!” “咱们现在出宫吧。” 臻臻开心的拉着芸娘就跑了。 时韫和莫羡予莫兴泽落后一步走在后面。 “你也去?”时韫有些纳罕的问莫羡予。 时韫和莫羡予莫兴泽也是一起长大的,莫羡予更是自小就在宫中伴读了。 东宫的伴读一开始选了很多,最后只有莫羡予留下了,因为也只有他受得了那安静的如一潭死水的东宫。 他们都不喜欢凑热闹。 “你不也去?” 时韫古怪的看他一眼,他是要陪他那个幼稚鬼姐 姐,但莫芸又不用他陪,他闲的没事去凑什么热闹? 出了宫,臻臻和芸娘同坐一辆车,他们三个男孩儿另坐一辆马车,一行人直奔瑞卿楼。 “听说今年的花神是何家姑娘,可惜你没去参选,否则我觉得今年的花神你一定不会输她。”臻臻和芸娘凑在一起就说不完的话。 芸娘有些腼腆,她轻轻摇头:“不行的,这样的场合,我怕我做不好,何姑娘比我好得多。” 每年的花朝节,花神的人选都是待字闺中的千金,但凡被选中做了花神,不出三日家门的门槛就能被媒婆踩烂,得到好婚事。 也正是因此,有了个说法,若是想要高嫁的姑娘,便争着去选花神,一旦选中,必然能高嫁。 “也是,反正莫家的门第也够高了,不做花神也无妨,我听说莫伯母在给你相看亲事了?” 芸娘脸颊泛红,抿着唇笑:“你怎么知道?” “我偷听我娘亲和莫伯母说话知道的,我偷偷告诉你,莫伯母如今挑中的人选里,就有那位何家的大公子,说不准今日还能见一面呢,芸娘,你见过他吗?” “之前在宫宴上远远的见过一面。” “你喜欢他吗?” 第五百六十八章 看门狗 芸娘凝神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何家大公子才学出众,是极好的成婚人选,而且,母亲给我挑的,自然不会错的。” 芸娘已经十四了,侯府也开始操心她的婚事,从去年就开始物色人选了。 梁攸宁问过她的意思,芸娘也没有什么想法,只要母亲做主就行,她从小乖顺,从不让人操心。 虽说五岁才被莫家收养,但这些年来,梁攸宁也是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养,如今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 臻臻却道:“那也要你喜欢才行!再好的人,若不是喜欢的,成了婚也没意思。” 芸娘忍不住打趣她:“那你有了喜欢的人吗?” 臻臻捧着脸趴在桌上,歪头想了很久:“怎样才算喜欢呢?” 芸娘“噗嗤”笑出声来:“你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那你跟我说的这么振振有词的?” 臻臻泄气的嘟囔着:“可是,就是应该那样的。” “那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关于明珠公主的婚事,其实从很早就已经有人在提了,这么多年了,陛下至今没开选秀,后宫除了皇后空无一人,而皇帝膝下也只一子一女。 太子时韫才七岁,谈婚事尚 早,但明珠公主如今已经十四,到了议亲的年纪了。 这是目前唯一一个能和皇家结亲的机会,而且世人皆知明珠公主备受宠爱,自然不少人惦记,但皇后娘娘从未松口要给公主择婿。 臻臻如今还一团孩子气,时窈哪里能放心她去嫁人? 如今燕京城的最大的酒楼,也是莫家的私产,在燕京城最繁荣的地段,而今日花神游街,也必然会从瑞卿楼的门前路过。 街上早已经人满为患,挤的水泄不通,瑞卿楼这边则早已经订了最好的雅间。 “几位客官里面请!” 小厮热络的将他们请上二楼。 大堂里已经人满为患,上了二楼雅间才觉得清静了些许。 推开窗看外面的街道,也已经的乌泱泱的人群,花神游街马上就要开始了。 臻臻兴奋的望着窗外:“快看,我好像听到锣鼓声了。” 芸娘给她倒了一杯茶:“别急,花神游街得走好几条街呢,听这声音要走过来还得等一会儿。” 臻臻又盯上了街市上卖糖人的,下意识的回头就喊:“聿风……” 却突然想到聿风今日不在。 一旁的小厮眼尖的凑上来:“姑娘要买什么?打发小的去就是。” 时韫面无表情的道: “你少吃点糖吧,还想长虫牙?你现在这个年纪可没有新牙可换了。” 臻臻老底被揭,脸一红,气的磨牙:“要你管!” 芸娘笑着道:“难得出来,喜欢就去买吧,都多大人了还能长虫牙呢?” 臻臻却突然没了兴致,怏怏的道:“算了。” 莫羡予问道:“聿风今日不在吗?” 聿风从小就跟在公主身边的,但后来进了皇城司,日渐忙碌,这次他已经离京半个月了,臻臻也不知他去了哪儿,因为他要做的任务都是保密的,他只告诉她,一个月内会回来。 时韫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若是这次案子办下来,他大概要被提为副指挥使了。” 到时候当然是不可能再跟在公主身边做侍卫了。 莫兴泽感慨道:“这只怕会是皇城司最年轻的副指挥使吧。” 莫羡予也赞道:“以聿风的能力,他也配得上这个位置,最近两年的三个大案都是他破的,如今朝臣们听到他的名字都闻风丧胆,私下里都喊他活阎王。” 臻臻拧着眉,什么活阎王?聿风的脾气明明最好了。 突然,隔壁的雅间里传来了说话声。 “今日做花神的是何公子的妹妹,早知道何姑娘是个天仙般的人物 ,今日总算也能一度芳容!” 何永昌哈哈大笑:“那是自然。” “倘若能娶到何姑娘,才真是三生有幸啊,只是今日一过,只怕何家的门槛都要被踩烂,看不上我们这等人家了。” “哪里哪里。”何永昌故作谦虚。 “哎,说起来永昌是不是也要议亲了?我听说是定安侯府?” “定安侯府?是哪位姑娘?” “那定安侯府还有几个姑娘?就一个。” 这边听到这议论声,臻臻立马闭了嘴,回头眼睛亮晶晶的看向芸娘。 芸娘怔了怔,没想到何家的人今日当真在这,低着头不敢说话了。 因为今日都开着窗在等着看花神游街,所以声音大一点都能听得到,而那边大概是因为得意忘形,所以也没降低音量,反而高谈阔论。 “啊!我想起来了,莫家大姑娘,出落的也很漂亮,上次赏花宴我远远的见过一次。” “啧,你小子有福气啊,定安侯府这样的门第,又是这样的容色。” 何永昌却语气有些不屑:“也算不得什么好福气,可惜了只是个养女。” 这话一出,臻臻的脸瞬间变了。 那边的谈话声还在继续。 “哦,是养女,听说还是当年从青州流民堆里救 出来收养的孩子,这出身的确不好,不过听说定安侯夫人对她也很是重视……” “再重视终归不是亲生的,而且出身卑贱,等嫁了人三年两载的就淡了,莫夫人又不是没有亲生儿子,到时候娶了她,定安侯府那边的好处我也不一定捞得到,兴许就白白娶了个贱民之女。” 莫兴泽气的捏紧了拳头,芸娘连忙拉住他的手:“阿泽,别……” 莫羡予却已经起身冲了出去。 “阿予!” 莫羡予“嘭”一声一脚踹开了隔壁雅间的门。 隔壁雅间里还在高谈阔论的一桌人当即目瞪口呆:“你,你好大的胆子!” 莫羡予冷笑:“我看你好大的胆子,我阿姐和你一没定亲二没往来,不过是母亲随口提了两句,你还把自己当盘菜,挑拣起来了!何家如今破落的都去给人当看门狗了有什么资格数落我阿姐?” 何家这一辈人才凋零,如今的何永昌也只领了个崇文门副使的差事混着,但好歹也是位列禁军,到了莫羡予的嘴里,就成了个看门狗。 这把何永昌气的胸都要炸了,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你这个小杂……” 身旁的人拉着他:“这是定安侯府世子的世子莫羡予。” 第五百六十九章 尽忠职守 何永昌咒骂的话生生憋在了嗓子眼。 定安侯府如今可是何家得罪不起的,更何况这还是定安世子。 芸娘冲了进来,拉住了莫羡予的手:“阿予,算了。” 屋里的人除了何永昌都尴尬的挠头,这才知道方才他们高谈阔论原来全被莫家人听到了,竟连莫芸也在。 莫羡予盯着何永昌,一字一句的道:“我阿姐虽说是收养的,却也是莫家千金,比你们何家高了不知多少个门第,更不知比你何永昌尊贵多少倍,你当真以为莫家看得起你?” 何永昌气的脸都青了,却死死咬着牙憋屈的受下。 旁人打着哈哈道:“这都是误会,误会,我们给莫姑娘赔不是了。” 莫羡予冷冷的盯了一眼何永昌,这才拉着芸娘转身出去。 何永昌等人当然也呆不下去了,连花神游街都没有看,匆匆起身走人。 臻臻站在走道里,蒙着面纱,没人认出来,只是在何永昌路过她的时候,她指尖的轻轻一弹,些许药粉撒到了他身上。 时韫看到了她的小动作,想了想也没阻拦。 等何永昌走出瑞卿楼的大门,没多大会儿的功夫,一群不知哪里飞来的野山蜂蜂拥而至,直接围着何永昌扑。 何永昌吓的啊啊大叫,在人群里跑的 飞快却也甩不开,这群野山蜂像是认主一般只围着他,不多时的功夫他脸上就已经被咬的一头的包。 芸娘刚回来落座,就从窗口看到了外面的景象,她回头,就看到臻臻狡黠的笑。 “我帮你报仇了,别把这种烂人的话放在心上,他才配不上你!” 芸娘有些担忧的道:“他不会有事吧?” 今日已经惹了事,若是还把公主牵扯进来,闹大了也不好看,何家也并非寻常门第,她不想让她的事害的莫家和臻臻难做。 “放心吧,死不了,不过多受些罪罢了。” 臻臻倒是无所谓,反正她从小惹祸,回头何家去告御状大不了她再挨顿骂,关个禁闭抄个一百来遍弟子规。 花神游街已经到了街市口了,但却停滞不前,因为前面有人挡了道。 挡道的人正被野山蜂围攻的何永昌,他已经被野山蜂攻击的跑不动了,躺在地上抱着头打滚。 但野山蜂却依然不肯放过他,围着他不停的扑,但凡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已经没一块好肉了,穿着衣裳的部位当然也没好到哪儿去。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救救我!你们,你们这群瞎子,还不赶紧……啊!” 他同行的人连忙跑去找火把,挥舞着火把驱赶野山蜂,谁知 这火把一不小心还把他的衣裳给烧了,险些给烧起来,又是急忙打水给他灭火,场面一团混乱。 臻臻笑的乐不可支。 “我看这场面倒是比花神游街还要好看,哼,这花神应该也不怎么样,毕竟是何永昌的妹妹,算了,今天不玩儿了。” 芸娘显然也没了继续玩乐的心思,又哪里听不出来臻臻是在帮她解围,只捏捏她的手心:“谢谢你。” 回去的时候,臻臻和时韫一辆车,一同回宫,而芸娘则和莫羡予莫兴泽同车,回莫家。 “阿姐,你别听那混蛋瞎说,你这样好,满京城都知道你的才名,是他配不上你。” 莫兴泽怕她难过,一上车就哄她。 芸娘轻轻摇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今日阿予为了帮我出头,和何家闹成这样,我看何家不一定会善罢甘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家好歹也是名门世家,如今稍显落魄,但在朝中也并非没有势力了,若是因此有了仇怨,往后给莫家使绊子? 莫羡予不屑一顾的压了压眉头:“那倒是要看看他有几分本事。” 芸娘怔了怔,甚少见莫羡予这样的神色。 若说芸娘从小就是长辈们口中最懂事的姑娘,莫羡予从小就是长辈们口中最省心的儿子。 莫羡予也是承载着莫家上下所有人的期望出生,他也不像旁的孩子那样喜欢打架玩闹,反而很是懂事,读书也勤奋自觉,不然也不能和太子这么合得来。 但他比太子更多些孩子的天真,太子冷淡,让人不敢亲近,除了臻臻大概都只想让人退避三舍。 但莫羡予为人亲和,又知礼数,读书勤勉,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这大概是芸娘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神色。 “阿予……” 莫羡予已经收敛了戾气,沉声道:“姐,这种混账的话你别听,娘说过,一定会给你挑一门最好的亲事,你是定安侯府的长女,如何当不起最好的?” 芸娘扬起笑来:“知道啦。” 另一辆回宫的马车上,臻臻也是把何永昌骂了一路。 突然之间,她意识到什么:“咦,你不回东宫吗?” 时韫并不像臻臻那样黏人,他五岁就搬进东宫独自居住了。 臻臻直到十二岁那年才委屈巴巴的从凤仪宫搬出去。 “先去娘那里吧。” “为什么?” 时韫凉凉的睨着她:“今日欺瞒先生的事,现在多半已经被爹娘知道了。” 臻臻:“……” 看来又逃不过一顿罚。 马车停在宣武门外,臻臻才一下车,就看到一个玄衣少年站在 宫门内,他黑衣劲装,站在那里如一把利刃,眉眼锐利,尚还留着几分青涩的脸上,已经有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可下一瞬,他眉眼舒展开,染上了笑意,凌冽森寒的气势退散开来,仿佛春日的暖阳融化了冰雪。 有了十七岁少年郎的样子。 “聿风!” 臻臻惊喜的从车上跳下来:“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 聿风拱手抱拳:“参见公主,参见殿下。” “不是说一个月才回?怎么这才半个月就回来了。” 聿风看着臻臻:“这次事情办的很顺利,就提前回了。” “这哪里是事情顺利?分明是你能力超群!” 聿风压了压嘴角。 “公主去看花神游街了?” 臻臻晦气的皱了皱鼻子:“别提了,碰上了个很讨厌的人。” 时韫已经在马车上听她叽叽喳喳了一路了,耳朵都麻了,正打算直接抬脚走人。 却听聿风问道:“怎样讨厌的人?” 时韫回头看他一眼,眉头微蹙,人人都说聿风冷血无情,到手中的案子从来不留丝毫情面,杀人越货更是快准狠,一向少言寡语。 可他竟能这么耐着性子问臻臻这样无聊的问题。 时韫觉得眼前的人都好像有些割裂,大概聿风是真的尽忠职守吧。 第五百七十章 姐弟情深 臻臻立马倒豆子似的和聿风说了一遍今天的事情。 “那个何永昌,实在是可恶!莫家如今也只是在给芸娘挑拣夫婿,何家只是备选之一罢了,他何家若是真的嫌弃直接不要就是了,一边热络的联系着一边又转过身嫌弃,莫伯母从来把芸娘当亲生女儿一般!哪里轮得上何永昌这种人来嫌弃?” 聿风静静的听着,对上她愤愤然的眼神,便轻轻点头。 “芸娘定能找到最好的郎君,比何永昌这种没脸的东西好一万倍!” 聿风却有些出神,怔怔的。 “聿风?” 臻臻仰起头凑近了看他,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知何时起,聿风越来越高了,分明小时候他们还没差多少,两人一起长大,如今她却只能到他肩膀了。 聿风回过神来:“公主。” 臻臻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对了,我听说你这次的案子若是办下来,就要升副指挥使啦?!” “我这次去也只是搜罗证据,能不能结案还得看怎么审……” “那也没差了,你经手的案子从来没出过差池,聿风,你要升官了。” 臻臻却又有些怏怏的:“等你升了副指挥使,就不能再留在宫里做侍卫了。” 其实聿 风从九岁那年进皇城司起就不用在宫中当差了,但是聿风以怕公主不高兴为由,除了出任务的时候,其他时候还是留在宫里。 虽然说着等公主渐渐适应了就提出离开,但聿风的私心是从来没有想过让她适应自己要离开这件事,他每次要出门办案子,都会给她把一切安置好,然后告诉她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只会提前不会拖后。 要离开这件事就一直被搁置下来,这两份差事一起做,旁人都说他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甘之如饴。 因此这些年,他还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可若是升了副指挥使,就得正式归属皇城司,不可能再回宫中做侍卫了。 “公主若是不喜欢,我就不走。”聿风看着她道。 “那当然不行,这样好的前程怎么能不要?我听莫羡予他们说,你若是升了副指挥使,那就是最年轻的副指挥使了!可威风了。” 他看着她突然又明艳起来的笑颜,眼睛却黯然了几分。 她也没有那么离不开他。 她身边的人太多了,莫家几个孩子,还有张佑安,甚至还有凤仪宫的那些宫人们,他对于她来说,大概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莫家已经给莫 芸挑选婚事了,那公主呢? 如今到了这个境地,他好似进退两难。 “公主。” “嗯?” 聿风抿唇,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没什么。” 藏在心里多年的话,到底还是不敢让她知晓。 他没有十全的把握,她到现在还是一团孩子气,从来没有考虑过男女之情,而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旦说破,这辈子都没有挽回的余地。 时至今日,他还是走到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臻臻蹙着眉:“聿风,你怎么了吗?” 聿风轻轻弯唇:“没有,我这次去林州办案,给公主带了礼物。” 他把一个匣子送到她的眼前,她打开匣子一看,里面满满当当一匣子的彩色糖果。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好漂亮的糖果!” “我看到时就觉得公主应该喜欢。” “我很喜欢!” 聿风去办案子经常会去外地,而他每次回来,一定会给她带礼物,娃娃,糖果,钗环,或是琉璃摆件,一定会是她喜欢的东西。 因此每次他去外地办案,臻臻都会期待他回来。 臻臻开心的捧着匣子,脚下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很快就把方才心中的疑惑抛之脑后了。 可等她回到凤仪宫,看到她 爹已经沉着脸坐在那等着的时候,她笑容就僵了。 她咽了咽口水:“爹爹怎么来了。” 时晏青斜靠在太师椅里,分明穿着素色的常服,周身的气势却已经不怒自威。 “你说我为什么来?” 她可怜巴巴的看向时窈,时窈轻轻摇头。 她算是明白,这次躲不过去了。 “时韫,你说。”时晏青发话了。 时韫垂着头道:“是我去找先生接姐姐下学出宫的。” “你是能耐了,如今能帮着你姐一起胡闹!还欺骗先生说我的意思?” 时韫跪在了地上:“我错了。” 臻臻也连忙跪下了:“是我让阿韫帮我的,我只是想要去看花神游街,先生扣着我不放人,我才去求阿韫帮忙的。” “先生为什么扣着你?他是吃撑了没事干?” 臻臻语塞,讷讷的的低下头,老实的认错:“我错了。” “出去还惹事,何家现在都已经来宫里告御状了!” 何永昌被一群野山蜂蛰的半死,他是何家长子,最受宠的儿子,何老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来宫中告御状,说是莫家欺辱。 但时晏青哪里看不出来,这手笔分明就是臻臻的! 臻臻从小到大读书不来劲,唯独对暗器用毒这些格外 感兴趣,她身上这些稀奇古怪的药他这个当爹的哪里能不知道? 臻臻一听这话就不服气了:“是何永昌太过分了,他一边和莫家议亲,一边在背后和朋友高谈阔论,贬低芸娘,他是小人!” 时晏青冷飕飕的盯着她,臻臻立马泄了气,讪讪的低下头。 时窈扯时晏青的袖子。 时晏青冷声道:“你们两个,都给我回宫禁闭反省!一个月不许出门,心经各抄五十遍。” 时韫拱手:“是。” 臻臻也垮着小脸应下:“是。” 加上先生的五十遍弟子规,她怕是要把手抄断了。 而且禁足一个月,这对时韫来说算不得什么惩罚,他本来也不爱出门,可这对臻臻来说,却是比抄书还要难熬! 两孩子退出去之后,时窈才拉时晏青的手:“好了,何家的事的确也是他先不地道的,臻臻只是想要护着芸娘,帮她出气罢了,而且那个野山蜂也蛰不死人,只是教训一下。” “你就惯着他们吧。” “哪里是我惯着?这分明也是何家的那小子过分!臻臻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她这是拔刀相助,那她撺掇着时韫骗先生算什么?” 时窈眨眨眼:“算姐弟情深。” 第五百七十一章 挑婿 时晏青:“……” 他掐她的脸:“你别跟我耍嘴皮子。” “我哪里说错了?人人都说阿韫性子冷清,往后长大了定和你一样不近人情,但我却觉得阿韫比你好得多,关键时刻,他从来都护着姐姐。” 时韫从记事开始就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成熟和冷漠,和臻臻也不怎么愿意一起玩,臻臻嫌他无趣,他嫌臻臻吵闹,姐弟两个从来互相看不顺眼。 可只要是臻臻有事,他都会帮她。 时窈当然看得出来,在时韫的心底里,是很爱姐姐的。 “什么叫比我好?合着我对你差了?”时晏青拧眉。 “那不一样!也不能说是比你好,只能说,阿韫比你幸运,他有爱他的爹娘和姐姐,所以他的心没那么冷硬,这样不好吗?” 时晏青揉了揉她的发:“比起一个冷血无情的君王,他们当然更期待一个有感情有温度的君王,阿韫很好。” 要打江山,要有狠辣的手段,冷硬的心,可若是守江山,则更需要一个有感情的君王。 “狠辣的手段我来用,残暴的君王我来当,等这江山平定下来,送到他手里,让他做个贤君。” 时窈倏地鼻子一酸。 “怎么了?”他 捧着她的脸。 她抱住他:“你明明很好,他们胡说。” “我要他们觉得好做什么?阿窈觉得我好就够了。” “可是我也不好。” “为什么?” 她闷声道:“我一直以为,你没有那么在意阿韫。” 臻臻是时晏青怀着满心的愧疚向菩萨求来的,而要阿韫的时候,只是因为他需要一个太子堵住朝臣们的口,稳固江山。 或许因为是第一个孩子,也或许因为他对曾经亲手落掉的那个孩子的愧疚,时晏青对臻臻万分重视,从出生起的每件事他都会亲自做。 甚至连尿布有时候都是他换的。 臻臻十三岁才搬出凤仪宫,他每天处理完政务都得见她,亲自检查她的鬼画符一样的课业,他对臻臻虽然严厉,却是倾注了很多的心血,臻臻的学习的每样东西都是他亲自把关的。 所以臻臻这样张扬肆意,直到现在也还是一团孩子气,同龄的女孩子都已经渐渐懂事,只有她还和小时候一样胡作非为,隔三差五的惹事。 而时韫出生后,大概第二个孩子已经没有太多新鲜感了,课业交给了太师,起居交给了奶嬷嬷,直到现在时韫已经开始接触政务,他才会隔 半个月让时韫到上书房进行一次策问。 时晏青轻笑:“阿韫是我们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我只是觉得你对阿韫没有那么好。” 时晏青倒是不否认:“五个手指都有长短,当然不可能完全一样,我精力有限,臻臻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我做父亲的所有第一次体验都是来自她,我自然会偏爱她些,但阿韫也是我们的孩子,他要走的路,我也会为他铺平的。” 时窈没好气的道:“反正你说什么都有道理。” 时晏青就是这样,他从来不否认自己任何不好的行为,他残暴就是残暴,冷血就是冷血,偏心就是偏心,他从不掩饰,也不在意旁人议论。 但他总有他的道理。 “阿韫会明白的,你别操心了,他是我儿子。”时晏青捏捏她的脸。 “是啊,跟你一模一样的儿子。” 时窈想到这里,更郁闷了,辛苦生了两个孩子,竟一个也不像她! 时韫和时晏青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时候看到他恍惚间就想到了时晏青的小时候,但不一样的是,时韫颊边有一颗梨涡。 也正是因此,时韫尤其不爱笑。 因为旁人都觉得冷清的太子殿 下,笑起来颊边一颗梨涡,总让人忍不住惊奇的多看两眼,甚至还会夸他可爱。 这对时韫来说,大概是比臻臻还要让他烦恼的事。 “何家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何老状告莫家欺负人,但实际上是臻臻欺负人,现在总不能告诉何家,其实不是莫家做的,是公主做的。 那事情只怕闹的更大了。 “小打小闹,赏些东西安抚下就算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起来莫家已经在给芸娘相看亲事了,臻臻和芸娘同岁,近日也总有人跟我提,可你看臻臻,她现在这样子哪里能嫁人?” 时晏青倒是很随意:“她现在这样怎么了?你当年也没比她好到哪儿去。” 其实现在也没怎么好到哪儿去。 时窈磨牙:“时晏青!” “婚事不急,她是大兴长公主,还愁嫁不出去不成?但可以先留意着,若是有好的,定个亲事也无妨,多等几年再嫁,我看这一代的世家子弟里,能入眼的也没几个。” 就燕京城这帮酒囊饭袋的二世祖,他是一个都看不上眼的。 要挑当然要挑最好的,多挑几年无所谓。 “其实我觉得佑安还不错,他和臻臻一起长的,他们 感情也好。” “他现在就已经被张翼扔到军营里历练了,日后定是要去戍边的,难不成臻臻也跟着去边关受苦?还是让他们分隔两地,臻臻在京中独自守着?” 时窈抿了抿唇,的确都不大好。 “况且这种沙场上搏命的,也恐有性命之忧,臻臻的婚事不能马虎,这是她下半辈子的大事,我只希望她能和和顺顺,一辈子都能在京中,在我们跟前,和现在一样肆意的过。” “远的不行,搏命的也不行,京中的世家子弟你嫌废物,那你要什么样的?” “最好是留在京中的文臣。” 时窈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说起来明年开春就是春闱了,到时候也可以挑一挑。” 虽说是从各地来的学子,但倘若优秀的,当然是要留在京中的。 时晏青拍拍她的手:“到时候你留意看看吧,但是得仔细些,家世,人品,才学,都得挑,臻臻还小,也不用急。” “知道啦。” — 定安侯府。 “何家还有脸去告御状?”莫尘险些气笑了:“他自己儿子什么东西他没数吗?” 梁攸宁沉沉的道:“是我疏忽了,都没打探清楚何永昌的品行,险些害了芸娘。” 第五百七十二章 姐姐高兴就行 芸娘有些讪讪的:“何家去宫中告御状,会不会让爹娘为难?” “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区区何家算什么?你爹我还没无能到这个地步,这事儿你别管了,我来处置。” 梁攸宁摸了摸芸娘的头:“好了,先带着弟弟们下去吧。” 芸娘点点头,这才领着两个弟弟转身出去。 等孩子们都出去了,梁攸宁这才问莫尘:“你打算怎么去说?也不要太轻狂,定安侯府如今势大,但也有不少人盯着出错,何家就算衰败,也是世家,盘根错节的,真惹起来也很麻烦,闹大了反而对芸娘的名声不好。” 莫尘拉着她的手:“好好好,我听你的。” “这事儿没那么难办,那群野山蜂可不是咱们阿予的杰作,是那位小公主的。” 从前臻臻还小的时候,宫里宫外人人都喊小公主,如今宫中已经有了更小的太子,并且她也已经长大,马上就要及笄,但大家还是习惯于喊小公主。 毕竟是大兴唯一一个备受宠爱的公主了。 “臻臻?” “那野山蜂我在宫中见过,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丫头最喜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做了一种药粉可以吸引野山蜂,一旦药粉撒 出去,成群的野山蜂都会飞来,久久不散。” 梁攸宁无奈的摇头:“臻臻这孩子。” “不过好歹也是给芸娘出了气,这件事的内情皇上自然清楚,何家那边,应该用不着我们出面。” “那就好。” 梁攸宁轻叹一声:“芸娘是太乖了,她这性子我其实都不大放心她嫁人,若是人品不好的夫家,还不知要给她多少罪受。” “那也得看看他们能不能得罪的起定安侯府。” “你一个男人哪里懂?内宅里多的是腌臜手段,让你吃了闷亏还说不出话来。” 莫尘抱着她:“行行行,那你就给她挑个人品好的人家,慢慢挑,也不急,咱们家又不是养不起,实在不行别嫁了,我看臻臻那丫头到现在还一团孩子气,皇后也还没给她择婿的意思,让她两继续一起玩吧。” 梁攸宁笑出声来:“哪有你这样不负责的爹?” “我这还不负责?我还不是为她好,芸娘性子软,在家呆着,又有臻臻护着,还有弟弟们帮着,这不比嫁出去受夫家磋磨的好?” “话是这么说,但过些年,臻臻也要嫁人,阿予和阿泽也要娶妻生子,人总要过自己的日子的。” 莫 尘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他抱紧了她:“我只是突然觉得,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孩子们都要长大了。” 她唇角微扬,一晃眼他们成婚这么多年了,从前那些苦涩的日子,也渐渐淡忘,回头再看的时候,才发现人生这么长,曾经嫁到景王府的那短短几年,好像真的也不算什么了。 — 芸娘从主院走出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却有些心事重重的低垂着头。 莫兴泽向来大.大咧咧,他觉得今天已经整了何永昌,父亲母亲也不怪罪,这大仇得报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反倒是还挺兴奋。 芸娘和两个弟弟交代了两句,就让他们各自回自己的院子了。 可分别之后,自己一个人走着,压在心底里的那一缕难过还是让她有些难受。 “阿姐。” 芸娘怔怔的回头:“阿予?怎么了吗?” 莫羡予追了上来,笑着道:“想吃姐姐做的槐花饼了。” 芸娘笑了笑:“正好我上次做的还留了一些,你随我来。” 莫羡予跟上了芸娘的步子,两人一起去了汀澜轩,也是芸娘的小院子。 芸娘打开八宝盒的盖子,一盒子的槐花饼安静的躺在里 面,她把盒子推到了莫羡予的面前。 莫羡予拿起一块喂进嘴里:“姐姐的手艺怎么这么好?” “你们尽会哄我,我不过随便学了一点小手艺,你们夸上了天。” 也是去年的时候,芸娘看着满园子的槐花树,心疼就这么白白落下的槐花,所以才想着做这个槐花饼,没想到做出来了家人都很爱吃,尤其是两个弟弟,十分捧场。 “我说的真的,厨娘的手艺才没这么精巧。” 芸娘笑着道:“那明天我再做一些。” “姐姐这样好的人,是何家无福,他配不上你。” 芸娘眸光黯然了几分:“但他说的也没错。” “哪里没错?阿姐是在莫家上了族谱的,是莫家名副其实的长女,何永昌那种人的话不能当真。” 芸娘扯出笑来,摸摸莫羡予的头:“我知道的,爹娘疼我,我已经很幸运了,阿予,谢谢你。” 莫羡予怔怔的问:“阿姐很想嫁人吗?” “女孩子总要嫁人的。” 芸娘给他倒了一杯清茶,却又想到他不爱喝清茶,便又起身去抽屉里重新拿了茶叶来,重新给他烹一壶茶。 “谁说的?就算你一辈子不嫁,侯府也养你一辈子!” 芸 娘笑了笑:“阿予,别说这样孩子气的话。” 莫羡予冷哼一声。 他不说话,芸娘也安静的烹茶。 过了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阿姐若是想要嫁人,那定能嫁个最好的。” 芸娘笑了笑:“我也没想过要最好的。”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 “要人品端方,最好读了一些书。” “就这?” 芸娘脸一红:“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哪家的姑娘嫁人要求这么低?” 芸娘憋的说不出话来了。 但其实她想的就这么低的要求,她其实知道,自己的确出身不算好,她也不想高攀,什么权势富贵,她也没有那么在意。 她觉得她的人生已经足够幸运,若非遇到侯爷和侯夫人,九年前的那个冬夜她就早死了。 她不是不知足的人,她活下来之后就只有一个念头,想要好好报答他们,所以她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婚事让他们费神。 但这些,也只有她自己心里想着,自然也不好和阿予说。 莫羡予败下阵来似的,闷声道:“那好吧,反正只要是你喜欢的就行。” 顿了顿,他又抬起头看她,眼睛也亮晶晶的:“只要姐姐高兴就行。” 第五百七十三章 头疼 臻臻被关了禁闭,每天都生无可恋的闷在自己的宫殿里抄书。 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笔慢吞吞的抄着,小脸都皱巴成一团。 听到她又叹一声气,聿风将一碟子花糕推到她面前。 可她还是不开心,赌气的道:“不吃。” 一旁的老嬷嬷忍不住笑:“公主晌午才吃了一大碗饭,下午又用了一碟子水晶虾饺,现在自然是吃不下的。” 分明已经吃的撑撑的,拒绝一碟子花糕的时候还是说出了绝食的口气来。 这泠月宫里,也只有聿风把小公主的“忧愁”放在眼里,旁人早已经学会了熟视无睹。 臻臻气红了脸:“我才不是呢!” 老嬷嬷笑着道:“是是是,老奴不在这碍着公主的眼了,老奴去小厨房看看玫瑰酪做好了没,早些给公主送来。” 老嬷嬷退出去,臻臻气的瘪嘴。 聿风唇角微扬,低声道:“公主抄累了,歇一歇再抄?” 臻臻撂下笔趴在了桌上,闷闷的道:“那么多怎么抄的完。” 给先生的抄书还能让聿风帮忙抄,但给她爹的,那是万万不能的,她爹那双眼睛,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不是她本人写的。 “公主尽心抄,等一个月过,即便没有抄完,陛下也多半会放过的。” “可是还要关好久,我都熬了这 么久了,才过了七天。” 臻臻生无可恋,一个月的禁闭,对臻臻来说已经是最歹毒的惩罚了。 聿风倒是觉得这七天过的挺快的,他在外面办案的时候才觉得难熬。 泠月宫上下皆知,公主受罚关禁闭的时候是最难伺候的,这小祖宗一会儿腰酸一会儿腿疼,一会儿还要筹谋着翻墙逃跑。 这种时候宫人们巴不得不要自己伺候,也只有聿风,什么苦差事都愿意接,所以这种时候,也只有他愿意在她身边守着。 可只有聿风知道,他一点也不觉得难熬。 “公主耐着性子忍一忍吧,何家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还要陛下出面压制,现在公主若是再私自出宫,定会重罚的。” 聿风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多半要坐不住了,及时劝她。 臻臻泄了气,趴在桌上闷闷的道:“知道了。” 臻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坐直了身子凑到他眼前:“聿风,你给我讲讲你在林州办的案子吧。” 聿风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给她讲。 他这次去林州是为了拿一份罪证,但是去的时候那一户人家刚刚被灭门,他猜到了灭门之人是谁,但没有证据,所以抓了那人直接严刑拷打,三天之后那人浑身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皮肉,最终才招供出来。 这样血腥残 暴的事,他不想让她知道。 “无非是取证罢了,没有什么特别的。” 臻臻生气的哼了一声:“不说就不说,反正你们都敷衍我。” “我没有敷衍公主。” “你就是有!” 聿风见她不开心了,轻轻叹了一声,这才道:“我这次去林州是为了买卖官职一案,牵扯到了林州知府杨文清,可我去的时候,杨家已经被灭门,之后就循着踪迹找到了真凶,让他招供出来了。” 臻臻眼睛亮了起来,很是有兴趣:“那你怎么找到的?他又是怎么招供的?” “但凡作案,总会有痕迹,况且他们既然赶在我去之前灭口,说明一直在暗中观察我的动向,我装作在凶案现场发现了一些罪证,他们果然继续派杀手前来追杀我。” “那你岂不是很危险。” 聿风看着她紧张的小脸,唇角微扬:“也还好。” 的确有些危险,对方为了百密无一疏,派出了好几个顶尖高手,若非他早已经提前有准备,恐怕现在也没命回来。 即便如此,他身上也落下了两处刀伤,只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也没说,而且这段日子反正也是在泠月宫陪着她,正好不用出门,权当养伤了。 看着她在身边愁眉苦脸的抄书,比他一个人闷在房里养伤日子好过多了 。 “那你怎么让他们招供的呢?” 自然是活死人,肉白骨。 聿风抿唇:“用了离间计,让他们互相怀疑对方已经出卖了,后来就招了。” 臻臻轻哼一声:“那他们可真够蠢的!” 他笑着道:“的确没有公主聪明。” “聿风,你下次带着我一起吧,我也想去!” 聿风拧眉:“不行,太危险了。” “那你怎么能去?” “公主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都长大了!我明年就及笄了,娘亲说了,长大之后做什么都可以自己决定!” 听到“及笄”二字,聿风眸光微滞。 明年她就满十五了,即便他如今选择继续留在宫中做侍卫,明年只怕也不能再陪在她身边了。 “公主及笄之后,就要嫁人了。”他扯了扯唇角,却有些苦涩。 臻臻怏怏的:“嫁人啊。” “公主以后,想要嫁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嫁喜欢的人!” “公主喜欢什么人?” 臻臻眼里也有了些许疑惑:“我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聿风眸光黯然了下来。 她已经忘记了,九年前她说过的答案,她说,她喜欢他。 其实他也没指望她能记得的,毕竟她忘性从来都很大,而且那时候她才五岁,虽然现在也没成熟到哪儿去,但一个小孩儿 的话,谁会当真呢? 只有他当真了。 暗恋是一颗苦涩的糖,分明知道最后只有苦果,却还是心甘情愿的咽下去。 — 梁攸宁入宫了一趟。 “你这宫里没了臻臻,倒是冷清了不少。”梁攸宁忍不住道。 时窈摇头:“是清静了不少吧。” 梁攸宁笑出声来:“她还在禁闭呢?” “可不是?这回是要实打实的关她一个月的,要不是还关着,这会儿听说你们进宫,肯定早来了。” 时窈拍拍芸娘:“去看看她吧,她这几天关的快闷坏了。” 芸娘笑着福了福身,然后转身便快步走出去了。 看着芸娘走了,梁攸宁才道:“何家的事,多亏你帮忙压下去了。” “你谢我?我谢你才是,臻臻弄的那野山蜂,我都不想提。” “攸宁,你说你家三个孩子都能这么安宁,我和小茵是真的羡慕你,大概还是你会养孩子,一个比一个的不操心。” 莫家三个孩子,芸娘乖巧端方,莫兴泽活泼懂事,莫羡予知书识礼,更重要的是姐弟三个感情还都很好,全是来报恩的! 反观她的臻臻,混世小魔王,阿韫呢,又过于淡漠,这姐弟两个还互相看不顺眼,偶尔体现他们姐弟情深的时候,一定是两个人合谋闯祸! 时窈一想起来就头疼! 第五百七十四章 伤心 “臻臻哪里不好?她又勇敢又强大,往后嫁了人才不会受欺负,反而芸娘,我现在都有些后悔把她养的这样乖顺。” 但其实孩子的性格也是先天的,梁攸宁也有心让芸娘更独立些,她还和臻臻一起长大,是最好的朋友,可她还是那么柔|软乖顺。 时窈道:“何家的事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了,下次再挑人家的时候多仔细打探些人家对于芸娘出身的事是什么看法,何家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家到底还是少数的。” “那是自然,我可是不敢马虎了。” “其实也不必急,明年开春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到时候也能挑一挑,芸娘喜欢读书,她大概喜欢会读书人。“ 梁攸宁眼睛微微一亮:“这倒是。” 芸娘虽说六岁才开蒙,但是她很喜欢读书,家里的闺房和男孩子的书房似的,塞的满满当当的书。 — 泠月宫。 一个小宫女匆匆进来通传:“公主,莫姑娘来了。” 臻臻一听眼睛倏地亮了,立马扔了笔:“快让她进来!” 聿风在一旁帮她研磨,闻言也起身退出去。 “臻臻!” 芸娘快步走进来,臻臻立马拉着她坐下:“你怎么来啦?” “我随母亲进宫来 ,想来看看你,你还好吗?” 臻臻瘪瘪嘴:“我无聊坏了,我爹让我关一个月的禁闭,他太狠心了。” “都是为了给我出头。”芸娘愧疚的道。 “这哪里能怪你?是我撒谎私自出宫在先,而且那个何永昌那么嚣张,我才不后悔教训他!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到现在还下不来床,整个人肿了一大圈,都不肯见人。” 臻臻咯咯笑了起来:“活该!” “芸娘,你以后可千万要擦亮眼睛,何永昌这种人,再不能碰上了!” “我知道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能怪你,你也才第二次见他而已,哪里知道他伪装的这样好?万一以后有个伪装的更好的,诓骗了你,等嫁过去才露出真面目,那才更可怕!” 芸娘眉头轻蹙:“女子出嫁,和第二次投胎没差别,所以才要慎之又慎。” “若是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那就最好了,就像我爹娘那样!” 守在外面的聿风闻言眉心一跳。 芸娘有些迷茫:“知根知底?” 臻臻突然想起什么来,兴奋的撑着桌子从软榻上跪坐起来:“张佑安!” 聿风袖中的手一紧,垂下了眸子。 “啊?” “佑安 和咱们一起长大,他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他可是咱们最好的朋友!” 芸娘疑惑的问:“你喜欢佑安吗?” 臻臻分辩道:“不是我,是你。” “我?” “我怎么可能喜欢他,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把他当亲哥哥。” 芸娘:“我也把他当亲哥哥。” “……” 聿风怔忪了半晌,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臻臻讪讪的道:“看来这条路子走起来也不容易。” 谁会喜欢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人啊? 那么熟悉的人谁能动那歪心思? 看来她爹也不是好人! 芸娘捏她的脸:“傻臻臻,快别想这些了,尽说些不靠谱的话。” 臻臻咯咯笑着的凑到她怀里:“若是张佑安回来,他知道我们两竟然想过这种事,一定会吓的大叫的。” 芸娘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又笑闹成一团。 过了一会儿,小宫女来通报:“莫姑娘,侯夫人让奴婢前来请姑娘出宫回府了。” 臻臻恋恋不舍的拉着她的手:“这么快就要走了。” “你如今在禁闭,我来本来就已经是皇后娘娘破例了,自然不能久留,下次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臻臻可怜巴巴的点头:“那你走吧。” 芸娘笑眯 眯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那我走啦。” 臻臻挥着小手帕将芸娘送走了。 接下来大半个月,臻臻都老实的呆在泠月宫寸步不出,终于一个月期满的时候,可怜巴巴的拿着厚厚的一沓抄写送到了时晏青的跟前。 时晏青已经看习惯了她的狗爬字,但每次看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蹙一蹙眉。 臻臻一边看着他的脸色,一边紧张兮兮的,小声道:“我这个月都老老实实的在抄写,一点儿空闲都没有,我手都抄红了。” 他抬头睨她一眼:“行了,就这样吧。”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那我能出宫了吗?!” “出宫?出什么宫?你宫学的课落下也不少,去老实上学,先生那边我已经交代过了,再不许随便逃课!” 臻臻还是很开心,宫学也比闷在寝殿好玩,而且她知道她爹的,总有商量的余地的,现在无非就是恢复到从前了,等她老实上几天学就能出宫玩了! “知道了!” “去吧。” 臻臻转身就跑了。 时晏青气笑了,看向时窈:“这丫头真的和你一副德行。” 时窈瞪他一眼。 “不过这回她倒是老实的很,我还以为这一个月她多半关不住。” 他甚至都 已经想好了,这次若是她敢逃出宫去玩,他正好顺势把她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了,好好教训她一顿。 “这次正好聿风在,能看得住她。” 泠月宫上下也只有聿风能看得住她了,臻臻自小习武,又精通各种暗器毒药,她要逃出去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满宫上下乌泱泱的人,轻易的就甩开了。 回回都只有聿风能找到她。 而聿风又是最有耐心的,他总有办法哄这位小公主开心。 但是最近这几年,聿风出任务越来越频繁,一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外面奔劳,这次回来正好撞上了臻臻受罚,陪着她在泠月宫生生守了一个月。 “聿风?他这次去林州办的案子很漂亮,我听说了,赵大人都对他赞不绝口,等过几日,案子结了,论功行赏,要升他做副指挥使。” 时窈笑着道:“不愧是你看中的人,他才多大?这只怕是最年轻的副指挥使了。” “往后再多历练历练,这皇城司往后迟早得让他接手了,如今皇城司上下都没有一个能和他比的小辈。” 便是年长的资历深的,也没有他办案干净利落。 “他升了副指挥使,往后不能留在宫中了,臻臻怕是要伤心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 书呆子 “她伤心的事还少?过一阵就忘了。” 时窈噗嗤笑出声来。 臻臻是很容易伤心的,被先生罚了伤心,被爹娘骂了伤心,甚至少吃了一块花糕都能伤心。 但是她忘性也大,往往不开心一会儿就抛之脑后了,她总有新的乐子。 连泠月宫的宫人们早都对小公主的“忧愁”麻木了,大概也只有聿风回回把她一点点不值一提的难过都放在心上。 时晏青沉声道:“如今幽州那边出现了一伙叛军,自称是前朝旧部,现在打着反兴复夏的旗帜造反,我看这势头,不像是小打小闹,倒像是和朝中有人沆瀣一气。” 时窈眉头一拧:“前朝都过去多久了,现在想起来闹了?” “不是想起来了,是一直在筹备,如今才闹起来罢了,朝中的旧臣也不少,还有些想要投机之辈,自然也想要试一试。” 时晏青冷笑:“我看他们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那要立刻平叛吗?” “不急,先查清楚他们什么打算,我看没那么简单,这帮人,若是不杀鸡儆猴,往后还不一定能安生。” — 五日后,林州买卖官职案结案,而聿风也被升为了副指挥使。 这日聿风照例等在臻臻的学堂外,钟声敲响,臻臻 下了学,从学堂出来,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 “公主。” 聿风上前一步。 “先生今天又抽我背书了,幸好我昨天背了,不然又要挨罚了。” “公主背下来了吗?” 臻臻扬了扬下巴:“那当然了。” 聿风唇角微扬。 “聿风,三日后休沐,我想去晴安湖游船,我们去游船好不好?” 聿风唇角的笑却淡了下来,他站定了脚步:“公主,我要去皇城司述职了。” 臻臻怔了怔,然后怏怏的道:“这么快啊,我以为还要过一阵呢。” “我还在京中,公主若是有事,可以直接去找我。” 臻臻哼了一声:“骗子,佑安也这么说,其实军营根本进不去。” 张佑安是在京郊外的驻军大营历练,一开始臻臻也想过去看他的,后来才明白军法严明,根本不允许私自进入军营探看任何人。 算算日子,她也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张佑安了。 她有些难过:“我听说皇城司比军营还要森严,我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你了。” “不会的,我每十日一休沐,适时定会来看望公主,若是公主有事,只管吩咐,我一定来。” 聿风从袖中拿出一小支烟花:“公主若是要找我,便将这个烟花放出去, 我看到后就会立刻赶来。” 臻臻拿到这个新奇的玩意儿便开始翻来覆去的打量:“你能看到吗?” “能。” 臻臻又安心下来,笑嘻嘻的道:“那就好。” 聿风说的话,从来都算数。 反正也是都在京中,的确也算不得什么别离,只不过不能跟以前一样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了而已。 臻臻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枚玉珏,递给他:“呐,这个给你。” 聿风怔了怔:“这是……” 臻臻很是义气的道:“若是你有急事找我,也可以用这枚玉佩入宫。” 聿风接过玉佩,牢牢的攥在手心。 臻臻又小声道:“若是知道我被罚了,你也用这玉佩进宫来看我,帮我说说话。” 聿风抿唇笑,点头应下:“知道了。” 聿风终于还是离宫了,从泠月宫走出来,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当初八岁入宫就陪在公主身边,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好像她的影子。 两年前陪着她从凤仪宫搬到泠月宫,她那时候搬家之后还舍不得娘亲,晚上还要偷偷哭鼻子,他守在她身边哄着她,哄了好些日子她才适应。 旁人都说,他照顾公主照顾的太周到,怕是公主离不开他了,但他很清楚,离不开的人是他。 可如今却不得不离开。 她是大兴最尊贵的公主,他一个卑贱出身之人,根本不配肖想她,若是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做她的影子。 可终究是不行,她终究要嫁人,她身边留不住他。 所以他想要站的高一点,再高一点,也许有一天他能配得上她了,也许,他能有一线生机。 可此时走出泠月宫的这一刻,却让他心里惶惶不安,他自以为已经做了最妥善的安排。 他每十日来看望她一次,他给了她信号烟花,他们都在京中,他们还有很多机会能见面,她如今这般孩子气,根本没开窍,皇后娘娘也不舍得她那么早嫁人,他应该还有至少两年时间。 足够的,应该是足够的。 他沉下心来,大步走出了宫城。 — 转眼就要入冬了,臻臻也越发的瞌睡,上课都越发的昏昏沉沉。 先生突然用戒尺一敲桌子,臻臻吓的立马惊醒过来,连忙端坐好。 先生冷哼一声:“现在已经是深秋,想来诸位都有些困乏,殊不知,在这深秋里,举国上下大部分的学子们,都紧张的连觉都睡不好! 就在一个月前,各地的秋闱刚刚结束,已经放了榜,几家欢喜几家愁,大部分学子半生的命运都在此一搏, 而有些人!却还能打瞌睡!” 先生这针对性十分强,但臻臻显然是已经被教训习惯了,脸皮早厚了,现在反而能好奇的问:“这次秋闱中榜之人,是不是也有先生的学生?” 老先生哼了一声:“那是自然,这次京中的秋闱中举之人里,有三个是老夫的门生。” “不过,”老先生顿了顿,又摸了摸胡子:“但最优秀的倒不是这三人,此次沧州的乡试,中了解元的,名叫谢溯,年仅十九岁,他年幼时在京中,老夫曾教过他半年,当时便觉得天资不凡,如今果然是不负所望。” 这般说着,老先生颇有些骄傲。 虽说只教过半年的启蒙,但那也是启蒙的恩师,学生这般出众,他当然也能跟着沾光。 学堂里的人都跟着惊呼:“这么厉害?” 十九岁的解元,那多半这次科考是能中第的,多少人考到老都考不上一个秀才举人的,他十九岁就做到了,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芸娘也忍不住赞叹:“十九岁中举人就算了,竟还是解元,沧州的解元可不好中,这些年沧州越发的繁荣,学子也扎堆去,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臻臻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打了个哈欠:“一定是个书呆子。” 第五百七十六章 报仇 “一般这种极有天赋之人,也不会是书呆子,你看太子殿下,他门门功课全优,如今才七岁就已经开始进行朝政之事的策问了。” 臻臻撇撇嘴:“他的确不是书呆子,但是个闷葫芦,比书呆子还呆子。” 芸娘笑着捏她的脸:“你啊!” “要不咱们打个赌?反正明年开春这个人就要来京城参加春闱了,到时候就能看看,他是不是个书呆子!” “好啊,赌什么?” “赌一支钗!” 两人说着小话,钟声就已经敲响了。 小宫女围上来给收拾笔墨纸砚,臻臻困倦的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准备下学了。 谁知这才一起身,却看到了窗外站着的一个人影,她眼睛倏地亮了,瞌睡也醒了,连忙小跑着出去:“聿风!” 聿风站在外面,笑看着她:“公主。” “你怎么来啦?” “我随赵大人入宫来复命,顺路来看看公主。” 其实也不顺路,陛下召见在御龙宫,宫学在西宫,但是难得入宫一趟,还是绕了路来看看她。 他将手里的一包糕点递给她:“是陈记铺子的。” 臻臻开心的接过来:“我好些日子没出宫了,正想吃呢!” 臻臻最喜欢宫外陈记铺子的糕点,回回出宫都要买。 “对了,你在皇城司怎么样? 有没有人欺负你?” 聿风抿唇笑,怎么可能有人敢欺负他? 但在臻臻的眼里,聿风又安静又好欺负的,她很担心他在外面被人随便拿捏。 他摇头:“没有。” “那就好,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去教训他!” “多谢公主。” 臻臻又念叨了起来:“都快过年了,先生还这么较真,这回小考我若是考不好,怕是又过不好年了,可是冬天好困啊,我总是想睡觉。” “公主再忍一忍吧,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到时候休沐,公主能好好玩一阵。” 每年过年都是臻臻最开心的时候,宫学休沐大半个月不说,还天天能玩儿,尤其是元宵灯会,那热闹的。 臻臻一想到这就笑得眉眼弯弯:“嗯!” “天色不早,公主早些回宫吧。” 他也不能在宫中久留。 “那你下次记得给我带个话本子进来。”臻臻压低了声音道。 聿风有些无奈的笑,却也还是应下:“好。” “那我走啦!”臻臻开心的冲着他挥挥手,然后转身蹦跶着跑了。 聿风目送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这才出宫去。 他回到皇城司,却被告知赵大人正等着他。 聿风匆匆赶去。 “大人。”聿风拱手行礼。 赵利民正在看公案,见他来了 才放下:“你去哪儿了?我一回头的功夫你人就没了。” “只是去宫里拿了点落下的东西,大人找我有事?” “的确有事,上次你去林州查的那个官职买卖的案子,陛下也嘉奖了你,可见陛下对你也是很重视的,聿风,你可得给我争口气。” “是。” “眼下还有一桩案子,你先探查清楚。” “什么案子?” 赵利民沉声道:“事关北边那一伙儿刚刚揭|竿而起的叛军,打着反兴复夏的旗号,他们规模壮大的很快,并且事先都隐藏的很好,陛下怀疑,这伙人和朝中的人有勾结,你要查清楚。” 聿风面色一凌:“是。” “别太大动静,悄悄查,省得打草惊蛇。” “我明白。” 聿风打开赵大人给他的资料,上面赫然写着“郑国公府”几个大字。 — 何家。 “啊!” 何永昌发出一声惨叫:“疼,疼死我了!” 他一脚踹在了丫鬟的身上:“你这蠢货,下这么大的力气,是想要弄死我是不是!” 他浑身都已经肿的不像样子,脸上更是猪头一般的可怕,此时狰狞着一张脸张牙舞爪,十分吓人。 丫鬟摔在地上,连忙跪在地上发抖。 “儿啊,我的儿,你快别动了,当心又伤着。”何夫人心疼极了, 连忙上前去哄。 何永昌浑身疼的要命,刚动弹这一下让他又是龇牙咧嘴的。 “娘,我不能这么放过莫芸这个贱人!就是她才害的我这样的,我一定要杀了她!” “她到底是定安侯府的人,咱们何家哪里得罪的起?” “那难不成就眼睁睁看着我这样被欺辱?!我们何家算什么!” 何夫人就哭着抹眼泪:“是娘对不住你啊。” 屋里闹的一团乱,以至于外面的正厅都还能听到惨叫和叫骂声。 正厅里,何老爷正在待客,听到那乱糟糟的声音骂了一句:“在闹什么?贵客来访,也不怕丢人!” “是少爷,少爷伤口疼。” “去让他住嘴!” “是。”丫鬟讪讪的应下,匆匆退出去。 何老爷气的一甩袖子:“真是丢人现眼的东西!” 而此时坐在一旁的人却笑了:“何家从前是何等的兴盛,如今却衰败至此,连莫家都不敢惹,吃了这么大的亏,陛下轻飘飘的给了点赏赐就压下去了。” 何大人的脸色也不好看,却还是咬牙道:“陛下政务繁忙,哪里能为这种小事伤神。” “是么?今日若是你家儿子伤了莫家的孩子,我看陛下未必会这么轻飘飘的放过,毕竟莫尘是跟着陛下打江山的人,何家是前朝旧臣,天 差地别,哪里能比呢?” 何大人咬牙切齿:“莫家从前不过一个卑贱商户,有了从龙之功,如今封了侯,门楣显赫,竟也鸡犬升天了!” “是啊,若是往前数个二十年,他莫家算什么东西?连给何家提鞋都不配,可偏偏这样的人,往后却是要将何家压制一辈子了,何大人如今咽下这口气,又哪里知道,莫家是不是就此算了呢?毕竟陛下都偏袒莫家,莫家若是更嚣张也说不准。” 这话一出,竟让何大人气的一巴掌拍在了桌上:“他敢!” “何大人,要我说,还是得早做准备,如今乱臣贼子篡权夺位,做了那九五之尊,乱了朝纲,若是何大人能认清现实,将这朝纲给正回来,今日的莫家,就是来日的何家啊。” 何大人再次看向这位贵客,眸光沉沉:“郑世子现在这话,可是大不敬。” 郑灿嗤笑:“这算什么?我郑国公府百年的荣耀,如今也照样被欺压的喘不过气,这等乱臣贼子,早该让他们下台,若是能光复大夏,郑家也好,何家也罢,都能重回荣耀巅峰!” 何大人有些犹豫。 “作为诚意,我不妨先送何大人一份厚礼?” “什么厚礼?” 郑灿笑的诡异:“何大人难道不想为你的儿子报仇吗?”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追杀 宫学今日休沐,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次休沐了。 “芸娘,我想出宫玩,我们去瑞卿楼看戏好不好?” “不行吧?我听说陛下还是不许你出宫,而且这都要小考了,好好温习,到时候也能过个好年。” 臻臻贼兮兮的道:“我都老实多久了,我爹早忘了,我悄悄的出去,再悄悄的回,我爹最近政事繁忙,没空管我。” 芸娘伸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儿:“你啊。” “走嘛走嘛。” 芸娘笑了起来:“那你怎么出宫去?” “我换上碧荷的衣裳。” 碧荷是芸娘的贴身丫鬟,闻言都吓傻了:“啊?” “你先留在宫里,等我回来,再给你换回来就是。”臻臻拍拍她的肩:“放心吧。” 碧荷看向芸娘,芸娘也点了头,这才应下。 臻臻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出宫,但是这已经憋了一个多月了,她都快憋坏了,只想出宫去转转透透气。 臻臻带着碧荷回了泠月宫,换上了碧荷的衣裙,然后低眉顺眼的跟在芸娘的身边,两人就这么畅通无阻的从宫中出去了。 定安侯府的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姑娘。” 臻臻扶着芸娘上了马车。 车夫好像看碧荷有些面生,还以为自己看错 了,正想再认真看看,却被芸娘说话带走了注意力。 “阿予去东宫陪太子了,阿泽这会儿约了人去打马球,不必等他们。” 车夫应了一声:“是,那小的先送姑娘回府?” 芸娘看了一眼臻臻,然后道:“去瑞卿楼吧,我先去买些吃食。” “是。” 关上了车门,臻臻还很是羡慕:“你怎么想去哪儿去哪儿啊。” 芸娘捏她的脸:“因为我不像你一样成天乱跑。” 她在莫家根本没有什么门禁,想去哪儿和车夫说一声就行,但那是因为她确实也不爱出门,从来都让人放心,爹娘自然不会管她。 臻臻笑嘻嘻的挽住她的胳膊:“还好有你。” 马车徐徐启程,远去。 而此时,守在暗处的两个人冒出头来,盯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马车还在徐徐前行着,臻臻和芸娘说起了做斗篷的事。 “我新得了两块白狐皮子,柔顺的很,没有一点杂毛,咱们两一人一块,到时候做两件一样的斗篷。” 芸娘笑着道:“那你拿来,我来做。” “我让宫中绣娘做就好了。” “这样好的白狐皮子,绣娘不一定做的精细,我正想练练手,你拿来给我,我试 试。” 芸娘话说完,臻臻却突然没了动静。 她有些疑惑的抬眸,却见臻臻突然神色严肃了起来,伸出手指比了个嘘的声音。 臻臻压低了声音:“有人跟着我们。” 芸娘惊诧不已:“真的?” 臻臻点头,而且还不止一人,应该说,至少有十人。 她刚刚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一直跟着他们。 芸娘小声问:“是宫中的人发现你出宫了?” “不会,若是发现我出宫了,要来抓我,就直接来了,不可能这么不远不近的跟着。” 以她的直觉来看,这种跟法,倒像是狩猎。 臻臻突然对车夫道:“你走快些,到前面路口立刻右转。” “啊?不去瑞卿楼吗?” “你照做就是。” 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疾驰了起来。 马车突然飞奔起来,身后跟着的人好像也慌了神,立马拍马追上来。 臻臻脸色都变了:“我看来者不善,不知是不是冲我来的。” 臻臻小时候也遇刺过,那时候她爹刚登基不久,朝局不稳,听闻她这个小公主十分得宠,几次三番的想要抓她。 可都被轻易的杀了干净,聿风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边,从来不会让她有任何的危险。 当然她自己也学了 武,那帮人也对付不了她,但是聿风从来不需要她出手就解决干净了。 不对,宫中都没人知道她出宫了,这帮人跟的是莫家的马车,他们是冲着莫芸来的! “你再快些!” 臻臻又喊了一声,车夫将马车赶的更快了。 “再往前有禁军的巡查队了。” 可是没想到的是,这帮人竟然在前面也设了埋伏,马车刚飞奔了没两步,就突然听到一声闷哼声,车夫被一箭穿喉,直接从马车上栽下去了。 一群杀手顺势控制了马车,直接拽停了马车,然后杀上了马车上。 可没想到,刚刚才摸到马车的车门,就突然被一排飞出来的银针直接刺中了眉心。 “啊!”这几个杀手惨叫一声,直接摔下去,当场就死了。 “快走!” 臻臻拉着芸娘,趁势从马车里跳了出来,直接一旁的树丛里跑。 其他的杀手追上来的时候,发现这几具尸体,甚至都没时间震惊,就立刻往旁边的树丛里追上去了。 他们打听到的消息是莫芸身边没有的高手才是! “给我仔细搜!当心些,她身边跟了个高手。” “是。” 臻臻拉着芸娘藏到了一个灌木丛的后面,眼看着这帮人越来越近,臻臻也有 些焦灼了,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找到。 臻臻开始脱自己的衣裙:“我们把衣服换一换。” 芸娘显然也已经想明白过来了,急忙摇头:“不行!那你岂不是危险了!” “没事的,这帮小喽喽我对付的来,你快些换!不然的话我怕护不住你!” 芸娘是一点武功也不会的,她从小只会看书作画做女红,这帮人当真冲着她来,她只怕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你也太危险了,我不能让你……” 臻臻直接抬手一劈,给她劈晕过去了。 臻臻快速的给两人换了衣裙。 然后给芸娘放到草丛堆里藏好,这才猫着身子起身,往右边突然跑了出去。 她故意漏了破绽,让不远处搜查的人注意到了她。 “在那!别让她跑了!” 这帮杀手追了上去。 臻臻为了避免被识破,跑了两步就假装崴了脚,摔在了地上。 “你们是什么人?!” 臻臻带着面纱,眼神露出惊恐,却在打量这群人的身份。 可这帮人穿着夜行衣,蒙了面,但是她听他们说话,好像并不是京中的人。 倒像是江湖人。 莫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和江湖没关系了,怎么可能突然有外地的江湖人来寻仇? 第五百七十八章 公主出事了 “还挺能跑,老子的身份也还轮不上你来多问!” “我爹是定安侯,你们若是放过我,我爹会给你们很多钱,三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呸!定安侯算什么东西!老子才不稀罕他的钱!” 这人连定安侯也看不上? 臻臻眉头轻蹙,心里下意识的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你们要杀了我吗?” “杀了你?那多可惜啊,这可人儿的小模样,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人愣了愣,似乎突然觉得有些怪异,怎么有种被盘问了的错觉? 他不耐烦再多说了,直接下令:“来人!绑了她!” 臻臻犹豫了一下,没有反抗。 这个地方有些偏僻,她也不确定暗处是不是还埋伏了更多的人,目前来看,他们没有认出她不是莫芸,看来他们也没见过芸娘。 若是现在闹起来,他们发现了藏在不远处草丛里的莫芸,那才是糟了。 而且,她也很想去探一探究竟。 只犹豫了一瞬,她就任由他们绑了手脚。 “你们带我去哪儿?” 这杀手头子笑的不怀好意:“去哪儿?去了就知道了。” 臻臻被绑起来,直接扔回看马车上,马车被这帮人控制,直接掉 了头,驶向了一个地方。 — 芸娘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她慌忙坐起身来,却发现这片草丛已经空无一人,没有匪徒,也没有臻臻! 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往臻臻先前说的有禁军巡逻的地段跑。 “快来人!”芸娘远远看到一群禁军,就连忙拦住他们的马。 “什么人?!”那人厉喝一声。 “我是定安侯府的人,快,快去救公主!” 芸娘拿出身上的腰牌,禁军一看,脸色瞬间变了:“立刻去找!” 然后又自己亲自策马赶往镇府司,找大统领汇报此事。 镇府司。 “如今你升了官,我还没庆贺你,赵大人对你赞不绝口,聿风,你做的很好。”长羽笑着道。 聿风今日正好来镇府司见长羽。 “多谢师父。” “你比我能耐,我在你这年纪可没这本事,如今交给你的这个案子是极重要的,说明陛下也看重你,我听说你从宫里搬出来了?公主没哭鼻子吧?” 长羽也是看着臻臻长大的,是她的武学师父,对她性子也十分了解。 聿风抿唇笑:“没有,公主已经长大了。” “你们都大了。” 正说着,却见一个禁军 冲了进来:“大统领!” “何事这么慌张?”长羽沉声道。 “是公主,公主出事了!” 聿风脸色瞬间变了:“公主怎么了?!” — 万花楼。 这是京中最大的一个青|楼,在花|柳巷的最深处。 “今儿送来一个极好的货色,你验验货。” 老|鸨笑呵呵的道:“什么货色?可别拿那些下三滥的骗我。” “你看就是了。” 臻臻被推了进来,老|鸨看到她的脸,眼睛都亮了:“哟,还真是个美人呢?看着年纪还小,不过也够了。” “还是个雏儿呢,保你满意,这个丫头,能值多少?” “五百两吧。” “八百两!一文都不能少!这样的绝色,还是个干净的,你别想框我!” 老|鸨仔细打量一下臻臻,一咬牙,应下:“行!八百两。” 她有些狐疑的问:“你哪儿弄来的这好货?” “这你就别管了,拿了钱交了货,今晚就能挂牌,保你回本!” 臻臻觉得古怪,这人千方百计的把她劫走,就为了卖青|楼? 哪里来的劫匪这样大的胆子专门劫定安侯府的千金? 劫就劫了,竟还卖在燕京城的青|楼里。 要知道不出三 日,定安侯府就能查到这青|楼里来,到时候别说青|楼,连带着这帮匪徒都得一锅端。 怎么可能这么蠢? 不可能这么蠢! 所以他们要的就是打定安侯府的脸,要让天下人知道,定安侯府的千金在万花楼卖身接客了。 他们不单单是想要毁了芸娘,也想打定安侯府的脸面。 他们根本不是想要这八百两银子的卖身钱,他们是冲着定安侯府来的。 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胆大包天? 老|鸨拉着臻臻上了楼,又警告她:“到了我这地方,可别想要逃,我这楼里楼外都是打手,你敢跑一步,我打断你的腿!都来了这地儿,老实呆着,我保你荣华富贵,不比你以前过的差。” 原本以为她还要哭闹不休不愿意,老|鸨也多的是手段对付她。 但臻臻却老实的点头:“全听您的。” 老|鸨诧异的很,这什么馅饼砸下来?又漂亮又听话,还是个雏儿,这,这就是老天爷赏钱花! 老|鸨欢喜不已,对她说话的语气也亲热了不少:“你能想明白就好,今儿晚上就给你挂牌,到时候给你找个最有钱的大老爷!” 这样的绝色,不好好的捞一笔都 对不起她胡三娘的名号! 臻臻被两个小丫鬟送去沐浴更衣,臻臻一边沐浴一边打探:“方才送我来的人,和你们妈妈认识吗?” 小丫鬟摇头:“这哪里认识?都是南来北往送货的罢了。” 臻臻心里冷笑,这背后之人藏的还够深的,全权交给外人去做,这帮匪徒恐怕今晚就要逃走。 到时候芸娘即便已经被挂牌卖身接客了,定安侯府要找凶手,也只能找到这青|楼,找到无知的老|鸨,但却找不到匪徒,更不可能找到是谁幕后指使! 谁和莫家有这样的仇? 何家?但应该也不可能,何家哪里有这样的江湖势力?这些人可都是高手,而且江湖人也不是不懂规矩的,敢冒着多大的风险来绑侯府的千金? 何家如今这势力,哪里有这本事使唤那些江湖高手? 臻臻凝神想着,今日这样的好戏,那幕后之人一定会来看,他虽说藏身于人后,但怎能不亲眼看看自己的杰作呢? 她非得挖出来是谁! 臻臻换了一身花娘的衣裙,头上扎满了花簪,衣裙衣不蔽体,胳膊和腰腹间大片的肌肤露着,外面只一件单薄的纱制披帛,行走间若隐若现。 第五百七十九章 亲自去找 夜幕降临,万花楼热热闹闹的开门迎客。 “今儿啊,有一场重头戏!我们万花楼刚刚得了个绝色,今日的初夜,不知要献给哪位贵人呢?” 鸨|母已经开始吊胃口了。 “当真?什么样的绝色,也值得你这样夸。” “那自然是倾国倾城,沉鱼落雁!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还不快拉出来看看!”宾客们立马起哄闹了起来。 鸨|母笑呵呵的道:“别急别急,诸位客官且稍等,我一会儿就把她带出来给大家掌掌眼!” “好!若真是绝色,今儿可谁也别跟我抢!我带足了银子来的!” 台下一个肥硕的大老爷晃了晃钱袋子。 “哎哎哎,凭什么就是你的了?到时候价高者得,谁还不能抢似的?难得又新鲜的好货色,我也不能错过!” “就是就是!老东西还不快把人带出来看看!只要真的货好,银子少不了你的!” 这帮嫖客们早已经按捺不住,起哄闹了起来,脸上挤满了猥琐的笑容。 而在二楼的茶室里,有人正一边喝茶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的闹剧。 “我之前就听说这莫芸长的美,只是一直不得机会见上一次,也不知是个什 么样的绝色,值得这万花楼的鸨|母都吹捧至此。”郑灿笑着道。 何永昌坐在轮椅里,他浑身浮肿,行动都还不便,分明不用来,却还强撑着来了,就为了亲眼莫芸倒霉! “要不郑世子今儿出价把她拿下,尝尝滋味儿自然就知道了,今天是她第一次接客,还是干净的。”何永昌笑容狰狞。 要不是他行动不便,他今天都想下手! 这种贱民之女,明媒正娶哪里有什么意思?拿来当个玩物还差不多! 郑灿冷声道:“我劝何公子还是不要干这种蠢事,我们今日低调来看个戏就足够了,若是真买下了她,或者沾染了她,回头定安侯府查到这万花楼来,要问罪,郑家和何家岂不是要被牵扯进去?” 这次的事情,从始至终都让郑家和何家置身事外,消除了所有的证据,到时候莫家要查也只能查到万花楼,以及买过莫芸的那些嫖客身上,和他们才没什么相干。 何永昌咬着牙道:“行,我不治她,也有的是人治她,只要能让莫芸接客卖身,回头我看定安侯府的脸往哪儿搁,这贱人胆敢看不起我,一个下贱的表子我看她往后拿什么清高!” 而此时, 堂下的气氛已经炒热了,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的等着看这绝色美人。 鸨|母这才对身边的丫鬟道:“你去把她带出来。” “是。” 丫鬟应了一声,匆匆退下,去楼上花房里请人。 可当她上楼走到这花房的门外,却看到守在门口的两个龟奴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吓了一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急忙推门进去,却发现房内已经没了她的身影!而守着她的两个丫鬟此时也都已经被劈晕在地上了。 “蠢货!她人呢?!” 这丫鬟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小丫鬟。 小丫鬟迷蒙的醒来,随后就是满脸惊恐的跪在地上磕头:“我,我不知道啊,她让我去给她拿东西,让我转了个身,她,她就不见了!” “什么?!” “还不立刻去找!” 这丫鬟立马又去回禀鸨|母,鸨|母险些没气死,冲上来把这帮没守住人的东西狠狠踹了一顿:“混账东西,还不赶紧去找人!把前后门都给我封死了,绝对不许她出门一步!” “是!” 这到手的肥羊,眼看着就能给她带来白花花的银子,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这本事,能从她眼皮子低下逃了! 万花楼一时间 鸡飞狗跳,所有的龟奴都在一间间的搜屋子,还封锁了所有的门,不允许任何女人出入,定要将她逮到。 鸨|母也不敢让贵客们失望,又下楼去强撑着笑打圆场:“客官们稍等,这新来的小妮子害羞,还得再好生梳妆一番,诸位再等等。” “嘿你这老东西,还推三阻四的,你吊什么胃口?” “哎哟,好货不怕等,我保证,一定不让大家失望!” 鸨|母这番安抚着,客人们这才勉强接受,还是再等等。 鸨|母心里急的要死,又暗暗冲着一旁的龟奴使眼色,让他们尽快搜人! 而此时,臻臻并没有离开万花楼,她蒙着面纱,混迹在成堆的花娘们里面,花娘们都在准备接客了,她打扮的和她们别无二致,又带着面纱,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她看到万花楼被封锁,她也不着急,她本来也没打算离开。 她在楼内四处游荡着,脚步轻快的躲过每个搜查的龟奴,行走自如,好像原本就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她一间间的房探看着,想要打量一下今日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姐姐,今日可有什么贵客登门?我听说今日要挂牌一个绝色美人,想必是有极 厉害的贵客捧场的吧?”她拉着一个花娘套近乎。 花娘嗤笑一声:“哪里有什么贵客?都没能提前造势,就这么急匆匆的把人推出来,这京中贵人们想知道也难啊,撑死也就是那张富商吧。” 臻臻眉头轻蹙,果然,对方并不愿意芸娘被卖给高门显贵,所以让花楼急匆匆给挂牌接客,目的就是更好的羞辱她。 可若是今日真的没有朝中显贵前来,那这幕后之人,难不成没来? 不对,他即便要来,也一定会隐瞒身份,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来,否则到时候定安侯府查起来,岂不是也会查到他头上? 如此想着,臻臻心里也有了数,决定亲自去找。 — “找到了吗?!”聿风厉喝道。 “还没,城门都已经封锁了,任何人进出不得,应该是没有出城的,京城内也已经让禁军大致搜查了一遍,但若要全部挨家挨户搜查,至少还得三日。” 燕京城太大了,一日之内是不可能全部翻遍的。 聿风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三日,谁知道三日时间会发生什么? “再找!” 芸娘一直神色恍惚的站在一边,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何永昌,何永昌在哪儿?” 第五百八十章 偏要看 “何永昌?” “这伙贼人是冲着我来的,而前阵子,我得罪过的就是何永昌,会不会是他……” 聿风眉头轻蹙,以他的了解,何家是没有这个本事策划这样一场截杀的。 臻臻的能力他再清楚不过,若是寻常的劫匪,她一个人就能解决一伙,根本不需要兵行险招想出换身份的招数来。 她这样做,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实力太强,直接强攻的话她没把握打赢,怕护不住芸娘。 而这样的一群高手,是何家这种落魄又清贵的文臣世家不可能召集的到的。 但是眼下这个情况,即便没把握也要试试,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聿风直接一拉缰绳,策马赶去何家,他亲自探看。 到了何家,他没有走正门递拜帖,太麻烦了,他直接从后院轻松的翻墙进去,何家是文臣,家里就那么几个懒散的家丁,连个像样的护卫都没有,他走在何家的院子里如自己家一般的轻松。 聿风心里又沉了几分,就何家这个情况,怎么可能是背后主谋?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将何永昌院子里的一个小厮掐住脖子抓到了暗处,那小厮憋红着一张脸惊恐的看着他。 “啊……”惊恐的声音堵在了嗓子眼,却发不出声音。 “你家少爷呢? ”聿风声音阴冷。 那小厮摇头,聿风手指又收紧了几分,小厮吓的连忙点头。 聿风这才松了些许,小厮艰难的开口:“万,万花楼。” 聿风眉头轻蹙,万花楼?何永昌都被臻臻的野山蜂毒成那样了,竟还能去万花楼? 事出有异必有妖,聿风直接扔下了这小厮,转身便脚尖轻点离开了何家。 出了何家,翻身上马,直奔万花楼而去。 此时夜幕早已经降临,不年不节的,街道上人烟也稀少了许多,唯独万花楼还喧嚣热闹,楼内张灯结彩,花娘们挥舞着手帕在门口迎客,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 聿风大步走进去,这种地方他也不是没去过,他走南闯北的办案,什么龙潭虎穴没闯过,大概也只有公主觉得他生性纯善,还担心他受人欺负。 公主,想到公主,他心都被攥的透不过气,她自小在宫中长大,虽说学了武,但到底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人心险恶。 现在她落到那伙贼人的手里,还不知是什么境地。 两个花娘一见这俊俏的小郎君,立马争抢着围了上来:“公子第一次来玩儿吗?让我们陪你吧!” 聿风被这突然靠近的浓烈脂粉味呛的眉头紧锁,阴冷的眼神扫过去:“滚开。” 那两个花娘吓的连 连后退两步,再不敢惹他。 有眼色的龟奴立马去禀告了老|鸨,怕此人是来砸场子的。 “胡妈妈,突然来了个生面孔,要不您去看看?” 胡三娘直接一巴掌扇他脸上:“废物东西,一个生面孔还要我亲自去接?没看到老娘我正忙吗?!” 那小贱蹄子突然失踪,堂下的人都还在等着,她到现在还没找到她,她都快急死了! “可是……” “那小贱人找到没有!?你们这群蠢货,丢了我的摇钱树,我非得扒了你们的皮!” 胡三娘又开始张牙舞爪的叫骂了起来。 她现在满心都在走逃走的头牌身上,哪里还管的了什么新来的客人? 而此时,聿风已经进了大堂,便听到大堂里的人议论纷纷。 “哎,那说好的绝色小美人怎么还没送出来?这胡三娘不会耍咱们吧?” “她敢!不过就是吊胃口想要价高些罢了,老手段了。” “那也得货的确极好才行,这回这么拖着咱们,看来当真是来了个极品新鲜货?” “我看没得跑,到时候你可被跟我抢,我今儿睡过了,明儿让你来可好?” “去你娘的,打什么算盘呢?干净的你睡了,用完了给我?” “哈哈哈,若真是个绝色,用完了给我也行,明儿一 早记得给我送家里去。” “这还用等着到明儿早上?就高老爷这实力,大概一炷香就完事儿了吧。” 众人立马哄堂大笑。 这些个嫖客什么低俗的话都说得出口,聿风面无表情的听着,却突然注意到他们所说的“新鲜货色”。 聿风拽住了一旁一个老货:“你们说的那个绝色,是今天刚送来的?” 那老男人被他阴沉的气势吓的脸色一变,原本还想要叫骂他不长眼,却也还是下意识老实的回答:“是刚送来的。” 聿风扔开了他,大步冲上了楼去。 “哎哎哎,这位客官,这边阁楼是花娘们的寝屋,若是要进,得让花娘带进去才行啊。”龟奴拦住了他的去路。 所谓的让花娘带进去,就是要给花娘钱,让花娘满意了才带他进屋。 聿风直接扔给他一袋银子打发。 龟奴接了钱,眼睛都直了,这么大一袋银子,这花娘的寝屋自然随便他闯了!龟奴识趣的放了路。 聿风上了阁楼,打探到了那个女人被关着的屋子,直接过去。 可没曾想,推开门一看,这屋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几个被打晕的龟奴和丫鬟,聿风瞳孔骤缩,这是臻臻的手法。 她真在这! 这帮狗东西竟然把她卖到了万花楼?! 难怪,他 进门的时候就察觉门口有龟奴一直盯着,看样子是人跑丢了,他们封锁了大门,不让女人出入,所以她还在这! 聿风立即冲出去一间间的找人。 臻臻已经将万花楼大概找了一遍了,并没有什么熟面孔,若是燕京城有头有脸的人家,她一定会认识的。 难不成她赌错了,那幕后之人竟沉得住气没有来? 可当她想上三楼的时候,却发现上不去,竟还有人守着。 “这地方不能进。” “为什么?我想去伺候客人也不行?”臻臻故作无知。 “你是新来的?三楼的客人都不需要送上门的,他们看上了自会让人通知送上来,有没有点规矩?赶紧走!” 臻臻愣了愣,竟还有这样的规矩。 不过她之前的确听爹爹说起过,朝中官员不允许押技,但总会有门路能去,想来这万花楼也是一样,朝中有头有脸的达官显贵不露面前来,只在三楼茶室观看挑选。 臻臻懵懂的点头:“这样啊。” 然后乖巧的转身离去。 可走了没两步,她就突然转身,指间两枚银针倏地飞出去,正正的刺中了这两个守门人的身上,这银针上带迷|药,他们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挺挺的倒下去了。 臻臻歪了歪头:“那我偏要去看看。” 第五百八十一章 他生气了 臻臻拢了拢自己肩上的纱披帛,脚步轻快的走了进去。 三楼果然是有一间茶室的,而这茶室大门紧闭,臻臻从转角处观察了一下,门口还守着两个人。 这么谨慎? 臻臻拿出一个小石子,忽然往远处一扔,敲在了对面空置小隔间的窗户上。 那两人果然警觉了一下,对视一眼,便捏紧了手里的剑,然后迅速去查看那个隔间的窗户。 臻臻看着没人了,这才放轻了脚步走出来,往茶室里看,茶室房门紧闭,她只能通过门纸隐约看到一点里面的影子。 她悄悄戳了个洞,凑上去细看。 竟真的一眼就看到那个被野山蜂蛰成了肥猪的何永昌! 她瞳孔骤缩,竟真是他?!但何家哪里来的这样的本事? 而她发现,这茶室里不止他一人,还有另一人,也是个年轻人,穿着打扮就是贵族出身,很眼熟,她应该是见过的,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好戏怎么还没开场?等多久了?这胡三娘在搞什么名堂?” 何永昌显然还不知道臻臻跑了,这会儿等的都不耐烦了。 “稍安勿躁,反正莫芸是逃不过的,你急什么?” “我怕她跑了!” “莫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能跑什么?你真以为这万花楼的鸨|母是 个好对付的?里里外外的人看着呢,跑不了,答应你的事,这个仇定能帮你报。” “郑世子说的是,是我太心急了。” 臻臻瞳孔骤缩,郑世子?是郑国公的长子? 她想起来了,这个人的确是见过的,但只见过一次,因为郑国公府和宫中往来也不算密切,郑国公府是前朝显贵,爹爹对前朝的旧臣多少都有些防备的。 但好歹也是簪缨世家,又有世袭的爵位,比何家不知好多少,郑家竟然帮何家出这个头? “你是什么人?!” 突然一声厉喝,有人发现了臻臻,臻臻暗叫一声糟糕,她一直注意着方才引开的那两个人的动静,倒是没想到东边的暖阁里还有人守着! 她头也没回,转身就跑。 “站住!” 这帮人追了上去,茶室内的人也警觉了,立马推门出来。 “怎么回事!?” “刚有个花娘在外面!” 何永昌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什么花娘?” 郑灿则立刻反应过来,脸色骤变:“蠢货!还不快去追!” 他不用想都知道,这人多半是莫芸! 到现在莫芸还没有被拉出来见客,而万花楼的花娘从来不会擅闯三楼的茶室,唯一的可能就是她。 “不好了,世子,小的刚刚打探到消息,说是那个莫 芸跑了!” “跑了!?”何永昌险些跳起来:“她怎么跑的?” 郑灿则是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阴沉着脸道:“立刻动用所有人手去抓,等抓到了,直接杀了!” “啊?不是说让她接客,杀了她岂不是便宜她了。” 郑灿都懒得和何永昌这个蠢货说话,那女人都看到他的脸了,他怎么能继续让她活着? 她必须死! “封锁整个万花楼,不允许任何进出,务必把她杀了!” 郑灿的手下们立刻动了起来,循着刚刚臻臻消失的方向立即追过去。 臻臻从三楼的茶室逃出来,混入人群的堆里,但是郑灿的那帮人显然没有万花楼的龟奴好对付,他们精准锁定着她的身影,竟直接越过人群追杀。 臻臻走廊上一路飞奔着,谁知竟看到这帮杀手准备分两路包抄她。 她脸色一变,立马撑着栏杆往下纵深一跃,跳到了二楼。 “这贱人跑二楼去了!快追!” 杀手们也立即跟着跳下来。 臻臻正想着往哪儿躲,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直接给拖进了一间雅间里。 臻臻惊恐的睁大了眼睛,险些都以为自己要遭了,捏着手里的银针就准备往后扎,却突然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低沉声音:“是我。” 她 怔怔的回头,眼睛倏地亮了:“聿风!你怎么来啦!” 聿风看到她还活蹦乱跳的,悬起来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 可现在一细看,发现她一身风尘女子的打扮,发髻上簪满了花,裙子轻纱曼拢,胳膊和腰腹都露着,只外面一层薄薄的纱制披帛遮挡,凝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身上的浓重的脂粉幽香诱人至极。 而他刚把她抱进来,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一只手按在她的腰间,方才情急之下没注意她穿的什么,那披帛一半都已经落在了地上,没有了任何阻挡。 此时他掌下触及的是她腰间温润细腻的肌肤。 他仿佛烫手似的急忙将手收回来,脑子都充血了,脸色更是难看至极:“公主怎么能拿性命当儿戏,任由旁人将自己绑到这种地方来!” 臻臻愣了愣,一时有些懵了,这是聿风第一次和她发脾气。 泠月宫上下都知道,聿风脾气最好了,公主闯什么祸他都能默默地跟着善后,毫无怨言,他什么时候都是那样好性子,永远温和的哄着她,帮她解决她惹的麻烦,又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臻臻觉得,聿风是这世上脾气最好的人。 而此时,这个人脸色阴沉的盯着她,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让她突然有一瞬的害怕 。 外面突然响起了动静,大概是那些杀手们追来了。 聿风顾不得再和她说这些,直接扯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罩在了她的身上,给她严严实实的裹好。 “在这呆着。” 他撂下话就直接拉开门提着剑出去了。 “你什么东西?识相的赶紧把那女的交出来,否则我连你一块儿……啊!” 说话的人惨叫一声,直接被一剑封喉。 其他的杀手们愣了愣,互相对视一眼,不敢再轻敌,直接一拥而上。 聿风剑锋一转便杀入了他们其中。 而此时,郑灿一看到聿风就暗叫不好,又有手下来报:“世子,禁军的人已经快围过来了!” 郑灿脸色一变,心知今日已经败露了,不能再留,得赶紧跑! 他立即转身从后门离去,但并没有带走何永昌,今日的事,总要有个背锅的。 聿风三两下解决了门外的杀手们,很快,禁军们也围了万花楼。 花楼里的人一个个吓的连声儿都不敢出。 “参见副指挥使!” 聿风给臻臻把披风的帽子也戴上,他的帽子大,宽大的兜帽几乎把她整个脸都挡完了,只露出了一点点下巴。 他冷声下令:“万花楼的人全部扣押,挨个儿审!” 然后拉着她下楼,从惊惧又熙攘的大堂里走出去。 第五百八十二章 哄他 “是!” 胡三娘已经吓傻了,僵硬的盯着被聿风牵出去的那个身影,猜也知道一定是今日刚被送来的绝色美人,能有这么多禁军来救的人,得是什么背景啊! 这天下果然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聿风拉着臻臻走出了万花楼,却突然发现身后的人走的有些慢,他回头看一眼,见她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他眉头一蹙,转过身蹲下去班跪在地上看她的脚:“受伤了?” 臻臻闷声道:“没有,只是脚崴了。” 从三楼跳下去的时候有些慌了,一不小心就崴了脚。 她没有穿袜子,就一双精巧的绣鞋,层层叠叠错落的纱制裙摆连脚踝都遮不住,他蹲下身就能看到她红肿的脚踝。 聿风从袖中拿出一管膏药,挑出一点在掌心捂热,然后覆在她肿起来的脚踝上,催动内力给她揉了揉。 臻臻从小上山爬树下水摸鱼的,一不留神就会受伤,聿风身上从来都备着这些跌打损伤的药膏以防万一,如今已经不在宫中当差了,这么多年的习惯他一时也改不了。 同僚还因此笑话他娇气的很,他们这种搏命的人,能随身带一瓶保命止血的金疮药就不错了,还整这些。 他抬头 看她一眼,沉沉的叹气,的确娇气,又胡闹又娇气。 他沉着脸站起身来:“你可知道今日多危险?这万花楼什么地方腌臜地方,公主也敢在这里乱来!” 臻臻嘟囔着:“我又不是自己来的,我是替芸娘来的,若是芸娘被绑来,岂不是更糟了?” 聿风被她堵的一梗,对他而言,当然是她最重要,他今日生气也是因为她不爱惜自己。 但她从来重情重义,再来一次,她也还是选择顶替莫芸。 “既然来了就该想办法立刻逃走,这种地方公主岂能久留?” 臻臻还有些不服气:“既然来了,不查出幕后主使我如何安心?”、 “可公主万一落到他们手里怎么办?这些人方才那样拼死也要杀你,就是因为你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绝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座楼,公主就没有想过后果吗?” 聿风语气凌厉,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他简直不敢想今日若是他没及时赶到,她一旦被抓,会是个什么下场! 更遑论他及时来了,却看到她被打扮成这副风尘女子的样子,她是大兴最尊贵的公主,是他都不敢轻易妄想的明珠,却让那帮杂碎高谈阔论买她一夜的价格。 这辈子他都没有这么恼火过。 臻臻低着头闷闷的道:“我知道错了嘛。” 聿风原本满肚子的火气,现在见她这样可怜巴巴的说错了,突然气都没了。 他无奈的叹了一声:“还走不走得了?” 臻臻摇头。 聿风转过身蹲下身来:“我背你。” 臻臻咧了咧嘴角,趴他背上来。 聿风背着她起身,走在空旷的街道上。 她小时候也经常崴脚,因为上蹿下跳从来没消停过,而且还有些挑鞋子,回回都是他背她回家去。 有时候她不开心了,耍赖不想走路,也得他背回去。 臻臻趴在他的背上,有些兴奋的道:“你知道吗?我看到幕后之人是谁了!” “是谁?” “郑国公府世子!” 聿风眸光微凌:“是他?” “就是他!我亲眼看到他和何永昌在一起,还说要让定安侯府好看,哼,我就说我肯定能给他挖出来!” 臻臻器宇轩昂的,这会儿一点也不可怜巴巴了,反而像是立了大功的大将军。 聿风回头看她,沉声道:“任何事都比不得公主的安危重要,公主若要查,让我来做就是,再不可以身犯险。” 她泄了气:“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会保 护好自己的。” 聿风没再说话了。 她莫名的有些慌,枕在他肩上歪头看他:“你还在生气吗?” 他想说没有,但回头看着她澄澈的眸子,又还是道:“有一点。” “别生气了嘛。” 她瘪瘪嘴:“你刚刚那么凶我,我也有一点不开心的,可是我就没有和你生气。” 聿风怔了怔,想起来方才他情急之下语气重了点。 他唇角微扬:“公主为何不和我生气?” “因为你是聿风啊。” 他怔怔的看她,却见她说的理直气壮的,亮晶晶的看着他,好像在告诉他,他是不一样的。 他唇角溢出笑来。 臻臻认真道:“那我不跟你生气,你也不许和我生气了。” “好。” 这么没逻辑的要求,也只有聿风能答应了,臻臻开心的抱着他脖子,脚丫子都晃悠起来。 突然,她想起什么事来,好奇的在他耳边问:“聿风,什么是雏儿啊?” 聿风脚下的步子一顿,笑意凝滞在脸上。 他沉声道:“这种地方听来的腌臜话,公主不要放在心上,也无需记得。” 臻臻却好奇的盯着他的耳朵:“聿风,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聿风:“……” “你冻伤了吗? ” “刚刚还好好的。” “咦,怎么更红了?” 聿风深吸一口气,转移她的注意力:“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已经知道公主被抓走的事,一会儿回宫,定是要找公主问话的。” 这话一出,臻臻小脸都白了:“啊?” 她爹肯定会教训她的! 能让从来都好脾气的聿风都这么生气,那她爹还不得…… 聿风回头看她一眼,她果然是消停了。 “我已经让人回去禀报,说找到公主了,但没说在哪里找到的。” 臻臻好像死灰复燃一般,眼睛倏地亮了。 “我带公主去买一身衣裙,回去之后,只说公主是故意被抓,可路上就已经挣脱逃了,万花楼的事,先略过不说,以免陛下和皇后娘娘担心。” 他也不希望她和这种地方扯上任何的关系,这件事,就这么永远的烂在今夜。 至于万花楼的那帮人,只要变成死人就不会泄露任何蛛丝马迹。 臻臻松了一口气,笑的眉眼弯弯:“聿风你真好!” 他把她带去成衣铺子,买了一套干净的衣裙换上,然后又送回了宫中。 等到回宫的时候,臻臻还是有些害怕,今日本来也是她擅自出宫,虽说救了芸娘,但也理亏。 第五百八十三章 那我等你 “公主回来了!” 孙嬷嬷等人早在宫外等着了,一见着臻臻便连忙围了过来。 “公主可算回来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急坏了,公主没受伤吧?” 臻臻摇摇头,抬头看一眼还灯火通明的凤仪宫,心里发虚。 聿风把她放下,她都挪着步子不肯蜗牛似的走。 “我陪你进去。” 臻臻这才有了些许勇气,老实的跟着他进去了。 还没走进门,时窈便听到动静匆匆走出来了:“臻臻。” “娘亲。” “受伤了没有?”时窈连忙拉着她检查一遍,虽说聿风早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回来传信说她一切都好,没有受伤,但她到底放心不下,得亲自看一遍。 “没有,我一点伤也没受。” 时窈这才松了一口气,把她抱在怀里:“你吓死我了,还好没出什么事。” “她是没什么事,胆子一天比一天大。”时晏青冷声道。 臻臻往时窈怀里缩了缩,有些害怕。 时窈摸了摸她的头,斥责道:“你一个人随便出宫就算了,竟还敢故意被那帮贼人绑走,你可知道这多危险?” “可是我不那么做,芸娘就危险了,我身上带了迷|药,还有暗器,我还会武,我想着不会出事的……” “你以为?这世上人心险 恶,多少穷凶极恶之徒,你见过吗?”时晏青厉声道。 臻臻低垂着头站在了那里,讪讪的不敢说话了。 聿风抱拳道:“臣赶到的时候,公主已经脱险,想来公主是早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才贸然行事的。” 臻臻立马跟着点头。 时晏青沉沉的盯了她一眼:“你先下去。” 臻臻如蒙大赦,老实的退出去了。 等臻臻走了,时晏青才问:“是什么人做的?” “现在还在查,但公主说,她看到了郑国公府的郑世子和何永昌。” 时晏青眸光一凌:“何家和郑家搅和到一起了?” “郑家本来就和北边的叛军不清不楚,现在却又暗中勾结上何家,可见野心不小,大概早已经开始在京中暗中运作了,若是臣没猜错,这次的事是郑家出面帮何家的,为的就是整治定安侯府,给何永昌报仇。” 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抓了公主。 可今日若是公主没有私自跟着莫芸出宫,恐怕莫芸的后果不堪设想。 时晏青眸光阴鸷:“立刻彻查清楚。” “是。” “提前让人将何家和郑家盯着,别让人跑了。” 一旦查明,他得让他们满族覆灭! “是。” 聿风走出凤仪宫,便看到臻臻在外面等着了。 “聿风。 ”她提着裙子小跑过来,咧开嘴小声道:“谢谢你啊。” 若不是聿风避重就轻的汇报,现在只怕她已经要凉透了。 “公主好好歇息,不必谢我。” “那你明日还进宫吗?” 聿风想了想,才道:“大概会进宫。” 这个案子要立刻查个清楚,陛下不会放过郑家和何家的,今夜要连夜将万花楼的人全部审一遍,明日将结果呈给陛下才行。 “那我明天等你!” 聿风怔了怔:“公主等我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臻臻笑嘻嘻的道。 聿风抿唇笑:“我明日巳时进宫,公主不要等我。” “我知道啦!” 臻臻冲着他挥挥手,转身就跑了。 聿风看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脑子里倏地的浮现出她今日那一身花娘打扮的舞裙,喉头滚了滚,转身匆匆离宫,步子迈的飞快,想要将脑子里的那些画面驱散干净,可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清晰可见的刻在他的脑子里。 他的公主,真的长大了。 — 万花楼此时已经被封锁,一干人等全都带回了皇城司,地牢都塞满了,一个接着一个提出去审,惨叫声不绝于耳。 聿风回到皇城司的时候,已经是入夜了。 他脚下踩着脏污的血水,一步 步走进正在审问的牢狱之中。 “大人。” 正在用刑的人刚抽了一鞭子,转身看到他便拱手行礼。 “审的如何了?” “万花楼的人全都说对今日的事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也只是今日花楼来了个新的花娘,其他什么都不清楚,倒是那几个江湖杀手,说幕后指使之人是何永昌。” “抓到郑灿了吗?” “没有,我们当时已经派人去追了,但是情况混乱,对方显然早有准备,逃的干干净净,这些江湖杀手也都一口咬定是何永昌指使的,这郑家,看样子是要摘干净了。” 聿风眸光发冷,可不是摘干净了? 郑家这老狐狸,还真是有备无患。 若非公主亲眼看到了郑灿,只怕这次的事情,郑家当真要清清白白了。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呀!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单纯的想要来买一个花娘,是那胡三娘说今日要新出一个绝色,我是正儿八经来买人的!” 此时被绑在十字架上肥硕男子,一脸可怜相的巴巴求饶。 聿风冷冷的看过去:“这人审的怎么样了?” “大人,他没什么可疑的,的确就是个寻常嫖客,也是万花楼的常客。” “对对对!我是清白的!”那男人哭丧着脸 求饶。 聿风冷冷的道:“割了他的舌头。” 男人惊恐的瞪大了眼睛:“什,什么?不,不,啊!” 男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狱卒就已经拿着刀直接插|进他的嘴里,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聿风转身出去,眉眼间戾气翻涌,今日万花楼,这帮男人高谈阔论如何买卖,如何轮流赏玩,即便没有得逞,他也不可能放过他们。 “把老|鸨和那些江湖高手已经何永昌的命先留下,等着结案用,其余人等,全都杀了。”聿风一边往外走,一边冷声下令。 “这,这若是都杀了,该如何交代?” 毕竟人数不少,足足有上百人。 拍卖公主,这帮人诛九族都不为过,但聿风想要杀他们,却只是想要封口,昨夜的事,他不能留任何一个可能知道实情的活口。 “万花楼涉嫌谋反,聚众煽动造反,自然需要全杀。” 下属顿了顿,立即明白:“是。” — 聿风熬了一宿,次日清晨才将所有整理好的口供和案卷资料准备送到宫中去。 刚走出皇城司,却见郑家的马车停在外面。 “宋大人。” 郑灿从马车上下来,还笑着给他拱手行礼,很是客气。 聿风眸底一凌,不动声色的拱手:“郑世子。” 第五百八十四章 愣头青 “早听闻宋大人的威名,今日才来匆忙拜访,果然如传言一般英姿飒爽。” 面对郑灿的恭维,聿风神色并没有起伏。 “郑世子可是有事?” 郑灿打量着他的神色,笑着道:“我只是听说,昨夜万花楼出了个大案子,还惊动了皇城司和禁军同时出动抓人,皇城司更是灯火通明了一整宿连夜审查,有些好奇,这是出了什么事儿?” “还未查清,案子暂时不对外公布,请郑世子见谅。” 郑灿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却怎么也试探不出来,难怪都说这宋聿风难对付,年纪轻轻,却已经滴水不漏。 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发现什么关于郑家的蛛丝马迹。 “是我莽撞了,我这也一时好奇,实在是昨夜的阵仗太大了,闹的人心惶惶的,宋大人大概也是一夜未眠,实在辛苦。” “这不算什么。” “宋大人这般能力手腕,只可惜生不逢时,如今只能困在这小小皇城司,倘若真有机会,宋大人应当远不止于此才是。” “郑世子此话何意?” 郑灿笑着道:“我只是单纯的欣赏宋大人,没什么意思,听闻宋大人昨夜忙了一宿,我送一碗参汤来,改日宋 大人不忙的时候,我再亲自登门拜访,好好叙一叙。” 郑灿说着,便将一个食盒送给了他。 聿风接过来,那食盒分量并不轻。 郑灿转身上了马车,离去。 聿风打开食盒的盖子一看,里面的确是参汤,但是隔板的下面,却能从缝隙看到里面黄灿灿的一片,大概是装了满满半盒子的金子。 郑国公府,好大的手笔。 — 郑灿回到郑国公府,郑国公早已经在等了。 “如何?可见到宋聿风了?探出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这人滴水不漏的,我是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察觉什么。” 昨夜他走之前,还恐吓过何永昌,只要他把事情都包揽了,郑家一定想办法救他,若是牵扯了郑家进去,那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而现场应该也没有别的人能知道他是幕后主使了,那聿风应该也没查到他身上? 否则昨夜就应该到郑家来审他了。 可是皇城司的手段,他早有耳闻,真的查起来是滴水不漏,一点点蛛丝马迹都能查出来,他又害怕聿风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 所以今日才一大早去皇城司的门口,找聿风探一探口风。 “你送的金饼,他可收了?” “收了 。” 郑国公松了一口气:“那就行,既然收了,便说明郑家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说着,他又有些轻蔑:“我还以为这个宋聿风是个多不得了的,看来也只是些金银就能收买的,这样的人最好收买,若是能拉拢过来,往后为我们所用,也是件极好的事。” “父亲说的是。” — 御龙宫。 “皇城司副指挥使宋大人求见。” 时晏青坐在龙案前批复折子,头也没抬:“宣。” “是。” 小太监出去通传了一身,聿风便大步走了进来:“微臣参见陛下。” “审出什么眉目了?” 他双手将一份折子呈上:“已经审完了,昨夜之事,是何家主谋,暗中召集江湖高手,想要抓了莫芸卖到花楼里,让定安侯府难堪,万花楼中其他的诸人对此事都一无所知,若非昨夜事情败露,只怕这件案子也会无处可查。” 要不是臻臻搅局,恐怕他们当真是会得逞的。 时晏青眸光泛寒:“郑家呢?” “昨夜查抄的时候,没有郑家的人,何永昌说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人所为,和郑家没有关系,而那些江湖杀手也都一口咬定是帮何家卖命,郑家依然撇清了关系。” 时晏青冷笑:“好的很,这个郑国公府,朕当真是小瞧了他们,这般能耐,还能从这案子里全身而退。” “依微臣所见,郑国公府是前朝勋贵大族,没有罪证直接抓人也落人话柄。” “郑国公那边不也正是打的这个算盘,可他也不看看,朕能不能放过他。” 聿风默了默,郑国公府那边现在还敢张狂,是因为还不知道昨晚绑的人其实是公主而不是莫芸。 对郑国公府来说,定安侯府虽说显贵,但也不是不能遮天蔽日的试一试的,可他们不知道,昨夜被绑的是公主,他们想要遮天蔽日,也得看陛下答不答应。 “只是臣以为,郑国公府和北边的叛军关系匪浅,如今京中能摸到的叛军的线索,也只有郑国公府这一条,若是就此铲除,恐怕线索就断了,所以此事臣也不敢贸然行动。” 时晏青眸光沉沉:“这郑家上蹿下跳,说到底不就是为了这桩事?” 至今还留着郑家,就是为了顺藤摸瓜,将这京中的埋藏在地底下的前朝势力连|根拔除! 否则北边的叛军灭了一波又一波,怕是永无宁日。 “今日郑世子来见臣,还给臣送了财物,看样子,他们也 并不完全放心。” “你收了?” “已经收了。” “既然收了他们的钱财,这桩案子暂时就不必牵扯郑家了,且让他们再得意几日。” “是,微臣告退。” 聿风转身退出去。 莫尘紧接着就进来了。 他很早就来了,这桩事说到底是因为定安侯府而起的,而且何家一开始还是冲着芸娘去的,他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聿风在里面汇报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外面等着,当然也是时晏青默许了的。 “这个聿风,还真是不一般,我还以为他是个实心眼儿的,没想到还很会变通,郑世子送的礼,他直接就收下了。”莫尘一进来便忍不住赞道。 时晏青睨他一眼:“你以为皇城司的人靠着实心眼儿破案子?” “那倒也是,他知道北边的叛军之事还未平息,郑家目前杀不得,所以才收了礼稳住郑家,啧啧,这孩子,当真是有些能耐的,武功谋略,一样不输,是我眼拙,平日里瞧着还以为是个愣头青。” 这还真不怪莫尘眼拙,他往日里能见到聿风的时候,一般也就是见臻臻的时候,聿风从来都是跟在臻臻身边,沉默寡言又有求必应的,连多余的话都没有。 第五百八十五章 别让我失望 旁人还知道多说些讨喜的话哄公主高兴,能得些好处,他就默默的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只有在公主有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 真不像个会变通的人。 莫尘摇了摇头,按下不提了:“郑家那边,是打算就这么放过了?” “放过?”时晏青眼神阴鸷:“他们倒是做梦。” 险些害了他的女儿,他定要让郑家上上下下都死无全尸! “且再等等,北边的叛乱和郑家脱不了干系,郑国公府那边,你再多盯着些,我看他们现在坐不住,八成还有动作。” “是。” — 聿风从御龙宫出来,就去泠月宫,昨日和公主说好的,她今日要见他。 “聿风你可来了!”一个小宫女一见他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快进去劝劝公主吧!” 聿风连忙道:“公主怎么了?” “公主今日不知怎的,非要下厨,厨房都险些烧了……” 聿风闻言连忙快步进去,直奔小厨房。 泠月宫是有专门的小厨房的,往日里都是找的最好的厨子在给公主做膳食,因为公主挑食,一定是要最精细可口的饭菜才能日寇的。 而此时,那精致的小厨房现在浓烟滚滚。 聿风正打算冲进去,却见 臻臻已经冲出来了,小脸黢黑,就一双眼睛还亮晶晶的,让他恍惚间想到小时候她玩炸药被轰过之后的样子了。 “聿风你来啦!” “公主这是做什么?” “我做饭呢,我不是说要谢你嘛,喏,我想了好久,才想到要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烧鹅!” 臻臻举起手里的一个盘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聿风看着盘子里黑漆漆的一盘不知名的东西,喉头滚了滚;“多谢公主。” 他接过了她手里的盘子,拉着她回到寝殿里,让人打了热水来,拿毛巾给她擦脸。 “公主要谢我也不必亲自下厨,万一着火烧着自己怎么办?” “可是不这样哪里有诚意?你这次帮我这么大的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若是送你些金银珠宝什么的,你又不喜欢,你这个人,什么都不喜欢。” 可是昨日的确多亏了聿风,不单单是在万花楼救她,而且还在她爹娘面前帮她隐瞒下了被抓到万花楼的事,不然她现在一定被她爹扒皮抽筋了。 想来想去,最后决定给他亲自下厨做一顿饭表示诚意。 “聿风,你快尝尝!” 聿风放下了毛巾,拿起筷子尝了一口。 臻臻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 看着他:“怎么样?” 聿风抿了抿唇,点头:“好吃。” 臻臻开心的拍手:“我就说我肯定能做成!那你多吃点,我听说你连夜审案子,肯定累坏了!” 正说着,却见小宫女进来通报:“公主,莫姑娘来了。” “芸娘?快请进来!” 聿风适时的起身:“既然公主要见外客,我就先告退了。” 他端起那一碟子烧鹅:“我带回去吃。” 臻臻自然是开心应下。 小宫女找了食盒来,给聿风装好,聿风提着食盒就出宫了。 “臻臻。”芸娘急匆匆的进来,拉着她问:“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了,这点小打小闹的算什么?” “吓死我了,昨天我得知你被送回宫了,可我又不能来看你,今日求着父亲带我一起入宫来,臻臻,我真的对不起你。” 芸娘说着,眼睛都红了:“昨日要不是我连累你,你也不会身处险境。”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昨日要不是我跟着你一起出宫,你可能真的就要被他们算计遇害了,我只庆幸护住了你。” 以芸娘的气性,让她去做技女接客,只怕她会当场撞柱自戕,臻臻都不敢想那样的后果。 芸娘眼泪却不住的掉 下来:“还好你没事,吓死我了,臻臻,你以后不许再做这样的事,我的命又不值钱,哪里值得你为我冒险?” “胡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的命和我的命一样值钱,芸娘,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芸娘抱住了她,呜咽着说不出话来:“臻臻,谢谢你。” “你别担心啦,我可厉害了,我是有把握才和你换的,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而且我身上其实还有聿风送我的烟花,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用烟花找他的。” 其实那天她在万花楼被发现追杀的时候,就正准备找个房间放烟花了,谁知聿风已经来了。 她并不是冲动的人,做事的时候也会想好自己的退路。 芸娘这才稍稍安心:“你昨天没受欺负吧?” “没有,谁能欺负我呀!”臻臻骄傲的扬了扬下巴。 芸娘破涕为笑,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 — 这件案子很快定下来,是何永昌在万花楼煽动谋反,没有提到莫家和公主,也没有提到郑家,这一笔糊涂账,最终还是让何家承担了。 何永昌得知此事的时候,便吓的开始反口说是郑灿指使的,他不知情,他根本没有谋反,可当天夜 里,何永昌就在狱中自缢而亡。 赵利民重重的一巴掌拍在桌上:“郑家竟在皇城司都还安插了人!还能让何永昌神不知鬼不觉的死了!” 聿风沉声道:“如此看来,叛党在京中暗地里渗透的势力不小。” “那是自然了,还好查出了些苗头,否则迟早酿成大祸,那个郑灿,如今可还有联系你?” “有,他请我明日去他府上宴饮。” “你去吧,也试探一二,这次这桩案子,你没有牵扯郑国公府,也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人情,他们想必是要答谢你,说不准,还想拉拢你,郑国公府不算什么,重要的是,郑国公府勾结的人还有哪些,聿风,你明白你要做什么吗?” 聿风眸光微沉:“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和郑家趁机勾结?” “这正是一个大好机会,郑家留着,就是为了挖叛党的势力,你若是和郑家勾结,他们的底细,你能查的更轻松些。” 聿风有些迟疑。 “怎么?你怕办不好?你且放心大胆的去做,别说是我,陛下也会为你撑腰,只要能挖出叛党的势力,这头功非你莫属,聿风,这样的机会难得,你可别让我失望。” 聿风抿唇,拱手道:“遵命。” 第五百八十六章 小爷我回来了 “这都结案了,郑家为什么还好好的?”臻臻眉头都拧起来了。 时韫低头翻看着摘抄来的这次案子的卷宗:“因为当日在万花楼里,并没有抓到郑家的人,何永昌包揽了所有的罪名,那些江湖杀手的口供也都指向他,所以这案子从头到尾和郑家都没有关系。” 臻臻拿过来细看了一番,生气的道:“胡说!我分明亲眼看到了郑灿!” “这案子里从始至终你也不能出现,你不能做人证,而且,即便你做认证,口说无凭,那日查抄万花楼,的确没有抓到郑灿,你说出来也只会是你看错了。” 臻臻咬牙切齿:“这个郑灿,当真是狡猾!我定不会放过他。” 时韫也有些疑虑:“这些指向何家的证据都如此刻意,皇城司竟也没有深挖一下吗?” “那我下次去问问聿风。” “你又要溜出宫去?我劝你过年前消停点,近日连我的东宫都加派了人手看着,回头被父皇知道你又要挨罚了。” 臻臻没好气的道:“谁说我要溜出宫了?聿风也会进宫办事的。” 时韫低头写字:“他如今已经正式归属皇城司,又不是你的侍卫,你别成天使唤人家了。 ” 臻臻气的伸手捏他的脸:“我哪里使唤他了?你这个臭小孩!” 时韫眉心突突的跳:“时初鸢,松手。” 在这宫里,唯一一个会喊臻臻大名的人,大概也只有时韫了。 而同样的,唯一一个能让一向清冷自持的太子殿下失态的,也只有臻臻了。 东宫的宫人们都跟着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臻臻心满意足的看到时韫炸毛的样子,笑眯眯的撒开了手,摸摸他的头:“这样看着正常多了,你成天冷着一张脸我都要以为你面瘫了。” 时韫拍开她的手,已经恢复了平静。 臻臻哼了一声,乐颠颠的跑了。 — 隔了半个月,聿风才再次入宫,给臻臻带了她最爱吃的樱|桃煎。 臻臻一口一个的喂进嘴里,腮帮子都塞的鼓囊囊的:“你怎么好久没来啦?” “最近年底了,很多案子要尽快结案,皇城司事忙,我一时抽不开空,公主有事找我吗?” 臻臻点点头:“的确有事。” “何事?” “是上次何家的案子,为什么郑家置身事外?”臻臻如今想起来还有些生气,连樱|桃煎都不吃了,有些愤愤然:“分明郑灿也参与其中 ,可最后却是何永昌一个人顶锅了!” 聿风抿唇:“郑灿当晚就已经逃了,禁军查封万花楼之后,没有抓到他的人,各种人证也都指向何永昌,没有指向郑灿的证据。” 臻臻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一点也没有吗?他那晚分明也去了。” “的确没有。” “哼,那岂不是就这么放过了他?” “自然不会放过,日后再有机会,定会让郑家连|根拔起,这个仇,我一定会为公主报的。” 臻臻又扬起笑来:“我相信你!” 她又捻起一颗樱|桃煎喂进嘴里,懒洋洋的嘟囔着:“聿风,你下次进宫,给我带瑞卿楼的炙羊肉吧,如今我爹下了死命令不许我出宫,也不知今年十五还能不能允许我出宫看灯会了。” “会的,十五是公主每年最期待的日子,陛下不会让公主扫兴的。” “嗯!马上过年了,佑安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去逛灯会!”臻臻又满心期待起来。 聿风无奈的笑:“好。” — 年关将至,燕京城又越发的热闹了起来,一场鹅毛大雪落下,覆盖了整个燕京城。 而也是在今日,张佑安也跟着父亲回京了。 一队铁骑快 马从燕京城的大道上奔入,直至宫门外。 御龙宫。 “臣参见陛下!” 张翼抱拳半跪行礼,他身后跟着的少年也紧跟着一起行礼,少年高束着马尾,一身银色铠甲,剑眉星目,很是英气。 “免礼。” 张翼将一份折子呈上:“这是巡查北边叛军搜集到的情报,北边叛军一直在暗中壮大,并且总能在我带兵赶到之前就有退路,应该是朝中有内应。” 时晏青打开扫了一眼,脸色也冷了几分:“的确是有内应。” “陛下查到了?” “还要等一阵,不急,先派人盯着。” “是。” 时晏青将折子放到了一边,这才抬眼看向跟在张翼身后的少年:“佑安此番历练的如何?” 张佑安抱拳道:“只是长进了些皮毛,比父亲还差得远。” 时晏青笑了一声:“沉稳了不少。” “谢陛下夸赞。” 张翼道:“他今年初入军营,尚还有些稚嫩,得再历练几年。” “等过完年他才十五,已经很好了。” 张佑安和臻臻芸娘同岁,三个孩子从小一起玩到大。 接下来张翼还要汇报一些军情,不需要张佑安在场了,军纪严明,他在军中也不能喊他 父亲,军机大事自然也不能让他知晓。 张翼扫了他一眼,他就了然的拱手:“那末将先行告退。” 时晏青点点头,张佑安便转身退出去。 一走出御龙宫,张佑安便松了一口气下来似的,脚下的步子立马加快了。 宫学今日是年末最后一次小考,臻臻灰头土脸的走出来。 “这次小考要是还考不好,我爹更生气了,到时候十五的灯会说不准真的没得看了。” 芸娘拉着她:“我看你都答完了,应该不会很差吧?” “我瞎编了许多。”臻臻小声道。 “这次文章本来也是自由发挥,你有自己的观点先生反而更喜欢,说不准能有好成绩,臻臻,你别太没信心。” 寻常的女子学堂,一般都是教女戒女训的,但宫学的女子学堂,却和男子学堂一样教四书五经,年末的小考也是时政文章了。 这还是皇后娘娘下的令。 臻臻正耷拉着小脑袋叹气,突然一抬眼,看到了院中站着的一个熟悉的少年。 她眼睛倏地亮了起来:“佑安!” 芸娘也惊诧的看过去,惊喜的道:“你回来啦?” 张佑安大马金刀的站在那,扬了扬下巴:“小爷我回来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 最讨厌的事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竟也没提前传个信,我们也去迎一迎你!” “又不是带着战功回来,有什么可迎的?我今天刚回,才跟着我爹去御龙宫拜见过陛下,怎么样?想我了没?” 臻臻兴冲冲的问:“给我们带礼物没有?” “你这小没良心的,合着就只惦记我的礼物了?” 芸娘笑着道:“才不是,我们都很想你,前几日臻臻念着说这次过年你要回来,我们十五一起去看灯会呢。” “这还差不多。” 张佑安从背后拿出了两个袖箭:“喏,这个送你们。” 臻臻惊喜的接过来:“哇,好精巧的袖箭!” “那是,这军中刚研发出来的新货,我特意给你们带回来的,喜欢吧?” “喜欢!太喜欢了!” 臻臻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芸娘拉着她往外走:“行了,咱们别在宫学玩这个,当心让先生看到了,他八成得给你没收。” 上次臻臻用暗器误伤了先生之后,就被罚惨了。 “走,咱们去泠月宫!我宫里有靶场,咱们去试试!” “哎,你竟然还敢在你宫里修靶场?陛下答应了?” “我爹忙朝务还不知道呢,我偷偷修的。” “哈哈哈,臻臻可真有你的!” 回了泠 月宫,臻臻立马用箭靶子适用了一下袖箭,惊喜道:“这袖箭当真好用,又轻便又锋利,竟能没|入箭靶三寸!” “那是自然,若不是好东西我能给你带回来?” 张佑安抽出一把长剑:“你来对我试试。” 臻臻扬眉:“那我可不客气了。” 芸娘退到了一边:“你们当心些。” “放心吧!” 臻臻出其不意的一个转身,按下了袖箭的开关,张佑安一个侧身拿剑扫过,臻臻紧接着又出两箭,张佑安一个旋身飞身而起,才堪堪避过。 “一年没见,你这丫头长进还挺大。” “哪里比得上你?这袖箭对付一般毛贼足够了,对付你还是没什么胜算。” “你对付我做什么?我又不敢欺负你。”张佑安笑嘻嘻的道。 臻臻哼了一声,转身回到八角亭里,芸娘已经给他们倒好了茶:“她哪里是想对付你?她是觉得被你比下去了。” “那也不看看我在军营吃多少苦,这一年熬下来,我都脱了层皮。”张佑安大喇喇的坐下,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芸娘好奇道:“你初到军营总要适应适应吧?” “还适应?我去了就和普通将士们一起同吃同睡,一起操练,比狗还累,我爹那 铁面无私的,你还指望他给我开后门呢?” “那你岂不是很难熬?” 张佑安小时候身体不好,张夫人对他也一直养的很精细,虽说自小习武,但也从未吃过什么大苦头,直到一年前,被张将军直接扔进了军营。 “刚去那阵子有些难熬,后来就习惯了,男人嘛,这点苦头算什么?”张佑安现在倒是很得意,“上个月我爹交给我一个任务,让我去追一伙叛军,我把那一队叛军杀了干净,还立了功,那是我爹第一次夸我,还别说,突然觉得受这么多苦都值了!” “这么厉害!”臻臻兴奋的很,“张佑安,你以后一定也能成为你爹那样的大将军。” “那是!” “你这次回京呆多久?” “这个还不知道,因为叛军那边出了些问题,好像和京中有关,得等解决了,得到命令就要出兵了。” 原本是不回来过年的,现在叛军闹的很凶,但是因为发现京中有内鬼,所以陛下才下令暂停围剿叛军,让他们得意一阵。 等内鬼抓出来,才会一举击破! “那看来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正好,京中最近又多了许多新鲜好玩的东西,回头我们就带你去!” “是是是,这京中什么 好玩儿的能逃过你?” “京中再多好玩儿的也就那样,哪里的比得上你在外面闯荡来的好玩?”臻臻又有些羡慕。 “你若是喜欢,以后我带你一起去。” “那我爹不得扒了我的皮。”臻臻嘟囔着。 张佑安笑着挠了挠头。 — 郑国公府。 “今日宴席是私宴,特意宴请宋大人,还请宋大人莫要嫌弃。”郑国公笑着道。 聿风拱手道:“郑国公客气了。” 郑灿拉着聿风坐下:“这哪里算客气?上次何家的那案子,也多谢了宋大人帮忙,这才让我们郑家能完全置身事外,这大恩大德,我们郑家当然也得报答的!” 以皇城司的手段,若是真要彻查,即便郑灿的人跑了,聿风也能有法子挖出郑家的影子来。 但聿风没有彻查,他十分笼统的让这案子草草结案,以何永昌包揽所有的罪名结束。 何永昌背上了谋逆的大罪,虽说已经在牢狱之中吊死了,但何家也照样得受牵连,满门抄斩。 谋逆这样的罪名,沾染上一星半点都得抄家灭族的,聿风对郑家的网开一面,那自然是天大的恩德。 “往后宋大人若是有什么事,只管招呼一声,我一定义不容辞!从此你我二人便是 异姓兄弟,不分彼此!”郑灿直接举起酒杯。 聿风也端起酒杯:“这不算什么,能得郑世子如此赏识,是在下的荣幸。” “宋大人这般才能,这些年一直跟在公主身边做一个小侍卫,实在是屈才啊!公主娇蛮任性,宋大人成日里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哄着那祖宗什么好儿也没有,白白磋磨岁月。” 聿风眸底微沉,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 郑灿拍他的肩:“说到底,不就是欺负你背后无人?你放心,往后有郑家给你撑腰,定不会再揽下这样的苦差事!” 聿风语气平静:“多谢郑世子。” “我郑灿是真心想要结交你这个好兄弟啊,来,干了这杯酒!” 聿风举杯一饮而尽。 忽而听到一阵琴声起,从湖对岸的湖心亭中传来,清幽的琴音如同溪流,倾斜而来。 聿风抬眸扫去,便见那湖心亭里一个穿着藕荷色的袄裙的少女正在抚琴。 郑灿笑着道:“这是我的胞妹,雪儿,自小精通琴棋书画,家中养的精贵,仰慕宋大人威名已久,今日特来见见你。” 聿风看着湖心亭中弹琴的人,脑子里却想起那个糊了满脸的泪可怜巴巴的被先生逼着学琴的姑娘,她最讨厌弹琴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偏心 一曲琴音结束,湖心亭的姑娘缓缓起身,顺着栈桥走了过来,施施然的走到席间,福了福身。 郑灿立马道:“雪儿,还不快见过宋大人?你不是说想见见宋大人?” 郑雪儿转身冲着聿风行礼,悄悄的打量他一眼,脸颊绯红:“雪儿见过宋大人。” 聿风点点头:“郑姑娘有礼了。” 郑灿哈哈大笑:“雪儿,你今日也得偿所愿见到了宋大人,你觉得宋大人如何?” 郑雪儿垂着头,笑的有些娇怯:“哥哥打趣我,我哪里配评价宋大人?” 她说着,又偷偷看聿风一眼,眼里的笑意却更是藏不住。 一开始听父兄说,要将她许配给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人,她还觉得不乐意,她好歹是国公府的嫡千金,哪里能嫁这样的草莽出身之人? 她爹骂她头发长见识短,郑家门第高又如何?早已经开始败落了,在朝中渐渐边缘,没有半分实权。 当年薛家自降门第和张翼那个土匪出身的人联姻,如今薛家才能被带着有些体面,郑家都只恨当年下手晚了。 和实权相比,门第算个屁。 后来听说,他就是皇城司副指挥使宋聿风,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办过几桩大案,被陛下委以重任的少年英才 。 可是她又听说,他为人狠辣,手段厉害,人称活阎王,她还怕是个凶煞之人,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他还生的这么好看,只是气势冷了些。 却比京中那些个纨绔的二世祖气魄的多,郑雪儿今日见了这一面,对这婚事又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郑灿见郑雪儿这副娇羞的姿态,便知道自己这个妹妹果然是极满意的,当即哈哈大笑,拍着聿风的肩:“说起来,宋大人还未婚配吧?” “婚嫁之事尚早。” “哎,男儿当成家再立业,若是宋大人能和郑家结两姓之好,往后便能更好的互相扶持了。” 聿风抿着唇,眸底晦暗不明:“世子说的有理。” 要得到郑家的信任,又怎么可能只是收几次礼参加个宴席能解决的?联姻才是最好的办法。 从郑雪儿出现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郑家要什么。 “只是刚刚才解决了何家的案子,我在其中有所运作,现在立刻结亲,只怕有人会察觉其中的蹊跷。” 聿风和郑家的走动的关系,目前都是不为人知的。 郑灿也跟着蹙眉:“是啊,定安侯府那边盯这个案子盯的很紧,若是让他察觉你帮郑家在这个案子里运作的事,那定安侯定不会罢休。” “这有什么?那就再缓一缓,等明年开春,这案子也过去一阵了,聿风和雪儿的婚事再定下,自然也就无人生疑了。” 聿风现在这行情,在燕京城里本来也是抢手货,他虽说出身不好,但手中拿着的可都是实权。 更重要的是,皇城司如今是陛下最重视的心腹机构,他也得陛下器重,前途不可限量,即便是高门大户,但凡有点眼光的,都会想要结亲。 “好!那就这么定了!”郑灿哈哈大笑,对着聿风举杯。 聿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眸中一闪而过的阴鸷。 等到天色渐晚,聿风才终于从郑国公府脱身,拖着踉跄的步子,由着侍从搀扶着走出国公府。 可刚走到门口,却听到身后有个娇柔的声音:“宋大人。” 聿风脚步虚浮的转身,拱手:“郑姑娘。” “宋大人今日喝多了酒,烈酒伤身,我让人准备了一碗醒酒汤,还请宋大人回去路上喝。” 郑雪儿将手里的食盒送出去,眼神有些闪躲的不敢看他,脸颊已经绯红。 聿风接了过去:“多谢郑姑娘。” “我,我听说十五有灯会,适时,宋大人可否同去?” 郑雪儿说的声音越来越小,但却很是期待的看着他。 今日家 中已经相当于给他们定下婚事了,只是正式的定亲需要等两个月风头过去,既然如此,一起去看灯也的确不算什么。 聿风抿了抿唇:“好。” 郑雪儿欣喜的抬头:“那,那我等你。” 她冲着他福了福身,转身匆匆回去了。 聿风走出郑国公府,脚下的步子已经恢复了沉稳,眸光也冰冷一片。 “大人,这醒酒汤……” “扔了。” — 今年的除夕宫宴一如既往的热闹。 清水殿灯火通明,歌舞升平,百官分坐两边,觥筹交错。 大人们有大人的乐子,小孩儿们也有小孩儿的乐子。 臻臻拉着芸娘溜出了清水殿,张佑安还有莫羡予莫兴泽也都紧跟上了,还把时韫都拉上了。 “哇,这么多烟花。” 臻臻得意的笑:“我早说了,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你不会又是偷拿出来的吧?” 张佑安对小时候那次玩炸药的事映像深刻,那是他爹打他最狠的一次,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疼倒是一回事,主要是这个年纪再挨打真的很丢脸。 “才不是,这是我娘给我的!再说了,聿风都不在我上哪儿偷?” 她可没有悄无声息的潜入兵器库那种重地的本事。 “聿风怎么还没进宫? ” “皇城司得轮值呢,估计要晚一点,咱们先玩!” 臻臻已经迫不及待的拿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桶烟花,然后捂着耳朵跑开。 烟花嗖的一声窜上夜空,在黑夜里绽放。 “哇!好漂亮!”芸娘抬头看着烟花,眼睛都亮晶晶的。 “我来多放几个,一起放才好看呢!”莫兴泽也跟着点火。 “最右边那个不能放,那个是给聿风留的。”臻臻回过头来喊了一声。 张佑安没好气的道:“你怎么总是偏心聿风?” “他没来当然要给他留,你没来难不成我没给你留?”臻臻理直气壮。 张佑安想说,才不是,你给聿风留的总是最好的。 芸娘好笑的道:“你们多大了?还因为一桶烟花能吵起来?也不怕人笑话。” 莫羡予摊手:“他们从来没怕过。” 时韫也跟着摇头。 张佑安哼了一声,也开始放烟花了。 大片大片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响,将夜色都照亮,绚烂无比。 臻臻开心的直蹦跶:“看这个,这个最好看!” “你当心些,别靠近了,一会儿燎着你的裙子。”张佑安把她拉到一边去。 臻臻总算是消停的坐下了,还很是像样的闭上眼睛许愿。 “你许什么愿望?” 第五百八十九章 你又偏心 “我希望明年能不被先生罚,还要经常出宫玩,还希望瑞卿楼的新戏出的再快一些,还希望陈记糕点铺子的老板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也买不上……” 张佑安嘴角抽了抽,他到底能指望她有个什么像样的愿望? 他状似无意的问:“可明年你就要及笄了,皇后娘娘兴许会为你挑选夫婿,你就没有想过……要嫁什么人?” “我娘说我还小,不急着嫁人,佑安你想成婚了吗?” 张佑安梗了一梗:“我……” “你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喜欢哪家姑娘,我帮你掌掌眼!”臻臻一下来了劲。 “我没有!” “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还拿我们当外人?我小舅舅和小舅母就是我帮忙撮合的,你可别小看我,你若是喜欢谁,趁早告诉我,我帮你,一准能成!” “反正我就是没有!” “小气鬼!” 芸娘坐在另一边,看一眼张佑安,忍不住笑:“我还听母亲说佑安这次回来成熟稳重了,我看也没怎么变,还是和从前一样,每次和臻臻见面总要吵架。” 莫兴泽摇头叹气:“这两个幼稚鬼。” 莫羡予看向芸娘:“阿姐方才许了什么愿?” “没什么,只是希望家里和和顺顺。” “阿姐没想婚事的事?” “让爹娘做主就是了 ,我有什么可想的。” 莫兴泽笑嘻嘻的凑上来:“姐,你就没有什么想嫁的人?就算有些好感的也行啊,婚姻大事哪儿能自己一点想法也没有?” “我哪有那么多心思想这些?你和阿予都够我|操心的了。” 芸娘是家中长女,早早的就开始帮着梁攸宁料理府中庶务了,两个弟弟也都要管,阿泽容易莽撞犯错,她得盯着些,阿予虽说稳重但毕竟年纪小,也很依赖她。 “婚姻之事让爹娘做主就好,我也没什么想法。” 对芸娘而言,最重要的始终还是家人。 “咦,那是不是聿风来了?”莫兴泽突然问了一句。 臻臻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一个玄衣少年从栈桥上走来,她立马蹦起来挥手:“聿风!” 聿风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参见太子殿下,公主。”他拱手行礼。 抬起头的时候,又冲着莫家和张家的孩子们点点头问好。 还没等旁人说话,臻臻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拉着他去放烟花。 “你可算来了,我们等你好久,快来,我还给你留了烟花!” 那一堆烟花方才都放完了,他在来的路上就看到了,赶来也没想放烟花,只是想除夕夜见见她,却没想到她还给他留了一桶。 他唇角的笑溢出来:“多谢公主。” “呐!给你放 。” 臻臻把火折子给他。 聿风一路快马加鞭的赶来,一身的风霜,发梢都还沾着雪,这火折子星星点点的火光,却让满身的风雪都暖化了。 他接过火折子,点燃了烟花。 一簇接一簇的烟花冲上夜空,绽放出绚烂的烟火。 芸娘欣喜的道:“这个最好看!” 莫兴泽看一眼聿风,忍不住道:“没想到聿风也喜欢放烟花。” “哄公主开心罢了。”莫羡予懒洋洋的道。 “说起来,公主的婚事,皇后娘娘当真是还没打算?” 莫羡予摇头:“怎会没打算?听母亲说起,皇后娘娘有心在明年春闱的进士里给公主挑选夫婿。” 张佑安怔了怔:“当真?” 莫羡予看向时韫:“好像是陛下的意思,希望公主挑一个在京中的文臣,如此又不至于远嫁还更好团聚。” 他顿了顿,又道:“母亲也想给阿姐挑一个读书人。” “那倒是再好不过了,阿姐本就喜欢读书,若是志趣相投的,阿姐定会喜欢。” 莫兴泽又顿了顿,忍不住道:“公主会喜欢读书人吗?” 公主最讨厌读书了。 “公主最喜欢美食点心,若让公主选,她一定选厨子。” “……” 是了,这种婚嫁大事怎么可能让不靠谱的小公主来选? 等到烟花燃尽,宫宴也结束 了。 莫家和张家的孩子们都跟着大人们出了宫,聿风也要走了。 往常这个时候臻臻都困了,今天却格外的兴奋:“等十五灯会那日,咱们再去看灯!” 聿风顿了顿,却道:“十五那日,皇城司还有些任务。” 臻臻怏怏的:“怎么又有任务啊。” “对不起。” “算了,那我到时候给你带花灯回来!”臻臻又立马开心起来:“这次小考没想到我竟得了甲等,先生还夸我想法有见地,我爹也夸我呢,这次花灯会我能随便出宫玩!” 今日的烟花,和十五的灯会,都是奖励。 聿风笑:“公主的答卷我看过了,的确观点新颖,很有见解。” 臻臻得意极了:“那是!” “你放心吧,灯会我给你挑最好看的灯笼。” “好。” 臻臻冲着他挥挥手,提着裙子转身跑回去了。 聿风站在原地,一直看着她在宫人们的涌簇下渐渐消失在视线里,却也迟迟没有转身离去。 他抿着唇,心中有些惴惴不安,郑家的事,也不知能瞒她几时,若是不尽快把郑国公府的案子解决掉,她若是知道了,定会生气的。 — 莫家人回到定安侯府,梁攸宁今日高兴,多喝了两杯酒,现在已经有些醉了,马车上就已经困倦的睁不开眼,莫尘直接带着她回 去休息了。 “你们三个早些睡吧,明儿一早来给你们娘拜年。” 三个孩子已经习惯了,他们爹眼里从来只有他们娘,而梁攸宁也因为三个孩子都很懂事,不让人操心,所以管的也少,往日里大部分时候在忙她的字画铺子。 已经入夜了,梆子声响起,新的一年已经开始。 “阿姐,今年的新年礼物是什么?”莫兴泽立马问。 每年莫芸都会给两个弟弟准备新年礼物,所以新年的第一天,他们两最期待莫芸的礼物。 “我早准备好啦。”莫芸冲着丫鬟笑了笑,小丫鬟便匆匆去拿了礼物来。 “这双鞋是送你的。”莫芸拿一双云纹锦靴送给莫兴泽。 “谢谢姐姐!”莫兴泽开心的抱进怀里。 莫芸的绣活比宫中的绣娘还要好,做的衣服鞋子从来都最精细舒服了。 莫芸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莫羡予:“这是给阿予的。” 莫兴泽好奇的凑上来:“这是什么?” 莫羡予打开盒子,里面安静的放着一枚印章。 “是我用一块玉料做的一枚印章,第一次做,可能不大精细。” 莫羡予拿出那枚印章,底部刻着“莫羡予”三个字。 莫羡予眼睛倏地亮了:“谢谢阿姐。” 莫兴泽哼了一声:“阿姐你又偏心,这印章比我的鞋子难做多了!” 第五百九十章 她又骗他 芸娘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若是爱读书我也给你做印章了,你不是最爱蹴鞠?总是废鞋子,我才送你鞋的,阿予这次小考的文章还被太师点名称赞呢,读书作画总要用到印章的。” 一旁的丫鬟清荷没好气的笑道:“大姑娘为了二少爷这双鞋也熬了好几个晚上呢,二少爷还不领情。” 莫兴泽这才笑嘻嘻的道:“多谢阿姐。” “这么晚了,快回去歇着吧。” “好咧。” 莫兴泽抱着鞋乐颠颠的跑了。 莫羡予拿着印章爱不释手的看了好几遍,笑的眼睛都亮晶晶的:“往后做文章画画,我都用这个印章。” “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 每年的年节和生辰,莫芸总会费心为他们准备礼物,而且,莫羡予总会拿到更好的,要说两个弟弟,莫芸其实更偏心莫羡予的。 对芸娘来说,十年前莫家救下她和阿泽,是救命恩人,她此生也无以为报,所以她总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报答,比如照顾弟弟们,比如帮母亲分担管家之事,她当然也要对莫羡予更好,因为他是恩人的孩子。 “阿姐,我听母亲说,似乎打算这次春闱结束后,给你在及第的进士里面挑夫婿。”莫羡予突然问 她。 芸娘愣了愣,倒是也没什么在意的:“爹娘做主就是了。” “阿姐从前说想要嫁个品行端方又读书的人,这样的人选,岂不是正合阿姐心意了?” 芸娘轻声道:“让母亲费心了,我自然没什么不满意的。” 爹娘唯恐委屈了她,对她的婚事也很是慎重,知道她喜欢读书,挑的人总是有些才学的。 “那阿姐为什么还不开心?” 芸娘怔了怔,不曾想被这个弟弟看穿了心思,她摸了摸莫羡予的头:“阿予,你总是这样聪明,比旁人更能洞察心思。” “阿姐为什么不开心?”莫羡予依然问她。 芸娘垂下眸子:“我只是觉得,我出身不好,母亲为了我的婚事挑来选去,一心想要给我挑最好的,可,就怕最终,旁人嫌弃。” 她顶着定安侯府长女的名头,却是流民之后,哪里配得上那些高门大户? 她倒是不怕被人嫌弃,她只是不想母亲因为她的事费心又白忙一场。 “阿姐还在因为何永昌的事介怀?何家如今都满门抄斩了,什么高门大户,一夕之间风云聚变,阿姐未免太看得起这些人。” “阿姐若是真的不开心,不嫁便是,这种事有什么可烦心的?” 芸娘怔怔的看着 他,笑了起来:“阿予,谢谢你。” “阿姐,不要因为这种事烦心,他们不配。” “嗯。” 芸娘心里暖了许多,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早些回去睡吧。” 莫羡予见她笑容舒朗,这才扬起笑来:“那我走了,明早一起给爹娘拜年。” “好。” 莫羡予这才走了。 清荷忍不住道:“世子真是贴心,姑娘每次有什么烦心事他总能察觉,还能安抚姑娘。” “阿予自小就聪慧过人,总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事,他又善良护短,如今才刚九岁,却什么时候都护着我。” 清荷笑着道:“也不怪姑娘偏心世子了,奴婢看,世子是这世上最好的弟弟。” “阿泽也很好,他只是没有阿予细心,男孩儿总是这样跳脱的。” “那是自然的,二少爷是姑娘的亲弟弟,哪里有不疼的?姑娘和两位公子姐弟情深,这便是再好不过了,世子说的对,定安侯府永远是姑娘的家,姑娘一家和睦,又何必担心那莫须有的婚事?便是不嫁也无妨!” 芸娘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笑着道:“尽胡说。” — 大年初一这一大清早,臻臻和时韫便一起到了凤仪宫。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起跪在地上:“给爹娘拜 年。” “快起来。”时窈冲着他们招招手,臻臻立马颠颠的跑了过去,坐在她身边抱住她胳膊撒娇:“娘,压岁钱呢?” “少不了你的。”时窈给她塞了个红包:“满意吗?” 臻臻立马低头去拆红包了,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时韫走到跟前来,时窈拉着他到身边坐下:“这是给阿韫的。” 时韫接过红包,唇角微扬,又想起颊边若隐若现的梨涡,又生生压下去:“谢谢娘。” “又是一年,你们两也长大一岁,再不许吵架了。” 时晏青好笑的道:“你说点别的吧,他两长大十岁也不见得能消停。” 臻臻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是阿韫先惹我的!” 时晏青捏她的脸:“你惹的比较多。” “明日随我一起回外祖家,你们小舅舅不知又给你们准备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好!” 过年是臻臻最开心的日子了,不用上学也不用受拘束,玩的乐的总是一大堆。 — 终于等到了十五灯会这日,是燕京城最盛大的一场花灯会,也是臻臻最喜欢的日子。 “阿韫,阿韫!” 臻臻从窗户外探出头来,时韫早已经习惯了她从任何地方突然出现,依然沉静的在书案前写字,头也没抬。 “怎么了?” “这大过年的你还写什么字?咱们出去玩,今日十五灯会,可热闹了!” 时韫一听到“热闹”二字,眉头都拧起来了,毫不犹豫的回答:“不去。” “去嘛,”臻臻可怜巴巴的趴在窗台上,“爹娘要去白马寺,不带我,聿风今日皇城司也有任务,芸娘他们也要在家过,都没人陪我,你不去,我一个人怎么办呀。” “让张佑安陪你。” “他也不能去,他前日犯了错,刚被他爹关在家罚呢!” 臻臻伸手扯他的袖子:“阿韫,去嘛去嘛,不然阿姐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 时韫抬眼看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下了笔。 可当他跟着臻臻走出宫门,看到莫家和张家的那一群孩子,他眉心一跳,咬紧了后槽牙,她又骗他! 莫羡予惊诧道:“殿下也去吗?” 臻臻笑嘻嘻的道:“当然去啦,阿韫也很喜欢花灯会呢。” 时韫:“……” “走吧走吧!芸娘,我们坐一辆车!” 臻臻拉着芸娘就上了为首的一辆马车。 莫羡予见时韫这吃瘪的样子就知道他八成是被诓来的,笑着道:“来都来了,殿下也去凑凑热闹把,就当体察民情了。” 第五百九十一章 聿风不是那样的人 两辆马车驶入主街,芸娘推开车窗望出去:“怎么还落雨了。” 臻臻趴到了车窗口,皱着小脸:“这可怎么玩?” “还好只是小雨,应该不碍事,不然真是可惜了今日的灯会。” 臻臻伸出手去,又笑的眉眼弯弯的转头:“只是一点毛毛雨,不碍事,很应景呢。” “嗯!” 马车行至铜锣街口就走不动了,前面人群密集,马车进不去,臻臻拉着芸娘直接下了车。 张佑安他们也下了车,一起走进去。 “臻臻你慢点!”张佑安喊了一声。 时韫摇头:“算了,随她去吧,她哪回听劝了,有影卫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从前是聿风跟着,如今聿风不在了,也换了新人,只是从来都在暗处跟着,寻常并不露面。 毕竟公主也大了,侍卫也是外男,当然不好过多的接触。 即便是从小跟在公主身边的聿风,到了公主及笄的时候,也得保持距离了,不可能再像小时候那样随意进出她的宫殿,随时跟在她身边。 “今年的灯会又出了新花样,你看这个兔子灯,比往年的都好看,它的舌头还能吐出来,你瞧!” 臻臻拉着芸娘走到了一个小摊儿前,拿起一个兔子灯兴奋的按动上面的开关给她看。 只要一按下去,那兔子 当真就吐出舌头来。 芸娘“噗嗤”一声笑出来:“它怎么这么好玩?” “老板,这灯怎么卖?” “这灯不卖的,这是我们东家用来展出的灯,若是想要拿到这灯,还得过了这比试才是!” 臻臻更来劲了:“什么比试?” 小厮笑着道:“姑娘这边看,若是能将吊在二楼的三盏花灯都完好无损的射下来,就能在小的这儿随意挑一盏灯了。” 这酒楼的二楼的确挂了三盏荷花灯,若要射中并不难,但难的是,要完好无损的将它射下来,吊着荷花灯的,只是一根细细的丝线,夜色中甚至都看不大清晰,除非射中那三根丝线,否则无法让灯完好无损的落下。 此时正好有人在挑战,拿着弓箭比照了许久,才终于射出一箭,可谁知那羽箭射出,却正好射中了荷花灯,荷花灯应声而碎,已经烂了。 “哎!” 人群中都发出一声唏嘘声:“可惜了那灯啊!” “这也太难了吧,谁能做到?” “店家你是不是玩不起?” 小厮笑着道:“诸位诸位,若是在射不中,也可在小店内消费,满十两银子,可也送一盏灯。” “嗨!早说,我就说你们这店压根就不是诚心要送的。” “这灯做的这样精巧,罢了罢了,就在你这吃 饭,快给我挑一盏灯!” 小厮笑的乐不拢嘴。 这次花灯节,只有他们家做的灯最精巧,按一按开关都能动作,这样精巧的灯笼,谁又不想要呢?实在射不中,便只好花钱了。 “这位姑娘,若是想要,也可以进店……” “不必了,拿弓来。” 臻臻一扬下巴,直接打断了小厮的话。 “啊?” 那小厮愣了愣,实在没看出来这么个小丫头竟然还会弓箭? “臻臻,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射。”张佑安跟了过来。 “不用,我自己来。” 臻臻拿起弓箭,走到了酒楼的门口。 那小厮皮笑肉不笑的,心想这两位还真是不谦虚,竟还争起来了,闹的好像射的中似的。 但面上还得堆出笑来:“那姑娘先来试试吧,一人一次机会,必须连续三箭都中才行。” 臻臻却直接从箭筒里抽出了三支羽箭,搭弓。 人群里“嚯”的惊呼一声,纷纷驻足围观:“这小姑娘,竟还会三箭齐发?” “别是花架子吧,这细皮嫩|肉的小姑娘,哪里会玩弓?” 张佑安骂道:“一群不长眼的,她开始玩弓的时候你们还在玩泥巴呢!” 而臻臻却好似听不到说话似的,只目光如炬的盯着那三盏荷花灯,扣着三支羽箭,将弓箭拉成了满月。 只听“铮”的一声,三支离弦之箭破空而出,分别射向三盏荷花灯。 下一瞬,三根丝线齐齐断开,三盏荷花灯应声而落。 最后安然无恙的落在了门前垫着软垫的桌上。 人群立即爆发出一阵高呼声:“好!” 臻臻得意的扬起下巴,看向那店小二:“灯笼呢?” 那店小二都惊呆了,反应了一会儿才连忙扯出笑来:“没想到姑娘竟是深藏不露,姑娘这边请,这些灯笼都能选,姑娘随便挑!” “我要那个兔子灯!” “好咧!” 小二立马给她取来,心里却肉疼的很,这灯精巧,造价也贵,一盏灯得足足一两银子,若是不进店吃饭白送出去,真是亏死了! 谁知张佑安却还问:“你们还要不要?我再帮你们拿一盏。” 芸娘笑着道:“不要了,只臻臻喜欢罢了。” 再赢一盏,那店家都要哭了。 臻臻开心的拿到了兔子灯,拉着芸娘又去别处逛。 “你饿了没?去瑞卿楼吃点东西吧,瑞卿楼才出了新戏,你应该也喜欢。” “好!” 臻臻一口应下,一行人这才转道瑞卿楼。 今日瑞卿楼也热闹极了,大堂里新戏已经开演,堂下的人叫好声不断。 靠窗的位置已经给他们留了一桌,臻臻盯着台上的戏看的目不 转睛的。 店小二热络的上来点菜,芸娘按着大家的喜好点了一桌菜,一桌子人都开始讨论起接下来要去哪儿逛。 却突然听到隔壁桌议论声,一个熟悉的名字传来。 “皇城司的手段当真厉害,上次那万花楼的案子,整座楼的人都死了,听说就是那位宋大人下的令。” “宋聿风嘛,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副指挥使,没点野心和手段如何坐的上那个位置?他那活阎王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皇城司上下,就属他最狠。” “那可不?那日即便是何家的人在万花楼宣扬造反,那也是何家的罪过,万花楼其余人等何其无辜?凭什么说杀就杀了?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臻臻气的变了脸色:“他们胡说八道!” 芸娘拉住她的手:“流言蜚语何必当真?聿风是什么人你心里清楚就好,堵不住这悠悠众口。” “聿风才不是那样的人,他们无非是嫉妒!” 臻臻和聿风从小一起长大,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他! 聿风那样好的脾气,怎么可能是他们口中的狠辣之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人云亦云! 可谁知,隔壁桌的人却说的更来劲了。 “我听说,他现在还攀上了郑国公府,倒还真是厉害。” 听到这话,臻臻脸色都变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 去见他 “当真?郑国公府这门第可不低啊,若能让郑家看上,一力扶持,这往后还真说不准会是个什么境遇呢。” “可不是?这位宋大人年纪轻轻就这般能力出众,只可惜了没个好家世出身,若是能得郑国公府支持,那往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臻臻一拍桌子站起来,骂道:“胡说八道!聿风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一桌子人吓一跳,见她只是个小丫头,立马没好气的道:“你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你们懂什么?!只会在背后非议,真有本事敢不敢去聿风面前说?!” 这桌子人一听这话吓的不敢说话了,谁敢惹宋聿风这活阎王?不要命了? 最多也就敢在背后嚼舌根罢了。 臻臻冷笑:“既然你们说的这么一板一眼的,不如我现在就让他来,让你们当着他的面说!” 这桌子人吓的连忙起身:“不不不,不必了!是我们多嘴,我们错了,我们,我们这就走!” 然后起身就跑了,生怕多呆一秒,那宋聿风当真被这丫头给喊来了,那他们还不得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桌子人虽然跑了,臻臻这心里的火气却怎么也消不下去,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十分难受。 “他们一定是胡说的,聿风怎 么可能和郑家攀关系?他分明知道郑家害过我的!” 芸娘轻声道:“别急,等问问聿风就知道了,他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他最在意公主了。” 臻臻喝了一大口茶,愤愤然的道:“这种人的话我才不信!下次再碰上他们胡说八道,我一定把他们打的求饶!” — 十五的灯会,燕京城四处都人群熙攘,若说有那清静之地,大概就是城东的那一颗姻缘树了。 那是一株需要三人一起才抱的住的古树,四季常青,树上挂满了有情人写下的彩带。 臻臻从不来这里,灯会上好玩的太多,要看火龙大鳌山还要看戏看杂耍,还要玩射箭投壶对对子,还得去河边放河灯许愿明年瑞卿楼出新戏快一点。 她可没空来逛这无趣的姻缘树,求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以郑家姑娘邀请聿风一起来这姻缘树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 郑雪儿放下笔,拿着丝带含羞带怯的走到聿风跟前:“宋大人可也要写下所求之事?” 聿风摇头:“不用,姑娘写就好。” “我已经写好了,劳烦宋大人帮忙挂上去吧。” 聿风接过去,扫了一眼,上面写着“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他随手给绑在了一处树枝上,看着这枝丫上绑的 沉甸甸的丝带,目光凉薄,将心愿寄托在这么一棵树上,实在无趣至极。 “听说铜锣街的大鳌山很是热闹,可是那里人多拥挤,我总担心被人群冲撞,往年也不大敢去……” “那边人多熙攘,姑娘是名门千金,万一被冲撞的确不大好,还是早些回府吧。” 郑雪儿顿了顿,她其实想说,今年有他护着,也许可以陪她去。 可转念一想,他这话也是为她着想,心里又甜了几分:“聿风哥哥,我爹娘昨日还在说起我们的婚事,七月和十月都是极好的日子,兴许婚事就定在那个时候。” 她偷偷改了称呼。 聿风抿了抿唇,淡声道:“我送姑娘回府吧。” 郑雪儿有些失落,他好像并无察觉,一如既往的冷淡,他这个人,当真和传闻中一模一样,冷的不近人情。 她看着他清俊的脸,又将心头的那些失落甩开,她见多了那些捧着她的谄媚男人们,不过是见她家世好生的好看就想要献殷勤。 可宋聿风不一样,他分明出身不好,但却从来不卑不亢,他不近人情,却也不奴颜婢膝,他就像一株青松遗世独立,和旁的男人都不一样,若非如此,她为何会喜欢呢? 她轻轻点头:“好。” 郑雪儿由着丫鬟搀扶上 了马车,聿风也翻身上马,直接送她回去。 — 臻臻还在瑞卿楼看戏,菜都已经上齐了,她却有些闷闷的,方才还玩得开心的劲头都没了。 芸娘给她拿了一只肥美的螃蟹:“这可是你最爱的螃蟹,怎么还不吃?” 臻臻拿筷子戳了戳螃蟹的壳:“还不怎么饿。” “怎么不饿了?肯定又是犯懒不想剥了是不是?”张佑安将螃蟹拿过来:“我帮你剥。” 正说着,却见清荷捧着一包莲子回来了,笑着道:“奴婢赶去河边买到了最后一包莲子,这时节莲子少见,还好买到了。” 芸娘爱吃莲子,听说今日河边还有小贩儿卖莲子,这才打发清荷去买的。 清荷将这包莲子放在了桌上,还正新鲜。 芸娘捻起一颗莲子,递给臻臻:“不吃螃蟹,吃莲子。” 臻臻知道芸娘是想哄她,便只好接了过来。 清荷却突然道:“说起来,方才奴婢去买莲子的时候,好像看到了宋大人。” 臻臻诧异的回头:“聿风?” “是啊,好像在护送什么人,往丹弗街去了,宋大人也真是辛苦,这元宵节都还忙呢。” “那我去找他!” 臻臻立马起身。 芸娘拉住了她:“他现在既然忙着,咱们也别去打扰了吧?” “丹弗 街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他送人八成也是把人送回去,这会儿任务一定已经结束了,我就送他灯笼。” 臻臻想着,她要找他问个清楚,她要他亲口告诉她,那些人说的都是假的,他和郑家没有半点关系! 臻臻拿起灯笼就跑了,芸娘也叫不住她。 “罢了,让她去吧,不然她今晚上也玩不开心。”张佑安放下手里的螃蟹,心里也闷闷的。 从听到邻桌的人说聿风坏话开始,她就不高兴了,臻臻从来不是藏得住情绪的人,他自然看在眼里。 丹弗街并不远,走出最热闹的这条街拐个弯就到了,臻臻小心的护着怀里的兔子灯,穿梭在人群里,一路小跑着往丹弗街去。 相比主街铜锣街的喧闹,丹弗街清静多了,因为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地方,所以闹中取静,往日里也没什么人敢望这随便跑。 而此时,街道上清晰可见马车碾压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当马车停下,聿风翻身下马,马车内的一个姑娘也紧跟着从车里弯腰出来。 “郑姑娘先回府吧,宋某先告辞。” “聿风哥哥。” 郑雪儿叫住他,红着脸低下头,慢吞吞的将攥在手里的一个荷包递给他:“这是我做的荷包,聿风哥哥若是不嫌弃,就拿着用吧。” 第五百九十三章 试一试 聿风沉默了一瞬,还是接了过来:“多谢郑姑娘。”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我们马上就要定亲,从此以后不分彼此才是。”郑雪儿抬头看他,脸颊已经绯红。 其实她早见过他的,她也在宫学念书,偶尔下学出来的早,能看到他在外面等公主下学,她知道,他从前就是跟在公主身边做侍卫的。 他从来都低垂着头,似乎唯恐冲撞了宫学里的姑娘们,不会抬头看一眼,她最多也只能远远的看他一眼,连他长什么样都看不清,只是心里有些好感,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守规矩的人。 这样的人,成为她的郎君,往后自然也只会看她一人,不会像别的男子那样成日里沾花惹草。 聿风抿了抿唇:“姑娘快回府吧。” “那,我先回去了。”郑雪儿低头笑了笑,这才转身回府。 聿风目送着郑雪儿回到了郑国公府,厚重的大门再次关上,这才眸光沉沉的转身。 谁知一抬眼,竟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臻臻。 她身上穿着白狐裘的斗篷,裹的很暖和,但额上却冒着细汗,颊边的些许碎发都黏在了瓷白的脸上,大概是一路跑来的。 她瞪着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手里拎着 个兔子灯,捏的指节发白。 “公主。” 他匆匆走过去:“公主怎会在这里?” 臻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他:“你要和郑雪儿定亲了吗?” “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慌忙道。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和郑雪儿定亲了?”她眼睛已经隐隐泛红,却还倔强的盯着他。 聿风紧抿着唇,垂下眸子:“是。” “为什么?” 臻臻胸腔里好像堵的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你分明知道之前是郑家害我,可为什么,为什么要和郑家结亲?” “上次的案子,最终以何家包揽所有罪名草草结案,郑家没有出现一丁点的身影,你告诉我说没有证据,是真的没有证据,还是你帮着郑家暗中消灭了证据?!” 臻臻喉头酸涩的厉害,泪珠子猝不及防的滚下来,她用手背狠狠的擦了擦脸颊的泪。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是为了拉拢郑家?还是,还是因为喜欢郑雪儿?” 她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聿风紧抿着唇,迟迟无法给出答复。 可一抬眼看到她这般委屈的样子,心疼的很,伸手想要去给她擦泪:“公主……” 臻臻却后退了几步,红着眼 睛瞪着他:“宋聿风,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她将手里的兔子灯摔在了地上,转身就走。 “公主!”聿风连忙要跟上去,她却转身气愤的喊:“你不许跟着我!” 聿风生生钉在原地,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自小陪着她长大,这么多年,她从未这么生气过。 他垂眸看着地上那盏被摔烂的兔子灯,蹲下身去小心翼翼的捡起来。 除夕夜的那日,她就说要给他带回来最漂亮的灯。 轰隆一声巨雷响起,酝酿了一整晚的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街市上喧闹的人群匆匆散开去四处躲雨。 “臻臻!” 芸娘打着伞从匆匆赶来,给臻臻遮雨:“你怎么也不躲雨,这浑身都湿透了!” 臻臻抬眼看她,眼睛却已经通红,小脸上湿漉漉的一片,不知的雨水还是泪水。 芸娘怔了一怔,慌忙道:“你怎么了?” 臻臻抱住了她,委屈的哭出声来。 — 次日清晨,聿风顶着眼底的乌青到皇城司的时候,却看到长羽来了,正在和赵大人说话。 “赵大人,师父。”聿风垂眸拱手行礼。 赵大人倒是没注意聿风神色的异样,只道:“聿风来了,季统领有事找他就单独聊吧 ,我先告辞。” “多谢赵大人。” 赵大人拉开门出去了。 聿风问道:“师父找我有何事?” “昨日公主回宫之后,突然病了。” 聿风猛然抬头。 “只是淋雨受了风寒,夜里发热,好在半夜就已经退烧了,现在没什么大碍。” 长羽顿了顿,才道:“我听说你昨日见过公主了?” 聿风面色发沉:“是。” 长羽叹了一声:“看样子公主是知道你和郑家的事了,公主自小和你一起长大,她一向信任你,如今得知你和郑家勾结,她定是会生气的。” 聿风紧抿着唇,这是早就预料到的事,只是比他预想的要早一些罢了。 和郑家的事,是没办法瞒她太久的。 “你和郑家的关系,是机密之事,万不可透露一个字,如今逆党已经深|入京城各个机构,连皇城司都不能幸免,不连|根拔起,北边平叛也无法始终无法根除,聿风,你要明白轻重缓急。” “可公主……” “公主对你失望也只是一阵,等事情结束,再和她好生解释清楚便是了,你和公主这么多年的感情,也该知道公主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况且,郑国公府现在对你也并非是完全的信 任,毕竟你曾经是公主的侍卫,如今公主和你闹翻并且因此疏远你,那也能让郑国公府更加信任你,事情才能进展的更顺利更迅速,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尽快得到郑国公的信任,挖出逆党的底细。” 长羽拍拍他的肩:“聿风,这次的案子非同小可,若是能将逆党一网打尽,你是当之无愧的头功,便是陛下也定会嘉奖你,适时,你想要什么,也可试着提一提。” 聿风倏地抬眸看他,向来风云不惊的眸子闪过一抹被洞察的慌张。 长羽笑了一声:“你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你想什么,瞒得住别人,瞒不住我。” 聿风眸光黯然了下来,终究还是点了头。 这些年他将那份喜欢埋藏于心底,汲汲营营的办案,为的无非就是站的更高些,离她更近些,走到今日,终于已经走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只要办下这桩大案,论功行赏之时,他就问陛下斗胆提此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总要试一试。 — 泠月宫。 “皇后娘娘。” 宫人们见时窈来了,忙不迭的行礼问安。 时窈匆匆进来,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臻臻的额头:“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就淋了雨?” 第五百九十四章 芝兰玉树状元郎 臻臻怏怏的躺在床上,小脸还有些白:“没想到突然下了雨,就淋雨了。” “下了雨不知道躲雨?你这孩子。”时窈嗔怪着,接过宫人送来的汤药,喂给她喝:“乖,来把药喝了。” 原以为她又要嫌苦闹腾着不喝,谁知这回她却什么也没说,老实的喝下去了。 时窈有些诧异,笑着揉了揉她的发:“我们臻臻长大了,竟还会好好喝药了。” 臻臻瘪瘪嘴:“我早就长大了。” “是是是,我们臻臻早就长大了,是可乖可乖的小大人了。” 时窈哄着她给她把一整碗的汤药都喝下去了,这才放心了。 “你啊,总这么不省心,这次可不许再胡闹,好生在家养着病,嗯?”时窈摸了摸她的脸。 臻臻往她手心里蹭了蹭,依恋的抱着她的手:“知道了,娘亲。” 时窈心都要化了,在她额上亲了一下,臻臻病的时候最黏人,平日里上蹿下跳的不得安宁,病了怏怏的躺在床上,就跟小兔子似的乖巧。 “好了,睡会儿吧。” 臻臻乖巧的闭上眼睛睡了。 时窈轻轻叹一声,给她掖好被角,这才起身离开。 等时窈的脚步声已经走出了寝殿,臻臻却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苍白的小脸病恹恹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只 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好似心口被挖了一块。 时窈走出泠月宫,便问昨日随行的宫人:“公主昨日怎会淋雨?” 宫人连忙道:“昨日雨来的突然,公主刚好在外面逛街,一时不防就淋了雨,还请娘娘降罪。” 时窈眉头轻蹙,到底还是没有苛责:“罢了,好生照顾公主。” “是。” 宫人们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昨日回宫之前,公主就叮嘱过,昨晚的事一个字也不许提。 好在公主因为顽皮生病也不是第一次了,皇后娘娘也没有多问就离开了。 宫女采莲正准备去太医院拿药,一出门却看到一道熟悉的玄衣身影立在外面。 “聿风?” 她顿了顿,又改口:“宋大人。” 聿风抿了抿唇,走上前来问:“我听闻公主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昨夜还发热来着,但半夜就退热了,现在也喝了药,只是有些怏怏的,看着不大开心。” 采莲犹豫了一下,才道:“要不,奴婢去通传一下?” 若是从前,自然直接就让聿风进去了,但昨日,他们跟出宫去的都知道,公主是去见过聿风之后才突然淋雨生病的,想必是闹的不开心了。 这么多年来,公主第一次和聿风生气,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肯定不 是小事。 但即便如此,公主也不愿意让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内情,显然是怕聿风被责问。 采莲觉得,公主还是在意聿风的,兴许他来哄哄,公主就开心了呢? 聿风犹豫了一下,他本不该来的,只是放心不下她,想知道她病的如何,若能亲眼见见自然是最好。 但只怕她不愿意见他了。 “好。” 采莲转身跑进去,臻臻还在床上怏怏的躺着,她小跑着进来,小声道:“公主,聿风来了,想见公主。” 谁知臻臻却直接翻了个身,闷声道:“不见。” “啊?” “以后都不见!再不许提起他!”她还病着,声音都带着鼻音。 采莲连忙道:“是。” 然后匆匆退出去。 走出泠月宫,才为难的道:“公主说不想见你,公主,大概还在气头上。” 聿风垂下眸子,他早知道她不会见他的。 “我知道了。” 聿风抿了抿唇:“照顾好公主。” “你放心。” 聿风深深看了一眼泠月宫的宫门,终究还是转身离去了。 他才出宫,守在外面的随从便立即迎了上来:“大人,郑国公府那边有动静了。” 聿风眸光一凌,立即翻身上马:“走。” 两人一前一后,从铜锣街策马疾驰而过。 一辆青灰色的马 车缓缓驶入燕京城,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挑开车窗帘,打量着窗外的景致,目光不由的看向那个策马疾驰而来的玄衣少年。 快马从马车的旁边疾驰而过的刹那,马背上的人突然侧眸,凌厉的目光扫过车内的人。 只是一瞬之间,目光交错,眨眼间便已经拉开了距离。 “公子,真的不回谢家吗?”车外赶车的小厮问道。 车内的人回神,放下了车帘,淡声道:“暂且不必,先找个客栈住下吧,等会试结束再说。” “也是,还有半月就要春闱了,公子专心准备考试便是,回谢家反而要耗费精力应对那些人事。” “公子好多年没回京了,可还记得这京中的景致?” 车内人默了默,才缓缓开口:“不记得了。” 马车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外,小厮跳下车来:“公子,到了。” 马车帘子被掀开,一个颀长的身影弯腰从车内走了出来,一身青衣布衫,发髻只绑着一根齐腰的素色发带,沉静的眉眼微敛,如画中人一般。 — 臻臻这次病了格外久,不知是不是天气忽冷忽热的总没定数,她的病也反反复复,一个月来都在泠月宫怏怏的。 “你瞧,这是陈记新出的点心,排老长的队呢,你尝尝。”芸娘将一块花糕 送到臻臻的嘴边。 臻臻咬了一口,嘴巴里也没什么味道,却也觉得口感绵密。 “好吃吗?” 臻臻点点头。 芸娘笑了起来:“也不枉费佑安排了一个时辰的队帮你买呢。” 臻臻愣了愣:“啊?” “你自从病了,佑安也很担心你,只是现在大了,他也不好进你的寝殿,只好让我帮他送来了。” 芸娘叹了一声:“你自从病了,就一直闷闷不乐的,臻臻,你要快些好起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臻臻靠在了她怀里,蹭了蹭:“知道了,我很快就好起来了。” 芸娘抱着她,笑着道:“你病着,还错过了一桩热闹,昨日殿试结束,三甲游街,好不热闹。” 若是臻臻没在病中,她一定要去凑一凑这热闹的。 “听说那状元郎芝兰玉树,清风霁月,昨日游街,俘获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呢。” 臻臻眨了眨眼:“你看到了?” “我没看到,我只是听说,你不去,我也懒得凑这个热闹。” 其实芸娘也是喜静的,她只是喜欢陪臻臻而已。 臻臻哼了哼:“道听途说无非是人云亦云添油加醋,我才不信。” “那我们打赌,你快些好起来,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找机会去见见那位状元郎,是不是人如其名。” 第五百九十五章 姓谢的不行 凤仪宫。 玉坠缓步走了进来:“娘娘,谢公子来了。” 时窈放下手里的花枝,笑着道:“快请进来。” “是。” 玉坠转身出去请人,将谢溯请了进来。 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长身玉立,只一素色发带束发,举止严谨的行礼问安。 “参见皇后娘娘。” 时窈打量他一眼,笑了起来:“这些年没见,本宫还真认不出你来了。” “谢溯得娘娘照拂离京之时尚才五岁,如今已然十五年过去,娘娘自然认不出我的,如今为了春闱才初次回京,特来拜见娘娘,问娘娘安好。” 时窈轻叹一声:“送你离京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一个,这些年在外面,没受苦吧?” 谢溯摇头:“当年若非皇后娘娘照拂,安排我离京送往沧州,也未必有今日的谢溯,娘娘的大恩,我始终铭记于心,这些年在沧州,九叔一直没有娶妻生子,待我如亲生,对我亲自栽培,我没有受苦。” 时窈怔了一怔,又笑:“我不过做那么一点小事,也值得你记这么多年,我都快忘了。” 谢溯刚送到沧州的头几年,时窈还偶尔会打探一下他的情况,后来得知他被谢知许 照顾的很好,便也慢慢将这孩子忘记了。 如今第一次想起这个孩子,是看到状元郎的名字的时候。 当初那个送他一支狼毫笔都能开心的眼睛发亮的孩子,如今果然不负所望的走到了这里。 “谢溯只是区区一介草民,娘娘自然不必记得,但对谢溯而言,娘娘是恩人,自当牢牢铭记。” 谢溯说着,再次行礼。 “好了好了,你坐吧。”时窈轻笑着摇头,当真是谢知许教出来的孩子。 “你既然要回京,怎么也不提前让人来封信?本宫还是看到三甲名册的时候才知道你来了,若早让本宫知道,本宫也帮你安置一下,你现在住在哪?” “还在客栈,明日就准备回谢府了。”谢溯沉静的道。 时窈抿了抿唇,猜也知道,大考之前,他自然是不好回谢家的,谢三老爷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把宠妾庄氏扶正,如今她已经是正儿八经的谢三夫人了。 谢溯回府,她不定要生什么事端来,大考前当然是不能回的。 “既然如此,早该告诉本宫,住在客栈又像什么?” 谢溯笑了笑:“春闱结束之前,不敢叨扰娘娘,以免有徇私之嫌。” 时 窈笑着摇头:“你这孩子。” 难怪来之前一句音信也没有,她在三甲名册上看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她都还吓了一跳,以为是重名。 当初谢溯离京之前,曾来拜别她,她说了一句若他来日回京,定要来见她,他便将这话一直记着,却又还特意在大考结束后才来。 当真是谢家出来的孩子,克己复礼。 “如今你这样出息,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一定很高兴,你回府之后……” 时窈眉头轻蹙,有些忧虑。 谢溯拱手道:“娘娘无需为我担心,谢溯已经长大了。” 时窈扬起笑来:“那你早些回去,给你娘上柱香吧,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多谢娘娘。” 谢溯起身请辞,时窈点点头让他去了。 等送走了谢溯,玉坠便忍不住道:“这小谢公子果真是谢大人养出来的,清风霁月,端方守礼。” “这孩子小时候就很懂事,也是个有天资的,如今年纪轻轻三元及第,往后也不一定比谢知许差。” 谢溯在沧州的乡试就中了解元,会试又中会元,殿试又被点为状元,百年难见的三元及第的状元郎。 “说什么呢?” 时晏青走了进来 ,凉飕飕的睨着她。 时窈笑盈盈的迎上去,挽着他的手:“在说谢溯呢,他刚来拜见我,跟小时候一样的懂事。” “比谢知许懂事?” 时窈:“……” 这人一辈子都过不去了是吗? “谢溯这些年一直记着我的恩情,但回京之后为了避嫌,所以等到殿试放榜才来拜见我,这孩子有这样好的才学,又有这样好的品行,我是为他高兴。” 时窈扯他的袖子:“再说了,你不也觉得他好?” “我什么时候说他好了?” “那你不还是点他做了状元?” “殿试的时候的确他的文章最好,我难不成因为他姓谢就除掉他?” 其实时晏青也是直到殿试的时候,看到谢溯的试卷才想起这个人的,参加殿试的二十个人里,只有他的文章针砭时弊字字入骨,不像旁人要么掩饰太平,要么东拉西扯点不到要害。 当时他看到那份文章才觉得难得有个可圈可点的,谁知一看名字竟是谢溯。 “但是果不出我所料,谢家养不出别的样子的孩子。” 时晏青冷笑,和谢知许当真是一个德行。 “那你还是点他做状元了。”时窈哼了哼。 “他文 章配得上这个状元,更何况,他前面都已经中了两元了,我送他个三元及第听起来也好听些。” 时窈知道,他就是嘴硬,他分明是欣赏谢溯的。 时晏青向来惜才,有能力的人他从来都不会打压,连谢知许他都能放过了,更何况八竿子打不着的谢溯呢? “我今日见谢溯,生的芝兰玉树,又人品端方,你之前不是说可以在这次春闱的进士里给臻臻挑一个夫婿,你说谢溯好不好?” “不行!” 时晏青这回是想也没想,就立即否决。 时窈愣了愣:“为什么?之前是你说的,武将不行,搏命的不行,最好要一个留京的文臣,谢溯状元及第肯定不会外放了,家世人品都很好,还有什么不行的?” 时晏青凉飕飕的盯着她:“武将不行,搏命的不行,还有,姓谢的不行。” 时窈:“……” “你看看别的,若是找不到也无妨,臻臻还小,以后再说。” 受用人才,什么人他都能用。 但给臻臻找夫婿,那姓谢的想都别想!更何况他还是谢知许养出来的。 — 谢溯从凤仪宫走出来,正准备出宫去,谁知在宫道上却撞上一个人。 第五百九十六章 代课先生 他正要避让,却见对面的人惊喜的开口:“谢溯!” 他怔了怔,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连忙拱手行礼:“陈先生。” 陈老先生哈哈大笑,把他胳膊托起来:“你竟还记得我这老头子?” 他也是昨日看到他游街现在才能认得他的。 谢溯笑着道:“先生是我启蒙老师,当年开蒙识字都是先生所教,只是时隔多年,我一时也没认出来。” “你这孩子,当初我就瞧着你是个有天资的,果不其然啊,如今连中三甲,老夫也为你骄傲!” 陈老先生很是兴奋:“你今日怎么进宫来了?是皇后娘娘传召你?” “皇后娘娘曾施恩于我,我难得回京,进宫来谢恩罢了。” “好,好啊,老夫如今在宫中给公主教书……” 陈老先生顿了顿,突然道:“如今你春闱也结束,是不是也在家中闲散着了?” 谢溯愣了愣:“要等朝中授官,眼下,的确也没有什么要紧事了。” 刚刚才结束春闱,放了榜,等朝中授官还要些时日,要说有什么事,也无非是些达官显贵的宴饮,他也并不喜欢参与。 “那倒是正好!宫学里负责琴艺课的先生前些日子落雪摔断了腿,如今在家养着, 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代课,我记得你琴艺都还不错。” 陈老先生像是拉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激动的拉住他:“你反正也没事,就帮忙代课一阵吧。” “可是我一介白身如何能给公主上课……” “无妨无妨,你可是状元郎,给一群小丫头片子上课有什么难的?我记得你琴艺也都很好,教她们绰绰有余了,就当帮老夫一个忙。” 自从教琴艺和诗文课的张先生摔断了腿之后,他是再也找不到一个愿意来代课的了。 满宫皆知,这小公主不喜欢读书,尤其讨厌琴艺课。 他的策论课,小公主都还能有点兴趣赏脸听一听,虽说也三|不五时的逃课捣蛋,但好歹还不算太过分,这回年末小考甚至还拿了甲等,陛下因此重赏了他。 但琴艺课,那小公主是半点不赏脸的,回回张先生上课都能被那小公主气的半死,而张先生也不是因为落雪摔断了腿,是因为小公主课上偷偷玩暗器,一不小心给他放倒了。 至此,这琴艺课再也无人愿意来替了。 这烫手山芋总得有人接,今日一见他多年未见又引以为傲的爱徒,他就知道这事儿算是有着落了! 谢溯被陈先生的热情弄的 有些懵:“那……” “那你明日便直接来上课吧,放心,一天也只有一个时辰的课,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何还能推辞? 谢溯无奈的笑:“好。” 陈先生心满意足的点头:“那你快出宫去吧。” — 泠月宫。 臻臻捧着一碗稀米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孙嬷嬷心疼的摸了摸她披散在后背的头发:“公主病了这一场,都清瘦了,从前也没有病这么久的,公主往后可莫要再淋雨了。” “孙嬷嬷你别念啦,我都好了,明日就去上课。” “公主大病初愈,何需急着上学?再玩两日吧。”采莲道。 臻臻歪头:“我不去学堂怎么玩?” 宫人们:“……” 采莲讪笑着:“公主说的也有道理。” 公主虽然不爱读书,但却还是喜欢上学的,上学才有那么多小伙伴一起玩。 对泠月宫的宫人们来说,公主大病初愈当然是大好事,但对宫学的先生们来说,公主再次生龙活虎的回去胡天胡地,想必是一件很头疼的事吧…… 次日一早,臻臻就起了个大早,大概是在寝宫休养了一个月了,她也有些闷坏了,前些日子在宫中病恹恹的难受着, 现在大病初愈,神清气爽。 “公主一个月没去,课业想必有些落下了,得更加勤奋学习才是,可千万别在学堂里惹事了,上课专心些,尤其是琴艺课,老奴听说已经找到了一个新的代课先生,公主这次可得好好学,千万莫要再做出上次误伤先生的事……” 孙嬷嬷和采莲一边帮着她梳妆,一边念叨个不停。 臻臻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眼看着差不多了趁机就溜了:“我走啦!” “公主!” 采莲无奈的摇头:“算了,奴婢看这回八成是不会安宁的。” 公主因病闷了足足一个月了,放虎归山哪里能消停? 臻臻一进学堂,贵女们都惊讶的连忙起身行礼:“公主病好了。” 臻臻笑了笑:“只是一点风寒,早好了。” 她目光在郑雪儿身上停留了一瞬,轻轻吸了吸鼻子,又转身落座了。 “臻臻,你病好了?”芸娘开心的拉着她。 “已经好了,在宫里也闷得慌。” “我就说你是闲不住的,佑安天天找我问你,等下了学,咱们出宫游湖吧?佑安连船都找好了,就等你病好了。”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好!” 正说着,就见陈先生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 “公主 身子可大好了?”陈先生笑眯眯的问候她。 臻臻第一次见他这么高兴,有点毛骨悚然的:“已经大好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正好,今日老夫也找到了琴艺课的代课先生,先给诸位引荐一下。” 陈先生很是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那捋小胡子:“这次科考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也是老夫多年前教过的学生,谢溯。” 学堂众人都惊呼一声。 臻臻这才注意到陈先生身后跟着进来的这个生面孔,一身月白长衫,只发带束发,长身玉立,松柏一般,眉眼沉静如画,的确当得起传闻中的芝兰玉树四个字。 学生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了起来:“他就是谢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今日总算见到真人了。” “这般才学就罢了,竟还长的这样好看?” “什么好运气,竟是他来代课!” 陈先生又一敲戒尺,学生们这才安静下来。 陈先生严肃道:“从今日起,谢先生就来代课琴艺课,他在琴艺上也极有造诣,你们得珍惜机会,好好修习,不可怠慢。” 说着,尤其警告的盯了一眼臻臻。 学堂里的贵女们一听竟是教琴艺课的,也纷纷忍不住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小公主。 第五百九十七章 无所畏惧的小公主 陈先生又叮嘱了一番,这才将课堂交给了谢溯,自己先行离开了。 谢溯将琴放在了桌上,声音清朗:“那我们开始上课。” 臻臻看着那琴就忍不住叹气,原本以为张先生回家养病了再不用上琴艺课了,没想到她一回来就有了新的先生。 “谢某今日与诸位初见,尚且不了解大家的学习情况,不知之前张先生的琴艺课,学到了哪首曲子?” 郑雪儿立即作答:“回先生的话,是在学关山月这一曲。” 谢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请这位姑娘弹奏一曲作为演示看看。” 郑雪儿挺直了要背,轻轻点头,便抬手抚上了琴弦。 她的琴艺本来就是拔尖儿的,自然不怕演示,指尖浮动,清雅的琴音便倾泻而出。 学堂里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窃窃私语:“张先生当时一曲都还没教完,郑雪儿便已经能弹的这么好,这下她又有的得意了。” “在这京中,谁的琴能比得过她呀?这种风头她怎会放过?” “这下谢先生怕是也要对她青眼有加,哼,她不是和那位宋大人……” “嘘,小声点。” 莫芸眉头轻蹙,不知为何,最近聿风和郑雪儿要定亲的事好像被传开了,好多人 有的没的议论纷纷。 她有些担忧的看着臻臻,自从臻臻病了,再没提过聿风了,她知道她是伤心了,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臻臻最信任聿风,可他却为了郑雪儿背叛她,她怎能不难过? 一曲毕,谢溯赞许的点头:“郑姑娘的琴艺娴熟,很好。” 郑雪儿扬起笑来,站起身福了福身:“多谢先生夸奖。” “但虽说琴艺娴熟,琴音却略有不足,关山月一曲中带的是戍边将士们的幽思,郑姑娘琴音太过清雅,而气韵不足,若能稍作改进,才更合宜。” 谢溯说着,十指抚上了琴弦,指尖弹奏,一曲带着沉闷的肃杀之气的关山月便郁郁沉沉的压迫而来。 分明是初春的宫闱之中,却让人仿若已经置身于苦寒的边关。 连一向听琴音就犯困的臻臻都被震的怔在了那里。 一曲毕,学堂内静默了片刻,才骤然响起哗啦啦的掌声。 “先生的琴音太好了!” “难怪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先生的才学这般出众就罢了,竟也如此擅琴,在先生面前,我们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谢溯十指在琴弦上按住,轻笑:“琴本也是君子六艺之一,我的确也喜琴,今日有这样的机缘和诸位上 课,也会倾尽全力来教。” “好!”大家都欢呼了起来。 “那我们还是从这一曲关山月开始,方才我和郑姑娘所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琴音的气势,这首曲子曲调低沉,不用操之过急的求快,急于炫技,而是要缓而沉,首先得领会这一要点。” 谢溯沉静的讲着,他声音清朗,不疾不徐,如他的琴音一般。 学生们都是连连点头的听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那,现在再请一位演示一遍。” 谢溯话音顿了顿,目光看向了被迫坐在第一排的小公主。 臻臻察觉到他的视线,眉心一跳,连忙低下头躲避。 “公主。” 谢溯还是点了她。 “还请公主再来演示一遍,记得注意我方才提出的几个要点。” “啊?” 臻臻咬着唇为难的道:“我弹的不大好……” “无妨,公主只需弹一小段,我先了解一下公主的情况。” “可是……” “公主不必紧张,弹的或好或坏都无妨,若是公主弹的极好,还要我这个先生做什么?” 臻臻求救的看向芸娘,芸娘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说到底,她们都只能算得上伴读,先生教学也得以公主为主,谢溯怎么可能不了 解公主的情况呢? 她只好认命的将双手按上了琴弦,一咬牙,豁出去了。 只听突然一声突兀的“铮”的声音响起,谢溯沉静如水的眸子都动荡了一瞬。 那几乎尖锐又不堪入耳的琴音,好似群魔乱舞。 臻臻适时地停了手,看着谢溯无辜的道:“先生,你说好不怪我的。” 谢溯看着眼前这个弹琴犹如拉锯一般,完事甚至还能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的小公主,突然之间好似明白了陈先生为什么这么热情的非要他来代课了。 谢溯眉心隐隐跳了跳,沉声道:“公主习琴多年,但最基本的指法都尚未熟练,还是得勤加练习。” 臻臻乖巧的点头:“我会好好练习的,先生。” 谢溯双眸微眯,直觉告诉他,她没这么老实。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课,这位小公主就已然撑不住眼皮子开始昏昏欲睡了。 他一道戒尺敲在了桌上,小公主迷迷糊糊的惊醒过来,偷偷看他一眼,又拿起毛笔开始在桌上写写画画。 他抬眼扫过去,她画了一只乌龟。 谢溯:“……” 她好像发现了他在看她,又弯起眉眼冲着他甜甜的笑。 看似单纯天真,实则无所畏惧。 他早先也是听说过这位 小公主的,毕竟陛下子嗣不多,就这么一个女儿,听闻很是宠爱。 如今看来,这小公主的教书先生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可这活儿都接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钟声敲响,终于还是下课了。 臻臻一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小声和芸娘兴奋的说话:“一会儿我们就出宫,去晴安湖游船!” 谢溯道:“今天就到这里吧。” 臻臻和其他的学生们都一起站起身来,拱手相送:“恭送先生。” 她现在已经眉开眼笑,眼睛都亮晶晶的,今日这一天的课,就这句话她是真心的。 谢溯抬手:“其他人都下课,公主,先等一等。” 臻臻的笑容凝在了脸上,呆呆的看着他:“啊?” “公主基础没有打好,基本的指法都没有熟练,若是继续这样,往后的课只怕也跟不上,我给公主私下里再开小课,将基础的指法学会。” 臻臻小脸瞬间垮了,好似天崩地裂。 学堂里其他的学生们都走了,芸娘给了她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拍拍她的手:“还是下次再去游船吧。” 眼看着学堂都走|光了,臻臻还坐在那,已经生无可恋。 谢溯扫了她一眼,沉静的道:“公主,我们开始吧。” 第五百九十八章 老古板 “我们先学习右手的基础指法,这是抹,挑,勾,公主再试一次。” 臻臻因为被留堂已经不开心了,很是敷衍的做了一下,那琴弦都被勾的铮铮蜂鸣。 谢溯眉头紧蹙,盯着那根被她折磨的几乎要断掉的琴弦,沉声道:“公主,专心。” “我哪里不专心?现在先生就盯着我一个,我哪敢不专心?” “公主手中的这把古琴很是珍贵,可知多少爱琴之人想要见一次都难,公主轻易得到,却半点不爱惜,既然习琴,却对琴无半分尊重。” 臻臻眨巴着眼睛:“原来先生喜欢我的琴?那我把这琴送先生吧!” 她立马捧着琴道:“这琴送先生,先生不要让我留堂了好不好?” 谢溯怔忪了半晌,才沉下脸肃声道:“公主莫要玩笑,无功不受禄,在下不会收受公主的东西,我为师长,对公主有教育之责,所以才让公主留堂练琴,公主岂有拿琴做贿赂的道理?” 臻臻被他斥责的愣在原地。 她第一次见到比陈老先生还要古板的人! “公主此举,既不尊师也不重道,是为大忌!” 谢溯求学多年,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猖狂的。 臻臻小声嘟囔着:“我本来也不爱学。” “我听 闻陛下和皇后娘娘对公主万分宠爱,宫学的课也都是由陛下和皇后娘娘亲自安排,宫学内不教女戒女训,反而修习四书五经,学习策论,可见陛下对公主的期望并非只是寻常拘泥于闺阁之中的女子。” “那是自然,父皇说,即便是女子也应该强大,不能学那些任人摆布的酸腐之书,白白把自己活成砧板上的鱼肉。” “那为何陛下去掉了公主女德女戒的课程,偏偏还是留下了公主不爱的琴艺课呢?” 臻臻梗了一梗,有些不服气的瘪嘴,她哪里知道? 她是求了又求,她爹就是不答应删掉这门琴艺课,非得让她受这个折磨,明明她对琴是半点也不喜欢! 谢溯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公主可知道,琴并非只是取悦他人的东西,习琴,可修心,可沉静,公主连一节课也坐不住,可见并非是沉得下心来的人,公主要习琴,首先就得戒骄戒躁。” 臻臻愣了愣,她爹好像真是这样想的。 她爹常常说她性子浮躁,无法定心,总有变数,让她静心养性,她当然权当耳旁风。 “可我不喜欢。”她很是不服气。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顺心如意?那么多人都为了科考前仆后继,难不成都 是因为喜欢读书?” 臻臻被他堵的没话说,只能暗自磨牙。 “还是说,公主只想要庸庸碌碌散漫过一辈子?” “我才不!我当然也要做一番厉害的大事!” 谢溯沉声道:“成大事者,定是内心沉静稳重之人,公主连练琴都坐不住,可见心中浮躁,不戒骄戒躁,如何成大事?” 臻臻懵了一懵,这话说的好像有些道理? “公主,现在可以开始练琴了吗?” 臻臻突然热血上头:“好!” 可答应之后,她就后悔了,谢溯盯着她练指法,她手指都要被琴弦碾破了,苦不堪言。 课外加练了半个时辰,谢溯才放她下学。 “今日很好,往后每天晚上下学之后,我再给公主单独练习半个时辰。” “每天?!” 谢溯沉静的看着她:“是的,每天。” “可是我手疼,手指头都要破了,我得休养几日。”臻臻伸出自己的白嫩的十指,可怜巴巴的。 谢溯微笑:“那公主回去记得上药,不要耽误了明日练琴。” 臻臻:“……” — “这个谢溯,简直就是个老古板!比陈先生还要古板的老古板!” “他说我不尊师重道就算了,还说我不尊重琴,这一根木头有什么可尊重 的?!他还不尊重我呢!我说把琴送他,他又教训我一顿!我就没见过比他更死板无趣之人!没有半点人情味!” 臻臻气的咬牙切齿,一回泠月宫就把谢溯骂的狗血喷头。 芸娘下了学都没急着出宫,而是在泠月宫等她。 臻臻磨着牙:“竟还有人夸他芝兰玉树清风霁月,我看他分明就是个老古板,才不到二十岁的人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只会拿大道理压人。” 芸娘“噗嗤”笑出声来:“你别生气了,这个谢先生,的确是有些严格,但想来是尊师重道的爱琴之人。” “哼!”臻臻很不服气的咬了一大口苹果,腮帮子都鼓囊囊的。 “但是学堂里其他的人都还挺喜欢他的,下学的时候大家议论,说谢先生教的比张先生更好,对琴艺更有钻研和见解,而且,长的还好看。” 臻臻冷笑:“一张木头脸,张口闭口就是规矩规矩,我倒是没看出来哪里好看。” 芸娘好笑的很:“我倒是第一次见你被先生气成这样。” 回回都是臻臻气先生,从来没有臻臻在先生那里吃瘪的。 臻臻简直受了天大的委屈:“本来说好今日去游船的,现在也来不及了。” “这有什么?改日再去 也是一样的,马上要入春了,机会多的很。” 臻臻气的只能大口的啃苹果泄愤。 芸娘牵过她的手来,挑了一点膏药在她手指上给她擦药。 采莲走了进来:“莫姑娘,莫世子来等姑娘回家了。” 芸娘给她擦好了药,这才起身:“好了,我要走了,明日学堂见。” 臻臻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嗯。” 芸娘笑了笑,这才离去。 莫羡予就在凤仪宫外等着,见莫芸出来,便迎了上来:“阿姐。” 他平时都要晚一点才离宫,因为要给太子伴读,今日得知莫芸也还没离宫,这才过来找她一起回家。 “阿姐不是说今日打算去游船?怎么现在才离宫?” “来了位新的琴艺课先生,很是严厉,公主被扣下练琴,到现在才回呢。” 莫羡予惊诧道:“竟还有能制得住公主的人?” “就是这次春闱的状元郎,琴艺课的先生受伤之后一直没好,他来代课,的确是有些严厉。”芸娘眉头轻蹙。 莫羡予愣了愣,一时似乎想起了什么。 回到了侯府,下人将两位小主子迎进去便道:“侯夫人正在等着姑娘呢,说有要事和姑娘商议,让姑娘回来就去汀兰苑。” “好,我这就去。” 第五百九十九章 有几分傲骨 芸娘走进汀兰苑,福了福身:“母亲。” 梁攸宁正在看帖子,见她来便招了招手:“你来。” 芸娘走上前去,梁攸宁便笑着拉着她坐下:“前几日春闱放榜,我托金夫人帮忙在新科进士们里挑出来的一些的适龄未婚的,你看看。” 芸娘怔怔的看着桌上这一堆的名帖:“这……” “金大人是这次春闱的主考官,对所有考生的信息都了解,家世背景一目了然,能过科考的,才学自然是真材实料,没的说,昨日金府办了琼林宴,高中的进士们全都参加了,金夫人还帮忙掌了眼,说这几个才貌品行都不错。” 梁攸宁这次可不敢再大意了,家世才学人品,全都要考察到位,生生从这二百新科进士中,挑了这么七个出来。 “你看看,这里面还有他们的小像,是金夫人特意让画师在昨日的宴席上帮忙画的,你可有中意的?” 琼林宴上,新科进士们尽数到场,京中不少人家也都想要借此机会择婿,算是心照不宣的事了。 “全凭母亲做主就好。” 梁攸宁眉头轻蹙:“哪里能让我完全做主?这是你的婚事,往后嫁了人,也是你和他共度余生 ,若是我选的,便是再好,你不喜欢,以后日子也难捱,你啊,还小,不知道这婚嫁之事的重要。” 芸娘这才拿起桌上的名帖一一看了起来。 每份名帖里都记录着这人的名姓籍贯以及家庭背景,甚至写了性情,还有一张小像,极为细致。 第一张就是谢溯的。 梁攸宁笑着道:“这个谢溯你应该听说过吧?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出身谢家,才学,家世,人品,无一不好的。” 芸娘扯了扯唇角:“我知道的,他现在受陈先生之托,在宫学给我们教琴艺课。” 梁攸宁诧异的道:“为何?” “之前的琴艺课先生,不是因病回家休养了嘛。”芸娘笑笑。 梁攸宁这才想起来,之前那位教琴艺课的张先生被臻臻用暗器误伤,到现在还称病在家。 “臻臻最不喜欢弹琴了,琴艺课的先生最难做,他这样的差事都能接,可见也是个实心眼的。” 芸娘笑着摇头:“母亲不知道,今日臻臻上他的课,气得不轻呢,说这位谢先生又死板又严厉。” 梁攸宁也笑了:“能让臻臻吃瘪的人可没几个,看来他的确也是有些本事的。” “谢家本就是百年世 家,经久不衰,他是谢家小一辈里最拔尖的,还是谢家现任家主谢知许亲手栽培抚养长大,不出意外,多半就是谢家下一任家主了,前途无量。” 因为谢知许至今没有成婚,更没有子嗣,几乎是把谢溯当亲儿子养了。 而谢溯又有这般天资,别说梁攸宁,这满燕京城的好人家都没有不惦记的。 “你觉得谢溯可好?” 芸娘却摇了摇头。 梁攸宁又拿第二张名帖:“那这个也不错,他出身于林州蓝氏,还是嫡长子,这次名列二甲,我瞧着也不错。” 芸娘看了看,依然摇头。 “那这个呢?赵家嫡次子,虽说科考名次不靠前,但在京中这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里,也已经算出挑的了,而且赵家门第好,赵老夫人又和气。” 芸娘还是摇头。 梁攸宁无奈的道:“那你自己选。” 芸娘在这些名帖里翻了翻,拿出了最后一张,细看了看,便将名帖递给了梁攸宁:“要不就他吧?” 梁攸宁接过这个名帖看了看,眉头都蹙起来:“这个徐均,这次科考名次不高,而且家世寻常,你怎么选他?” 芸娘轻声道:“我知道母亲想要我嫁得好,但 芸娘出身摆在那里,不想高攀。” “芸娘!你是定安侯府长女,是我的女儿,有谁敢说你不好?” 芸娘挽着她的手:“母亲,我知道的,只是我真的不在意往后夫婿家世地位,我出身流民之后,我也不曾觉得丢脸,反而父亲母亲对我的爱重,我感激不尽。” 梁攸宁叹了一声:“你啊。” “母亲也说了,婚嫁决定了后半辈子的日子,是极重要的,母亲希望我高嫁,嫁一个门庭高的世家子弟,可后半生我都要和那个男人过日子,他如今哪怕看在定安侯府的面子上娶我,可他心里知道我是流民之后,他心底里看不起我,日久天长,又岂会没有嫌弃的一天?” 梁攸宁怔忪了一下,顿时被堵的无话可说。 “与其这样,不如找一个和我差不多的人,这个徐均,家境贫寒却还能考上进士,可见是比寻常世家子弟多付出了数倍的努力。” 世家子弟自小就有名师教导,家中藏书楼里什么好书应有尽有,而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别说名师和好书,就是笔墨纸砚都得省着用,能考上进士自然是极不容易的。 “只要夫婿勤奋上进,如今的贫寒也只是 一时,迟早也会有所成就,又有什么不好呢?” 梁攸宁蹙着眉沉思着,良久才道:“那我和你爹商量一下。” “嗯。”芸娘笑了笑。 莫尘今日回来的晚,天色擦黑的时候才回。 “侯爷回来了。” 丫鬟通传的话还未落,他已经大步走了进来,梁攸宁迎上来帮他更衣:“今日怎么这么晚?” “还不是那逆党案,在宫中议事,我看这件事不简单,细查下去,不知要挖出多少人来。” “你用晚饭没有?” “还没,等你回来一起用。”她说着,回头对着丫鬟道:“传晚膳吧。” 莫尘把她抱在怀里:“等我做什么?饿坏了怎么办?” 话虽这么说,但心里却还是开心,唇角的笑都压不住。 “别闹,我还有正事与你说。”梁攸宁给他换好了家居的外袍,便推开了他。 “什么事?” “我在给芸娘相看婚事,你看这个人怎么样?” 梁攸宁将名帖递给他。 莫尘打开细看了起来。 梁攸宁轻叹一声:“这个徐均,寒门出身,这次科考名次也并不高,但金夫人说,这人人品还不错,在琼林宴上,不攀附也不谄媚,一身正气有几分傲骨。” 第六百章 她偏不信邪 琼林宴是新科进士们的庆功宴,这种宴席上,当然是以一甲的三人为中心的,而后便是家世显赫的进士们,像徐均这种情况,自然是有些受冷落的。 寻常的寒门士子,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去攀附结交贵人,只求寻个机缘飞黄腾达,心浮气躁又没有骨气,也就是徐均特别些,才让金夫人留意了他。 莫尘蹙眉:“这人出身贫寒,芸娘嫁他岂不是要受苦?” “我也是这样说,但芸娘,唉,你也知道,她想必是因为上次何永昌的事情落下了心结,也不愿意嫁高门显贵。” 莫尘思忖片刻,才道:“不过寒门出身能考上进士,其实倒也说明的确是个勤勉上进之人,倘若他自己争气,芸娘嫁他也不一定委屈,高门显贵看着风光,里头又关系复杂,不一定有这种门庭简单的好过。” “这个徐均家里就一个寡母和一个小妹,的确人口简单。” “芸娘性子软,她嫁进高门大户也真不一定应付得来那些事,说不准就被人拿捏欺负,这徐家既然人口简单,家境差些,到时候你给她多备些嫁妆贴补就是了,徐家一介寒门,莫家要拿捏徐家也简单,真成了婚,徐家定也不敢造次。” “况且,”莫尘顿了顿,唇角掀起几分讽刺:“现在这些 个高门显贵,也不一定就能风光几日,这逆党的案子牵涉甚广,也不知哪家牵涉其中,贸然结了亲,到时候说不准还沾上些不必要的麻烦。” 梁攸宁眉头紧蹙:“大夏都亡了多久了,竟真的还有这么多人暗中想要造反?”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为的不是光复大夏,是自己,一朝天子一朝臣,从前的那些高门显贵,如今日渐没落,谁又甘心呢?” 莫尘拉着她坐下:“这个徐均,我回头再去打探一下,若是当真不错,这亲事定下也无妨,他科考名次靠后,到时候定要外放的,即便亲事定下,我也不会帮他,且看他沉不沉得住气。” “芸娘还小,再多留三年,三年后徐均在外面资历攒的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把他调回京中来,把芸娘嫁过去,如此不是正好?” 但凡爱女儿的人家,都会尽可能多留两年再嫁的,十七八岁出嫁反而是最好。 这年头,好女婿也难找,便是徐均这样的,莫家不要,只怕还没等离京,就会有别的门第差一些的人家提亲了。 既然看中,当然得先定了亲才行。 梁攸宁眼睛亮了亮:“还是你想得周全!” 莫尘笑着捏了捏她的腰:“那是,也不看看你夫君是谁?” — 次日一早,用早饭的时候, 梁攸宁就和芸娘说了这件事。 “按你爹的意思,这婚事定下,他外放也不急着成婚,等三年外放攒够了资历调回京中,再成婚,不单能多考察三年,而且你也不必跟着去外放受苦,只等着三年后嫁在京中就是了。” 芸娘柔顺的点头:“都听爹娘安排。” 梁攸宁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啊,就是太没脾气了,在家倒还好,往后真嫁了人,我真有些担心。” 莫兴泽笑嘻嘻的道:“母亲不是说这徐家人口简单?况且家世寻常,到时候也好拿捏,定不敢欺负姐姐的。” 梁攸宁笑了笑:“是啊,你爹也这么说。” 莫羡予眉头轻蹙:“家世才学也太普通了些。” 梁攸宁轻瞪他一眼:“你这孩子,徐均出身寒门,能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也是极不容易的,你爹从前还流落街头,如今不也闯出一番事业了?” 莫羡予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 他又道:“那还得再亲自面见这人一面,看看是不是良人。” “那是自然,过几日,我让金夫人帮忙牵线,让他去香山寺,到时候自然能见一面,看芸娘喜不喜欢。” 芸娘垂下头,两颊微红,有些难为情。 莫兴泽立马道:“我也一起去!我帮姐姐看看。” 莫羡予也 道:“我也要去。” 芸娘头皮发麻,脸更红了:“你们去做什么?” 本来就很难为情了,他们还要凑热闹,岂不是要让他们看笑话? 梁攸宁笑着道:“那就一起去吧,不过不许乱说话,也不许擅自行动。” “知道了。”两个小的十分老实的点头。 “好了,快些用完早饭要去宫学了。” 莫尘天没亮就已经出门了,最近因为查逆党的事他也很忙。 芸娘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之前听母亲说,皇后娘娘也原打算在这次的新科进士们里给公主挑驸马的,可有人选了?” 梁攸宁笑着道:“原本是有一个的。” “谁呀?”芸娘立马好奇的问。 “自然是那位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梁攸宁顿了顿,又摇头:“但后来还是作罢了。” “为什么?”这件事臻臻甚至都不知情,应该不是因为臻臻不喜欢。 而谢溯这样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家世,人品,才貌,无一不出挑,这样的人选,为何能作罢? 梁攸宁扯出笑来:“就是细想想不大合适。” 具体的原因,她当然不会跟他们讲的,总不能说,陛下介意他姓谢吧? “况且现在在查逆党,公主也不好议亲,就怕不小心就踩雷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公主的亲事再等等了 ,公主现在也一团孩子气,对这事本来也不上心。” 梁攸宁随便打发了他们:“好了,早些用完饭就上学去吧,我先去铺子上了。” 她说罢,便起身先出门去了。 梁攸宁和莫羡予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莫名的疑惑,也只有莫兴泽是个心大的,三两下塞了个包子到嘴里:“走了走了,一会儿要迟到了!” — 上午陈先生的文论课,下午,又是谢溯的琴艺课。 一节课听的她昏昏欲睡,终于熬到下课,却是又一次的留堂一对一加课。 谢溯坐在她对面,沉静的开口:“请公主先复习演示一下昨日学的右手的几个指法。” 臻臻已经在心里把他骂了一百遍,却还是深吸一口气,抬手在琴弦上演示了一下。 那铮铮琴音还是有些刺耳,听的谢溯眉头紧蹙,他深吸一口气,平静道:“比昨日进步了许多。” 臻臻歪头看着他,这人怕不是木头做的,怎么能一点情绪也没有? 若是别的先生,这个时候早就气的站起来拍桌子大骂一顿,然后拂袖而去了。 偏这个谢溯,简直就是根木头,讨好他也不行,故意气他也不行,软硬不吃,怕不是活人吧? 她偏不信这个邪! 臻臻突然扬起笑来:“先生,我哪里弹得不好?你教教我。” 第六百零一章 讨好 方才还一脸苦大仇深的小公主,突然笑容明媚,积极进取,谢溯只觉得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谢溯右手再次抚上琴弦,勾,抹,挑,然后抬眸看向她:“公主可看明白了?” 臻臻略带疑惑的又试了一次,琴音依然刺耳。 但她表情苦恼又无辜:“为什么还是不行?先生的指法我似乎没看明白。” 谢溯抿了抿唇,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弯腰伸出右手在琴弦上再次演示了一遍:“公主方才勾弦的时候,力道有些大了,只轻轻带一下就好。” 谢溯是最重规矩的人,即便现在走到她身边为她示范,也隔着一尺的距离。 臻臻故意往他那边靠了靠,勾了一下琴弦,又回过头看他:“这样对不对?” 谢溯立即站直了身子拉开距离:“对。” 臻臻眨了眨眼:“先生还没演示抹和挑呢。” 谢溯往那边挪了一步,再次弯腰演示,臻臻又往他身边靠,扬起头眉眼弯弯的笑:“先生不愧是先生,这样一演示,我就明白了。” 谢溯看着眼前突然靠近的人,眸中一闪而过的慌乱,随后又有些愠怒的直起身。 可这位小公主依然一脸无辜:“先生怎么 了?” 他分明知道她故意作弄,却也挑不出她毛病来,她态度诚恳,眼神天真,当真是装的一手好无辜。 胸腔里涌起的些许怒意,自然也无处发泄。 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克制又平静的声音:“没什么,公主继续练琴吧。” 臻臻可没错过他眼睛里的那一丝愠怒,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 咦,原来不是木头。 这么个沉静稳重的人,竟也是会生气的。 臻臻右手在琴弦上拨|弄两下,又恢复了方才虚心求学的虔诚样子:“先生看对不对?” 这次,自然是做的极好的。 谢溯看着她,缓缓开口:“很好。” 接下来几日,臻臻上学终于没有那么苦大仇深了,她有了新的乐子。 自从发现这位谢先生并不是无懈可击,她时不时的故意逗他一下,每次见谢溯分明已经恼了,却还要强行平静下来的样子,她都得意极了。 当然她也极注重分寸的,回回惹了他之后又要乖顺一阵,频频试探他的底线,顺便把他底线往下踩一踩。 “我看你这几日像是又活过来了,适应琴艺课了?”芸娘好奇的问。 臻臻撇撇嘴:“什么适应不适应的,这课我上这么多年了 ,要适应早适应了,我看到琴就头疼。” “但我看你倒是开心了许多。”芸娘笑着捏她的脸。 其实自从臻臻一个多月前病了,就没有开心过,总是怏怏的,芸娘知道,她是因为聿风的事难过,后来病好了,来上学,又碰上琴艺课换了新的先生,她更不开心了。 臻臻狡黠的眨了眨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可知道那位谢先生生气是什么样子?” 芸娘诧异道:“谢先生生气?谢先生这样的好脾气,竟也会生气?” 谢溯也带了她们几天的课了,宫学里的姑娘们私下里总是议论,说谢先生沉稳有度,清风霁月,犹如仙子下凡,不染尘俗。 “我原先也以为他是根木头,一点情绪都没有,死板又守规矩的,我偏不信邪,他果然还是个活人。” “你啊。”芸娘无奈的摇头。 她想起母亲说起,皇后娘娘原本打算过挑谢溯做公主驸马的,后来作罢了,现在想想,幸好还是作罢了,不然怕是也麻烦了。 “芸娘,你想什么呢?” 芸娘摇摇头:“没什么。” 这件事还是不要和臻臻说了,不然她怕是又要气一遭。 芸娘顿了顿,才小声道:“我母亲,给我择了 一门婚事。”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当真?!是哪家的?!我认识吗?” 芸娘拉着她的手摇了摇,脸都红了:“你小声些。” “你快说呀。” “你不认识,连我也没见过,他叫徐均,也是这次科考中选的进士。” “徐家?是青州徐氏?” “不是。” “那,那是哪家?” 京中好像没有姓徐的名门世家。 芸娘摇摇头:“他出身寒门,家中并不显赫。” 臻臻瞪圆了眼睛:“寒门?那怎么配得上你!” “我倒是觉得很好,他出身寒门,却能年纪轻轻就考上进士,定是比寻常世家子弟更努力勤勉之人,而且,母亲说他有几分傲骨,不攀附不谄媚,连父亲也亲自考察过他了,说这人还不错。” 臻臻嘟囔着:“可你都没见过他。” “明日就去见他。” “什么?!” 芸娘小声道:“母亲说,明日带我去香山寺礼佛,那徐均也会去,到时候也能借机相看一番。” 臻臻一下子来劲了:“我也要去!” “你啊,还是老实上课吧,我明日是请假不上学,公主可不行。” 芸娘请假很方便,因为她从来不逃课,先生那里极好说话,要请假就一定 是因为有事的,但臻臻在先生那里的信任度早被透支了,如今怕是只有圣旨来了先生才会给假。 正说着话呢,谢溯已经抱着琴走进来了。 他先扫了一眼臻臻,却见她今日格外乖巧的端坐在那里,见他看她便甜甜的笑。 他眉头轻蹙,她又耍什么把戏? 但这一堂课,臻臻十分的老实,没有睡觉没有玩暗器也没有画乌龟,甚至还主动回答问题,让谢溯一度以为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下课的钟声敲响。 谢溯给大家下了学,学堂里的人都走了,臻臻依然笑盈盈的坐在座位上,一脸乖巧。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谢溯对她已经充满了防备心。 “公主有什么事吗?” 臻臻站起身来,走到他的琴案前跪坐下,双手捧着一包点心越过琴案送到他的面前:“先生上课这么久,饿了没有?吃些点心压压肚子吧。” 谢溯盯了一眼那点心,又摇头:“我不饿。” 臻臻叹了一口气:“上次我要送琴给先生,先生说我贿赂,这次我送点心,先生竟还要拒绝,难不成点心也能算贿赂?这只是学生想要孝敬先生的一点点小心意罢了,先生屡次拒绝,是不是对学生有成见?” 第六百零二章 心软的先生 谢溯静静的看着她,好似已经给了回答。 臻臻讪讪的笑了笑,把点心放下,终于说了正事:“那个,先生,明日能不能准我请假一日?” 谢溯总算是明白她今天为什么这么老实了。 这小公主大概也只有求人的时候才能这么听话吧? “公主要告假,应该找陈先生,或是让皇后娘娘来说一声,我不过一个代课先生,无权管公主的假。” 臻臻笑容僵了一僵,心里骂道,这个谢溯,看着平易近人好说话的样子,怎么这么精明? 要不是找陈先生和她爹娘请不到假,她能来找他吗? 虽说这几日她故意作弄了他,但谢溯到底和她认识没几天,对她底细不清楚,请假这种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好好求一求也能有机会,但若是找陈先生,他早已经被她五花八门的理由给弄免疫了,听都不会听就直接拒绝。 尤其是上次她撺掇阿韫帮忙骗陈先生之后,现在若非是她爹的亲笔圣旨,只怕陈先生都不肯放人! “我若去找陈先生,他定不肯准假的。” 谢溯淡声道:“那谢某自然也不能越俎代庖。” “可我若是不出宫一趟是不行的。”臻臻耷拉下脑袋,明艳的眉眼都 黯然了下来。 “曾经在宫中伺候我的一个小宫女,前两年因为我私自出宫而受罚,被赶出宫去了,她当初就是被家人卖进宫里换钱的,她被赶出宫去,家里人又嫌她丢人,把她嫁给了一个老鳏夫。” 臻臻吸了吸鼻子:“我方才听说,她被那老鳏夫折磨殴打,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我心中难过,她毕竟陪我一起长大,就想去看看她,给她找个大夫,若是再耽误下去,我都害怕还能不能见上她最后一面。” 谢溯眸光微凝,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这样的事。 臻臻扑到琴案上,两手抓住他的袖子,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可怜巴巴的:“我父皇母后是不会允许我去看望这个犯错被罚出宫的小宫女的,陈先生也不会,可我知道,先生是仁善之人,定不会白白看这么一条性命等死,当初就是我害她,她才落得今日的境地,我若是不去,我真的会抱憾终身的。” 她往日里要么装乖卖巧,要么故意作弄,活生生一个被惯坏的骄纵小公主,今日却为了一个小宫女向他求情。 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谢溯的心倏地软了几分。 “好。” 臻臻眼睛都亮了:“真的?先生你真 是大好人!” 方才还泪眼朦胧的眼睛,眨眼间便绽放出光彩,像是烟花,嘭一声炸开,猝不及防。 谢溯怔忪了一瞬,立即避开她的眼睛,垂眸看到她两手还紧紧扯着他的衣袖,往回拽了拽。 臻臻却恍若未觉,依然扯着他的袖子,殷切的凑上去:“那先生帮我写一份准假的手书,我明日好出宫。” 她眼睛红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巴巴的看着他,两爪子死死扯着他的袖子不肯撒手。 他抿唇:“我写,公主先松手。” 臻臻愣了愣,抓一下袖子怎么了?他怎么这么小气? 她瘪瘪嘴,松开了手,又巴巴的盯着他,生怕他反悔。 谢溯提笔,在一张澄心纸上写下了准假书。 他的考卷已经被公示过,陈先生昨日还在课上特意拿出他的考卷来给她们传阅,说他文章针砭时弊,字字入骨,而他那一手字更是遒劲有力赏心悦目。 臻臻那一手烂字被陈先生没少骂,陈先生常说,她是他教过最不听话的学生,而谢溯,却是陈先生教过最优秀的学生。 今日不过随手写这么一份准假书,字迹也是行云流水。 臻臻捧着脸趴在桌上,看着他写字,想着他有没有被先生骂 过? 谢溯写好了准假书,递给她。 臻臻开心的接过来,小心的收进怀里,笑的眉眼弯弯:“多谢先生。” 谢溯没有看她,只淡声道:“练琴吧。” 臻臻歪了歪头,怎么回事,这谢先生突然对她这么冷淡? 但准假书都到手了,她也没多想,乐颠颠的跑回自己的琴案前坐下:“好!” — 次日一早,臻臻如愿以偿的拿着准假书出了宫。 守门的禁军都有些不可置信,竟然还有先生愿意给公主准假? 这么多年了,宫学里的先生们早就对这位小公主百般防备了。 “你们看看清楚,这可是谢溯谢先生的亲笔手书,谢先生都准假了,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莫要耽误了本公主的事!” 臻臻这会儿硬气极了。 禁军仔细核对了一下字迹,确认无误,这才拱手放行:“恭送公主。” 臻臻开心的跑了出去。 宫门外,张佑安早已经在等着她了,见她出来便立马挥手。 “佑安!你怎么来啦?”臻臻小跑着到他跟前。 “芸娘跟我说你今日要出宫,她不能来接你,自然只有小爷我来了,不然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乱晃?” “哇,你还带了踏雪!”臻臻兴奋的摸着 张佑安身边的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驹。 “知道你惦记,可不得给你带来?上马吧。” “它会让我骑吗?” 踏雪是张佑安的马,从小养大的,后来跟着张佑安去了军营,如今越发的威风霸气了。 “旁人不行,你当然可以。” 张佑安拍拍踏雪的脑袋,冲着臻臻歪了歪头:“还不快上马。” 臻臻拉住马鞍,利落的翻身上马。 张佑安则拉过侍从牵着的另一匹马,也上了马。 臻臻一拉缰绳:“驾!” 踏雪立即飞奔而去,张佑安也在她身后跟上。 两人骑着马,一前一后的从铜锣大街疾驰而过。 “臻臻,你想去哪儿?” “当然是去香山寺,芸娘要去相看未来的夫婿,我也得去帮她掌掌眼!” 张佑安笑的肆意:“你分明就是自己想去玩。” “才不是!” “哎,你怎么出宫来的?我还以为你这次多半是偷偷溜出宫,没想到竟还能正大光明的走出来。” 臻臻得意的轻哼一声:“自然拿着先生的准假手书出来的。” “竟还有先生给你准假?” 臻臻在先生们面前的信用度,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透支干净了。 “当然了,新来了一位很心软的先生呢。” 第六百零三章 你是不是有病 宫学。 随着钟声响起,陈先生走进了学堂里,谁知一抬眼,看到第一排空了两个位置。 他脸一沉:“这都什么时辰了,人还没齐?” “先生忘记了?莫芸今日家中有事,所以请假了。” “莫芸请假我自然是知道的,但公主呢?” “公主也请假了呀。” 陈先生眉头一竖,眼珠子都瞪出来了:“公主何时请假了?我怎么不知道?” 学生们面面相觑,声音都小了些:“公主跟谢先生请假了。” 等到下了课,陈先生立马就去找了谢溯。 “老师。”谢溯刚进宫,见着陈先生便拱手行礼。 “我听说你给公主准假了?” 谢溯顿了顿,才道:“是。” “这事儿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公主她……” “公主请假另有隐情,我答应了帮公主保密,不便和老师说。” “公主哪儿来的什么隐情?她是不是又跟你信口胡诌了?是养的猫死了还是宫女被人生病了?还是她的侍卫重伤了?” 谢溯:“……” “公主说,她身边一个忠心的宫女早几年被赶出宫去,现在重病在床过的凄苦,想偷偷去探望她。” “泠月宫的那群宫人从公主出生到现在就没换过人!哪儿来的什么被赶出 宫去的宫女?” 陈先生叹了一声:“怪我,我没提前和你交代,公主为了逃学,请假的理由一套一套的,不知把我们这些先生骗了多少次了,她每次都有理由。” 谢溯眉心突突的跳,想起她泪蒙蒙的一脸真情实感,这个小骗子! 陈先生拍拍他的肩:“下次你注意些,公主有些孩子气,又鬼灵精怪的,那眼珠子溜溜一转就没想好事儿,公主的话,说的再真也只能信三分,尤其是找你告假的时候,那是一分也别信。” 陈先生也是被臻臻骗了七八次了才长记性的,现在他已经油盐不进了。 谢溯深吸一口气,人生第一次被人耍的团团转。 “陛下和皇后对公主几乎是有求必应,哪里能舍得打发她喜欢的宫女?” “早些年倒是有过一次,公主偷玩炸药,还是让她身边的侍卫聿风帮忙从兵器库里偷出来的,陛下知道此事震怒,对聿风杖刑,最后公主求了情,照样把人放回来了,安安稳稳的跟在公主身边十年,也是去年岁末,聿风进了皇城司,这才被调走离宫。” “咱们这位小公主,那是不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你以后可千万别再着了她的道。” 谢溯拱手:“多谢老师提点。 ” 陈老先生讪笑两声:“是我谢你才是,想来这几日,你也看到了,这差事的确不大好做,小公主是有些任性了,但公主心思纯善,只要好好教育,也还是很聪明好学的。” 这话陈老先生自己都说的心虚,他生怕谢溯撂挑子不干了。 张先生自从回家养病之后,就一直称病不来了,显然是铁了心不想干了,现在又找不到别人能顶的,好容易抓到了个谢溯,他哪儿能放手啊? 陈老先生压低了声音:“你就当帮老师一个忙,这人情老师会记得的,辛苦你了。” 谢溯扯了扯唇角:“老师客气了。” — 香山寺。 臻臻和张佑安策马赶到了香山寺的山脚下,又徒步爬上山去。 张佑安往上连蹦了一大步就到了臻臻的前面,一边倒退着上石阶,一边冲着她笑:“时臻臻,我约你出来游船你说出不来,现在芸娘有事,你想方设法的就出宫来了,你说,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我前几天是真出不来,再说了,芸娘这事儿能和游船比吗?这可是芸娘的终身大事,我当然得帮她掌掌眼,万一又是何永昌那种败类怎么办?” “你反正怎么都有理由,我这难得回京一趟,你也不陪陪我 ,回头等我走了,你可别偷偷哭。”张佑安哼了一声。 臻臻翻了个白眼:“谁要偷偷哭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我走了,你竟一点也没想我?” “也不是没想。” “既然舍不得我,要不随我一起去?你不是也说京中无趣,边关有大漠孤烟,大营里什么好玩的兵器都有,到时候能让你玩个够!” 张佑安突然转身来看着她,眼睛都亮晶晶的。 其实这些日子,张佑安还挺开心的,他得知了两个好消息,一是聿风和郑国公的女儿要定亲了,二是,皇后娘娘原本打算在这次春闱的进士里面给臻臻挑驸马,如今因为逆党案还未查清,也搁置了。 他之前离京一年,回来看到她更依赖聿风了,皇后娘娘也打算给她安排婚事,他心里其实挺慌的,可没曾想,突然有了转机。 臻臻撇撇嘴:“算了,我若是敢私自离京,我爹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的。” 她最多也只敢私自出宫玩一玩了,她虽然任性,但也知道她爹娘的底线的。 “自然不是私自离京。” “那我爹娘也不可能同意。” “谁说不同意?你若是嫁给我,不就能跟着我一起去边关了吗?” 张佑安脱口而出,突然心跳如雷。 臻臻愣了一愣,懵了片刻才缓过神来,没好气的道:“张佑安你是不是有病?” 张佑安立马打着哈哈道:“我开玩笑呢。” 他插着腰,哼了一声:“你这疯丫头,谁娶谁倒霉。” “你才是疯丫头!” 臻臻气的捡起石头砸他,张佑安身形灵活的闪躲,连蹦带跳的往山上跑:“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 两人一路闹着,没多久就上了山。 进来寺庙,可不能疯了,臻臻找寺里的小僧问了莫家人的行踪,说是在后山,他们便立马寻了过去。 香山寺的后山,是个极为清雅的地方,青山绿水,现在正值初春,景致也很好。 臻臻和张佑安顺着林间小道一边走着一边四处转头探看,突然就看到了不远处八角亭里的两个人。 “哎,在那!” 臻臻立马拉着张佑安躲到了八角亭不远处的一处大石头后面。 谁知刚蹲下去,却撞上了两个人。 正是莫幸泽和莫羡予,这两人也是一脸震惊的瞪着他们。 “你们怎么在这!” “你们怎么在这!” 两方人马一起开口,然后又各自心虚的默契的闭了嘴。 四个人就这么缩在大石头后面,小心翼翼的探出四双眼睛来,观察对面八角亭里的动静。 第六百零四章 喜欢他? 八角亭内,一对男女相对而立,女子一身杏色暗花细丝褶缎裙,身似杨柳,两缕发柔顺的垂在胸前,顺着微风轻轻浮动。 而男子则是一身寻常读书人穿的澜杉,发髻上就一根木钗,生的还算清秀,有些读书人的斯文样子,现下可能有些局促,脸上微红,说话也磕磕巴巴。 “姑,姑娘常来这香山寺吗?” 芸娘微微一笑:“常陪母亲来,香山寺的景致好,后山还有一片桃花林,再过几日桃花要开了。” “姑娘喜欢桃花?” “我最喜欢红梅,不过桃花也喜欢。” “我也最喜欢梅花!”徐均刚一抬头看她,又连忙垂下眼睛,好像怕唐突了她:“梅花高洁,我很喜欢。” 张佑安忍不住小声道:“这个徐均,看着还行啊。” “我也觉得,方才母亲带着我们和他打过招呼了,性子的确还挺好,长的也还过得去吧。”莫兴泽也跟着点头。 莫羡予淡声道:“第一次见面装也得装的像样些。” “哎,这话也有道理。” 莫幸泽道:“怕什么?反正还有三年呢,父亲都说了,这次就算定了亲也不会帮他挑个好官位的,按着他的名次,该外放外放,绝不插手,三年历练 下来若是还可以,这才成亲。” “真不愧是莫侯,果然周全。”张佑安啧啧一声,拍了拍莫羡予的肩:“咱们还是别瞎操心了,有定安侯府给你姐撑腰呢,你姐吃不了亏。” 臻臻扒着石头,一眼不眨的看着,嘟囔着:“那芸娘喜不喜欢他呢?” 莫羡予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亭中的人依然在说话,徐均好似放松了许多,芸娘依然端方守礼,微微笑着听他说话。 至少应该是不讨厌的。 徐均酝酿了好久,才小声道:“我一个寒门出身的读书人,幸得姑娘不嫌弃,能与姑娘定亲,徐某自知高攀,日后,定爱重姑娘。” 当侯府的管事找上门来议亲的时候,他都险些以为是骗子,后来见了令牌,才知道是真的。 那侯府的千金为何挑中他?打探之后才知道,原来是侯府养女,可即便是养女,那也是定安侯府的养女,他一个寒门士子,科考名次也不显,怎么也是高攀的。 他便想着,多半是这姑娘粗鄙不堪?或是貌若无盐?亦或是还有别的短处? 可今日带着疑惑前来相见,却没曾想,她生的这样好看,又知书识礼,温婉柔顺,他站在她面前都觉得自惭形秽,不敢抬 眼看她。 一想到眼前的姑娘便是他以后的妻,他心都要跳出来。 芸娘声音很轻:“徐公子寒门出身,却能年纪轻轻就考中进士,想必也是很不容易的,并不是高攀。” 徐均怔怔的抬头,喉头都有些发涩,寒门难出贵子,他到了这诺大的燕京城里,家世背景没有一点可取之处,在新科进士们里也平平无奇,人人都道他运气好,即便是榜尾也是勉强得了进士。 却没人知道,这些年他节衣缩食,寒窗苦读,为了今日付出了多少辛酸努力。 他郑重的向她拱手:“幸得姑娘看重,在下定会尽全力,日后给姑娘挣个好前程。” 芸娘轻笑着点头。 “只是我这次名次不显,定是要外放的了,婚事定在三年后,这三年,恐怕再没机会与姑娘相见了。”徐均有些懊恼的垂下头,第一次后悔自己怎么没能考的更好一点。 “徐公子若是有事,可与我来信。” 徐均眼睛亮了亮:“可以吗?” “嗯。” “多谢姑娘!” 徐均拿出一块贴身的玉佩,双手捧着送到她的面前,有些磕磕巴巴的:“这是我家祖传的玉佩,我们既然定了亲,这玉佩,送你。” 男女定了亲,都要交 换信物,往往是男子送一块玉佩,女子送一个荷包。 芸娘接过了玉佩,从袖中拿出一个自己亲手绣的荷包来。 徐均小心翼翼的接下,唇角的笑都藏不住。 “我定会好好珍藏的。” 站在亭子外面的清荷走了进来:“姑娘,时候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芸娘点点头,这才和徐均告别:“那我先回了。” 徐均连忙拱手送别:“姑娘慢走。” 芸娘转身出了亭子,徐均还一路目送着,有些眷念不舍。 等芸娘回到寺庙禅房,却见臻臻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臻臻?你怎么出宫来了?”芸娘惊讶的道。 “你婚事这么重要,我当然得帮你掌掌眼了!”臻臻拉着她坐下,和她咬耳朵:“那个徐均长的也就寻常,不过看着呆呆傻傻的,应该不会欺负人。” 芸娘脸一红:“你,你看到了?” “我们都看到了。”臻臻老实的点头。 芸娘:“……” 她自然知道她说的我们是哪些人的。 “芸娘,你就这么把婚事定下了,你真的喜欢徐均吗?” “才见一面,哪里谈得上什么喜不喜欢的?” 臻臻蹙眉:“那倒也是。” “不过,我觉得并不讨厌,徐均,是很好的人 。”芸娘语气轻松,“臻臻,我想要的不多,我只想嫁个好人,往后夫妻互相扶持,琴瑟和鸣就很好了,徐均人品端正,又有志气有进取心,我觉得他很好。” 臻臻抱住了她的胳膊:“你觉得好就行,反正也不是立刻成婚,还有三年呢。” 三年时间,足以看出一个人的品行了,张佑安说的没错,有定安侯府给芸娘撑腰,她不会吃亏的。 “好了,我要去找母亲回话了,你要跟我一起去见她吗?” “那可不行,我今日是偷溜出来的,若是见了莫伯母,她肯定要教训我了,你去吧去吧,我和佑安去后山玩!等你忙完了再来找我们。” 臻臻难得出宫一次,自然不能放过这玩耍的好机会。 “好。”芸娘捏了捏她的鼻子。 芸娘拉开门出去,便看到莫羡予和莫幸泽两个都在外面等着呢。 “阿姐。” “走吧,我们去见母亲。” 莫芸走在了前面,他们两个也都跟上。 “阿姐觉得那个徐均如何?” “人品端方,知书识礼,是很好的人。”芸娘轻声道。 莫幸泽笑嘻嘻的道:“那就好,这样姐姐的婚事总算也是有了着落。” 莫羡予抬头看他:“阿姐喜欢他吗?” 第六百零五章 公主不喜欢弹琴 芸娘脸微红:“才见一面,哪里说得上喜不喜欢的?” “我看到阿姐送他荷包了,也是阿姐亲手做的吗?” “自然是亲手做的,要定亲就得交换信物,昨日母亲才跟我说起此事,我赶了半日做出来的。” 莫羡予扬起笑来。 — 臻臻和张佑安去了后山玩。 “这一片桃树都发芽了,看样子很快桃花就要开了。” 臻臻在林中蹦跶着:“等开花了我们再来!这桃林可好看了。” “也不知我等不等得到那个时候了。”张佑安有些丧气。 等朝中隐藏的逆党都查出来,他也该离京了。 听父亲说,如今这案子查的进展还算顺利,估计一个月便能查清。 这次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了。 臻臻倒是毫无察觉,依然很高兴:“桃花不开别的花也开了,咱们去晴安湖游船,去瑞卿楼听戏,有的是乐子呢!” “行,那你什么时候再出宫来,我们去晴安湖游船。” “过几日休沐了,咱们就去!” “那一言为定!” 正说着,臻臻一个转身,却看到树干上挂着一条蛇,吓的她“啊”一声摔坐在地上。 她最怕蛇了。 “臻臻!”张佑安立即拔剑,要冲上来将那蛇斩了 ,却已经有一刀刀光闪过,将那蛇直接挑开甩出去看不到影子了。 张佑安怔怔的抬头看去:“聿风?” “参见公主。”聿风收了剑,拱手行礼。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随从,也一起行礼。 臻臻扭过头不看他:“你怎么在这?” “地上凉,公主先起来。” 聿风要伸手去扶她,臻臻却抓住了张佑安的手站起来,直接避开了他,甚至都不肯正眼看他,显然还在生气。 聿风僵硬的收回手:“我在这里办事,正好路过,公主没事吧?” “不要你管!”臻臻气冲冲的转身就走。 张佑安看了一眼聿风,连忙追上了臻臻的步子。 “大人若是不放心,追上去看看吧。”江丹讪讪的道。 聿风紧抿着唇,僵持许久还是道:“算了。” 他是听说她擅自出宫了,怕又发生什么意外,实在不放心所以亲自来香山寺找她。 自从十五那日之后,他都没机会再见她了,她病了一个多月,消瘦了许多,两颊的婴儿肥都没了,今日难得开心了,他也不想让她晦气。 如今他已经得到了郑国公府的信任,接下来顺理成章的会被郑国公拉入逆党的阵营里,到时候只要挖出名单,这案子他就算 交差了。 大概也只要一个月了,这个月过去,他便去找她好好请罪。 聿风下了山,回到皇城司,却见郑国公府的小厮已经等在那了。 “宋大人!您可真是贵人事忙,小的在这儿等好久了,”那小厮兴冲冲的迎上来。 “有事吗?” “国公爷请宋大人到府上一叙。”小厮挤眉弄眼的笑:“宋大人放心,是好事。” 聿风眸光微凝,沉声道:“我随后就去。” “是!” — 郑国公府。 “宋大人来了。” 随着通传声响起,聿风也已经大步走了进去。 “国公。”聿风拱手行礼。 “哎,不必客气,快坐。”郑国公笑的很是和气。 “国公找我来,可是有事?” 郑国公摸了摸胡子:“你和雪儿的婚事,也该定下了。” 聿风眸底一滞:“可……” “现在你和雪儿要定亲的事都传开了,那定安侯府也并没什么反应,想来是根本没注意到郑家的,何家都已经伏诛了,那档子事早过去了,也不必再避嫌。” 聿风和郑雪儿要定亲的消息,就是郑家放出去的,其实就是为了试探。 看看定安侯府对郑家是不是盯着,也看看朝中的人对此的反应,现下已经试探完了, 一切都很顺利,郑家自然也没必要再拖下去了,拖久了反而对女儿的名声影响不好。 “你家中无父无母,这婚事你自己就能做主,今日便定下婚约,明年就成婚,往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也不必客气。” 聿风垂下眸子:“国公说的是。” 婚约书很快写好,这亲事便就此定下了。 郑雪儿躲在屏风后面,羞的不敢抬头。 聿风拿着那一纸婚约,心里沉重,他深知这一纸婚约已经不重要了,京中早已经传开了他和郑雪儿要定亲的事。 “一会儿留下吃个晚饭吧。”郑国公笑着道。 “皇城司还有桩案子没处理,不好久留。” “那也罢,改日吧,反正都是一家人了,正好,三日后灿儿要在醉仙楼设宴,宴请一些朋友,你也一同去,熟悉熟悉。” 聿风眸底一凌,不动声色的道:“好。” 郑国公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笑着道:“好了,宋大人都要走了,雪儿,你也送送他吧。” 郑雪儿这才从屏风后走出来,聿风早知道她在后面,见到她也并不意外。 “我送送聿风哥哥。”郑雪儿娇怯的看他一眼,又垂着头抿唇笑。 聿风淡声道:“有劳姑娘了。” 郑雪儿送着聿风 走出了厅堂,顺着府中的九曲回廊走着,原本不好意思说话的,但聿风话也少,她不说,他也不说,眼看着相处时间就这么一点,她到底还是忍不住。 “宋大人近来都在忙皇城司的案子吗?” “是。” 郑雪儿想问是什么案子,又怕他觉得闺阁女子关心这些不安分守己,又转了话题:“近日宫中来了位新的琴艺课先生,正是这次科考的状元郎。” 聿风脚步顿了顿,冰封的脸难得有了几分动容:“是么?” 郑雪儿心里一喜,笑着道:“没想到,这位谢先生琴艺还如此的好,连我也自愧不如,有了谢先生的点拨,我琴艺也长进了许多,改日再谈给聿风哥哥听。” 聿风似乎若有所思。 郑雪儿接着道:“这位谢先生是极严格的人,公主散漫惯了,哪里受得了?可惜谢先生不像别的先生那样惯着她,公主课上不好好学,课后留堂也得学,公主这几日可真是苦不堪言。” 聿风眉头轻蹙:“公主不喜欢弹琴。” “是啊,公主也弹不好,第一次演示给谢先生听的时候,我看到谢先生脸色都变了,但凡爱琴之人,又怎能受得了公主那样?不过先生却夸我,说我琴艺娴熟。” 第六百零六章 心虚 聿风紧抿着唇,没再接话。 从前她的事他一清二楚,学堂里什么先生,教了什么课,吃了几块花糕,有没有把先生气着,事无巨细,只有旁人找他打探的,如今他却也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得知她的生活。 — 次日,宫学照常上课。 中午午睡休息了一个时辰,芸娘和臻臻睡完午觉就一起来上课了。 路上,芸娘拉着臻臻小声叮嘱:“一会儿就是谢先生的琴艺课了,陈先生肯定已经告诉了谢先生真相,你昨天编理由请假的事瞒不住的。” 臻臻叹了一声:“大不了再被罚一次。” “你啊,我早说了让你别出宫凑热闹了,这谢先生严格,他得知你骗他,还不定要怎么罚你了。” “那怎么能不去?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我当然得亲自替你掌掌眼了。” 芸娘正要说话,臻臻却突然拉住了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芸娘立马闭了嘴,乖乖的后退两步,跟在了臻臻的后面。 他们这会儿正走到一处小花园的假山附近,而她们靠着假山壁静下来,却听到假山里隐约传来细碎的说话声。 “赵姑娘有何事?” 是谢溯的声音! 芸娘眼睛都睁 大了,臻臻更是兴奋的把脑袋又往里凑了凑,生怕错过一字半句的关键语。 要知道,这可是端方守礼清风霁月的谢先生呀! 他竟然会和人私会?! 这得是多大的惊天八卦! 赵若晴乃是皇城司指挥使赵大人的嫡长女,也在宫学读书。 她此时声音嗫喏,似乎有些紧张:“先,先生,我见先生爱琴,所以为先生做了一个琴穗,还请先生收下。” 她两手紧张的捏着一个精巧的穗子,送到他面前,脸都涨的通红。 臻臻和芸娘对视一眼,原来赵若晴喜欢上了谢先生?这分明就是在表明心意啊。 谢溯眸光沉沉的看着那个穗子,沉声道:“赵姑娘,你可知私相授受是何罪名?” “啊?”赵若晴呆呆的抬头,脸上的红晕还未消散,却已经僵了。 “赵姑娘是闺阁千金,我和姑娘并没有婚约,是为外男,赵姑娘怎可擅自赠送自己的绣品给外男?” “我,我……”赵若晴突然被教训,脸都涨的通红。 为何?还不是因为心悦你,所以才要冒着风险送你东西? 这种心照不宣的事,他竟然问为何? “赵姑娘也是大家闺秀,理应当对礼法熟记于心 ,如此贸然行事,一旦传出去,名声尽毁。”谢溯语气严肃。 赵若晴已经无地自容的垂下头,咬着唇眼睛都红了:“我,我错了。” “将礼记抄三遍,三日内交给我。” 赵若晴:“……” 她声如蚊呐的应下:“是……” 谢溯抬脚就走了。 听到脚步声响起,臻臻连忙拉着芸娘靠到了假山壁内,谢溯走的也不是这个方向,正好也看不到他们。 等着谢溯和赵若晴先后离去,芸娘才松了一口气。 “真不愧是谢溯,人家姑娘跟他表白,他竟然让人抄礼记!”臻臻都震惊了。 “谢先生端方守礼,向来最重规矩,想来是不会允许自己做任何出格的事的。” 臻臻摸着下巴:“那赵若晴也真是心急了,她也该想到这一点,让她爹去赵家试探一下议亲之事,走正规的流程,就谢溯那个老古板,除非是三书六礼正经娶妻,我这辈子难以想象他和什么女人能有什么交集。” 芸娘摇了摇头:“大概是这条路走不通。” 臻臻惊诧道:“为何走不通?赵家官宦世家,门第也不低,和谢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吧?” “倒不是门第问题,你可知道,自从谢 先生三元及第之后,多少人家去谢家议亲?可以说这满京城有女儿的世家贵族都起过念头,可谢先生至今没有定下婚事,你可知为何?” “谢溯那老古板不乐意?” “谢先生只怕压根不知道此事。” 臻臻一愣:“那怎么可能?” “你不知道,谢家的情况有些特殊,如今当家做主的谢夫人,并非是谢先生的生母,而是继母,谢先生的婚事,自然也是她操持,好人家登门议亲,也是和主母谈,可那位谢夫人却都回绝了,甚至还挑拣条件极好的姑娘,要配给她的儿子。” 臻臻瞪大了眼睛:“竟还有这样无耻的主母?” “这位谢夫人可不得了,她原本只是谢老爷的一个妾室,却能抢在先夫人之前生下庶长子,谢先生虽说是正室嫡出,却是次子,后来先夫人因病离世,那妾室被扶正,成了正头娘子。” “将妾扶正?!简直不知廉耻!想必她也嫉恨谢溯,所以才阻挠他的好婚事。” “不然你以为谢先生为何远去沧州由叔父抚养长大,而不是由生父抚养?还是皇后娘娘做主送去的。” “我娘?”臻臻惊诧不已。 “当初他母亲去世的时候 ,他才五岁,那妾室已经掌权,留在谢家只怕不一定能活着长大,皇后娘娘这才将他送去沧州,由他九叔父谢太守抚养,今年才回京,但那庄氏想必是见不得他好过,所以对他的婚事暗中作梗。” “这么浅显下作的手段,谢溯能不知道?” 臻臻虽然骂谢溯死板,但她却也知道谢溯并非是个糊涂人,这状元可不是死读书就能得的。 芸娘想了想:“也不一定不知道,总之,走正儿八经的议亲路子是找不通的。” “难怪赵若晴直接对他表明心意,只可惜了这谢溯又是个老古板,这下可好,不单没成,还得抄书,想想就头疼。” “你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臻臻哼了一声。 两人到学室里的时候,钟声已经敲过了,她们为了避着谢溯和赵若晴,故意等了一会儿才回。 现在刚到学室,谢溯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先生。”两人一起行礼,臻臻很是老实,这次动作标准,态度恭顺。 谢溯看了她们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坐吧。” 臻臻走到位置上坐下,还有些心有余悸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撞上了谢溯的眼神,又咧开嘴心虚的笑了笑。 第六百零七章 惩罚 “公主。” 臻臻连忙端坐好,一脸无知的看向他:“先生。” “那位宫女,病好了吗?” 臻臻讪讪的道:“好,好些了。” 她就知道,逃不掉的! 他果然是要找她算账的了。 就在她以为他要开始暴怒的教训她的时候,抬眼看他却依然是平静的样子。 “公主昨日的课落下了,就用休沐的日子补上吧。” 臻臻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他是怎么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无情的话的?! “先生……”臻臻可怜巴巴的哀求的看着他。 谢溯不为所动:“欺瞒先生,本就是不敬,公主落下了课业,自然也得补,用两日休沐补上,此事便罢了。” 臻臻恨的咬牙切齿。 宫学每半月才休沐三日,这可是她巴巴盼了半个月才盼来的休沐! 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两日要去晴安湖游船,瑞卿楼听戏,醉仙楼吃烧鹅,现在他告诉她,这两天她都得在宫学补课?! 学生们悄悄欷歔:“谢先生果然严厉,这下公主惨了。” “都仔细些吧,谢先生可不好说话。” “谁说不是呢?” 坐在角落的赵若晴眼睛还红着,一边抄着礼记一边悔不当初。 下了学,又到了单独的补课时间。 等人走|光了,臻臻才讨好的冲着谢溯笑笑 :“先生。” “看我做什么?练琴。” 他语气虽然还是那样平静,但她还是隐约能听出他声音比之前冷淡。 “先生,昨日,昨日是我错了。”臻臻决定主动认错。 他抬眼看她,她此时态度恭顺,语气虔诚,和前日求他准假的时候一副作态。 “欺瞒先生,是我不对,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后悔莫及!”她情真意切,痛心疾首。 “我不该利用先生的善心,也不该编瞎话,我真的知道错了。”她可怜巴巴。 谢溯淡声道:“既然知道错了,就补上落下的课业。” 臻臻连连点头:“先生说的对,落下的课业是得补,但能不能,只补一日?” 她腆着脸殷切的看着他。 要是三日休沐都没有了,那她岂不是要连上一个月的学?! 一想到这她都要哭了。 “公主既然是真心认错,就该知道补一日不叫惩罚,补三日,公主才会长记性,才会明白,欺瞒先生是大不敬之罪。” 臻臻:“……” 她气的都要冒烟了,恨恨的把琴弦拨的铮铮做响,牙关都咬紧了。 那双时而狡黠时而明艳的眸子,此时终于有了最真实的情绪,火冒三丈。 谢溯看一眼她气的鼓囊囊的腮帮子,原来这才是这娇蛮小公主真正的模样。 到了退 无可退,求无可求的地步,她便终于收起了那些把戏,生气的眼睛都瞪的圆圆的,却倔的甚至不肯再多看他一眼,委屈的像是再多一会儿就要哭出来。 他低头看琴,唇角微扬。 — “这个谢溯,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臻臻回到宫里就把谢溯骂了一百遍。 “公主消消气吧,谢先生严格,咱们也拗不过,而且听说皇后娘娘也很是看重谢先生,这回公主便是去找娘娘求情,娘娘大概也不会帮公主的。”采莲劝着。 往常臻臻犯错了,还会去找她娘求求情,时窈对她向来心软,求一求说不准就能帮她了。 但臻臻才知道,原来谢溯和她娘早有渊源,甚至谢溯这次回京之后还特意进宫来拜见过,她娘对谢溯也是赞不绝口。 那她哪里还有什么胜算? 臻臻气的不肯说话了。 “公主,气归气,别饿着了,先用晚膳吧。”孙嬷嬷让人将膳食都送了进来。 宫女们忙着布菜,孙嬷嬷则走到臻臻身边哄着:“今日还有公主最爱吃的烧鹅,是老奴特意遣人去醉仙楼买回来的,公主不是一直想吃吗?” 臻臻哼了一声别过头。 但烧鹅的香味传来,有些诱人,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前面病了一个月,一只都是清淡饮食,不能 吃任何荤腥,病好了就在上学也没机会出宫吃,昨日难得出宫一趟,还是在香山寺吃的斋饭。 这烧鹅,她惦记好久了。 孙嬷嬷是臻臻的奶娘,从小带着她长大,哪里能看不出来这小公主心动了,笑着道:“公主,人是铁饭是钢,咱吃了饭再生气,哪儿能因为那谢先生就委屈了自己?那岂不是叫他得意?” 臻臻摸了摸肚子,哼一声:“那当然不能让他得意。” “是了,公主快些用晚膳吧。”孙嬷嬷哄着她吃饭,还给她夹了块烧鹅。 臻臻吃了一口,满足的笑弯了眼:“可惜不是现出炉的,不够酥脆了。” “哎呦,这可是快马加鞭让人立刻送回来的,知道公主爱吃新鲜的。” 一旁的小太监也跟着乐呵呵的道:“可不是?小的去买的时候还碰上了宋大人,宋大人说公主爱吃酥脆的,借了小的快马赶回来的,就怕凉了,宋大人都离宫了,却还把公主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话还未说完,臻臻眼神却黯然了下来。 孙嬷嬷瞪他一眼,那小太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闭了嘴。 臻臻嘴里的烧鹅,已经味同嚼蜡,她已经听说了,他和郑雪儿定亲的事。 “公主,别听小林子胡说,快些吃吧,一会儿凉了。 ”孙嬷嬷连忙道。 臻臻放下了筷子,闷闷的道:“吃不下了,撤了吧。” “这……” 孙嬷嬷见她这样子,便知道是真的难过了,哄不好的。 公主极少有这样难过的时候,以往这种时候,都是聿风哄的,只有他哄得好,现如今,聿风已经不在了。 — 接下来几日,学堂气氛很是欢快,因为马上就要休沐了,大家都在商量着去哪儿玩,只有臻臻,如行尸走肉,生无可恋。 三日后,宫学休沐了。 “要不我陪你一起吧,我反正休沐也没什么可忙的。”芸娘拉着她道。 臻臻耷拉着脑袋:“算了,谢溯那个老古板也不一定能答应你陪我,再说了,难得休沐,你好歹也得去见见你未婚夫吧,过阵子他外放可见不着了。” “可是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芸娘很是担忧。 臻臻最近的状态实在不好,芸娘心里清楚,并不单单是因为被先生罚,聿风和郑雪儿定亲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臻臻却突然诡异笑:“当然可以,我哪儿能这么轻易的被人摆布。” 芸娘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抓紧了她的手:“臻臻,你可别乱来,谢先生他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又被陛下和娘娘看重。” 臻臻笑的森森然:“放心,我自有分寸。” 第六百零八章 勾人 次日一早,臻臻抱着琴准时到了学堂里。 宫学里今日空荡荡的,只有谢溯一人。 “先生。”臻臻有气无力,好似走到宫学就已经耗尽了力气。 谢溯权当没看到,点点头:“坐。” 臻臻生无可恋的坐在了和他相对的琴案前,放下了琴,皱巴着一张没有光彩的小脸,那眼神里还隐隐能看到愤恨。 “前几日公主已经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指法,今日开始,我们学曲子,今日,我们学一支小曲,湘妃怨。” 臻臻幽怨的看他一眼,你懂什么怨? 谢溯双手抚上琴弦,开始演示。 臻臻双手捧着脸撑在琴案上,看着他抚琴,这么个老古板,竟喜欢弹琴。 她以为他这样的人,应该除了四书五经礼记弟子规,什么也不爱才是。 也亏得他长了这么一张能看的脸,不然哪个姑娘能喜欢上这种老古板?成天张口闭口就是规矩规矩,把自己活的跟个老头子似的,半点也不能行差踏错。 臻臻眼睛闪了闪,他若是自己坏了规矩,又该如何呢? 她眼里的笑意荡开,她还真就想看看。 谢溯一曲弹完,修长如玉的双手按在了琴弦上,抬眸看她:“公主?” 臻臻立马回神,笑盈盈的道:“先生弹的真好,我都 听入迷了呢!” 她突然回光返照一般的笑的灿烂,让他一愣。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不会又有什么算盘了吧? 谢溯沉下声来:“公主弹一遍试试。” 臻臻磕磕巴巴的弹了一遍,虽说还是不堪入耳,但已然能勉强听出曲调了,她是认真弹了。 谢溯又继续给她指点哪里有什么不足,该如何改正。 意外的,臻臻这次十分耐心,竟一整堂课下来都在认真的学,虽然进步很慢,但态度端正,没有作一点妖。 下课前,臻臻再次弹了一遍,这次好了许多,至少琴音能入耳了。 她甜甜的笑:“先生,我弹的如何?” 谢溯点点头:“很好,公主进步很大。” “多谢先生!” 他略带狐疑的看她一眼,她今天老实过头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当真是他多心了? “今日的课就到这。”谢溯道。 臻臻连忙道:“先生还未用饭吧?要不吃了饭再离宫?” 谢溯双眸微眯。 臻臻一本正经的道:“先生今日本来也该休沐的,却为了我还得在宫中给我上课,实在是辛苦,学生也并非不知恩图报之人,怎能不做一点表示?还请先生务必给学生一个机会,答谢先生!” 若是 没有前面这半个月的相处,他大概真能信了她这番话。 “男女七岁不同席,我和公主怎能一起用饭?” 臻臻:“……” “那就摆两个桌子!你一桌我一桌,行不行?” 她眼巴巴的看着他,很是殷切,似乎生怕他拒绝。 他下意识要拒绝,可看着她殷切的眼神,犹豫了一瞬,话到了嘴边却转了弯:“好。” 他倒是要看看她又有什么把戏。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立马喊了一声:“采莲!传膳!” 臻臻当真让宫人摆了两个矮几,膳食分了两份,一人坐一桌,她这辈子没有这么规矩过。 采莲还捧进来一束桃花,笑盈盈的道:“公主前几日不是还心心念念要看桃花?宫外的桃花还得等一阵才能开,宫中暖室里的一株桃树已经开了花,皇后娘娘特意让人给公主送来的。” 臻臻开心的接过来:“好漂亮!” 她又颠颠的把捧着桃花送到谢溯跟前:“这一束桃花送先生,以表学生对先生的答谢。” 谢溯见她从这一大捧桃花后探出头来,笑的眉眼弯弯,脑子里莫名的出现一个词,面若桃花。 他立即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被脑子里一瞬之间的僭越惊的心跳加快。 “我送先生琴你不要,送先 生糕点也不要,这一束桃花总不算逾矩吧?” 他不想她继续纠缠,随手将花接过来放在了桌上。 臻臻这才满意的回到了自己的案几前坐下。 他深吸一口气,强自平静下来,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自己一时意气答应在宫中陪她用饭了。 “先生请用饭!” 她笑成这样,他几乎要以为她是不是在饭菜里下了毒。 但当然不可能,他们之间还远没有到这么深仇大恨的地步。 谢溯拿起筷子,开始用菜。 臻臻捧着一个酒壶道:“我给先生倒酒吧!” 谢溯眉头一蹙,摇头:“我不喝酒。” “这是梅花酒,还是我自己酿的呢,甘甜可口,我们女孩儿家都喝着无事,先生尝一尝吧。” 臻臻眨巴着一双天真的眸子恳切的道。 他突然发现,她很喜欢这样恳切的看着人,好像她是这天下最有诚意的人,让人难以拒绝她的请求。 他沉默了一瞬,臻臻便已经当他默许了,主动帮他倒了一杯酒。 “先生尝尝看,可甜了,没有一点酒味,也尝尝我的手艺。” 臻臻说着,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像是要给他演示似的,先把一大杯梅花酒仰头就一饮而尽。 谢溯到底没再说什么,端起酒杯,尝了一口,入口 甘甜,的确没什么酒味,反而都是梅花的清香。 “怎么样?”臻臻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公主手艺很好,多谢公主。”谢溯点点头。 臻臻眉开眼笑:“好喝先生就多喝一点!” 谢溯也并没有多喝,只喝了那一杯,他并不是好酒之人,再淡的酒也是酒,他向来克制,不喜欢被酒精麻痹神经。 臻臻也没有再劝,她笑眯眯的看着他喝完那一杯梅花酒,眼底狡黠的光已经若隐若现。 那梅花酒的确是她酿制的,这酒只是入口甘甜,没有什么酒味儿,但实则后劲儿极大,一杯下肚,基本上都得醉! 她方才并没有将一杯酒喝完,只装装样子喝了一小口,而且饭前还喝了醒酒汤,所以并无大碍。 但谢溯就不一样了,他是实打实的把那一杯喝完了。 臻臻一手撑着下巴,一边数着时间,一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见他脸色依然白|皙,但眼尾却多了一抹嫣|红,一向沉静的如古井一般的眸子,此时意外的多了些迷|离的光彩。 “先生?”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他倏地抬眸看她,眼神似清醒又似迷|离,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她,眼尾的那一抹嫣|红越发的明显,眼波流转之际,很是勾人。 第六百零九章 你非礼我了 臻臻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一跳,她竟然会觉得谢溯这个老古板勾人?! 他和这词儿能搭边吗?! 她今日故意让他喝这烈酒,就是想看他酒后失态,他事事讲规矩,她偏想看他不守规矩,等他清醒过来,她便取笑他! 臻臻弯了弯唇角,提着裙子起身,走到他的案几边坐下:“先生,你怎么了?” 谢溯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避开视线。 他已经醉了。 “公主……”他声音微哑。 臻臻故作诧异:“先生是不是喝醉了?我竟不知先生这样不胜酒力,只是一杯梅花酒也能醉,先生一会儿还要出宫,可怎么办呀?” “无妨……”他终于收回视线,抬手按着自己的眉心,似乎想强行让清醒的意识回笼。 “可是先生现在这样,若是在人前失态,岂不是毁了先生清正端方的好名声?” 谢溯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却不慎碰倒了桌上的酒壶,打翻在地上。 他一向连一支毛笔都得摆在正确的位置,不会有任何的疏漏的人,现下却打翻了酒壶,酒水飞溅,洒在了他干净整洁的衣袍下摆上。 难以想象,等他清醒过来,看到自己一身的狼藉,得多闹心。 臻臻唇角微扬,适时地起身:“那先生慢走,我 就先回了。” 可谁知她刚起身要走,却突然被人攥住了手腕,一股大力将她直接拽的摔坐回去。 臻臻惊的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竟然,伸手碰她?! 这个对她避如蛇蝎,平日里连看她一眼都不肯的,时时刻刻谨守分寸,将规矩刻在了骨子里的人,他现在抓她手? 可谢溯没有半点要松手的意思,抓着她手腕的手力气极大,好似生怕她走了,那双已经彻底被酒精吞噬了理智的眸子,迷|离的看着她。 她僵了一瞬,反应过来便要挣开他的手,可他却死死抓着,如何也不放手,不单如此,他还倾身向前,向她靠近。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他这张脸,眉眼如画,清风霁月,可此时此刻,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温润端方,眼尾的嫣|红透着一股莫名的妖冶,好像勾人魂魄的妖精,那双从来不肯正眼看她的眸子,视线一瞬也未曾从她脸上挪开过。 臻臻脸上倏地发烫,僵在了那里,随着他的靠近,心跳都开始加快。 他左手钳制着她的手腕,右手突然抬起来,靠近她的脸颊。 这样逾越的接触,她应该立刻将他推开,可大概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差吓到了,她生生僵在那里没有动 弹。 等她回过神来,他修长如玉的手已经快触及她的脸颊,她立即伸手要挡开。 可他的手却越过了她的脸颊,落在了她的发髻上。 臻臻感觉到他插了什么东西在她发髻上,怔怔的伸手去摸,原来是一朵桃花。 方才,他的指尖还有一朵桃花,现在,那朵桃花在她颊边。 他突然笑了,不像从前那样轻浅的,稳重的笑,反而有些满足,像个圆满了愿望的小孩。 “公主,很好看。” 臻臻呆了一呆,突然心脏咚咚咚的作响,随后慌的手足无措的扯开他的手站起身来,转身就跑了出去。 采莲还守在外面,见臻臻出来,便行冲冲的问:“公主,成了吗?” 臻臻脚下的步子飞快,根本没有回答她,就提着裙子飞快的跑回宫里去了。 采莲愣了愣:“难不成,没成功?” 可一抬眼,却看到谢溯脚步虚浮的从学堂里走了出来,一向行走坐卧都端方守矩的人,此时走路都不稳,眼尾还有不正常的嫣|红,衣袍的下摆还被酒水洒了。 谢溯的随从惊的连忙上前来扶他:“公子,公子你这是……” 采莲疑惑的很,这不是成了吗? 可公主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公子,公子?!”书棋喊了两声,谢溯都没什 么反应,又闻到他一身的酒气,才震惊的发现,他家公子,竟然喝酒了?! 他现在都顾不得震惊,连忙搀扶着谢溯出宫去。 出了宫,送上马车,直接回谢家! — 臻臻回到泠月宫,便一头扎进了被子里,平复了好一会儿,乱跳的心脏才平静了下来。 采莲在旁边哄着:“公主,这是怎么了?奴婢瞧着谢公子被人搀扶着出去,挺狼狈的,这不是挺好的?公主怎么不开心呢?” 臻臻猛然掀开被子,给采莲都吓了一跳。 “谢溯这个……” 她想要破口大骂,却又不知该骂他什么比较恰当。 要骂他登徒子?可他也没做什么,最多算拉了一下她的手腕,这对谢溯那种老古板来说可能是要命的,但对臻臻来说,这真算不得什么。 她憋了半天,才骂道:“这个妖孽!” 采莲呆了一呆:“啊?” 她听公主骂了谢先生半个月的老古板,书呆子,糟老头子,第一次听公主骂他,妖孽? 这东西和谢先生搭边吗? — 次日一早,臻臻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纠结了许久。 要不今日不去上学了? 但万一谢溯找她父皇母后告状怎么办? 而且,这样不是显得她心虚?分明也没什么,她竟还躲着他?那她也太丢人了 ! 丢人的是他,她凭什么躲? 这样一想,臻臻理直气壮了起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起床了。 到了宫学,却看到谢溯已经在等着她了。 他今日依然衣衫整洁,面容沉静,好像昨日的他,就是一个幻觉。 “先生今日来的好早。”臻臻迎上他的视线,就有些心虚的笑笑。 谢溯沉静的眸子看向她:“公主昨日做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她故作无知,“我昨日只是邀请先生一起吃饭,用了一杯梅花酒,可是谁知先生不胜酒力,就那么一杯淡淡的酒,竟就醉的不像样,倒是让我吓了一跳呢。” 她当然早已经准备好了撇清关系的理由,只是一杯酒,喝醉了是他自己的问题。 谢溯眼底多了一丝愠怒,他昨日清醒之后,已经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是身上的狼藉,还有书棋告知他昨日出宫时的失态,让他清清楚楚的意识到,他被她整了! “我昨日,怎么了?”他深吸一口气,问她。 臻臻眨了眨眼,看这样子,他好像忘记昨天发生了什么。 “先生不记得了吗?” 他眸光沉沉的盯着她,臻臻却眼里却渐渐多了光彩,他竟喝多就断片了! “昨天……”臻臻皱着眉回想着。 “昨天,你非礼我了。” 第六百一十章 你喜欢我 谢溯面色一僵:“我,我怎么可能……” 臻臻认真的道:“先生平日里看着端方守矩的,竟没想到喝多了一杯酒就做出那样的事。” 谢溯耳根迅速涨红,眼神都慌乱了,却还强自镇定:“我做什么了?” 臻臻歪了歪头:“你亲我了。” “胡说!”谢溯“噌”一声站起来,他起身动作太大,衣袖将笔架都扫落在地上。 一向沉稳如他,只怕是今生第一次这样毛躁。 “我也没想到,谢先生是这样的人,平日里先生循规守矩,端方有礼,我一时也没有防备,见先生好似醉了,还想来问候先生,谁知先生就突然亲我了。” 臻臻说的一本正经,眸底却藏着坏笑。 谢溯僵在了那里,俊颜一点点的泛红,好似没理了似的低下了头:“是我冒犯了。” 臻臻有些诧异,没想到谢溯竟这么轻易的就认了这口黑锅。 他这样循规守矩的人,怎么可能醉酒就随便非礼姑娘家?说出去也没人信的。 他怎么会想不到她现在在诓他? 谢溯神色严肃的拱手请罪:“还请公主降罪。” 臻臻愣了愣,见他这么认真,又有些内疚了,她嘟囔着:“我开玩笑呢,你没亲我。” 谢溯震惊的抬头,紧抿着唇,似乎 有些愠怒:“那公主岂能胡说?” 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我也没想到我说了先生就能信呀。”臻臻倒还理直气壮的。 “我……” 他也不知为何自己对这样荒唐的说辞为何能如此轻信。 可他不愿承认,眼前这个又会骗人又不守规矩的娇纵小公主,总能让他心神不宁。 臻臻第一次见谢溯这样吃瘪,比昨日喝醉了之后的样子更狼狈。 她眨了眨眼:“先生昨日喝醉之后,也说了胡说呢。” 谢溯瞳孔微震,但语气很是不信:“公主又要胡言。” 臻臻慢悠悠的道:“先生说,你喜欢我。” “胡闹!” 谢溯这回是怎么也不上当了:“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臻臻歪了歪头:“先生不信便算了,反正我昨日听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 她说的似是而非,谢溯耳尖都红的要滴血。 他当然是不该信的,这小骗子嘴里没有一句实话,一定又是故意说来整他的。 而且他怎么可能对她说喜欢? 但也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当真说了这样的话,他喝醉了,不清醒了,一不小心将压在心里的那份僭越宣之于口了。 臻臻笑盈盈的看着他泛红的脸,好似比昨日喝醉的样子还要好看些。 他看着她眸中的狡黠,这才明白,她果然又是骗他! 谢溯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公主莫要胡闹了,上课吧。” 慌乱之后,他甚至都忘了要和她算账了。 臻臻却捧着脸趴在琴案上,好奇的问:“先生有喜欢的人吗?” 谢溯按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滞,看都不看她一眼:“没有。” “那有喜欢先生的姑娘吗?” “没有。” 臻臻撇撇嘴:“先生说谎都不脸红,我还以为先生是守规矩的坦诚之人呢。” 谢溯:“……” “公主,上课了。”他眉心已经突突的跳。 臻臻老实的点头,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的荡漾开来。 她突然发现,上课也没那么难熬了。 谢溯垂眸演示弹琴的时候,她便忍不住看他,这样严肃的一个人,原来也会脸红,这样刻板的人,也会撒谎。 她没有告诉他昨日发生的真相,那成了她一个人的秘密。 因为昨日,她也有些狼狈。 这个从来都端方守礼的人,突然拉住她的手,满眼都是她,他给她簪花,眼里荡开笑,纯粹又天真。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谢溯,猝不及防的,心跳加速。 她好像生了病,脑子里时不时的就出现谢溯的脸,想起他微凉的指尖,明 朗的笑颜。 臻臻瞬间惊醒,狠狠甩了甩头。 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采莲和孙嬷嬷守在一旁,默默的对视一眼,不明白小公主这是又怎么了。 “公主,你怎么了?”采莲疑惑的问。 臻臻闷闷的往软榻上一倒:“没什么。” 孙嬷嬷笑着道:“公主肯定是上学补课累着了,老奴给公主准备了公主最爱吃的玫瑰酪,这就去给公主送来!” 没有什么不是一顿好吃的哄不好的。 孙嬷嬷走了出去,采莲坐在了脚踏上,拿话本子哄她:“公主要不要看话本子?这本是新买来的,公主还没看过呢。” 臻臻也提不起精神来:“不看。” “公主是在学堂里受气了?要不去找娘娘告状,不能总受先生的欺负!”采莲愤愤的道。 臻臻抱着软枕,皱巴着小脸问:“采莲,你说,如果有个人,她总是想另一个人,是为什么?” 采莲呆呆的道:“为什么想他?” “也不为什么,就是会想。” “想什么呢?” “想……想他笑的样子。” 采莲苦恼的皱着眉,沉思了片刻,却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 “嗯?” “是因为喜欢他!” 臻臻“噌”一声从软榻上撑着身子坐起来了:“胡说! ” “真的呀,奴婢看话本子上就是这样写的,公主忘了?那本才子和千金的,自从两人分别之后,千金就日思夜想才子的笑,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臻臻抓紧了软枕,瞳孔骤缩。 她,会喜欢谢溯?! “公主说的是谁啊?”采莲问道。 “不是我!”臻臻矢口否认。 “啊?” “我的意思是,她让我保密来着。” 采莲笑着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奴婢不问了。” 孙嬷嬷端着玫瑰酪进来了:“公主,先吃点甜点吧,别闷闷不乐了。” 臻臻捧着玫瑰酪,舀了一大勺喂进嘴里,甜腻腻的玫瑰酪在嘴里化开。 “公主,甜不甜?” 臻臻歪着头想着,挺甜的,但是,好像没有谢溯甜。 — 三日的补课结束,宫学重新开课了。 芸娘早早的就来了,还以为臻臻会怏怏的,没想到她竟心情还很好。 “芸娘!”臻臻笑盈盈的坐下。 “你怎么这么高兴?”芸娘都有些意外。 这实在不像是臻臻的风格。 要知道,夺了她的休沐和要她命没区别。 臻臻眨眨眼:“见到你当然开心啦。” 芸娘点了点她的鼻子,笑出声来:“你啊。” 正说着话,谢溯抱着琴走进来了,学堂里也安静了下来。 第六百一十一章 他拒绝了 臻臻突然发现,谢溯从来都是一身寻常的澜杉,寻常世家子弟都会穿各式锦袍,彰显身份,而澜杉也只是普通学子才会穿的。 他甚至都不大爱用玉冠束发,只一根素色的发带束发,若非是通身的气质文雅矜贵,还真看不出是个世家子弟,倒像是寒门士子。 “恭迎先生。”学生们纷纷站起身来,拱手行礼。 臻臻在第一排,就在他眼皮子低下,她笑盈盈的看着他,一双眸子灿若星辰。 谢溯眸光扫过她时微微一滞,又垂下眸子将琴放好:“开始上课吧。” 臻臻现在乖巧了许多,课上也不开小差了,也不故意给他找麻烦了,学琴都多了几分热情。 芸娘也很惊诧臻臻的变化,想着是不是这几日补课让臻臻突然对琴有了热爱。 下了学,臻臻依然要留下来和上小课。 以往这个时候就是她怨气最重的时候,恨不能看都不看他一眼,今日却还笑盈盈的捧着一大捧桃花送到他的眼前。 “这是……” 臻臻笑的眉眼弯弯:“送给先生的。” 谢溯被她笑颜晃的险些没回神,匆匆接过来:“多谢公主。” “先生若是喜欢,我以后每日都给先生送!” 谢溯耳根微红,本该拒绝,可最后话到嘴边,又到底没说出口。 “先生, 我们今日学什么曲子?”臻臻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 她好像很容易生气,又很容易开心。 她做什么都那么肆意,像个热烈的小太阳,光芒万丈,将他沉寂的黑白色人生猛然照亮,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这世间如此美好。 他抿唇笑:“今日学酒狂吧。” 接下来的日子,臻臻对学琴有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她上课就认真听课,再不会低着头鼓捣自己的暗器或者画乌龟,每每谢溯抬头,一定能看到她亮晶晶的眼睛,然后眉眼弯弯的冲他笑。 她每天还给他送一捧桃花,上小课的时候,也不会再故意弹错惹他生气,也不会想方设法的逃课,而是认真的学曲子。 连陈先生都大为震惊,这辈子没想到还能看到娇纵任性的小公主有这样乖巧的时候。 他感慨的险些老泪纵横:“小公主真的长大了。” 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和酸涩。 “谢溯啊,这还是你的功劳,小公主习琴多年,还是头一次能坐得住的,只可惜,马上朝廷就要授官了……” 陈老先生顿了顿,突然道:“要不,以后还是你来继续教琴艺课?” 谢溯怔了怔:“这……” “以后可以变成三日一次课,你有空的时候来,我也知道, 这个要求是有些为难,毕竟授官之后,你也有了正事要做,但公主喜欢听你上课,这好不容易有了点学习热情,你走了,我怕小公主又不爱听了。” 陈老先生笑着拍拍他的肩:“能把小公主教好,陛下和皇后娘娘看在眼里,也会对你更多些赏识,这也是好事嘛。” 这大兴上下谁人不知,明珠公主深受陛下疼爱,多少人想要讨好公主,以求陛下青眼。 谢溯入朝为官,当然也是为陛下效力,能因为小公主得陛下几分赏识,那往后的仕途自然也能更顺遂。 若是小公主还是跟以前一样胡闹任性倒是也罢了,这差事做着就是活受罪,可现在小公主都勤奋学习了,那这顺带的差事有什么好不做的? — “你最近很不对劲。” 芸娘终于还是觉察出猫腻来了。 她和臻臻从小一起长大,臻臻最讨厌弹琴了,而且绝不会突然之间毫无原因的变的这么热爱上学。 臻臻正在桃园里摘桃花,现在桃树已经开始开花了,但开的不多,得挑着摘。 臻臻故作镇定:“我哪里不对劲啦?” 芸娘拉着她停下来:“你就是不对劲,别想瞒着我,这桃花,你是送给谢先生的?” “对呀,谢先生教我们上课很是辛苦,我送花给他,权当答谢, 你又不是不知道,谢溯那个人,琴也不收,点心也不收,他只喜欢桃花的。” 芸娘捏她的脸:“你还想骗我,你什么时候对谢先生这么好啦?你是不是……” “不是!” 臻臻立马否认。 “我可还没问呢。” 臻臻笑嘻嘻的挽着她的胳膊:“好嘛好嘛,我不瞒你了还不行?” 芸娘好奇的看着她。 臻臻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我喜欢上一个人。” 芸娘懵懵的问:“什么人?” “我喜欢,谢溯。” 芸娘惊的瞳孔骤缩:“谢先生?!” “嘘!你小点声!” 芸娘哪里还能平静下来?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他?” 分明前些日子臻臻还对他讨厌的很! 臻臻歪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我听娘亲说,喜欢一个人,本来也没什么道理。” 芸娘拉着她咬耳朵:“那谢先生呢?你问过他吗?” “还没,我怕我跟他说了,他罚我抄礼记。” 芸娘“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竟有怕的时候。” 臻臻轻哼一声:“那当然了,回头表白不成,还得挨一顿罚抄,我可亏死啦。” “那也得试试!我听说朝廷马上就要授官了,谢先生有了官身怕是没办法继续在宫学教书了,到时候可就没机会了。” 谢 溯做了官,那就是外臣,若无必要,恐怕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难有了。 臻臻眨眨眼:“不会的,我听陈先生说过了,他要留谢溯继续做宫学的先生,不过授课从一日一次变成三日一次,还是有机会的。” “那你确定谢先生能答应这样忙两份差事吗?” 臻臻理直气壮:“为什么不愿意?我现在这么乖,好久没有惹他生气了!” 芸娘笑出声来:“我说呢,原来你是为了这个才老实的。” “芸娘!” 两个人笑闹着到了学堂里,远远地看到了陈先生,才立马安静下来。 “先生。” 陈先生近日也慈爱了许多:“公主最近上课很是积极啊。” “多谢先生夸奖!”臻臻捧着桃花笑盈盈的。 “只可惜今日朝中已经授官,谢先生教完今日的课,明日起就不会再在宫学授课了,我已经另寻了琴艺课的先生,公主还得继续努力才是。” 臻臻呆住了:“可先生不是说,要请谢先生继续在宫学授课?” “我提过了,他拒绝了,想来也的确是不大妥,他日后是朝廷命官,自然应当以朝政大事为重,这琴艺课自然也无法兼顾……” 陈先生后面说的什么话,臻臻全听不下去了,只脑子里雷鸣一般的响起—— “他拒绝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爱意肆意疯长 陈先生摸了摸胡子:“好了,一会儿要上课了,谢先生的最后一次课,公主可得认真听啊。” 陈先生交代了几句,这才走了。 而臻臻僵在原地,抱在怀里的桃花捏的手指都生疼。 “臻臻……” “我有些不舒服,今日就不上课,你帮我给他告假吧。” 臻臻气的转身就走。 “可……”芸娘担忧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到底还是没拦着。 芸娘到了学堂里,随着钟声敲响,谢溯一如往常的抱着琴走了进来。 他看一眼第一排的空位,问道:“公主还没到吗?” 他看向莫芸,他知道公主和莫芸关系最好,莫芸都到了,公主不该迟到才是。 芸娘道:“公主身子突然不适,先回宫歇息了,今日的课不上了。” 谢溯怔了怔。 “听说先生已经被授官,今日是最后一日来给我们上课了,往后再难听先生的琴音了。”郑雪儿遗憾的道。 “是啊,先生的琴音在燕京城都是一绝,有先生这样的老师,这一个月来我们都受益匪浅呢。” 学堂里的学生们都惋惜的叹气,唯独芸娘始终沉默着。 谢溯抿了抿唇:“先上课吧。” 等下了课,学堂里的学 生也都散了,谢溯看着空落落的那个位置,有些出神。 他思虑许久,最终还是起身,走出了学堂。 泠月宫。 “公主怎么不去上课?这好端端的不去上学,万一被陛下和娘娘知道,还不定要怎么罚公主呢,前几日不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孙嬷嬷着急的道。 采莲轻轻摇头,小声道:“嬷嬷少说两句吧,奴婢瞧着公主好像不大开心。” 孙嬷嬷也跟着叹气:“公主大了,如今心事越发的多了。” 臻臻坐在窗前,抓着那一捧桃花,一朵一朵的从桃枝上掐掉桃花,把那桃枝都薅秃了。 却在此时,一个小宫女跑了进来:“公主,谢先生来了。” 臻臻愣了愣,生气的别过头:“不见!” “谢先生说,有要紧事和公主说。” 孙嬷嬷心惊肉跳:“坏了坏了,定是因为公主今日没去上课,先生找来了,公主还是见一见吧,好歹编个理由混过去,不然回头让陛下知道了,可不得罚你!” 臻臻重重的哼了一声:“那就让他去告状好了!我才不怕!” “我的公主啊!”孙嬷嬷唉声叹气。 臻臻全然不为所动。 那小宫女只好出去传话了。 可过了没一会儿,她又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支桃花,讪讪的道:“谢先生说,今日一定要见公主,今日之后,可能没机会再见公主了。” 小宫女将那一支新摘的桃枝送到臻臻的眼前。 臻臻愣了愣,心里顿时委屈的不行。 她瘪瘪嘴:“那让他进来吧。” 她可不是舍不得他,她是看在桃花的份上! “是!” 小宫女连忙去请人。 孙嬷嬷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谢溯被请进了泠月宫里,臻臻坐在窗边,窗台上还放着一把光秃秃的桃枝,地上撒了一地的桃花。 她别过头看着窗外,看也不看他一眼,不像是在病中,而像是在生气中。 “公主。” 臻臻甚至没有回头,只是隐约可见腮帮子气的鼓囊囊的。 “你来做什么?” “公主今日称病没有去上课,我担心公主,就来看看。” 臻臻冷哼一声:“放心吧,死不了。” 他眉头轻蹙:“公主不可拿性命玩笑。” “你现在都不是我先生了,还要管我?”臻臻生气的道。 谢溯抿了抿唇:“我只是希望公主安康。” 臻臻莫名的有种一拳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好像只有她在无理取闹的发 脾气。 她赌气的道:“那你看完了,没事就走吧,不耽误谢大人了!往后谢大人入朝为官,为朝政忧心,必然是不用再费力不讨好的教我这个不学无术的学生,谢大人以后一定轻松的很,官途顺遂。” 他轻叹一声,她果然是生气了。 “公主是因为我不再继续教课生气?” 她炸毛一样:“我才不生气!反正你也讨厌我,巴不得早些丢了这烫手的差事,离我远远的。” “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你就是这样想的!你心里一定觉得我娇蛮任性,不听管教!你就喜欢郑雪儿那样的学生是不是?如果这宫学里没有我这个碍眼的,你一定不会拒绝陈先生的请求留在宫学继续教课的!” 臻臻说着,眼睛都不争气的红了。 谢溯爱琴,又尊师,他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三日一次课的小事,他不愿意继续教学,无非就是因为她! 可她明明已经尽力的在好好上课了,她都没有打瞌睡,没有开小差,也没有再故意气他,她还每天给他送花,她表现那么乖,他还嫌弃她! 谢溯见她眼睛泛红,慌的上前两步,险些伸手去给她擦泪,又急忙收回来从袖中拿 了帕子递给她。 臻臻拍开他的帕子,瓮声瓮气的:“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她坐在圆凳上往左一转,连看都不看他了。 谢溯单膝跪地,抬眸看到她眼睛已经雾蒙蒙的。 上次她骗她宫中的小宫女要快死了的时候,也是这般含着泪雾蒙蒙的一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可他今日才知道,她当真难过的时候,眼里半点光彩也没有,还强忍着泪花不许自己哭出来。 “如果宫学里没有公主,我的确不会拒绝陈先生继续留下来教学的请求。” 臻臻怒目瞪着他。 可还没等她发脾气,他便接着道:“正是因为有公主,我才不能留下来继续教学。” 他垂下眸子,似乎想藏住眸中的兵荒马乱:“为人师长,该光明磊落,守住伦常,问心无愧。” 他抬眸看她,又想要将心意诚恳的说给她听:“可我心中有愧,已不配做公主的老师。” 师徒伦常,本就是大忌,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身为公主的老师,哪怕只是代课,也不该对她心生妄念。 可他到底还是生了这妄念,强压不住,掩埋不成,在她笑盈盈的注视下,还有每天送来的桃花里,爱意肆意疯长。 第六百一十三章 因为喜欢你 陈先生让他继续留下教学,三日一次课,其实不算负累,他本来也爱琴。 但他已经用心不纯,自然当不起这老师了。 比起常常能见她,满足内心的私欲,他更希望能坦坦荡荡的喜欢她。 可她今日突然称病不来上课,他隐约猜到她是不是生气了。 他本不该来的,这泠月宫位于后宫,还是公主寝殿,他一个外男贸然前来就是不合规矩。 可他还是来了,自从遇上她,他好像一直在坏规矩。 可没有办法,他知道,过了今日,往后再想见她恐怕是难了,他入朝为官也只是外臣,往后又不在宫中授课,哪里还有机会见她? 所以犹豫再三,他还是不合规矩的来了,看到她委屈的泛红的眼睛,他又庆幸自己来了,不然她不知要伤心多久。 臻臻怔忪了好一会儿,才绕过弯来明白他的意思,眼里的那一汪泪还未来得及咽回去,瓷白的脸就已经倏地涨红。 “你!” 臻臻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这个呆子!” 谢溯耳根泛红,他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和人表明心意,笨拙的不知该说什么才让她满意,张了张嘴,纠结再三,才无奈的说了一句。 “你别难过了。” “我才不难过!”臻臻将泪狠狠憋回去,她觉得自己一定丢 脸极了。 谢溯见她眼里的泪渐渐退回去了,才荡开了笑意:“是,是我说错了,公主不难过。” 臻臻脸涨的通红,生气的道:“你取笑我!” “我没有。” “你有!” 谢溯无奈的笑:“我真没有,我只是希望公主开心。” 臻臻像是吃了糖,心里也甜滋滋的,傲娇的扬了扬下巴:“为什么想让我开心?” “因为……” 他语塞,那句露骨的答案,卡在喉头,憋红了脸都说不出来。 臻臻却不饶他,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呢?” 谢溯依然不开口。 臻臻故作生气的样子:“哼,果然又是哄我!” “因为喜欢你。” 他耳尖要滴血,终于还是说出这句极僭越的话。 臻臻心里甜滋滋的,眼里的笑都荡开来,却还要故作傲娇的哼了一声:“我才不稀罕呢。” 谢溯眸光一滞,僵在那里。 她揪了一朵桃花砸他:“你这个呆子!” 他后知后觉的笑了。 臻臻不开心的道:“可你不在宫中教书了,以后我都见不到你了。” 她是真没见过谢溯这么不知变通的人! 他竟然因为喜欢上她就不再来当宫学先生了。 她怎么会喜欢上他这样的老古板! 谢溯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小心翼翼的送给她:“这个,赠予公主。” 她 拿过来看了看,上面刻着谢字,背面还有他的生辰,可见是出生起便带在身上的。 这样的玉佩,寻常都是定亲的时候才会给的未婚妻的。 她突然觉得指尖发烫,又忍不住逗他:“你给我这个,可算是私相授受?先生怎么回事,竟做出这样不守规矩的事。” 谢溯沉思片刻,才道:“那我回去把礼记抄十遍自罚。” 臻臻:“……” “公主拿着这个玉佩,可随时遣人找我。” 他和她君臣有别,本不该僭越,既然喜欢,当然应该真心求娶。 可如今陛下和娘娘还没有给公主择婿的打算,而且他也才初入朝堂,如今只是个五品官员,除去状元郎的身份,在这京中实在算不得什么,又怎敢腆着脸现在求娶? 至少也得做出些功绩了才好意思开口。 在此之前,当然应该谨守分寸,更不能以先生的身份在接近她满足自己的私心,不然往后求娶,旁人议论起来也不好听。 她这样澄澈肆意的人,不应该沾染上那些非议。 臻臻眨了眨眼:“那我们这算不算是,私定终身?” 谢溯呼吸一滞:“公主!” 臻臻开心的收起了玉佩,又嘟囔着:“可我没有做过荷包,我女红不好。” 男子赠玉佩,女子回赠荷包,不论是定亲还是私定终身, 这都是行规 谢溯却摇摇头:“私相授受,一旦被人知晓,恐被人非议,公主的贴身之物不要给任何人。” 况且他在谢家也不算安全,万一被人翻出来做文章,她名声岂不是要毁了。 臻臻没好气的道:“那你的为什么给我了?” “我无妨。” 真被人知晓,也不过就是非议他一个而已。 “时候不早了,我也不能久留。”谢溯站起身来。 臻臻瘪瘪嘴:“哦。” “公主日后要专心课业。” “哦。” “莫要惹先生生气。” “哼。” 他抿了抿唇,又犹豫着道:“不要招惹别的男人。” 臻臻正要敷衍,闻言愣了愣:“我哪有!” 他耳根泛红,轻轻应了声,才转身离去。 她自然是没有的,是他心术不正,见她笑便心动,见她难过便心疼,无知无觉的就被她牵动着情绪,白天夜里都在想她。 那日喝醉了酒,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在她颊边为她簪了一朵桃花,他吻住了她的唇,桃花滚落下来,落在了她的唇边,他含着桃花瓣吻她,唇齿间都是桃花的清甜。 那日之后,她每天送他桃花,他每每看到,都想起梦里的那个吻。 他这一生循规守矩,按着谢家祖训规规矩矩的活着,不曾逾越半分。 在沧州时,九叔也曾问过 他对婚事的打算。 他说,他想过日后的妻子,定要是谢大夫人那般端方贤淑之人,夫妻相敬如宾,和他一样的规矩才行。 九叔但笑不语。 他最不喜欢不守规矩的人,比如他爹,比如他的继母,那些暗地里找他表明心意的姑娘,他更是敬而远之,这是不合规矩的。 她这样任性,又喜欢骗人又总爱作弄他,比那些姑娘们更离经叛道,他偏偏就喜欢上了她。 喜欢这回事,原来真的没有道理可言。 他突然之间好似明白了九叔那时意味深长的笑。 谢溯走后,采莲小心翼翼的探头进来:“公主,是不是用膳了?” 本以为小公主这会儿八成是挨了训,定要更难过生气了。 没想到,小公主捧着脸趴在窗台上,笑的眉眼弯弯:“好呀。” 采莲呆了一呆:“那,奴婢这就传膳。” 宫人们端着膳食进来,采莲一边布菜一边问道:“公主怎么这么开心?” “不告诉你!” 采莲笑着道:“是是是,公主如今大了,也有心事了。” 臻臻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谢溯如今得了什么官?” 她一时都忘了问。 “是刑部右司郎中,谢大人毕竟是三元及第的状元出身,备受重视,这官职已然算很好了。” 臻臻愣了愣:“刑部……” 第六百一十四章 献殷勤 皇城司和刑部都是断案的机构,但却大不相同,刑部属于六部,以公正严谨着称,上可问罪天子,下可为民请命。 而皇城司,则直属皇帝,为皇帝办事,断案的流程和手段也全然不同,算是各司其职。 — 次日,芸娘一大早就进宫来了,先来泠月宫找臻臻,她担心她又伤心了,想早些来看看她。 采莲见着芸娘便笑着行礼:“莫姑娘来啦,公主还未起床呢,要不姑娘进去帮忙叫公主起床?” 莫芸和臻臻一向要好,莫芸有时候还会留在宫中住,两人都是同吃同睡的。 “公主昨日可还好?” “挺好的呀,公主昨日本来还不高兴来着,后来谢先生来找公主说了会儿话,公主又开心了,昨儿晚膳用了一大碗饭呢。” 采莲正说着,却听到里面睡意朦胧的声音:“是芸娘来了吗?” 芸娘笑了笑,推门进去。 臻臻还在被窝里,芸娘走到床边坐下,捏她的脸:“你醒啦?” “你怎么来这么早?” “我放心不下你,自然是来看你。” 芸娘顿了顿,却见她一脸睡饱了的满足样子,哪里还有半点难过? “你怎么突然又这么高兴?”芸娘满脸的疑惑。 臻臻弯了弯 唇角,把她拉进床幔里:“你进来!” 芸娘连忙踢了鞋子爬上床,把床幔严丝合缝的拉拢了。 臻臻这才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来,拿在芸娘的眼前晃了晃:“你看。” 芸娘好奇的接过来,却一眼看到上面刻着“谢”字。 她惊的都磕巴了:“这,这这……” 臻臻笑的眉眼弯弯,小声道:“是谢溯的。” 芸娘捂住了嘴巴,才生生压制住自己的激动的声音:“谢先生竟然送你这个……” 那么恪守规矩的人,他竟然能把自己的贴身玉佩赠给臻臻?! “我说呢,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臻臻拉着芸娘倒在床上,凑在她耳边小声道:“谢溯说,他喜欢我。” “这还用你告诉我?谢先生这样严谨稳重之人,能将随身玉佩送你,那可不是喜欢,是很喜欢。” “他这个人古板的很,他说因为对我用心不纯,所以不能再继续在宫学做先生了,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呆子?” 芸娘笑出声来:“是啊,怎么你就喜欢这样的呆子呢?” “我,我才没有很喜欢他呢!” “真的吗?” 臻臻往她肩上蹭了蹭:“有一点点。” 芸娘噗嗤笑出声来:“之前还说 多讨厌人家,我真不明白,怎么会突然就喜欢呢?” 臻臻小脸微红:“我也不明白,就突然之间,觉得他好好看。” 只是刹那之间,电光火石,心跳如雷,之后便发现,他原来这样好看,他长得一点也不古板,是个芝兰玉树的少年郎,他眉眼如画,温润的好像要浸入骨子里。 而那天他喝醉之后,温润的眸子有了妖冶的魅,眼尾的嫣|红又像个勾人的妖孽。 原来严肃古板只是他的外壳,里面住着一只妖孽。 只有她见过那只妖孽。 芸娘看着她眼里藏不住的笑,忍不住道:“就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我一想到他就高兴,芸娘,你不会吗?”臻臻紧张兮兮的问。 芸娘想了想徐均,轻轻摇头:“不会。” 臻臻“噌”一声坐起来:“那说明你不喜欢他!我娘说过,若是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和他在一起开心,不在一起时想起他也开心。” 芸娘似懂非懂:“可我也不讨厌和他在一起。” 臻臻摸着下巴:“那也许以后会喜欢?” “嗯,他是个本性善良的人,和他在一起,我总会觉得很安心,如今只是相处时间太少了,以后做了夫妻,相处久了,慢慢的 总会有感情的。” 臻臻没好气的道:“你怎么总是喜欢委屈自己?” “我哪里委屈?我明明已经过的够好了。” 芸娘拉着她的说:“说起来,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事?” “我听母亲说,其实皇后娘娘原本也打算在这次的春闱及第的进士们里给你挑一个夫婿的,而且,后来还属意于谢溯。” 臻臻瞪大了眼睛:“真的?” “嗯,但是,后来却不了了之,说是又觉得不大合适,所以这事儿就搁置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之前你不喜欢他,我也没跟你提过。” 臻臻疑惑的歪了歪头:“还有这事……” “若是有机会,可以找皇后娘娘旁敲侧击的问问,反正你也还小,都还未及笄,婚事本来也不必着急。” 更重要的是,臻臻孩子心性,芸娘也担心她现在就是一时兴起,倒也不用太早就因此定下婚约。 芸娘拉着她起床:“好了,快起床吧,别迟到了,不然先生又要责罚。” 现在谢溯也不在宫学了,臻臻上学又没了动力,闻言就怏怏的从床上爬起来。 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过几日是你的及笄礼对不对?!” 芸娘的生辰就在早春, 女子十五及笄本就是大事,定安侯府定会为她大办的。 “嗯。” 臻臻又开心了起来:“这下可以名正言顺的出宫玩了,到时候一定热闹!” — 等到下了学,臻臻就跑去凤仪宫献殷勤了。 “娘亲,你用晚膳没有?我陪你一起!” 臻臻笑嘻嘻的凑到她身边,时窈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戳开了一段距离:“又有什么事求我?” 这丫头从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一殷勤她就知道她又有事了。 臻臻皱巴着小脸:“我这阵子可乖了,你不信问宫学的先生,先生都夸我呢!” 时窈笑了一声,揉揉她的发:“是啊,我听陈先生说了,说你长大了,懂事了。” 臻臻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我还学了新曲子呢,我弹给娘亲听!” “你还是先说你想要什么吧。” 臻臻:“……” “这不是芸娘的及笄礼要到了嘛,我总得去参加吧?” 时窈捏她的脸:“去吧,上次休沐就没能休息,难得有机会出去玩,哪里管得住你?” 臻臻眼睛一亮,开心的抱着她胳膊,又状似无意的问:“我听说,娘原本想要在新科进士们离给我挑夫婿?为什么芸娘都有了,我没有?” 第六百一十五章 过来人 时窈挑眉:“你还关心这个?” 玉坠笑着道:“我们小公主长大了,竟还会关心婚事了?” 臻臻不服气的道:“那凭什么芸娘有,我没有!” 玉坠笑着摇头:“原来公主这是要和莫姑娘有一样的呢。” “你啊,别胡闹,这婚姻大事哪里能儿戏?现在朝中也不太平,你的婚事暂时也不好做主,所以才搁置。” 臻臻眨眨眼,那看样子,是因为逆党还未查清楚,所以暂时也不好给她定亲? 可谢家百年清流世家,应该和逆党扯不上关系的吧? 可能只是以防万一? 她又安心下来,笑盈盈的道:“那我给我娘亲弹琴!” 却见一个小宫女喊了一声:“陛下!” 臻臻眼睛一亮:“爹爹回来啦!” 时晏青见她来了,眉梢微挑:“你怎么在这?” “我近日新学了曲子,要弹给爹爹娘亲听!” 时晏青狐疑的看她一眼,时窈拉着时晏青坐下:“那我们听听!” 臻臻胸有成竹的坐在了琴案前,双手抚上琴弦,有模有样的弹奏了起来,弹了一曲她学的最熟的湘妃怨。 那时而刺耳时而蜂鸣的琴音,让时晏青眉头都拧紧了。 一曲毕,臻臻开心的仰起 头:“怎么样?我是不是进步很大?” 的确很大,以前是不碰琴,现在会碰了,还会制造噪音了。 时晏青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开口:“很好。” 臻臻开心的道:“那我以后学了新曲子就弹给爹爹听!” 时窈连连点头:“好,你爹因为朝政之事正头疼,你有空就去给他弹。” 时晏青:“……” 臻臻还像模像样的起身行礼:“儿臣告退!” 然后欢喜的跑了。 时窈疑惑的道:“她怎么这么高兴?” 时晏青淡声道:“她哪天不高兴?” “也是……” 可能是她多心了。 时晏青掐她的脸:“你倒是会躲,让她弹给我听,合着你不听?” 时窈理直气壮:“那不是你非得让她学琴的?我早说了不让她学了,你非让她学,她如今好容易感兴趣了,自然是弹给你听!” “我那是为了让她修身养性,不然心浮气躁的成天想着捅娄子。” 但他也确实没想到学琴还有这样的副作用,简直魔音贯耳。 “我也没学琴,不照样好好的!” “你好到哪里去?” “……” “时晏青你嫌弃我!” 他笑了一声,将她捞进自己怀里:“嗯,阿窈不一 样,阿窈好的很。” 其实臻臻就是遗传了时窈跳脱的性子才坐不住,时窈直到现在也没稳重几分,不过比以前会装了,人前的时候端着皇后的架子还像个样子。 人后是半点正事也懒得烦,除了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上心,不耐烦的时候后宫的庶务都还是丢给时晏青整的。 当然这事儿不会让外人知道。 朝臣们还会夸赞皇后贤德办事漂亮,时窈也厚着脸皮受人夸奖,半点心虚也没有。 没办法,到底是自己惯出来的媳妇儿,只能继续惯着。 但女儿还是能培养的,所以他对孩子们都很严格,即便是臻臻也不会完全让她由着性子胡来。 — 芸娘及笄礼这一日,定安侯府大摆宴席。 因为定安侯府门第高,燕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会赏脸前来。 一大清早的,就已经门庭若市,车水马龙。 莫尘随手拿了一件外袍套在身上:“今日可仔细些,郑国公府也要来,人多眼杂,当心他们趁机做什么乱子。” 梁攸宁看一眼他身上的袍子,转身去衣橱里重新挑了一件宝蓝色云纹的大氅:“今日的芸娘的及笄礼,你也该穿正式些。” 莫尘张开手,心安理 得的让她帮他换。 梁攸宁给他脱了外袍,重新换了一件:“我看郑国公府来者不善,今日是芸娘的及笄礼,若是他们借机生事,倒是毁了她的大日子。” “我当然也想平安无事,但这朝中风浪已起,不是你我不想就能避免的,北边的叛军如今日渐嚣张,再不尽快把这逆党平复,还不知要多少事端。” 莫尘把她圈在怀里,叹一声:“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梁攸宁推开他:“快出去迎客吧。” 莫尘笑着牵住她的手:“走。” 梁攸宁早已经不避讳见人了,王朝更替后,从前的景王都不算什么,更何况她一个曾经的景王妃? 京中哪怕有人认出来她是谁,也无人敢提,都只能恭敬的称呼一声侯夫人。 “都有哪些客人到了?” “金大人和薛伯爷已经到了,哦,公主也到了!不过公主直接去后院了,让小的和侯爷照顾一声。” 莫尘笑着摇头:“我也没指望那丫头能有耐心见我,定是去找芸娘他们玩了。” “徐家公子也来了。” “让他去见芸娘吧,过了今日就要外放了,他也没心思见我。” 梁攸宁没好气的道:“你又知道了。” 莫尘一 本正经:“我自然知道的,我以前也这么过来的。” 年少时登门梁家,费那么老大的功夫和她爹娘哥哥虚与委蛇,心里就巴巴的盼着见她一面。 他一个过来人,自然也懂得体谅年轻人的。 小厮匆匆来报:“郑世子来了,和皇城司宋大人一起。” 莫尘眸光微凝:“带路。” — “芸娘,你今日这一身流仙裙太好看了!” “是母亲给我准备的,让我一定要穿。”芸娘还有不大适应。 她往日里都穿的很素净,很少穿这样繁复张扬的裙子。 “今日是你及笄礼嘛,当然要漂亮些!一会儿徐均来了,定要挪不开眼了。”臻臻笑嘻嘻道。 “你别胡说!”芸娘脸都红了。 “呐,生辰礼。”臻臻从采莲手里拿过匣子,打开给她看。 是十二色的宝石钗,每一支钗都样式各异,嵌着不同的宝石,精巧别致。 “今天你过生日,簪这支红宝石的钗,最合时宜。” 芸娘笑着由着她打扮。 “好看吗?” “嗯好看!谢谢你臻臻。” “姑娘,宾客都到了。”清荷道。 “好,我这就来。” 臻臻牵着芸娘一起出去,突然问:“今日谢家会来吗?” 第六百一十六章 不好对付 “应该不会,谢家和我们家并无私交。” 谢家是清流世家,向来和勋爵门第保持距离,并不会有太多的往来,最多也只是派人送来贺礼。 臻臻嘟囔着:“我就知道。” 芸娘小声笑着:“谢大人如今刚上任,恐怕有的忙。” “徐均呢?他去任上了吗?” “还没,最迟下个月到任即刻,他要过了今日才出发。” “他外放到哪里了?” “徐州。” “这么远?”臻臻叹了一声:“那看来当真是三年见不上了。” 芸娘捏捏她的鼻子:“是啊,你和谢大人才三天没见,你还不知足?” “臻臻,芸娘,你们可算来了!” 张佑安在湖面的水榭里,冲着她们挥手,莫幸泽和莫羡予也在。 “你什么时候到的?”臻臻拉着芸娘跑进去。 “我比你还早来,只是去前院先给莫伯伯莫伯母请安了,你这丫头一定是直接进后院的!” 臻臻理直气壮:“今日宾客那么多,莫伯伯也忙着呢,定没时间见我们这些小孩,我这是为莫伯伯分忧。” “你总有歪理!” 正说着,芸娘突然看向了正在栈桥上走来的一个人影。 徐均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笑着拱手行礼。 芸娘笑着道:“你什么时候 来的?” 徐均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刚来,去了前院给侯爷和侯夫人请安,但侯爷说让我直接来后园。” 臻臻立马扬了扬下巴:“你看!我说吧!莫伯伯哪有空见我们?莫伯伯是最通情达理的,他才不会那么在意这些规矩呢。” 要不说那么多长辈里,臻臻最喜欢莫尘呢? 大人总是严肃的,只有莫尘是个没正形儿的。 但偏偏这么没正形的莫尘,养出来的孩子却一个比一个的懂事。 尤其是亲生的莫羡予,分明长了一双和他爹一模一样的桃花眼,本不该是个安分的人,却自小又聪明又懂事,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为此她娘和张伯母都常常表示羡慕。 张佑安拉着臻臻走开:“走,咱们去摘荷花。” “啊?” 臻臻还想回头去喊芸娘,张佑安已经把她拉出水榭了。 “你是不是傻?芸娘当然要和徐均说说话,你在这儿碍什么眼?” “也对哦。” 徐均特意等到今日之后才启程,就是想要参加完芸娘的及笄礼之后才走,今日之后,怕是三年见不上了。 “那莫幸泽和莫羡予那两个怎么不走?”臻臻问道。 “那两小屁孩子懂什么?放心吧,只要你走了就行。” 臻臻磨着牙 :“张佑安!” “哎,你看,还有小船,咱们坐船摘荷花去。” 此时湖面上已经漂着好几艘小船了,都是赴宴的公子千金们在乘船游玩。 臻臻眼睛亮了亮,立马提着裙子跑了过去:“走!” 水榭里。 莫幸泽扯了扯莫羡予的衣袖:“我突然想起来贺礼忘拿来了,你陪我去取吧。” “那一方端砚?不是你丫鬟拿着吗?” “……” “除了那端砚还有别的,其实是一套文房四宝,走走走,你陪我去一趟!” 莫幸泽直接拽着莫羡予走人。 等到他们两走了,水榭里终于只剩下芸娘和徐均了。 徐均磕磕巴巴的吻:“芸娘,你用过饭了吗?” 这话问出口就后悔了,他问的什么话?这个时候,早饭当然是吃了,午膳还未开宴,怎么可能吃? 芸娘却认真回答:“还没。” “那,昨日睡的可还好?” “还好,你呢?” 徐均笑笑:“我也还好。” 其实不大好,知道今日要来见她,他昨天一宿都没怎么睡。 “芸娘,你,你……” “怎么了吗?” 徐均脸上泛红:“你真好看。” 芸娘怔了怔,垂下头,脸也微微泛红。 春风吹过,水榭里的纱幔轻轻飘动,少男少女相对而 立,隐秘又小心的倾诉着情思。 — 后园都是让小辈们玩耍,而前院则用来招待贵宾。 今日定安侯府难得大摆宴席,只为了长女的及笄礼,但宾客不一定都是冲着芸娘的及笄礼来的,各有目的。 “郑世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莫尘笑着迎接。 “侯爷。”郑灿和聿风一起拱手行礼。 而跟在他们后面的郑雪儿也福了福身。 “今日是莫姑娘的及笄礼,特意备下这份厚礼前来,还请侯爷笑纳。” 郑灿拍了拍手,便有人端着流水儿似的礼物送了进来,各种金银珠宝。 “郑世子有心了,多谢多谢!” 郑灿对郑雪儿道:“你先去后园找莫姑娘吧,我有事与莫侯说。” 郑雪儿有些不舍的看一眼聿风,她和他难得见一面,今日得知他也会和哥哥一起同来,她开心极了,可没想到,难得见面连一句话也还没来得及说。 但她也知道,哥哥和他定是要和莫侯说正事的,她一个女儿家哪里好多嘴? 这才点了头。 莫尘拍了拍梁攸宁的手:“带郑姑娘一起去后园吧。” 梁攸宁看着他,眼底有几分担忧。 郑家定是来者不善,连聿风也一起来了,想必是会有事端,莫尘此举是把她支走 ,免得她受牵连。 “去吧。”莫尘声音放轻了几分,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她。 梁攸宁没再说什么,带着郑雪儿离开。 郑灿似笑非笑:“莫侯和侯夫人的感情果真是如传言一般的恩爱。” 莫尘但笑不语,权当听不出他话中藏着的深意。 曾经的夏国已经覆灭,但前朝遗臣和勋贵却还有的是,并不会忘记曾经的太子妃是什么样子。 但即便猜到了又如何?如今是大兴的天下,前朝的太子妃又算什么? 定安侯府的侯夫人也无人敢置喙。 “郑世子,宋大人这边请。” 莫尘将郑灿和聿风一起请到了明月阁,这明月阁地势开阔,上了二楼的平台,能登高望远,将一片湖都尽收眼底。 今日贵宾的宴席就摆在这里。 “早听说了宋大人和郑家结亲,还未来得及道喜呢,宋大人,恭喜。” 聿风淡声道:“莫侯客气了。” “等什么时候喝喜酒,可千万别忘了给我下帖子。” 郑灿哈哈大笑:“一定一定。” 正好又有别的贵客前来,莫尘这才道了一声失陪,转身去迎别的客人了。 等莫尘走远,郑灿的笑也散了,压低了声音:“这老狐狸,滑不溜手,滴水不漏,果真是不好对付。” 第六百一十七章 他在看她 聿风喝了一口茶,淡声道:“莫侯毕竟是跟着陛下打江山的人,没点手段如何有今日?” 郑灿嗤笑一声:“是啊,曾经一个低贱的落魄商户,如今都能踩到我们郑国公府的头上了,还敢明目张胆的娶……呵,明眼人谁不知道。” 聿风没再接话,这件事已经是勋贵世家心照不宣的秘密,大家都知道,但谁也不敢提。 如今的天下已经是大兴的天下,前朝旧事,谁又在意呢? 这世道就是如此,谁掌权,谁才有资格定规矩。 “这莫侯是当年扶持陛下登基的心腹重臣,如今陛下也多加倚重,世子若是想要从莫侯这里下手,恐怕不容易。”聿风道。 郑灿拍了拍他的肩:“果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我的确是打算从莫家下手。” 聿风眸光微凝。 “我如何不知,这莫家深得陛下信任倚重,但莫家不除,这京中就稳如磐石,哪里有可乘之机?即便是生拉硬拽,也得把莫家先压制下来。” “世子有打算了?” 郑灿讳莫如深的笑:“不然你以为我今日来做什么?给那个贱民出身的莫芸庆贺及笄礼?” 聿风眸光一滞:“世子有什么打算?” 郑灿将袖中的一个信函从桌下送到他的手里:“今日莫家大办宴席,人多混杂,正是生事的好时机,一会儿寻个机会,趁人不备,将 这个东西|藏进莫家。” “这是何物?”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是个能让莫家遭殃的好东西。”郑灿笑的得意。 聿风心里却发沉,难怪今日郑灿要他一起来赴宴,无非是想要差遣他做事。 郑家还真是好手段,之前操纵何家办事,如今操纵他,总之什么事都不会自己亲自沾手,到时候事成,莫家遭殃,若是事败,自然是他遭殃。 郑家不论什么时候,都能轻轻松松的撇清关系。 但这样东西,他却不得不接,他向郑家投诚,有些事明知是火坑,也得去办。 却在此时,见有丫鬟进来通传:“刑部李大人和谢大人来了。” 莫尘一愣,刑部的人怎么来了? 而且这两位和莫家都没有什么私交。 “莫侯。”李侍郎和谢溯一起走上来,拱手行礼。 莫尘笑着迎:“李侍郎和谢大人竟也来了,快请坐,来人,奉茶。” 李侍郎念过而立,面相严肃:“今日不请自来,恐叨扰了莫侯。” “哎,这什么话?是在下没有考虑周全,应该早些给李大人和谢大人也下帖子才是。” “莫侯客气了,我们只是听闻莫侯府上办宴,办案途中顺路来坐坐,讨一口茶喝,莫侯不介意吧?” “不介意不介意,二位来了就是贵客,我自当好生招待才是。” 莫尘心里却将这话盘算 了一遍,看这样子,刑部正在追查什么东西,查到了他这里。 这个李帆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而且从不攀附权贵,和莫家没有半分私交,谢家和莫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他们今日前来,不可能只是坐坐。 思及此处,莫尘心里也微沉,看来今日定是不安宁了。 莫尘笑着撩袍坐下,亲自给他们倒茶:“不知是在查什么案子?京中如今这般太平,我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事故。” 谢溯沉声道:“昨日禁军截获了一伙混入京中的逆党,但混乱之中,却有人拿着重要的信物逃了,刑部正在追查这漏网的逆党下落。” 莫尘笑容一滞,逆党? “那难不成,是往我这儿跑了?” “那自然不是,只是莫侯今日府上大摆宴席,只怕有人藏身其中浑水摸鱼,我们放心不下,前来看看罢了。” 莫尘笑了笑:“原来如此。” 心里却越发的沉重了,这刑部的人能找来,必然说明是查到了什么踪迹是指向定安侯府的。 “这就是传说中三元及第的状元郎?闻名不如一见,幸会幸会。” 郑灿笑着走了过来。 谢溯起身拱手行礼:“郑世子。” “谢大人如今可是这京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大忙人啊,我向谢大人下了几次帖子,谢大人都不曾赏脸,唉。” “衙中事忙,郑世子见谅。” “哎,今日难得一见,也是缘分,大家一起喝一杯。” 郑灿撩袍坐下,又介绍身边的聿风:“这是皇城司副指挥使,宋大人。” 谢溯抬眸看他,拱手行礼。 他听说过这个人,手段狠辣心思敏捷,听闻没有他办不了的案子,还听闻,在他进皇城司之前,是公主的侍卫。 聿风也拱手还礼,只是眸子覆着一层淡漠疏离的冷意,让人敬而远之。 方才落座,却听到远处的湖面上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原来是几艘小船顺着划到了附近的一处莲花丛里,船上的姑娘们都在摘莲花,时不时的有嬉笑声传来。 “这里这里!往右边来!”臻臻怀里捧了满怀的荷花了,还在忙不迭的指挥着张佑安划船去摘新的。 张佑安划船极快,一直在最前面,轻巧的一转弯,就掉头过去了,后面跑的慢的几艘小船都抢不到几株荷花。 明月阁的二楼本就是开阔的平台,湖面上的景致一览而尽,阁内的人听到这动静,自然都转头去看。 莫尘笑着摇头:“公主来了,今日这宴席少不得热闹。” 聿风看着在小船上捧着荷花一脸明艳的笑的臻臻,眸底的冷意都和缓了许多,他迅速的收回视线,人多眼杂,郑世子又在旁边,他得谨慎些。 可当他收回视线时,却发现坐在对面的谢溯依然看着湖面的 方向。 湖面上好几艘船,他看什么人也不确定,但不知为何,聿风心里并不舒服。 “公主向来肆意,”郑灿只笑了笑,便又将话题落在了谢溯身上:“听说谢大人被授了刑部右司郎中的官职,可见圣恩啊,谢大人年轻有为,往后定也前程无限。” 谢溯收回了视线:“郑世子过誉了。” “哎,谢大人不必谦虚,谢大人还在沧州的时候,我便已经听闻了你的才名,如今可定了婚事?”郑灿也有心拉拢谢溯。 谢溯自然看出来了,推辞:“还没有,我刚入朝为官,当以朝务为主,成家之事还不急。” “这成家立业,得先成家再立业,谢大人得分清楚主次啊。” 谢溯淡淡的和郑灿虚与委蛇着。 忽而湖面上传来一声惊呼:“臻臻,当心!” 谢溯立即侧眸往远处看去。 臻臻去捞荷花的时候没站稳,在船上晃了晃,然后一屁股摔坐在了小船里。 谢溯眉头轻蹙,却见臻臻已经笑嘻嘻的没事人一般爬起来了。 他也收回了视线,继续回答郑灿的话。 只是一瞬之间的事,也并不引人注意,但聿风办案多年,对蛛丝马迹的线索都从来不放过,更何况是对公主的事。 谢溯方才一瞬的失态,落在聿风的眼里,自然也明白了谢溯在看谁。 他眸底的寒意更甚了几分。 第六百一十八章 栗子 “臻臻,你没事吧?”张佑安问道。 臻臻拍拍屁股上的灰,还检查一下自己怀里捧着的荷花是不是好的:“没事。” “你当心些,这若是摔下去怎么办?” “摔下去就游上来,能怎么办?”臻臻不以为意。 “那哪儿行?这么多人!”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张佑安你怎么越来越婆婆妈妈的!快点快点,去那边,他们都抢先了!” 张佑安也拗不过她,只好撑起船桨继续前行。 “那边还有莲蓬,芸娘最喜欢吃莲子了,我给她摘一些回去!” “成!” 明月阁上。 又有新的宾客前来,陈伯爷和郑灿交好,来了便热情的攀谈起来,李帆和谢溯趁机离开。 李侍郎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寻到的逆党踪迹就是往定安侯府来了,但今日侯府办宴,难免有人浑水摸鱼也说不准,你在这盯着些动静,我去找莫侯私下问问。” “是。” 谢溯顿了顿,回头看一眼正在与人高谈阔论的郑灿:“这个郑世子,和莫家似乎来往不多,今日却还亲自来了。” 谢溯今日来之前,便已经将莫家的关系网提前了解了一遍。 李侍郎凝神道:“是有些不寻常,你多留意他。” “是。” 李侍郎起身离席。 谢溯极少参与这样的宴席,今日难得露面,不少宾客都前来攀谈,谢溯不疾不徐的应付着,一边观察周遭的情况。 忽而一错眼的功夫,再看郑灿那边,却发现宋聿风不见了。 “谢大人年轻有为,可喜可贺啊,这刑部右司郎中可是极好的差事,看来陛下也重视,前途无量啊。”又有人前来敬酒。 谢溯应付着:“今日还有公差在身,只能来稍坐一会儿就走,实在不便饮酒,改日吧。” “什么公差这么急?” “事关逆党。”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敢再劝酒了,讪笑着应和。 和逆党相关的东西,谁敢置喙? 周围终于清净了许多,他再次看郑灿那边,却发现宋聿风还未回来。 他眸光微沉,关于这位皇城司副指挥使的威名,他早有耳闻,而此人和郑家千金已经定亲,如今自然也是帮郑灿做事。 这个郑灿和莫家没有多少交情,今日却早早的来赴宴,还迟迟不走,宋聿风却不见人影,实在引人怀疑。 谢溯目光落到桌上的一碟栗子,想起公主似乎喜欢吃,她之前上课的时候还会带着一包栗子偷偷吃,剥栗子的时候窸窸窣窣 的作响,跟个小老鼠似的。 她总是没有消停的时候。 他随手捡了一颗剥了起来。 — 书房。 “李大人的意思是,逆党往我府上来了?”莫尘问。 “的确如此,但想着莫侯府上办宴席,说不准就是要混进来的,所以提前来问问莫侯。” 李大人和莫家虽说没有什么来往,但其实私交还算不错,而且莫侯曾经陪着陛下打江山,若说他窝藏逆党,谁又信呢? “此事我当真不知情,就怕是有心之人想要故意栽赃。” “这也是我今日亲自前来的目的,这若是有心之人故意为之,恐怕这背后之人,非比寻常。” “多谢李大人!” 李帆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出去。 而他前脚离去,后脚聿风便悄无声息的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莫尘惊道。 聿风将信函递给他:“郑世子让我藏到莫家的东西。” 莫尘面色一变,立即拆开来看。 是逆党头领方辉写来的亲笔信,信中商议的谋逆之事。 “郑灿这狗东西!”莫尘冷笑:“我就知道他今日来者不善。” “郑灿的意思是,莫家不倒,郑家难以施展,我想,兴许莫家被限制之后,他就会立刻调动京中所有的 逆党势力起复。” 莫尘眸光也凝重了起来,和郑家周旋了这么久了,他也有些不耐烦了。 “既然如此,我倒是要看看,他们打什么把戏。” 莫尘将这信收起来:“不破不立,这一出戏,我陪他演,你只管回去复命吧。” “是。” 莫尘拍拍他的肩:“聿风,辛苦你了。” 聿风和郑家假意勾结的事,除了赵大人和陛下,也就是莫尘知晓了,逆党事关重大,轻率不得,其余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实情。 “莫侯言重了。” “郑家已经坐不住,等莫家被栽赃,他们就会行动,到时候,你的任务也算完成了,这回你可是头功,可想好了要赏赐没有?”莫尘笑着道。 莫尘以为他又要说不在意什么赏赐,谁知聿风沉默了一瞬,却道:“想好了。” 莫尘诧异的道:“哟,你这孩子竟也有想要的赏赐了?” 聿风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成天不言不语的跟在臻臻身后,什么都不稀罕。 聿风抿了抿唇,拱手:“聿风告退。” 然后转身出去。 莫尘啧啧道:“孩子们长大了,也有心事了。” — 明月阁。 李侍郎回到了席间。 “可有什么异动?” 谢溯道:“ 今日来的宾客都是和莫家平日里交好的,也有些门第较低的前来攀附,除此之外,也只有郑家和陈家,这两家和莫家私交不多,但却还是来了,郑世子在席间一直没有离席,不过和他一同前来的宋聿风,却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了。” 李侍郎眸光微凝:“这个宋聿风,倒是真让人拿不准。” “宋聿风回来了。”谢溯往楼下看一眼,“好像是从主院那边过来的。” 他在来之前,也将莫府的地形大致了解了一下。 宋聿风顺着楼梯上来,冲着谢溯和李大人点了点头。 李侍郎笑着道:“宋大人这是去哪儿了?我方才还正想和宋大人敬一杯酒,没曾想找不到人,还以为宋大人走了。” “方才酒水不小心撒在了衣服上,下去整理一番。” “看不出来,宋大人竟也是这般讲究之人。” “毕竟是侯府的宴席,不敢怠慢。”他端起桌上的酒杯:“我敬李大人和谢大人一杯。” 李侍郎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们还有公差在身,耽误不得,改日,改日再喝,今日就先走了。” 聿风点点头:“好。” 他将酒杯放回桌上,目光却扫到了桌上的一包剥好的栗子。 第六百一十九章 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我们先走了。” 李侍郎起身离席,谢溯也紧跟着起身,随手拿起那包栗子收进了袖中,一起离开。 “聿风,你愣着做什么?来坐啊。”郑灿热络的招呼他。 聿风这才回神,收敛了眸中的寒意,走了过去。 等他落座,郑灿压低了声音问他:“办妥了吗?” “已经办妥了,世子放心。” 郑灿这才满意的笑了,拍拍他的肩:“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 — 臻臻捧着满怀的莲花和莲蓬下了船,将战利品摆在了八角亭的石桌上。 “看!都是我摘的!” “这荷花用个水盆装起来放房里正好。”芸娘捡起一个莲蓬,递给了徐均:“徐公子喜欢吃莲蓬吗?” 徐均受宠若惊的接过来:“喜欢,喜欢的,多谢莫姑娘。” “你要谢公主才是。” “谢公主!” 张佑安拿起几个莲蓬,又递给莫羡予和莫幸泽:“快别谢她了,她回头得意的尾巴要翘上天,怕是没得安宁,天天都要闹着摘莲蓬了。” 臻臻不服气的道:“我给你摘莲蓬你还挑三拣四。” “祖宗,你是给我摘?我陪你一回都提心吊胆都快累死,你要是真摔水里了,我能被我爹娘扒皮。” “我哪里摔了!” 莫幸泽吃着莲子:“这莲子真好吃,清甜清甜的,阿予,你怎么不吃?” 莫芸闻言在莲蓬里找了一个最嫩的递给莫羡予:“吃这个吧,这个鲜嫩些。” 莫羡予接过了莲蓬,剥了一颗喂进嘴里,的确清甜。 “一会儿就是插笄仪式了,芸娘咱们先过去吧!” 及笄礼上最重要的当然是插笄仪式,要请一位全福的长辈为芸娘插髻,表示女孩儿成年的大礼。 “嗯。” 莫羡予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我听说今日刑部的李大人和谢大人也来了,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臻臻一愣:“哪个谢大人?” “那位状元郎,谢溯,不过现在人已经走了。” 臻臻呆了一呆,小脸耷拉了下来,她竟不知道。 采莲却突然走了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公主,谢先生身边的书棋来了。”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在哪儿?” “在外面。” 臻臻立马扔下了荷花跑了。 张佑安一脸莫名其妙:“她做什么去?” 芸娘笑着道:“自然是有重要的事。” 书棋在附近的一个假山后面等着,见臻臻前来,便连忙行礼:“公主。” “谢溯让你来的?” 书棋点点头:“是,公子今日前来是为了公务,现在也得赶回衙门办差,而且侯府人多眼杂,也不便来见公主。” 他将一个荷包递过来:“公子说,让小的把这个送给公主。” 臻臻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满满一袋剥好的栗子。 她心里的那点不开心立马烟消云散,笑的眉眼弯弯:“知道啦。” “那,小的先走了。” 臻臻捧着栗子开心的蹦跶回去。 芸娘的插笄仪式很快就开始了。 前来的宾客都会前往正厅观看祝福。 郑灿没这个闲心思,反正事情也已经办妥了,没有必要久留,就直接起身告辞。 莫尘倒是也没留,两人敷衍应付了一番,便将人送走。 郑灿和宋聿风一起走出去,回头看一眼正厅那边喧闹的声音,嗤笑一声:“不过一个流民出身的养女,也值得费这样的心思,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 郑雪儿也出来了,说起莫芸,眼里也隐隐的不屑:“她是个命好的,能被定安侯府收养。” “命好也只能好到今日了。”郑灿笑的意味深长:“等莫家遭了殃,这莫芸正好也到了年纪,要么为奴为婢要么充入官技,莫家这么宝贝的养了这些年,也不 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聿风没有接话,心中嫌恶不已,皇城司手段再狠辣也只杀人不辱人,郑灿这种下作之人却还能在京中贤名在外,实在可笑。 “聿风哥哥还未用饭吧,不如和我们回郑家……” “不了,皇城司还有事要忙,郑世子和郑姑娘慢走。” 郑雪儿失望的点头,郑灿今日大事已成,正是得意的时候,和聿风道别之后就上马车离开了。 送走了郑家兄妹,聿风也该回皇城司了。 但才走了两步,却生生钉住,犹豫了片刻,终于眸光沉沉的转身,大步走回定安侯府。 他要确认一件事。 芸娘坐在台上,由全福人一边念着贺词,一边为她梳头,最后将发髻梳好之后,再用早准备好的玉簪为她插髻,这才算是及笄礼完成。 臻臻坐在台下,怀里还抱着那包栗子,一边吃栗子一边看仪式,兴奋的眼睛都亮晶晶的。 “等到冬天,就是臻臻的及笄礼了。” 臻臻比芸娘小半岁,今年虽说虚岁已经算十五了,但其实还未及笄,到现在都还梳着双髻。 张佑安感慨了一声:“臻臻也要长大了。” 回头看她,却见她兴冲冲的吃着栗子,腮帮子都鼓囊囊的, 眨巴着眼睛问:“你说什么?” 张佑安默默的收回那句话,扯扯唇角:“没什么,好吃吗?” 臻臻将怀里的栗子护住,瞪他:“这是我的。” 张佑安:“……” 终于礼成,大家都跟着鼓掌。 臻臻也立马鼓掌。 正是人声鼎沸的时候,聿风从人群后面走了进来,清冷的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一眼看到了坐在右前方的臻臻。 她手里拿着一袋栗子。 是方才谢溯剥的那一袋。 他袖中的手猛然收紧,脸色也阴沉至极。 臻臻无意间回头,便正好对上了聿风的视线,是她从未见过的阴沉。 他盯着她手里的那袋栗子,她突然有种好像被他看穿的心虚,无意识的两手将那袋栗子藏住。 他抬眸看她,眸底已经压抑着惊涛骇浪。 他从小陪在她身边长大,她什么心思他看一眼便能明白。 她看似什么都好奇,实则什么都不太在意,她要什么没有?一包栗子,何至于她这样护着? 他以为她还一团孩子气,对男女之情从不放心上,所以他从来没有把张佑安放在眼里过。 但没曾想,他也只是离开了她身边两个月,她便和谢溯生了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第六百二十章 果然是他 谢溯两个月前才到京中,一个月前入宫学教书。 她那么讨厌弹琴,她和琴艺课的先生最不对付,可没曾想,她却能喜欢谢溯。 聿风心口刺痛,袖中的手紧紧攥住克制住情绪,垂下眸子掩住眸中的黯然:“公主。” 臻臻回过神来了,生气的扭开头不看他。 他抿了抿唇,才缓声道:“现在气候还未完全回暖,公主仔细受了寒。” 臻臻只穿着一身单薄的春裙,方才划船摘莲蓬玩的热倒是没觉得,现在他一提,她才觉得好像是有些凉了。 采莲后知后觉的连忙去取了披风来,披在了臻臻的肩上。 臻臻堵着气不想说话,聿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她怔怔的看着他走远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采莲小声道:“宋大人他,还是很关心公主的。” 这不冷不热的时节,公主是最容易染风寒了,泠月宫就属聿风最细心,常常把这些细碎小事都记得清楚。 “臻臻。”芸娘走了过来,“看什么呢?” 臻臻扯出笑来:“没什么。” “宴席要开始了,走吧。” “嗯。” — 及笄宴结束时,天色都暗了,宾客散尽,梁攸宁这才得空问问莫尘。 “今日不单单郑国公府来了, 而且连刑部的人也来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莫尘歪在了太师椅里,倒了杯茶:“也没什么,就是想要给我们莫家栽赃逆党同伙的罪名罢了。” 梁攸宁惊的脸色都变了:“什么?!” 莫尘拉着她坐下:“别担心,有我呢。” 他把一封信递给她:“这是郑世子今日来的目的。” 梁攸宁拆开信看了起来,心里已经生了寒意。 “这是逆党头领给你的信,他们是要把谋逆的罪名扣在莫家的头上,置莫家于死地。” “不出意外,明日就会有人举报我们莫家私通逆党,到时候,这封信必然能成为最大的罪证。” “那你还留着?!” 莫尘摇了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逆党忌惮莫家,所以迟迟不敢动作,他们要压制了莫家,必然就会立刻有所行动,这次,是查清京中牵扯谋逆之人身份的大好机会。” “可这样一来,莫家也要遭殃!谋逆是大罪,到时候抄家入狱,孩子们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我当然不会完全任由他们摆布,放心,我会控制事态,最多只是封禁莫家。” “这如何控制?” 莫尘看一眼守在门外的侍从:“带进来吧。” 话音方落,一个被五花大 绑的男人生生被拖了进来。 “这是……” 莫尘冷笑:“这是个逆党,趁着今日混乱,藏身进了定安侯府。” 梁攸宁眸光一凌:“郑家当真是用心良苦,如此一来,人证物证俱全,莫家想翻身都难。” 莫尘抬了抬下巴,侍卫们便拖着那人下去了。 “若要定罪,当然得人证物证俱全,但倘若证据缺失,那也只能是有嫌疑,最多也就是封禁,这封信,我且留着,那个人,我会除掉。” 梁攸宁还是有些忧心:“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攸宁,这些年多少风风雨雨过来了,还怕这些?逆党如今越发的猖狂,继续拖下去迟早会出大事,得尽快解决。” “我只是担心孩子们会被吓着。” “查抄封禁而已,算什么?提前经历些风浪也好,我莫家的孩子岂能是软弱之辈?” “那芸娘一个女孩儿,她岂能不怕?阿予还不到九岁,那么小一个孩子!” 莫尘都不能说,聿风为这桩案子和郑国公府虚与委蛇,更是危险,他却能扛下来,他今年也才十八而已。 更别提他四岁进九星宗,八岁入皇城司,莫羡予都九岁了,还孩子什么孩子? 他看一眼梁攸宁脸色,笑着把她揽进怀里:“ 好了好了,不会有事的,我跟你保证好不好?” 梁攸宁叹了一声,到底没再说什么。 — 次日一早,果不其然,皇城司的金吾卫把定安侯府围的水泄不通。 聿风亲自带着人前来,冷声下令:“经查,定安侯府涉嫌窝藏逆党逃犯,即刻搜查。” “是!” 金吾卫们冲进了侯府。 “母亲……”芸娘惊惶的拉住了梁攸宁的衣袖。 梁攸宁搂住她:“别怕,没事的。” 莫幸泽恼怒的道:“这定是有人故意陷害!莫家怎么可能窝藏逆党?这皇城司的人也太放肆了些!” 莫尘淡声道:“无妨,让他们搜。” 莫羡予眉头微蹙,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而很快,便有人喊了一声:“搜到了!” “拿来。” 一个金吾卫将一封信函送到了聿风的手里。 聿风拆开一看,眼神已经冰冷,他冷眼看着莫尘:“莫侯府中景藏有和逆党来往的书信?” “这封信我不曾见过,想来是昨日小女及笄礼,有人趁着人多混杂私自将信藏在我府上的。” “莫侯的书房也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的不成?” “那的确说不准,况且,你们不是来搜逆党的吗?找不到人,就用这么一封信来污蔑 ?” 聿风转头看向身后的金吾卫:“找到那个逆党没有?” “还没有。” “那先查封侯府,等抓到那逆党再行定论。” “是。” — “什么?!莫家被皇城司查封?!” 臻臻噌一声站起来,脸色都变了。 “今早上刚传来的消息,说是莫家涉嫌和逆党勾结,在府上发现了来往的书信……” “不可能!” 臻臻转身就冲了出去:“我要去见父皇母后!” “公主且等等!”采莲连忙拦住了她:“现在陛下和皇后娘娘不会见公主的,这案子牵涉极大,陛下也震怒,现在正和朝中重臣商议此事,公主去了也没用的。” “公主别急,这案子还未水落石出,查证也要些日子。” 臻臻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是谁带人去查封的?” 采莲磕磕巴巴的道:“是,宋大人。” 臻臻脸色瞬间变了,她咬着牙:“果然是他。” 她早该猜到的,当初郑家就藏在暗处操纵何家对付莫家,没能成功,反而折进去何家,但郑家依然贼心不死。 他和郑家如今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又怎会干干净净? 昨日在芸娘的及笄宴上看到他的时候,她就该想到的! 她旋身出门:“我要出宫!” 第六百二十一章 功劳 “公主不能擅自出宫……” 宫人们哪里拦得住,臻臻铁了心要出宫,谁都挡不住。 更何况现在因为莫家涉嫌谋逆的事闹的朝野哗然,时晏青和时窈都忙的抽不开空来管她,她当然更无所畏惧了。 臻臻出了宫,便直奔莫府。 定安侯府早已经被皇城司的人团团围住,她还未靠近就被侍卫给拦住了。 “此处封禁,不许任何人进入!” 臻臻厉声道:“宋聿风呢?!” 这两个金吾卫面面相觑,不知什么人敢直呼宋大人大名。 江丹正好来巡查,一看到臻臻便连忙小跑着过来,拱手道:“参见公主。” 守卫的金吾卫们忙不迭的跟着行礼。 “公主里面请。”江丹直接把人请进去。 一旁的金吾卫愣了愣:“这怕是不合规矩……” 江丹直接扫了他一眼:“宋大人下的令,用得着你多嘴。” 金吾卫们立即让行。 其实是聿风早料到了臻臻会来的,所以才让江丹出来探看。 臻臻直接大步冲进了莫家。 现在皇城司的人已经将莫家完全封禁,里面还有金吾卫在进行更细致的搜查,昨日还热闹的张灯结彩的侯府,今日已经被金吾卫们翻的一片狼藉,破落混乱。 “公主。”聿风迎了出来。 臻臻扫过这满府 的狼藉,眼中已经压制不住的怒意:“这是你做的?” “莫家涉嫌谋逆,在府中搜出了罪证,现在圣上下令封禁彻查,臣只是奉命行事。” 臻臻冷笑:“奉命行事?是奉谁的命?是郑家的吗?” “公主……” 臻臻逼近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问他:“那封搜出来的信,是不是你藏进来的?” 聿风眸光微滞,垂下眸子:“不是。” “聿风,我以为你从来不会撒谎。” 聿风心脏一坠,抬眸看她时,却见她已经满眼的失望。 “我早该想到的,我已经和郑家结亲,你曾经都能帮着郑家掩藏罪行,如今帮着郑家对付莫家又算什么?你和郑灿昨日出现在芸娘的及笄宴上,然后趁乱将栽赃莫家的罪证藏在莫府!” 聿风僵硬的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无法辩驳一句。 他沉默许久,才垂眸道:“公主多心了。” “莫家人呢?” “莫家现在被封禁,莫家等人都幽禁在内院,不得出入,也不能见任何人。” 臻臻扬手便是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清亮的耳光声响起,周围金吾卫们搜查的动静都惊停下了动作,呼吸都停滞了。 京城上下谁人不知皇城司活阎王的威名,别看背后议论,到了宋大人的跟前,大气都不敢 喘一声,但凡有胆子挑衅的,早死无葬身之地了,更别想扇在他脸上。 聿风被扇的微微偏头,颊边的发丝都乱了,立在原地不闪不躲。 臻臻瞪着他:“宋聿风,我终于看透了你了。” 她旋身离开,再没有看他一眼。 聿风目光怔忪的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始终没有再说一句辩白的话。 整个侯府都安静了下来,金吾卫们搜查的动静都放轻了,不敢发出什么声响来惊扰。 “大,大人,已经彻底搜过了,确认再没有别的和逆党相关的物件。”江丹讪讪的走过来汇报,心中害怕极了。 聿风淡声道:“那就把侯府内的人撤了,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聿风直接离去,也没有多说一句,甚至没有丝毫的异样。 金吾卫们面面相觑,当然也不敢问。 — 聿风离开定安侯府,便直接去了郑国公府。 “怎么可能没搜出来?!”郑国公一拍桌子,骂道:“昨日明明已经把人给送进去了!” 聿风道:“莫侯精明,他兴许是昨日发现了那个逆党,所以解决掉了,也可能是那个人怕死,就私自逃了。” “混账!”郑国公气的直接摔了茶杯:“就差这么一点点,分明信函都藏住了,就这么一个 人证,偏偏还跑了,这样一来,这莫家的罪可不好定!” “莫侯现在一口咬定是栽赃陷害,说那封信是外人放进去的,和他无关,陛下现在对此事也没有下决心,谋逆虽说事大,但莫侯毕竟是陪着陛下一起打江山上来的功臣,陛下对莫侯信任,这次罪证不足,那陛下也不会下定决心直接定罪。” 若是旁人,当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但这不是旁人是定安侯府,谁不知道莫家的地位? 郑灿也跟着骂道:“本以为这次机会一定能把莫家扳倒,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可现在也并不一定不是好时机,莫家虽说不会被立刻定罪,但要彻查也需要一些时日,莫家被封禁,京中,自然也能松懈多了。”聿风道。 这话一出,郑国公的脸色也和缓了许多。 “你说的对,这京中有莫尘盯着,我们想做点什么都难,现在莫家被封禁,也算是一件好事。” 郑灿眸光微闪:“父亲的意思是……” “若是能趁此机会造成京中混乱,倒也是良机。” “但莫家不除,始终是大患!” “那就先咬死了莫家!不论如何,决不能让莫家再翻身!” 聿风沉声道:“若想要扳倒莫家,可不容易。” 郑国公冷笑:“如今莫家 半边身子都已经埋进土里了,总不能这么浪费机会,便是最后一击,也得补上!” — 次日,时晏青的龙案上,便多出了一叠的折子。 这些折子,大半都是要求做实莫尘罪名的。 “我倒是不知,这朝中还有这么多吃里扒外的东西。”时晏青随手扔掉一个折子,脸色阴沉。 时窈翻看了几份,眉头拧起:“除了郑国公府,还有陈伯府,甚至六部都还有人。” “是啊,这些个不安分的前朝遗臣,我先前对他们还是手软了些。” “看样子,他们是想要做实定安侯府的罪名,甚至还想要攀咬张翼,造成朝中无人可用,北边的叛军也能顺势趁乱而起。” 如今在京中有定安侯府坐镇,军中有张翼掌大半兵权,可谓是时晏青的左膀右臂,逆党想要的,无非就是除掉这两人,方便趁虚而入。 “这群藏着狼子野心的东西,现在就按捺不住现了形。”时晏青眸光发冷:“也该收拾了。” “这次事情倒是顺利,莫尘怎会知道郑国公府要对他下手的?”时窈突然问。 “聿风就是他安插到郑国公府的人,他怎会不知?” 时晏青掀唇:“说起来,这次能逼的这些东西现行,还是宋聿风的首功,这小子,有点本事。” 第六百二十二章 吃栗子 “这么看来,是以郑家和陈伯府,李家为首的三家暗中勾结逆党,可这三家都是勋爵大族,想要无凭无据随便除掉可不容易。” 现在也只是通过“栽赃莫家”这个手段,逼他们现原形而已,但若想要除掉,自然得有些根据才行。 “你以为他们能坐得住?莫家都已经被卡了脖子,现在是他们制造混乱的大好时机,他们岂会放过这个机会?只要动了手,还想撇清关系?” “所以,你想等他们动手?”时窈有些担忧,“可这样一来,我有些担心会生出混乱。” “若是不尽快处置这般逆党,只怕往后越发的壮大,更棘手了。” 他捏捏她的手:“别担心,我会安排好一切的。” 时窈也只好点点头。 “宣张翼进宫。”时晏青对宫人吩咐道。 “是!” 过了半个时辰,张翼匆匆入宫了。 时窈已经离开,时晏青在这等着他。 “臣参见陛下,陛下急召,有何吩咐?”张翼抱拳道。 “明日,你就离京。” 张翼眸光一凌:“是京中的逆党查出来了?” “差不多了。” “那臣立刻领兵前往北边讨伐叛军……” 时晏青抬手:“朕会下旨,让你领兵前往边关,等出了晋州,你暗中调兵前往北边的沧州驻守。” “陛下是想要迷惑叛军 ?” “这帮叛军狡猾,莫家现在已经倒了,你若是也能被调往边关,他们才能彻底放心的大展拳脚。” “可臣若是带兵离京,唯恐叛军在京中生乱……” “你找个心腹,带一万兵马暗中驻守到京城外,以防万一。” 时晏青顿了顿,才道:“不如交给张佑安吧,我看他现在长进不小,也该让他历练历练了,他之前没担过事,留在京中,那帮想要生乱的人也不会太放在眼里。” 张翼抱拳:“多谢陛下看重!那便留他在京中。” — 次日,张翼领命离京,前往边关。 张佑安被留在了京中,明面上是被他爹扔在家享福,但实际上,却是他第一次独立领兵,去了京郊大营操练。 臻臻来给他送别,有些闷闷的:“怎么突然就要走了?” “又不是去边关,要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那为什么你不跟着你爹去边关?” 张佑安挠了挠头:“这我也不知道,我爹也不告诉我,你知道的,我爹很少拿我当儿子。” 臻臻:“……” 这倒是,在张家,那就是军令如山,臻臻这么无法无天的小魔王,到了张翼跟前都得收敛的老实几分。 而张翼对自己儿子,那更是从小按着军营的规矩养的,也就是他小时候总生病,否则十岁估计就已经被 扔到军营了。 “不过你放心,我爹这样做肯定是有他的安排。” 臻臻瘪嘴:“我父皇母后也什么都不告诉我,他们总拿我当小孩。” 张佑安笑着道:“那你可不就是小孩?” “我哪里是小孩?你都能领兵了,我也长大了!” “哎!我可比你大半岁!你该喊我声哥哥才是。”张佑安挺直了腰板。 臻臻哼了一声:“你想得美!” “哎算了算了,等下次你什么时候求我的时候,我定要你喊哥哥。” “时候也不早了,你快走吧。” 张佑安犹豫了一下,又道:“臻臻,我其实有件事想告诉你。” 臻臻兴致缺缺:“什么事?” 他看着她怏怏的脸,话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他知道,她现在因为莫家的事很难受。 恐怕现在告白也不是什么好时机。 他突然又失去了勇气,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笑了笑:“算了,等我下次回来再告诉你。” 他拍拍她的肩:“莫家不会有事的,现在没有查到明确的证据,我们也都相信莫家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不是吗?等过一阵,查不出罪证,自然也该放过了。” “嗯。” “那我走了,你可别自己偷偷哭鼻子。” 臻臻冲着他挥挥手:“那你早些回来。” “好!”张佑安利落的翻身上马, 眼睛明亮:“等我回来,我一定告诉你!” 他一踢马腹,直接策马离去。 等着张佑安走远了,采莲才上前来:“公主,咱们回宫吗?” 臻臻有些闷闷的,她不想回宫,但现在莫家被封禁,她爹甚至都不见她,找她娘说情也没用,她有些无措。 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公主。” 臻臻倏地回头,竟是谢溯来了。 “你怎么来了?”臻臻眼睛都微微一亮。 谢溯大步走上前来:“我听说公主又私自出宫了,猜想应该是来给小张将军送行。” 他见臻臻有些怏怏的,沉声道:“公主是因为莫家的事忧心吗?” “莫家一定不会谋反的,这就是栽赃陷害!可现在莫家都被封禁了,我担心……” “谋逆是大罪,要定罪,自然也该罪证确凿,只是一封不知来由的书信,不能算板上钉钉的罪证。” “我知道,可这设计之人,万一留有后手呢?我只是害怕万一,万一又凭空生出什么新的罪证,到时候,莫家该怎么办呢?” 谢溯眉头微蹙,这案子其实他也在查,因为和之前逆党逃脱案有些重合,他觉得这两桩案子有些关联。 莫芸的及笄宴上意外出现的一些人,便是最大嫌疑人,当时消失了半个时辰的宋聿风,极有可能就是藏罪证的人 。 但他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公主别担心,这案子我会详查,定不会让莫家蒙冤。” 臻臻轻轻点头。 “公主还是尽早回宫吧,这京中,近日的气氛有些古怪。” 谢溯总觉得这其中好像另有玄机,而朝堂之中近日古怪的气氛,陛下对此事模棱两可的态度,郑国公府为首的那帮人突然嚣张的气焰,还有莫家突然之间的败落。 他感觉风雨欲来。 “哦。”臻臻闷闷的应了一声。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给她,轻声道:“莫家不会有事的,公主别难过了。” 臻臻接过荷包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一包剥好的栗子。 她怔怔的抬头,他目光静静的停驻在她的脸上,清俊的唇角噙着轻浅的笑。 她故意瘪瘪嘴:“你这个呆子,哄人都不会换招数,怎么回回都是栗子?” 他愣了愣,顿时有些发慌:“那我下次换别的。” 臻臻咧开嘴笑了起来:“陈先生夸你沉稳,我看也不像嘛。” 他看着她狡黠的笑,便知道她又故意整他。 他有些无奈的笑。 臻臻捻起一颗栗子喂进自己嘴里,笑的眉眼弯弯:“好吃。” 她又捻起一颗栗子,送到了他的嘴边:“你也尝尝。” 谢溯看着她突然送到他嘴边的嫩白的手指,耳根倏地红了。 第六百二十三章 真聪明 他微微偏头:“我吃过了。” “谁知道你吃没吃?你不会在里面下毒了吧?”臻臻虎着脸道。 谢溯:“……” “你尝尝嘛。” 她求人的时候总是把调子拉的很长,绵软的声音像是撩在人心尖上。 他张开嘴,小心翼翼的咬住了栗子,可唇瓣还是无意的从她指尖擦过。 臻臻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好吃吗?” 他耳根都红透了,一向沉静的眸子里几乎藏不住的兵荒马乱:“嗯。” “那你还要不要?”臻臻又拿了一个。 他慌忙拉着她的手按住:“你吃吧。” “时候也不早了,我送公主回宫吧。” 臻臻瘪瘪嘴:“知道了。” — 郑国公府。 “张翼当真离京了?!”郑灿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这哪儿能有假?陛下亲口下的命令,千真万确,直接前往边关驻防,现在应该已经快到林州了。”侍从汇报道。 “好!” 郑灿激动的一拍桌子站起身来:“莫家已经被封禁,张翼也已经被调往边关,现在当真是天赐良机!” 郑国公有些犹豫:“现在就行动,我只担心会不会太轻率了。” “父亲太谨慎了,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就此错过,万一莫家被翻案,到时候第一个要对付 的就是咱们郑家!父亲以为就莫尘那个老狐狸,他会猜不到这次是郑家做的手脚吗?” 郑国公的脸色也变了变,是啊,本来这次故意栽赃莫家,就是为了一鼓作气将莫家置于死地,可谁知,准备好的罪证却缺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莫家半死不活的被封禁吊在这,再继续查下去,查不出确凿的证据,迟早要被放出来了,到时候,莫尘岂会放过郑家? 陈恩伯冷笑:“当然不能再等莫家缓过神来,现在莫家被封禁,张翼也被调往边关,陛下最倚重的人都不在,岂能放过这样的良机?” “定安侯府总管禁军和皇城司,如今莫家被封禁,禁军也被暂时交给了陈恩伯,而皇城司,又有聿风,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趁着现在,在京中刺杀,北边同时起兵,攻入京城,反兴复夏,指日可待!” 郑国公摸着胡子:“要想刺杀,又谈何容易?” 聿风道:“马上就是春猎,倒是个机会。” 一年一次的春猎,天子出行,百官随行,然而在那深山之中,当然最好做手脚。 郑国公犹豫片刻,终于也下定了决心:“好。” 郑灿拍拍聿风的肩,笑着道:“我果然是没看错人的,聿风,等这次事成,封王封 候,你只管提!” “多谢世子。” 聿风离开郑国公府的时候,天色都黑了。 “大人。”江丹牵了马来。 他接过缰绳,淡声道:“公主今日出宫了吗?” “是,出宫送小张将军,送完就回宫了。” 江丹顿了顿,又道:“后来却是被刑部的谢大人送回宫的,那谢大人难不成也去给小张将军送行?但他之前一直在沧州,和小张将军不相识才是。” 聿风眸光一沉,捏着缰绳的手都紧了一紧。 “大人,怎么了吗?” 江丹到底是跟着聿风做事多年了,自然能看出来他突然之间脸色不好。 聿风抿了抿唇:“没什么,回皇城司吧。” “是。” — 一连过了数日,莫家的案子还未定下来。 “看样子,莫家的罪名是定不下来的,毕竟就一封来历不明的信,谁知道是不是谁藏在府里的?陛下也没有处置莫家,这么久了也只是封禁,新的罪证迟迟查不出来,多半是不会有事的。” 采莲一边给臻臻梳头,一边跟她说打探来的消息。 臻臻揪着一支花簪,歪了歪头:“我也觉得,父皇不愿见我,我去求母后,母后也不答应,但细想想,母后和莫伯母感情那样好,若是莫家真的要遭难,母后哪 里会这么淡定?” “是啊,所以公主多虑了,肯定很快就会给莫家洗清冤屈的!” 臻臻也踏实了下来,却又叹气:“可是马上就春猎了,今年莫家因为这罪名被封禁,去不了春猎,张佑安也去了军营,不会随行,都没人一起玩。” 往年的春猎,臻臻都最喜欢了,莫家的孩子们,还有张佑安,还有聿风,不知多热闹。 今年,却这样冷冷清清。 采莲笑嘻嘻的小声道:“不是还有谢大人吗?” 臻臻唇角微扬,却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瞪着眼睛道:“你可不许到父皇母后那里乱说!” 采莲委屈道:“公主说什么呢?奴婢什么时候泄密过?” 臻臻笑嘻嘻的两手捏她的脸:“好采莲,我知道你最好啦。” “公主跟谁都这样说。”但采莲还是很受用。 “和孙嬷嬷也不能说哦,她一定会告诉父皇母后的。”臻臻小声道。 “放心吧,奴婢知道的!不过,公主为何担心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晓此事?谢大人是出身世家,有事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若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知晓公主喜欢他,应该也会高兴的赐婚的。” “那可不一定。” 她上次听芸娘说起她爹娘曾有意定下她和谢溯的婚事,却最 终又作罢了,这其中多半还有些隐情,现在贸然的去提,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还是得再等一等,至少弄清楚缘由了再行动,否则提了他们又不同意,往后兴许还会盯着她不许和谢溯往来了,彻底完蛋! 她虽说小事上冒失,但大事还是考虑周全的。 况且现在逆党的事闹的她爹都没空见她,她哪里能用这种小事去烦他?且再等一等吧,反正也不急。 “那奴婢先给公主收拾行李!” 臻臻躺在了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枝桃枝把玩着,想着谢溯那日说的话。 “如今京中怕是不大太平。” 会有什么不太平的呢? — 三日后,春猎如常进行。 浩浩荡荡的队伍延绵了一条街,禁军开路,帝后的黑色金纹的车撵走在最前,其后则是太子和明珠公主的马车。 而随行的官员勋贵们的马车,则一一跟随在后面。 臻臻推开车窗,打量着后面延绵不绝的队伍:“奇怪了,今年的春猎好似比往年还要热闹。” “春猎也彰显天子威严,不论多少事端都不能省,否则百姓如何安心?”时韫看着手里的书,头也没抬。 臻臻笑眯眯的捏捏他的脸:“我们阿韫真聪明。” 时韫眉心突突的跳:“时初鸢。” 第六百二十四章 很想亲近她 臻臻变本加厉的揉了揉他的脸:“哼,一点也不可爱。” 时韫躲开她的手,坐的离她远一点,继续安静的看书。 臻臻趴在车窗上,下巴枕在手臂上,歪着头探看外面:“谢家的马车在哪儿呢?” 采莲道:“还在后面呢,等到行宫就能见上了,谢家三房这次都来了,谢三老爷,三夫人,还有谢大公子和三姑娘。” 臻臻眉头轻蹙:“就是那个妾室扶正的?” “嗯,原本谢家这些年都低调了许多,尤其是谢家三房那边,往年可是连春猎都没资格参与的,三老爷资质平常,在朝中领着一个虚职混日子罢了,可今年谢大人三元及第状元郎,又备受重视,三房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臻臻哼了一声:“他们甚至都没有抚养谢溯长大,等他如今成了才,反倒是还好意思来给自己贴金。” “可不是?听闻那位谢三夫人还想将上门提亲谢大人的人家说给自己的亲儿子,而且这些日子,还让自己女儿借着谢大人亲妹妹的名头,四处相看,想要高嫁呢。” “难怪谢溯的婚事迟迟没有提起过,看样子,谢家是故意压着他的婚事,想要先吊着高门大户和她的一双儿女婚配。” 臻臻冷哼道:“这谢三老爷也 不拦着,做些不要脸面的事。” 时韫突然抬头看她:“你怎么突然对谢溯这么关心?” 臻臻梗了一梗,眼里闪过一抹的心虚,然后扬起下巴:“我这是路见不平!你这个没心肝的小孩懂什么?” “是么?”时韫语气淡淡的,但显然有质疑。 “当然了!” 采莲兴奋的道:“公主,快到了!” 臻臻立马探头看出去:“半山腰的那一片桃林果然都开花了!” “是呀,公主最喜欢这片桃林了。” 两人又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说了起来,浑然将方才的事给抛之脑后了。 时韫也没再问。 终于到了行宫,帝后入住梨宫,臻臻则住在了西暖阁,比不得泠月宫大,但景致好,又在山里,出门就能到处玩。 而随行的勋贵官员们,则都是在行宫外西扎帐篷。 站在二楼的阁楼上远远看去,一望无际白茫茫的帐篷,彩带在空中飞扬。 臻臻压根呆不住,才到营地就拉着采莲去桃林玩了。 聿风站在行宫外,远远的看到臻臻从行宫跑出来了,去了桃林。 他转头问江丹:“桃林那边禁军部署好了吗?” “都按照大人的吩咐部署好了,桃林那边是公主最喜欢玩的地方,所以加派了人手,大人放心。” “嗯。” 聿风看着臻臻远去的背影,这才转身往营地走去。 郑灿正在帐篷里看地图,聿风进来,他便将地图收了起来。 “你来了,快坐。” 聿风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那份被收起来的地图,问道:“这次春猎的计划,世子可有准备了?” 郑灿笑着拍拍他的肩:“这你就别管了,这次你春猎,你在御前办事,若是不小心露出破绽,反而连累了你。” 聿风眸底微沉,郑灿这话的意思,怕是不打算把计划告诉他。 果真是郑灿,十足的谨慎。 可他若是不知道计划,万一真出什么意外怎么办? “世子说的是。”聿风没再多说。 他从郑灿的帐篷里出来,脸色就不大好看。 江丹小声的问:“大人,没打探到消息吗?” 聿风沉思着道:“以我对郑灿的了解,多半是会选择明日在猎场内动手,猎场里本就混乱,出意外的可能性也更大。” “是。” “公主身边也得加派些人手跟着。” “是。” 聿风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亲自去桃林看看。 — “这个时节桃花开的正是时候!可惜了芸娘他们没能来,不然还能摘一些桃花回去做桃花饼,芸娘的手艺可好了。” “公主摘一些带回去也 是一样的,到时候送到侯府去,莫姑娘看到一定也开心。” “嗯!” 臻臻在桃林里穿梭着,摘桃枝,不多时的功夫,怀里就已经捧了满怀了。 她走到一个石头上坐下,把桃枝放下:“我来编个花环。” “公主手艺长进了呀,竟还会编花环了!” 臻臻得意的扬了扬下巴:“那是,我学的可快了。” 她将桃枝缠绕在一起,编成花环,做的有些粗糙,但是好在桃花开的鲜艳,倒是也瑕不掩瑜。 “公主。” 臻臻正专心鼓捣着,一抬头,眼睛倏地亮了:“谢溯!” 谢溯刚到营地,就被李大人拉着去跟同僚引荐,这春猎百官随行,自然也躲不开这些交际,李大人又看重他,所以这种场合也要带着他。 刚刚结束准备回去,路过这桃林,他想着她喜欢桃花,便准备进来折两枝送她,谁曾想她正好就在这玩耍。 “你怎么在这儿?”臻臻开心的跑过去。 “公主当心些。”他盯着她脚下,见她险些踩到一块石头,便连忙扶她一把,又迅速将手收回去,沉声道:“公主不可这样莽撞。” “知道了知道了,谢先生!”臻臻敷衍的应和。 她又问:“你怎么突然在这?” 谢溯梗了一梗:“我路过。 ” “路过也不必进桃林,谢先生难不成还有闲心一个人来这赏桃花不成?你不会是和别的姑娘在这幽会吧?”她左右张望了一下。 谢溯:“……” 他好笑的道:“我只是看桃花好看,想来摘两枝。” “你摘桃花做什么?”臻臻眨巴着眼睛问。 她正要生气的说,她明明要摘了送他的,他怎么能自己摘呢? 他却垂下眸子,轻声道:“送你。” 臻臻愣了愣,眼里旋即绽放出笑来,往他跟前凑了凑:“真的嘛?” 他喉头滚了滚:“公主。” “嗯?”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你靠太近了。” 臻臻:“……” “可是我也有礼物想送你。”她笑嘻嘻的说着,半步不退。 谢溯耳根已经悄悄发红,看着她狡黠的眸子,便知道她定是又有什么歪心思,但他却又觉得,她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他问她:“什么礼物?” “你闭眼。” 谢溯犹豫一下,终于还是在她期待的眼神里闭上了眼睛。 她突然靠近,踮起脚尖,气息都喷洒在他的颊边,他袖中的手微微一颤,自小学习的礼法规矩告诉他,应该立刻制止她。 可他却没有动,在他心底里,压抑着的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很想,很想亲近她。 第六百二十五章 有刺客 可她没有吻他,而是在他头上戴了什么东西。 “好啦。” 谢溯睁开眼,抬手摸头上的花环。 臻臻开心的道:“我刚编的,可好看了,送你了。” 他看着她笑盈盈的眼睛,心脏好像被羽毛撩了一下,痒痒的,总觉得不满足。 “你不喜欢吗?”臻臻见他迟迟不说话,疑惑的问。 “喜欢。”他立即回神。 “可是……” 臻臻又凑近了他的脸,一双眼睛瞪的圆滚滚的盯着他的脸打量。 谢溯喉头滚了滚,呼吸一滞,提醒她注意分寸的话到了嗓子眼,却生生说不出口,脚下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等着她靠近。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你脸怎么这么红?” 谢溯:“……” 他退后一步,侧头不看她了:“有些热。” “这山中这么凉,哪里热?” 他脸更红了:“不知道。” 臻臻眨眨眼:“竟也有谢先生不知道的事?” 谢溯:“……” 每次碰上她,总能让他方寸大乱,这位从不按规矩走的小公主,永远不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臻臻看着他渐渐泛红的脸,头上戴着桃花花环,往日里严肃的一丝不苟的谢先生,此时才更像个不知所 措的少年郎。 她忍不住又故意凑近了几分:“先生戴这个花环,很好看。” 他笑了笑,将正准备把花环摘下来的手放了下来。 谢溯扯开了话题:“公主喜不喜欢桃花酿?” “喜欢!” “那摘一些酿桃花酒吧。” “好!” 臻臻果然被转移了话题,立马拉着谢溯去摘桃花。 “这里面的桃花更好看,咱们去里面摘新鲜的!” 臻臻拉着谢溯往桃林深处去了。 而桃林外,聿风站在一株桃花树后,脸色已经阴沉。 她小时候也曾为他编过花环,那时候她还编不好,是他帮她才堪堪完成,等编好了花环,她却自己不戴,反而戴在他头上。 她说他戴着好看。 他并不爱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戴在头上更是觉得傻的很,但她送他的任何东西,他从来都爱惜,所以也由着她胡闹。 现如今,她眼里怕是只有谢溯了。 “大人,不是要去见公主?”江丹现在才到,“公主不在这边了吗?” 聿风冷冷的道:“不用了。” “啊?” 他眸光沉沉的盯了一眼桃林深处的人影,转身离去。 — 次日一早,秋猎正式开始。 正式的围猎是天子亲自带队出发, 另外还有勋贵和将官们参与,夺得头筹的人,能有重赏。 从两年前开始,这春猎的头筹就一直归属聿风了。 “聿风,你今年怕不是又要夺第一?”有人打趣道。 “嗨,自从你小子长大了,我们这帮老东西都是摆设了。” “不然宋大人能升官这么快呢?” 聿风翻身上马,淡笑:“今年应该拿不成第一了。” “哟,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打算放水啊?这我可不稀罕。” 大家又闹了起来,聿风却没再接话了,他看到公主来了。 她今日很生气,坐在高台上,绷着一张小脸很是不高兴,旁边采莲哄着也半点没反应。 想必是陛下下令让她今年不许参加围猎,所以才生气了。 往年公主都是参与了的,他陪着她一起,每次他拿第一,最高兴的就是她。 今年情况特殊,既然知道郑家多半会在猎场里刺杀,陛下当然不会允许她进猎场了,她怕是要因此气的一整天都不吃饭了。 臻臻一抬眼,对上了聿风的眼神,然后瞪他一眼,更生气的将头扭开。 聿风抿了抿唇,转过头收回了视线。 只见禁军统领长羽拉满了弯弓,一箭射出,正中花球。 陛下一马 当先的先奔入了猎场,其余的人成群的跟上,很快的进入猎场然后四散分开,各自捕捉猎物。 而看台上,臻臻还在上面歪着,小脸都皱巴成一团,又念叨了一句:“凭什么不让我去!” 时窈揉了揉她的发:“臻臻乖,就这次不去好不好?明年一定让你参与。” “可为什么这次不行?”臻臻委屈巴巴。 “如今你身边也没有侍卫跟着,进猎场太危险了。”时窈只能这么敷衍她。 臻臻一听这话,想起聿风来了,更生气了:“我才不稀罕侍卫呢!” 时窈笑着把她揽在怀里:“好了好了,你看你弟弟也不去,他怎么就坐得住?” 臻臻看一眼一旁一言不发的时韫,撇撇嘴:“他什么时候坐不住?” “乖,去桃林玩儿吧,你不是最喜欢桃花?” 臻臻又连忙拉住她的手:“娘,莫家的事到底什么时候能解决?” “快了。” “可……” “这件事你不必操心了,你爹自会明断的,去玩儿吧。” 时窈怕她继续缠着追问,倒是也不陪她了,这件事事关重大,还是不让她知晓的好。 目送着时窈走了,臻臻才委屈的坐回了太师椅里。 “公主,咱们去看 桃花吧。”采莲哄着,“不然,去小溪里摸鱼?” 臻臻眼看着这周围都没有能撒娇耍赖的人了,也泄了气:“去捉鱼吧。” 采莲笑了起来:“好!” 这位最喜欢恃宠而骄的小公主,其实最识时务了,有人哄着的时候不好哄,没人哄的时候反而很快就自己想开了。 — 猎场之中,时晏青被一只野鹿吸引,直接策马追着那鹿进了深山。 他身后的侍从们都跟的有些吃力。 郑灿进入猎场之后,却没有急着打猎,而是站在了高处,看着下面的情况,直到亲眼看到时晏青被引到了深山,这才放心了。 “陛下已经入山,让人做好准备。” “是!” — 一群黑衣人悄无声息的从山林的各处出现,埋伏在了深山之中。 有人搭弓,对准了那个黑金蟒袍的策马奔驰的身影。 拉开弓弦,羽箭倏地破空而出,马背上的人警觉,立即侧身闪开,而下一瞬,四面八方的羽箭都射出,他身后的随从都倒地了大半,他身上也中了箭,从马背上翻滚下来。 乌泱泱的黑衣人举着刀冲了出来。 侍卫们大喊着:“有刺客,护驾!护驾!” 可很快,就被刺客斩于刀下。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中箭 眼看着剩下的侍卫要护送着陛下撤退,刺客再次搭弓,直接一剑穿喉。 “陛下!” 侍卫们惊呼一声,场面已经混乱不堪。 刺客眼睛倏地亮了:“成了!” “快去禀告世子!” “是!” 黑衣人翻身上马,直接奔出,而郑灿就丛林外面等着消息,眼见着他的人策马奔出来,便立即紧张的问:“怎么样了?!” “恭喜世子!陛下已经中箭身亡了!” “当真?!”郑灿激动的声音都在颤抖。 “千真万确,被一剑封喉,绝无生还的可能!” “好,好啊!当真是天助我也!” 郑灿激动的眼睛放光,立即拿出烟花信号,放了出去。 这个信号就代表着可以攻城了。 陛下已死,正是混乱的大好时机,趁着这个机会,让夏军攻进来,剿灭时晏青等乱臣贼子,复兴夏国! “世子,我们先杀出去!” “好!” 郑灿翻身上马,直接策马冲了出去。 可当他快走出猎场的时候,却猛然一拉缰绳。 “不对。” “世子觉得哪里不妥吗?” 郑灿脸色微沉:“陛下驾崩,此时消息也该传出围场了才是,可外面怎么半分动静也没有?” 天子驾崩,定会军心大乱,即便是皇后控制住了 局面,也不可能这么快,定要闹上一阵的。 可现在,外面却安静的可怕。 “那可能是在行宫那边闹着呢。” “不。”郑灿抬手,隐隐觉得不对劲,“聿风呢?” “宋大人?您不是说计划不对他说,他对此事也不知情。” 是不知情,可宋聿风到现在还没露面,也太离奇了些! 郑灿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眸光一凌,突然调转马头,不直接出猎场,而是走了另一条小路。 猎场外,安静的几乎落针可闻,禁军们守在猎场口,等待着。 时窈踱着步子来回走着,眉头紧蹙,迟迟没有动静,她心里有些焦躁。 “陛下呢?” “娘娘放心,陛下此时定是无事的,早就让和替身兵分两路,用以迷惑逆党刺客,现下只要等那逆党现身就范就好。” 可她心里不踏实,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动静? 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再等一刻钟,一刻钟还没出来,就直接杀进去!”时窈狠声道。 “是。” — 臻臻脱了鞋袜,脚丫子泡在溪流里晃悠着,手里还捧着一包云片糕,腮帮子都吃的鼓囊囊的。 “公主,这里鱼好多呀,一定能抓很多鱼!”采莲兴奋道。 臻臻将手里的云片糕全部塞 进了嘴里,拍拍手站起来:“等着,我给你抓两条大的,咱们今晚炖鱼汤喝!” “公主当心些。” 臻臻拿着个鱼叉,便踩进了溪流里,对准了一尾小鱼,迅猛的叉下去。 再次把叉子拿起来的时候,鱼已经被叉上了。 “公主好厉害!”采莲开心的鼓掌。 臻臻将鱼扔到岸边上,已经完全恢复了神采,眼睛都亮晶晶的:“我再叉几条!” “好!” 臻臻又往小溪中间走了两步,盯紧了一尾慢慢游过来的小黑鱼。 她举起手里的叉,悄无声息的弯腰靠近。 却在此时,她忽而耳根一动,立即侧身闪过。 一支羽箭堪堪擦着她的一缕发丝飞过。 臻臻面色一凌,倏地回头:“谁!” 而回应她的,则是一群蜂拥而出的刺客。 采莲吓的尖叫。 臻臻瞳孔骤缩,握紧了手里的鱼叉。 刺客们杀了过来,臻臻正要拿着鱼叉冲上去和他们殊死一搏,却不防一个黑色身影突然飞身而出,挡在了她的跟前,一剑扫开了刺客的尖刀。 “公主,你没事吧?” 她怔怔的抬头:“聿风?” “公主就在这,别乱跑,担心桃林之中还有埋伏。” 聿风一剑横扫,将杀上来的两个刺客直接一剑封喉。 面对着这成群的刺客,臻臻甚至都来不及多想,便连忙抄起手里的鱼叉帮他扫清身后的刺客。 聿风已经放出了烟花信号,但刺客却越来越多,聿风心里一凌,看样子,郑灿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让所有刺客们转头来暗杀公主。 聿风一剑贯穿了扑上来的一个刺客的心口,拔剑而出,血水飞溅,浸湿了他的衣袍,他回头看她:“公主别怕,马上禁军就来了。” 然后旋身去将身前的扑上来的刺客一剑横扫在地。 而刺客们也看出来聿风不好对付,互相对了个眼神,便分出一半的人纠缠聿风,另一半的人,直接杀向公主。 臻臻渐渐应对的有些吃力,她从前也并不是没有遇到过刺杀,但从未有过这么大规模,而且这些人,铁了心专攻她而来,她甚至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还要护着采莲。 聿风猜想她已经要撑不住了,杀红了眼也拼命杀回了她的身边,将她死死护在身后。 臻臻手都在抖了,拽着他的衣袖:“聿风……” “公主,别怕。” 忽而,听到一阵铁蹄声由远及近,聿风眼睛倏地一亮:“禁军来了!” 臻臻松了一口气。 却为察觉,身后有刺客已经搭弓,对准了她的背心 。 羽箭破空而出,直接刺向她。 聿风回头时,脸色骤变:“公主当心!” 他旋即抱住她,一个转身,生生用自己的后背挡了那一箭。 他闷哼一声,倒在她身上。 臻臻吓傻了:“聿风,聿风你怎么了?!” 她摸到了一手的血。 禁军终于赶到,直接杀进了包围圈内,和刺客搏杀了起来。 长羽急匆匆的赶到:“公主,你没事吧?” 臻臻抬头,眼睛已经通红,声音都在颤抖:“聿风,聿风他,他中箭了。” 长羽看着聿风身上的箭伤,面色一沉:“公主别急,带回营地立刻传太医。” 终于禁军们控制住了局面,压制了刺客,长羽立即将聿风背起来撤离,直接回了营地。 “快传太医!” 长羽等人将聿风放进了帐篷里,臻臻还用布巾死死捂着他的伤口处,布巾早已经被血水染红,血水还在不停的往外渗。 太医匆匆赶来,检查他的伤势,却脸色有些不好:“这伤口在后心处,贯穿到了前胸,有些危险,老夫先帮他拔剑。” 太医看向臻臻:“公主要不先回避……” 臻臻怒道:“你还不快动手!” 太医连忙应下:“是。” 再不敢提别的要求,拿剪子剪开了聿风的衣服。 第六百二十七章 落下来 太医先用了一些止血的金疮药,然后检查一下羽箭的位置,单手握住了羽箭的尾部,一手拿布巾按住伤口,深吸一口气,猛然使劲儿将箭拔|出来。 血水飞溅,太医急忙用布巾按住,然后又清洗上药。 “还好,羽箭上没毒,但是伤口位置太危险,靠近心脏,差之毫厘就真的要命了。” 太医一边给他止血,一边上药,然后用纱布给他包扎伤口。 臻臻焦急的问:“那他不会有事了对不对?” “那也不能完全保证,还得再等一等,他现在昏迷了,而且还高热,今夜若是能退烧清醒过来,就没有性命之忧了,怕就怕这高热不退……” 臻臻看着聿风惨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一张脸,一颗心都揪起来了。 采莲小声道:“宋大人这么多次出任务,从来都平平安安的,吉人自有天相,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臻臻鼻子一酸。 — “恭迎陛下!” 朝臣们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悬起来的一颗心,终于在看到时晏青安然无恙的从猎场中走出来之后才落下。 时窈扑进了时晏青的怀里,紧紧攥着他的衣袍:“你没事吧?” 时晏青抱住她,拍拍她的头:“没事的,别怕。 ” “我吓死了,怎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我差点就带人冲进去了……” 时窈急切的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郑灿呢?” 时晏青眉心一跳:“他没出来?” 却在此时,一个禁军急匆匆的跑了来,抱拳跪地:“不好了,刺客从小路出了猎场,直奔山涧,意图刺杀公主!” 时晏青和时窈脸色骤然变了。 “立即调兵!诛杀刺客,保护公主!”时晏青厉声道。 “陛下息怒,方才禁军接到了信号,已经赶过去了,现在公主无恙。” 时窈急忙问:“她现在在哪儿?” “在,在宋大人的帐篷里,宋大人为了保护公主受了重伤……” 时晏青松了一口气,拍拍时窈的手:“你去看看她吧,哄哄她。” 时窈点点头连忙赶过去了。 时晏青神色又凝重了下来:“逆党抓到了吗?” 长羽匆匆赶到,抱拳跪地:“孙家和陈家都已经拿下,但郑家……现在已经逃了。” 时晏青脸色阴沉了几分,他已经猜到了。 “郑灿想必是提前察觉了不对劲,所以突然调头走小路离开,他派人刺杀公主,让禁军全都转移去救公主,他趁机带着郑家人逃亡,臣已经派兵去 追。” 时晏青冷笑:“郑家弃车保帅这一招,倒是用的熟练,先是何家,现在又拉孙家和陈家垫背,如今事发,他们倒是逃的利落。” “他们逃亡,无非也就是要投奔北边的叛军,迟早会剿灭了叛军!” “他们想要里应外合,现在猎场内乱已起,想必城外的叛军也已经坐不住开始进攻了,锦城大营那边如何了?” “陛下放心,早已经让小张将军带人在城外埋伏着了,现下那帮想要趁乱攻城的叛军,定是讨不到好的。” 时晏青神色稍缓:“传令下去,剿灭攻城的叛军,还得抓了郑家一家子!他们现在逃亡,必然先要投奔城外的叛军。” “是!” — “臻臻。” 时窈匆匆的赶来,帐篷里的太医和侍从们忙不迭的起身行礼问安:“参见皇后娘娘。” “娘。”臻臻一见她,眼睛都红了。 时窈将她抱进怀里:“是不是吓着了?” 臻臻闷声道:“嗯。” 但不是被刺客吓到,是被聿风的伤势吓到了。 “娘,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会有刺客?”臻臻急切的问。 她便是再迟钝,现在也看出了些不同寻常来。 时窈扫了一眼太医和宫人们。 太医 和宫人们纷纷起身,暂时回避出去。 时窈叹了一声,拉着她的手道:“郑家要谋反的事,我们一直没告诉你。“ “郑家谋反?!”臻臻瞪大了眼睛,“那,那聿风……” “聿风早在三个月前就接到了处置郑家的任务,但在京中的逆党同伙众多,要查清楚,并且连|根拔求,总要些时日,所以皇城司才派他和郑家勾结,套出逆党的名单,并且帮助策划这次的刺杀,做实他们的罪名。” 臻臻呆在了那里:“他……” “你爹这次不让你进猎场,就是因为知道猎场有危险,郑家定会在猎场里行刺,可没想到的是,郑灿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临时调头来刺杀你。” 时窈将她搂进怀里:“还好你没事,都是爹娘不好,没有考虑周全,险些害了你。” 臻臻哽咽着道:“是聿风救了我,他为了救我,才被伤成这样的。” “是啊,这次多亏了他护着你,而且他还是这次铲除逆党案子里的首功,你爹定会重赏他的。” “可我之前,之前还误会他……” 时窈揉揉臻臻的发:“这是他的任务,他不会怪你的,他什么时候和你生过气?” 臻臻心里闷的难受,他不会怪她, 可她会怪自己的。 “好了,你今日也受了惊吓,聿风这边让太医他们守着,我让人送你回去歇着好不好?” 臻臻却摇头:“我想在这守着,太医说他现在高热不退还可能有危险。” 时窈轻轻叹气,知道她心里难受,臻臻从来都重情重义,泠月宫的宫人们至今都没换过一个人,聿风从小跟在她身边,比她陪在她身边的时间还要多,感情自然深厚。 “那你在这守着吧。” 时窈起身离开。 她走出了帐篷,便吩咐采莲:“照顾好公主。” “是。” 时窈前脚离开,谢溯后脚便来了,但是被拦在了帐篷外。 “谢大人,这是宋大人的帐篷,宋大人刚被叛军重伤,实在不便外人打扰。”江丹抱歉的道。 谢溯焦急的看一眼帐篷:“公主可还好?” 江丹古怪的问:“谢大人为何这么关心公主?” “谢大人怎么来了?”采莲正好端了用过的热水出来。 采莲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谢大人随我这边来。” 谢溯匆忙跟上。 等走到了无人的树下,采莲才小声道:“谢大人是担心公主的安危吗?谢大人放心,公主没有受伤。” 谢溯悬起来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 第六百二十八章 公主过的可好? 他今日也进了猎场,和同僚们一起,君子六艺之中也有骑射,但文臣和武将当然是没得比,这种场合也轮不上他出风头,所以也只在外围猎些兔子山鸡什么的玩乐。 可没曾想,等他出猎场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刺客暗杀这样的大事,而后来,又听闻刺客最后扑向了猎场外的公主。 他惊的都顾不得太多就直接赶来,只想要确认她是不是安全。 “那公主她……” 采莲叹息道:“公主能安然无恙,多亏了宋大人舍命相救,帮公主挡了一箭,现在宋大人重伤,昏迷不醒,性命垂危,公主实在放心不下,所以守在里面。” 谢溯怔了怔,想起上次在定安侯府见过的那个人,宋聿风。 那么冷淡的一个人,也会为了公主舍命相救么? 他心里莫名的有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总之,谢大人不必担心,奴婢会照顾好公主的,等明日宋大人脱离危险了,公主也就安心了,到时候谢大人再见公主便是。”采莲道。 谢溯扯了扯唇角:“多谢你。” “谢大人客气了,那奴婢先去忙了。”采莲福了福身,这才匆匆走了。 谢溯看一眼那帐篷,终究还是没再久留。 —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夜 ,臻臻守在床边,平日里这个时候早犯困了,可今日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时不时的拿手探一探他的额头,再给他换湿帕子。 看着他胸口纱布渗出的血色,她鼻子一酸,泪珠子又滚下来了。 她垂下头,拿手背抹泪,小声的抽噎着,心里又是自责又是内疚。 这些日子,她误会他和郑家勾结,因此对他从没好脸色,心里都恨极了他,可他却半点不记仇,还舍命护她。 他从来都不记仇,他从来都这样好脾气。 可她却听信了外人的流言,相信他当真变成了一个冷血无情又攀附利益的人。 现在,看着他这样虚弱的躺在床上,她只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多信任他一点,他明明那么好,他从来都那么好。 泪珠子止不住的往外滚,她擦都擦不干净了。 “公主。” 臻臻倏地抬头,眼里还浸满了泪水:“你醒了!” 聿风声音微哑:“别哭了。” 他迷蒙之中听到她低低的哭泣声,她的哭声,他再熟悉不过,她是个极要面子的小姑娘,若非是顶顶难过的事,她一定不会哭的。 十三岁那年从凤仪宫搬出去离开娘亲独立入住泠月宫的时候,六岁那年帝后有了太子,她害怕爹娘不爱她了 的时候,五岁那年,吃多了糖牙疼的时候,她还都是藏在被窝里偷偷哭,也不许他说出去。 而他方才醒来,看到她坐在床边难过的抹眼泪,忽而想到了她五岁那年,他为了帮她偷火药出来玩而被杖刑责罚,她偷偷溜出来看他,也是这样坐在床边,止不住的抹眼泪。 从五岁到十五岁,十年了,她已经长大了,却还是一样的心软。 臻臻连忙止住了泪,趴到床边伸手摸他的额头:“好像是退热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聿风抬手给她擦泪:“没有。” 臻臻终于松了一口气下来,泪珠子又滚的更凶了:“吓死我了,我怕你真的出事了……” “公主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哪里好好的?”臻臻难过的垂下头,“之前,之前我以为你和郑家勾结,我那样凶你……” “那是我的任务,公主对我疏远也是任务要求之一,这不能怪公主,是我没有对公主坦诚。”他有些虚弱,说话其实很累,但还是想哄她。 “可我不该不信你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来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不应该,不应该不信你。” “我没有怪公主。” “我说了好多难听的话。” “我 知道公主不是真心的。” “我还打你了。”臻臻哽咽着道。 他扯了扯唇角:“公主打的不疼。” “对不起。”她小声道。 “我原谅公主了。” 她心里愧疚难安,眼巴巴看着他:“要不,我让你打回来吧?” 聿风:“……” “公主,别胡闹。”他无奈的道。 太医听到动静,掀开帘子进来,惊喜的道:“宋大人醒了?” 臻臻连忙抹了把脸上的泪,让出了位置:“他刚刚醒的,而且好像还退热了,太医您来看看。” 太医先是探了探聿风的额头,又给他号脉,然后安心的点了点头:“的确已经退热了,身子虽说还虚弱,但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好生养着就是了。” 臻臻破涕为笑:“那就好!” “汤药一直炖着,我让人送来,宋大人先喝了药才好。” 太医连忙出去喊人送药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采莲便端着汤药进来了。 臻臻连忙接过来:“我来我来。” 采莲知道公主现在心里愧疚,想要做点什么弥补一下,自然也不会抢,只是叮嘱了一声:“公主可要当心些,别被烫了手。” “放心吧!” 采莲笑了笑,转身退出去了。 臻臻煞有介事的端着药坐 到了床边,然后舀了一勺汤药吹了吹,但这苦味儿熏的她小脸都皱起来了。 她最讨厌这汤药的苦涩味儿了。 聿风唇角微不可查的扬起。 “呐。”她将那一勺吹凉的汤药送到他的唇边。 他就着勺子喝了下去。 臻臻顿时觉得成就感满满,后面做的顺手多了,三两下给他喂完了一碗的汤药,心情也舒坦了许多。 “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她放下了药碗,起身准备离开。 他却突然道:“公主,再陪陪我说说话吧。” 臻臻愣了愣,又坐了回来:“可是太医说你要多休息。” “我睡不着了。” 但她真的困了…… 她也没好意思说。 她扯了扯唇角:“那我再陪你说说话。” 聿风轻轻掀唇:“公主今日是不是没吃饭?” 她的确没吃,从早上得知不许她进猎场就开始生气,到后面刺客刺杀,聿风出事,她哪里有心情吃东西? “你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 她拿出自己的小荷包,里面塞满了各种零嘴儿,塞了一个果干到自己嘴里。 她正想给他也喂一个,但想想他应该不能吃这些,又作罢了。 他见她吃的开心了,又问:“我离宫的这些日子,公主过的可还好?” 第六百二十九章 感情深厚 臻臻囫囵应着:“还行。” “我听闻公主现在上学勤勉了许多,连琴艺课也都认真听了。” 臻臻喂到嘴边的手突然顿了顿,眼神都闪躲了一下,又干巴巴的咬了一口:“是先生教得好。” “那一定是个厉害的先生。” 臻臻立马扯开了话题:“我听说郑家已经逃了,他们现在得知你算计他们,往后定会报复你的。” 聿风淡笑:“想杀我的人多得很,多一个郑家又算得了什么?” 臻臻有些难受:“我以前都不知道你做这么危险的任务。” 聿风虽说经常会接任务,短则离开一天两天,长则数月,但是她问起细节他都是轻描淡写。 直到现在看到他处置的这桩逆党的案子,才知道他原来都在做这么危险的事。 世人只说他手段狠辣,是个不折不扣的活阎王,却不知他多少次生死一线。 “这也不算什么,公主别担心。” “你什么都觉得不算什么,你真的有在意的事吗?” “当然有。” “什么?”臻臻立马好奇的问。 他笑了笑:“以后再告诉你。” 臻臻没好气的道:“不说就不说,小气鬼!” 她打了个哈欠,又絮絮叨叨的抱 怨起来:“你们总是什么都不告诉我,把我当小孩,连张佑安都领了任务在城外等着抓叛军,我什么都不知道,爹娘说我长大了,都是哄我的,你也哄我……” 她大概是困了,念叨着念叨着,眼皮子就灌铅似的沉重,现在都已经是深夜了,她熬了大半宿已经实在熬不住。 趴在床边脑袋都一点一点的,时刻想要睡过去,终于一个松懈,直接闭眼了,脑袋也砸下来。 聿风伸手接住了她的脸,他的伤口被拉扯到了,眉头轻蹙,胸前包裹着的纱布血色又深了几分。 他把她脑袋放在了她的手臂上,轻轻抽手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好久没有这样安静的呆在一起了。 他抬手,给她捋了捋落在颊边的碎发,她睡着的时候很乖,压着的一边脸颊肉都挤出来,看着都难受,她也一点反应没有。 他当然有在意的事。 三个月前,他接下这个案子,只想立下首功,求一个恩赏。 可他没想到的是,短短三个月,她身边就有了旁人。 他守在她身边十年,她对男女之情从未开窍过,他以为三个月不算什么,哪怕她对他讨厌,对他憎恨,也只是一时的。 等事成之后,他和她好好解释清楚,他还想和她表明心意,告诉她,他想娶她。 可她却突然就喜欢上了谢溯。 哪怕他和她解释清楚,他们也回不到从前了,因为她现在心里有了别的人,她会珍惜他送的栗子,还会给他编花环,还会和他撒娇。 若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解释清楚,大概也只能换来她一点点内疚和一个道歉,而他已然在她世界之外。 所以白日在她遭遇刺杀,看到那一支向她破空而来的羽箭的一瞬,电光火石间,他选择用身体替她挡了箭。 其实那一箭并不是不能避开的,以他的反应力,完全可以拉着她躲过去。 可这样,她现在怎么可能在这陪他? 她已经喜欢上了别人,他无法得到她多一点的爱,那就多一些愧疚。 多一些,一辈子也难以偿还的愧疚。 — 次日,臻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行宫的暖阁里了。 她揉着眼睡眼惺忪的醒来,采莲便探头进来:“公主醒啦?” 臻臻在被子里翻了个身:“我怎么回来了?” “昨天公主在宋大人床边睡着了,宋大人让奴婢把公主送回来了,不然还真让公主趴在床边睡一 夜不成?” “聿风怎么样了?” “公主放心,太医今天一早又去看过了,已经平稳了,只是虚弱,要好生将养着就是了,公主先洗漱,一会儿再去看看他?” 臻臻点点头,接过湿帕子擦脸,总算清醒了一点。 采莲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谢大人昨日来找过公主,是听闻了公主遇刺的消息,很是担心,但是公主当时忧心宋大人的伤势,奴婢没提。” “你可说了我没事?” “说了,不然谢大人哪里放心呀?” 臻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今日就要拔营回城了,公主先洗漱用饭吧,一会儿应该还有机会见谢大人。” “嗯!” 臻臻匆匆洗漱用了饭,便出了行宫。 刚走出行宫,却看到谢溯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谢溯!”臻臻快步跑过去:“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只是顺路路过。” 但他其实已经在这等了许久了,不见她一面,他始终放心不下。 “公主昨日受惊了,身上可有伤?” “没有,昨日聿风护着我,我没受一点伤,你别担心啦。” “那就好,只是郑家一家子余孽还是逃了,唯恐京中还有 逆党没有清扫干净,要对公主再次下手,公主得当心些。”谢溯叮嘱道。 “真的逃了吗?我听说张佑安带兵在城外守着,竟也能让他们溜了?” “小张将军带兵在城外守着是为了抵御外面攻进来的叛军,昨夜混战的时候,郑家趁乱混出去了,他们已然投靠了逆党。” 臻臻咬牙:“没想到竟还让他们逃了!” “虽说郑家逃了,但京中的逆党势力也算是被挖出来了,而且其余的势力也都连|根拔起。” 谢溯叹了一声:“可我就怕,到底还有漏网之鱼,公主务必要当心些。” 天下皆知明珠公主受宠,而且她又喜欢往宫外跑,他实在不放心。 但若是要劝她少出宫,她多半也是听不进去的。 臻臻笑嘻嘻的道:“放心吧,我从小遭遇的刺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才不会被他们拿捏!” 谢溯顿了顿,突然道:“听闻那位人对公主舍命相护的宋大人,曾是公主的侍卫?” “嗯,他以前一直在宫中,不过偶尔执行皇城司的任务,直到去年岁末,他在皇城司升了副指挥使,这才出宫的。” “他宫中陪伴公主多年,和公主定然感情深厚吧?” 第六百三十章 求个恩赏 “那是自然,他自小就入宫了,和我一起长大。” 臻臻又有些黯然:“这次他执行任务,要勾结郑国公府套出京中窝藏的逆党,可我却不信任他,对他很不好,可昨日郑家狗急跳墙来刺杀我,他还是舍命护我。” “公主不知内情,也情有可原。” “好在都过去了,聿风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而且莫家也要被无罪释放了。”臻臻又扬起笑来。 谢溯也笑了:“公主这下可以安心了。” “马上就要拔营回城了,我先去看看聿风。” “好。” 臻臻提着裙子跑远了,谢溯看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 — “聿风,你醒了吗?” 臻臻掀开帐篷进来,却见太医刚给他换完药,他靠在床头,脸色很苍白,却还扯出笑来:“公主。” 臻臻看着被换下来的那一堆染血的纱布,眉头都拧起来了:“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太医道:“大概是昨日不小心动弹拉扯到伤口了,往后宋大人可千万别再乱动,如今身子本就气血虚弱,失血过多要休养回来可不容易。” 臻臻也虎着小脸教训道:“就是!一定是你乱动弹牵扯伤口开裂了。” 聿风扯了扯唇角:“嗯。” “罢了,先喝药 吧,方才说刚睡醒喝不下,现在总能喝了吧?我倒是没想到,宋大人竟也和公主一样不爱喝药。”太医哼了一声。 这种不想喝药的借口,这位小公主是用惯了的,五花八门,太医们听都听腻了。 聿风点点头:“把药送来吧。” “公主务必盯着他把药喝了,一会儿就要拔营回城了。” 太医收拾了东西,又叮嘱了一句,这才出去了。 没一会儿,江丹就端了汤药进来。 他直接送到了聿风的面前:“大人。” 聿风没动,臻臻连忙接过来:“他受伤了怎么自己喝?” 江丹呆了一呆:“这伤口在胸口又不在手上,而且早上大人还看了案子卷宗……” 臻臻虎着脸道:“我说他伤口怎么裂开的呢,定是你们不仔细照顾!” 江丹求救的看向聿风,他们这帮皇城司的糙老爷们儿哪里有这么金贵? 那从前宋大人受伤甚至都不在床上躺着。 聿风道:“公主说的是。” 江丹:?? “属下知罪。” 聿风扬了扬下巴:“你先下去吧。” 江丹退了出去。 臻臻端着药坐到床边,舀了一勺递给他:“呐。” 聿风低头喝了。 她又念叨起来:“以后可不能让下面的人那么懈 怠,太医方才的叮嘱你忘啦?你本就失血过多,你脸上现在一点血色都没有,虚弱成什么样了?若是伤口裂开,还得失血,这身子什么时候能养得好?” “嗯。” “马上就要拔营回城了,你家里也没有个照顾你的人,回头我让采莲给你送两个丫鬟过去?” 聿风离宫之后就在京中置办了宅院,但是他并不常回,事忙的时候一般都住在皇城司了,而且那宅子里就一对老夫妻看着,连个丫鬟都没有。 聿风摇头:“我不习惯让人伺候。” “那你这伤怎么办?你如今好歹也是皇城司副指挥使,燕京城也能喊得上名号的人,竟这样委屈自己。” “蔡婶会做饭,江丹每日也会来跟我汇报案情,公主不必担心。” 臻臻蹙了蹙眉,这怎么可能放心? 江丹一个粗手粗脚的男人,那一对老夫妻年事已高,照顾人也无法尽心。 但聿风态度坚决,她也没法说什么,她知道他从小就不习惯被外人照顾的。 “若是公主实在不放心,公主得空来看我便是。” 臻臻只好道:“那好吧。” 她宫学虽说每半月休沐一次,但要偶尔溜出宫也不是不行,反正现在爹娘还都在因为叛军的事忙碌 ,没什么时间管她。 江丹走了进来:“公主,大人,王公公来了。” 聿风道:“请进来。” “是。” 王公公笑盈盈的走了进来:“老奴参见公主,宋大人。” “王公公怎么来了?”臻臻问道。 王公公是她爹身边的太监大总管,若非要紧事,肯定是不会出面的。 “回公主的话,老奴是领了陛下的吩咐前来。” 王公公看向聿风:“陛下今早上就已经先行回宫了,还得处置叛军之事,吩咐老奴留下来,问候宋大人,宋大人这次抓获逆党有功,又还救了公主,陛下心中都有数。” 聿风拱手道:“都是聿风分内之责。” “哎,宋大人谦虚了,不管如何,这次宋大人抓获逆党都是首功,陛下特让老奴前来,问一问宋大人想要什么赏赐?” 寻常的有功之臣,赏赐自然都是陛下直接恩赏的,但这次他功劳大,也算是天子加恩,提前让王大监来问他想要什么。 臻臻眼睛亮了亮,兴奋的道:“那肯定要加官进爵,良田金银!” 王公公笑着道:“公主,陛下说,让宋大人自己提。” 大概是早猜到了她要瞎掺和。 臻臻撇撇嘴,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聿风:“你快说呀 !” 聿风沉默了片刻,才道:“聿风别无所求。” 臻臻瞪大了眼睛:“什么都不求?!” 王公公愣了愣:“是么?可老奴怎么听定安侯说,你想求个恩赏来着?” “那是一时玩笑话。” 王公公这才道:“也罢,宋大人倘若不提自己想要的,那陛下那边可就按照寻常功臣的赏赐给了,宋大人可要想好,能自己提恩赏的机会可不多。” 王公公又提醒他一次。 聿风点点头:“有劳王公公了。” 王公公见他没有要改主意的意思,这才笑了一声,拱手行礼:“那老奴先行告退。” 王公公离开之后,臻臻才不满的道:“你怎么什么都不提啊!” “我不提,陛下也会赏。” “那哪里能一样?让你提当然是可以赏更好的!” 聿风笑了笑:“我也的确没有什么想要的。” 他之前想求一个求娶公主的恩赏,哪怕机会渺茫,好歹也还有些希望。 一来他功劳大,二来,公主也依赖他。 可如今,他若求娶,她能答应吗? 自是不能的。 她不愿意的事,陛下更不可能答应。 没有希望的事,提了也无用,反倒怕因此激的她把谢溯的事说出来,往后便真的没机会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给我进来 谢溯出身世家,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和公主本来也算相配,更何况,陛下和娘娘对公主宠爱,但凡是她说喜欢的,哪一件事没有答应的? 思及此处,他心里沉了几分。 “聿风,你怎么了?” 他抬眸看她:“公主身上有桃花香,是在寝殿放了桃花吗?” “这你都能发现,你们皇城司的人的确不是吃素的。” 他掀唇:“我记得公主之前最喜欢山茶花,对桃花倒是也没这么喜欢的。” “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时节嘛。” 他轻笑,想起来她什么时候定过心?喜欢的东西总在变,从前还喜欢绣球花来着。 — 半个时辰之后,拔营回城。 聿风重伤不便,便专门准备了一辆大的马车供他躺着休息,臻臻亲自把他送上车了才放心。 回程的路上,臻臻依然和时韫同车。 帝后一大早就已经低调回京了,毕竟叛军之事还亟待处置,但是为了安抚人心,所以大部队都留到了午后才慢慢出发。 臻臻又不满的念叨着:“父皇母后什么都瞒着我,他们从来没把我当大人看!回宫都不带着我!” “公主还睡着呢,皇后娘娘说怕吵醒了公主才不让叫的,而且宋大人也是现在才回京,公主也不可能丢下他先走吧?”采 莲笑着道。 “那之前的事也没告诉我!反正他们就是故意的。” “那太子也不知道呢。” 臻臻看一眼低头看书的时韫,重重的哼了一声:“我难不成还要和小孩比?” 采莲捂嘴笑:“那的确是不能比,太子殿下比公主稳重多了。” 臻臻瞪她,采莲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一会儿公主要不要去莫家看看?听闻莫家现在已经解封了。” 臻臻立马道:“对!我们立刻去!” 队伍回到了京城,臻臻和时韫便先去了定安侯府。 此时定安侯府已经解禁,但里面还是乱糟糟的一团,下人们都有些战战兢兢的在收拾着,一听到有人来的动静,便都吓的不敢动弹,直到看清是公主和太子才松了一口气。 “参见公主,参见太子。” 管事的连忙迎上来:“侯爷和侯夫人已经入宫去了,世子和大姑娘二公子都在后院呢。” “快带路!” 臻臻一路小跑着到了后院,便看到芸娘正在安排人收拾被弄乱的庭院。 “芸娘!” 臻臻直接飞扑进芸娘的怀里,芸娘抱住她:“就知道你会来。” “你怎么样?这些日子有人欺负你没有?!” “没有没有,皇城司虽说封禁了侯府,但是也只是搜查,没有做什么的,这 本来也是父亲和皇城司那边安排好的一场戏。” 芸娘顿了顿,才拉着她道:“聿风他,他不是真心和郑家勾结的。” 臻臻鼻子一酸:“我已经知道了。” 芸娘叹了一声:“我原本也觉得奇怪,他从小跟在你身边,对你百般护着,怎么会和害过你的郑家勾结呢?原来是这样。” 臻臻心里越发的愧疚,闷声道:“这次郑家突然刺杀我,他还为我挡了一箭,险些丢了性命。” “竟还有这事?!唉,那你当真是错怪了他,想来也是,聿风无父无母,自小就入宫跟在你身边了,定是早把你当亲妹妹一般。” 芸娘的境遇和聿风也算相似,她其实能明白聿风的。 十年的陪伴,哪里还是所谓的主仆能轻易概括的?尤其在这世上又没有别的亲眷,对聿风来说,臻臻或许就是最重要的亲人了。 臻臻也很是内疚的垂下了眸子。 芸娘捏了捏她的手:“不过还好没事,往后总有报答的机会,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本来也不必计较这些,他也不会怪你。” “只可恨郑家竟逃了!”臻臻咬牙切齿。 “嗯,父亲母亲入宫就是为了商议此事,看样子,北边的叛军当真要造反了。” “哼,一群乌合之众,能闹出什么水花 来?” “父亲也这样说,毕竟京中的逆党势力都清除干净了,他们在北边闹,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不过……” 芸娘顿了顿,突然道:“我听说叛军如今聚集的林州,和沧州毗邻,我听父亲说起,倘若叛军想要壮大,第一件事就是要攻下沧州。” 臻臻愣了愣:“沧州……那不是谢溯的叔父谢知许的管辖地?” “正是,沧州位置特殊,虽说偏远又靠近边陲,但这些年谢刺史的苦心经营,再加上和羌人的贸易往来,如今繁荣富庶了许多,是边陲重地,也是一块肥肉,叛军一定会盯上的。” 臻臻眉头紧蹙,若是这样,谢溯定不会袖手旁观。 芸娘拉着臻臻进屋,又小声的问她:“你和谢溯的事,跟陛下提过没有?” 臻臻摇头:“还没呢,父皇现在忙着叛军的事,我哪儿敢用这种小事烦他?而且,你之前也说他不大乐意来着。” 臻臻觉得,若是要提,那也得选个她爹心情愉快,安静祥和的日子,否则她爹才不会给面子,在这方面,她还是很有经验的。 “说的也是。” “阿姐。” 是莫羡予的声音。 芸娘走过去拉开门:“怎么啦?” “宫中来人了,说是让公主和太子尽快回宫。” 臻臻和时 韫都是私自来的,他们也不好久留,便起身离开:“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别改日了,你少出宫吧,回头又被抓了。”芸娘好笑的道。 “放心吧,我爹最近忙的没空管我呢!”臻臻笑嘻嘻的挥挥手,然后拉着时韫离开了莫家,直接回宫。 — 回宫之后,臻臻就拉着时韫溜到了御龙宫。 偷听大人们议事。 臻臻觉得有弟弟最大的好处,就是做坏事的时候拉上他,被抓到的话可以帮忙分担一下火力。 殿内传来她爹冷冽的声音。 “让张翼立刻带兵前往林州围剿叛军,不必再等了!” “是。” 莫尘沉声道:“我看叛军那么极力的想要保下郑家,拼死也要将他们救走,看样子,郑家手里怕是捏着什么大的把柄。” 时晏青冷笑:“那我倒是要看看,他们能整出什么浪来。” “林州和沧州毗邻,不可大意,更何况,如今羌人也都虎视眈眈,内乱若是起,外敌定不会放过。” “让常远带兵前往边关镇守,这种时候,决不能掉以轻心。” “是。” “行了,都退下吧。” 殿内的军机大臣们行礼然后退下。 臻臻立马拉着时韫转身要走,却听到殿内传来她爹的冷酷的声音:“你们两个,给我进来。” 第六百三十二章 探望 臻臻和时韫对视一眼,老实的回头走了进去。 “儿臣参见父皇。” 在外人面前,连臻臻都规矩了许多。 军机大臣们又冲着公主和太子行礼问安,然后匆匆退了出去,陛下要训孩子了,他们当然没必要留着。 时晏青走到臻臻的跟前,臻臻缩了缩脖子,正要说下次再也不敢了,他却揉了揉她的脑袋:“猎场上吓着没有?” 臻臻眨眨眼,立马委屈起来,点了点头:“嗯。” 莫尘稀奇的扬眉:“哟,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臻臻也会被吓着?” 臻臻可怜巴巴的看着时晏青:“我昨天害怕的一夜都没睡着,到现在还心慌呢,陈太医说,让我好生休养几天。” 时晏青睨她一眼,一眼看穿了这丫头的小心思,绕这么大一圈就是想放假。 不过最近她八成也是没心思上学的,莫家刚刚解禁,聿风又为了救她受了伤,她哪里能闲的下来? “行,让宫学给你放几日假,你歇着吧。” 臻臻眼睛倏地亮了:“多谢爹爹!” 她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我方才听父皇说,叛军可能会对沧州下手,那沧州会不会有危险?” “不用你操心。” “我当然要操心了,我也想要为父皇分忧!可父皇总是不 信任我,什么都瞒着我,连张佑安都领了剿灭叛军的差事,就我什么都不知道!”臻臻很是不平。 “行,你想问什么?” “沧州如今发展的这样繁荣,定会被叛军盯上,父皇打算如何安排?” “张将军已经领了命,北下平叛了。” 时晏青突然问:“你怎么突然对沧州上心?” 臻臻面不改色:“我只是听说沧州偏远,但却百姓富足,和外邦贸易往来很是繁荣,这样好的地方,我当然害怕被叛军祸害了!” 时晏青轻哼一声:“难为你还能了解这些。” 臻臻更来劲了,兴冲冲的道:“我了解的可多了!我还听说沧州能有今日,多亏了谢刺史,这些年来,他凭一己之力将沧州从一个偏远穷困之地发展到今日的盛况!” 时晏青笑容凉了几分:“是么?” 臻臻连连点头:“听闻那位谢刺史一心为民,操劳半生,如今年过四十都没有娶妻,谢家不愧是百年清流世家,才能出谢刺史这般忠君爱民的好官!” 莫尘突然咳嗽了起来。 时韫疑惑的看他。 时晏青笑的凉飕飕的看着她:“看样子,你还挺喜欢他?” 臻臻突然感觉自己爹气势不大对,但也没想出来到底为啥不对。 “那谢 刺史的确……” 时晏青将手里的折子扔回桌上:“有空管别人,先管管你自己,没规没矩的跑御龙宫来听墙角,朝政机密也敢随便偷听,回去抄弟子规二十遍。” 臻臻呆在了原地,瞪大了眼睛。 她刚刚进来她爹明明也没罚她啊! 还关心她有没有因为昨天的猎场刺杀受惊吓来着! 这都过多久了他现在想起来要罚她了?! 臻臻还想辩解一下,莫尘直接打着哈哈道:“多大事儿啊,小孩子嘛,本来也不懂事,臻臻,还不快下去抄书去。” 他冲着她做口型:“等着抄五十遍呢?” 臻臻又气又憋屈的走出去了。 时韫疑惑的看了看莫尘,又看了看自己爹,却对上时晏青冷飕飕的眼神。 他很是有眼力见的拱手:“父皇,儿臣先回去温书了。” “去吧。” 时韫松了一口气,立马走人。 莫尘乐不可支:“你跟孩子置什么气?快二十年了还能记仇呢?” 时晏青撩袍坐下,突然狐疑道:“她怎么突然对谢知许感兴趣了?” 他自己的闺女他再清楚不过,一看书就犯困,更别提什么朝政之事了,谢知许勤政爱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都多少年了? 她从前是一个字都没提过,压根没 有在乎,这回倒是突然想起夸他了? “嗨,叛军现在盯上了沧州,她肯定听说了这事儿才打听了一些,臻臻这孩子从来心思不定,今天想这个明天想那个的,不是什么稀奇事儿。”莫尘摆摆手。 时晏青双眸微眯,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 “哎,说起来,这回聿风这小子立了大功,他讨了什么恩赏没有?”莫尘突然问道。 “他没提。” “没提?”莫尘愣了愣。 他上次问他的时候,那小子坚定的说有想要的,他还好奇是个什么东西,今儿才想起来特意问一嘴,没想到,他竟又不提了? 时晏青对这些小事当然不感兴趣,不提就按着寻常功臣的赏赐给了。 无非就是金银良田,官职他刚升了副指挥使,现在不好立刻再升,却御赐了他宝剑,还有可随时通行的鱼符等荣誉。 “叛军拼死也要救郑家,可见郑家手里拿捏着一个很诱人的把柄,郑家之前频频想要对付你,我猜这个把柄多半和你有关。” 莫尘狐疑:“和我?” “此事你留个心眼便是。” “是。” — 次日一早,臻臻就准备溜出宫了。 采莲有些惴惴不安的:“公主,陛下才罚了公主抄弟子规呢,还没抄完,这就出宫 ,是不是不大好啊?” 臻臻一听到弟子规三个字就气的不轻,生气的道:“父皇只说让我抄,又没说不抄完不许出门,我凭什么不能出去!” “可是……” “哎呀你别可是了,好不容易可以放假几天,难不成我还在宫里天天抄弟子规?” 这可是她用差点被刺杀换来的几天休假,她怎么可能老实在宫里呆着? “那弟子规公主什么时候抄啊?” 臻臻眨眨眼:“当然是等到上学的时候在课堂上抄啊。” 她戳了戳采莲的额头:“笨蛋,要学会利用时间。” 采莲:“……” “走吧走吧!我们先出宫去看聿风!” 臻臻飞快的跑出去了。 她顺利的出了宫,便直奔宋聿风的府宅。 这府宅并不大,只是一个三进的宅子,门口挂着一个匾额,写着“宋宅”二字。 大门甚至都没有锁,守门的那老头儿在躺椅里睡着了。 其实这门是不用守的,毕竟这燕京城也没人想不开来宋聿风家偷东西。 臻臻压根都没吵醒这老头儿,直接进去了,穿过了庭院,右手边就是聿风的屋子。 这府宅刚置办的时候,臻臻就来过了,对这地方熟门熟路。 “聿风!” 臻臻推开门,笑嘻嘻的探头进来。 第六百三十三章 流言 聿风正坐在床上看卷宗,有些诧异的抬眼:“公主怎么来了?” 今天可不是宫学休沐的日子。 臻臻眉头一蹙:“你怎么还在忙这些?太医都说了要你多休养。” “只是闲来无事随便看看。” 他将卷宗放到了一边。 “你吃药没有?” 聿风抿了抿唇:“还没有。” “你怎么还不吃药?这都什么时候了!又不好好吃药又不好好休息,你打算什么时候病好?” 臻臻回头喊采莲:“快去厨房让蔡婶把药炖好了送来!” “是。” 采莲匆匆出去,直奔厨房。 厨房里,蔡婶正在做饭呢,见采莲来了,连忙放下手上的活儿:“采莲姑娘,可是公主有什么吩咐?” “公主见宋大人还未喝药,让奴婢来端汤药呢。” 蔡婶愣了愣:“大人没喝吗?” 她早上就端了汤药去了,但聿风当时在看卷宗,她也没敢打扰,把药碗放那儿就走了,按理说他应该有空就直接喝了。 难不成是忘了? “婶子再端一碗药吧。” 蔡婶年纪大了,她也记不大清了,也不多想了,反正药一直炖在炉子上,再端一碗也方便。 采莲又端了一碗汤药进来。 臻臻接了过 来,虎着脸教训道:“你多大人了还总逃避喝药,太医的话都不听了!” 聿风忍不住笑,这话从前都是孙嬷嬷教训公主的吧? “公主说的是。” 臻臻搅着勺子吹吹凉,给他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呐。” 聿风低头喝了。 “公主怎么今日能出宫?是偷溜出来的?” 臻臻扬了扬下巴,得意的道:“才不是,是我父皇允许我放假休息几日,我这几天不用上学了,可以每天来看你!” 聿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陛下为何给公主放假?” “猎场刺杀那么凶险,我当然得休养几日调养精神!我跟父皇一说,他就答应了。”臻臻开心的不得了。 “原来是这样。” “但父皇又让我罚抄弟子规了。”臻臻又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说是我私自偷听他们商议朝政机密,但明明阿韫也在!凭什么他不被罚,就我被罚!父皇偏心!” “大概是别的原因。” 臻臻拧了拧眉:“你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明明我刚被叫进去的时候,父皇没有说要罚我的,而且还担心我猎场刺杀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还说给我放假几日,可后来, 突然又提起这件事。” 臻臻立马想到了什么:“我当时就说起沧州的事,他就不高兴了!” “北边的叛军正狂妄,沧州现在岌岌可危,陛下大概也在为沧州的事忧心。” 臻臻歪了歪头,好像也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来。 — 定安侯府。 下人们都在里里外外的收拾,忙碌了这两日,总算已经收整的差不多了。 只是园林还是被损坏,梁攸宁之前精心侍弄的园子现在要重新栽种回去也不容易存活,只能重新种了。 “等回头我让人再从扬州买些花苗回来,让花匠好生培育,最迟明年春天,一定能把你的园子复原。” 莫尘拍了拍梁攸宁的手。 “一个园子罢了,毁了就毁了,孩子们都没事就好。”梁攸宁虽说有些心疼花草,但也没那么在意。 家人平安最重要。 “好在咱们家算是度过这难关了,这些日子你和孩子们担惊受怕的,往后再不会了,来,今天咱们一家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一家人围坐在圆桌边,虽说一直都是在一起的,但这些日子总是不踏实的,现在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可郑家逃了,也不知会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莫羡 予道。 莫尘冷哼一声:“不过是强弩之末,迟早还得死。” “可叛军拼死救郑家,是不是因为郑家手里捏着什么把柄?” 莫尘扬眉:“大概吧。” 他掐莫羡予的脸:“你小子还有点聪明劲。” 莫羡予“嘶”的倒吸一口凉气,梁攸宁拍开莫尘的手。 “那不会和我们莫家有关吧?”梁攸宁问道。 “陛下也这样说。” 梁攸宁眉头轻蹙:“那……” 莫尘将她的手放在掌心:“便是冲着莫家来,当我吃素的?攸宁,别担心。” 梁攸宁抽出手:“我是不担心你,我担心孩子们,郑家几次对莫家出手都是冲着孩子们来的,他们都还小,万一……” “什么叫不担心我?合着我没了你也无所谓?” 梁攸宁:“……”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心里压根就没有我!也不关心我,也不担心我,梁攸宁,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三孩子:“……” 芸娘默默的低头用筷子戳白米饭。 莫羡予和莫幸泽直接捂住了耳朵。 从小到大,这样的场景,他们三已经经历了太多次,又熟练又无助。 — 过了两日,突然北边叛军传来一 个消息,在燕京城内都炸开了锅。 叛军找到了前朝太子遗孤,李辰宗,正式打响了反兴复夏的旗号,设立天教,声称要讨伐篡权夺位的乱臣贼子,拥护正统李氏血脉做皇帝。 街头巷尾都传开了,无一不在议论纷纷。 “这李辰宗是谁?” “你年纪小,不知道,这就是前朝先太子的遗孤啊!前朝太子死前有个儿子,还是前朝先帝亲赐的名字,天下归宗,给了宗字,可见重视!” “啊,那位先太子不是早死了?后来那景王府也都被一团火烧的干净,我以为那太子遗孤也早就死了,没曾想,竟还活着?” “烧的就是一座王府罢了,谁死了?我看那前朝太子妃都还活的好好的。” “当真?” 有人压低了声音:“我听闻,定安侯府的那位侯夫人,长的就和那前朝太子妃十分相像,不过一个姓钟,一个姓梁,不是同胞姐妹,却胜似姐妹,也不知是不是一个人。” 梁攸宁正从字画铺子里出来,准备回府,猝不及防听到这番议论,脸色都变了。 “夫人,我们先回府吧。”桃子有些担忧。 “立刻让人去查,这流言从何处传出来的!” “是。” 第六百三十四章 想嫁什么样的郎君 定安侯府。 “我说怎么那帮叛军费尽心思也要救郑家呢,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莫尘一巴掌拍在桌上,冷笑。 “看这样子,郑家早就暗中掌控了前朝的皇长孙李辰宗,难怪他们之前一直想要对付莫家,是早有打算。” 金大人沉声道:“现在外面流言四起,对莫侯很不利,尊夫人……” “我管他们说什么废话?老子爱娶谁娶谁!” “莫侯你冷静一点……” 莫尘深吸一口气:“流言我会压制的,至于那个李辰宗,先等陛下示下吧。” 金大人和赵大人也点头:“好。” 金大人和赵大人先后离去。 莫尘刚把他们送出去,就听到外院丫鬟问安:“夫人回来了。” 他从月亮门走出去,梁攸宁急匆匆的赶回来:“莫尘,外面……” 他握住她的手:“安心,这事儿我来解决。” “可是那些风言风语甚嚣尘上,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我的身份了,那莫家都会受到非议。” “流言终究是流言,我说你不是,自然就不是,谁能按头认你?” “可,孩子们也会察觉……” 梁攸宁眼睛都红了:“我怕他们觉得难堪。” 莫尘脸色一沉:“他们忘了谁生养的了? 哪里能因为这种事觉得难堪?要真是这样,我养叉烧都比养孩子强。” 他安抚着:“攸宁,这么多年了,你还过不去吗?别怕,一切有我呢。” 曾经的那段过往,早已经被时间掩埋,如今却被有心之人故意利用重新挖出来,昭告天下,实在是其心可诛! 莫尘眼神泛寒,绝不会轻易放过这帮杂碎! — 臻臻今日刚出宫,就听到街上沸沸扬扬的议论,惊的都挪不动步子。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采莲摇头:“这个也不清楚,可突然这么多的流言,也不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臻臻都想立刻去定安侯府问问,但还是忍住了,这事儿闹这么大,莫家那边肯定也很闹心,她还是不去添乱了。 她想了想,立即道:“去找聿风。” 皇城司知道的秘密最多,他兴许知道什么。 臻臻匆匆赶到宋宅。 “聿风!” 江丹正在里面给聿风汇报事情,聿风见她来了,便对江丹道:“你先去吧。” “是。” 江丹又冲着臻臻行了礼,这才匆匆出去。 “聿风,我在外面听到一些关于莫伯母的流言蜚语,你知道了吗?”臻臻立马坐到床边问。 聿风点点头:“我刚知道此事。” “他们说莫伯母是前朝太子妃,这是真的吗?” 聿风犹豫了一下,一时不知该怎么和她说。 而臻臻看他犹豫,便已经猜到了。 “长辈们的事,本来也不该置喙,但是前朝都已经消亡,又哪里来的太子妃?莫侯和莫夫人夫妻恩爱,那些事,是不是真的又有什么重要的?”聿风道。 臻臻倒吸一口凉气:“太离奇了。” 她又立马道:“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前朝皇太孙,现在都被叛军拥护要称帝了,到时候他们拉着莫家说事儿,那可麻烦了!” 聿风眉头轻蹙:“那位皇太孙虽说不是莫夫人生的,但的确也是他的嫡母,叛军故意拿这件事做文章,就是为了彰显皇太孙的身份的同时,又压制莫家。” “那叛军当真是嚣张至极!”臻臻愤愤然。 聿风神色凝重:“比起叛军,我更担心另一件事。” “什么事?” “内乱一起,外敌必会蠢蠢欲动,近几年羌人频频挑衅,现在只怕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臻臻怔了怔。 聿风抿了抿唇,后知后觉自己说多了,这些事说出来让她烦心做什么? “公主不必担心,这些事陛下自会处置,不会有事的。” — 凤仪宫。 时晏 青阴沉着脸回来。 时窈连忙迎上去问:“我听说叛军竟然找到了李辰宗?这是真的吗?” “他们还想拥护他称帝呢。”时晏青冷笑:“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对他手软,直接杀之而后快!” 但当时局面混乱,他没有怎么把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后来景王府的人都逃了,时窈有了身孕,他算是为了给时窈肚里的孩子积德,倒是也没有对一个无用的孩子赶尽杀绝。 可没曾想,当初这么个小孩儿,如今长大了竟还敢和叛军搅和着要称帝! “不过是乌合之众,前朝早就灭亡了,谁来认这个皇太孙?你何必生这么大气。”时窈给他倒茶顺气。 时晏青沉声道:“若只是叛军闹事,我也不至于这么火大,关键是,羌族眼看着大兴内乱将起,也蠢蠢欲动,边关刚传来急报,说是羌人要派使臣前来,这个节骨眼上,他们正好就来了,有什么打算,还不是心知肚明?” 时窈眉头一蹙:“他们怎么能这么快得到消息?” “还能如何?想必早已经有人暗中勾结了,你可知道羌人这次前来出使,想要什么吗?” “什么?” “他们想求娶臻臻。” 时窈手一抖,茶壶都倒在了桌上, 茶水溅出来撒在了她的手背上。 时晏青连忙把她手拉过来,时窈怒极的抽出手:“他们做梦!” “阿窈,此事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你别急。” “羌人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竟还敢提出求娶臻臻?!” “不过是想要趁火打劫,但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时晏青拉着她坐下,沉声道:“阿窈,此事我当然不可能答应,你冷静些,这件事你别和臻臻提,她知道了平白担心。” 时窈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羌人的使团何时来?” “应该就在下个月了,现在当务之急,得把叛军的气焰灭一灭,你且安心,一切有我。” “嗯。” — 晚间,臻臻便跑来找时窈了。 “娘亲!” 时窈正想的出神,见她来了便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你怎么来了?” “我今日出宫买了陈记的点心,给娘亲尝尝。”臻臻把怀里的点心拿出来,开心的道。 她娘也喜欢吃点心,回回她买了什么好吃的都会给时窈送来。 时窈笑了笑,拿起花糕吃了一口,却味同嚼蜡。 她摸了摸臻臻的头发:“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马上就要及笄了,也不知日后想嫁什么样的郎君呢?” 第六百三十五章 你喜欢别人了吗 臻臻眨了眨眼:“娘亲要给我议亲了吗?” 时窈叹了一声:“你还小,我也不想这么着急给你议亲嫁人。” 臻臻都还未及笄,如今又是一团孩子气的,草草选择一个人直接成亲,那也并不一定是好事。 “臻臻喜欢什么样的郎君呢?” “我喜欢会读书人,有点呆,又有点古板,还有点傻,还要会弹琴,会文章,性子温润,脾气好……” 臻臻掰着手指头数着。 时窈疑惑道:“这么详细?” 臻臻脸不红心不跳:“我看话本子里的。” 她试探着问:“娘亲,你觉得怎么样?” 时窈蹙了蹙眉:“话本子里的你也信?胡闹。” 她揉了揉臻臻的头:“行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你父皇现在忙朝政之事没空管你,你也要懂事些别让他操心。” “知道了。”臻臻乖巧的点头。 她也大概能看出来最近京中的气氛很不好,所以也听话了许多,不想让爹娘在这种时候还要操心她。 臻臻回到了泠月宫,草草洗漱之后就钻进了被子里。 “娘亲今天突然问起我的婚事,你说,是不是我的婚事有什么着落了?”臻臻突然裹着被子问 采莲。 采莲皱了皱眉:“可是没听说呀。” “你说,我要不要和娘亲说实话?” “眼下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在为了叛军的事忧心,大概是无暇管公主的婚事的。”、 “可我总觉得,他们好像不会答应我和谢溯在一起。” “公主想要的,陛下和娘娘最后总会答应的,奴婢倒是觉得,最重要的是,公主真的想好了,要嫁给谢大人了吗?” 臻臻疑惑的道:“这有什么可想的?” 采莲趴在床边,认真的道:“奴婢虽说没有成亲,但是却也听人说起过,成婚是一辈子的大事,应该要深思熟虑的想好,这个人是不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毕竟余生漫漫几十年,不是一时半会儿。” “其实娘娘和陛下迟迟不给公主议亲,也是担心这个,公主心思总没有个定数,今日喜欢这,明日喜欢那的,可成婚却不一样,那成了婚,就没得改啦!” 臻臻皱了皱眉:“可我成了婚,又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多了,成了婚,那就和驸马是一家人,公主要爱他敬他,当然也不能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就比如最近宋大人重伤,公主这几日随时出 宫去探望他,现在公主还小是无所谓,可若嫁了人,这是万万不可的。” 臻臻怔了怔:“这样吗?” “当然了,所以啊,公主应该要先问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好了,成婚是一辈子的事,得到了什么,也必然会失去些什么。” 臻臻缩进了被子里,突然闷闷的说不出话来。 — 次日一早,臻臻又出宫了。 “宋大人还是第一次这样重伤吧?这么久了也没好。” 采莲也是从小跟在公主身边的,和聿风当然也是认识十年了,她真的第一次见聿风这么脆弱。 她知道他自小进皇城司出任务,偶尔也会受伤的,但他从来都瞒着公主,不让公主担心,而且他自己身体底子也好,受了伤也能看不大出来,最多躺个三五日就能下床了。 而这次,已经整整十天了,他竟还那么虚弱。 “太医说他伤重,的确也该好好休养。”臻臻叹了一声。 这些日子,她每天都去看他,也都没心思玩了。 “公主别自责了,宋大人现在气色也好些了,大概是劳累太过身子亏损了,公主这样尽心,他一定能早早的养好身子的。” 臻臻立马道:“我们 去瑞卿楼买点好吃的带去吧,瑞卿楼的螃蟹粥可是一绝!聿风肯定爱喝!” “是公主想喝吧?” 臻臻捏住采莲的脸:“才不是!” 马车在瑞卿楼停下,臻臻跳下马车,便跑进去了。 “这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小二殷勤的问。 “给我来两份螃蟹粥,我要打包带走!” “好咧,那您请稍坐。” 臻臻便在大堂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看戏,瑞卿楼的戏台子全天都在唱戏,但今天的戏有点无聊,不是她爱看的,有点幽怨了。 她百无聊赖的趴在桌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果干喂进嘴里吃。 突然眼风一扫,发现了二楼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身澜杉长身玉立,发带束发,面容俊逸温润,不是谢溯又是谁? 臻臻眼睛倏地一亮,立马要冲着他招手,却不妨看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臻臻愣了愣,呆在了那里,险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他们进了二楼的雅间。 臻臻起身就上了二楼,想一探究竟。 雅间的门并未关上,她小心翼翼的探头过去,便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的确是谢溯。 而他对面的女子,她未曾 见过,不过容貌秀丽,端方温婉,和他坐在一起,有种说不出来的般配。 自从上次春猎之后,她已经十天没见过谢溯了,一方面是担心聿风的伤,一方面又是怕打扰他,毕竟他刚刚上任刑部也很忙。 可没想到,他竟还有闲心和别的姑娘来瑞卿楼喝茶听戏! 臻臻气的转身就走。 采莲刚刚找上来,还未来得及问,就看到臻臻跑了,连忙喊了一声:“公主!” 谢溯突然听到这一声动静,面色一变,立马走出来了。 “谢大人,你,你怎么在这?”采莲惊呆了。 谢溯看到采莲,便知道臻臻肯定也在这,立即问:“公主呢?” “公主刚刚走……” 谢溯立即追了上去。 臻臻气冲冲的走出瑞卿楼,连粥都不要了。 “公主!” 谢溯一路跑着追上来,总算是追上了她。 “公主怎么在这?” 臻臻生气的扭头不看他:“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公主看到了?” “你明明告诉我,你刑部事忙,所以我都没去打扰你,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也没见你来找我,可你却有时间和别的姑娘在这喝茶看戏!谢溯,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只喜欢你 谢溯连忙道:“我没有。” “你骗我!” “我从来没骗你,方才那个姑娘是我表妹。” “表兄妹最容易生情了!好端端的为何要一起出来喝茶看戏?一定是你家中给你安排了这婚事,你要娶别人,就别来找我了!” 臻臻生气的转身就要走。 谢溯攥住了她的手腕给她拉回来,脸色已经有些发沉。 他看一眼周围人来人往的街道,直接拉着她走到旁边僻静的小巷子里。 “她的确是家中给我安排的成婚人选。” 臻臻瞪大了眼睛,正要发作。 他却沉声道:“但是我已经拒绝了,是家里的人擅作主张,今日家中兄弟让我来瑞卿楼,说是有要事相商,没想到却是她来了,我方才已经和她说清楚,并不会娶她,只是没想到公主会在这里。” 臻臻怔了怔:“你家中给你安排婚事不先问你的意思吗?” 他抿了抿唇:“是我继母安排的。” 臻臻这才想起来,谢溯的继母便是被谢父小妾扶正的,也是害的他母亲郁郁而终的人。 臻臻气势弱了下来,有些讪讪的:“我以为这是你自己选定的。” 在她的认知里,父母是不会不顾孩子的意愿随便给他订婚事的, 她父皇母后都会问她她喜欢什么。 却忘了,谢溯家里情况不一样。 谢溯脸色依然冷肃:“公主不要随便说什么再不来往的话,我心中只有你,早认定了要娶你,公主岂能因为一点小误会就要将我推开?” 臻臻小声的道:“我只是一时生气……” “生气也不能说。” 他第一次这样强势,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强硬。 “我知道了。”她扯他的衣袖,“我以后不说了。” 谢溯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低头看着他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他方才情急之下拉住她,生怕她真的走了。 她方才说出那么狠心的话,他这辈子没这么慌神过。 现在出于礼法,他本该松开,可心里似乎惊魂未定一般,又不舍得放开手。 他拉着她的手腕下滑,牵住了她的手。 臻臻有些惊诧的抬头,他竟然主动牵她手?! 他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喉头动了动,低头看着她:“最近叛军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刑部这边也在查那个前朝皇太孙的底细,方便一举歼灭,李大人将此事交给了我,我已然查出了些眉目。” 她这才发现,他容色有些疲态,下巴都还有些青色的胡渣,他那样喜洁 的人,向来不会让自己这副样子的,定是这阵子忙于查案,连仪容都顾不上管了。 “等我查明了这桩案子,也是立了件功劳,适时,我便向陛下求娶你。”他认真的道。 臻臻脸颊微红,磕磕巴巴的道:“你可想好了?” “想什么?” 臻臻一本正经的道:“成了婚,可就没得改了,你一辈子都只能和我在一起,过余生几十年,而且,而且我心眼小,你也不许再有别的女人,就只能喜欢我一个!” 他笑了起来,眸光明润:“我只喜欢你,一辈子都只娶你一人。” 臻臻心脏怦然一跳,有些心慌的垂下眼睛。 她平日里总喜欢逗他,因为他又古板又守规矩的,连看她都不大敢。 可他现在这样认真的看着她,分明没有喝醉,一双眸子却还透着几分妖冶的蛊惑,让她心神不定。 “公主,我并非孟浪之人,未曾和别的女人有过什么,早在将玉佩送给公主的时候,便已经想好了要和公主成婚的,公主也要和我一样。” 他没有问她是不是想好了。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大概也知道她现在还是孩子气,很多事不一定能这么快就想明白。 但她不明白不要紧,他 明白就够了。 当初是她招惹的他,她就应该用一辈子来负责,他是不会放手的。 臻臻瘪瘪嘴:“可万一过两年,你发现我脾气不好,又不守规矩,又任性又胡闹,不喜欢我了呢?” “我现在已经发现了。” 臻臻差点炸毛:“你说什么!?” “但我还是喜欢你。” 他认真的看着她:“公主怎样我都喜欢。” 她脸颊发烫,心跳怦然加速。 她才发现,谢溯生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平日里寡淡严肃,可他认真看她的时候,眸中流光溢彩,温润又情深,让人无法抗拒。 谢溯垂眸,看着她红彤彤的脸,好像娇艳欲滴的玫瑰,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他从来是极守规矩的人,尤其对男女大防,更是严格坚守,数十年来一心读书,旁人都说他寡淡无趣,说他这辈子怕是不懂得女人的好。 直到她毫无章法的闯进他的世界,他心里总会生出些难以启齿的妄念来,想要靠近,再靠近她,想要罔顾这礼法规矩。 他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公主今日怎么出宫了?” “我正准备去看望聿风,他重伤还未好。” 谢溯眸光微沉,声音沉静:“这么久了, 宋大人的伤还未好吗?” “他伤的太重了,又失血过多,虚弱的很,怕是要休养好久了,这些日子我有空就出宫看望他了,他一直不大好。”臻臻叹了一声。 他想起在定安侯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宋聿风,他也听闻了一些关于他的传闻,出了名的活阎王,为人冷清不好接近。 谢溯心里隐隐猜到了什么,面色微沉。 “你怎么了?”臻臻问他。 “公主多次出宫,却只找旁人,不找我?” “不是你说你最近刑部事忙?我怕打扰你。” 谢溯新官上任,本就根基不稳,现在有事多事之秋,哪里有这空闲。 “是我不好,一心扑在案子上,冷落了公主。” 他心里有些懊悔,早知道该早些和她说清楚打算,否则岂不是给旁人可乘之机。 臻臻轻哼一声:“看在你是为了我的份儿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谢溯轻笑:“公主之前不是说想去游船?我们今日去好不好?” “你不是公务繁忙?” “今日请了半日的假。” 臻臻有些向往,可又犹豫着:“可我还得去看聿风……” “让采莲去吧,公主今日陪我好不好?” 谢溯看着她,向来严肃的声音压的有些软。 第六百三十七章 你很喜欢我 臻臻只好点头:“那好吧。” 谢溯这才扬起笑来。 采莲这会儿正好追出来找人,臻臻从小巷子里出来,便喊住了她。 “采莲!” “公主,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我刚半天没找到人。”采莲连忙跑过来。 “螃蟹粥好了吗?” “已经好了,”采莲点点头,看一眼跟在公主身边的谢溯,便知道他两估计是和好了。 采莲忍不住多看一眼谢溯,他倒是真有点本事,公主平日里生气都很难哄的。 “那你给聿风送去吧。” 采莲愣了愣:“公主不去啦?” “我今日不去了,你记得叮嘱他喝药。” “是。” 采莲取了螃蟹粥,提着食盒便给宋聿风送去了。 “我们去太明湖好不好?”谢溯问她。 “好!” 她早就想去太明湖泛舟了! “坐我的马车去!”臻臻直接爬上了马车。 谢溯犹豫了一下,感觉似乎于礼不合。 “你快点呀!”臻臻撩开车帘子。 谢溯还是上车了。 谢溯一上车都愣了愣,他是没见过塞的这么满的马车,里面一个小榻,中间摆着一张小茶桌,左手边的架子里塞满了各色零食,右手边的架子里还一堆书。 他在她对面坐下,随手拿了一本看一眼,书封上面 写着“风流王爷的小奴婢”。 谢溯:“……” 他沉着脸:“公主不专心学业,怎能成天看这些禁|书!” 臻臻立马抢过去:“这不是我的!是采莲看的!” 谢溯睨着她,都懒得戳穿。 臻臻又立马硬气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那你都跟人私定终身!我看点禁|书怎么了?” 谢溯:“……”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出格的事,怕是要被她拿捏一辈子了。 臻臻见他被问的哽住,又得意的晃了晃脑袋。 他无奈的摇头。 他给她倒茶,状似无意的问道:“我听闻宋大人从前在宫中给公主做侍卫,自小就相识了。” 臻臻捧着茶杯点点头:“他八岁就入宫做侍卫了,聿风自小在武学上就天资过人,我又经常遇刺,但带他一个人就足够应付了,不过他的能力若是一直在宫中做个侍卫,又有些屈才,所以便被他师父引荐到了皇城司,去年年末才离宫呢。” 臻臻一说起聿风,便滔滔不绝起来:“京中很多流言说他不好,其实他们都是胡说!聿风只是尽职尽责,从来不会为难无辜的人,他脾气可好了,上次,我还以为他和郑家勾结,因此对他很不好,他还舍身救我。” “看来公主很信任他。 ” “也不够信任,我之前还误会他呢。”臻臻又低落下来。 “那也不是公主的错。”谢溯揉了揉她的发顶。 臻臻塞了瓣橘子喂进嘴里,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你家中给你安排什么婚事?” 谢溯眉头轻蹙:“是我继母的外甥女。” 臻臻皱着眉想了想:“你继母的外甥女……” 她突然一拍桌子,骂道:“你继母家都能把女儿送出去做妾了,能是什么好人家?” 但凡在燕京城有点牌面的人家,都不可能让女儿去做妾,否则整个家族都得跟着低人一等。 而谢溯是什么身份?清流世家的嫡子,又是年纪轻轻就三元及第的状元,谢家默认的下一任家主。 他这样的身份,再次也得娶个高门显贵的正经嫡女。 他继母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家竟也好意思把女儿塞给他? “我早听说你那个继母厉害的很,把你的好婚事都推掉了,还转头介绍给自己的亲儿子,可没曾想,她不要脸到这种地步。” 谢溯笑了笑:“方才还跟我生气,现在倒替我打抱不平了?” “我这是对事不对人!”臻臻还挺骄傲,“那你那个继母这样过分,你怎么办呀?” “不劳你操心,这些事我自会摆平的。” 他自从回京之后,这个继母就没有消停过,他一直当不知道。 一来是他的确也不想考虑婚事的事,正好让她帮忙挡了。 二来,和这种内宅妇人实在没有什么争斗的必要,比起和他纠缠了,他更想寻个机会分府别住。 否则怕是一辈子不得安宁。 他从未把那个女人当过自己的母亲,也无法原谅父亲的薄情,若非九叔劝告,他甚至不想回京。 他原本是想要留在沧州的,但九叔却告诉他,总得出去闯一闯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满腔抱负也总要去更辽阔的地方施展。 所以他回京了。 如今,他庆幸当初九叔的劝告回了京中,否则如何能认识她呢? 臻臻叹了一声:“我之前听说过你的事,你母亲若是没有早逝,你也不必自小便背井离乡远去沧州了。” 谢溯扯了扯唇角:“若我没有去沧州,兴许我也能从小就认识公主。” “那倒是,宫学里也有谢家的子弟呢。” 谢溯却笑着摇头:“公主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不就是年初你到宫学当先生嘛。” “不是。” 臻臻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时候?” “在这之前。” “这之前?你不是在沧州吗?你难不成中途回过京城 ?那我怎么没映像?” 谢溯轻笑:“十五年前。” 臻臻懵懵的问:“那时候有我吗?” “那时候,公主才刚满月。” “啊?” 马车停下,车夫喊了一声:“公主,到了。” 谢溯先下了车,臻臻立马追上去:“你竟然十五年前见过我?为什么呀?” 太明湖天气正好,几艘小船停靠在岸边。 谢溯上了船,伸手给她,臻臻拉着他的手跳上船,还不停的问:“你说呀!” 他牵着她坐下:“在你满月宴的时候,那时候我娘已经病入膏肓,她怕她走了没人看顾我,所以带我去参加你的满月宴,求见了皇后娘娘。” “那时候,皇后娘娘还是摄政王妃,大概是她刚生下孩子,所以对我也十分怜惜,第一次见我便送了我两只狼毫笔,我至今还好生保存着,过了两个月,我娘便走了,也是皇后娘娘做主,将我送到沧州,由九叔养育。” “皇后娘娘心慈,怕我在谢家继母的手里活不久,为我做了这许多的打算。” 臻臻愣愣的道:“还有这事,我完全不知道。” 谢溯笑了笑:“你才多大?我离京的时候你才三个月,离京前,我还抱过你,你看着我便笑,皇后娘娘说,看来你很喜欢我。” 第六百三十八章 嫉妒 臻臻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嗯。” “那你那时候才不到五岁?这么小就一个人离京远赴沧州,也太可怜了。” “去沧州是我自己的决定,沧州虽说偏远,但九叔治下有方,也别有一番繁荣景象,而且靠近边关,有不同于燕京城苍凉辽阔,还有大漠孤烟,九叔没有娶妻生子,待我如亲生,我在沧州也没觉得比在燕京城过的差。” 臻臻期待的眨眨眼:“沧州这么好玩?” 谢溯笑了笑:“等以后有机会,也带你去沧州看看,你应该会喜欢。” 臻臻对什么都好奇,闻言兴奋的道:“好呀好呀!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你好幸运,这么小就能去这么远的地方,走过那么多的路,看过那么多的风景,可我自小在京中长大,最多也就出宫玩而已,连京城都没出去过。” 臻臻有些怏怏的,她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爹娘不允许,说她还小,而且这些年,刚刚立国,还会有些宵小之辈妄图刺杀,他们能允许她出宫玩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曾经也觉得很好,现在又觉得,没有那么好。” 臻臻愣了愣:“为什么呀?” 谢溯捏了捏她 的手心:“倘若我在京中,也许就能陪你长大了,明明我才是最早认识你的。” 可偏偏他离京十五年,再次回来,她已然长大了。 他听同僚说起过关于宋聿风的事,说他在宫中十年,一直跟在公主身边做侍卫,说公主任性,也只有他哄得住,说公主很信任他,得知他和郑家勾结的事后,还病了一个月。 他其实是有些嫉妒的,分明他十五年前就认识她了。 若是他当年没有离京,也会陪着她一起长大,她也会依赖他信任他,坚定不移,满心都是他。 臻臻却摇了摇头:“不行,你要是留在京中,一定会吃很多的苦,你那个继母那么狠心,定会刻薄你的,还是沧州好。” 她又扬起笑来,眉眼弯弯:“反正你在沧州长大,我也遇到你啦。” 谢溯心跳漏跳了一拍,耳根微红。 “对了,你九叔为何至今没有娶妻?” 臻臻突然想起来了,压低了声音问:“难不成是有什么隐疾?” 谢溯轻笑着摇头:“他只是自己不想娶。” “为什么呀?” “我听说他之前有过一个未婚妻,不过后来婚事没成,再后来就一直没娶妻。” “为什么 没成?”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九叔对那个女子很是喜欢,至今也没能放下,所以才一直没娶妻,他说,倘若娶了妻,对妻子也并不公平。” 臻臻怔怔的道:“我只听说过谢刺史勤政爱民的贤名,却不知道他还是这样一个痴情人,实在是可惜。” “是啊,若能得到相爱的人相守一生,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谢溯笑看着她,握紧了她的手。 他不愿意像九叔那样孤守终身,他只想握紧眼前的人的手,一刻也不放开,他要得偿所愿,要和她白首偕老。 “那边有莲蓬,我们去摘莲子吧!”臻臻一眼看到湖面上的一片荷花和莲蓬,立马兴奋了。 谢溯笑了笑:“好。” — 采莲提着食盒到了宋宅。 聿风正在看卷宗,听到脚步声走近便抬起头来:“今日怎么晚了……” 可进来的却是采莲,没有臻臻的影子。 他愣了一下:“公主呢?” 采莲将食盒放到桌上,把螃蟹粥拿出来:“公主贪玩,这会儿心血来潮去游船了,让我送来了螃蟹粥,这是公主在瑞卿楼买的,说宋大人应该爱吃。” “公主和谁游船了?” 采莲眼神闪 躲了一下:“和莫姑娘。” 聿风一眼看出来她撒谎,眸光发沉:“莫家现在被流言所困,莫家上下都愁云密布,莫芸还能有这闲心思陪她去游船?” “公主,公主正好碰上了,就去了。”采莲磕磕巴巴的道。 聿风眸光沉沉的盯着她,采莲有些熬不住,把粥放下就赶紧撤了:“公主说让把粥送来,还要叮嘱你喝药,我,我就先走了!” 聿风也没拦着,采莲虽说有些傻,但却极护主的,公主让隐瞒的事,她当然不可能会透露的。 “江丹。” 江丹走了进来:“大人。” “去查一下,公主现在在哪儿游船,和谁一起。” 她常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并不难找。 “是。” 过了半个时辰,江丹便回来了。 “大人,公主在太明湖游船呢,和,和……” 江丹犹豫了一下,感觉这事儿不大好说。 “和谁?” “和刑部的谢大人,就是那个状元郎。” 聿风眸光微寒,他早猜到了,除了谢溯,应该也没旁人需要她遮遮掩掩。 江丹疑惑的道:“看样子,公主和那位谢公子有了私情?公主竟然能喜欢谢溯?” 谢溯他也见过一次的, 为人端方自持,和谢家的家规一样的冷肃。 公主这么不守规矩又爱闹腾的人,能喜欢谢溯也真是奇了。 大概就是看上他的脸了吧? 那他家主子脸也不差呀。 聿风冷冷的扫他一眼,江丹立马讪讪的道:“属,属下告退。” 聿风直接下了床:“给我备车。” “啊?大人伤还未大好……属下这就去!大人要去哪儿?” “入宫。” 聿风现在伤还未大好,骑马不便,所以准备了马车。 陛下已经恩赏了他能随时入宫的鱼符,所以现在近黄昏的时候,他也照样能入宫。 他等在了正清门,她回宫之后要回后宫,必然是要从这儿走的。 等了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就远远的看到了她一蹦一跳的影子,还在拉着采莲兴冲冲的说话。 她好像很开心,比见他的时候还要开心。 一个谢溯,真的值得她这样喜欢么? “公主。” 臻臻看到他愣了愣,立马提着裙子跑过来:“你怎么出门了?” “来送逆党案的卷宗。” “这点小事还要你亲自跑一趟?你伤还没好呢!” “已经好多了。” 聿风顿了顿,问她:“公主今日去哪儿了?” 第六百三十九章 求娶 臻臻眨了眨眼:“和芸娘去游船了。” 她从小练就的撒谎的本事,说瞎话面不改色,但聿风知道,她说谎的时候总是格外的虔诚,认真的盯着你的眼睛,好像她是这天底下最真诚的人。 可她从来不对他撒谎。 因为他永远无条件向着她,她要溜出宫他便帮她开路,她要逃课他便帮她给先生告假,她因为小考考砸了怕被陛下和皇后责罚而装病,他也照样帮她圆谎。 她最信任他,也最依赖他。 可现在,她却为了谢溯,第一次和他撒谎。 聿风垂下眸子,藏住了眸中的黯然,他不是没有想过她或许有一日会离他越来越远,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聿风,你怎么了?是伤口不舒服了吗?”臻臻见他突然低落的沉默,担心的问。 “没有,公主在外面玩了一日也累了,先回宫歇着吧。” 臻臻心里有些愧疚,她今日本应该去看他的,却因为贪玩没去。 她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他:“呐,我今天刚摘的莲子,可新鲜了。” 他抬眼看她,她笑的有些讨好:“你尝尝嘛。” 聿风无奈的笑了笑,接过了那一包莲子。 臻臻又开心起来:“你现在伤好了也别急着 复工,多休养几天嘛。” “朝中事多,我也不想影响了正事,近日羌人使团也要来京了。” 臻臻冷哼一声:“羌人最残暴无良,他们突然来一定没安好心!” “公主不必担心,此事陛下自有安排的。” 聿风话虽这么说着,心里却并不很放心,羌人这次突然出使,北边叛军闹的正凶,显然是想要趁火打劫来的。 至于他们想要什么,他尚且不得而知,但却隐隐有些担心。 “知道啦,那你快回家吧,我也回宫了。” “嗯。” 臻臻转身就跑进宫门了。 他看着她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这才踱着步子往宫外走。 心里却多了几分思量,他今日也去面见了陛下,因为陈家和孙家那几家逆党已经审出了眉目,他来送案子的卷宗,也听陛下提起了羌人使团之事。 陛下神色并不轻松。 他猜想应该是和羌人使团有关的,羌人在边境从来都是烧杀抢掠,是世仇,突然来使自然不可能是诚心求和,反而是趁火打劫,但他们想要什么呢? 他隐隐猜到了个念头,脸色也凝重了。 — 半月后,羌人使团进京了。 恰逢端午,陛下在清水殿设宴,宴请百官,接见羌人 使团。 宫门大开,熙攘的朝廷命官和命妇们进入宫中,很是热闹。 而泠月宫里,臻臻却气的抱着手臂一屁股坐在床上。 “凭什么不让我去!” “我又没犯错,先生前天还夸我呢!父皇却说我弟子规没抄完,就让我在宫中闭门思过,凭什么呀!大家都过端午,就我不过?” “二十遍弟子规哪里那么容易抄完?父皇现在越来越记仇了,这都半个月前的事了他还记得!” 宫人们在旁边劝都劝不住。 小公主一得知今天这端午宫宴不被允许参加后,就一直闹脾气到现在。 “陛下最疼爱公主了,哪里会和公主记仇?只是陛下向来严格,这个弟子规没抄完,公主拖延着,想必陛下也是希望公主能沉下心来。”采莲哄着。 “我都抄了十八遍了,就剩两遍而已,而且只有我一个人抄,阿韫都不抄,父皇现在一定是不疼我了!” “那怎么可能呢?公主可是陛下和娘娘最疼爱的孩子。”孙嬷嬷也哄着。 “反正就是。” 臻臻气的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成了蝉蛹。 宫人们无奈的很,这下把小公主气着了,怕是没个十天半个月都哄不好了。 — 清水殿。 百官 都已经落座,谢溯跟随李大人左侧靠后的位置,他扫了一眼殿内的人,却没看到臻臻。 她这么喜欢热闹的人,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来? 莫芸都已经到了,她不该没来的。 “这次羌人来使,不怀好意,也不知打着什么算盘。” “北边叛军闹的正凶,这个时候来,当然是想要趁火打劫,如果和谈不成,怕是边关也要起战事了,内外夹击,麻烦了。” 身边的李大人和同僚唏嘘的商谈着。 “如果能和谈,当然是最好,现在内乱没平,让羌人占一些便宜也无妨,缓兵之计也未尝不可喜,等平了内乱,再腾出手来收拾羌人,反而更好。” “这道理谁不知道?可就怕羌人趁机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谢溯闻言眉头微蹙。 李大人问道:“无非就是个金银钱财,还不够打发他们这帮人的?” 金大人却摇了摇头:“怕是没那么简单,我听闻这次羌人使团,是单蚩王子亲自前来,这样的阵仗,不像是只想讨钱财那么简单,倒像是……” 谢溯袖中的手一紧,脸色都变了。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通传,百官纷纷起身行礼:“恭迎陛下,恭 迎皇后娘娘。” 时晏青和时窈在上首的龙椅凤椅落座。 “免礼。” 百官谢恩,也纷纷落座。 小太监又扯着尖细的嗓子喊着:“单蚩王子求见。” “宣。” 单蚩王子带着五个使臣,一并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已经二十来岁,很是魁梧,皮肤黝黑,脸上横肉,有些凶相。 “参见皇帝陛下。”他并不下跪,只是微微弯了弯腰。 时晏青淡声道:“单蚩王子远道而来,来者是客,赐座。” “多谢陛下!这次前来,是想要和大兴建交,往后两族和睦相处,希望再不起兵乱,也让百姓得以安生度日。” “是么?”时晏青唇角轻勾,笑的很浅。 “那是自然!小王今日前来,还想求娶明珠公主,从此两国联姻,永结同心!”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谢溯脸色一变,这羌族真的如此狂妄! 聿风捏着手里的酒杯,瓷杯已然有了裂纹。 虽说早有预感,但真的听到这羌族的王子胆敢口出这等狂言,还是压制不住的火气。 莫尘嗤笑一声:“王子真是好大的口气,张口就想要求娶大兴的嫡公主,蛮夷之地来的人,是当真没见过世面还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六百四十章 哄公主 单蚩的使臣立马瞪着眼睛:“我族和大兴毗邻,这些年纷乱不休,我也是诚心想要来永结同好,我们王子也是单蚩下一任继承人,求娶公主有何不妥?” “你们羌人的王子一堆一堆的,可我们大兴的公主可就这么一个,还是正统嫡出,你说有什么不妥?” “你这是看不起我们羌族?!我们诚心前来和谈,想要交好,你竟这般出言挑衅,是巴不得挑起战乱吗?”单蚩威胁道。 单蚩王子拱手对着时晏青道:“还请皇帝陛下深思熟虑,莫要寒了我们诚心求和的心。” 时晏青神色冷冽:“两族能和谈交好,自然也是大兴所希望的,若是单蚩愿意交好,大兴也愿意表示些诚意,可求娶公主……” 他冷冷的掀唇:“单蚩还是慎重考虑之后,想一想切实际的事,朕愿意给单蚩这个机会,单蚩也该珍惜机会,守着分寸,莫要漫天要价。” 单蚩王子脸色变了变,威压之下,他拱手谢恩:“陛下说的是。” 单蚩王子落了座,歌舞随之而起。 他身边的使臣压低了声音道:“王上命王子前来求娶公主,可这大兴看样子是半点机会不给啊。” 单蚩王子冷 笑:“早听闻这明珠公主受宠的很,看样子传言不假,大兴现在若和我们为敌,反而内忧外患,这种时候嫁个公主能保个稳定有什么不妥?大兴皇帝态度摆明了此事没商量。” “如此才能看出来这明珠公主的确值得求娶,若是能娶到,能从大兴得到的又何止金银牛羊这些东西?大兴皇帝就这么一个女儿,娶了她,那和拿捏了大兴有什么区别?” “那是自然。” 单蚩王子喝了一杯酒,眼神已经志在必得。 “今日这端午宴席,公主甚至都没有出席,看来大兴皇帝早有预料,根本不给任何机会。” 单蚩王子冷笑:“机会么,想有多的是,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我听说那明珠公主生的极美,倒是也想开开眼界。” 他顶了顶腮,猥琐的笑了。 殿内歌舞已经起,但气氛却依然凝滞着。 等到宴席结束,时晏青便召见了几个朝臣在上书房议事。 “羌人此番来者不善,还请陛下慎重以待。”金大人拱手道。 李大人冷哼:“这羌人这么大的口气,当真是狂妄至极,他们便是求娶个宗室女都高攀,竟也敢张口就要嫡公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么分 量。” “可羌人这么狂妄,定是有狂妄的缘由,我想他们八成和北边的那伙叛军已经有了勾结,否则来的时机也不会这么准。” “这倒是也有可能,这次和谈不成,还真说不准要生出什么乱子了,难不成真让公主出嫁,保个安稳?” “不可!” “不可!” 一直安静的站在一边的谢溯和聿风突然开口,那帮老臣都唬了一愣。 聿风冷眼扫了他一眼,拱手道:“臣近日已经查清,羌人的确和逆党有了勾结,求娶公主是假,想要个筹码要挟才是真,陛下万万不可答应。” 谢溯沉声道:“羌人分明知道公主身份尊贵又备受宠爱,却还敢求娶,可见狂妄,若是答应了此事,他们必然变本加厉,越发狂妄。” 莫尘纳罕的看了一眼谢溯,聿风这么着急他倒是能理解,毕竟他和臻臻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谢溯急什么? 他两也没交情吧? 但这念头也就过了一下脑子,莫尘接着道:“羌人到底只是蛮夷小族,大兴若是嫁公主,当真成了笑料,但如果直接强硬拒绝,也难免激化矛盾,到时候逼的羌人起兵,内忧外患,反而麻烦,不如恩威并施。” 时晏青指节轻敲着桌面,眸光沉沉:“单蚩使臣团的招待,交给莫侯。” 莫尘拱手:“是。” 朝臣们从上书房退出来,便要出宫了。 谢溯脚步犹豫,他想去见见臻臻,今日出了这样的变故,他有些担心她。 但她今日没有出席宫宴,他现在一个外臣,也不能擅自入后宫。 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辞掉宫学先生的活儿了。 “怎么了?”李大人见他脚步迟缓,停下来问了他一句。 谢溯抿了抿唇:“没什么。” 而身后却听到宋聿风的声音:“赵大人先出宫吧,我去一趟泠月宫。” 赵大人笑着摇头:“公主又闹脾气了?” 这也不是头一回了,聿风虽说早就在皇城司做事了,但回回公主闹脾气哄不好了还得他去。 “公主今日没参加宫宴,应该不高兴了。” 聿风猜都猜得到。 “行,你去吧,早些回皇城司,还有要务等着处置。” “是。” 聿风转身离去。 谢溯眸光微沉,捏着袖边的手紧了紧。 — 泠月宫。 臻臻还闷在被子里。 “公主,吃点东西吧?这都一天没吃了,今日是端午,孙嬷嬷包了公主爱吃的豆沙粽子,可好吃了, 公主尝尝?” “不吃。”她冷哼。 “哎哟这要是饿坏了身子怎么好啊?”孙嬷嬷着急。 “饿死我算了!反正父皇也不心疼我。” “公主还和陛下怄气不成?” “哼。” 采莲突然喊了一声:“咦,宋大人来了。” 臻臻愣了愣,从被子里钻出个半个脑袋,看了一眼来人,又把被子扯回去:“谁来我也不见!” 聿风单膝跪地蹲到床边:“公主。” 臻臻不理他。 采莲小声道:“宋大人身上还有伤呢。” 臻臻闷了闷,又从被子里钻出来了:“你怎么来了?” 他笑了笑:“我入宫赴宴,见公主没来,所以来看看你。” 他如今有通行宫中的鱼符,来看她也很方便。 她更不高兴了:“你们都去了,就我被关在宫中里禁闭思过。” “陛下这样做自然有陛下的缘由。” “连你也不帮我说话!” “可公主也有公主的不平。” 臻臻哼了一声,这才满意了一点。 “本来就是父皇不好,他当时莫名其妙罚我就算了,我只少抄了两遍弟子规他就不允许我参加宫宴,还让我禁闭思过,我最近表现可好了,陈先生前厅才夸我了,父皇欺负人。” 第六百四十一章 出宫了 聿风点点头:“公主近日的确很好。” “当然了!”臻臻一得到认同就来劲了:“我明明没错!” “公主既然没错,那不吃饭惩罚自己做什么?” 臻臻愣了愣,生气的道:“谁让父皇冤枉我。” 聿风拿了个粽子剥了起来:“陛下若是得知公主没吃饭,定会心软,到时候也会愿意听一听公主的冤屈,但公主当真饿着自己算什么事?偷偷吃一点回头让宫人说你没吃不就好了?” 臻臻眼珠子转了转,怎么好像有点道理? 聿风将剥好的粽子送到她眼前:“而且这是粽子,也不是饭,公主吃一点吧,公主不是最喜欢甜粽了?” 粽子的香甜味儿钻进鼻子里,她嗅了嗅,真的很香。 她勉为其难的接了过来:“那行吧。” 她咬了一口,开心的笑弯了眼:“好甜。” 聿风也笑了。 宫人们也都松了一口气,可算是哄好了。 不然小公主真绝食他们也没法子交代。 “你也尝尝。”臻臻又拿了个粽子递给他。 聿风接了过来:“羌人使团入京了,那种蛮夷之地来的粗鄙之人,向来莽撞,公主近日还是不要出宫了,碰上那种人也脏了眼。” 臻臻又咬了一口粽子,好奇的问:“他们怎么了?” “只是有些粗鄙,怕冲撞了公主。 ” 求亲之事,他也没打算告诉她,陛下都瞒着,想必也是不想让她烦心,她现在不知道那些事,也没什么负担,闹脾气哄一哄就好了。 可若是知道了,她可能会难受的。 这次羌人趁火打劫,摆出了和谈不成就要开战的架势,到时候遭殃的也是边关的百姓,她往日里没心没肺,可其实心软的很。 若是知道因为她而导致这些祸事,她会自责。 臻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人。” 聿风看着她吃完了一整个粽子,这才告辞:“那我先出宫了。” “嗯嗯。” 他转身要走,眼睛却突然扫到了她书案上摆着的一个打开的匣子,里面安静的躺着一块玉佩。 只是一眼,他也扫到了上面刻着的“谢”字。 他脚步一顿,盯着那枚玉佩,脸色骤然变了。 臻臻突然发现那匣子忘记关上了,连忙跑过去合上了盖子,讪笑着:“我前几日新得的一块玉佩。” 聿风眸底发沉,玉佩这种东西乃定亲的信物,她竟连这都收了?! 臻臻心里发虚:“怎么了吗?” 饶是再克制也没办法完全克制的住,他脸色已然有些难看。 “没什么。” 有些事,说开了就再没有余地了。 “我出宫了。” 聿风转身就走。 臻臻呆在原地,怔 怔的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采莲小声道:“好像是。” “难不成,他看到玉佩上的字了?” 臻臻打开匣子,拿出那枚玉佩,温润通透的玉佩上,刻着一个谢字。 “不能吧?就扫了一眼而已,而且,就看到一个玉佩能猜到公主和谢公子的事吗?若是猜到了,定会问的。” 臻臻皱了皱眉,拿着玉佩坐到了椅子里。 “你说,我要不要告诉聿风?” 这件事,至今只有采莲和芸娘知道,其他人她都没告诉。 这种私定终身的事,毕竟不算什么能拿出来说的,而且她又得知爹娘并不赞成谢溯做驸马,所以一直不敢张扬。 聿风是她最信任的人,本不该瞒着他的。 “公主之前是因为误以为聿风和郑家勾结,所以才没说,但现在误会都已经解除了,公主告诉他,其实也没什么。” 采莲想了想道。 臻臻看着手里的这块玉佩,怔怔的道:“是吧。” — 凤仪宫。 “臻臻怎么样了?”时晏青回来便问。 “你自己去看看不得就得了。” “她肯定闹脾气,我去了她怕是更不依不饶。” 时晏青对这个闺女的脾气太了解了。 “你这个当爹的可真行,对自己亲女儿还嫌麻烦?”时窈睨他一眼。 “这丫头都被惯成什么样子 了?我便是不去,她身边也围着一堆哄着她的人,还想怎样?上天不成?就是被惯坏了。” “泠月宫的人来说她气的没吃饭,不过偷偷吃了粽子。” 时晏青笑着摇头:“她这性子到底随了谁?” 时窈瞪着眼睛:“你看我干嘛?!” “随我,随我了。”时晏青搂住了她的腰。 时窈冷哼一声:“那帮羌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还是以待客之礼款带着,我交给莫尘安排了,该怎么谈判他心里有数,求娶公主必然是不可能的,若是旁的,倒是可以谈。” “若是谈不成呢?” 时晏青眸光冷了几分:“若是谈不成,便杀。” — 臻臻被解禁了,顺带连剩下的两遍弟子规都不用抄了。 虽然对父皇心有怨怼,但得知父皇近日因为朝政之事忙碌,她又生不起来气了,还亲自送了鸡汤去上书房,给她爹补身子。 被时晏青夸了一顿,她立马恢复了精神。 “公主,今日得去上学了。”采莲提醒她。 臻臻却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你帮我给先生请假,我今日还病着呢。” “啊?” “畅音楼近日上了新戏,我还没去看呢,走!” 臻臻换好了男装就出发。 采莲连忙追上去。 聿风叮嘱她不要出宫的话当然当了耳旁风,她就 没有听话的时候。 出了宫,她就去了畅音楼。 李家班是京中最火的戏班子,难得出新戏,捧场的人极的满楼都是,她特意提前订了雅间。 “客官您来啦!今儿人都爆满,好多人问还有没有空房,小的可都推拒了,就等着客官您呢!”小二殷勤的道。 臻臻大气的扔了他一个碎银子:“你有心了。” “哎哟,多谢客官!”小二拿着银子乐的合不拢嘴。 把臻臻请上了二楼,又是端茶送水。 等拿着托盘出里面出来,他却立马匆匆下楼,冲着柜台的一个伙计小声道:“去告诉一声,说青字号雅间的客人已经来了。” “好。” 雅间里,臻臻想起谢溯之前说过,若是出宫,一定要告诉他。 她便对采莲道:“你去一趟刑部的门房,找书棋,让他告诉谢溯,我出宫来了。” “是。” — 皇城司。 聿风正在地牢审犯人,活死人肉白骨,十字架上的陈伯爷已经血淋淋的没有人样了。 “我,我真的,已经说完了……”陈伯爷干哑着嗓子,吐着血求饶。 聿风冷淡的扬了扬下巴,狱卒再次一刀刺进他的膝盖骨。 “啊!”惨叫声响彻了整个地牢。 却在此时,江丹匆匆进来,在聿风耳边低声道:“大人,公主出宫了。” 第六百四十二章 杀人 聿风眉头微蹙,他就知道她不会听话的。 “她去哪儿了?” “在畅音楼。” “你来盯着审。” 他起身就大步走了出去。 — 畅音楼。 臻臻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戏,感觉有点无聊。 “这次李家班的新戏也不怎么样嘛。” 她撇撇嘴,都懒得看了,并没有什么新意。 但是采莲还没回来,她还是得等等她,便也只有继续坐着了。 小二殷勤的进来上茶:“这位客官,小的给您上茶了。” 她闻了闻茶香,问道:“这是什么茶?” 她好像没喝过。 “是谷芽茶,是新来的茶叶,掌柜的交代说咱们雅间的客人们每间送一壶,可金贵着呢,客官你尝尝。” 臻臻拿起杯子嗅了嗅,倒是挺清甜的,这才喝了一口。 还行,比戏值得。 小二看着她喝了,这才眉开眼笑的又点头哈腰的出去:“那小的先告退。” 小二退了出去。 臻臻觉得这茶还不错,又忍不住多喝了两杯。 小二出了雅间,却并没有下楼,而是拐了个弯,进了另一间雅间。 推开门,里面大喇喇坐着两个异族打扮的人。 是单蚩王子扎西和一个老使臣,也是单蚩的国师。 “这位大爷,茶已经送过去了。” “她喝了?” “已经喝了,小的看着她喝的,大爷放心!” 国师笑着对单蚩王子拱手:“恭喜王子,大事将成。” “哈哈哈!我早说了,不过一个女人,多的是法子!”单蚩王子笑的满脸横肉都乱颤。 国师将一包银子扔给小二:“这是赏你的,今日的事,可不能对外说。”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小二千恩万谢的退出去。 单蚩王子便要起身。 国师叫住他:“我早打探到这大兴的公主也是刁蛮的,而且自小也习武,王子可切莫大意。” 单蚩王子嗤笑一声:“一个女流之辈罢了,习武也是花拳绣腿,我还能怕了她?再说了,她现在都已经被下了药,怕是一会儿还得求着我呢!” 单蚩王子笑的越发的猥琐。 “还是谨慎些,毕竟也就这么一次机会,今日王子和这明珠公主事成之后,宣扬出去,即便大兴皇帝坚决不愿和亲,那大兴的将士也得寒心,为了一个浪|荡不守妇道的公主而拒绝和亲反而开战,谁能愿意?” 他们早就打了这个算盘,所以一直让人盯着,如果公主出宫,就会得到消息。 这位娇蛮公主不安分的名声早就传开了,三天两头的溜出宫玩,她这种人 ,和男人无媒苟合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 扎西哈哈大笑,拉开门走了出去。 臻臻正看着戏,突然感觉有些眩晕,戏台上的人都有些重影儿了。 她晃了晃脑袋,发现还是晕,顿时警觉,打量了一下外面,一楼的大堂还是热闹的叫好着,锣鼓声咚咚作响。 她立即起身就要出去。 可谁知,刚站起来就发现雅间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满脸横肉长的凶相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目光毫不掩饰的从上到下的打量她,馋的好像口水都要流出来。 臻臻心中警觉,厉喝一声:“你什么人?!” 扎西垂涎的盯着她:“还真是个美人儿啊,难怪大兴皇帝这么宝贝,养个这么国色的女儿,舍不得拿出来和亲。” 臻臻后退一步,扶住了桌子,浑身都发软。 “你给我滚出去!” “哈哈哈!别怕啊,小公主,从今往后我就是你夫君了,看你这小模样儿,好生听话,我肯定宠你。” 扎西笑的一脸猥琐的冲着她逼近。 和亲? 他这副样子,她猜到了他的身份,一定是羌人。 原来羌人竟异想天开的想要求娶她?父皇拒绝了和亲之事,他们便使出了这种下作手段! 臻臻狠狠的掐了掐手心,掌心都掐 出了血,才生生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一个踉跄摔坐回了椅子里,可怜无助的看着他:“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回去就告诉我父皇,我愿意嫁给你。” 扎西哈哈大笑:“你这小东西,还想诓我?放你回去,你怕是要去你父皇那儿告状让我不得好死!” “我不会的!我发誓,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她眼睛里涌出了蒙蒙的泪,脸上写满了恐惧。 扎西越发的得意,直接扑了上去:“放心吧,今儿咱两先圆了房,我照样娶你。” 可他的手还没能碰上她,就突然一枚银针飞出,正中他咽喉。 他僵了一僵,脖子上涌出了大量鲜红的血。 银针已经刺穿了他的脖子,他捂着脖子痛苦的看着她,然后咚一声倒在了地上,抽搐着。 而眼前这个方才还柔弱可怜的女人,此时已经满眼的寒凉。 她踩在他的胸口:“你可能不大清楚,论暗器,还没人能胜我。” 扎西张了张嘴,一口就淌出来,根本说不出话。 臻臻感觉身上的药劲儿更大了,拿钗再次刺了手心,迅速的离开了这间房,她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应付第二个人了。 而她也不确定,羌人的同伙会不会再来。 她张望一眼确定走廊没人 ,迅速的拉开门离开。 可她脚步虚浮,浑身已经无力,怕是走不出这座楼,才走了两步,就险些摔在了地上,扶住了栏杆才堪堪站稳。 而在这时,方才送茶的那小二一眼看到了她,先是惊了一惊,立马喊了一声:“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他眼珠子一转,猜测怕不是让她逃了? “小的来扶您!” 臻臻甩开他的手,怒目瞪着他:“滚开!” 她强撑着扶着楼梯要往外走,不论如何也得先离开这。 可小二却显然有鬼,故意纠缠上来阻拦。 而他们动静闹的太大,惊动了等在另一间雅间的单蚩国师。 那国师猛的拉门出来,看到臻臻竟出来了,立马变了脸色,去拉开了臻臻的那间雅间。 谁知一开门,就看到扎西双目圆瞪着躺在血泊里,显然已经死透了。 “王子!” 国师怒目瞪着臻臻:“是你杀了他?!” “不知好歹的贱人,竟敢谋杀我们王子,我让你偿命!” 国师直接拔剑就向着她刺去。 臻臻已经浑身无力,摔在地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那刀锋逼近却无力阻挡。 可突然听到“铮”的一声,一剑横扫过去,生生将那已经逼近的刀砍成了两半。 “公主!” 第六百四十三章 欺负 聿风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臻臻护在怀里。 “你没事吧?” 臻臻手都在抖,分明虚弱无力,脸上却有了异样的红,她抓着他的衣襟,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国师被一剑震的连连后退摔在了地上,已经暴怒,大吼一声:“她杀了大王子,来人!给我杀了她!” 话音方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应该有数十人。 聿风看着倒在他怀里的臻臻,并不恋战,抱着她便往走廊的深处冲去,那帮人肯定是已经把畅音楼的前后门都堵死了。 这畅音楼一共三层楼,二层和三层都是雅间,聿风身影几个闪烁便将身后的人远远甩开,他抱着她上了三楼。 随便推开了一间还空置的雅间,闪身进来。 正打算寻机会找个窗户冲出去,却突然发现自己怀里的人有了动静。 她在怀里蹭了蹭,软嫩的脸擦过他的脖子,然后是湿软的触感。 他浑身一僵,低头看她,她小脸已经通红,在他肩上软软的蹭着。 “公主。”他小声喊了一声。 她呜咽一声,手已经不安分的在他身上乱摸了。 他脑子一嗡,克制的抓住她的手,声音都微哑了:“公主,你怎么了?” 她完全不清醒了,这药一开始只是眩晕,过了这一会儿,就让人脸红心跳,浑身发热,她觉得聿风身上凉,就想往他身上靠一靠。 现在被 他制住了手,难受的小脸都皱起来了,呜咽着往他怀里噌。 聿风眉心一跳,她是被下药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立即用手捂住了她的嘴。 她现在这副样子怎么能逃出去?逃出去又如何见人? 唯一的办法只有藏身在此,但那帮羌人刚刚死了主子,根本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已经开始一间间的搜房了。 聿风打开窗户,拿出一枚石子扔出去,正好弹到了二层的屋顶上。 这动静立即惊动了门外搜查的人。 “他们跑出去了!” “快追!别让那贱人跑了,一旦让她跑了就再没有机会了,我们大王子决不能白白死在她的手里!” 很快,凌乱的脚步声离开了。 聿风正要松开捂着臻臻嘴巴的手,却突然听到门外又有脚步。 “公主?公主你在哪儿?!” 是谢溯的声音。 谢溯正焦急的找臻臻,他来的时候就发现这里出事了,但臻臻的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具尸体,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这儿,所以满楼的在找她。 聿风眸光发沉,最终也没有松开手。 谢溯一间间的房打开去找,有的雅间本就有客人,还被人骂骂咧咧。 他也全然不在乎,找不到就换一间继续找。 随着谢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却突然听到门外有人在说话。 “你们找的人应该已经出去了,我刚看到有一 群人在追杀什么,说是跑出去了,已经逃了。” 谢溯脸色一沉,立即转身出去。 “立刻找禁军,让禁军抓紧搜人。” “是。” 门外终于没了动静。 聿风低头看怀里的臻臻,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她脸上已经潮|红一片,神志不清的念着:“热,我热。” 他深吸一口气,克制的道:“你先忍忍,我……” 她突然张嘴就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的一根悬而未断的弦终于“铮”的一声,轰然坍塌。 他掐住她的下巴,猩红的眼睛盯着她满是欲念的小脸:“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迷蒙的看着他,有些茫然和煎熬。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好像找到了解渴的东西,抱住他的脖子便拼命的汲取着,想要把软软凉凉的唇瓣吞进肚里解渴。 聿风再无法克制,只发了狠的吻她。 这么多年守着她长大,一再的克制,压抑,唯恐稍一露馅她便会害怕,便会厌恶他。 所以他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妄念,除了那无人知晓也无法管束的梦境,他从不敢肖想亲近她。 可她此时就在他的怀里,她希望他吻她。 他的手从她背脊滑过,摸到了她的衣带。 那么软软的一根衣带,轻轻一扯就能断。 他捏着那根衣带,用了十成的力气,挣扎着,却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再没有机会了。 一晌偷|欢,换来的是她的憎恶和疏远,那并不是划算的买卖。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欲念,终于松开了她。 他把她抱起来,放进了浴房里装满了冷水的浴桶里。 臻臻还不适的呜咽着,双手还想乱动,他抓住她的手,让她安分一点。 看着她这副样子,他比被下药了还要难熬。 就这样生生熬了半个时辰,她总算是慢慢安静了下来,想来是药效已经过了。 “公主,公主?” 他轻声唤着。 臻臻睫毛轻颤,再次睁开眼,终于已经是清明的眸子。 “聿风。” 她抓住了他的手,还有些害怕。 “别怕,已经没事了。” 她这才发现自己泡在水里,茫然的问:“我怎么了?” 聿风张了张嘴,意识到她可能完全记不得被下药之后的事了。 “公主先起来换身干净的衣裳吧。” 聿风站起身,犹豫着道:“我,我去给你找一身衣裳来。” 说着,他立即出去了。 臻臻疑惑的歪了歪头,有些不明白。 她只记得她晕过去之前,看到了聿风来救他,再次醒来,聿风还在她身边,那伙羌人已经不见了,他们是脱困了。 那为何他还这么心神不宁的? 聿风很快找了干净的衣裙来。 “公主先更衣吧,我在外面守着。” 臻臻从浴桶里爬 出来,扔掉了湿哒哒的衣裙,然后换上了干净的。 只是刚换好干净的衣裙,她一照镜子,发现自己嘴巴怎么肿了。 “我换好了。” 她喊了一声,聿风便推门进来了。 她盯着他的脸,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了他的嘴唇。 聿风目光有些闪躲:“怎么了吗?” 她突然问:“你嘴巴怎么破了?” 聿风梗了一梗:“不,不小心碰上了……” 她目光下移,发现他脖子上怎么还这么多红印子?还有……牙印? 她凑上去看,为什么看着很像她的牙印? 她一靠近,温热的呼吸再次喷洒在他脖颈上,他呼吸一滞,按住了她的双臂。 “公主。” “聿风,你脖子怎么了?” 聿风脸皮发烫,张了张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 “你说呀!”臻臻着急的问。 “你方才,被下药了。” 臻臻脑子一嗡,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她晕过去之前就感觉身上有些发热了,醒来之后却泡在水桶里。 而聿风,她呆呆的盯着他,他似乎第一次这么狼狈,衣襟被扯的有些凌乱皱巴了,发丝也乱糟糟,唇角被咬破,脖子上全是印记。 她虽然未经人事,但也不是傻,怎么还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她瞳孔颤抖着,浑身发僵:“你……” 他连忙想解释:“公主,我……” “我是不是欺负你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心知肚明 聿风怔怔的呆在原地,一时也答不出话来,只是脸开始发红。 臻臻顿时尴尬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 她和聿风从小一起长大,她最信任他也最依赖他,当然也没有严格遵守什么男女大防,但也从来没有过任何过分的逾越。 现在突然成了这副场面,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公主,我先送你回宫吧,现在单蚩王子被杀,你又失踪了,陛下也一定很担心。” “哦……那走吧。” 臻臻拉开门,走了出去,聿风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她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他。 “你要不先收拾一下?” “收拾什么?” 臻臻咬了咬牙,拉着他又重新回到房里。 “你好歹重新梳个头!把衣裳整一整!” 聿风照了镜子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他就顾着照顾她了,忘了自己被她折腾成什么样。 臻臻转过身去,他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裳,又重新束发。 “好了。” 臻臻回头看他,眉头还是拧着。 他脖子上的那一堆红印子怎么办? 她拿出自己小荷包里的一盒香粉:“你坐下。” 聿风坐下了,她打开香粉盒子,拿粉扑在他的脖子上擦着遮掩那些痕迹。 她越看越心虚,小声的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看 着她瓷白的脸,还有慌张的眸子,她这般的心虚,又怎知他不是心甘情愿? “我知道。”他点点头。 她眼神闪躲的看他一眼,他怎么这么好脾气?这样都不生气。 她心里越发的心虚了:“我也不记得了,当时,当时那个单蚩王子给我下了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我晕过去之后再醒来就已经在浴桶里了。” 聿风抬眸看着她:“所以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眸光暗沉了几分,垂下眸子,淡淡的道:“公主想要当没发生,就当没发生吧。” 臻臻:“……”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她,眼神鲜少的强势。 “我……” 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讪讪的收起了香粉盒子:“弄好了。” “那走吧。” 聿风默默的起身。 聿风送臻臻回到了宫里,现在宫中已经乱了套了,因为单蚩王子被杀的消息已经传入宫中,而据说还是公主所杀。 更重要的是,公主失踪了。 御龙宫。 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的跑进来,喊着:“陛下,公主找到了!现在已经进宫了!” 时窈终于松了一口气:“她可平安?” “平安的,还是宋大人亲自送回来的, 公主无碍,还请陛下和娘娘放心!” 时晏青脸色和缓了些许。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是不知道那单蚩王子的到底为何而死?难不成真是臻臻杀的人?”时窈担心的问。 “一面之词不可信,等她回来问问她便知道了。” “但这单蚩王子就这么死在这,羌人那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只怕是要开战,北边的叛军闹的正凶,这时候羌人若是起兵,岂不是内外夹击?” 时晏青握住她的手:“使臣团现在暂时已经扣下了,能拖延一阵子,别急。” 那伙使臣团现在已经尽数被抓,也没有给他们传信的机会,单蚩那边自然也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至少还能拖延半个月的时间。 “公主回来了!” 小太监惊喜的通传一声。 臻臻才走进来,时窈便起身迎上去了,拉着她问:“可伤着哪里没有?” 臻臻摇摇头:“没有。” 她偷偷看一眼聿风,却见聿风并无异常,拱手道:“回禀娘娘,臣带着公主躲避羌人使臣的追杀所以躲藏了一段时间,公主并没有受伤。” 时晏青沉声问:“单蚩王子死了,是不是你杀的?” 聿风正要帮她顶罪,臻臻却直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我杀的。” 时窈瞪大了眼睛, 几乎不可置信,时晏青神色冷肃了下来:“你可知道单蚩的王子死在大兴会带来多少的麻烦?!” “是他心怀不轨,想要给我下药,我当时已经没力气了,只有一次机会让他一击致命,所以我没多想,就用暗器刺进他的咽喉,让他死在那。” 时晏青脸色倏地变了:“他给你下药?!” 臻臻立即补充道:“是下了致人昏迷的药,我害怕晕过去了就反而落在他手里,任人宰割,所以掐着掌心保持最后一丝清醒,然后给他用了暗器。” 她说着,看了一眼聿风,聿风抱拳道:“正是如此,臣当时正好到畅音楼办案,发现公主昏迷,还有羌人在搜查追杀公主,就带着公主藏起来了。” 单蚩王子被杀,战乱随时就能起,时晏青倒是无暇去管臻臻说没说假话,只是沉着脸思索对策。 时窈骂道:“这没脸的羌人竟还敢给他们的王子喊冤?早该死了!” 臻臻正色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杀的人,我愿意承担!” 时晏青眉头紧锁,沉声道:“他胆敢做出这种事,死不足惜。” “那羌人那边……” “此事你别管了,下去吧。” 臻臻只好点头,可她看着父皇凝重的神色,此事显然没那么好解决。 她有些黯然的 走出了御龙宫。 聿风跟在她身后出来,她突然站定了脚步,抬头看他:“聿风,我是不是闯大祸了?” “公主这不叫闯祸。” “可我不该杀他的,我但凡多考虑一点,我也该留他性命,现在他死在了大兴,连父皇都觉得难办,我是不是……” “公主能在那样危机的时刻自保已经很不容易,对陛下而言,公主杀了单蚩王子,也好过公主被他欺负。” “可若是因此给大兴带来祸端,该怎么办呢?” 臻臻有些煎熬。 “别想太多了,羌人这种蛮夷之地,多少年来战乱不休,中原之地从未惧怕过,如今大兴国力强盛,他们不足为惧。” 臻臻闷闷的应下,顺着宫道走出去。 “公主!” 谢溯急匆匆的赶来,慌的都没顾上旁边有人就抓住了她的胳膊:“你没事吧?” 聿风盯着他的手,眸光微沉。 臻臻摇摇头:“我没事。” “我去畅音楼就没找到你,只看到了单蚩王子的尸身,到底是怎么了?” 他到处找她,直到刚刚听说公主已经回宫,这才匆匆赶来见她。 “那个单蚩王子想要下药害我,我这才失手杀了他,后来他的部下想要为他报仇杀追杀我,我就躲了一阵。” 谢溯脸色一变:“下什么药?” 第六百四十五章 我做了 “就是迷|药。” 臻臻连忙道:“是聿风及时赶到,然后救了我,不然那帮羌人还不知道要把我怎么大卸八块呢。” 谢溯抬眼看向聿风,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个人。 聿风神色淡然,只是眸光已然有些锐利。 两人一句话未说,但却已经明了。 谢溯沉声道:“多谢你今日保护公主。” 聿风眸光微冷:“公主的安危向来有我护着,不劳谢大人来道谢。” “那是以前,如今宋大人已经身居皇城司,不再是公主的侍卫,公主的安危也并非你的分内之责,宋大人能出手相助,自然该谢。” “我自小就陪在公主身边,自然感情深厚,和外人不同,是不是侍卫,护她都是我该做的。” 聿风将“外人”二字咬的极重,无形之中将界限划开。 谢溯眸底发沉,声音微冷:“从前如何也都已经是从前了,往后的事说又说得准呢?” 聿风脸色变了变,周身的气势都冷了下来。 臻臻绕的糊里糊涂的,但她感觉这气氛突然不对劲,连忙开口打断:“我已经谢过了!” 谢溯终于收回了视线,沉声道:“公主,我有话问你。” 臻臻懵懵的点头,回头看聿风一眼,又有些莫名的心虚:“那,那你先出宫吧。” 聿风冷眼扫 了一眼谢溯,对臻臻道:“那公主回去好生休息,今日的事,公主再想想吧。” 臻臻脑子一嗡,磕磕巴巴的道:“哦。” 聿风转身离去。 谢溯攥着她手腕的手都收紧了几分,一向沉静的眸子都凉了:“什么事?” “是单蚩王子的事,我杀了他,现在羌人那边不善罢甘休,父皇也很忧心。”臻臻说的飞快,生怕晚一秒他就要不信了。 谢溯抿了抿唇,到底没追问,只是转而问道:“公主今日藏身在哪儿?” “就在畅音楼。” 谢溯眉心一跳,畅音楼? 那地方他都找遍了也没找到人,若说臻臻当时神志不清了听不到,那聿风怎么可能听不到? “谢溯,你怎么了?” 谢溯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他又能怪她什么? 要怪也只能怪他来的太晚。 “你受伤没有?”他低声问她。 “没有,当时我杀了那个单蚩王子之后,羌人就想要追杀我,还好聿风及时赶到把我藏起来了,并没有受伤,你别担心了。” “是我不好,没能早点去见你。” 谢溯很是自责,当时听说采莲来传话说公主出宫了,他就很不放心,这个节骨眼上,就怕羌人生什么事端,毕竟上次端午宫宴上他们都敢这么猖狂,难保他们贼心不死。 可 他赶来还是晚了一步,到那儿的时候已经出事了。 “那你回去好生歇息吧,若是有事,让采莲来找我。” “嗯。” 臻臻回到了泠月宫。 采莲已经在等着了:“公主,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我找了你好久,生怕你出事了,还好听说你回宫了,我这才赶紧赶回来。” “我没出什么事。”她有些心不在焉的。 “公主你衣裳怎么换了?”采莲突然问。 只有采莲跟着她出宫了,旁人当然是看不出来她换了衣裳的。 臻臻愣了愣:“啊?我,我原来的那身不小心脏了,就另外换了一身。” “那赶紧洗漱吧,公主最爱干净了,脏了衣裳在外面也不好洗澡,奴婢让人去准备热水!” 采莲立马忙活了起来。 她心思简单,向来臻臻说什么就是什么,根本不会多想。 臻臻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始终闷闷的。 等洗完了澡,换了干净的衣裙,却突然听到小宫女通传:“莫姑娘来了!” 臻臻惊诧的回头:“芸娘?” 莫芸匆匆走进来:“臻臻,你没事吧?” 臻臻立马拉着她到软榻上坐下:“你怎么来啦?这宫门都快落钥了,你这个时候进宫。” “我不放心你,我刚听说了你出事了,就急忙赶进宫里来了, 还好赶在了宫门落钥之前进宫了,那个单蚩王子是不是想要对你意图不轨?” 臻臻点点头,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遍。 芸娘眉头紧蹙,恼恨的道:“单蚩真是下作!竟然想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逼你和亲!” 臻臻拉着她的手:“别气了,他都死了,我也报了仇了。” “那你怎么脸色还这么不好?”芸娘抬手摸她的脸。 “我心里有些事……” 芸娘诧异:“你心里竟也能装着心事了?这可不得了。” 臻臻没好气的道:“你别取笑我!” “好好好,我不取笑你,你告诉我,是什么事好不好?” “我回宫之后见过父皇了,我杀了单蚩王子,这件事一定会有很严重的后果,虽然父皇让我不要担心,可我没法儿不担心。” 芸娘思索着道:“这种国家大事,自有陛下和朝中重臣们来谋划,我倒是更担心别的。” “什么别的?” “单蚩这次来势汹汹的要求娶你,而死了大王子,还有二王子三王子,更可怕的,还可能有单蚩王,我觉得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还不如尽快定下。” 臻臻愣了愣。 “你和谢溯本就有情,何不借此机会直接和陛下娘娘言明?虽说之前陛下否决过你和谢溯议亲的事,可 能有些我们不知道的内情,但眼下这种紧要关头,谢溯比单蚩的王子远远好上百倍都不止,那些许内情,想必也算不得什么了。” 芸娘正色道:“在单蚩那边还没做出反应之前,你和谢溯尽快定亲成婚,往后即便是要再生事端,那算盘也打不到你的头上。” “可……” “若是你和谢溯无意,当然是不能这样草率的定下婚事的,但你们本就有意,这有什么不好呢?臻臻,你在犹豫什么?” “我……”臻臻垂下眸子,手扯着软枕的穗子,“我今天,还发生了一件事。” “什么事?” 她咬了咬唇,终于道:“单蚩王子为了成事,暗中收买了茶楼的小厮给我的茶水里下药,是催|情药。” 芸娘瞳孔骤缩:“什么!?那你……” “我在昏迷之前,用暗器杀了单蚩王子,后来却被羌人追杀,是聿风及时赶到。” 芸娘稍稍松了一口气:“那聿风定不会做出什么逾越之事。” “他是没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冷水里泡着了,可……我做了。” 芸娘瞪大了眼睛:“什么?!” “我咬破了他的嘴唇,还把他脖子啃了,聿风他,他好像挺介意的。” 臻臻闷闷的道:“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谢溯说。” 第六百四十六章 你算什么? 芸娘呆了一呆:“这么说,的确有点不大好,聿风和你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虽然好,但那也只能是亲如兄妹,现在你和他……未免有些尴尬。” “他好像挺不开心的。”臻臻纠结的道。 “他生气了吗?” “那倒也没有,我本来想着,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毕竟我都不记得了,但他让我再好好想想,今天的事到底怎么解决。” 芸娘梗了一梗:“这,看来他真的挺介意的。” 她印象里聿风并不是一个这么小气的人。 他好像没有什么在意的事。 “可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臻臻捧着脸,烦恼的皱着眉,“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谢溯说这件事。” “这件事当然不能告诉谢溯!”芸娘立即道。 “是么……” “你若是真的像和他长长久久,那这件事就必须一辈子烂在肚子里,他若是知道了,定会心怀芥蒂,没有哪个男人能容忍这件事。” 臻臻咬着唇,顿时有些堵得慌。 “臻臻,你别太难受了,这件事也不是你的错,但好在那个人是聿风,聿风是不会说出去的,他什么时候不向着你?就算生气也只是一时的,至于谢溯那边,你只要闭口不提就是了。” “这样真的好吗 ?” “那你告诉我,你喜欢谢溯吗?” “自然喜欢。” “那就这样做,感情的事最怕出现裂痕,它没有那么多的道理可讲的,有些事说出口,反而成了一辈子的疙瘩,你找聿风好好谈谈吧,他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臻臻歪着头问:“你怎么懂这么多?” 芸娘无奈的叹气:“父亲至今还耿耿于怀母亲从前的事,隔三差五便要问她是不是变心了,你觉得我怎么能不懂?” 臻臻:“……” “莫伯伯也真是……挺幼稚的。” 芸娘摇了摇头:“其实父亲也是太爱母亲了,而且从前的事谁也没办法当没发生过,如今他们成婚都十多年了,从前的心结不是说解开就能解开的,相爱的人,还是不要留下那些裂痕才是。” “最近关于前朝皇长孙的流言四起,莫伯母还好吗?” “母亲有些难过,大概是那些流言又勾起了她伤心的往事,这些天一直有些郁郁不乐,好在父亲体谅她,说真的,我其实还是很羡慕父亲母亲的。” 芸娘眼神里有些向往:“他们虽说经历了很多挫折,但最终还是相爱的人走在一起,白首偕老。” “那你也一样呀!你和徐均也定能和和美美白首偕老!” 芸娘笑 了笑,却没有回答。 他们自然是不一样的,她选他,是因为他门第合适,人品端方,他选她,也是因为她是侯府养女,他们并不是因为相爱而定亲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相爱的人呢?” 其实连她自己也不曾体会过,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她只是目睹过父亲和母亲相爱的样子,所以能更真切的明白,她和徐均并不是相爱的。 芸娘拉着她的手:“所以啊臻臻,你得珍惜才是,相爱是很不容易的,这世上那么多的人,多的是断情绝爱的人,多的是痴情错付的痴男怨女,而两个人越过漫漫人海,相遇相知相爱,是多难得的事?” 臻臻怔怔的出神,然后扬起笑来:“我明白了。” 芸娘点了点她的鼻子:“终于开心啦?” 臻臻笑嘻嘻的挽住她的手:“今晚你别出宫,咱们一起睡。” “好。” — 次日晌午,聿风入宫了。 本来是进御龙宫议事的,但他放心不下臻臻,所以提前入宫了,先来看看她。 “公主,宋大人来了。” 臻臻正在插花呢,一听这话就扔了花枝起身跑出去。 “聿风你来啦?” 聿风见她像个蝴蝶一样的向他奔来,唇角的笑意都荡漾开来:“嗯,我入宫 议事,先来看看公主,公主在等我?” “我正好有事找你。” 臻臻顿了顿,看到他唇角的伤口,昨天她给他擦了香粉能遮掩一下,但他今日没擦,那伤口还挺显眼的。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有些心虚的躲开。 “公主有何事?” “昨天的事,我仔细想过了,的确不能就那么当做没发生过。”臻臻犹豫着开口。 他弯唇:“是吗?” “昨天你本来是去救我,可没想到发生那样的事,你介意也是应该的,我觉得我应该给你赔个罪。” 他笑容淡了几分:“我说过了,此事公主无需赔罪。” “那你就是不介意了?” 臻臻讪讪的道:“那这事儿,你可不许说出去。” 他眸光微敛,眸底多了几分暗沉:“公主担心我说出去,是怕谁知道呢?” 臻臻立马道:“我是怕传出去名声不好,这种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他心里冷笑,她还会怕名声不好?她擅闯青|楼的时候怎么没担心过名声不好? 臻臻被他渐渐凉下来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避开眼神:“你怎么了吗?” “公主就这么在意?” “我……” 他扯了扯唇角,分明她此时就站在他的眼前,可他好像离她越来越 远,她真的就这么喜欢谢溯吗? “公主交代的事,我自会遵从,公主无需担心。” 他冷冷的撂下话,转身便大步离去。 臻臻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 聿风大步走出泠月宫,却不妨在宫道上撞上了谢溯。 谢溯脸色发沉:“宋大人从哪儿来?” 聿风眸子冰凉,淡声道:“自然是从公主宫中来。” “宋大人如今已经是外臣,也该恪守男女大防,公主寝宫岂能随意踏足!” 聿风冷笑:“那谢大人恪守男女大防了吗?” 谢溯脸色一变,梗了一梗。 聿风冷冽的道:“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多管闲事。” “她的事我自然要管,你即便从前跟在她身边,那也只是侍卫,更何况如今连侍卫也不是,宋大人应该知道什么是分寸。”谢溯冷声道。 “分寸这东西,那得公主说有才能有,公主觉得没有,那就没有。” 他抬手,指腹划过唇角的伤口。 谢溯骤然看到他唇角的伤口,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我陪着公主长大,没人比我更了解她,她玩心重,对什么事都好奇,对什么是也都没那么在乎,再喜欢的东西三五日也就腻了,谢大人以为自己算什么呢?” 聿风眼神凉薄,语气讽刺。 第六百四十七章 我不怕 聿风大步离去。 谢溯脸色阴沉,袖中的手都紧握成拳。 — 单蚩王子已死,使臣团被扣留,但这消息最多只能压十日,单蚩那边一旦发现大兴杀了他们出使求亲的王子,定会起兵。 可北边内乱不休,若是两方都起兵,对大兴而言是很棘手的事。 为此,朝臣们在朝堂上争论不休,连着几日都吵的不可开交。 “陛下这几日都住在上书房了,和军机大臣们议事,又是北边的叛军,又是单蚩虎视眈眈,现在情况的确也不容乐观。” 采莲小声说着打探来的消息。 臻臻眉头轻蹙:“现在还在议事吗?” “在的,公主别担心了,虽说棘手,但也一定能有解决的办法,陛下不都让公主别插手了?” 臻臻还是不放心的起身:“我去看看。” “公主!” 采莲连忙追上了她。 — 御龙宫。 臻臻踮着脚鬼鬼祟祟的靠到殿门外,附耳听里面的议论声。 外面守着的几个太监和侍卫面面相觑,纷纷看向王大监。 王大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没看到,这小祖宗谁得罪的起? 王大监不说话,其他人更不吭声了。 殿内传来一个老臣愤怒的声 音:“不论如何,单蚩王子死在了大兴,即便是两国交战,也不斩来使!这是自古的规矩,而公主杀了单蚩王子,造成两国交恶,还是这样的紧要关头,公主顽劣,也早该惩戒了!” 臻臻袖中的手一紧,眸光黯然了许多。 金大人沉声道:“公主也并非有意为之,是单蚩厚颜无耻想要用阴招败坏公主名声,难不成让我大兴的公主任人欺凌就好了吗?” 林大人梗了一梗:“可单蚩那边已经快瞒不住了,倘若单蚩起兵……” “起兵就起兵!我大兴难不成还怕了这蛮夷之族不成?” “你说的轻巧,现在内忧外患,真的起兵,苦的千千万万的百姓!” 几个老臣争论不休。 时晏青冷声打断:“够了!” 殿内瞬间安静一片。 “现在不论是起不起兵,都得先有个准备,你们若是想不出什么拿得出手的计划来,就少来吵朕。” 这话一出,大家都不敢乱说话了。 谢溯突然站了出来,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单蚩内部不一定团结,单蚩大王子死了,即便单蚩王愤怒,可没人乐见其成。” 时晏青掀了掀眼皮子,难得有了点兴趣:“接着 说。” “臣已经调查过,单蚩大王子是大王妃所出,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但最受宠的,却是二王子延那,羌族内部争夺也很激烈,若是能加以利用,和二王子合作,助他登上王位,那么大王子的死,也算不得什么了。” 金大人眼睛一亮:“对!这倒是个法子!单蚩大王子和二王子之间早有不和,大王子的死讯对二王子来说,绝对是一件幸事。” “可如今单蚩王尚在,二王子即便高兴,做主的依然是单蚩王,他的大儿子被杀死在大兴,他绝不会善罢甘休。” 谢溯沉声道:“到了这个地步,开战是在所难免的,毕竟单蚩王子死在大兴,单蚩不可能不起兵,只不过通过拉拢二王子,可以增加些胜算。” “不错!”莫尘也很是赞许。 “开战是免不了的,但多一些准备,这仗也不一定难打,羌人使团本就是抱着趁火打劫的算盘来的,即便单蚩王子不死,恐怕也是后患无穷,如今他死了,反倒能拿他的死给二王子做个人情,多个帮手。” “可要如何拖延,又如何给单蚩二王子送这个人情呢?” 林大人突然拱手道:“依老臣所见,不 妨把公主送给二王子和亲!”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一片死寂。 “不可!”谢溯立即否决。 聿风厉声道:“公主杀了单蚩的大王子,倘若嫁去单蚩,怎可能活命?林大人这是想要谋杀公主?还是想让公主当祭品?!” 林大人被这气势震的浑身一颤,抬头迎上皇帝冰冷的视线,吓的一个哆嗦跪在了地上。 “老臣绝无此意!老臣只是说假意和亲!毕竟两国是要开战的,对单蚩表明要送公主给二王子和亲,也能让单蚩放松警惕心,等公主的花轿送到边关,交接之时,率先发兵,还能掌握主动权。” 谢溯沉声道:“那也不行!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更何况花轿送到了边关谁知道会有什么变故,万一单蚩也早有准备呢?公主万金之躯,怎可以身试险!” 林大人痛心疾首:“即便危险,却能给大兴增加三成胜算,否则现在内外夹击,边关失守,不知多少百姓遭殃,要丢掉多少城池,又要引起多少乱子?” 莫尘提议:“那不如找人假扮公主。” “那单蚩又怎可能这么好糊弄?况且单蚩往年也有使臣来过,不是不知道公主容貌的,不用真公 主,如何能让单蚩相信大兴的诚意?” “那也不行!”聿风和谢溯同时谏言。 话音未落,殿门突然被推开。 臻臻从殿外走了进来。 “儿臣愿意和亲。” 殿内安静了一息,谢溯和聿风脸色都难看了下来。 时晏青沉声道:“你来做什么?胡闹,回宫去!” 臻臻走进殿内,跪在了地上,扬起还尚还稚嫩的脸,拱手道: “父皇,儿臣是大兴的公主,受天下黎民供养,大兴有难,儿臣也应该挺身而出,更何况如今的境况本就是儿臣造成的,单蚩大王子是儿臣所杀,儿臣应该承担后果!” “儿臣已经长大了,不应该再躲在父皇身后,更何况如今大兴本就是危难之际,儿臣也该以身作则,让天下人知道,他们的公主并非怯懦之人,我们大兴也没有鼠辈!” “还请父皇准予,让儿臣承担儿臣该承担的罪责,作为和亲公主前往边塞,不论谋划成败,儿臣都绝无悔意!” 时晏青眸光沉沉的看着她:“两国开战,必然尸横遍野,腥风血雨,你不怕?” 臻臻眼神坚定:“我不怕!” 时晏青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好,那你去。” 第六百四十八章 和亲使臣 这话一出,满殿的朝臣们都跪在了地上:“公主大义。” 谢溯和聿风依然僵站在原地,但圣旨已下,公主当着群臣的面请命,当然不可能再有更改的余地。 最终也只能一起跪下。 “陛下,臣请旨护送公主出塞!”聿风拱手道。 谢溯也立即道:“臣请旨护送公主!做和亲使臣。” 时晏青摆摆手:“此事以后再议。” 他现在也没心情管这些细枝末节的事,臻臻和亲的事还不知道要怎么跟阿窈交代。 “可……” “退朝。” 王公公高呼一声:“退朝!” 群臣谢恩,然后退散出去。 臻臻没走,她知道父皇肯定还有话要交代她。 等殿内已经空了,时晏青这才从玉阶上下来,走到她的跟前。 “和亲之事不是闹着玩的,你当着群臣的面请命,此事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臻臻点点头:“我知道的,我不会反悔。” “虽说是假意和亲,但到了边关,两军开战,必然是腥风血雨,我会挑选一支精兵护着你,但战场之上本就没有定数,会有风险,臻臻,你自己也要懂得自保。” “我明白!”臻臻眼睛亮晶晶的,“爹爹,我会做好的!” 这是她 第一次领受任务,这样重的担子,她愿意去扛。 时晏青轻笑,他猜也知道这丫头多想出去闯荡,这件事对别的姑娘来说或许会害怕,会胆颤,但对臻臻来说,一定是跃跃欲试的。 他叹了一声:“若是你娘知道了,怕是饶不了我。” 话音方落,就听到殿外传来小太监慌张的通传声:“皇后娘娘……” 时窈直接踹开殿门进来了。 “时晏青!” 殿外的小太监吓的一个哆嗦,连忙把殿门关上了。 帝后吵架的事传出去倒是没什么,要是传出去英明神武的陛下被皇后娘娘指名道姓的痛骂可麻烦了。 “你竟然让臻臻去和亲!”时窈都要气炸了。 “不是真和亲,是假意和亲,实则迷惑羌人,送嫁的队伍会直接起兵。” “那不是一样的危险?!花轿都送出城了,这个时候发兵,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羌人作战向来凶猛,臻臻出个什么玩意怎么办?!” 时晏青拉住她的手:“臻臻又不是软沙包,她哪里会任人宰割?” 臻臻立马点头:“我不会让人欺负我的!” 时窈甩开他的手:“你别跟我说这些,不管怎么样都怕意外,臻臻才多大?这国家之事何须轮 得上她一个小女孩儿出头?” “不会的娘亲,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想要为国分忧,我不想一辈子当一个小女孩儿,况且这件事本就是因我而起,单蚩王子是我杀的,那我就该承担,我也不想让天下人看轻,我也想证明给他们看,他们供养的公主,并不是懦夫。” 时窈眼睛都红了:“你这傻孩子,那多危险啊,你要是出事了,娘怎么办?” 时晏青安抚她:“阿窈,臻臻也是我的女儿,她身上流着我的血,我了解她,她做得到的。” “可我害怕……” 时晏青将她揽进怀里:“阿窈,臻臻今年就要及笄了,你忘了你这个年纪在干什么了?你也没少干那些危险的事,只身一人逃到沧州,还赶一个人越过边境闯北凉。” “那怎么能一样?” 臻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娘亲你还做过这些事?” 她娘亲成天懒懒散散的,对什么都不上心,连后宫庶务都扔给爹爹打理,她以为她娘从来没出过燕京城。 时窈气恼道:“你提这些做什么!” “你娘做过的荒唐事多了,现在没人敢提了而已。” 往前数个十多年,满燕京城谁不知道这小霸王? 时晏青捏了捏 她的手心:“阿窈,臻臻是你的女儿,你不知道她这性子随谁吗?她不会安分的,这燕京城,她迟早要走出去,放手让她去历练历练吧,她做得到的。” 时窈叹了一声,将臻臻抱进怀里:“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娘亲,我会的!” “我自会安排一支精兵护送,确保万全,阿窈,宽心。” — 次日,莫尘去见了单蚩使臣。 单蚩王子已经死了,使臣团则被幽禁在了会宾楼,一直扣押着没有允许他们和外人通信。 莫尘刚一进去,单蚩国师便指着他臭骂:“你们兴人把我们扣押在这又如何?过不了几日单蚩便会知道我们在大兴出了事,王子已经死了,单蚩和大兴,绝不会善罢甘休!” 莫尘笑着道:“别急,我今日来,就是为了商量此事。” “还有什么可商量的?有本事杀了我们!” “我不会杀你们,我还要放你们归去。” 国师狐疑的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单蚩此次前来是为了求娶明珠公主,而陛下已经下令,愿意将明珠公主赐婚给单蚩。” 国师惊了一惊:“可我们王子都……” “大王子死了,不是还有十来个王子?我们大兴 诚意足,愿意将公主奉上,至于公主嫁哪个王子,由单蚩决定,也算是弥补误杀大王子的罪过,如何?” 这话一出,国师脸色变了一变:“当真?” “大兴也不想开兵,你也知道,现在大兴正内乱,若是内外夹击,的确不好受,所以陛下想要和单蚩缔结良缘,消解仇恨,这话,你只管带回去,若是单蚩同意,我们便立即将公主送上。” 这件事事关重大,国师当然是做不了主的,只能沉着脸应下:“好。” 当日,莫尘送单蚩使臣团离京。 随后,他便进宫汇报了此事。 “单蚩使臣团已然离京,并且也跟他们透露了大兴如今无力招架的口风,得了这个消息,他们一定会得寸进尺,更猖狂。” 当然也会更掉以轻心。 “他们定会借这个机会狮子大开口。” 时晏青指节轻叩着桌面,眉头紧锁:“这倒无妨,我只是还没考虑好这次和亲使臣派谁去。” “之前在朝会上,我看谢溯和聿风好像主动请缨来着,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要命的差事竟也有人抢着要的。”莫尘笑嘻嘻的道。 “臻臻的安危最要紧,护送的人选自然也该谨慎挑选,你可有主意?” 第六百四十九章 一刀两断 “要不让聿风护送吧,他自小跟在公主身边,应该也熟悉。” “和亲使也不单单是保护,还得交涉谈判,皇城司的人做和亲使也不大合适。” 莫尘挠了挠头:“那倒是,我看谢溯也毛遂自荐了,不然让他去?他一个正经科考出身的文臣,正适合做这个。” “他太年轻,虽说有些机变能力,但毕竟刚刚入朝为官,没有经过大场面,我也不大放心。” 时晏青揉了揉额角:“这件事不能轻率,臻臻出了大兴,就靠和亲使护着了,我不能留丁点后顾之忧,定要挑个最合适的人选,我再斟酌斟酌。” “是。” — 臻臻出宫一趟,去见谢溯。 她知道谢溯一定急坏了,他甚至第一次这么不守规矩的让人传信进宫要见她。 马车行至太明湖,臻臻刚从车上下来,谢溯便匆匆迎了过来。 “公主。” 他神色凝重:“公主当真要去和亲?” 臻臻抿了抿唇:“我已经在群臣面前领命,而且单蚩使臣也已经回去传信了,已经没得改了,自然要去的。” 她眼神坚定了许多:“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件事因我而起,我应该去承担它,我也想要去承担,谢溯,我不想做缩头乌龟。 ” 他看着她倔强的眸子,忽而觉得她好像长大了。 他拉住她的手:“倘若你真的想好了,那我陪你一起去。” 臻臻却立即摇头:“不行!这次去边塞本就凶险,谢溯,这是我的事,我不想牵连你。” “你和我之间,何谈牵连?” “可我不想你去!你寒窗苦读数十年,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是等了多久才等来的大好前程?你还是谢家的未来,承载着谢家满门的希望,我不愿意你为了我做这些。” 谢溯这一生,已经很苦了,他父亲宠妾灭妻,对他没有半分怜惜,不管不顾,他五岁丧母,若非是她娘当年护着,还不一定能不能活着长大。 只身一人远去沧州,苦读数十年,终于等到了明朗的未来,她不希望他葬送这一切。 “那你问过我愿意吗?”谢溯怒道。 “我问过父皇了,他并没有安排你做和亲使臣的打算。” 谢溯脸色一僵。 “我知道你担心我,我答应你,我一定平安回来,若是,若是……” 她垂下眸子,藏住了眸中的一丝害怕:“若是我不能平安回来,你便再找个好姑娘……” “时初鸢!”他眼睛都红了,怒目盯着她。 见他生气了,臻臻默默 的闭了嘴。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了,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都凝滞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溯才似乎平静下来,缓声开口:“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又何必等你?” 她怔怔的抬眸,看到他发红的眼睛。 “我们就此断了,公主平安与否都再与我无关,公主既然要送我锦绣前程,那我也没有等你的必要了。”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着绝情的话。 臻臻袖中的手指轻颤,垂下眸子,缓缓的应下:“好。” 谢溯额上青筋都跳了跳,咬牙道:“既然要断,就断个干净,你把我送你的玉佩还我。” “我让采莲给你送……” 他冷声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最珍贵的遗物,你让一个宫人来给我送?我当初亲手送你,如今要还,你也得亲手交还给我。” 臻臻小声的应下:“知道了,那我明天拿给你。” “明天我会入宫给陛下汇报前朝皇长孙的案子,你在殿外等我便是。” “好。” 谢溯见她这么痛快的答应下来,心里仿佛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眸光沉沉的看她一眼,却再没说什么,转身便走。 臻臻怔怔的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有些黯然的抿着唇。 采莲有些愤愤然的:“这谢公子也绝情了些!竟直接就要和公主划清界限,这么着急的要回玉佩,是生怕公主给弄丢了不成?” 臻臻闷闷的没说话。 采莲见她这样安静,便知道她是真的难过了,小声的道:“公主若是舍不得,现在去把谢大人拦回来也来得及,公主若是挽留,谢大人定会心软的。” 臻臻却摇摇头:“算了,这样也好。” “公主……” “我不想亏欠他,我这一去边塞,还不知是什么境况,何必让他等我?为我牵肠挂肚?倒不如就此断了,从此两不相欠。” “公主说什么胡话?公主定会平安归来的!” “我不是说胡话,我便是平安归来,也是送出去的和亲公主,已然算嫁过人了,谢家百年清流世家,娶妻从来都是端方贤淑的名门望女,更别提他还是被谢家寄予厚望的继承人,他的妻子,怎能是一个给嫁过羌人的公主?” 采莲僵了一僵,从来没想到过这一点。 “我不想他被千夫所指,也许我们就这么结束,才是最好的安排。” 回答宫中,臻臻拿出了那枚好生收着的玉佩。 谢溯说过,男子送玉佩便是定终生,他当初送她玉佩,便是想要 娶她。 而他也叮嘱过,这块玉佩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否则便会让人知道他们的私情,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所以她从来不会带出去,老老实实的将玉佩藏在寝殿里,谁也不知道。 她收好了玉佩,明日便拿去送还给他。 — 次日一早,臻臻便带着玉佩带御龙宫外等着了。 此时殿内正在朝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她百无聊赖的等在外面,不由的想起他们之间的过往,鼻子发酸。 虽然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可是,他怎么这么狠心呐。 她心里有一点点委屈,可这委屈也不能说,她第一次明白什么叫身不由己,她要去做应该做的事,而不是想做的事。 原来这才是长大,娘亲说的没错,长大原来也没那么好。 殿内。 朝臣们正在议事,商议的当然也还是关于公主和亲之事的细节。 尤其是和亲使臣的人选还没有商定,谢溯和聿风都极力争取,但陛下并没有选他们的意思,反而还在考虑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谢溯突然道:“和亲使臣是为了护送公主,不单单是和单蚩交涉,更重要的是保护公主,必然要公主信任之人才最合适,那陛下不妨问问公主的意思呢?” 第六百五十章 暴露 聿风双眸微眯,扫了他一眼,突然觉得有些古怪。 金大人倒是挺同意的:“这次前去和亲,事关重大,公主身上担子重,和亲使臣也是公主最重要的左膀右臂,问问公主的意思倒是也无不可。” 王公公小声的在时晏青耳边道:“陛下,公主就在殿外等着呢。” “她在外面等着做什么?” “奴才也不知道,公主很早就来了,一直在外面。” 王公公也很稀奇,往常公主就算来偷听墙角,那也待不了多久就走了,今儿公主早早在外面等着,也没有要听墙角的意思。 看这样子,倒像是在等人? 什么人能劳烦这位小祖宗亲自等着? 时晏青听这话也觉得有些蹊跷,怎么谢溯提了问公主的意思,臻臻就正好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他们两应该没什么交集才是。 他看了一眼谢溯:“宣。” 王公公立马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宣公主觐见!” 殿外的小太监立马跑去给臻臻传话:“公主,陛下宣您进殿呢!” 臻臻愣了愣:“宣我做什么?” “奴才哪里知道?公主快进去吧,陛下和朝臣们都等着呢。” 这是朝会,按理说是绝不可能宣她入殿内议事的,臻臻完 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顿时有些慌。 她匆匆忙忙的走进殿内,朝臣们让开了一条路,分站到了两边。 “儿臣参见父皇。”她规矩的行礼,眼神却偷偷打量,不会是她爹又发现了她闯的什么祸了吧? 真不怪她害怕,她闯祸太多自己都记不清,回回她爹突然找她一定是要找她算账的。 时晏青问她:“你怎么在殿外等着?” 臻臻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等着见父皇。” “你知道我要宣你?”时晏青眼神冷冽了下来,带着几分审判。 臻臻顿时后背窜起来一阵凉意,她磕磕巴巴的道:“不,不是,我是自己想要见父皇,没有想到父皇会宣我。” 可时晏青怎会不了解自己的亲闺女?她若是要见他,根本不会在外面等,她什么时候这么懂事过? 时晏青眼神一扫,突然发现她手里好像还攥着一块东西。 “你手里拿的什么?” 臻臻脸色一变,立马把手藏到袖子里:“没什么。” 时晏青双眸微眯,隐隐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交出来。” 王公公讪笑着走过来,对臻臻道:“公主,不管什么东西,先给陛下看看吧。” 臻臻连忙摇头:“不行!” 王公公 吓一跳,看一眼朝臣们脸色也都有些惊悚,连忙压低了声音道:“公主,当众抗旨可是不行的!” 私下里陛下会纵容公主,但这朝堂之上,百官都盯着,公主岂能公然抗旨不遵? 王公公直接伸手要去拿,臻臻连忙扯出手,却不防因为太紧张,手里的玉佩直接滑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质地通透的玉佩散发着盈盈光泽,上面赫然一个“谢”字。 群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玉佩这东西,往往是用来彰显身份的,尤其是男子,贴身的玉佩是从出生便有的,上面也一定会刻着姓氏。 公主虽说顽皮,什么东西都爱搜罗,玩玉佩也不算什么,但这玉佩,显然主人并非是公主。 而男子贴身所佩戴的玉佩,都是定亲之物,要定亲之时送给未婚妻的。 公主分明没有定亲,却为何,有了别人的玉佩? 王公公连忙捡起那块玉佩,送到了时晏青的手里。 时晏青拿着那块玉佩,莫名觉得眼熟。 他翻过玉佩,看到玉佩上刻着的谢字时,脸色瞬间阴沉至极。 “这东西,你哪儿来的?!” 臻臻吓的一个哆嗦,父皇极少和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她连忙要矢口否认。 谢溯却直 接站了出来,跪在殿前,拱手道:“回禀陛下,这是臣的。” 时晏青冷笑着盯着他:“你的东西,为何在公主那?” “是臣送给公主的。” 一语惊起千层浪。 臻臻惊的瞪大了眼睛,他竟然就这么认了?!他就算说是自己丢了被她捡到了也好啊! 朝臣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各异。 男子私自赠送玉佩给姑娘家,那可是私定终身! 公主向来顽劣不守规矩,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了,谢溯这么个克己复礼读圣贤书的人,竟然也能做出这种事?! 更让人觉得惊悚的是,这两人真能聊到一起去?! 莫尘突然扶着金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险些被一口口水给呛死。 时晏青捏着那块玉佩,额上青筋狂跳,盯着跪在殿内的这两个,眼神阴沉的要杀人。 他磨着牙:“退朝。” 朝臣们立马拱手应下,显然陛下要管家事了,这种时候他们不跑还等着被牵连呢? 朝臣们纷纷退出去,聿风脸色难看的盯着谢溯,他已然猜到了今日的事就是谢溯故意为之。 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无能为力说什么,只能隐忍的退出去。 等朝臣们终于走|光了。 时晏青冷眼 盯着谢溯:“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觊觎公主!” 谢溯一句也不辩驳,拱手认罪:“臣知罪。” 臻臻连忙道:“是我招惹他的……” “你给我闭嘴!”时晏青怒喝一声:“你还有脸说?你一个女儿家,怎敢与人私定终身?!” 臻臻委屈的道:“是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定终身?” “你还敢顶嘴!” 谢溯立即道:“这玉佩是臣坚持要送的,是臣想要高攀公主,今日坏了公主的名声,臣自知死罪。” “倘若陛下愿意饶过臣一命,给臣一个改过的机会,请允准臣作为和亲使臣,护送公主出塞,等到公主平安归京,臣再迎娶公主,定不让公主名节受损。” 臻臻倏地转头看他,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明白过来,他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他根本没想要和她一刀两断,他就是故意的。 时晏青眉心狂跳,指着谢溯问臻臻:“你今天在外面等着就是为了等他?!” 臻臻小声的应着:“是……” 她有些讪讪的,她第一次见父皇发这么大的脾气,这件事真的让他这么生气吗? 时晏青怒极反笑:“好,好得很。”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竟然看上谢家的小王八羔子! 第六百五十一章 别再推开我了 “你还想娶?!朕现在就斩了你!” 时晏青一拍桌子,脸色阴沉至极。 臻臻吓一跳,连忙拦在了谢溯的面前:“父皇别杀他!是我招惹他的,不关他的事,而且谢溯只是送了玉佩给我,他恪守规矩,从未逾矩,他送我玉佩也只是想让我安心,他不是那种登徒子!” “你还敢帮他说话!” 臻臻急忙摇头:“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眼睛都红了,第一次见父皇发这么大的脾气,当初她玩火药炸了宫殿他都没这么生气过,最多也只是杖刑了聿风而已,可今天,他却想杀谢溯。 “公主……” 殿外突然响起小太监的通传声:“皇后娘娘到!” 臻臻立马殷切的回头,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娘。” 时窈急匆匆进来,将臻臻抱在怀里:“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 她刚听说臻臻出事了就赶紧过来了,时晏青平时虽说对孩子们严厉,但从来没有这样过。 她有些恼怒的瞪着他:“臻臻都要去和亲了,你还跟她发脾气。” “你问问她干什么好事?” 时窈其实已经听说了,臻臻和谢溯私定终身。 她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谢溯,又看 一眼她怀里眼巴巴的臻臻,叹了一声:“你们先下去吧。” 臻臻小心翼翼的回头看时晏青,她爹果然还是听她娘的话,虽然脸色依然阴沉,但也没反对。 她连忙扯了扯谢溯的袖子。 谢溯愣了愣,当即拱手谢恩,然后和臻臻一起退了出去。 等他两出去了,时窈这才道:“你就至于这样生气?不过是送了个定情信物,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事,谢溯那孩子的人品你还信不过?” 时晏青冷笑:“你是信得过,谢知许养出来的你自然信得过。”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姓谢!这点子事你要记到什么时候去?!” 时晏青将那玉佩拍在桌上:“那臻臻小小年纪就和人私定终身你也无所谓是吗?!” 时窈看着那枚玉佩,有些眼熟。 她看的出神,便听到时晏青冷笑:“你搁这睹物思人呢?和谢知许当年送你的挺像的吧?” 时窈没好气的道:“你能不能别阴阳怪气?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着。” “就我记着?谢知许没记着?他要不记得了怎么不娶妻?你以为我不知道他想什么呢!” 时窈:“……” “他是他,谢溯是谢溯!你怎 么还整连带啊!” “那我不整连带,我现在就下旨杀了谢知许。” 时窈忍无可忍:“时晏青!” 时晏青依然冷着脸,但却没敢接话了。 要杀早杀了,用得着等到今天?不过是因为她护着谢溯他心里不平衡了。 “你护着谢溯,是不是因为谢知许?” “我是因为臻臻!” 时窈有些恼了:“臻臻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什么人不是很正常的吗?况且我相信以谢溯的人品,他们也没什么逾越的,反而是谢溯能在臻臻去和亲的时候愿意站出来,可见担当。” “呵,看你这样子是不是还得给他发个奖?” “你少跟我阴阳怪气的!这都多少年了你还跟我过不去,你要真过不去你废后好了!” “时窈!”时晏青脸色瞬间变了,几乎是咬牙切齿。 时窈有恃无恐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时晏青脸色铁青,按在桌上的手都青筋暴起。 — 臻臻拉着谢溯走出御龙宫,到了隐蔽的宫道上,这才气恼的甩开他的手。 “你故意骗我是不是?!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让我在殿前把玉佩掉出来,让人知道你我的事!” 谢溯抿着唇, 并未反驳。 “公主,我记得我之前就说过,我送公主玉佩,与公主定情,便是定终身,此生不改,绝不可能再娶旁人,公主也该和我一样。” 他眸光发沉:“可公主三番两次退缩,想要和我一刀两断。” 臻臻僵了一僵,又梗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我是不想拖累你!” “既然已经定了终身,哪里来的拖累?你我本携手进退,你若去和亲,我自然要做和亲使臣,若非逼不得已,我也不愿意出此下策。” 私定终身毕竟对她名声不好,但既然她自己也说了,和亲归来名声也更差了,现在这点又算什么?还不如先早早定下来。 他是绝不可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去和亲的。 “反正你就是骗我!”臻臻生气的道。 谢溯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牵住了她的手:“若是公主真的气我恼我,方才在陛下面前,为何又要护着我?” “我,我那是怕你死了!回头谢家找我算账。”臻臻别扭的道。 “不是,”他定定的看着她,“因为公主在意我。” 臻臻咬了咬唇:“我才不是呢。” “公主,事情已经这样了,别再说什么和我分开的话了好 不好?” “哪样了?我父皇还没答应让你做和亲使臣呢!” 谢溯眸光沉沉的看着她:“若是不应,我便再去求,若是依然不应,我便私自跟你走,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臻臻怔了怔:“那怎么行!你是朝廷命官,难不成到时候连官职都不要了?!” “那我为了一个官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去送死?臻臻,我比你大五岁,我考虑事情比你周全,不要帮我做决定,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这是他第一次喊她名字,臻臻心里酸酸的。 她小声的道:“可我不值得你这样。” “我觉得值得就是值得,你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 他握紧了她的手:“别再推开我了,嗯?” 臻臻担心的道:“可我父皇好生气,我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我有点担心。” 其实臻臻也不大理解他为什么能这么生气,虽说她和谢溯私定终身有错,但谢溯愿意在她和亲之际站出来,这难道不算将功补过吗? 关键是她爹也并非古板之人,她甚至隐约听玉坠姑姑说起过她爹娘当初也是私定终身的。 为何到了她这里,这件事就变的这么不可饶恕? 第六百五十二章 别生气了 谢溯捏了捏她的手心:“陛下疼爱你,自然是不愿意你和人私定终身,这件事本就是我有错,定罪也好,惩罚也罢,我都认了。” 臻臻咬着唇,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她也只是一时兴起才故意招惹他的,可后来,他却对她这么认真,从一开始送玉佩定终身,到现在为了她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争取和亲使臣。 谢溯从来都比她坚定。 她抿了抿唇,眸光也坚定了许多:“我不会让父皇伤害你的,我也要保护你。” 谢溯弯唇:“只要公主再别和我说什么一刀两断的话伤我的心就好了。” 她定定的摇头:“我不会再说了。” — 宫中这几日气氛很僵,因为帝后不和。 世人皆知帝后恩爱,至今后宫空无一人,陛下膝下也就皇后生的一双儿女,但也并非没有吵架的时候,像这次这么吵这么凶的,也还是第一次。 宫人们私下里悄悄议论,说是因为公主和谢大人私定终身的事诱发的争吵,但这么一件事,不教训公主反而帝后吵起来了,也是稀奇。 总之,凤仪宫门庭紧闭,皇后娘娘已经几天不见人了。 莫尘一大早起来就更衣要准备入宫了。 梁攸宁忍 不住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去做什么?” “我去看看阿窈,她和皇上吵架的事现在闹的满京皆知的,我有些不放心。” 莫尘把她按回去:“要你不放心什么?你还真以为皇上舍得动她?不过就是怄气,现在外面关于那个前朝皇长孙的事儿闹的沸沸扬扬,你别出门。” “可这又不是小事,每次和谢知许沾边的事总会闹的很难看。”梁攸宁蹙眉。 莫尘笑着摇头:“那谁能想得到臻臻能看上谢溯呢?这不会是遗传吧?” 梁攸宁:“……” “这么一想,他恼火也是应该的。” 莫尘拍拍她的肩:“你放心吧,我会劝着的,眼下当务之急是公主和亲之事,这些都是小节,你还不相信我?” “嗯。”梁攸宁这才点点头,放他走了。 莫尘拉开门,发现三个孩子齐刷刷的凑在门外面,还没来得及闪躲就被抓个现行。 “你们在这干什么?” “我们担心公主,父亲带我们入宫吧。”芸娘连忙道。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手,老实在家呆着陪你们娘。”莫尘撂下话就直接走了。 梁攸宁冲着他们招招手:“进来。” “母亲。”芸娘着急的走进 来,“公主她……” “别担心,陛下疼爱公主,不会如何的。” “可若是陛下要杀谢溯呢?” 梁攸宁拉着她问:“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芸娘呆了一呆,磕磕巴巴的不知道怎么说,她也不大会撒谎。 “母亲,臻臻是我和说起过谢溯,但她总是说他死板,这也不行那也不让的,站的近一点都要教训她,他们只是互相喜欢,从来没有任何逾越的!” 梁攸宁忍不住笑:“她这样说他?那她为何还喜欢?” 芸娘想了想:“大概喜欢这件事,本就是没有道理的?” 梁攸宁无奈的摇头:“罢了,这件事已经这样了,你们也别瞎担心了,陛下也就是一时生气,有皇后娘娘护着呢,谢溯定不会有事的。” 要真能有事,谢知许早死了。 她倒是不担心谢溯,她是担心他们夫妻两个因为谢知许又要闹翻天,谢知许是卡在时晏青嗓子眼的一根刺,二十年了都放不下去。 — 莫尘入了宫。 “哟,陛下这几日睡在书房啦?也是,得给皇后一点颜色,晾着她。”莫尘故作大惊小怪的。 时晏青冷飕飕的扫他一眼:“别跟我阴阳怪气。” 莫尘这才正经了:“我说这个 节骨眼上了,你们两口子还有心情吵架,这羌人的事儿还没解决呢。” 时晏青揉了揉眉心:“等使臣回信吧。” “我知道你因为臻臻的事头疼,但这小女孩儿嘛,情窦初开的,本来也不算什么,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倒是谢溯这个节骨眼上敢站出来送她去和亲,说明这孩子有担当,有点魄力。” 时晏青脸色却阴沉了一个度:“你来帮谢溯说话的?!” “我帮他做什么?我和他半点交情也没有,我这是在帮你。” 莫尘无奈的摇头:“时晏青啊时晏青,你怎么回回碰上和谢知许沾边的事儿就糊涂了,谢溯和谢知许也就顶多算个同姓,有什么关系?臻臻喜欢就喜欢呗,多大的事儿?” “臻臻的幸福重要还是你那点私心重要?这燕京城的酒囊饭袋还少吗?谢溯多好,又聪明又上进又清正,还干净,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臻臻喜欢他说明臻臻眼光好。” “而且他还对臻臻真心,为了她愿意闯单蚩,若是芸娘能遇上个这样的人,我二话不说给她嫁了。” “更何况现在也没说要谈婚论嫁呀,他不是说就想护送臻臻去单蚩吗?先把单蚩这事儿解决了再说, 等回来了要把她嫁谁还不是你定。” 时晏青双眸微眯,陷入了沉思。 莫尘走后,时晏青静坐了片刻,便起身出去了。 “去凤仪宫。” 王公公一脸为难,这皇后娘娘宫门都紧闭着呢,压根不让进,这去了肯定吃闭门羹。 但宫人们也不敢说,只能跟上。 到了凤仪宫外,宫人们还在敲门,时晏青已经脚尖轻点,利落的翻墙进去了。 王公公:?? 时窈坐在书案前,写完了一份清单:“这些东西先备齐,别到时候太赶了准备不周全了,臻臻娇气的很,吃穿用度都不能马虎了。” “是。” 玉坠笑着道:“还是娘娘疼公主,这个时候了还记着给公主准备行李。” “那不然呢?还指望他不成?”时窈冷哼一声。 “怎么就指望不上我了?”时晏青的声音突然响起,他翻窗进来了。 时窈瞪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 宫人们惊悚的看到陛下翻窗进来,面面相觑一眼,然后赶紧退出去,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等人都走了,时晏青才把她拉进怀里:“别跟我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不是你生气吗?” “那是你先说废后的。” “那是你先提谢知许的!” 第六百五十三章 为什么喜欢她 时晏青梗了一梗,只好软下语气:“好好好,是我错了。” “你哪里有错?你好得很。” 时窈恼火的道:“都到了什么这个节骨眼上了,臻臻都要被送去和亲了,我成天担心睡不着觉,你呢?还因为八百年前的破事跟臻臻发脾气!她懂什么?你有没有把臻臻放心上?!” 时晏青抱住她:“是我不好,臻臻也是我女儿,我哪里没把她放心上?我是一时生气,毕竟私定终身的这事儿本来也不好听。” 时窈没好气的推他:“你说的好像你比她好到哪里去一样。” 时晏青:“……” 他怕她跟他翻旧账,立刻转移了话题:“那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时窈瞪他一眼,这才坐下:“眼下和亲之事在即,别的事都放一边,臻臻既然喜欢谢溯,那谢溯也自然是她信任之人,不妨让他做和亲使臣,他虽说年轻,但才能出众,更重要的是,他是真心对臻臻,事事为臻臻考虑,以她为重的,这样的人跟过去,我更放心些。” 其实时窈一直都不放心的是,她害怕使臣团将臻臻送去单蚩,然后以国家利益为重,重要关头,会做出对臻臻不利的选择。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 自私的母亲,她无法在紧要关头牺牲自己的女儿换取国家和平,她要使臣团不论如何都以臻臻为重,她要臻臻平安的回来。 可使臣团一旦离京,有些事情就不受控制了,将在外圣旨都不一定会严格听从,对那些朝臣们而言,一个公主哪里比得上江山社稷重要? 时晏青把她揽入怀里:“好,就听你的。” 时窈有些古怪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不然呢?让你再多晾我两天?” 时窈哼了一声。 她摸了摸下巴:“不过我倒是奇怪的很,臻臻怎么会喜欢上谢溯呢?我记着他两好像没什么交集。” “几个月前谢溯受陈先生所托,入宫学当了一个月的代课先生,教琴艺课。” 时窈惊诧道:“难怪臻臻突然喜欢上弹琴了。” 时晏青冷笑:“我还以为她真的突然开窍,沉得下心来了。” 说半天是喜欢上教琴的先生了。 “你别教训她了,她上次都被你吓着了。” “好,都听你的。”他无奈的道。 — 泠月宫。 “公主,陛下召见谢大人了!” 采莲急匆匆的跑进来。 臻臻一惊:“现在吗?” “对!谢大人已经入宫了,奴婢刚打探到 的消息!” “我去看看!” 臻臻提着裙子就赶紧跑了。 她这几日等的心焦,一直放心不下,生怕她爹一怒之下真的要杀了谢溯。 臻臻跑到御龙宫外,王公公这次却被她给拦下来了。 王公公笑眯眯的道:“公主,陛下这次下令了,让公主在外面等着,别听墙角。” 臻臻生气的道:“怎么就不让我听了?我又不乱说话!” “公主息怒,且等一等吧,”王公公左右看了一看,又压低了声音道:“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和好了,谢大人大概是无事的,公主安心吧。” 臻臻眼睛微闪,听到这话算是安心下来了。 乖乖的在外面等着了。 殿内。 谢溯跪在金殿之上,拱手行礼:“臣,参见陛下。” 时晏青冷眼打量着他,当初点他当状元的时候,他也不过是随便扫了他一眼,他对姓谢的没好感,若非谢溯的文章见解的确出众,他是不会点他做状元的。 今日认真的审视,也是越看越不顺眼,和谢知许那副作态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一副清正自持,铮铮文人风骨的样子。 真不愧是谢知许亲自教养出来的。 真不知道臻臻喜欢他什么。 谢溯能感觉到帝王打量 的视线,始终低垂着眼,拱手等待着,不动如山。 年纪轻轻,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时晏青终于开口:“你知道朕为何召见你吗?” “臣不知。” “朕考虑了这几日,决定赐你死罪。” 谢溯紧抿着唇,终于抬眼,正色道:“臣有一请求。” “求饶?” “臣请求陛下在赐死臣之前,让臣先护送公主和亲,公主年幼,只身一人前往边塞,危机重重,臣担心公主安危,等公主平安归来,臣愿意受死。” 时晏青看着眼前这个目光坚定的年轻人,突然明白了莫尘说的话。 这燕京城里酒囊饭袋的二世祖还不够多吗?能找出几个有能耐有担当的? 扪心自问,谢溯除了姓谢,的确没什么挑的出毛病的地方,时晏青赏识他的才学和见解,更赏识他年纪轻轻就能沉得住气,担得起事。 把臻臻交给他,的确比交给旁人放心些。 “你和臻臻相识不过数月,何至于为她做这些?” “臣早已经认定公主,不愿公主受辱,更不想让公主遇到危险。” “你喜欢她什么?” 谢溯梗了一梗,耳根微红,显然没料到帝王竟能问这种问题。 “她性子顽劣,从来都胡闹不懂事 ,朕听说你在宫学教书那阵她也给你找了不少事儿,朕听闻谢家清流世家,向来把规矩看的极重,你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是公主” 时晏青眼神锐利,像是利剑刺穿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脏。 谢溯抿了抿唇:“公主从前,的确常常让臣感觉头疼,臣从小循规守矩,任何事都有定数,自从遇到公主,常常有难以掌控的意外发生。” “但是,公主率真,她肆意,坦荡,她比臣勇敢,比臣坦率,臣以为,遇到公主是臣回到燕京城最大的幸事。” 谢溯抬头,眸光澄澈。 他循规蹈矩这半生,大概心底里也是向往自由的,他很难不被臻臻吸引,她像个小太阳,靠近的时候便让他感觉浑身暖融融的。 让他再一次对活着有了一种新的认知,不再是单调的黑白,而是五光十色的,猝不及防的,充满惊喜的。 “朕不杀你,朕命你为和亲使臣,护送公主出塞,但,”时晏青眸光锐利了几分,“你务必以公主安危为重,平安护送公主回京,否则,朕依然杀了你。” 谢溯眼睛倏地一亮,立即拱手拜谢:“谢陛下!” 时晏青冲着身边的小太监扬了扬下巴:“宣公主进来。” 第六百五十四章 唯独谢溯不行 小太监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宣公主觐见。” 臻臻立马跑了进来,先是看一眼谢溯没事,然后又老实的行礼问安:“儿臣参见父皇。” 时晏青看着她现在这副老实样子,冷哼一声。 “朕已经下旨,让谢溯送你去和亲。” 臻臻愣了愣,没想到父皇真的能答应。 父皇前几天发脾气的样子,她还以为这事儿一定不成的。 突然又反应过来,那这意思是,父皇不会杀他了! 臻臻立马道:“多谢父皇!” 时晏青冷声道:“这次出去,你别以为就能撒欢乱跑,务必谨慎细心,注意分寸,倘若出了任何差池,回来朕照样不会放过他。” 臻臻:“……” 她爹怎么回回都是这一招! 她老实的应下:“知道了。” 谢溯拱手道:“臣定不辱命。” “退下吧。” 时晏青看着他们就心烦。 臻臻开心的提着裙子跑出去,谢溯也一起退下。 过了没多久,王公公匆匆走进来:“陛下,皇城司副指挥使宋大人求见。” “宣。” 宋聿风大步走了进来,抱拳跪地:“臣参见陛下。” “何事入宫?” “臣想要护送公主和亲,还请陛下允准。” “朕已经让谢溯当了和 亲使臣,你不必去。” 聿风当然知道,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陛下就算生气,只要公主护着,谢溯就死不了,更何况谢溯主动请缨护送公主去和亲,陛下必然也能看出他的担当。 而公主这次去和亲,必然是危险万分,能有一个真心对公主的人护送,陛下怎么可能不答应? “臣只想跟随和亲队伍护送,公主年幼,从未出过京城,这次贸然担负重任,去边塞那种危险的地方,一旦两军开战,必然危机重重,臣想要随军护送,保护公主的安危。” 时晏青还在批折子,漫不经心的道:“护送的军队已经有了安排,你是皇城司的人,不必去。” “可……” “朕另有任务给你,叛军如今扎根晋州,仗着那个劳什子前朝皇长孙嚣张的很,你去晋州,支援张将军,想办法除掉那个皇长孙。” 聿风紧抿着唇,还想再求,可陛下命令已下,他只能低头应下:“是。” “退下吧。” 聿风从御龙宫出来,神色凝重。 王公公还跟在一边贺喜着:“这去平叛的差事可比去边关护送和亲好多了,宋大人这回一定又能立下奇功,到时候回京, 加官进爵,杂家可等着呢。” 聿风喉头堵得慌,没有说什么。 他到底还是去了一趟泠月宫。 臻臻就快和亲了,她现在也不必去宫学了,宫人们都在忙碌着给公主准备行囊。 “公主,宋大人来了。” 臻臻抬起头:“快请进来。” 聿风走了进来,殿内的宫人们还在忙成一团,臻臻开心的跑过来:“你怎么来啦?” 他沉沉的看着她:“公主很开心?” “啊?”臻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有点开心了。 她倒也不是多开心,只是放松下来了,前几天因为父皇对谢溯大发雷霆,甚至扬言要杀了他,她提心吊胆了好几日,今天终于得到了父皇旨意,不杀他了,她当然放松多了。 “那不然哭丧着脸不也得去和亲?”臻臻自认为自己心态还是很好的。 但聿风却并不是这个意思,她现在开心,是因为谢溯成为了和亲使臣吗? “聿风,你怎么了吗?” “我今日进宫,想求陛下允准我护送公主去和亲,但陛下没答应。” 臻臻拧着眉:“你何必去呢?你伤都还没养好,又去那样危险的地方,真当自己铁打的不成?” “可公主去那样危险的地方,我如何放心?” “没事的,父皇另平派了一支精兵护送我,而且还有……” 臻臻顿了顿:“还有谢溯陪我呢。” 聿风眸底寒凉了下来,他扯了扯唇角:“公主如今有了谢溯,所以不要我了吗?” 臻臻怔了怔。 聿风抿了抿唇,终究没再多说一句,转身离去。 采莲抱着一个斗篷走过来:“咦,宋大人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臻臻愣愣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公主,边关寒凉,咱们带几件狐裘吧,这个纯白的还是那件红狐的?” “随便吧。” — 聿风回到皇城司,周身的气势都阴沉沉的,让人退避三舍。 金吾卫们忍不住偷偷议论:“宋大人这是怎么了?遇上什么难办的案子了?” “没有吧,第一次见他这样,之前那陈家的老东西对着宋大人痛骂祖宗三代,宋大人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那是什么事儿?我瞧着宋大人这几日脸色一日比一日的差。” “难不成是因为公主要和亲?宋大人大概为公主不平吧。” “这看着也不像是不平……” 江丹硬着头皮跟上了聿风的步子:“大人,季统领来了,在后堂等着您呢。” 聿风敛眸,淡淡的道:“知道了 。” 聿风抬脚往后堂走去。 进了后堂,长羽果然已经在等了。 “师父。”他垂眸,拱手行礼。 “我听说你进宫了?” “是。” “为了公主的事?” 聿风抿着唇,没有回话。 长羽摇了摇头:“陛下怎么说?” “陛下命我去晋州。” “护送公主自然是专门的精兵队伍护送,皇城司的人跟随也并不大好,毕竟表面功夫也是要做的,陛下这样安排,自然也有陛下的道理。” “是。” “你是不是因为公主和谢溯的事在过不去?” 聿风陷入了沉默。 自从公主不小心当众掉出了谢溯的贴身玉佩之后,现在朝野上下都知道了他们的事。 “我说你这次任务回来怎么没有和陛下提求娶公主的事,看来你早知道这件事了。” 聿风垂着眸子,却也藏不住眸中的黯然。 长羽叹了一声,到底有些不忍,还是道:“你也别急,公主孩子心性,谁知道以后如何?更何况,陛下也只是允准了让谢溯护送公主去和亲,并没有答应别的。” 聿风似乎有些不解:“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你不明白,这门亲事没那么好答应,什么人都行,唯独谢溯不行。” 第六百五十五章 怕她害怕 “为什么?”聿风不明白。 谢溯出身清流世家,又是科举及第的状元之才,不论是家世还是才学都是数一数二,陛下不可能看不上。 长羽摇了摇头:“这也是一桩旧事了。世人皆知帝后恩爱,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无人敢提,皇后娘娘曾经是定过一门亲事的。” 聿风茫然的看着他,不明白这和皇后有什么关系。 “定的就是谢家,如今的沧州刺史,谢知许。” 聿风瞳孔一震,脸色都变了一变。 “这桩事以前并非是什么秘密,燕京城人人皆知,只不过如今皇后娘娘稳居凤位,再没人敢提了罢了,那位谢刺史至今没娶妻,当年的事,陛下也没放下。” “而谢溯当年五岁丧母,被皇后娘娘做主送到沧州,让他叔父谢刺史亲自抚养,本来也只是好意想让他平安长大,以免被他那宠妾灭妻的父亲磋磨死了,但他由谢知许养大,那陛下对他自然是看不顺眼的,陛下疼爱公主,轻易不会允许公主嫁他。” 长羽到底还是轻描淡写了,要知道当初陛下是真的几次动了杀心要杀谢知许的,若非是顾忌和皇后留下闹僵,否则早动手了。 就凭谢溯姓谢,就没可能。 更何况谢溯还是谢知许亲自养大的。 他怎么能允许 谢知许养大的孩子娶他女儿? “我跟你说此事,也只是让你暂且安心去晋州办差,不要浑浑噩噩,这件事并非没有余地,等你这桩差事办完,公主平安回京,后面的事儿该怎样,还得另当别论。” 聿风眸光一凌,立即拱手:“多谢师父。” 长羽有些担忧的看着他:“聿风,你是我最出色的徒弟,我真心希望你能有一番作为,你还年轻,别把自己困在里面。” 他实在是有些担心的,聿风从小无欲无求,如今已经身居副指挥使了,却还住那么个小宅子,连个伺候的下人也不用,他什么都不在意,可偏偏在意了最不该在意的人。 今日虽说是为了宽慰他让他放心才来说这些话,但长羽又何尝不担心,公主万一铁了心要嫁谢溯呢? 到了那时候,怕是陛下都奈何不了,聿风又能如何? 聿风敛眸,沉声道:“我明白。” 长羽摇了摇头,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根本没听进去的。 “罢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是。” 长羽离开,聿风坐进了圈椅里,整个人陷入了光影之下,暗沉沉的一片。 他明白师父的意思,他希望他不要太多执念,希望他把目光往前看。 可师父又如何明白,这十年的执念,如何说 消就消? 从他八岁入宫陪伴在她身边至今,他放在心里小心翼翼呵护了十年的姑娘,如何说放下就放下? 明明这十年来,她最在意的人是他,凭什么说变就能变?说放下就能放下? 他放不下,她也不能。 — 很快,单蚩的使臣来带回了单蚩王的回信。 果不其然,单蚩王已经答应了。 大兴的公主杀死了单蚩大王子,作为赔罪,把公主送去单蚩和亲,嫁给任何人,单蚩如何不愿意接受?这分明是就大兴在向单蚩俯首称臣。 到时候公主如何处置,还不如任由单蚩摆布? 单蚩因此气焰高涨,回来的使臣都盛气凌人。 “那帮单蚩使臣似乎认准了大兴没有防备之力,要有求于单蚩,狂妄至极,在燕京城都敢如此,到时候离京,你又该如何?” 芸娘担心的很。 “别怕,这不过是为了迷惑单蚩的假象,父皇派了一支精兵护送,我哪里会让这帮使臣随便欺负我?这可是在大兴的地界上。”臻臻拍拍她的手。 “那出了边关呢?听闻那羌人都善战,又逞凶好斗,万一……” “我哪有那么好欺负了?芸娘你放心吧,这其中安排自然会妥当的。”臻臻笑嘻嘻的道。 芸娘叹了一声:“总之,你一切当心。” “嗯! ” “不过谢溯陪你一起去,我倒是放心些,他这个人沉稳,定会护好你,等这次回来,兴许就会给你们定下亲事了。” 臻臻开心的拉着她的手:“那我要订和你一样的日子,咱们一起成婚!” “你啊,婚姻大事岂能儿戏?你就想到这个?” “那不然呢?” 芸娘无奈的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和你说这些了,等你回来,兴许长大一点,也更明白了。” 臻臻撇撇嘴:“芸娘你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芸娘忍不住笑:“晚上的宫宴,你还是不参加吗?” 晚上宫宴会宴请单蚩使臣团。 “父皇不让我去。” “想来也是,这次单蚩嚣张的前来,定是诸多要求,你不见也罢。” 清荷走了进来:“姑娘,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得去了。” 芸娘点点头,对臻臻道:“那我走了。” “嗯。” 芸娘离开,臻臻便捧着脸趴在窗台上,若有所思的回想她方才的话。 宫宴之上。 单蚩使臣十分嚣张:“公主为何不在?” 谢溯道:“公主今日身体抱恙,不便出席,还请诸位见谅。” 单蚩人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你就是大兴的送亲使臣?咱们这一路上,还得有些照应啊,来,喝一杯。” 谢溯眸底发沉,咽下眸中的 厌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单蚩人不知是不是故意针对,还是想发泄公主不出席的不满,在宴席上频频跟谢溯敬酒,谢溯这一场宴席下来,都有些醉了。 宴席结束,谢溯脚步略有些虚浮的走出清水殿。 等在外面的书棋连忙扶住他:“公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谢溯很少饮酒了,他不喜酒。 谢溯推开他的手,站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感觉清醒了许多。 “羌人故意刁难罢了,无妨。” “这帮羌人当真是下作无耻,还在燕京城都敢这样,出了京城还不知要如何,公子费尽心思揽这个差事……” 谢溯清凌凌的眼睛扫过他:“我不去,难不成让公主去面对他们?” 书棋被他眼底的气势震的心头一跳,立即应下:“是。” 谢溯大步离去。 顺着宫道走了几步,忽而脚步一转,换了方向,他想去见见她,如今单蚩使臣都到了,也不知她会不会不踏实。 他怕她害怕。 而当他走到泠月宫外的宫道的一个转角处,却突然听到那头传来了说话声。 “羌人虽说穷凶极恶,但大都刚愎自用,自尊自大,尤其小看女人,并不难对付,公主将这暗器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嗯我知道了。” 是公主和宋聿风。 第六百五十六章 只能和我接吻 聿风垂眸看着她,分明该走了,却也不舍得说离去。 从前泠月宫便是他的家,他守在她身边,从来不用说离开,可如今,却回回都只有短暂的见面,然后转身离去。 而这次她去了,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她了。 臻臻犹豫了一下,才问他:“你那天为什么生气了?” 聿风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她说。 那天他第一次没控制住情绪,在她看来,是无缘无故就生气走了。 可他终究还是没敢问出心里的话,越是在意,越是小心翼翼,不敢戳破,生怕最后连短暂陪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是因为公主要走了,我有些放心不下。” 臻臻咧开嘴笑了:“你别担心啦,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聿风扯了扯唇角,抬手揉了揉她的发:“嗯。” “你快出宫吧。” “好。” 聿风没再久留,终于转身离去。 臻臻看着他身影渐渐消失在长长的宫道上,终于放下心来,脚步轻松的转身进寝宫去。 可她刚走到寝宫门口,却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她。 “公主。” 她转身,便看到谢溯站在她身后。 她惊诧的道:“谢 溯,你怎么来啦?” 谢溯一身红色官袍,气质清凌凌的立在那,如一株白杨。 宫道上的灯隔十步一盏,并不很明亮,暗暗沉沉的,却隐约可见他眼尾不自然的嫣|红。 “咦,你喝酒了吗?” 谢溯喝酒之后的样子,臻臻当然比谁都清楚,往日里克己复礼的老古板,一喝酒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就染上了魅,好像骨子里的那只妖孽一不注意便撕破了规矩挣扎了出来。 谢溯没有回话,只是眸光沉沉的看着她。 臻臻看到了他眼里的些许冷意,心里莫名的发慌:“怎么了?” “公主方才见了谁?”他声音有些凉。 “我,刚刚聿风来找我了,他担心我出塞会有危险,给我送……” 他走近了两步:“公主很在意他?” 臻臻愣了愣,磕磕巴巴的道:“我……他从前是我的侍卫,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公主也知道是从前?可现在他已经不是了,他隶属皇城司,走到哪儿都被人尊称一声宋大人,他如今虚岁十九,并不是小孩子了,公主和他私下见面,这是不合规矩的。” 臻臻皱了皱眉,有些不服气:“你怎么总规矩规矩的,我们不 也见面呢。” “我和公主已定终生,公主和他也这样吗?” 臻臻梗了一梗,被堵的没话说。 谢溯眼神发沉:“那日公主在畅音楼,被单蚩大王子下的药,真的只是迷|药吗?” 臻臻眉心一跳,脸色都变了一变,她强自镇定:“是。” 可谢溯盯着她的眼睛,已然看出了她眸底的慌乱。 其实她那日说是迷|药,他是信了的,虽然她总是满口谎言,他依然习惯性的去相信她。 可直到他看到聿风唇角的伤口,他才开始怀疑他们那日在畅音楼到底做了什么。 臻臻若只是被下了迷|药,怎么可能咬破聿风的嘴唇? 这些日子,他已经猜到了答案,可他迫使自己不去想。 毕竟这一切本就不是她的错,他不该来质问她,她既然对他撒谎,说明她在意他,害怕他不高兴,他也该和她一起守着这个秘密,一辈子都不要问。 可今日,他看到她和宋聿风这么轻车熟路的私会,他如何能忍? 他定定的看着她:“公主,别骗我。” 臻臻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 “不是迷|药是不是?那日在畅音楼,发生了什么?” 谢溯几乎是用尽了力气, 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臻臻挣扎的垂下眸子:“的确不是迷|药,是春|药。” 谢溯袖中的手猛然掐进了肉里,脸色发白,虽说早已经猜到了,可真的听她说出实情,他还是心痛的几乎要窒息。 臻臻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如实告诉他:“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就泡在冷水桶里了,我的确欺负了聿风,我把他嘴巴咬破了。” 谢溯眸光微凝:“只是这样?” 臻臻疑惑的问:“还要哪样?” 谢溯梗了一梗,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闪躲开她的求知的眼睛:“没什么。” 臻臻拉拉他的衣袖:“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是怕你不高兴。” “公主怕我不高兴要瞒着我,可我又如何不想帮公主分担?这样的事对女孩家来说本就是伤害,我也想要护着公主。” 臻臻见他神色缓和了,便知道他不生气了,又咧开嘴笑:“那我以后不瞒着你了。” 谢溯盯着她的唇,脑子里不由的想起她咬聿风的画面,心里也无法平静。 原来爱是占有欲,一分一毫都想彻底拥有,不愿她被人沾染分毫。 他抬手,指腹划过 她的唇瓣,眼神晦暗:“公主以后不许和旁人接吻。” 他深深的看着她,眼尾的嫣|红好似更重了些,和白日里清风霁月克己复礼的谢大人全然不同,现在的他,像个冲破了牢笼的妖孽。 臻臻咽了咽口水,想要后退。 他却欺身上前,将她按在了宫墙上,长指插|进她的柔顺的发里,掌控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 臻臻脑子里一瞬间炸开,瞪大了眼睛,几乎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 他触及她柔|软的唇瓣,便无法控制,双手捧起她的脸,更深|入的吻她,恨不能将她的呼吸都夺走。 他稍稍拉开些许距离,气息还有些乱,声音都微哑:“公主,闭眼。” 臻臻脸上涨的通红,心都几乎要跳出来,磕磕巴巴的道:“这,这,这不合规矩……唔” 他再次堵住她的唇。 规矩?什么规矩? 便是这天下的礼法压下来,此时此刻,他也只想吻她。 过了许久,臻臻快要喘不上气了,浑身发软,他这才放过了她,一手还搂着她的腰,将她锁在怀里。 他晦暗的眸子深深看着她,语气强势:“公主,以后只能和我接吻。” 第六百五十七章 非他不可 臻臻揪着他绯红的官袍,有气无力的点头。 他贪恋看一眼她莹润的唇,喉头滚了滚,终于还是克制的松开了她:“不早了,公主回去休息吧。” “哦……” 臻臻慌的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转身就撒腿跑了。 谢溯立在原地,一直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也迟迟的没转身离去。 他看着这座他轻易不敢涉足的宫殿,而另一个人,却在这住了十年,这么久的朝夕相处,她远比他想的更依赖那个人。 宋聿风随时都能来这,她对他从来不设防,夜半也愿意见他,他受了伤便守在整宿守在他身边,她说起他的时候总是眼睛亮晶晶的,好像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倘若宋聿风对她没那些心思,他也权当她依赖哥哥一般依赖他,可事实并非如此,宋聿风对她,分明是男女之情。 他甚至想过,若非当初宋聿风执行任务故意和郑家结亲,让公主误会失望,那她到底还会不会喜欢他? 有些事,一旦深思便会心慌,会不安。 他迫切的想要娶她,想要和她名正言顺的定下一生一世,等这次事情结束,他们从边塞回来,他就要娶她,一天也不能等。 — 臻臻跑回寝殿的时候, 采莲早在等着了。 “公主怎么去了这么久?奴婢正准备出去寻呢。” 采莲突然惊道:“公主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臻臻本来低着头进来的,一听这话吓的连忙捂住了脸。 “奴婢这就传太医!”采莲大惊小怪的嚷着。 “我没病!” 臻臻连忙喊了一声。 采莲呆呆的道:“那公主的脸怎么这么红?” 臻臻倒在了床上,在被褥里滚了一滚,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谢溯竟然,亲她了! 他那么一个老古板,天天跟她规矩规矩,让她注意分寸分寸,她站的近一点他都要教训她,可这么一个人,他竟然,亲她! 这一夜,臻臻失眠了。 她虽然咬过聿风,但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第一次接吻,她现在一闭上眼,就想到谢溯温热的唇,柔|软的舌,还有眼尾嫣|红的如妖孽一般的眼睛。 她捂着脸在床上又滚了一滚:“他怎么这样啊!” 采莲和孙嬷嬷守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莫名其妙。 “公主怎么了?” “发烧了?” “没有吧,奴婢方才探过了,没生病,精神着呢,就是脸很红,不知道是不是冻着。” “这都入春了怎么冻着?” 孙嬷嬷忧心的道 :“不会是因为和亲的事担惊受怕的把自己给整傻了吧。” 采莲更忧愁了:“那怎么办呀?” 第二天一早,臻臻顶着黑眼圈起床了。 采莲原本以为公主昨天闹了半夜没睡,今天早上又得费劲喊好久呢,没想到一拉开床幔,臻臻已经睁眼了。 采莲吓一跳:“公主!” 臻臻木着脸从床上坐起来,采莲这才缓过神来,连忙道:“公主怎么这么早醒了?” “刚醒。” 她压根就没睡着! 采莲呆呆的道:“那给公主洗漱更衣吧,今天就要出发了。” 臻臻深吸一口气:“好。” 孙嬷嬷立马带着宫人们鱼贯而入,给臻臻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因为是和亲的名义,即便是假的,却也要凤冠霞帔,一样不少。 孙嬷嬷在一边抹眼泪:“老奴想了好多次公主出嫁的场面,没想到是这样。” “嬷嬷胡说什么,不过是一件嫁衣而已,我又不是真去嫁人。” “是是是,是老奴伤感了。”孙嬷嬷连忙擦泪:“等公主真的嫁人的那天,老奴还要给公主梳妆。” 正说着,却听到宫人们的通传声:“皇后娘娘到。” “娘亲!” 臻臻回头兴奋的看过去。 时窈快步走进来,看到她 一身正红的洒金曳地嫁衣,头上带着沉甸甸的金凤冠,突然鼻子一酸。 “臻臻长大了。”时窈摸了摸她柔顺的头发。 臻臻开心的咧嘴笑:“娘亲终于知道我长大啦?” 时窈叹了一声:“这次虽说是假意和亲,但也危险重重,臻臻,你好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的,娘亲放心!”臻臻眼睛亮晶晶的,满脸的跃跃欲试,她早想出去闯荡了。 时窈有些忧愁:“我真的不放心。” “娘亲明明自己出去闯荡过,为什么就不放心我?” “那当然不一样。”时窈自知理亏,心里又骂了一顿时晏青,谁让他随便告诉臻臻以前的事的。 臻臻开心的抱住她:“我知道我知道,我会平安回来的,娘亲。” “傻孩子。” 时窈接过采莲的梳子:“我来给你梳发。” 女儿家出嫁,都是母亲梳头的。 “我又不是真的去嫁人,娘亲何必这么认真?” 时窈笑了笑:“就当提前适应适应,反正我们臻臻也想嫁人了不是?” 臻臻脸上一红,心虚的避开她的眼睛:“我才没有。” “为什么喜欢谢溯?”时窈突然问。 臻臻咬着唇想了想:“因为他好看!” “那好看的人多了,为什么 就喜欢他?” “因为,因为……”臻臻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只记得那日在学堂故意作弄他,骗他喝酒,然后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给她簪桃花,她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心慌的半宿没睡着。 后来,后来她见着他就开心,作弄他的时候开心,被他亲吻的时候也开心。 但这话她当然不敢和娘亲讲的,她信口胡说:“他最好看。” 时窈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那等你回来,你要嫁他吗?” 臻臻愣了一下,想起谢溯说的话,他说他此生就认定了她,她也不能改。 她想了想,点点头。 “若是你真的想嫁他,那要下很大的决心。” “为什么?” “因为这可能是一件很难的事,臻臻,你长大了,得自己去做选择,如果做了选择,也得自己坚持的走下去。” 臻臻有些茫然的看着她。 时窈揉揉她的发:“也许等你这次经历一些事,长大了一些,或许就明白了,成婚是一辈子的事,你做出的选择,一定得是你最坚定的,最义无反顾的,你明明白白的知道,就是他,非他不可,那你父皇也奈何不了你,你想做的,也没人能拦得住你。” 臻臻眨眨眼,扬起笑来:“我知道啦。” 第六百五十八章 送她 臻臻梳妆打扮完毕,时窈牵着她走出了泠月宫。 宣武门外,单蚩的迎亲使臣团早已经在等候,而大兴的送亲使臣团也同样等在外面,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的看不到尽头。 谢溯站在为首的位置,看着她一身凤冠霞帔,缓步向他走来。 他眸光微滞,恍惚间以为她今日要嫁的人是他。 他还未曾想过她穿嫁衣会是什么样子,平日里只觉得她孩子气,总是胡闹,没有一点规矩,可现在看到她穿上嫁衣,才后知后觉,她已然长大了。 臻臻看到他还有些不自在,会想起昨晚的事,眼神飘忽了一下,脸皮不自觉的发烫。 但好在今日脸上的粉敷的厚,倒是也看不出来,否则她也太丢脸了。 她跟着娘亲脚步一转,走到了父皇的跟前。 她跪下,以额触地:“儿臣即将远嫁,父皇勿要挂念,儿臣定会谨遵父皇的教诲,去往单蚩,收敛脾性,恭顺夫君,维护两国和平。” 采莲嘴角抽了抽,这么不要脸的话也只有她家主子能这么面不改色的说出口了。 时晏青眸光沉沉的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缓声道:“此去山高路远,你要照顾好自己。” 臻臻抬头,看到一向威 严的父皇此时沉沉的目光,鼻子一酸。 虽说平日里她总说父皇不疼她,对她太严格,还总是罚她,可她知道的,父皇最疼她了,从小到大,她想要的哪怕要费一番周折,最后也还是会依她。 父皇总说,对她严格些她才会强大,毕竟她迟早要走出宫门,离开父母的庇护的,但即便如此,父皇也并不忍心对她苛责,搬离凤仪宫一事就生生拖到十三岁才把她撵出来。 娘亲常说,她是父皇找菩萨求来的孩子,她无法想象,这样英明神武的父皇,会为了求一个孩子去求神拜佛。 娘亲说,因为父皇曾经做了错事,他想要弥补,想要偿还,他向神佛求了许久,终于求来了她,所以父皇对她格外的疼爱,不单单是对女儿的宠爱,也是对曾经做过的错事的愧疚。 而如今,她要远去单蚩,虽说只是假意和亲,可她一向威严冷冽的父皇,此时眼中却也泛着这样的伤怀之色。 臻臻喉头发涩,前几天还满心的出门闯荡的兴奋,现在却有了离别的伤感。 “父皇,我会平安的。”她认真的道。 时晏青拍拍她的头:“好,去吧。“ 臻臻看向时窈:“娘亲。” 时窈红了 眼睛,轻轻点头。 时韫一直沉默的站在一边,臻臻摸摸他的头:“我要走咯,你要乖乖的知道吗?” 时韫最不喜欢臻臻跟他摆姐姐谱儿了,明明最幼稚的人是她,最不成熟的人也是她,她回回还要摆出姐姐的样子教训他,最应该乖乖的听话的人是她才对。 往日里她这样,他一定能拍开她的手,让她管好自己。 可今日,他却默默的呆着:“嗯。” 臻臻弯腰看他:“咦,你是不是要哭了?时韫,你竟然会哭鼻子吗?” 时韫别开头,不想说话。 但眼睛却已经红了。 臻臻笑嘻嘻的捏了捏他的脸:“你不跟我告别吗?我真的走咯。” 时韫咽下喉头的酸涩,声音有些沙哑:“你早些回来。” “好!” 臻臻这才再次拜别,然后起身登上了马车。 谢溯上前来拜别:“臣定会竭尽全力护送公主,保公主平安。” 时晏青眼神冷冽了下来,压低了声音森寒刺骨:“她要是不能平安回来,朕夷你九族。” 谢溯眉心一跳,正色道:“臣遵旨。” 和亲车队缓缓启程,臻臻推开车窗,冲着父皇母后挥手。 时窈勉强扯出笑来跟她挥手,眼看着马车渐渐走 远,消失在了视线里,这才没忍住掉了泪。 时晏青将她揽在怀里:“别担心,臻臻会平安的。” 时窈轻轻点头,哽咽着:“我知道的,她比我勇敢,也比我坚强,她一定会好好的。” 时晏青拍拍她的后背:“现在知道自己不好了?” 时窈有些难过:“早知道会有今日,从前你严格教养她的时候,我也不拦着了,之前舍不得她吃苦,如今又后悔没让她再多学一点本事,我也能更放心些。” “她学的够多了,臻臻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你都能只身一人闯北凉,有什么可担心她的?” 时窈瞪着他,时晏青轻笑,捏了捏她的手:“阿窈最好了。” — 和亲队伍延绵了两条街不止,一路走出城门,百姓们无不夹道相送,挤得水泄不通。 “听闻明珠公主最受宠,没想到陛下当真舍得送去和亲。” “这明珠公主向来骄纵,也不知这次去了单蚩,能不能受得了那边的蛮夷之风。” “这如何受得了?公主杀了单蚩大王子,去了定有的磋磨了,哎。” “可惜啊,公主还未及笄,本是天命富贵,如今却……” 众人唏嘘声一片。 臻臻坐在马车里,眼睛也 红了。 采莲连忙哄着:“公主怎么伤心了?外面那些人哪里知道真相?公主别难过,公主定会平安回来的。” 臻臻却吸了吸鼻子,难过的垂下头:“我舍不得爹爹娘亲。” 采莲愣了愣,这才明白过来,公主这是第一次离开京城,离开陛下和娘娘的身边。 虽说公主平日里总嚷着想要出去闯荡,不想被困在宫里困在京城,可公主到底还是依赖陛下和娘娘的,人生第一次离开他们,独自出门,她也会舍不得的。 采莲轻声哄着:“公主别担心,很快就回来了。” “嗯。” 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聿风今天来了吗?” “啊,奴婢好像没看到宋大人。” 今日送亲的人很多,采莲都没留意。 臻臻立马推开车窗,往窗外看去,却正好看到十里亭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年黑衣劲装,梳着马尾,手里牵着一匹骏马,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臻臻扬起笑来,她就知道,他不可能不来送她的。 她冲着他挥挥手。 聿风紧抿着唇,看到她穿着嫁衣,戴着凤冠,笑容明艳,心跳都漏跳了一拍,原来她穿嫁衣是这个样子。 臻臻喊了一声:“先停一下。” 第六百五十九章 想家 谢溯也已经看到了聿风,目光沉了沉,但也还是拉住了缰绳,抬手示意队伍停下。 单蚩的迎亲使臣巴格尔不耐烦的道:“停什么停?刚出城就停下,我们还得赶路呢!” 单蚩本就是蛮夷之地,粗鲁剽悍,而这次又因为臻臻杀了他们的大王子,这些迎亲使臣当然也不会恭敬。 谢溯神色冷肃:“公主和亲,是嫁给单蚩做王子妃的,她是君,你是臣,你现在对公主不敬,是因为看不起二王子,还是觉得自己可以造反夺了单蚩王的王位,凌驾大王之上呢?” 巴格尔脸色变了变:“你别信口胡说!你们的公主杀了我们的大王子,这是血海深仇,大王怎会怪罪我苛待公主?” “单蚩要报仇,也得是单蚩王亲自来报,单蚩王既然答应了接纳和亲公主,公主是王子妃,那就是主子,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罪当如何?” 谢溯一字一句,带着肃杀之气。 而大兴的送亲军队,也因此按住了刀柄,杀气腾腾。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巴格尔眼里有些慌张。 虽说出了京城,但这毕竟还是在大兴的地盘上,这大兴的官员占了理,若是以他刻薄公主以下犯上为由,把他给杀了,那单蚩王也说不了什么。 巴格尔只能强咽下这口气:“谢大人说的是。” 车队停下。 聿风松开了手里的缰绳,走到了马车的车窗前。 他很多话想和她说,但此时见到她,却又一句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许久,才沉声道:“此去山高路远,公主别担心,不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公主出事的。” 臻臻有些疑惑:“你又不去。” 他牵了牵唇角:“公主安心便是。” 臻臻立马点头:“我知道啦。” “我和公主交代的话,公主也要记在心上。” “嗯,好!” 聿风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拱手对她:“臣,恭送公主。” 车队再次启程,臻臻冲着他挥手。 聿风站在原地,目送着车队远去,哪怕车队早已经走远,却也迟迟的移不开眼。 江丹从十里亭走出来,到他身边:“大人今日就要出发前往晋州吗?陛下交代任务也没那么急,要不再养养伤,过些时日再去。” “不用,我现在就走。” 聿风翻身上马,目光沉沉,他已经决定了,先去晋州,遵皇命杀了那个前朝皇长孙,然后就去边关。 晋州和边关,也并不太远,前往单蚩,本来也是要途径晋州的,他快马加鞭,可以快她一步,先到晋州,杀了皇长孙,灭 了叛军的气焰。 如此,单蚩也会收敛一些,他再赶在她出关之前追上她,如此才能安心。 单蚩使臣哪怕嚣张,但在大兴的领地里,他们也不敢如何,又有谢溯在,她会安全的,真正危险的是出关之后,他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她自己去面对两军交战。 聿风一踢马腹,直接策马奔驰而去。 和亲的车队在黄昏时分到达了林城,入住驿站。 马车打开,谢溯站在车下:“公主,我们今日先在这里歇息。” 臻臻弯腰从马车里出来,谢溯伸手,扶着她下车。 臻臻皱巴着脸:“谢溯,凤冠压的我脖子好酸,我不想穿这一身衣裳了。” 有繁复又沉重的,刚穿上还有些新鲜感,现在感觉要累死了。 谢溯有些心疼的看她一脸疲惫:“好,明日就换轻便的。” 巴格尔立即道:“那怎么能行?公主既然是出嫁,这嫁衣如何能脱?” “公主身娇体弱,这嫁衣太繁复沉重,若是公主因此生病耽误了行程,你又能负责?倘若在路上病故,你又如何跟单蚩王交代?跟大兴皇帝交代?” 谢溯冷声道。 巴格尔憋屈的要命,这大兴的读书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能说会辩,什么道理都被他说了! 谢溯回头对 臻臻道:“公主,先进去歇息吧。” 臻臻跟上了他的步子,忍不住偷笑:“谢溯,你学坏了,你以前可是最讲规矩的,现在你的大道理都被你说成歪理了。” 谢溯唇角微扬:“嗯,被公主带坏了。” “胡说,怎么是我带坏的?明明是你自己……” 臻臻想要说他昨天夜里失态突然亲她的事,但到了嘴边又觉得羞耻的说不出口,憋屈的闭了嘴。 谢溯倒是一副无知的样子:“臣怎么了?” 臻臻瞪大了眼睛:“你不记得了?” “臣应该记得什么?” 臻臻梗了一梗,他难不成喝多了就断片了吗?昨天的事,他忘记了? 那岂不是就她一个人尴尬! 臻臻正纠结的时候,却看到谢溯唇角微扬。 她气的瞪着眼睛:“你诓我呢!”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竟然这么不要脸! “公主,先去歇息吧,现在不觉得沉了?” 臻臻气鼓鼓的拉开门进去了。 谢溯轻笑着摇头,分明路上还难过舍不得爹娘,现在又顾着和他生气了,这脾气一会儿一变,他还说她长大了,实在是想多了。 臻臻回房之后,就拆掉了那沉甸甸的冠子,脱下了繁复的嫁衣。 她一身轻松的滚到了床上,吐出一口气:“总 算活过来了。” “还好明日开始就不用穿了,等出关的时候再穿上就是了,咱们带了可多轻便的裙子,公主明日穿这件百蝶穿花裙吧?” 臻臻开心的道:“好。” 用了饭,又洗了个澡,天色也已经黑了,得早些睡下,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可当她裹到被子里,却又睡不着了。 白天还有些兴奋,到了夜里,又难过起来,第一次出远门,没有爹娘,也没有阿韫,她心里发闷的难受。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却突然听到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门。 “公主睡下了吗?” 是谢溯的声音。 臻臻闷闷的道:“没有。” 谢溯眉头轻蹙,想了想,还是推门进来,走到床边半跪在地上了:“公主是觉得床褥不舒服吗?我让人来换。” 臻臻摇摇头。 这些床褥都是从泠月宫带出来的,就是她平时睡的,娘亲怕她不习惯,恨不能把整个泠月宫都给她带上。 “明日公主还要继续赶路,公主一直不睡,明日没精神怎么办?”谢溯轻叹一声。 臻臻低垂着头,闷闷的:“我睡不着。” “公主怎么了?不开心了吗?” 臻臻抬起头,眼睛倏地红了,泪珠子猝不及防的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我想家了。” 第六百六十章 哄她 谢溯慌的连忙给她擦泪:“公主别哭。” 臻臻泪珠子却滚的更凶了,小脸花成了一团。 “等事情结束,我们就能回家了,不会很久的,我答应公主。” 臻臻吸了吸鼻子:“我知道的,我就是有些难受。” 谢溯拿出帕子给她细细的擦脸,忍不住轻笑:“公主还小,又没有出过京城,当然会难受。” “那你五岁的时候离京也哭了吗?” 谢溯抿了抿唇,其实是没有哭的,眼泪早在娘死的时候流干了,踏上离京的路,只觉得解脱,没有什么不舍,也没有什么害怕,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孤勇。 他点点头:“嗯,哭了,和公主一样的哭鼻子。” 臻臻想象着那个场景,忍不住破涕为笑:“你还会哭鼻子呀。” 谢溯这么严肃正经的人,她很难想象他哭鼻子的样子,不过那是五岁的谢溯,也许那时候的谢溯不像现在这样呢? “我又不是神仙,当然会哭。” 臻臻满足的笑了:“原来你也会哭。” 这样她好像也不丢脸了。 可她才开心一会儿,小脸又皱巴了起来,心疼的道:“可是你那么小就独自一人离京,哭了也没人哄你。” 她每次哭了,都总有人哄她的。 可谢溯那时候是一个人独自离京,他哭了,又有谁哄他呢? 臻臻心里有些难过。 “那时候,皇后娘娘哄过我的,她帮我铺平了一条坦荡的路,告诉我要自立,但也不可太逞强,这些年,她说过的话我都记得,离京的路上想着皇后娘娘的话,倒是也没那么难熬。” 臻臻咧开嘴笑了,趴在床上双手捧着脸,好奇的问:“我娘亲怎会认识谢刺史的?” “大概是故交吧,我九叔十多年前也是在京中做官的,后来为了沧州百姓留在了沧州,我听说谢家和时家本就是世交,认识也不奇怪。” 臻臻疑惑的歪了歪头,既然两家是世交,为什么她爹那么讨厌谢家的样子? 谢溯揉揉她的发:“好了,公主莫要伤心了,眼睛都哭肿了。” 臻臻一听这话吓的连忙拿枕头下的小铜镜出来看,眼睛真的跟核桃一样肿肿的。 她嗷呜一声裹进被子里:“太丑了太丑了,你不许看了!” 谢溯笑了笑:“哪里丑?公主最好看了。” “你又哄我!” “没有,在我心里公主永远最好看。”他轻声道。 臻臻闷在被子里 ,脸颊突然绯红,这个老古板,怎么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谢溯,你现在越来越没规矩了。”臻臻拉下被子,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却满是得意的笑。 “嗯,我回去再抄二十遍礼记。” 臻臻:“……” 她没见过比谢溯更死板的人,也没见过比谢溯更放肆的人。 “好了,公主好好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他见她心情好了,这才揉揉她的发,准备离开。 “嗯。” 谢溯终于出去,带上了门。 臻臻从被子里钻出来,看一眼门外的影子,他没走,还在门口站着,大概是想确认她是不是睡了。 她躺回床上,心情突然美好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 次日一早,臻臻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采莲从被窝里挖出来了。 臻臻晕晕乎乎的坐在梳妆镜前,让采莲给她梳洗更衣。 “公主昨晚上闹着不肯睡,今早上起不来了吧?如今路上要赶路,可没法儿让公主睡懒觉了,若实在是困了,也只能在马车上睡了。” 臻臻嘟囔着:“我哪里起不来了。” 但眼睛明明还闭着。 采莲噗嗤一声笑出来:“公主快醒醒吧,还 得吃早饭呢。” 等洗漱完毕,臻臻总算是清醒了一点了,虽然有些困,但心情却很好,她今天终于不用穿那一身繁复厚重的嫁衣了,她换上了轻便春裙。 她从二楼下来,谢溯已经在大堂等着她了。 “公主。”他依然是一身布衣,素色的发带束着发髻,连簪子也不用,但身上的文人气质却很是明显。 臻臻蹦跶着从楼梯上下来,走到谢溯的那桌坐下,她梳着双髻,发髻两边都绑着发带,她走路很快,多数时候那发带都在空中飘着。 “谢溯,你什么时候起的?” 他看一眼她气色还不错,唇角微扬:“刚起来,公主睡的可还好?” “还行。”臻臻晃了晃脑袋,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饭。 “这驿站里的饭食没有宫中精致,但也别有野趣,公主尝尝如何?若是不合口味,我再找人重做。” 臻臻哪里挑食?她从小就在宫外吃各种路边摊,是口吃的她都喜欢。 她拿着包子啃了一口:“好吃。” 谢溯这才放了心。 用过了早饭,又继续上路了。 臻臻困倦的不行,一上车就睡觉,但现在可能是适应了,心里也踏实,虽说舟车劳顿的 ,倒是也不累。 如此安稳的走了将近一个月,终于快到了。 “等过了沧州,就到边关了。” 谢溯策马跟在马车的车窗边,看着远方对臻臻道。 臻臻趴在车窗口,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着:“是你长大的地方。” 谢溯回头看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嗯,公主想看看吗?” “当然想了。” “那我们在沧州多留两日。” “可以吗?”臻臻眼睛亮晶晶的。 谢溯笑:“当然可以。” 其实是不合规矩的,按理说,公主路上行程已经很慢了,应该马不停蹄的赶路出关和亲,不该再做逗留。 但越是靠近边关,谢溯心里越是不安,大丈夫以身殉国也算不得什么,可他不愿她遭罪,此行出关,本就是凶险万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不好的可能,他也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这一路上,他刻意的走的很慢,她说她从未出过京城,这一路他想带她多走走,多看看,好歹也圆满一桩心愿。 单蚩使臣为此很不满,他也一力挡下了。 谢溯策马走到了前面,巴格尔便对他道:“今天就在城中的驿站里住一晚,明天一早赶路,兴许天黑前能出关。” 第六百六十一章 怎么不像你 谢溯眸光微沉:“公主是出嫁,岂能天黑的时候出关?至少也得在清晨的早上,由郑重的仪式迎接,我们大兴是礼仪之邦,这样天黑的时候草草抬进门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妾室,明珠公主是大兴嫡公主,岂能受此侮辱!” 巴格尔不耐烦的道:“那还不是你们一路上各种拖延!耽误了这么久,都错过吉日了,你想如何?” “既然已经错过了吉日,不妨再择吉日送公主出嫁,我看过了,三日后的是宜嫁娶的好日子,不如三日后再出关,这三日,先让公主在沧州暂住,毕竟公主一路舟车劳顿也累了,休养几日可以整理仪容,避免让王子不喜。” 巴格尔都忍不住骂:“还休养?!这一路上休养的没完没了的,我看公主这精气神比在宫中还要好,有什么可休养的?老子都快闲出屁来了!” “公主万金之躯,与你当然不同,况且择吉日出嫁,对单蚩也是有好处的,我算过了,明日出嫁的话,是寡日,极容易克夫,难不成你是把你王子的性命也不放在眼里?” 谢溯这话给巴格尔堵的够呛,他憋屈的硬是没敢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行。” 巴格尔瞪着谢溯:“等出关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现在到底是在大兴,什么规矩 都有他来辩驳,可到了单蚩,那是他的地盘儿,这个谢溯一路上对他诸多为难,到时候出关了,他一定让他好看! 谢溯神色淡淡:“我等着。” 巴格尔梗了一梗,心里莫名的发虚,他重重的冷哼一声,策马走了。 终于,在黄昏之前,进了沧州的地界。 临安城的城门大开,乌压压的人影影绰绰的,不知多少百姓涌来想要看公主一面。 而站在人群正前方的,则是一个修长的身影,他穿着深蓝近黑的衣袍,玉冠束发,远远的看去便绝气质清正,和谢溯有些像。 在公主的车队到达之时,他神色肃穆的拱手行礼:“臣恭迎公主殿下。” 臻臻从马车里钻出来,看向谢溯。 谢溯笑了笑:“公主,这是谢刺史。” 臻臻眼睛一亮,走到谢知许的跟前:“谢刺史不必多礼。” 谢知许抬眸,看着眼前这位名声远扬的小公主,有那么一瞬的怔忪,可眸光似乎又黯然了几分,扯出笑来:“多谢公主殿下。” “我常听谢溯提起您,今日总算得见真人,果真如传闻中一般!” 臻臻笑的眉眼弯弯。 谢知许也笑了,看向谢溯:“你这一路护送公主,可周到?” “周到的,我第一次出远门,一点也没觉得累。”臻臻道。 巴格 尔忍不住冷笑,这一路游山玩水,伺候着小公主到处玩耍,她能累个屁累! 谢知许这才点点头:“那便好,还请公主进城,先在刺史府休息吧,沧州毕竟偏远,比不得宫中,还请公主多多担待了。” “好!” 臻臻转头看向谢溯,谢溯扶着她上了马车。 谢知许愣了愣,有种不对劲的感觉。 到了刺史府。 谢知许早已经将最好的院子给公主收拾出来了,臻臻今晚就住进去了。 “这刺史府虽说比不得宫里,但好歹还是比驿站舒服的多,我已经让人把被褥都给公主换上了宫中常用的了,若是还有哪里不好,公主吩咐便是。”谢溯道。 臻臻转悠了一圈,开心的道:“没什么不好的,谢溯,你住在哪儿?” “我就在旁边的院子。”谢溯抿唇笑,“不过我从前很少回来,基本上都是住在书院的,也就旬日回来一次,叔父会考我功课。” 臻臻耷拉下脑袋:“怎么你也要被考啊。” “考问功课的时候,叔父也会给我一些提点,这些提点对我来说也受益终身,也并不是坏事。” 臻臻哼了一声:“你自然是觉得不难的。” 她刚刚竟然共情了状元郎。 他哪里需要她共情? 谢溯忍不住笑:“公主先歇息吧,一路赶路 也累了,明日,我带你去街上玩?” “可以出去吗?!”臻臻眼睛倏地亮了。 谢溯压低了声音:“偷偷出去。” 臻臻开心起来:“去哪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谢溯难得卖关子。 临安城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再熟悉不过,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谢溯你太好了。”臻臻笑的眉眼弯弯。 臻臻这一路游山玩水,根本就是出来享福的嘛,谢溯这个最重规矩的老古板,也总擅长利用规矩,他总有各种各种的借口帮她名正言顺的逃脱束缚。 经过这一路她算是明白了,他这个状元郎的含金量的极高的。 谢溯抿了抿唇:“我也没那么好,我也有些私心。” “什么私心?” “我想让公主来沧州,看看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想让公主见见我叔父。” 他耳根微红,声音低了几分:“叔父是我这世上最亲的亲人,公主是我想娶的人,所以我想让公主见见他。” “谢刺史果然是如传闻一般的清风霁月,我早听闻他年轻时候在燕京城都是出了名的才貌双绝,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年近四十也还清润如玉,我说你这清正的气质从哪儿来的呢。” 但谢溯也就表明清正,他骨子里有股邪气,藏着一 只妖孽,一不小心就冒了出来,肆无忌惮。 臻臻又皱眉:“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叔父人很好的,他当然会喜欢你的。” 臻臻咬了咬唇,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谢刺史刚见到她的时候,眼里好像有一些失望。 正说着,却见下人走了进来:“公子,老爷让您去书房一趟,有事吩咐。” 谢溯点点头,对臻臻道:“我离家半载才回来,叔父定是有事要交代我,我先去一趟,公主先歇息吧。” 臻臻点点头:“好。” 谢溯走了出去,直奔书房。 谢知许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桌上放着一副画像,画中的女子梳着双髻,穿着鹅黄色的春裙,正站在秋千上荡秋千,她开心的咧开嘴大笑,眉眼弯弯。 他有些扯了扯唇角:“怎么不像你?” 他早听闻小公主娇蛮顽劣,任性妄为,一些荒唐事迹比之她从前有过之无不及,他闻言也只是无奈的笑,毕竟是她的女儿,怎会不像她? 可今日一见,才发现公主和她长的不像,反而更像时晏青,尤其是那一双凤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看到就觉得心寒。 也就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她的神态。 原本只想着公主是她的女儿,真的见到了才明白,那是时晏青的女儿。 第六百六十二章 放不下的人 “老爷,少爷来了。” 谢知许收起了画卷,放入书桌的抽屉里。 “让他进来。” “是。” 书房的门被推开,谢溯走了进来,拱手行礼:“叔父。” “你这次回京,一切可还顺利?”谢知许问他。 “一切都好。”谢溯点点头,“我初春到达燕京城,参加科考,科考结束回家,家中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是个给他使了些不入流的招数,倒是也不值一提。 “你这次能高中状元,我也甚是欣慰,如今既然已经入仕,也当不忘初心,一心为民才是。” “叔父放心,我谨记在心。” 谢知许顿了顿,突然问起:“我听说你母亲也在给你张罗婚事?” 谢溯眸光微沉:“不过是想要借机拿捏我,我并未放在心上。” 对旁人,他还能说一说场面话敷衍一下,但对于自小教养他的叔父,他当然还是如实相告。 “那你的婚事,你自己可有考虑?” 谢溯眸光闪了闪,唇角微扬:“有。” 谢知许眉心跳了跳,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谢溯澄澈的看着他:“叔父,我已经有了心悦之人,今生今世,非她不娶。” “谁?” “叔父今日见过了,正是 明珠公主。” 谢知许沉默了。 谢溯眼里藏不住笑,一向沉闷的人,鲜少有这样明艳的色彩。 “你喜欢公主?公主知道这事儿吗?” 谢溯点点头:“她知道的,我们已经定终身了。” 谢知许:“……” “这次公主和亲,只是缓兵之计,并非真的让公主送去单蚩,而是让单蚩掉以轻心,趁送公主出关的时候,突然起兵,打单蚩一个措手不及。” 这件事谢知许早在得知公主要被送去和亲的时候就猜到了,旁人不了解,他还能不清楚?时晏青不可能送女儿去和亲的,这孩子来的多不容易他清楚的很。 当年时晏青亲手给时窈灌下落子汤,落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后来过了数年才终于求来了这个女儿,否则也不至于对这个小公主溺爱至此。 时晏青造的孽这辈子都还不清。 而且若是真的送公主去单蚩和亲,只怕现在皇后不可能这么安稳的还在宫中,一定早闹翻天了。 谢溯正色道:“我已经想好了,等这次送公主回京,便要求娶她。” 谢知许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久久没说话。 谢溯见谢知许脸色不好,以为是他不满意公主,连忙道:“公 主虽说有些任性,但心思纯善,并不是作恶之人,反而侠肝义胆,她就是年纪小,有时候喜欢胡闹,我以后会好好引导她,她长大了就懂事了。” 谢知许却沉声道:“这件事,陛下可知道?” “知道。” 谢知许脸色僵了一僵。 谢溯紧抿着唇:“我与公主早已经定终身,这次送公主和亲的事闹出来,我便向陛下坦言对公主有私情,只为了求得和亲使臣的差事,公主此次和亲危险重重,我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去。” “陛下答应了?”谢知许有些匪夷所思。 “一开始没答应,后来,听说是皇后娘娘劝解,就答应了。” 谢溯还是说的轻描淡写了,他怕说出来陛下一开始是要杀他的,叔父怕是恼他莽撞。 但谢溯不说,谢知许也能猜到大概,时晏青怎么可能容忍公主和谢溯在一起? 这其中怕是闹了不少事儿。 “陛下答应你和公主的婚事了?”谢知许又问。 谢溯怔了怔,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陛下只答应了让他做和亲使臣,并未允准他事后迎娶公主。 谢知许见他僵住,便了然了。 他沉沉的叹了一声:“溯儿,你和公主的事,我并不看 好。” “为什么?” “陛下应当是不满意你的,你若是执意求这婚事,只怕是要付出比旁人更多的心血。” 谢溯僵在了那里。 谢知许沉声道:“你如今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又是谢家小辈里最出众的,我希望你一展宏图,能实现你心中的抱负,你本可以走更宽阔平稳的路,何必给自己增加这些险阻?” 谢溯僵硬的道:“陛下是因为我和公主私定终身,所以才……” 谢知许摇摇头:“不是因为这一桩事,和你无关,是谢家和陛下的恩怨,溯儿,这世间的女子随你挑选,唯独公主不行。” “为什么?”谢溯急切的问。 谢知许沉默了良久,才迟缓的开口:“有一件旧事,我不曾和你提过,当今皇后曾经有过一门婚约的。” 谢溯怔怔的看着他,茫然的思绪突然之间变的清晰了起来。 他想起来,叔父曾经也有定过一门婚事的,他听人说起过,叔父和他的未婚妻感情甚笃,他们甚至曾经在沧州住过一段日子。 府中的厨娘吴婶儿也说起过,她见过那个姑娘,偶尔一次提起那段往事,也是唏嘘,说他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的一对,又惋惜那姑 娘最终还是嫁了旁人。 他问起过说是哪家的女子,吴婶儿也答不上来,只说那女子姓白。 所以他从未往皇后娘娘身上考虑过。 可今日,谢知许却告诉他:“曾经时家和谢家是世交,定下婚约,缔结良缘,陛下当时是时家的养子,后来这门婚事被他阻挠了,但这其中也很多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单单是他不堪回首,也是陛下不堪回首。 能公允的给谢溯一个状元,已经是时晏青最大的心胸了。 谢溯想要娶他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么可能答应? 谢溯呆滞在那里,僵了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为何陛下对他如此痛恨,为何发现他和公主的私情,甚至对他动了杀心。 “溯儿,你还小,和公主认识也没多久,可能一时兴起,早些放手也好,省得生出一些无妄之灾,公主,并非你的良配。”谢知许劝道。 谢溯紧抿着唇,眼神却渐渐坚定:“我与公主虽说相识不过数月,但我已下定决心,我不愿意放手。” 有些人,见到的第一眼就注定是一生都难以放下的人。 将近二十年来循规蹈矩枯寂的生活,因为臻臻才有了别样的色彩,他怎么可能放下? 第六百六十三章 看着心寒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坐在琴案前,大概是她长了一张很乖的脸,他竟然觉得外界对这位小公主的传言有些过于刻薄刁钻了。 可没想到一节课结束,她就让他大开眼界。 看到她挑衅又得意的眼神,他第一次被惹到,他自认为自己脾气还是很好的,鲜少有什么事能让他生气,叔父说过,读书也需要修身养性,养气是极重要的,自己沉得住心才能做得成大事。 他以为自己造诣还算不错,但这刁蛮小公主第一天就差点让他肺气炸了。 虽说表面还是不显,但他那天回去半宿没睡着,一闭眼就是她故作乖顺实则挑衅的眼神。 后来她变本加厉,谎话连篇,又故意作弄,她是他见过最可恨的人,偏她还总笑盈盈的眨巴着那双乖顺的眼睛,故作无辜的问他:“先生,怎么了吗?” 他那时候觉得,他一定是讨厌极了她的。 可也不知为什么,即便如此,每次上课,他总是隐隐有些期待的,陈先生那时候每天都要来安抚他,生怕他临时撂挑子不干跑路了。 可他其实从未想过卸任琴艺课先生这一件差事。 在心里极隐秘的一个角落,他是 期待见她的,但他自己也不愿承认,若是承认了,那他就成了那卑劣之人,他怎敢承认? 直到那日,她故意骗他喝下烈酒,他醉的不省人事,那隐秘的心事也暴露出来,他再也无法按捺那心底里压抑的不耻的念头。 他在梦里吻了她。 那日之后,她也突然改了性子,乖巧懂事起来,还每天给他送桃花,他虽说故作镇定,但心里却是开心的,那些桃花,他全都悉心收起来,枯萎了还做成了干花,藏在自己的房里,不敢让人知晓。 可他又是警惕的,他怀疑她是不是又在憋着什么坏招。 一日又一日,他对她的感情几乎压制不住,上课他便忍不住看她,下学后的小课堂里,他和她单独相处,他总是会不自觉的看着她走神。 有时候看着她蒲扇一般的睫毛,有时候看着她瓷白的脸,有时候看着她的唇。 他惊觉自己已经有了大逆不道的想法,他甚至在借教书先生这个职位对她心生妄念。 他心中羞恼,觉得自己不堪继续担任这个先生的职位,所以才和陈先生请辞。 可没曾想,她却因为这件事闹脾气,他第一次破了规矩去泠月宫见她,她哭的那么难 过,说他讨厌她。 他慌的手足无措,害怕她伤心,拿出自己的玉佩赠予她,与她私定终身。 他从未这样荒唐逾越过,也没有这样冲动过,可他不曾后悔,他唯一后悔的是,没能早一点让她知晓他的心意,反而让她哭了一场,她哭的那样委屈,他心疼了好久。 谢溯定定的看着谢知许:“叔父所言,我已经明了,可我与公主两情相悦,我也早已经认定了公主,哪怕千难万阻,我也要娶她。” 谢知许苦笑着摇头:“我知道劝不住你。” “叔父,请饶恕溯儿不敬。” “我没什么可饶恕你的,溯儿,我只是告诉你,这条路不好走,你自己做的选择,你自己也该提前知道后果,你要做的事,我当然是拦不住的。” 谢溯松了一口气,又殷切的问:“那叔父喜欢公主吗?” 谢知许笑容淡了几分:“公主受万民敬仰,如今又为了大兴主动去和亲,做这样危险的事,我自然也该敬仰。” 但喜欢,说实在的,谈不上。 那孩子生了一双和她爹一模一样的眼睛,他看着那双眼睛都觉得心寒。 无法释怀的,并不是只有时晏青而已。 谢溯眸光黯然了下来 :“是。” 谢知许也不忍他失望,拍拍他的肩:“这是你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你若是下定了决心,只做你想做的便是,无需顾虑我,叔父说过,你已经长大了,往后的路,迟早还是得自己走的。” 谢溯抿唇笑:“多谢叔父。” “先回去歇着吧。” “是。” 谢溯从书房出来,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他先去看看公主。 这些日子,他每天晚上都要先看看她睡没睡,因为一路都在赶路,几乎每天都住在不一样的地方,臻臻第一次出远门,他怕她不习惯,总要确认她睡下了才能安心睡。 他到了公主的院子,推门进了她的寝屋,现在他已经破规矩破习惯了,每天进一次她的寝屋,他就回去抄一遍礼记,他现在都背下来了。 “谢溯!” 臻臻现在已经能辨认他的脚步声了,一听这脚步便在床上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公主还没睡?”谢溯走了进来,在床边单膝跪地。 “我有点睡不着,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叔父找我交代了一些话,耽误的久了,公主是在等我?” 臻臻好奇的问:“交代了什么?” 谢溯神色凝滞了一瞬,扯了扯唇 角:“没什么的,只是一些叮嘱,公主早些睡吧,今天白天赶了一天的路,不是早累了?” 她见他神色有些黯然,忍不住道:“为什么你突然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事吗?” 谢溯抿了抿唇,自然是有的。 今日知道了一些真相,他心中也有些不安,不知道前路如何,也害怕失去她。 他伸手牵住她的手:“臻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不对?” 臻臻笑:“嗯!” 他心里突然踏实了下来,紧握着她的手,眼神也越发的坚定:“即便千难万阻,我也要娶你。” “什么难,什么阻?”臻臻疑惑的问。 他轻笑:“没什么,你早些睡吧,明天我带你出去玩。” 有些事不必让她知晓,徒增烦扰,他自会解决这一切的,他只要她,坚定的选择他就好。 “嗯!”臻臻一听明天要出去玩,开心的眉眼弯弯。 — 次日,臻臻一大早就爬起来了。 采莲笑呵呵的给她梳妆:“公主今日难得早起呢,不过气色倒是好,看来是这里住的很习惯?” “这里我分明第一次来,可我总觉得很亲切,睡的也很踏实呢。” “那看来谢刺史还是用心布置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哥哥 “小谢大人来了,在院中等着呢。” 臻臻立马催促着采莲:“弄好了吧?” 采莲慌忙给她簪上一支蝴蝶钗:“好啦。” 臻臻起身就跑了。 谢溯站在小花园里,一身素白的澜杉,素带束发,手边就是一片茉莉花的花墙,真真符合那句公子人如玉。 臻臻小跑着出来,在他跟前站定:“你来啦。” 谢溯笑笑:“嗯,公主昨日可睡的还好?” 臻臻开心的点头:“睡的很好,是我这一路睡的最好的一次。” “是吗?”谢溯带着她出门去,从小花园里穿行而过。 她开心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所以发髻上的蝴蝶钗的翅膀一颤一颤的,鹅黄色的发带飘在空中,甚至没有落下来的机会。 他有些贪恋这样的时光,他突然想着,如果他们能一直就在沧州生活下去该多好呢? 不用去单蚩和亲,也不用回京去面对天子的雷霆之怒。 他只想和她过这样安静的日子。 “谢溯,你想什么呢?”臻臻已经上了马车,探出头来看他。 他笑了笑,跟着上了马车,却也没有将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妄念,单蚩不得不去,京城不得不回,他们不可能再沧州苟且偷生,如今 能偷得这几日清闲,已经算是不易了。 他推开车窗,让臻臻看车外的景致:“沧州靠近边塞,民风也比京中更开放,女子即便不蒙面也能在大街上走,还有不少女子单独做买卖的。” 臻臻趴在车窗上饶有兴致的看着:“还真是,这边的女子的确更大胆些。” 她又转头看谢溯:“沧州民风这样开放,怎么养出你这样的老古板来的?” 谢溯:“……” 他微笑:“公主是嫌我古板?” 他此时的笑带着点威胁的意味,眼神也有点不善,像是喝多了的时候。 臻臻眨眨眼,求生欲莫名其妙的上来了:“没有,我觉得你很好。” 他突然单手关上了车窗,与此同时靠近她,气息幽若:“那我以后不古板了,行不行?” 臻臻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磕磕巴巴的道:“不,不是,你还是古板点好,我就喜欢你古板的样子。” 车厢里的气氛暧昧起来,压的她都快要喘不上气,连忙推开车窗。 冷风吹进来,她才舒服了点,谢溯已经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依然清风霁月的笑看着她,好像方才的画面都是她在做梦。 道貌岸然! 她心里暗骂。 “这一条街都是商贸往来的街市,在边关和平的 时候,有外族的胡人来此处售卖他们的物品,同时也会采买一些回去,只是边关不太平,又起战乱,所以人烟寥寥了。” 臻臻抬眼看去,还真是冷清的一条街,只有零星的几个胡人在贩卖东西,而且物品也不多。 “其实不论是大兴还是外族,百姓都不愿意开战。”谢溯神色有些沉重。 臻臻趴在车窗上,歪着头:“可有些时候,本就身不由己。” “上位者的野心,往往最终都要由底层百姓来承担,北边的叛军也并非真心想要反兴复夏,他们不过是想要颠覆这皇权,从而得到更多的利益,单蚩也并非真心想求娶大兴公主,他们想要的是公主丰厚的陪嫁,趁火打劫。” 谢溯轻轻摇头:“若是不开战,这些利益又从哪里出呢?还是得是百姓。” “所以,你也支持开战?我还以为你会反对。” “我当然不希望开战,但有些时候,和平也需要战争来维护的。” 臻臻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谢溯,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官。” 谢溯轻笑:“你这么看的起我?” “能将天下百姓的生死存亡放在心中的官,不是好官是什么?” “我从小立志,想要做一个和我叔父一样的好官,我叔 父至少造福了沧州这一方百姓,我想,倘若我也能做到,也算是不枉此生。” “你一定比他更厉害!”臻臻说的斗志昂扬的。 谢溯揉了揉她的发:“那是我小时候的志向,如今,我多了一样。” “什么?” 他深深的看着她:“还想娶自己心爱之人,白首偕老。” 臻臻脸上绯红,扬起笑来。 马车停下,臻臻好奇的望出去:“这是哪儿?” “白鹿书院,你之前不是一直好奇吗,今天带你来逛逛。” 臻臻从马车上下去,谢溯扶着她下车,她好奇的四处张望着:“哇,这书院这么大呀。” “十年前我刚入学的时候,其实还不大,就两间平房,后来随着白鹿书院的名声越来越大,渐渐的学生也越来越多,就重新修建了。” 谢溯带着她走进去,臻臻探头发现不远处的拐角还有一道门。 “那边那道是侧门吗?” “不是,那是女子学堂的大门,这学堂是叔父一手修建的,用花园隔开,分了男女,叔父说,女子也应该多读书,即便不科考,也得读书明理才是。” 臻臻嘟囔着:“难怪他不喜欢我。” 谢溯顿了顿,笑着摇头:“叔父没有不喜欢你,他只是……有一些难言之 隐。” “什么难言之隐?”臻臻问道。 谢溯也不知该如何开口,长辈们的陈年往事,本不该置喙的,他轻叹一声:“以后我再和你说吧。” 臻臻撇撇嘴,轻哼一声。 他知道她多半又不高兴了,但现在相处这些时日,也渐渐摸清楚她的脾性,直接转移注意力。 “我们去游船好不好?” 她立马来了精神:“在哪儿啊?” “就在学堂附近,是临安城最大的一片湖泊,现在这时节没有荷花了,但赏雪景还是可以的。” “好!” 臻臻开心的应下。 谢溯带着她走出学堂,径直去湖边。 刚一出来,却碰上了熟人。 “阿溯!”马车上的人惊喜的喊了一声,“你何时回的沧州?” 谢溯回头看去,笑着拱手:“青林,好久不见,我前日刚回。” 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子激动的从马车上跳下来:“我还说你不回来了呢!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回来的匆忙,还没顾得上找从前的旧友打招呼,而且我也有要务在身,我想着等事完了再找你们。” 他们二人说话间的功夫,马车上又紧跟着下来一个女子,看着大概二八年华,打扮素雅,施施然的走来,福身行礼:“溯哥哥。” 第六百六十五章 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吗? 谢溯点点头,又看向柳青林:“我也半年没回来了,你学业可有长进?” “别提了,我哪里能和你比?反正秋闱还得再等两年,我索性拖着,等我老爹死了心,自然也就放弃我走科考了,你呢?你在京中怎样?我可是听说了你的名声啊,说是状元郎游街的时候,城里万人空巷!啧啧,不会定了亲吧?” 他身边的女子神色微微一滞,好似有些紧张。 “定亲倒是还没有……”谢溯顿了顿,看向身边的臻臻,“这是我表妹。” 臻臻毕竟是偷跑出来玩的,对外也不好暴露身份。 “是京中的表妹?哎,还说没定亲,我看你小子八成是要定了吧?”柳青林挤眉弄眼的。 谢溯笑了笑,但是却没否认。 那素衣女子脸色苍白了几分,有些惊诧的看了一眼臻臻。 谢溯回头看臻臻,见她已经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频频探头去看湖泊的方向。 但柳青林和谢溯是十年的同窗好友,这次难得再见,柳青林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放过他,要是继续扯七扯八,她肯定等的不耐烦。 谢溯这才道:“我正要带臻臻去湖泊泛舟,要不一起去?” 柳青林 立马道:“好啊!” 臻臻眼睛也亮了:“好啊!” 谢溯有些无奈的笑:“走吧。” “臻臻,这是我是同窗,我们认识多年,他也在白鹿书院读书。”谢溯跟她介绍道。 柳青林笑嘻嘻的拱手:“臻臻姑娘看着年岁就小,叫我青林哥哥好了。” 谢溯眉头轻蹙,臻臻正要开口喊人,他打断道:“他姓柳,你称呼一声柳公子吧。” 臻臻懵懵的点头:“柳公子。” 谢溯又看着柳青林,眼神沉了几分:“她姓言。” 柳青林后背窜起一阵寒意,打着哈哈干巴巴的喊着:“言姑娘。” 心里忍不住腹诽,谢溯何时这样小气? 谢溯也不是小气,只是她的小名,哪里能人人喊得? 况且她都不曾喊过他哥哥,怎么能喊别人? 谢溯又介绍柳青林旁边的姑娘:“这是柳姑娘,青林的妹妹。” 臻臻又念了一声:“柳姑娘。” 柳弗烟扯出笑来:“言姑娘家在京中吗?可有读过书?” “是在京中,书倒是读过。” “那言姑娘喜欢看什么书?我近日在看资治通鉴,倒是明了了许多道理。”柳弗烟下意识的抬头看一眼谢溯。 这是谢 溯很爱看的书。 谢溯连忙要帮她解围,却听臻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我爹娘不许我读这些,他们说女子自小就要读女训女戒,未来相夫教子,我很想读的,但他们不许。” 谢溯:“……” 柳青林拧着眉摇头:“你爹娘也太过迂腐了些,这看几本书罢了,又有什么大碍?好歹是亲女儿,竟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 谢溯按了按眉心:“青林,慎言。” 臻臻可怜巴巴:“若不是家中不允许,我如今也一定读了好多书了,所以我心中羡慕。” 柳青林愧疚不已,立马道:“好好好,我们不提这事儿了,烟儿也是,好端端的问什么看书不看书的?这不是让人伤心吗?” 柳弗烟扯了扯唇角,也跟着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是没想到……沧州的女子读书并非稀奇事,我以为……是我的不是了,还请妹妹原谅我。” 臻臻扬起笑来,大度的摆手:“没事的,等我嫁人了就好了,我爹娘说的,要我以夫为天,若是我|日后的相公是爱读书的,那我也一定会……” “臻臻,我们坐这条乌篷船好不好?”谢溯直接打断她,他真的 快听不下去她胡编乱造了。 再扯下去,她怕是要开始背三从四德了。 陛下和皇后娘娘把她养的眼珠子似的金贵,要天上的月亮都能给摘下来,女子大都会学女德女戒,即便是白鹿书院的女子学堂,也照样是要教的。 唯独宫学,压根没有这门课,罚她抄书都是抄的弟子规,她哪里看过什么女德女戒?她也好意思说出口。 还编的一套一套的,分明是她自己不爱读书。 臻臻兴奋的点头:“好!” 一行四人一起上了船,柳青林和谢溯坐一边,臻臻和柳弗烟坐在一边,船夫撑着杆子将船划向湖心。 “沧州好大的雪,燕京城就没有过这样的雪。”臻臻感慨着。 柳青林有些好奇的问:“所以你这次是跟着阿溯来沧州的?” 臻臻点点头:“嗯。” 臻臻有点坐不住,喝了一口茶就去船头,蹲在船边,喂鱼。 柳青林忍不住冲着谢溯挤眉弄眼:“你这不会是真的好事将近了吧?” 即便是表妹,哪有跟着走这么远的道理?分明就是婚事将定了。 谢溯笑了笑,并不反驳:“女儿家名声要紧,还未确定的事你别乱嚷。” 但这话 显然也是承认了,他和臻臻婚事将近了。 谢溯留意着臻臻的动静,他当然知道她不可能这么安分的在这儿坐着,只能盯紧她。 柳弗烟忍不住道:“这不是你那个继母要为你定的亲事吧?我早听闻你那继母恶毒心肠,一心不想让你好过,我之前也没听你说起过有什么表妹,这位……” 柳青林一听这话立马来劲了:“不会吧!?是不是你那个继母又搞事?若是真的,我看这婚事还不如不成!你找谢刺史帮你做主,定能摆脱,你那继母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谢溯淡笑着摇头:“不是我继母为我安排的。” “啊?” 他看向船头专心喂鱼的小小身影,唇角微扬:“是我想娶她。” 柳青林惊的脸都变了:“我的老天爷,你这铁树开花啊!你如今竟也有了喜欢的姑娘?我还以为你们两是家里安排的呢,你这些年也没见你开窍啊!我还以为你要当一辈子老古董。” 谢溯轻笑。 其实他也这样以为的。 柳弗烟捏着帕子的手却指节泛白,怔怔的看着蹲在船头专心喂鱼的姑娘。 谢溯这么循规守矩之人,竟会喜欢这样的姑娘吗? 第六百六十六章 窥视 她八岁入白鹿书院读书,那时候谢溯便已经是书院里展露天赋的佼佼者了,哥哥与他交好,所以她也因此能和他说上两句话。 这些年,她悄悄打探他的喜好,知道他不近女色,并非那种浮浪之人,也讨厌外放的女子,但凡主动找他表明心意的,一律都拒绝了,没有留任何余地。 他喜欢守规矩的人。 于是她学着恬静贤淑,温婉大方,务求要做一个能入他眼的女子。 她会看他喜欢的书,只为了偶尔能和他说上两句话,那些书晦涩难懂,她读的很艰难才能理解,为此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只为了和他交谈时,他称赞一句她言之有物。 如今她是临安城第一才女,贤名远扬,他去京中参加春闱,她便等他回来,她想,谢溯是重情之人,他和京中的谢家有不和睦,想必是不会答应那边家中安排的婚事的。 倘若真的要谈婚论嫁,还是得让谢刺史做主。 而她如今待字闺中,求娶之人踩破了门槛,她硬扛着不允,只想等他回来。 他定会选她做妻子的。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适合站在他身边。 可如今,他回来了,却带回一个要定亲的表妹,这个粗鄙女子甚至连书都没读 过几本,张口闭口女德女戒,那是谢溯最讨厌的东西。 他曾说这女德女戒将女子束缚,可怜天下女子还要把这书奉上神坛,一生追寻。 她也不贤淑端方,坐了没一刻钟就去喂鱼。 他最讨厌没规矩的女子。 可为什么,他却说喜欢她? 谢溯等了一会儿,见她迟迟不回来,起身去船头寻她:“外面风大,一会儿风寒了。” 她鼻子都吹红了,还嘴硬:“我不冷。” “若是冻的风寒了,明日可就玩不了了,后日要出关,你病恹恹的怎么去?”谢溯语气严肃了几分。 她瘪瘪嘴,只好跟着他回来了。 回到了船舱里,一阵热气扑面而来,谢溯将汤婆子灌好水,塞到她怀里,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还往炭炉里加了两块红罗炭。 臻臻被伺候惯了,她完全没觉得如何,抱着汤婆子暖了暖手,又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好苦的茶。” “这茶是用姜汤煮的,驱寒的。” “不好喝。”她放下了。 谢溯无奈的摇头,又给她加了一勺蜂蜜:“这样就甜了。” 她又捧着茶杯尝了尝,眼睛亮晶晶的:“好喝多了。” 柳青林忍不住笑:“你这是养闺女呢?” 谢溯 但笑不语,养闺女也没这么费劲的,自从遇上她,他这底线是一降再降,他现在已经懒得再废话教育她了,总归她也是不会听的,随她去吧。 柳弗烟袖中的手却掐进了肉里,这女子无才无德,空有一副皮囊,他为何会喜欢?谢溯并非肤浅之人。 而且她还这副大小姐做派,什么都要他做,他一个世家公子,如今也是朝中命官,哪里能给她做这些奴才该做的事? 柳弗烟心中越发的不适,她苦等多年,就等来这样的一场空吗? 这船舱里暖和,臻臻一受热,舒服的靠着软枕直接睡着了。 谢溯拿斗篷给她盖上,又对船夫道:“靠岸吧。” 柳青林忍不住笑:“我是没见过你这般,沧州喜欢你的姑娘可不少,我也没见你多看一眼,如今倒是终于有了能入你心的姑娘,定是才情斐然的人,不知有什么厉害之处?” 谢溯笑的有些无可奈何:“胡闹的厉害吧。” “哎哟,你可真是谦虚了!”柳青林才不信呢。 要是真的一无是处,他谢溯哪儿能看得上? “我看你就是遮遮掩掩,生怕别人惦记。” 谢溯笑了笑,那的确还挺怕人惦记的。 停船靠岸。 柳弗烟便要喊醒 臻臻:“言姑娘……” 谢溯拦住:“不用,让她睡吧。” “可……” 谢溯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下了船。 柳弗烟看着谢溯毫无顾忌的抱着她下船,脸色都变了一变。 马车就在码头处等着,谢溯把臻臻送上马车,然后又下来和柳家兄妹告别。 “她困乏了,大概是玩累了,我先带她回家去,改日再聚。” 柳青林一口应下:“行。” 柳弗烟却叫住了谢溯:“溯哥哥。” 谢溯站定了脚步:“还有事?” “去年岁末,你离开沧州之前,有建议我看资治通鉴,我已然看完了,还做了些小注,想让你帮我看看。” 柳弗烟将一本书递给他,有些殷切的看着他。 谢溯没有接,沉声道:“这毕竟是你的私人物,不可擅自交予旁人,若是要问,还是问白鹿书院的女先生,张霞先生就对这本书颇有见解,我看过她写的文章,足够辅佐你了,你可以让她看看。” 柳弗烟僵了一僵,他这话,分明就是在指责她不懂男女大防,坏了规矩。 她从前当然是不敢的,可他自己分明也坏了规矩,他甚至还随便抱那个女人! 正是因此,她才大着胆子试了一次,没想到,他还是和 以前一样。 可分明是一样的,为何又不一样了? 不,是独独对那个女人不一样!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谢溯拱手,然后转身离去。 柳弗烟捏着那本书,僵硬的站在原地,脸色已经羞愤的无地自容。 柳青林推开车窗:“烟儿,你做什么呢?快上车了。” 柳弗烟转过身,却已经红了眼睛。 “烟儿,你怎么了?”柳青林都慌了。 柳弗烟连忙上了马车,再也忍不住,捂着帕子呜咽着哭了起来。 “烟儿,你怎么哭了?可是谢溯惹你了?他这人本来就正派,什么都按着规矩来,不讲情面,咱们认识他这么多年,你知道的呀。” 柳弗烟抽噎着:“可为何,那个女人可以不讲规矩?” 柳青林梗了一梗,这话他也没法接。 他觉得谢溯对那个姑娘也是很不一般的,要说按谢溯的性子,别说是将要定亲的,就算是已经定了亲,没有入洞房,他都不可能碰那姑娘一根手指头。 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因为君子有道,不可窥视女子。 谢溯从来如此。 可今日在游船上,谢溯的眼睛就没有从那姑娘身上挪开过,便是和他说着话,余光也总是落在那姑娘身上的。 第六百六十七章 她怎么这么可恶? “那大概是他心悦之人?”柳青林问道。 柳弗烟却越发的伤心了起来,哭的也更厉害了。 妹妹不曾这样失态过,柳青林都慌了:“烟儿,你这是怎么了?快别哭了。” 柳弗烟却哭的停不下来。 柳青林突然想到了什么,迟疑的问:“你不会是,喜欢谢溯?” 这些年,柳弗烟将心事藏在心底里,便是哥哥柳青林都不曾透露半分,她知道哥哥是个管不住嘴的,难保哪天在谢溯面前说漏了嘴,让他疏远她。 但凡和他表明心意的姑娘,他都会立刻疏远。 她听哥哥说,谢溯说过,自己将来要娶的妻子,应该和谢家大夫人一般的端庄贤淑,稳重大方,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互相扶持,振兴家族。 就因为这番话,她才这么努力的修习自身,去做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 他喜欢读书,她便看他喜欢的书,哪怕那些书对她来说其实晦涩难懂,她并不喜欢,却也还是去看。 他最爱琴,她也学琴,曾经弹奏一曲关山月学得了他三分韵味,他夸赞她的有天赋之人,殊不知她为了模仿他的琴音暗地里已经将这曲子苦练了整整三个月。 她样样都按着他喜欢的去做,她已经成为了最适合做他 妻子的样子。 可他却突然有了要定亲的人选,而这个人,分明没有半分比得上她! 柳弗烟只一味的哭,并不否认。 柳青林叹了一声:“你怎的不早说?若是早些说,我与谢溯提一提,他兴许还能考虑一二,现在……” 柳弗烟啜泣着:“溯哥哥向来重规矩,他定不会唐突的女子,我不敢言明,只盼着谢刺史要为他做主安排婚事的时候,再让爹娘去提。” 柳青林听着这话,也觉得有道理,谢溯从来洁身自好,决不能容忍任何儿女私情这种事,他的婚事定是要听从家中长辈安排的,而他最尊重的长辈,必然是谢刺史了。 柳弗烟这番考虑才是最周全的,可谁能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哥哥,你要帮我,溯哥哥定不会喜欢那样无礼的女子的,说不准就是他京中的父母逼迫……” 柳青林不忍心的打击她:“可我看他对那姑娘极好,不像是被逼迫?” “他是个品行端方的君子,哪怕是不喜欢的姑娘,既然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他哪有不照顾的道理?他定会爱重自己的妻子的。” 柳弗烟这话,不知是在劝柳青林,还是在劝自己。 柳弗烟抓住柳青林的衣袖:“哥哥,你帮我打 探一下,那个言姑娘到底是哪家的,他说是表妹,那说不准就是他继母那边的亲戚,是他继母硬塞给他的,若是查清,告诉谢刺史,谢刺史定不会坐视不管,让他继母用那种女人来祸害他!” 柳青林犹豫了一下:“那我打探一下吧。” — 马车已经到了刺史府门口了。 “公子,到了。”书棋喊了一声。 谢溯低头看窝在他怀里睡的正香的人,完全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还说昨天睡得好,现在竟也能睡的这样香? 大概是这一路舟车劳顿,她到底还是累着了,谢溯有些不忍心叫醒她。 但是既然已经回了府里,当然不能再随便抱着她下车了,让叔父看见被斥责事小,被单蚩使臣看到生出事端才麻烦。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再走一圈吧。” “啊?”书棋愣了愣,但也没敢多问,应了下来:“是。” 然后马车重新启动,再次跑了起来。 谢溯看着臻臻安静的睡颜,心中却思绪纷杂,后日便要送她出关,如今两国关系越发的紧绷,北边的叛乱也闹的正凶,僵局的打破就在此一战。 而她作为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也势必面临诸多危险。 越是靠近边关,他越是不安,太在意 ,所以才太害怕失去。 马车突然颠簸一下,臻臻脑袋在他怀里滚了一滚,他连忙护住她。 她却揉着眼睛醒来了,柔|软的发顶在他颈窝蹭了蹭,跟小猫儿似的:“咦,怎么还没到啊?” 他笑了笑:“快了。” 她嘟囔着:“怎么这么久。” “嗯,书棋赶车太慢了。” 她有些怔怔的靠在他怀里:“谢溯,我有些害怕。” 他心里一紧,似乎感知到了她的情绪,轻轻拍着她的背,沉静的道:“别怕,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她有些闷闷的,“倘若这次单蚩铁了心要我的命,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他脸色变了变,语气前所未有的沉:“胡说什么!” 她抬头看他,眼里少了些懵懂,多了些成长:“谢溯,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吃过苦,虽然父皇总是训我,先生总是罚我,可我心里清楚,那不算苦,父皇母后惯的我骄纵任性,他们总怕我得到的不够多。” “下个月,我就要及笄了,我已经过了十五年的好日子,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我也甘心,可你过了二十年的苦日子,如今才熬出头,也该享一享福才是。” 谢溯抓住她的双臂,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臻臻, 没有什么享够的福,也没有什么应该牺牲或者不应该牺牲的人,倘若你真想让我享福,你就好好活着,我们都要活着。” 她怔了怔,被他严肃的样子逗笑了:“你干嘛这么认真?” “这种事不许随便拿来说。” “知道了知道了。” 她态度很敷衍,他脸色依然不好看。 “你怎么动不动就生气?你不是修身养性来着?什么君子不易动怒,我还听陈先生夸你说你克己复礼,波澜不惊,谢溯,你现在越来越不像话了。” 臻臻趁机教训他。 他沉着脸不说话。 臻臻见他真生气了,心里有些慌。 “谢溯。” 他还气着,本不想理她,但又怕冷落了她她心里难过,还是沉着脸转头看她。 她却突然扬头凑上来,吻他的唇。 小鸡啄米似的轻飘飘的一个吻,落在他的唇角,他呼吸都停滞了。 而她却笑的狡黠,小手牵着他的袖子摇啊摇:“你别生气了嘛。” 谢溯耳根倏地红了,刚刚还发沉的眸子此时慌的不知道看哪儿,心跳如擂鼓一般,几乎要跳出来。 她怎么这么可恶?总是踩他的底线,然后又有办法让他甘之如饴。 他现在哪里还记得生气?他只想把她按进怀里,狠狠吻她。 第六百六十八章 溺爱 他突然也不想委屈自己。 他修长的手扣住她的后颈,低头,吻住她的唇。 舌尖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汲取她口中的津液,恨不能将她所有的呼吸都夺走。 “唔……” 臻臻被吻的舌根发麻,都有些喘不上气了,突然后悔招他了。 她伸手推他,他稍稍松开一点距离,给她喘|息的机会。 “谢溯你……唔。” 他再次堵住她的唇,将她按在怀里发了狠的吻她。 呼吸逐渐粗重,他心中仍然觉得不满足,他知道自己不满足什么,他已经二十了,同窗十五六就开始偷偷养通房逛窑子了。 他从不沾染这些,君子修身以养性,不该纵容自己沉浸在这种荒yin之中。 可自从遇到她,他一次又一次的犯戒,他不该与她私定终身,不该牵她的手,不该吻她。 可这么多不该做的事都做了,那为何不能做他最想做的那件事? 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按在她后颈的手无声的下滑,流连过她纤薄的背,到了腰间,摸到了那根柔|软的腰带。 想要得到她。 可他还是收回了触碰到衣带的手,紧握成拳,迫使自己平复冲动。 他克制的松开了她。 臻臻被吻的脸色潮|红,一双眼睛都雾蒙蒙的,茫然 的看着他,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兔子。 “公子,到了。” 马车停下,书棋喊了一声。 谢溯给臻臻把斗篷的兜帽戴上,强自平静的道:“下车吧。” 他下了车,也没有伸手扶她,进府之后步子都迈的格外快,臻臻跟的都有些吃力,他往日里走路都会慢一点按着她的步调来的。 臻臻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好像更生气了? “谢溯,你还在生气吗?”臻臻叫住他。 他脚步顿了顿,浑身的燥热难以缓解,刚刚吹了冷风才稍稍纾解了几分,没忍心回头看她,看到她被亲肿的唇瓣,还有那双雾蒙蒙的无辜的眼睛,那团燥热更烈了。 “我没有。” 她小脸也拉了下来:“你就是有!你这人怎么这样小气?一点小事也要跟我生气这么久吗?你还亲了我那么久,你亲完就……” 他连忙捂住她的嘴:“公主别声张。” 臻臻不开心了,被他捂着嘴也不消停:“米米就素你翻脸不然人。” 谢溯感受她的唇在他掌心蹭来蹭去,他手一颤,连忙松开了她。 “我真没生气。”他耳根红的要滴血。 臻臻突然发现他的异常,他的手好烫,他的耳朵,好红。 “你风寒了吗?”她懵懵的问。 谢溯:“……” 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你先回寝屋好不好?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为什么……” 他已经转身走人了。 这是谢溯第一次撂下她。 臻臻有些茫然。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采莲正在收拾屋子呢,见她回来便连忙迎出来:“公主回来啦!” 臻臻走到门口,脚步又顿了顿,往谢溯的院子看了一眼。 “公主,怎么了吗?” 臻臻摇摇头:“谢溯突然有些奇怪。” “啊?谢公子怎么奇怪了?” 臻臻也说不上来。 采莲笑着道:“一定是公主多心了,谢公子对公主照顾还来不及呢?这一路上生怕公主受一点委屈。” 臻臻走进屋里,见几个箱子大开着。 “你在收拾东西吗?” “嗯,这都是公主的嫁妆,虽说是走个形式,但奴婢看了一下,东西倒是都很齐全呢。” 因为不是真的出嫁,所以并不是她娘帮她准备的,就是让宫里的礼仪嬷嬷筹备出来的。 若是真的出嫁,定是娘亲一样一样认真的清点为她添置。 正是因为如此,臻臻也没什么耐心细看。 倒是现在箱子开着,她闲来无事就翻了翻,却发现了一个小册子。 “咦?怎么还有书?” 这箱子里全是金银珠宝,唯独压了这么 一本书。 她翻开看了看。 然后眼睛瞪大了,身子都僵了,脸上更是一点点的涨红。 采莲还在收拾呢,好奇的抬头:“公主,这是什么书?” 臻臻吓的忙不迭的将书藏在了自己的身后:“不是,不是什么书!” “啊?” 采莲呆了一呆,臻臻立马钻进了里屋,还关上了门。 然后将手里这本书扔烫手山芋一样扔出去。 太吓人了!这都是什么东西! 可缓了一会儿,她突然懵懵的想到了什么,又去把书捡起来,认真的翻看。 这书里写着:“新婚之夜,是为男女交|合,故行此事。” 她脸颊发烫,怎么新婚夜还要做这种事呢? 而书中插画为主,还有极少的文字描写,这些插画不堪入目,倒是让她看到一行文字。 “男人气血旺盛时,方可行此事,表现为,浑身发烫,气血上涌,面色潮|红,呼吸急促,……” 臻臻呆呆的看着,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刚刚谢溯的样子…… 她捂着脸“啊”一声尖叫出来。 这个变态! 她再也不喜欢他了! 采莲听到她的惨叫,连忙跑来问:“公主,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没有!”臻臻中气十足。 采莲这才放心的退下了,应该就是单纯 的生气了。 等会儿让谢公子来哄哄就好了。 — 谢溯泡在浴桶里,缓了很久才缓过来。 他粗重的喘|息,仰头靠在浴桶的边缘,将整个人融进水里。 等这次事情结束,他一定要娶她,他想着。 房门被敲响:“公子。” 他声音微哑:“何事?” “是老爷让你过去议事。” “知道了。”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终于从浴桶里站起来,拿布巾擦擦干,换了身干净的衣袍,这才出去。 谢知许在书房等他。 “叔父。”谢溯推门进来。 “你今日带公主出门了?” 谢溯不假思索的道:“公主将要出关,心中抑郁,我带她出去散散心。” 谢知许笑着摇头:“我看你本事不小,扯谎也越发的熟练了。” 谢溯顿时脸皮发烫。 “我听单蚩使臣说你们这一路游山玩水,走走停停,你这回特意带她来单蚩留两天,我就知道你目的不止是想要带我见我,你带她出去玩可千万要隐藏身份,别暴露了才是。” 谢溯不好意思的笑笑:“是。” 叔父竟没责怪他溺爱公主。 “我找你来,是有件要紧事与你说。” “何事?” 谢知许神色凝重了几分:“刚刚收到的消息,那个前朝皇长孙死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只有她不知道 谢溯眸光一闪:“他死了?” “而且叛军那边也吃了败仗,现在气焰灭了不少,这对你们来说,还是很有利的,到时候你送公主出关,和单蚩那边,也可以拿这件事先和他们和谈,软硬兼施,如果能让他们自己心甘情愿的退兵,那是最好。” 谢溯沉声道:“可单蚩大王子被公主所杀,单蚩即便要退兵,只怕也一定要留下公主不可的,我是一定要带她回来的。” “这是自然,单蚩若是执意要公主,两军开战,也得提前做好部署,我昨夜已经去信常将军,他已经派了副将前来,你和他详细商议一下,有个计划安排,到时候也方便随机应变,也更默契些。” “多谢叔父!”谢溯连忙道。 原本也是让边关的守军协助退敌,但他们后日出关的时候就来不及和守军密切商议此事了,自然也难以确保配合,能在沧州提前商议一下对策,到时候也能有更好的应对办法。 “请陈副将进来。” 书房的门被推开,陈副将走了进来,抱拳道:“末将参见谢刺史,小谢大人。” “陈副将有礼了。”谢溯拱手还礼。 谢知许将地图打开:“你们过 来看看,这具体的进攻和撤退路线如何安排?” 三人就此商议了起来。 直到天色擦黑,才终于商议完毕,谢溯心中也多了几分把握。 他很是郑重的对陈副将再三交代:“此事关系公主安危,还请陈副将告知常将军,多多费心了。” “小谢大人不必如此,早在你们到达之前,陛下就已经让人快马加鞭传来了密旨,让我们务必保护公主的安全,不可有半点闪失,我们自然会拼尽全力,末将与小谢大人一样,只想公主平安。” “多谢陈副将。”谢溯冲着他拱手行礼。 送走了陈副将,谢溯也离开了书房,回自己的院子。 自然还是习惯性的先去看看臻臻睡没睡。 走到院门口,发现里面灯还亮着,现在时辰还早,她白天睡了很久,现在想来也是睡不着的。 谢溯走了进去,采莲正在外间坐着做绣活儿呢,见他来便站起身:“谢公子来了。” “公主呢?” “公主在房里呢,”采莲压低了声音:“好像生气了。” 谢溯怔了怔,生气了? 他这才突然想起来今天下午的事,她是不是以为他一直生气着?所以才不高兴了? 他把这 事儿忙忘了。 “我去看看。” 他立即抬脚往里间走去,走到门外,敲了敲门。 “公主。” 里面没人说话。 总不可能是睡了。 “臻臻?” “我睡了!”她气鼓鼓的。 谢溯无奈的摇了摇头,推门进去。 她哪里在睡觉?明明在软榻上玩白天买的皮影人。 她看到他,脸上突然就红了,大惊小怪的嚷着:“你不许进来!” 谢溯怔了怔,刚走进去,就僵在那里:“怎么了吗?” “你,你不守规矩!” 这话说的没毛病,他自从认识她开始,已经快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了。 况且这一路从京城到沧州,他哪天不进她房间哄她睡觉? “你怎么了?”他有些疑惑。 又耐心的解释:“我白天真的没有生气,我当时就是有急事……” 她捂住了耳朵:“我才不想听!你给我出去!我不想理你!” 谢溯眸光凝重了几分,大步走了过去,到软榻边单膝跪地,双手抓住了她堵住耳朵的手:“臻臻,到底怎么了?若是不高兴和我说便是,我下午真的没有和你生气。” 他神色凝重,语气也是有些慌。 臻臻见他这样,又有些不忍 心了。 “因为,因为你随便跟我生气。”她随便扯了个幌子。 谢溯无奈的道:“我真没有生气。”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我和叔父在议事,常将军派了陈副将前来,与我商议公主出关的事,我想要确保公主万无一失,没顾上看时辰,商议完就已经天黑了,是我不好,我应该差人来告诉你一声,我一时忙忘了。” 谢溯耐心解释着。 臻臻心里顿时不是滋味,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怎么了?”谢溯连忙问。 臻臻突然抱住了他,下巴枕在他的肩上,闷闷的道:“谢溯,你怎么这么好啊。” 谢溯怔了怔,又笑出声来:“刚刚还在生我的气,现在又觉得我好了?臻臻,你怎么变这么快?” “可是,可是你那么好,让我觉得对你好像不够好。” 谢溯心里熨帖的很,这小没良心的难得有长良心的时候。 他圈住她,轻拍她的背:“我没觉得你不好,臻臻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生气也喜欢,开心也喜欢,所以你怎样我都觉得好。” 他顿了顿,又强调了一句:“但倘若前一刻还在说喜欢我,下一刻就说要和我分开,我 是不能接受的。” 臻臻忍不住笑出声:“那我过很久很久再跟你说要分开,你就能接受了?” 他严肃的看着她:“不能,怎样分开都不能。” 他握紧了她的手,像是生怕她丢开一般:“不许说分开。” 臻臻又开心起来:“好。” “那你快睡吧,时候也不早了。”哄好了她,他心里一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否则今天他也是睡不好了。 “嗯。” 谢溯揉揉她的发,这才起身出去。 等谢溯走了,采莲才进来,笑嘻嘻的道:“公主可开心了?这才能睡觉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开心了?” “谢公子若是没哄好,哪敢走?” 臻臻轻哼一声,又滚回了自己的床上,钻进被子里。 采莲捂嘴笑,关上了房门。 臻臻从枕头下面把那本小册子再次摸了出来,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写着“此乃夫妻敦伦之常识,天下夫妻皆是如此,方可调和感情,绵延子嗣,切勿惊扰。” 臻臻眨了眨眼,天下的夫妻都要做这样的事? 这么吓人的事,竟然天下的夫妻都在偷偷做?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连最死板的谢溯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第六百七十章 共同面对 次日,臻臻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谢溯早上的时候就来看了一次,中午又来了一次,采莲都说她还在睡。 “公主昨天半夜才睡呢,奴婢也劝不住,还好今日无事,就让公主多玩会儿了,今日倒是也能补觉。” 谢溯奇怪的很:“她怎么了?昨天睡不着吗?” 他记得他是把她哄好了的。 采莲摇摇头:“可能是白天玩的太兴奋了吧。” “那公主若是醒了,你知会个人来告诉我。” “是。” 谢溯这才离去了。 等到晌午的时候,臻臻总算是睡醒了。 采莲听到动静,才端着洗漱的水盆推门进来:“公主醒啦?” 臻臻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满脸的精气神:“嗯。” “看来公主这次是睡饱了,公主现在是越来越适应外面的生活了,以前只有在宫中才会睡的这么好呢,现在住在这竟和宫中一样能睡了。” 臻臻皱皱眉:“你这话怎么说的我跟小猪似的?” 采莲笑嘻嘻的道:“公主可不就是?” “胡说!我才不是,我比它好看多了。” 采莲噗嗤一声笑起来,拿帕子给她擦脸:“是是是,公主最好看了。” “谢公子 一早就来过了,见公主还在睡也没打扰,还叮嘱奴婢说公主醒了记得派人去通知他。” 臻臻从床上下来,坐到梳妆镜前:“一会儿我去找他吧。” “那也行。” 臻臻梳妆完毕,就去找谢溯了。 谢溯的院子就在旁边,她其实翻墙就能过去了,但想了想,在别人家好像不大好,就还是很有礼貌的绕路走了正门。 书棋正在院子里晒书呢,见臻臻来,连忙问安:“公主。” 臻臻蹦跶着进来:“谢溯呢?” “公子在书房呢……” “噢!那我去找他!” 书棋后面的话还没说完,臻臻影子都已经没了。 他呆呆的说着:“谢刺史也在那。” “谢溯!” 书房的窗户是支开的,她把窗户拉开,脑袋探了进去,手里还拿着一捧刚从自己院子里薅下来的茉莉花,笑的眉眼弯弯:“谢溯!你又在读书吗?” 谢溯站在书桌前,正在对答叔父的提问,猝不及防的看到一个脑袋从窗户冒出来,他吓的心都要跳出来。 他干巴巴的看一眼叔父,然后涨红了脸,走到窗前,接过她手里的花,轻斥:“公主,别胡闹。” 臻臻一抬眼看到谢刺史 在那坐着,也尴尬了许多,干巴巴的笑着,她本来还想装的乖一点的。 谢知许无奈的笑了笑:“公主,进来坐吧。” 谢溯帮她抬着窗户,她的脑袋从窗户缩了回去,然后老实的从正门走进来了。 她现在很后悔,当时既然已经老实的不翻墙了,为什么不能再老实一点走大门呢? 果然人是不能走任何一点捷径的。 臻臻又学会了一个道理。 她耷拉着脑袋进来,以为要挨训,毕竟这位谢刺史看着就是极严肃的人,比陈先生还古板的样子。 能把谢溯养成这个小古板的人,能开明到哪儿去? 可没曾想,她垂头丧气的进来,却没有被责骂,反而谢刺史难得带着笑。 “公主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臻臻看一眼谢溯,谢溯脸还红着,他大概是还不适应在长辈面前失态,他还是冲着她轻轻点头,让她安心。 臻臻这才道:“还挺习惯的,那个院子我很喜欢。” 她眼睛又亮起来:“那满墙的茉莉花我也喜欢,我在我娘亲的宫里也见过,我娘亲也喜欢茉莉花,我今天早上起来看着好看,就摘了一束。” 谢溯刚刚藏到了身后的茉莉花 ,被她给供出来了。 他干巴巴的冲着谢知许笑笑。 这花是他叔父亲自种的,极钟爱的,寻常一朵也不让人摘的。 公主今天一下子就薅了这么大一把,怪他,忘记叮嘱她了。 谢知许却没什么愠色,只笑着:“公主能喜欢就好。” 谢溯松了一口气。 “公主明日便要出关,此行凶险,我昨日已经让谢溯和常将军的副将商议过详细的退回路线和安排,公主定要谨慎再谨慎,保重自己。” 谢知许认真的叮嘱着。 臻臻怔怔的点头:“知道了。” “别的事,我都交代给谢溯了,让谢溯跟公主讲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知许起身。 谢溯脸更红了,还是拱手相送:“叔父慢走。” 谢知许出去了,臻臻又活过来了,开心的凑到谢溯的跟前:“这花好看吗?” 谢溯无奈的笑:“好看。” 罢了,既然叔父也没说什么,应该她也能摘。 臻臻透过开着的窗户,看着院中渐渐远去的身影,怔怔的道:“不知道怎么的,我觉得有些看不透谢刺史。” “为何看不透?” 谢溯倒是好奇的很,他第一次听人这样评价叔父。 旁人对 叔父的评价往往是,他是最简单明了的人,他没有私心,也没有私念,一心为民,不贪污受贿,也不会道貌岸然。 “我第一次见他,我以为他不喜欢我,可是,我这次见他,我又觉得他好像很关心我。” 臻臻虽说天真散漫,但是她看人却还是很准的,谁真心对她,谁不是真心对她,她能分辨,唯一分辨失误的一次,就是对聿风。 她误以为他和郑家勾结,背叛她。 而这次,她也不确定,到底是自己哪次的感觉失误。 谢溯轻笑着摇头:“那你可能感觉的都是对的。” “啊?” “叔父很关心你的安危,这次你出关,他也做了很多的准备,他不想你出事的。” 谢溯顿了顿:“不过,他对你确实有一些介怀,但这和你无关,是一些其他的事。” “什么事?” 谢溯想起叔父说的那些陈年旧事,眸光也黯然了几分:“等这次咱们能平安从边关回来,我便告诉你。” 臻臻撇撇嘴:“卖关子。” 谢溯却笑:“等我说了,你也不许抛下我,咱们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不论什么事情,都要共同面对,好不好?” “当然了!” 第六百七十一章 没做别的事了 臻臻扬起头,眼巴巴的看着他:“那我们今天去哪儿玩?” 谢溯无奈的笑了笑:“那我们今天去逛庙会好不好?” 臻臻开心的点头:“好!” 人人都说这小公主娇蛮任性,很难哄,他发现难哄的时候确实也挺难哄,但只要涉及吃喝玩乐这一方面,她还是很好说话的,一点也不挑。 “那我们现在就去。” 谢溯带着她正要出门,却见书棋匆匆前来通报:“少爷,柳家少爷和姑娘来了。” 臻臻歪了歪头。 “那请进来吧。”谢溯顿了顿。 他回头对臻臻道:“大概是有事来找我,我大半年没有回来了,的确也堆了很多事,我们晚一点出门好不好?” 臻臻乖巧的点头,但她心里却觉得,可能不止会晚一点。 他们就在院中的凉亭里坐下,臻臻看一眼亭子中石桌上的墨点,伸手摸了摸:“你以前经常在这读书吗?” 谢溯笑:“嗯。” 臻臻撑着脑袋,试探着问:“那你除了读书,就不做别的?” 谢溯沉思了片刻,才道:“也做别的。” “什么?” “读书累了会弹琴放松一下。” 臻臻:“……”这什么十大酷刑? 谢溯看她无语 的样子都忍不住笑:“叔父有时候也会带我去体察民情,让我知道百姓疾苦,也看一看世间百态。” 臻臻叹了一声:“你怎么过的这么苦。” 谢溯:“……” 这么多年,她是唯一一个觉得他过的苦的。 他忍不住捏她的脸:“跟你比确实算苦了。” “你不觉得苦吗?”臻臻不服气的道。 “我是刺史府的公子,素日里吃穿住行都不用愁,想要看什么书都有,谢家珍藏的书都任由我看,想要什么琴,也有银子能买,可寻常百姓家的孩子,别说读书,吃饭都难有饱腹的。” 谢溯轻叹一声:“若是要读书,别说能有什么好书,便是纸都得省着用,连一只像样的笔也没有,想要看什么珍藏的书,那更是难如登天,更别提学什么琴了。” 臻臻愣愣的听着,她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百姓疾苦。 臻臻瘪瘪嘴:“难怪你之前来宫学上课那么不喜欢我。” 谢溯给她倒了茶,笑了笑:“我哪里不喜欢你?” “你就是有,你当时都不愿意看我。”臻臻突然开始翻旧账。 谢溯眼神闪烁一下:“我没有。” 却无法做更多的辩驳。 他耳根微红,他那时 候不是不愿看她,是不敢看她。 她以为他是因为她天天给他送桃花,变的乖巧懂事了才喜欢上她的,可他自己心里很清楚,并不是。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看到她那双狡黠的眼睛,分明可恶又还装的乖巧的冲着他笑,然后肆无忌惮的弹错音,故意惹他生气。 他那时候感觉恼怒异常,却又有种莫名的感觉,他后来才明白,原来那就是心动。 他循规守矩了半生,第一次碰上这样嚣张任性的姑娘,一眼便冲破他的层层枷锁,闯进他的心房。 臻臻得意了起来,以为自己赢了,哼了一声:“现在才知道哄我了?我早不计较了。” 谢溯笑着揉揉她的发:“多谢公主宽宥。” 正说着,看到柳青林和柳弗烟走进来了。 “阿溯,言姑娘。”柳青林笑着问候,柳弗烟也跟着行礼。 “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谢溯问。 “我只是想着你难得回来一趟,想找你讨教些学业上的问题,烟儿也是。” 柳弗烟有些希翼的看着谢溯。 谢溯却有些迟疑,他看一眼眼巴巴等着出门玩的臻臻,到底还是抿唇拒绝:“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说好了要带臻臻 出去玩的,正准备出门,要不,改日吧。” “我听说你明日便要送公主出关了,到时候还会回沧州吗?” 谢溯这次回沧州,的确就是因为护送公主出嫁路过沧州才在这暂住两天的。 外人只知道公主住在刺史府,但却不知道公主是谁。 当然柳家兄妹也不会往臻臻身上想的,毕竟公主是要去和亲的,作为新娘子根本不可能出门不说,更不可能成为谢溯即将要娶的妻子。 谢溯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但是臻臻难得来沧州,我本意带她来就是想要让她看看沧州的风土民情,不想让她在这闷着。” 更重要的是,他若是在这帮他们答疑解惑,臻臻只怕要在旁边无聊的睡着了。 柳弗烟紧抿着唇,隐隐有些怨怼的看一眼臻臻。 柳青林却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既然阿溯你要出门,我当然也不好打扰。” 柳弗烟却扯了扯他的袖子,柳青林话锋一转:“你们去哪儿玩?要不我们一起?” 谢溯看向臻臻,臻臻小脸已经舒展开了,完全没有介意的样子。 她只要能出去玩就行,别的压根不挑。 谢溯这才点头:“我准备带她 去逛庙会,你们若是有空,一起同去吧,臻臻也爱热闹。” “好啊!”柳青林一拍手。 可心里却嘀咕着,谢溯嘴里三句不离臻臻,看这样子,妹妹的心愿八成是要落空了。 但又想到他难得回来一次,就当最后满足妹妹一次吧。 “走吧。” 一行人这才一起出了门。 门口两辆马车,臻臻正要上车,柳弗烟却突然道:“要不我和言姑娘同车吧,溯哥哥和我哥哥也有话聊,男女分车而坐,也更合适些。” 从前谢溯是绝不可能和女子同车的。 谢溯想了想,却蹙眉:“还是我和臻臻一辆车吧,我怕你照顾不好她。” 柳弗烟僵了一僵,她又不是个奴婢,为什么要照顾她? 谢溯似乎看出她脸色发僵,解释了一句:“臻臻有些娇气,她出门得有人照顾着,我做惯了,亲自陪着她比较好。” 柳弗烟扯出笑来:“溯哥哥对言姑娘真好。” 谢溯笑笑,跟着臻臻上了马车。 柳弗烟这才黯然的上了柳青林的车。 臻臻趴在车窗口,看着柳弗烟黯然的背影,拧了拧眉,回头就凉飕飕的问谢溯:“你在沧州除了读书弹琴,就真的没做别的事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和你一样甜 谢溯莫名其妙:“还有什么事?” “你有没有和别的姑娘私定终身?” 谢溯愣了半晌:“和谁?” “有没有?”臻臻盯着他。 “当然没有。”谢溯无奈的很,“谢家子孙虽说每个人一个玉佩,但那都是出身的时候就给的贴身之物,你以为是批发的吗?” 臻臻哼哼两声,突然想到,她的那块还在她父皇那儿呢。 她讪讪的看他一眼,刚刚充满的底气,突然又心虚了起来,轻咳一声:“那你有没有和别的姑娘……” 谢溯认真的看着她:“没有,臻臻,我只有你。” 臻臻瘪瘪嘴,突然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谢溯这个老古板,他哪里是能随便招惹女人的人? 要不是她招惹他,他也不会喜欢她的。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谢溯有些不明白。 臻臻哼了一声:“你当然不明白。” “啊?” 她竖起一根白嫩嫩的手指头,戳他的脑袋:“你这个,木头脑袋!” 谢溯呆了一呆。 第一次有人说他是木头脑袋。 他从小被人夸聪明,他哪里木头? 但谢溯的聪明从来只在他在意的事上,不在意的人和事,他很少会去浪费时间,他 甚至不会多看一眼。 柳弗烟的心思虽说隐晦,但却在眉眼间细看的出来,毕竟她的眼神总是隐隐的追随着谢溯,看着谢溯的时候,眼神又是格外的温柔,甚至殷切。 可谢溯几乎不看她,他自然不知道她的念头。 可臻臻会看,臻臻好奇心重,她遇到什么生人都会多看两眼,这个柳弗烟,她从见到的第一眼就感觉不舒服,后来才发现她是喜欢谢溯的。 臻臻想着,她和谢溯在沧州认识这么多年,兴许也有些私情呢?可又转念一想,谢溯不是这样的人,他若是和柳弗烟有私情,根本不会再喜欢她的。 而且,柳弗烟也没她好看! 今日的庙会格外的热闹,马车在一条街外就已经进不去了,人群拥挤,有些堵住了。 臻臻从马车上跳下来,兴奋的道:“那边好热闹。” “臻臻别乱跑,这里人多,当心走散了。”谢溯怕她走丢,一时也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牵住了她的手,给她攥的紧紧的。 柳青林和柳弗烟也下车了,走过来看到谢溯直接牵着臻臻,脸色都变了变。 这可是谢溯啊,把礼仪规矩刻在骨子里的谢溯,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 下和没定亲的姑娘随便牵手。 谢溯倒是无所谓,他现在为了臻臻把规矩都坏的差不多了,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牵着臻臻走过来:“臻臻说想去看戏,我想着茗香茶楼那边的二楼雅间看戏还挺方便的,不如我们去那边吧。” “好啊。”柳青林连忙回神,连连点头。 臻臻还在四处张望着,兴奋的不得了:“那个人好高啊!怎么这么大!” 谢溯牵着她往前走,一手给她隔开人群,一手牵着她,低头在她耳边道:“他踩了高跷的。” “我也想玩。” 谢溯拧眉:“下次吧,下次我让人找高跷来你在家练练行不行?这儿人太多了,万一摔着怎么办?” “行吧。”臻臻立马又被别的吸引:“那个糖人做的好漂亮!那个师傅是不是在对着真人捏?我们也去吧!” 谢溯只能依她:“行。” 他回头对柳青林道:“你们先去茗香茶楼吧,我陪她先买个糖人,之后再过去找你们会和。” 柳弗烟被这熙攘的人群挤的脸色有些难看,她从来不来这种地方,一堆人,实在是粗鄙。 而这个言姑娘却偏爱来这种人堆,谢溯明明最喜静了,全是因为她才 得遭这个罪。 柳青林已经注意到了妹妹的情绪不好,立马应下来:“行!那我们一会儿见,我和烟儿先过去了。” 然后连忙护着柳弗烟先去茗香茶楼。 卖糖人的老头儿见着臻臻就夸:“好漂亮的姑娘,要买糖人吗?” 臻臻拉着谢溯道:“我要两个糖人,我们两个的!” “做你的就好了,我有什么可做的?” “那我们得一起嘛。” 看着她理所当然的眼神,谢溯的心好像被戳了一下。 经过这一路的相处,她好像更依赖他了一些,之前在燕京城的时候,他总是没什么安全感,大概是因为燕京城里她在意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他总觉得自己排不上号。 可自从离开燕京城之后,她在意的人只有他,她会黏着他,会依赖他,信任他,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比以前更近了一些。 谢溯轻笑:“好。” “快给钱呀!”臻臻催促他。 谢溯拿出银子递给老板:“麻烦老板做好看一点。” “好咧!二位长的这么好看,哪里还需要麻烦我?我还生怕自己手艺不到家,做的你们不满意呢。”老头儿接过了钱,利落的开工了。 老头儿先给臻臻捏, 那面团在他的手里轻易的就捏出了轮廓来,一点点的雕琢,不过一刻钟的功夫,竟就做好了。 老头儿把糖人举到臻臻的面前:“姑娘瞧瞧可还行?” 臻臻眼睛都亮了,惊喜的点头:“好像我!” 她回头看谢溯:“谢溯!你看!” 谢溯拿着糖人细看,笑着点头:“的确很像。” 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笑的眉眼弯弯,和臻臻一样的可爱。 “给你。”谢溯把糖人还给臻臻。 臻臻却道:“这个送你。” “送我?这可是你的糖人,你心心念念这么久,就这么送我了?”谢溯意外的很。 臻臻笑嘻嘻的道:“我的送你,你的送我,话本子里的情人都是这样做的。” 谢溯耳根泛红,嘴上还轻斥着:“胡闹。” 但捏着糖人签子的手却更紧了。 很快,老头儿也把谢溯给捏出来了,递给他们看:“你们瞧着怎么样?” 臻臻开心的举起来,放在谢溯的脸边比对着:“好漂亮!和你一模一样!” 老头儿得意的道:“我这手艺你们还不放心?” 臻臻拿着糖人乐了半天,然后伸出舌头,舔了舔糖人谢溯的脸,眨眨眼:“咦,和你一样甜。” 第六百七十三章 你回来啦 谢溯的脸倏地红了:“胡说。” 臻臻压根没注意看他的脸,拉着他的手往茶楼走吧:“走吧走吧,我要去看戏了。” 谢溯看着自己手里的小臻臻,突然心跳如雷,小心翼翼的舔了舔她的脸,的确很甜。 但没她甜。 两人终于到了茶楼,在二楼雅间和柳家兄妹会和了。 “呀,你们这糖人真的做的好漂亮啊,早知道我们也去做了。”柳青林忍不住赞叹,还一个劲儿的凑上来看谢溯手里的那支。 谢溯笑了笑,把糖人面朝自己,拿远了一点:“你要喜欢你现在去买一个。” 柳青林顿时好笑的很:“谢溯你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我看一眼也不行?” “君子该非礼勿视。”谢溯一本正经。 “真的难为你现在还能记得这些规矩呢。”柳青林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谢溯权当听不到,回头看臻臻,却见她一口下去,把他半个脑袋都咬掉了。 谢溯:“……” 臻臻吃的一边的腮帮子都鼓囊囊的,眨巴着眼睛:“真好吃,可甜了,谢溯你快尝尝。” 谢溯看一眼手上的小臻臻,有些舍不得吃,拿牛皮纸将她包好:“我现在还不饿,回家再吃吧 。” 臻臻点点头,然后又咬掉了他的另一半脑袋。 是了,她哪里会心疼这些?这小东西一点心肝都没有,就嘴上会骗人。 “怎么啦?”臻臻吃的正来劲,看到谢溯正在看她,疑惑的抬头。 谢溯忍不住笑:“好吃吗?” “好吃!” 戏台子已经开始唱戏了,柳弗烟听着有些无聊,她并不爱看戏,转头看一眼谢溯,他也没看,他在给剥橘子,一片片的把橘子皮剥开,然后把肉|瓣上的白丝也都一一的剔除,然后送到那个言姑娘的面前。 臻臻眼睛盯着戏台子都没回头,拿过橘子就喂进了嘴里。 柳弗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这样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又是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如何要伺候这样一个祖宗? 柳青林突然兴奋的道:“哎,你看那书铺是不是写着又严先生的藏本?” 谢溯抬头,往窗外看去,那书铺的确挂着这样的招牌。 “咱们去看看吧!” 柳青林激动的道。 谢溯有些心动,严先生的真品他一直很想收藏,但是市面上流传的大都是假的,少有真的,他不想错过机会,想去鉴别一下。 他看向臻臻:“我去那边看看,你 要不要和我一起?” 臻臻点点头:“你去吧,我在这看戏,不用你陪着我。” 他又有些不放心,正犹豫着,柳弗烟突然开口道:“我在这陪着言姑娘吧,你们快去快回。” 谢溯点点头:“那好,麻烦你了。” 谢溯和柳青林这才走了。 臻臻有些诧异的看一眼柳弗烟,她以为她不喜欢她呢。 柳弗烟笑着道:“言姑娘原来喜欢看戏,不过溯哥哥不爱看戏,他向来只喜欢看书的,今天若非是陪着你,他定会直接去逛书铺了。” 这话说的,好像她还怪不懂事的? 臻臻点点头:“那他对我还挺好的。” 柳弗烟梗了一梗,她好像听不懂?还是自我为中心惯了,根本不懂得体谅人,也感觉不到自己是个拖累? 柳弗烟又自顾自的说了起来:“言姑娘若是真心对溯哥哥,也该想想他喜欢什么才是,他一个喜欢清净的人,陪着你到这种拥挤的地方来,看戏又是买糖人,实在是因为他脾气好,才愿意忍耐,言姑娘也不该理所当然。” 忍耐?臻臻听到这个词,突然觉得陌生。 臻臻突然问:“看样子你很了解他?” 柳弗烟脸上的神色多了几分 得意:“那是自然的,我和溯哥哥也是自小相识,都在白鹿书院读书,他这人向来爱书爱琴,平日里交际往来也和喜欢书和琴的人打交道,旁的俗人,他是不来往的,就算逼不得已要来往,他会客气会礼貌,但实际上并不会放在心上。” 臻臻突然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好像他没把我放心上,把你放心上了呢?” 柳弗烟面色微僵,笑的有些干巴:“我也是爱书爱琴之人,所以和溯哥哥自然也能聊得到一起去。” “可惜啊。” 臻臻很是惋惜的道:“他没办法娶你。” 柳弗烟脸色彻底僵硬,好像被戳中了死穴。 臻臻将最后一口糖人咬进嘴里,吃的一干二净:“还有,谢溯和我一起出门,看戏,逛街,买糖人,他虽然不喜欢做这些事,但是……” 她眨眨眼,笑的狡黠又得意:“他喜欢我。” 柳弗烟袖中的手都掐进了肉里,心脏扯的生疼,眼前这个看似懵懂无知的丫头片子,竟这么会戳人肺管子! “谢溯喜欢我,所以才愿意陪我做这些,若是你能让他喜欢你,你也不必装的那么辛苦,压抑着天性去做一个端庄贤淑的大家闺秀来 讨他青眼了。” “我什么时候装了!”柳弗烟声音都拔高了,脸色难看至极,这话无疑是把她肺管子都戳炸了。 可她反应太大了,导致周围的人都惊诧的看过来,那眼神好像在说,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无礼,竟还在外面大喊大叫的。 柳弗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她被这个贱丫头一刺激,就失了分寸。 臻臻摊手:“你看,何必呢?你脾气不挺大的嘛,装的那么累,我看着都辛酸,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哦不,是为了一个不爱自己,并且马上要娶别的女人的男人,我劝你还是别自找苦吃了。” 柳弗烟咬牙切齿:“我的事不用你管!我和溯哥哥这么多年的情分,哪里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挑拨的?” “我不是挑拨,我是给你忠告,毕竟他要娶的人是我,而且,我这个人很小气的,我已经和他说过,以后不许纳妾。”臻臻态度诚恳。 柳弗烟却气的手都在抖,“噌”一声站起来,指着她的鼻子怒道:“我是正经世家千金,名门闺秀,怎么可能当妾!你是想要侮辱我,还是侮辱我柳家门楣!” 臻臻回头,眨眨眼:“谢溯,你回来啦?”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们就成亲 柳弗烟神色僵硬,连忙收敛了神色,平复情绪,然后仓惶的转身,温声细语的正要开口招呼。 却发现根本没人。 她恼怒的回头,看到臻臻笑的狡黠。 “你说谢溯不会喜欢我这种无礼的,那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你这种虚伪的?” 臻臻问的很天真,但却很刁钻。 柳弗烟气的七窍生烟:“你!” 臻臻诧异的道:“谢溯。” “你别想再骗我!”柳弗烟气的大骂。 谁知身后真的传来谢溯的声音:“怎么了吗?” 柳弗烟吓的脸都白了,慌忙转身,却看到谢溯眼神凌厉的看她一眼,然后绕开她走到臻臻的身边,问:“怎么了?” 臻臻摇摇头:“没事啊。” “那刚刚怎么还……” 他上来的时候就听到柳弗烟在这大喊大叫的,以为她欺负臻臻了。 柳弗烟惊慌失措,连忙辩解:“不是的,是言姑娘刚刚故意激我,我不是在冲着她发脾气。” 可这话却说的有些欲盖弥彰了。 倒是臻臻茶里茶气:“我们没吵架呀,就是讨论一些问题,然后说着说着有些分歧罢了,哪里是吵架,谢溯你多心了。” 柳弗烟脸通红,臻臻这话说的, 倒是显得她十分小气刻薄。 谢溯哪里听不出臻臻的阴阳怪气?要不是柳弗烟惹到她了,她根本不会这样。 谢溯沉声道:“今天出来也太久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就不久留了。” 柳青林连忙来劝和:“这,这应该就是误会,要不再……” “不必了,我看今天天色不早了,明天我们还得赶路,有正事儿要做,实在也是不方便。”谢溯话说的很客气,但显然是很不留面子的。 他对谁都客气,但拒绝就是拒绝,不熟悉的人可能听不出来,但柳青林和他认识十多年了,怎会听不出来? 柳青林当下也有些尴尬,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讪讪的点头:“那你们慢走,我们再次有机会再聚吧。” 谢溯点点头,拉着臻臻走了。 柳弗烟僵硬的看着他们离去,脸色越发的难看。 柳青林责备道:“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也没见你这么不稳重,怎么还跟言姑娘吵起来?还那样说人家……” “你知道什么!是她故意的,她心机深的很,她分明是故意让我在溯哥哥面前丢脸的!” 柳弗烟气的捂着脸哭了起来。 柳青林连忙要哄她,却又叹着 气,不知道该怎么说。 “烟儿,还是算了吧,谢溯这明显就是很喜欢那个言姑娘的,你现在这样又有什么意思?回头反而让我和谢溯这十多年的情分都丢了,得不偿失。” 柳弗烟红着眼睛道:“可那个女人哪里配得上他?” “他喜欢,又有什么办法?再说了,这男人看女人,大概也是看感觉,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即便是谢溯,不也这样?” 柳弗烟却不信,她咬着牙道:“我就不信,我觉得这其中定有蹊跷,谢溯不会喜欢一个蛮横无理的女人的,那个女人喜欢的东西都是溯哥哥不喜欢的,他一定只是在容忍她。” 她抓住柳青林的袖子:“你不是已经去信京中了吗?什么时候能问到?” 柳青林叹了一声:“至少也得一个月了,京中离这儿这么远,哪里能这么快就查到那个言姑娘的身份?” 一个月?一个月后他们怕是都走了。 柳弗烟着急的道:“那,那刺史府呢……” “你疯了不成,刺史府哪里敢让你去打听?” 在沧州,谢刺史是最大的官,沧州百姓人人敬仰爱戴,谁敢去刺史府作妖? 柳弗烟气的又捂着脸无 助的哭了起来。 柳青林叹了一声,也不知该如何劝她,只能让她算了。 — 谢溯拉着臻臻上了马车,这才细问:“刚刚柳弗烟惹到你了?” “她哪里惹的到我?”臻臻哼了一声,“我可不是好欺负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好欺负,你欺负我的时候我也说不出话来。” 臻臻瞪圆了眼睛:“胡说!我才没有!” 谢溯轻笑,捏了捏她的脸:“到底怎么了?” “你以后不许和那个柳弗烟说话,你这个呆子,看不出来吗?她喜欢你。” 谢溯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什么?” “我说她喜欢你!呆子!” “那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谢溯梗了一梗,他想着和柳弗烟也算是认识有几年了,他的确是没看出来。 臻臻一本正经的道:“所以还是我眼光毒辣,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本来我是不想管的,可她几次三番的挑衅我。” “几次三番?” “对啊,就是几次三番!”臻臻哼了一声:“谢溯,你这个睁眼瞎,我被人欺负了你都看不到。” 谢溯忍不住笑:“你竟也能被欺负?” 臻臻这话当然是夸张了, 她不过是被柳弗烟暗戳戳翻了几个白眼而已。 但是她倒是很懂得未雨绸缪。 “所以谢溯,你以后不许有别的女人,只能有我一个,因为你这个睁眼瞎,一定看不出来我被别的女人欺负了,回头你要是三妻四妾,我一定被欺负死了你都不知道。” 臻臻振振有词,说的好像她是可怜巴巴的小白菜。 她这性子,谁能欺负的了她? 谢溯却笑着揉揉她的发:“知道了,我只娶你一个,定不会给其他女人欺负你的机会,好不好?” 臻臻这才高兴了,开心的咧开嘴笑了。 回到了刺史府,天色也不早了。 臻臻回自己的院子之前,悄悄用宽大的衣袖遮住,勾他的手指:“明天我们就要出关了。” 谢溯神色凝重,反手紧握住她的手:“明天就要出关了。” 臻臻藏住眼中的黯然,扬起笑来:“若是这次事情顺遂,我们就回京,我们和来的时候一样,游山玩水着回去!” 谢溯握紧了她的手,轻轻点头:“好。” “谢溯,你低头。” 他听话的低头,臻臻踮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回京,我们就成亲。” 第六百七十五章 杀了公主 谢溯心跳漏跳了一拍,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说要嫁他。 从前她总是不坚定,一点点小事就想要和他分开,他安慰着自己她只是孩子气而已,等她长大一点就好了,只要守着她再等一等就好了。 可心里到底还是会觉得黯然的。 直到现在,她才第一次坚定的告诉他,她想好了,她要嫁他。 谢溯将她抱进怀里,弯腰紧紧抱住:“那我们说定了,你可不许反悔了。” 臻臻扬起笑来:“嗯!” — 次日一早,终于再无法拖延了,天还未亮的时候,臻臻便起了床,采莲为她梳妆,穿上了繁复的嫁衣,戴上了沉甸甸的凤冠。 臻臻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这一身隆重的装扮,第一次明白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的道理。 这是公主的责任,也是她的使命。 “公主,好了。”采莲将扇子送到臻臻的手里。 臻臻拿着扇子,起身,缓步走了出去。 谢溯已经在院中等着她了,他今日穿着绯红的官服,带着纱帽,格外的严肃。 可臻臻却突然想起那日离京前一夜,他把她按在宫墙上亲吻的样子,也是穿着这样一身严肃的官服,可他眼里却透着妖冶的光,做着最大逆不 道之事。 采莲忍不住小声道:“公主和谢大人怎么像是要成亲似的。” 谢溯轻斥:“不可胡言。” 但耳根却微红,心跳猝不及防的加速。 臻臻咧开嘴笑了笑,走到谢溯的跟前:“走吧。” 谢溯轻轻点头,带着她出去。 外面的单蚩使臣早已经等的不耐烦,巴格尔催促着:“快些吧,这都耽误多久了,今天已经让我们二王子在边关等着迎亲了,若是公主赶不到,可别怪我们单蚩翻脸无情!” 谢溯权当没听到,扶着臻臻上马车。 臻臻也早就听惯了这几个丑东西放狠话,反正说来说去也就是嘴上厉害,在大兴的地界上,他敢造次吗? 可他今日格外的嚣张,看来他也知道,快出关了。 等出了关,有些事就没那么简单了。 臻臻眸光也沉了几分。 车队缓缓启程,延绵了几条街的公主车队,一路前行着。 道路两边的百姓们都围观着,想要一睹公主的容貌,但车帘的纱织的可以隐约看到,但公主手里却拿着扇子挡着脸。 按着习俗,新娘子手中这柄扇子,要等到新郎进来,亲自拿开。 谢溯骑着马走在前面,频频回头看她。 柳青林今天也来 凑热闹了,站在道路的两边,冲着谢溯挥手。 谢溯点点头,作为回应。 公主的马车驶过,柳青林看了一眼,纱帘被微风吹起,隐约可见扇子下面那小半张脸。 柳青林挠了挠头,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他又打量了一眼长长的车队,不知道那位娇气的言姑娘在哪儿呢?有没有跟着一起?还是留在刺史府上了? 看样子多半是不会跟着的吧,她那么娇气,兴许谢溯还是要回来沧州的。 车队出了城,谢知许站在城门口相送。 他今日一身严肃的墨色衣袍,拱手相送:“臣,恭送公主!” 等到车队彻底走出了视线之外。 谢知许才放下手来,眼里带着忧思看着远方。 蓝田知道他在担心公主的安危,走上前来:“大人不必烦忧,既然北边的叛军已经被打压,那这次边关军心士气也会大振,不会让公主出事的。” 谢知许沉声道:“叛军虽说被打压,但张将军那边损失也不小,听说能杀掉叛军的前朝皇长孙,还是因为有个卧底潜入了敌军内部,里应外合才成的。” “是吗?张将军手下竟也有这样能耐的人物?” “不是张将军的人,是皇城司的人,前 来协助的,听说他为此遭到叛军围杀,身受重伤,至今还不知道有没有脱离危险。” 谢知许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我还当皇城司都是狠辣的酷吏,没想到也是个忠义之士,为了杀叛军士气,他也真是豁出命去了。” 蓝天眼睛一亮:“是不是那位皇城司副指挥使,宋聿风?” “你知道?” “小的听说过,他名声挺大的,年纪轻轻就屡立奇功,在皇城司步步晋升,原先,还只是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侍卫呢。” 谢知许沉吟着:“是么?” — 经过一上午的赶路,终于在黄昏之前,赶到了关口。 臻臻从车窗外看出去,只见苍茫一片,黄沙滚滚,茫茫的军队气势冷肃的守卫在这里,才刚刚靠近,便已经感受到阵阵肃杀之气。 原来这就是边关,这就是谢溯弹过的那一曲关山月。 她眼睛亮了亮,好像生怕错过任何一样景致。 常将军翻身下马,抱拳道:“恭送公主出关!” 臻臻点点头:“多谢将军相送。” 常将军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公主一路多多保重。” 他回头,冲着守城的士兵招手,士兵打开了厚重的城门。 和亲的车队,缓缓驶出。 谢溯再次回头看一眼臻臻,想让她安心,臻臻却冲着他弯唇一笑,好像一点也不怕。 常将军上了城楼,目送着公主长长的和亲车队驶出关口。 而城外,单蚩二王子带着军队早已经等候多时。 单蚩的人都目光猥琐的死死盯着马车上的公主,早听闻明珠公主生的貌美,又被养的一身细皮嫩|肉,这回公主作为赔罪品送上门来,单蚩当然也要往死里磋磨。 臻臻隔着纱帘都已经感受到那些让人恶心的视线,捏紧了袖中的暗器,呼吸也凝重了几分。 二王子根本不下马,只笑呵呵的道:“小王在此等候多时,公主总算来了。” 谢溯盯着他,沉声道:“王子有心了。” “公主,走吧?”二王子越过谢溯,看向身后的马车。 臻臻没有说话,只是牵着马车的车夫开始动了,马车越过大兴的军队的庇护,走向单蚩。 谢溯袖中的手紧了又紧,脸色也越发的凝重。 就在臻臻的马车即将要达到单蚩军队的跟前,突然一排冷箭破空而来,向着单蚩扫射而去。 一阵惨叫声响起,单蚩人倒了一半。 “有诈!退后!” “兴国竟然玩阴的,先杀了公主祭旗!” 第六百七十六章 风雨欲来 单蚩人举着弯刀冲了上来,首先就杀向了马车里的公主。 谢溯厉喝一声:“保护公主!” 兴军也立即一拥而上,杀了上来。 可单蚩人离的更近,他们几步之间就冲了上来。 可还没当翻上马车,才刚刚靠近,就突然为首的那一排尽数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和脸上的暗器倒在了地上。 花轿内的人飞身而出,从腰间抽出软剑,割破了腰带,繁复的嫁衣脱落,里面只一身红衣轻装,凤冠被扔到了地上,半披着的发也散开,踩着鹿皮靴子,飞身而起,将一个手弹扔出去,在单蚩军里炸开,一片毒粉蔓延开来。 单蚩人立马呕吐着跪在地上。 “臻臻,上马!”谢溯策马上前,臻臻抓住他的手,翻身上马。 直到她上了马背,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他一颗悬起来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常将军一声令下,兴军已经倾巢而出,厮杀声响起,和单蚩兵马缠斗在一起。 而单蚩根本没想到伏小做低的兴国突然有这样的袭击,一时没有防备,直接处于下风。 但他们又如何甘心? 突然单蚩主将喊了一声:“先抓大兴公主!抓了她,再要挟兴国!” 单蚩人立马军 心重振,有了主心骨。 谢溯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最坏的结果果然还是发生了,单蚩处于下风的时候,就会想要把公主拿在手里,作为要挟! 可若是臻臻落入单蚩手中,定是会生不如死,他这些日子一直在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他狠狠的一抽马鞭,将马儿骑的更快些,把臻臻护在怀里,拼命往城门口赶去。 而单蚩人却紧追不舍,甚至已经架起了弓箭瞄准他们。 “你要是再不停下,我就杀了你们!” 谢溯根本不放慢丁点速度,只拼命的往回奔,即便被射成筛子,也绝不会停下。 臻臻缩在他的怀里,紧紧抓住他的衣襟:“谢溯。” “别怕。”他声音微哑,脸上有了豆大的汗珠。 他眼睛忽然一亮,发现常将军已经带兵前来接应他们了。 “臻臻,我们得救了!” 常将军的人马杀上来,堵住了追击的单蚩人,谢溯带着臻臻,策马狂奔,直接冲回了关口的城门。 终于安全了。 臻臻兴奋的道:“谢溯,我们安全了!” 谢溯却突然从马背上栽了下去。 臻臻脸色一白,急忙翻身下马去扶他:“谢溯!” 可手却摸到了一片黏腻。 他中箭了,他背后三支羽箭,殷红的血都浸湿了官袍,和绯红的官袍融为一体。 “谢溯!”臻臻慌忙喊了起来:“军医!快叫军医来!” 很快,军医赶来,立即让人将谢溯抬到了后面的营帐里,给他处理伤口。 臻臻着急坏了:“大夫,他会不会有事?” 军医到底还是见过世面的,此时也还算沉得住气,安抚道:“公主放心,谢大人这几处伤没有在要害,不会有性命之忧,我现在立刻给他拔剑处理伤口,公主先回避吧。” 臻臻这才稍稍放心,转身退出去。 等了好一会儿,看着里面的人不停的有血水端出来,心都揪起来了。 直到军医走了出来:“公主,已经处理好伤口了。” 臻臻急忙冲进去看,谢溯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没有清醒过来,她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活着,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 她抓住他的手,喉头发涩:“谢溯,你要好好的,咱们说好了,要一起平安回京的。” 谢溯苍白着一张脸,依然昏迷着。 却在此时,陈副将赶了进来:“参见公主!” “怎么了吗?” 陈副将沉声道:“末将现在领命护送公主 退回沧州,现在边关要大力攻打单蚩,只怕不太平,公主在这,单蚩想必会一直找机会想要抓人,还是早些离开,至少退回沧州内,方能安全一些。” 臻臻沉思片刻,当即点头:“好,我和谢溯一起走。” 陈副将看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点点头:“谢大人这伤势太重,在边关养伤也不适合,还是会沧州好一些,那我去让人备车。” 很快,马车已经备好。 现在天色都已经黑了,他们连夜离开边关,退回沧州,陈副将还特意安排了一队精兵护送。 马车疾驰在夜色里,谢溯面色苍白的躺在车内臻臻坐在他的身边,拿热毛巾轻轻给他擦脸,双手抓住他的手,轻声念着:“谢溯,我们一定会平安回京的。” 马车经过一夜的疾驰,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回到了沧州。 刺史府。 马车回到刺史府,守门的小厮见状连忙回去通报,谢知许急匆匆的赶出来。 “公主!” 臻臻着急的道:“谢溯伤重,快让人送他回去。” 谢知许立即安排人找了担架来,将谢知许抬了进去,送回了他的房里。 又找了大夫来,给他重新包扎换药。 臻臻守在外面,有些 焦躁不安。 谢知许道:“公主不必忧心,溯儿没有性命之忧的。” “可他一直昏迷不醒,他是因为救我才受伤的。”臻臻满脸的愧疚。 “谢溯的任务就是保护公主,自然也应该救下公主,公主能平安,他才能放心。” 话音方落,却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大人,不好了!” 谢知许沉声道:“何事慌张?” “是叛军!叛军围来了!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叛军似乎得知了公主没有和亲,而是退回了沧州之事,现在叛军想要抓公主,拿公主做要挟!现在已经围在了沧州外。” 谢知许面色一变。 明珠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女儿,自小千娇万宠,谁人不知道?单蚩想要抓她,叛军又如何不想? 她如今出了京城,那就是掉进了狼窝的一块肥肉,谁都想抢。 刚从单蚩手里逃出来,如今叛军闻着味儿就来了。 谢知许沉声道:“公主稍安,这些逆党不过是兴风作浪,成不了气候,他们悄默默的跑到了沧州想要作乱,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臻臻怔怔的点头,心里却很不踏实,她回头看着屋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谢溯,心里惴惴的,仿佛风雨欲来。 第六百七十七章 原来是她 谢知许让臻臻照顾谢溯,他则立即赶去城门口看看。 快马赶到城门口,登上城楼,果然看到黑压压的叛军已经守在了外面。 叛军刚刚被杀了前朝皇长孙,如今如同丧家之犬,群龙无首,正式恼怒至极的状态,现在只想抓了公主拿在手里作为筹码。 “谢知许!你只要交出明珠公主,我们就放过沧州,绝不会侵扰一分一毫,你若是不知趣,我便是屠了沧州!” 喊话的人,正是郑灿。 郑家当初从京中逃亡之后,就正式归入了叛军,成了逆党的首领,郑灿对皇族自然是痛恨至极,现在当然只想抓了公主,又可以要挟皇帝,又可以拿来泄愤报私仇。 所以他对公主,是志在必得! 谢知许沉声道:“我绝不可能交出公主,你们也休想攻破沧州!我沧州守军也并非吃干饭的。” 郑灿哈哈大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就沧州这点守军,我还怕了你?现在跟你好好说话的时候,你最好就识相点,否则我让你好看!你别以为朝廷还会来救你,现在朝廷正在打单蚩,我知道,朝廷分不出两只手来,外敌未清剿,皇帝会管你沧州的死活?” 谢知许的脸色铁青,果 然这叛军是有备而来。 他们算准了大兴现在已经开始攻打单蚩,腾不出手来管他们,所以才会嚣张的前来沧州叫嚣,逼他交出公主。 实在是卑鄙至极! “沧州守军听令!”谢知许厉喝一声。 “在!” “誓死守城!决不能让叛军攻入城中!” “是!” 阵阵高呼声响起,气势恢宏。 谢知许下了城楼,又立即安排了人去求援:“立即将求援信送出去,让朝中尽快派援兵前来!” “是!” 谢知许抬头看着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心中沉重,自从时晏青掌权,大兴已经过了二十年的安稳日子了。 百姓刚刚从纷乱的生活之中缓过一口气,可这纷争,到底还是再次开始了。 他心中忧愁,不知这次的纷乱,又要何时才能平息。 他现在更担心的是,公主现在要如何平安回京?只怕是危险重重的。 虽说他看着她这张和时晏青过分相似的脸,心中总有抵触,但他到底明白,她也是时窈的女儿,时窈该多疼她,才给出门在外的女儿准备好一切细软,连床褥都特意带着,养的这般娇贵,比她从前还要娇气。 若是公主出事,她得多难过。 谢知许眸光沉沉,听着 城外叛军的叫嚣声,心中越发的沉重。 而此时,因为叛军围城,城中的百姓们也慌张了起来。 “听闻是公主在城中,叛军想要让谢刺史交出公主,否则就要屠城!” “啊!这也太可怕了,公主不是和亲了吗?怎会?” “公主没有和亲,那是骗单蚩的,其实现在兴军已经起兵,公主已经退回沧州,回到刺史府了。” “可叛军盯上了公主,要是公主不被交出去,我们岂不是都得死?” 如此议论纷纷着,大家都有了恐慌。 并且一个念头也满满的滋生出来。 若是要大家一起死,还不如交出公主。 柳青林这两日一直在家中关着,柳弗烟日日以泪洗面想,今日突然听闻谢溯已经回到沧州了,她又立马擦擦泪去找柳青林。 “哥哥,”柳弗烟匆匆推门进来,慌忙道:“我听说溯哥哥已经回沧州了。” 柳青林愣了愣,回过神来:“怎么了?” “我还听说溯哥哥受了很重的伤,至今还昏迷不醒,我很担心他,哥哥,你带我去刺史府吧,我要娶见见他!” 柳弗烟着急的道。 柳青林却一动没动。 “哥哥!” 柳青林拂开她的手,摇了摇头:“算了吧,刺 史府现在戒备森严,公主还在府上,我们如何轻易进去?” “哥哥怎么能一样?哥哥和溯哥哥关系那么好,若是能让人通传一声,一定能进去的,哥哥,你帮帮我吧,我真的不放心,就想去看看!” “烟儿,你别再执迷不悟了,他已经有了要娶的女人了,他不会在意你的。” “那个女人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内情如何还不确定呢!”柳弗烟仓皇着道,“说不准,就是他继母硬塞给他的,什么小门小户的女人!她肯定配不上他!” 柳青林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她不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女人。” 柳弗烟呆了一呆,立马道:“你查出来了吗?你不是说至少也得一个月才能有消息?你现在就已经查到了她的身份?她到底是什么人!?” 柳青林挣扎了许久,才沉沉的吐出一口气:“她就是明珠公主。” 柳弗烟僵在了那里,半天也没能缓过神来:“你,你说什么?” “那日公主送嫁出城,我也去围观了,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何队伍里没有看到言姑娘,反而是那花轿里的公主,我当时看了一眼,只看到半张脸,我隐约觉得眼熟,后来回来翻来覆去的想了一 夜,才终于确定,她就是那位言姑娘。” “不,没有言姑娘,她根本就是明珠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那不过是谢溯说出来糊弄我们的一个称呼。” 柳弗烟脸色发白:“可她不是要去和亲?怎么会说是要嫁给溯哥哥?” “你不知道吗?公主现在已经回到刺史府了,她没有和亲,和亲就是一场骗局,是为了诓骗单蚩的,现在大兴和单蚩已经开战,公主也已经退回了沧州,不日便会回京。” “我之前还觉得奇怪,谢溯领的是刑部的官职,并非是礼部的,为何和亲使臣会选他?而且他也太过年轻,按理说这种事是不会用他的,可现在我才明白,想必是因为陛下已经私下言明,要他把公主平安带回,就让他和公主成婚。” “所以谢溯才说,他们虽然没有定亲,但他一定会娶她。” 柳弗烟浑身一软,踉跄着跌坐进太师椅里。 她不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粗鄙不堪的言姑娘,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明珠公主。 难怪她这样坦然的受谢溯的照顾,难怪她这样任性,又肆无忌惮,传闻明珠公主自小被帝后溺爱着长大,自小众星捧月,养的娇蛮任性。 原来就是她。 第六百七十八章 公主离开了 “那溯哥哥也许就是被她逼的!”柳弗烟激动的道,“她是公主,当然可以为所欲为,溯哥哥怎么会喜欢她呢?一定是被逼迫的!” 柳青林无奈的道:“烟儿,别在自欺欺人了,谢溯若是被逼迫,他根本不需要拼死救她,你可知道谢溯这次重伤就是为了救公主才受的吗?” 柳弗烟脸色惨白,终于陷入了沉默。 “烟儿,算了吧,她是公主,金枝玉叶,配谢溯绰绰有余了,而且谢溯又喜欢她,你又能拿什么比?更何况,公主受尽宠爱,你若是得罪了她,不知道多惨的下场,兴许还会连累咱们柳家。” “上次的事她没跟你计较就已经算不错了,你以后别再想些不切实际的事了。” 柳青林说罢,再也不理她,转身离去。 柳弗烟又崩溃的捂着脸哭了起来。 而她哭着哭着,却突然听到外面下人小声的议论着什么。 “叛军真的围城了?” “可不是?为了公主,明珠公主现在在刺史府,叛军想要公主,谢大人不愿意交出公主,所以叛军围了城,看样子,是想要屠城!” “啊?那难不成为了公主,我们都去死?” “那怎么行?谢大人不会这样的,一定会想办法的, 我们总不能不相信谢大人。” “是啊,再等一等吧。” 大家小声的议论着,柳弗烟却怔怔的停住了哭泣,眼神也渐渐的狠辣了下来。 公主又如何?如今出了京城,在这乱局之中,和孩童抱金于闹市有什么区别? 只要她不能活着回京,那她也永远无法嫁给谢溯了! — 臻臻守在谢溯的床边,端着药碗给他喂药,心里始终惴惴不安。 采莲匆匆进来,在臻臻耳边小声的说:“外面闹的很凶,还有人在嚷着让把公主你送出去。” 臻臻眉头微蹙,她其实已经猜到了。 虽然谢刺史并不告诉她,可她也不是傻子,外面喧闹声越来越大,她自己不出去,也会让采莲去打探,打探了清楚,才明白现在沧州的境况如此危险。 沧州的百姓不愿意被她连累,谁愿意去送死呢? 臻臻垂下眸子,捏着汤勺的手指都紧了紧。 谢知许走了进来,神色有些焦虑:“公主。” 臻臻连忙起身:“谢大人,怎么样了?” 谢知许沉声道:“情况不容乐观,现在叛军围城,还故意弄的声势浩大,让城内的百姓都知道了缘由,百姓们闹起来,我看再这样下去,城门还没破,只怕城内先乱了。 ” 臻臻脸色微白:“他们无非是想要逼你把我交出去。” 她掐紧了袖中的手。 “公主,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趁着夜色偷偷出城,沧州地势险峻,但其实背后还有一条隐蔽的山路可以出城,我让人护送公主从那条山路离开,绕开守在外面的叛军,即刻离开沧州,赶回京城,如此才是最安全的。” 谢知许顿了顿,又有些挣扎:“可这样也难免有些危险,毕竟是险中求胜,就怕万一路上还是碰上了,我……” 臻臻仰起头,定定的道:“我不怕,我今晚就走。” “公主可想好了?这一路,怕是要凶险万分。” “可留在城中,也是等死不是吗?不单单我要等死,城中百姓也要等死,我不愿做这样的懦夫,我拼尽全力,也要尽力一搏!”臻臻定定的道。 谢知许看着她坚定的眼睛,心里一涩,眼睛微红,扯了扯唇角:“你很像你娘。” 虽然她的脸长得更像时晏青,可她的性子,和时窈一样的倔,什么也不怕,什么都敢闯。 臻臻怔怔的问:“谢刺史认识我娘吗?” 谢知许只笑笑,却没有答话。 他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谢溯:“溯儿如今昏迷不醒,他怕是没 办法陪你上路了。” “谢溯如今伤重,他跟着我一起上路太危险,也不能好好养伤,还是让他留在沧州吧,我自己可以的。”臻臻坚定的道。 谢知许沉沉的吐出一口气,最终还是道:“我今晚送你出城。” “好!” 夜色渐深,一辆青灰色的马车从刺史府驶出。 临行前,谢知许再次叮嘱臻臻:“我让这一队精兵护送你,但一路上务必小心谨慎,不要贸然出头,看到叛军只要远远的避开,我会继续制造你还在城中的假象,为你拖延时间。” 臻臻认真的点头:“我明白了。” 她扬起笑:“谢谢谢大人。” 谢知许扯出笑来:“叫我一声谢伯伯吧。” “谢伯伯!若我平安回京,我定会告诉我娘,是谢伯伯帮了我!让我娘答谢谢伯伯的恩情!” 谢知许轻笑:“你最好别提。” “为什么?”臻臻愣了愣。 她若是回去提了这事儿,只怕时晏青又要怄上好久,只怕还会把她教训一顿。 但转念想想,他救他女儿,留个恩情又怎么了?女儿完好无损的回家才是最重要的,时晏青想必也狠不下心来打。 如此一想,他第一次有了一点私心,没有告诉她为什么。 谢知 许笑着摇头:“快走吧。” “好!” 臻臻提着裙子上了马车,车夫一挥马鞭,车队立即消失在了夜色里。 谢知许眸光沉沉的目送着车队离开,心中始终沉重着。 谢知许回到府中,殊不知,有个人一直藏身在附近的暗巷里,盯着这一切。 那人见谢家的人都已经散了,关了大门,这才急匆匆的跑了。 他跑回了柳家。 柳弗烟还在等着,那小厮猫着腰进去:“姑娘!小的看到了!” “你看到公主了?”柳弗烟激动的问。 “我看到了,公主就是那个言姑娘,千真万确!而且我今天竟然还意外撞见公主离开了!” “公主离开?” “对,公主现在已经被谢刺史送走了,好像是准备走后山的那条小路离开,看样子谢刺史是想尽办法想要保公主安全了,若是这样,公主定能平安离开沧州了。” 柳弗烟脸色难看至极。 平安离开? 她若是平安离开,岂不是也要平安回京?日后也会顺遂的嫁给溯哥哥? 她如何甘心?她只想让她这辈子都回不了京!最好死在半路上! “你偷偷溜出去,想办法给外面的叛军报信,告诉他们,公主已经从后山出城了。” “是!” 第六百七十九章 黑衣少年 夜色正深,一辆马车疾驰在山道上,顺着绵延的山道驶出沧州。 臻臻打开车窗,看着车窗外的快速后退的景致。 一旁策马跟上的侍卫道:“公主切莫担心,这条路小的走过几次了,已经很熟悉路况了,虽说崎岖,但一定能确保公主安全。” 这条路沧州少有人知,外人更是无人知晓,谢知许当年修这条路,为的就是防止被外敌围困,无法和外界联系,毕竟沧州地处偏远,意外情况很多。 有时候会被羌人袭击,有时候会有叛军或者流寇作乱,谢知许这些年治理沧州,也是费了很多的心血的。 他们一路走着,沿着山路走了一夜,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出了山口。 而只要走出这山口,就出沧州了。 “公主,快出山口了,我们就要离开沧州了。” 侍卫兴奋的话还未说完,却突然见一道破空而来的羽箭直接刺向马车。 臻臻立即侧身避开,那羽箭钉在了车窗上。 侍卫们大惊失色,立即停下,围成一圈,将马车保护在中间。 “什么人!” 郑灿带着人走了出来,笑的猥琐:“你说呢?” 臻臻脸色一变,竟然是郑灿! 郑灿早已经投了逆党,可叛军怎么会这么及时的发现 她从这条路出来了? 谢伯伯分明说会帮她拖延时间,叛军至少也得几日后才能后知后觉的知道她不在城中了才是。 唯一的可能,那就是有叛徒。 可现在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些了。 郑灿带着叛军将他们团团围住,他的兵马是他们的数十倍,臻臻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他嚣张的走上前:“小公主,你要是安安分分的跟着我走,我还能让你少受点罪,你要是非得跟我硬碰硬,那也别怪我不客气了。” 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了车帘子,叛军的眼珠子都看直了,他们没见过公主,又何尝不想开个眼界? 反正郑将军都说了,公主抓到之后,留着性命要挟狗皇帝,但身子却能随便糟践的。 到时候谁先抓到公主,谁就是首功,那就能排在前面上。 这么个金尊玉贵的小公主,都是江湖草莽,谁又不想尝尝滋味?回头还能耀武扬威,睡过皇帝的女儿。 大家yin荡的眼神盯着那只手,只等着主人公露面,便一拥而上,将她当场抓获。 可没曾想,帘子被撩开,首先出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排暗器。 为首的几个叛军纷纷被射中了眼睛和口鼻,“啊”的惨叫一声,捂着脸满脸血的倒在了地上 。 臻臻撩开帘子,施施然的走出来,笑盈盈的看着她们:“我倒是要看看,是哪家的走狗,也敢在本公主面前叫嚣。” 郑灿脸色难看至极,这个明珠公主竟然一出来就给了他下马威! 而他的手下还真的都被吓住了,要说还没见到她之前,满脑子的下流,还做梦想要欺辱公主,现在,脸上都写满了恐惧。 他们怎么不知道,这千娇万宠的小公主,竟还有如此狠辣手段。 这种女人,谁敢碰? 郑灿已经没有心情和她周旋,直接拔剑,举起剑厉喝一声:“来人!给我上!抓了她,赏金白两!” 他笑的阴损:“谁抓到,不单单赏金,而且还赏公主。” 臻臻眼神凶狠,如此下作之人,她当初在万花楼的时候就该直接杀了他的! 她握紧了手里的剑,已经忍不住想要杀光这群杂碎。 她身后的侍卫却直接拦了上来。 “公主切不可出头,你先行离开,由我们阻挡!” 臻臻想起谢伯伯的叮嘱,咬着牙,到底还是忍了下来,谢伯伯费那么多的心思送她离开,她不该任性和这帮杂碎拼杀浪费时间。 郑灿冷笑:“谁都别想逃!给我上!” 叛军们杀了上来,侍卫们则也拔剑迎上去,守在 公主的面前。 为首的侍卫将马送给臻臻:“公主快走!这里有我们挡着!” 臻臻咬了咬牙,到底还是利落的翻身上马,一抽马鞭,绝尘而去。 郑灿杀红了眼:“别让她逃了!给我追!” 但这群侍卫都是忠义之士,纷纷缠斗上来,拖住了叛军的步伐,不让他们追上去。 郑灿只能带兵先把这群侍卫解决,终于有几个叛军杀出了一条口子,趁机冲出去,追上公主。 这边刚刚出山,大路就这么一条,他们追上来倒是也快。 臻臻一路策马疾驰着,心中却越发的焦躁,因为身后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 一旦被叛军抓获,那和落在单蚩人的手里有什么区别? 眼看着后面这伙叛军快追上了,臻臻索性猝不及防的一拉缰绳,他们没料到她突然停下,策马冲到了前面,然后才急匆匆的拉缰绳调转马头。 而臻臻则一跃而起,脚尖在马背上轻点,抽出长剑,趁他们还在调转马头的时候,飞身上前,一剑横扫出去。 “啊!” 又是一阵惨叫,两个叛军被砍掉了胳膊,倒在地上痛苦的惨叫。 另外几个叛军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这个小公主竟如此厉害。 臻臻握着剑,不给他们任何的喘| 息机会,再次杀了上去。 但这次这几个叛军都已经有了防备,没有掉以轻心,对她也使出了杀招。 郑将军说过,即便抓不到人,也得杀了!决不能让她活着回京! 而几番缠斗下来,臻臻已经体力不支了。 父皇平日里对她严格,但架不住她性子娇气,又喜欢偷懒,往日里有聿风护着,她根本不怕,只对暗器这种轻松又不费力的东西感兴趣。 但暗器也只能应对一时的突发状况,像这种面对面的厮杀,对方对她已经很了解的情况下,不会掉以轻心,她的暗器也难以施展,她很吃亏。 她第一次后悔自己没好好练剑。 她刚刚挡住一个叛军的剑,就有另一个从身后袭击来,她连忙侧身闪躲,却被一剑划破了胳膊。 痛! 她练剑这么多年,第一次真刀真枪和人打架,第一次受伤。 原来这么痛,聿风每次受伤,都说不痛,他是骗她的。 她摔在了地上,眼看着叛军再次举着剑杀了过来,她根本甚至拿不稳剑了。 只能惊恐的看着他们逼近。 突然那两个逼近的叛军身形一僵,猝不及防的倒在了地上。 他们倒下,站在他们身后的黑衣少年执剑出现在眼前,剑尖还淌着鲜红的血。 第六百八十章 住一间 臻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聿风。” 聿风利落的收剑,匆匆走上前来,半跪在地上:“公主,你受伤了吗?” 臻臻眼睛倏地红了,捂着流血的胳膊:“我胳膊被划破了,疼死我了,我刚以为我要死了。” 聿风连忙把她护在怀里:“别怕,我在这呢,不会让公主受伤的。” 臻臻抓住他的袖子,到现在心跳还加速着,根本无法平复。 “这里太危险了,后面的叛军估计很快就追上来了,我带公主先藏起来,等避开他们,我们再走。” 臻臻紧张的点头。 聿风站起身,再马屁股上狠狠刺了一剑,马儿嘶鸣一声,疾驰了狂奔出去。 他拉着臻臻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附近的草丛后面,蹲下去藏身。 果然他们藏好后不久,那一伙叛军就追上来了。 郑灿带着这一队人马,一看到这地上死的四个兄弟,脸色都变了。 “时初鸢这个贱人竟还有这本事!我还真是小看了她了!” “她杀了我们兄弟,现在肯定已经跑了,我已经听到马蹄声了,我们立刻追上去,杀了她,为兄弟们报仇!” 郑灿咬着牙:“给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郑灿 立即带着叛军呼啸而过。 而聿风带着臻臻依然躲在附近的草丛里,眼睛锐利的盯着前面的动静,直到人都走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臻臻眼睛都亮起来了,兴奋的道:“聿风你好厉害!你用一匹马就引开了他们这帮蠢货!” 聿风却没有笑,他拿出一块帕子,在上面倒了金疮药,然后给她包扎胳膊上的伤口。 一边包扎,还一边小声的问她:“有一点疼,公主忍一忍。” 臻臻咬着牙:“我能忍!” 但聿风触碰到伤口的时候,她还是疼的龇牙咧嘴的。 她从小没吃过苦,哪里能忍? 聿风动作已经够轻了,但还是让她疼了,看着她惨白着一张小脸,疼的眼泪都涌出来,心疼的不行。 他从小跟在她身边护着,连块油皮都舍不得她破,哪里能让她受过这样的罪?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我再早一点赶到就好了。”聿风语气里满满的自责。 臻臻这才突然想起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听说你领命去晋州来着?” “嗯,晋州的任务办完了,可我不放心你,就赶来找你。” 聿风有些沉闷,他应该早些来的。 可没想到事情那么棘手, 他又出了那么多的事,耽误了不少时日,如今火急火燎的赶到,却到底还是迟了一步,让她受了这样的伤。 他心中有些后怕,若是再晚一步,还不知道要如何。 臻臻突然凑近了看他:“聿风,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聿风目光闪了闪:“可能最近赶路没休息好,没事的,我带公主先去城里找个地方落脚吧。” 臻臻点点头:“好!” 臻臻向来大.大咧咧,她哪里会关心人?聿风说没事,她就信了。 她站起身来,正准备走,却又想起来自己根本不认识路,又回头去看聿风:“聿风,我们往哪儿……” 却看到聿风踉跄着身子站起身来,突然身形一晃,直直的倒了下去。 “聿风!” 她急忙上前去扶住他,把他抱在怀里,却根本抱不住他,跟着他一起摔在了地上。 而聿风已经脸色苍白,根本没有丝毫的血色。 臻臻吓坏了,她从来没见过聿风这样虚弱的样子,她这才意识到刚刚聿风说的话是骗她的,他脸色苍白的根本不像是正常的样子。 “聿风,聿风你怎么了?你别吓我!”臻臻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聿风艰难的撑着眼皮子,虚弱 的道:“我身上有点伤,公主别哭,我们去找个地方住下,我养几日就好。” 臻臻慌忙点头:“好,好!我们这就进城去!” 她搀扶着他站起来,聿风已经没有办法独立撑着自己了,只能将重量都压在她的身上,臻臻扛着他的一只手在肩上,扶着他挪着步子往前走。 “聿风,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聿风语气虚弱:“只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受了伤,还没来得及养好。” “那你怎么不养好呢!你之前在燕京城的时候就还有旧伤,现在你去晋州办差,又受了重伤!你竟还到处乱跑!” 臻臻都有些生气了,眼睛都红彤彤的。 聿风虚弱的笑笑:“没事的。” 在晋州潜入叛军军营之中,和张翼将军里应外合,刺杀了前朝皇长孙,让叛军军心大乱,而他也遭到了叛军的疯狂报复。 他身受重伤才死里逃生,却昏迷了多日,等清醒过来,身上的伤还未好全,就急忙赶来了。 他得知她已经出关了,担心的不得了,但好在听说她已经平安回沧州,这才放心,可谁知,他沿途便听说叛军围城沧州。 他昨日一直在沧州城外等着,却突然看到叛军的一队 人马鬼鬼祟祟的离开,还是郑灿亲自带队。 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劲,想必是有问题的,这才跟了过来。 还好他跟来了,果然郑灿是得到了内应的消息,得知她要绕路从后山出城,这才到这里来围堵来了。 若他没能及时赶到,他都不知道她要面对什么样的境况。 可他如今身受重伤,刚能杀那两个叛军已经是极限,再和他们周旋下去,他也撑不住。 臻臻搀扶着他,磨磨蹭蹭的走了两个时辰,才终于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小县城里。 这小县城属于林州,并不繁荣,但也算是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平日里多走一刻钟的路都得嚷着脚疼,闹脾气不愿意动弹的人,今日扛着沉甸甸的聿风,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的路都没喊一句累。 臻臻找到了一家客栈,带着聿风进去。 “我们要住店。” “好咧,客官要几间房?” 臻臻正想说两间,聿风却开口:“一间。” 掌柜的应下:“好咧,客官里面请。” 臻臻愣愣的看向聿风,聿风低声道:“住两间我不放心,这里离叛军不远,我怕他们还在搜查,公主且委屈些,与我住一间,我也方便警醒。” 第六百八十一章 小药炉 她若是自己住一间,就怕是贼翻窗进去了她都不知道,采莲又不在她身边,他如何能放心? 现在这个危急关头,顾不上这许多了。 臻臻这才点头:“好,那我也方便照顾你。” 聿风虚弱的扯了扯唇角,她竟也会照顾人了吗? 臻臻扶着聿风上了楼,这客栈很旧,雅间也并不很好,只是还算干净。 臻臻把聿风放到了床上,又嘱咐掌柜的去帮忙找个大夫,给了掌柜的一块碎银子。 掌柜的热心肠的应下了。 很快,大夫被找来了。 臻臻着急的不行,看着聿风越发苍白的脸色:“你到底是怎么受的这么重的伤?” “只是一点伤,养养就好了。” 大夫放好了药箱,来给聿风号脉,神色却越发的凝重。 “大夫,他到底怎么了?”臻臻更着急了。 大夫沉吟着道:“这位公子的伤势很重,有很重的内伤,需要好生休养,但是……” 大夫脸色有些难看了:“除此之外,还中了毒,这才是难办的。” 臻臻瞳孔骤缩:“中毒?!” “我才疏学浅,只能看出来他是中毒了,但不知道是中的什么毒,但这种毒有些歹毒,至今还未解毒, 但我看他视线已经有些不清晰,这毒多半是会伤害身体,兴许再过阵子,会越发的严重。” 臻臻吓坏了,急忙问聿风:“你到底什么时候中了毒?!” 聿风沉默着:“上个月。” 被叛军围杀的时候,有人在刀口上抹了一种剧毒的毒药,他险些丧命。 后来被张将军救回去,昏迷了半个月。 可这种毒很是罕见,军医也说只能休养着,慢慢逼毒疗伤,兴许能好,可他等不了,他怕她出事,所以还是坚持带着重伤赶来。 大夫叹了一声:“我只能开一些补气血的方子,帮他调养一下身体,让他内伤好的快一些,但这毒,我也束手无策,我现在去给他抓药。” 大夫说着,提着药箱起身离开。 臻臻眼睛倏地红了,泪珠子都滚出来:“宋聿风,你怎么总是骗我呀!你受这么重的伤,你还中毒了,那怎么办呀?你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聿风虚弱的抬手,给她擦泪:“对不起。” 臻臻生气的拍开他的手:“谁要你说对不起了!” 聿风被拍开的手,摔在了床上。 她心里又很是过意不去,把他的手好好的放好,哽咽着:“聿风, 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聿风抓住她的手,沉声道:“公主,我的毒不碍事的,我已经吃了药,可以保命,这毒最多也就是让我难受些,你切莫为了我轻举妄动。” “现在沧州是决不能回去了,沧州城内有叛徒,若是回去,被叛军再次围困事小,若是自投罗网,可就麻烦了。” “而这些叛军眼看着公主你流落在外,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你的,现在找不到你,也要拼命的找,掘地三尺的找,这些人的手段,我清楚的很,我们现在得低调行事,隐藏身份,避开那些叛军才是。” 臻臻愣愣的点头,这才明白,他们的处境已经如此艰难。 这里离京城,还有上万里的路,那么远,那么远,她只身一人在外面,孤立无援。 臻臻吸了吸鼻子,又很是担心:“可你的伤,真的不要紧吗?” “没事的,我自己心里有数,没有把公主安全送回京城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 聿风眼皮子越发的沉重,他虚弱的道:“我有些困了,睡一会儿。” 臻臻连连点头:“你快睡吧!我守着你。” 聿风扯了扯唇角,终于沉沉睡去。 臻 臻擦了擦泪,守在床边,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细细打量,才发现他削瘦了许多,衬着一双眉眼更锋利了。 这些日子,他又受了多少罪?过的多苦呢? 他从来不和她说实话,总是轻飘飘的说的无关痛痒,她还总是轻信,当真以为他过的轻松。 可轻松怎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在晋州的凶险,也一定是她难以想象的,可偏就这样,他还要来找她,怕她受欺负。 臻臻喉头发涩,刚刚收起来的泪珠子又涌出来了,她真的亏欠他。 房门被敲响,臻臻连忙擦了泪,去开门。 是店小二送了药包来:“这是大夫让送来的药,姑娘要煎药吗?要不要药炉子?” 臻臻哪里会煎药,但想了想,还是点点头:“要。” 她学着煎好了。 店小二送来了药炉子,她拎着药炉子到院子里,在院子里烧起了火,然后把药盅里放入药,再加水,按着往日里采莲给她熬药的样子,试着去做。 可这么简单的活儿,她做起来却很艰难,这火候怎么一会儿大一会儿小,若是小了,药一直熬不好,若是大了,一会儿就熬干了。 她得一直在这儿守着,她搬了个 小马扎,守在小炉子旁边,拿着个小扇子,一直盯着小炉子里的火苗,时刻记着要加柴还是要扇风。 紧张的跟什么似的。 聿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他一睁眼,发现臻臻不见了,心都慌了。 他忙不迭的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正要下床去出门找。 却突然发现房间里的窗户开着,他顺着窗户望出去,一眼看到了院中蹲着的小姑娘。 她小小一团缩在那里,守着个小药炉,拿着个破扇子小心翼翼的扇着,脸上还沾染着黑乎乎的黑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卖进山里的烧火丫头。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时死死盯着那小火苗,不知多认真,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她这样认真,这么狡黠的,任性的一双眼睛,此时为了他守着那个小药炉,乖巧的不像话。 他心都要化了。 “公主。” 他喊了一声,她倏地抬头,滴溜溜的眼睛亮了起来:“聿风,你醒啦!药马上就好了,你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给你送来!” 一边说着,又龇牙咧嘴的去打开药罐子看,闻到那苦涩的味道就龇牙咧嘴的把盖子盖回去,然后给他笨拙的把药倒出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好舒服 “我来吧。”聿风正打算转身下楼。 臻臻连忙喊着:“我都弄好了!你躺着别动,我马上给你送上来!” 聿风只好站在原地,也不敢动弹了,只能看着她在那费劲的给他倒药。 臻臻把熬好的一碗黑乎乎的药放到小盘子里,那苦涩的药味儿熏得她小脸都皱巴着,然后龇牙咧嘴的给他送上来。 她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聿风便听到了她上楼的脚步声,脚步越来越近,她推门进来了。 “你看我给你熬的药!”臻臻眼睛亮晶晶的,小脸还抹着黑灰,跟个小黑熊似的,但却是邀功的语气。 这是她第一次煎药呢。 聿风忍不住笑,轻声道:“公主好厉害。” 她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我还以为多难呢,结果这么简单,聿风,你放心,以后这药我都来煎!” 聿风拉着她坐下,拿帕子浸湿,然后给她擦脸:“公主以后别做这种事了,让我来就好,万一不小心烫着怎么办。” “谁说的,我煎的可好了,一点没烫着。”臻臻不服气的很。 他笑了笑,知道她不喜欢被人看轻,可他也舍不得她做这种事。 “哎呀你别忙了,你快喝药吧 ,大夫说你内伤需要补气血,得快些补好,养好身体!” 聿风这才放下了手里的帕子,端起了药碗。 臻臻又虎着脸教训着:“可不许再赖了,要一口喝完。” 他上次赖了一次,她到现在还记着,可他上次其实只是想要让她喂他。 但这次,她为了他忙前忙后的,脸都弄的跟小花猫似的,他也舍不得她受累了,直接听话的点点头,然后端起药碗仰头就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却又看到她忧愁的小脸。 “可你身上的毒怎么办呢?我们也没办法立即回京,若是回京,还能有办法解毒,毒医兴许会有办法,可现在我们要回京,至少也得走一个月,我很担心,你身上的毒会不会……” 聿风安抚道:“放心吧,我已经吃了解毒丸,虽然无法将毒素清除,但却能抑制毒性,一个月内,不会有事的,我们只要一个月内回京就好了。” “那我们现在就走!”臻臻是一刻也坐不住了,她害怕他们耽误了时间,让他出事。 聿风却拉住她:“不行,现在还不能走。” “为什么?” “公主忘了,这边四处都是叛军,他们虽然跟丢了你,但 也必然在掘地三尺的找你,而现在回京的路上,他们必然也已经做好了埋伏,甚至已经派人去沿路追杀了,我们现在走上回京的路,跟找死没两样。” “那我们难不成一直在这耗着?” “不用一直耗着,至少也得再耗一些时日。”聿风沉声道。 “那你的毒怎么办?”臻臻着急的道。 “公主,我们这种刀尖舔血的人,这种毒不算什么的,不过是多费些时日罢了,公主要耐得住性子,不可轻举妄动,公主安危最重要。” 聿风语气强势,不允许她拒绝。 他现在只庆幸自己还是赶到了,及时找到了她,她性子太莽撞,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冲动行事。 可他常年和这帮匪徒打交道,更了解这帮匪徒的行事作风,也了解他们要如何对付,好歹还能带着她藏身,若是她一个人,他真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臻臻犹豫着:“那你真的没事吗?” 聿风握紧了她的手,似乎想要给她安全感,定定的道:“公主放心,我不会对自己的身体轻率的,我要把公主安全送回京城。” 臻臻这才放了心,松了一口气:“那好,我们在这再等等。 ” “嗯。”他弯唇。 这些日子他不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总是担心她出事,一路拼杀着赶路,如今终于找到她,他悬起来的一颗心才算是安稳的落下了。 还好,她还好好的在他眼前,还好,他还能再护她一路。 聿风起身,去衣柜里拿出了一床被子:“今晚我睡地上,公主睡床上,公主和我睡两间房我不放心,我担心叛军随时会找到这里,公主离我太远我担心会无法警醒,我现在身体不大好,得时刻盯着公主才行。” 若是从前,他根本不需要睡,他直接在她门口守着就行,可现在,他自己也身受重伤,拖着这么一个病体,他无法保证自己随时能集中注意力盯着她,保护她。 所以必须住一间房他才能放心。 臻臻却立马道:“那我睡地上,哪有让病人睡地上的道理?” 聿风蹙眉:“不行,地上太凉了。” “太凉了你能睡?你现在都这样了还要跟我抢!你给我立刻回床上去,否则我生气了!”臻臻瞪着眼睛,这回是寸步不让。 他无奈的叹了一声,知道她是生气了,只好给她把被子铺好。 “这辈子太薄了,我让店小二 再拿两床来垫上。” 他又要出门,臻臻直接给他推到床上去了:“你能不能知道你是个病人?我自己去就行了!” 聿风踉跄一下坐到了床上,看着她怒气冲冲的出去拿被子了。 聿风有些无奈的笑。 过了一会儿,臻臻抱着个比自己人还大的被子回来了,笨拙的蹲在地上铺床。 她又没做过这种事,只知道学着采莲的样子,把被子打开。 聿风忍不住提醒:“公主,被子反了,要翻过来。” 她眨眨眼,又重新把被子费劲的翻了个面。 她皱着眉,为什么还是觉得怪怪的。 “这两床被子为什么不一样大?” 聿风揉了揉眉心:“要横过来。” “啊?” 聿风实在忍无可忍的起身,给她把被子重新铺了一遍。 臻臻看着他铺好的整齐的被子,脸上一红,又很是不服气的梗着脖子道:“我也会的,这没什么难的,我下次就会了!” 聿风轻笑,抬眸看她:“嗯,公主下次就会了,公主最聪明了,一学就会。” 她很好哄,只要夸她厉害,她就开心了。 果然,她现在又不生气了,乐颠颠的滚到了被子上躺下:“好舒服。”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不会梳头 聿风眸光沉沉的:“公主要受苦了。” “我哪里苦?你那么重的伤才苦呢。”臻臻嘟囔着。 她又很是担心的问:“可我听大夫说,你身上的毒会损害你的身体,还说你现在视线也不大好了。” 聿风眸光微滞,扯了扯唇角:“没有,这种乡野郎中胡说的,他哪里懂这些,公主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若是看不清,哪里会不知道公主生气了?” 臻臻终于又舒心的笑了:“嗯!那我们睡觉吧。” 聿风扯了扯唇角:“好。” 他躺回了床上,臻臻也躺下了,她昨天一夜都在赶路,根本没敢闭眼,现在聿风在她的身边,她浑身放松下来,这才敢好好睡一觉。 所以过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她就已经熟睡了。 聿风躺在床上,看着地上被褥里隆起的一个小包,她睡觉总喜欢把大半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跟个小仓鼠一样。 他守了她这么多年,自然清楚她现在已经是熟睡的状态了,而且睡的很香,很安稳。 可他心里却并不安稳。 他身上的这种毒,会蚕食他的身体,虽说吃了解毒丸可以抑制毒发,大概还能再拖一个月,可这一个月里,他的身体可能会出问题。 他的眼睛已经快看不到了。 即便是最后一个月,送她最后一程,他也要把她平安送回京城才行,可他现在这副身体越来越差,他很担心能不能坚持到回京。 他也很不舍,他快看不到她了,他不知道眼睛还能不能复明,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也许他再也看不到了,也许他一个月不到,就死了。 他到底还是眷念这世间的,他舍不得她,他才陪了她十年,他还想陪她走完余生的。 可也许他走不了了。 他第一次庆幸自己没有告诉她他的心意,至少她那时候不会太伤心,她现在心里装着谢溯,他大概也没那么重要。 一个月后,送她回到京城,他若是就这么死了,她难过一阵,再和谢溯成亲,她大概也不会难过太久的。 他心口钝痛,垂下眸子,藏住了眼里消散不去的黯然。 — 次日一早,聿风醒来的时候,臻臻还在睡着,她向来嗜睡,昨天又累着了,今天不到日上三竿怕是醒不来的。 聿风起床给她把被子又整了整,她睡觉很不安分,不是踢被子就是踹枕头,常常早上起来身上都没一块完整的被子了。 但还好现在天气不算冷了。 他给她把被子盖好 ,推门出去。 他现在视线已经很模糊了,但隐约能看清楚路,他要趁着自己还能看清的时候,摸清楚这附近的情况,也摸清楚叛军有没有在附近,做好以后的打算。 昨天休养了一日,他体力恢复了不少,那乡野郎中还有些本事,开的药也让他内伤好了许多。 “哟,客官您醒啦。” 店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 聿风就和他打探了一下最近住店的客人情况,这店小二倒是也健谈,和他说了个大概。 “我们这小店来往的都是商队,你们是运气好,最近没有商队往来,所以客栈很空,就住了三间房的客人,另外两间的好像是南方来的商贩。” “那昨天有没有人来找过人?我听说叛军现在在这附近作乱,我很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昨天?”店小二眼睛一亮:“我们店没有,但是我昨天去城东买菜的时候,好像好到城东那边有人在巡查!一伙地痞流氓一样的人,凶神恶煞的,在那挨家挨户的盘问。” 聿风眉心一跳,城东,他们果然已经开始搜查了。 这伙叛军根本不会放过他们,因为知道公主虽然逃了,但是肯定没逃远,所以才会选择在昨天公主消失的 地方附近县城里搜查。 这个小县城离的最近,他们自然是第一个开搜。 “哎,这伙叛军闹的民不聊生的,偏我们这种地方吧,山高皇帝远的,也不好管着,他们就胡作非为,我看你紧张点也好,我听说那些叛军专门抓漂亮的女人,你媳妇儿长的那么好看,没准就会被盯上。” 那店小二也是个热心肠,一直碎碎念着。 聿风听到“媳妇儿”这个称呼,心跳漏跳了一拍。 原来是他们住一间房,那店小二就误会了。 他立即解释:“她不是我妻子。” 店小二笑着道:“嗨,不是妻子那也快了吧,我懂,我们这种开客栈的见多了,什么私奔的,那都是小事儿,我见多了,你俩估计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是不是?私定终身?哎哟,那姑娘娇气的很,昨天熬药都费不少事儿呢。” “啧啧,不过这么个金枝玉叶,以前肯定是个大小姐,现在还愿意跟着你吃这个东躲西|藏的苦头,兄弟,你可得好好珍惜啊,要是我有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儿,我肯定天天给她供起来。” 聿风怔了怔,突然听到臻臻的声音。 “聿风!” 臻臻在二楼的走廊上,趴在栏杆上喊他。 她还睡 眼惺忪的,头发都乱糟糟的一团,跟个鸡窝一样。 他连忙上楼去,牵着她回房:“公主醒了?怎么不再多睡会儿?” 她平日里都得睡到日上三竿的,今天竟这么早醒了。 “我醒来见不到你,还以为你不见了,就出去找你了。”臻臻打了个哈欠,又虎着脸教训他:“你伤还没好呢,怎么能四处乱跑?” 聿风笑了笑:“我去给公主买早饭了。” 他从怀里拿出两个肉包子来,递给她:“饿了没有?” 臻臻笑嘻嘻的接过来,又虎着脸教训:“我饿了也不用你管,我自己会去买的。” “嗯,以后让公主自己去。”他拉着她坐下。 臻臻就开始抱着包子囫囵吃了起来:“你吃了吗?” “还没,我一会儿吃。” 他给她把发髻拆开,给她梳头。 臻臻是不会梳头的,她最不耐烦做这些,甚至连梳头的时间再久一点她都能坐不住,要么是采莲给她梳头,要么是聿风。 聿风从前也不会的,但臻臻实在是太闹腾了,尤其是小时候,上山下水的,没一会儿发髻就散了,但采莲往往跟不上她玩闹的步子,所以只有早上给她梳头。 而聿风跟得上,但聿风不会梳头。 第六百八十四章 休息下就好了 他想起他第一次给她梳头的样子。 那时候她才五岁,还是个圆滚滚的肉团子,一双小短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儿,成天的撒欢儿乱跑。 他跟在她的身后,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 她那时候扎了两个小揪揪,两个揪揪上捆着毛茸茸的小毛球,她那时候喜欢毛茸茸的东西,浑身上下都毛茸茸的,自己也毛茸茸。 她拉着他在花园里玩捉迷藏,她在哪儿上蹿下跳的到处躲藏,发髻就乱了,刚刚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头发,后来乱的毛毛躁躁的,跟个炸毛的毛团子一样。 但这个时候,皇后娘娘突然派人传话,说是让公主见客。 但她摸着自己炸毛的头发,哭丧着脸说:“坏了坏了,娘亲见我这样,肯定要训我了,她早说过不许我疯玩的。” 聿风怕她哭,看她难过的像是要掉眼泪,当即就道:“那我帮你扎头发。” 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问:“你会吗?” 聿风那时候才八岁,他只会给自己梳头,但男子的发髻很简单,就是梳个马尾,女孩子的发髻却弯弯绕绕的很麻烦,尤其是她头上还缠着一堆的毛团子。 聿风不敢打包票,想了想只 能说:“我试试吧。” 臻臻也是破罐子破摔了,索性让他试试。 于是她就坐在了荷花池边的大石头上,晃悠着两只短短的小短腿,开心的让聿风给她扎头发。 聿风先笨拙的给她把头发拆开,然后揪着她的头发小心翼翼的给她挽起来,炸成两个小团子,再学着采莲的样子给她把彩带和簪子放上去。 忙了好一会儿,他才磕磕巴巴的道:“好了。” 但他很没底气。 臻臻却总是信任他,她觉得他厉害极了,什么都会,他既然能帮他扎头发,那肯定是也一定能做的很好的。 所以等臻臻开心的爬到池塘边,低头看自己的头发的时候,突然“哇”一声哭出来了。 聿风吓坏了,手忙脚乱的给她擦泪:“公主,公主别哭。” 臻臻哭的难过极了,肉肉的小脸上糊满了泪水:“坏聿风,你给我把头发扎的那么难看,我都不好看了!” 聿风看着她那头上比刚刚还要乱的发髻,陷入了沉默。 他只能拿帕子给她擦泪:“对不起,我以后一定给公主梳漂亮的头发。” 臻臻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哄不好。 他又拿出一块糖来,喂进她嘴里: “公主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吃了糖,果然就高兴了,傲娇的扬了扬下巴:“那这次就算了,下次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他忍不住笑:“好。” 这次之后,他认真的学习了梳头,然后给她扎头发越来越顺手了。 这一晃十年,他早已经娴熟,现在他手艺比采莲还要好。 谁能想到,人人闻风丧胆的皇城司活阎王,其实从小就小心翼翼的给小姑娘扎头发呢?谁能想到他这梳头的手艺还能这样好? 还不是为了哄这个小祖宗。 聿风看着臻臻困乏的小脸,忍不住笑。 他挽起她的发,拆开发髻,拿梳子给她梳头,他动作很轻,从来不会扯到她一根头发,她总是放心的把后背交给他,她很信任他。 他手法娴熟的挽起发,给她绑好发髻,然后用钗环固定,又绑上她最喜欢的发带,这才道:“好了。” 臻臻回头看一眼镜子,笑的眉眼弯弯:“聿风你手艺越来越好了。” 他忍不住笑:“公主喜欢就好。” “呐,吃包子。”臻臻把包子递到他的眼前。 聿风接了过来。 “公主,我现在得走了。” “走?你不是说要在这儿多留几天 吗?我们现在就回京吗?”臻臻兴奋的道。 聿风却摇头:“现在还不能回京,但是叛军已经在城里开始搜查了,而且快搜到附近了,我们不能再这里继续久留了。” 臻臻脸色瞬间变了:“那怎么办?我们去哪儿?” 他牵住她的手:“公主别怕,有我在呢,我们现在就走。” 臻臻心里安定了许多,重重的点头。 他并没有带着她走前门,而是翻窗出去,从后面院子里悄无声息的出去。 他们走了没多久,那伙叛军果然就搜查过来了。 他们踹了门进来,就开始四处乱翻。 “几位爷,您这是做什么呀?我们小本买卖……”店小二吓的连忙迎上去。 为首的叛军抓住他的衣领子,骂道:“有没有一个女的来投店?长的很漂亮,年纪很小,看着很娇气的。” 那店小二一愣,这形容,怎么就像是他昨天见的那个呢? 他一愣神的功夫,就被叛军直接踹在了地上,拿刀指住他的鼻子:“说!还敢隐瞒,我让你死无全尸!” 店小二吓的脸都白了,磕磕巴巴的道:“有,有的,昨天有个男人带着女人来投店,他们住了一晚上,我不知道 是不是你们要找的。” 那叛军脸色一变,厉喝一声:“在哪儿!” “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房。” 叛军们对视一眼,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可当他们踹开门,一看,里面却已经空空荡荡,根本没人。 叛军抓着那店小二骂道:“人呢?!” 店小二都吓傻了:“我,我也不知道啊,明明早上还在的,现在,现在……” 叛军骂了一声:“妈的,让她跑了!赶紧追!” 他们立马冲出去,四散出去追人。 而聿风此时已经抱着臻臻策马疾驰离开了。 “聿风,我们去哪儿?” 聿风神色冷峻:“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先避风头,现在这四处都是叛军在围堵你,不能轻举妄动。” 他一路策马一路疾驰着,直接往最偏僻的山区奔去。 他们走了十里地,看到山脚下隐隐有炊烟。 “那边有房子,应该是个村庄,我们去那边。” 臻臻点点头:“好。” 她回头,突然看到聿风脸色又苍白了许多,她心都揪起来了:“聿风,你是不是很难受?” 聿风扯出笑来:“还好,只是有一点点难受,等我们进了村子,找个地方住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熬药 臻臻一颗心却悬起来,他看上去分明很不好。 可好在很快就进了村,看到炊烟,村庄也并不远了,这是一个小村落,背靠大山,村子里一共也不到一百户人家,看到他们是生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眼光。 臻臻不知道该如何和他们打交道,聿风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带着她走进村里。 “你们是来找亲戚的?”一个热心肠的大娘问道。 聿风摇摇头:“大娘,我们不是找亲戚的,我们是逃难路过这儿的,我们本来去沧州投亲,但没想到沧州突然被叛军包围了,我们路上又被叛军抢了,城中又戒严,一时无处可去,想要在这村子里落个脚。” “哎哟,最近这乱的嘞,你们出门在外的也不容易吧。” 聿风拿出一块碎银子:“劳烦大娘,家里有没有空房,让我们住几天?” 这大娘一看这碎银子,眼睛都亮了,立马收起来:“好说好说!这有啥呀?你们跟我来。” 聿风回头看臻臻,臻臻眼睛都亮了,原来在村子里还能借宿呢。 臻臻翻身下马,走到聿风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聿风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聿风笑了笑:“我出门在外做任 务久了,这些都是家常便饭。” 一般情况下,还会被仇家追杀,最严重的一次,是查江南那个贪污案,被整个江南的官员围杀,他在村子里都待不了,直接藏身深山里才躲过搜查,活着回来。 臻臻神色怔忪:“原来你以前出任务都做这样危险的事。” 可他总是和她说,并不难,只是去查案,地方官员会配合,他只需要处理就行。 现在才知道,他以前过的这样难。 可这样难,为什么非要去做呢? 他分明也不是贪图功名利禄的人,他若是真的在意这些,他为何不回自己的府宅去住?他甚至平日都只住在皇城司。 他也不喜欢金银细软,旁人送他他都能丢在一边,他也不喜欢美人,京中的那帮纨绔子弟们,成天的沉浸在享乐里,他府里连个丫鬟都没有。 他曾说,他宁可一辈子在宫中做侍卫。 可既然如此,何必要刀尖舔血,做这些危险的事,把自己置身于这样的危险之中,又图什么呢? “我相公姓张,别人都叫我张婶儿,你们也可以这么喊我,我家小,但挤挤也还能住,给你们腾一间房出来,你们且安心住着,想住多久都成! ” 张婶儿很是热情,不单单是因为那个碎银子够他们家三个月的嚼用了,也是因为她的确就是朴实好心。 聿风这些年在外面走南闯北,就和人打交道,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毒辣的,他刚进村之后扫了一圈,这才选择了这么一个最面善的。 若是从前,他也并不在意这些,若不是善类,大不了威慑压制,也不敢乱来,就算敢乱来,那大不了杀了。 可现在,他带着臻臻,他不敢轻率,尤其是现在他身上的毒越发的厉害,他怕自己撑不住,也怕有歹心的人对臻臻起歪心思。 什么都得思虑周全,什么都得考虑细致,不能让她受欺负。 “家里来客人了!”张婶儿扯着嗓子嚷着。 一拉开院子的栅栏门,院子里三个小孩儿正在玩泥巴,把衣服都弄脏了,张婶儿气的一巴掌最脏的那一个孩子的屁股上:“看你把身上弄的!回头谁给你洗!” 孩子们吓的连忙跑,屋里的当家人也走了出来。 是一个中年男人,背有些驼,脸上干瘦,而且很黑,但眼神却和气,和张婶儿有点夫妻相。 “这是哪儿来的客人?” 张婶儿这才想起来身后还有客人,又 不管孩子们了,拉着男人道:“是外地的,到沧州投亲,可现在沧州不是被叛军围了嘛,现在没地儿去,走投无路到咱们家来借宿,人家好大方的,还给了银子,太客气了。” 男人听着这话,也虎着脸教训:“那这走投无路的人,借宿几天你还收人家钱。” 张婶儿脸上有些不好意思:“那人家非得给呀。” 聿风出声道:“无妨的,我们本来就是叨扰,给些银子我们心里也安心些,麻烦你们了。” “快进来吧!”张婶儿笑呵呵的把他们请进去。 “我儿子儿媳都还在地里干活儿呢,晚上回来,这间房刚好空着呢,打算给我小儿子成婚用的,现在他还没成婚,让他到我们老两口屋里挤一挤就行,正好给你们住!” 张婶儿打开一间屋子,这屋子也不大,比客栈还要简陋。 但收拾的很干净,看来这一家子还是勤快人。 里面就一张床,一个桌子还有两把椅子,旁边一个木头柜子,看样子是新打的,算是屋里最好的一样东西了。 “多谢张婶儿了。” “嗨!这算啥!” 张婶儿说着,又试探着看着他们:“你们是……” 聿风介绍道 :“这是我妹妹,叫臻臻,我姓宋,叫我聿风就好。” 张婶儿连连点头:“两兄妹长的都很好,你们爹娘是有福气的。” 臻臻咧开嘴笑。 “那你们先休息,我先去做饭了,一会儿饭做好了再叫你们。” 张婶儿关上门出去了。 聿风也撑不住,直接跌坐回床上。 臻臻扶着他躺下:“你快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熬药。” 聿风今天奔波一天,体力又有些透支了:“好,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聿风躺在了床上,又低声叮嘱着:“这庄户人家条件不好,公主要受些苦了,但这户人家人还不错,公主若是有事,便问那个张婶儿,最多给她些银子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别说话了,快歇着吧。” “嗯。” 臻臻喉头发涩,看着聿风沉沉的睡过去。 她拿起药包,走了出去。 张婶儿正在厨房忙碌着,一见着她来,便连忙问:“怎么了?要吃什么东西吗?” 臻臻拿出药包:“我想要熬药,我哥哥病了,张婶儿能不能给我个药罐子。” “好说好说,我家正好有药炉子呢。” 张婶儿把药炉子和药罐子拿出来,放到了院子里。 第六百八十六章 他看不到了 又还生了火,臻臻在药罐子里舀了一勺水倒进去,又把药包里的药倒进去。 搬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里,拿着扇子守在旁边,熬药。 三个小孩儿好奇的凑过来:“姐姐,你在熬什么药?” 这三个小孩儿最大的才八岁,最小的三岁,两男一女,都是脸蛋红红的,眼睛里透着无知和好奇。 臻臻喜欢和小孩儿玩,弯了弯唇角:“我在给我哥哥熬药。” “你哥哥病了吗?” 三个小孩儿蹲在药炉子旁边,好奇的和陌生的漂亮姐姐聊天。 臻臻有些黯然的垂下眸子:“嗯,他之前身体一直很好的,突然就生病了,我很担心。” “姐姐别难过,一定会好的。” 五岁的小姑娘体贴的道。 “你叫什么名字?”臻臻笑着问。 “我叫二妞,”她指着大一点的男孩说:“这是我哥哥,大郎,这是我弟弟,三郎。” 臻臻眨眨眼,原来还能这样取名字。 臻臻第二次熬药了,比上一次熟练了许多,张婶儿也在院子里劈柴,问起她的事儿来。 “你和你哥哥从哪儿来呀?” 臻臻想起聿风叮嘱的话,只要不说重点,有些事说了也无妨。 她如实 道:“我们从京城来。” “呀!京城呀!那可是好地方,天子脚下,听说繁荣富庶,可热闹的嘞!”张婶儿大惊小怪的。 臻臻点头:“的确很热闹。” “那一定有钱人家,我说怎么第一眼见你们就觉得气质不凡呢。” “我爹娘做些小生意。” 三个小孩儿立马闹腾了起来,叽叽喳喳的抢着说话:“那京城好玩吗?京城是什么样子?我只去过一次县城,可大可热闹了,我听隔壁牛哥哥说,京城比县城还要好一百倍呢!” 臻臻认真的道:“京城有很多商贩很多人,那里是大兴最热闹的地方,但那里也不好,权贵太多,一不小心就会得罪人,若是冲撞了哪个贵人,没准就要受罪,全家遭殃。” 臻臻之前出宫玩的时候,就碰上过这种事,当时孙家的小儿子是个纨绔恶霸,当街强抢民女。 那女孩的爹为了护着孩子,被那孙恶霸险些用鞭子当街抽死。 还好那日臻臻正好出宫玩,碰上了这件事,当场路见不平,让聿风把那个恶霸狠狠揍了一顿。 那姓孙的没见过臻臻,以为她是哪个小门小户的,还大放厥词说要让她死的难看,全 家遭殃,后来她去找父皇告状,说这个姓孙的诅咒她全家死光。 于是父皇让那姓孙的一家子全家死光了。 她当时救下的那个姑娘,跪着对她千恩万谢,说是幸好遇到她,否则不知道怎么死的。 那时候,女孩儿的爹就说要这京城虽好,但权贵太多,一不小心得罪了谁,当真是全家遭罪。 她那时候才明白,原来这个让她觉得安逸开心的喧闹燕京城,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并不是那么好。 三个小孩儿一听这话,又耷拉下了脑袋:“那还是我们村里好,我在村里都不怕被人欺负呢。” 臻臻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 张婶儿念叨着:“这权贵太多的地儿啊,我们老百姓也受罪,还是在自己家安安心心的过自己的日子才好啊,只可惜这两年啊,叛军作乱,一些匪徒也趁机横行霸道的,经常搅扰的不得了安宁,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臻臻黯然了下来,外敌当前,内乱不休,苦的还是百姓。 她从前在京城享乐玩耍,从未感受过所谓的民生疾苦,就连这四个字,她也只是在书本里见过,却从未有过实感。 如今这一路从京城 到沧州,又到这个小村庄,她好像才真的有了切实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谢溯所说的民生疾苦。 谢溯,谢溯现在也不知清醒了没有。 但既然大夫说他的伤不会有性命之忧,应该也不会有事的,他在沧州城内,有谢刺史精心照顾着,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可聿风呢,聿风怎么办? 她心里惴惴的,怎么好像自从离开京城,她一直在是失去很多东西,她很害怕,却又不得不面对。 聿风醒来的时候,房里没有看到臻臻的影子,却听到她在院子里和小孩子们说话,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他忍不住笑,她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孩子聊得到一起去? 她好像就没有长大过。 过了一会儿,门被推开,臻臻端着药进来了:“聿风,喝药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好。” 他伸手,却没有碰到药碗。 臻臻端着药碗僵在原地,脸色越发的难看。 她看到聿风伸手,手指和她的药碗擦过,他甚至没有摸到碗。 她就站在他的眼前,他怎么会看不到药碗在哪里。 她捏着药碗的手指发白,眼睛倏地红了,豆大的泪珠子滚下来。 “公主?” 他试探着喊着,他已经看不清她了,他现在视线模糊的只能看到一团影子,只能知道她站在他的面前。 可她迟迟没有把药碗给他。 忽然,他听到她隐忍的抽噎声。 “公主,怎么了?”他有些慌了,连忙问。 臻臻的泪水已经淌满了小脸,她哽咽着问他:“你是不是看不到了?” 聿风心口一滞,脸色也僵了一僵。 原本还想要再隐瞒她几日的,可没曾想,到底还是瞒不住。 他的视线一日比一日的模糊,他知道他很快就看不见的。 可他不想让她知道,也不想让她担心。 “公主,没事的……”他语气有些无力,已经没什么信服力了。 臻臻却哭出声来:“可你看不到了,你怎么办呀?如果不是为了我,你就在晋州好好的养伤,你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可现在却要跟着我东躲西|藏,也没有大夫给你看病,你眼睛看不到了,都是因为我。” 聿风寻着声音,伸手探到了她,抬手给她擦泪:“可我找到了公主,能让你平安,我已经很满足了。” “可我不满足!你眼睛真的瞎了怎么办?你那么厉害的人,你怎么能看不到呢?” 第六百八十七章 没什么不好 臻臻抽噎着,难过极了。 聿风抬手给她擦泪:“我看不到了,不是还有你吗?” 她怔了怔,呆呆的看着他。 他掀唇,笑的温柔:“以后,公主就是我的眼睛。” 臻臻哽咽着点头:“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我相信公主。” 臻臻用手背擦了一把脸上的泪,将药碗送到他的嘴边:“你快喝药吧。” “嗯。” 聿风接过了药碗,仰头便一饮而尽。 等聿风喝完了药,张婶儿便来敲门了:“饭已经好了,我给你们送来吧。” 臻臻连忙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好,多谢婶子。” 她把聿风喝完的药碗拿出去,就看到院子里,张婶儿的儿子儿媳们都回来了。 张婶儿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已经成了家,那三个孩子就是大儿子家的,二儿子还没成婚,但听说已经定了亲了,明年开春就娶进门。 还有个小女儿待嫁,比臻臻还小一岁,皮肤有点黑,但眼睛却很亮,看到臻臻就开心的凑上来:“你就是家里来的客人,我听我娘说,来了个可漂亮的客人呢!” 臻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你也很漂亮。” 同龄人大概总是比较容 易有话题,两人三两句话就成了好朋友。 “我叫秀禾,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臻臻,我哥哥叫聿风。”臻臻想了想,问她:“你们村里有没有大夫?” “我们村有个赤脚大夫,但是医术不是很好,你要去找他?明天我带你去!” “好啊!多谢你!” 臻臻开心的答应下来。 臻臻端着饭菜回到房里:“吃饭啦!” 她心情已经恢复了,她不管是难过还是开心,心情总是会调整的很快,好像这世上没有什么太难的事情能困住她。 她把饭菜摆在桌上,扶着聿风下床吃饭。 “是什么?” 臻臻拿着馒头塞到聿风的手里:“是馒头,张婶儿说特意用白面蒸的馒头呢,可香了。” 聿风眉头轻蹙:“公主吃得惯吗?” 臻臻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吃的惯呀,香香软软的,聿风你尝尝。” 他咬了一口,这不就是普通的馒头味儿? 但是他听到臻臻吃的很开心, 他忍不住笑,她总是这样,对别的东西挑剔的很,布料稍微粗糙一点都会难受的不开心,可吃饭这回事,她是半点不讲究,什么都爱吃。 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她更馋的姑 娘? 等吃完了饭,张婶儿又给他们抱来了一床被子,因为得知他们的兄妹,那虽说住一间房,但也得分床睡,好在现在天气不冷,睡地上也没什么。 臻臻已经睡惯了地上,打好了地铺,就躺上去。 可她今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聿风。” “嗯?”他也没睡。 在黑暗里,她轻声说着:“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嗯,公主快睡吧。” 她心里似乎有些不甘心,闷闷的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聿风心里苦涩,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自己罢了。 “聿风,你要相信我。” 她语气坚定,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聿风轻笑:“好,我相信你。”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又开心的道:“我听田妞说,村里有个赤脚大夫,我明天带你去看看,好不好?” “好。” 现在他们藏身在这村子里,那些叛军一时半会儿搜查也搜不到这儿来。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偏僻了,叛军大概也想不到这个金枝玉叶的公主愿意委屈自己到这山卡卡里来藏身。 而且因为他们在县城露面过,所以叛军当然也主要盘桓在县城里翻找,最多还去附近的县城 翻找。 所以他们现在这几天藏身在这村子里,暂时是安全的,他也随她闹腾。 他知道她心里不踏实,她想做些什么,所以他让她去做。 他哪里能不了解她呢? “公主。” “嗯?”臻臻闷闷的应声。 他在夜色里安静的开口:“我来沧州,不单单是为了公主。” 臻臻愣了愣:“还为了什么?” “也为了我自己。”他沉沉的道:“比起看不到这件事,我更害怕公主受伤害,公主,我在来之前就知道要面对什么,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 臻臻喉头一涩。 “所以公主,不要难过,不要自责。” 臻臻突然又想哭了。 为什么她现在越长大越爱哭了? “聿风,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瓮声瓮气的问。 他轻笑,看着眼前一片漆黑的世界,他已经看不到她了。 可他还能感受到她在身边,能听到她的声音,能确认她安全着,他已经很满足了。 “我八岁入宫,在公主身边十年了,对我来说,公主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人,我只是想要守护我最想要守护的人,这是我的私心,和公主无关。” 臻臻听着懵懵的,迟迟没有回话。 他知 道,她大概是听不懂的,她哪里听得出这些弯弯绕绕? 如果不是直接明了的告诉她,他喜欢她,她一定不会懂的。 她平日里看着满肚子的小算计,实际上脑子里就是一块木头,张佑安喜欢她那么明显,她压根也没看出来。 上次张佑安回来送她一个弹弓,她扭头送给他了,他拿到那弹弓一眼就看出来做工细致的一看就是张佑安亲手做的。 她还很是邀功的和他说,这是张佑安找的最好的弹弓,他以后用来给她打枣子肯定能一打一个准。 他当时看出来是张佑安做的,也看出来了张佑安的心思,但他权当不知道,就收下了那弹弓,第二天张佑安看到那弹弓在他手里,果然气的脸都绿了。 张佑安和她大吵一架,她还觉得张佑安无理取闹,莫名其妙,因此冷战很久。 她大概这辈子都不知道张佑安因为什么生气。 她能看出来的也只有先生今天高兴不高兴,会不会给她少布置点功课。 他有时候觉得无奈,有时候又觉得满足,其实他从来也没想过让她看出来什么,如果她一辈子都不明白,他便一辈子这样默默守在她身边,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六百八十八章 她长大了 次日一早,臻臻难得早起了。 因为田妞来敲门了:“臻臻,我们去看周大夫吧。” 聿风早就醒了,听到动静正要去开门,让她晚一点再来找她,毕竟臻臻总是要睡懒觉的。 可没想到,臻臻一个翻身就从地上爬起来了。 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喊了一声:“等一会,我马上就出门!” 聿风愣了愣,第一次见她这么积极。 “好,那我院子里等你。”田妞回了话,就立马跑开了。 “公主起这么早?要不再睡会儿吧。” 臻臻嘟囔着:“不睡了不睡了,我还有要紧事呢。” 聿风忍不住笑,她倒是难得有了什么正经事? 平日里在宫中上学的时候,都能在被窝里挖都挖不出来,现在到了这小山村里也没人逼她读书,也没人逼她练功,她倒是忙起来了。 臻臻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凑到聿风的跟前:“聿风,给我梳头。” 聿风无奈的叹了一声:“梳子呢?” “你现在眼睛看不到,是不是不好梳?” “我梳的再不好,也总比公主梳的好。” 臻臻:“……” “我去借梳子!” 臻臻转身就哒哒哒的跑出去了。 聿风也不在房里等她了,索性寻着脚步 声跟了出去。 他今天起来,眼睛已经完全看不到了,现在分明已经天色大亮,但他的世界已经是一片漆黑。 他只庆幸在完全失明之前,好歹找到了这么一个安全的容身之所,让她暂时没有危险。 但日后要如何,他还没想好。 思及此处,他心里又沉了几分。 他现在虽然看不到了,但昨天来的时候已经将这小院子的地形大概记住了,而且他耳力过人,能判断一些动静,所以走出来倒是也没什么难度。 他走到院中站定,等着臻臻。 臻臻去找田妞借梳子去了,田妞给她拿了梳子,两人就一起出来。 臻臻一看到聿风在院子里,吓的连忙跑过来:“你怎么出来了?你现在都看不到了,万一摔着怎么办?” “没事的,我记得路。”他只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外面。 “梳子找到了吗?”他问。 “找到了!” 但臻臻有点不好意思,田妞刚刚说她平日里都是自己梳头的,她现在让人看到她还要别人帮忙梳头,她多丢脸啊。 “我想了想,我还是自己梳吧。”臻臻磕磕巴巴的道。 聿风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 这位小公主,是很要面子的。 但他直接从她手 里把梳子拿走:“我来吧,你若是自己梳,我怕你把头发扯掉了。” 她下手向来没轻没重的,那兔子的毛都经常被薅掉一大片,他哪里放心她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 臻臻脸一红,梗着脖子道:“我哪有!” 他笑:“是,我多虑了,我今天没事做,就想给你梳头,下次你在试行不行?” 这话说的臻臻有底气多了,她勉为其难的道:“那好吧。” 然后去搬了个小马扎来,乖巧的坐在小马扎上,等着聿风给她梳头。 聿风虽说看不到了,但他给她梳了这么多年的头发了,闭着眼睛都能比她梳的好,动作又轻,完全不会弄疼她。 田妞在一边都看呆了:“哇,你哥哥竟然会梳头。” 臻臻顿时有些得意:“他可厉害了,他什么都会!” 田妞忍不住在臻臻耳边小声道:“我刚看他觉得有些杀气腾腾的,我还以为他脾气很不好呢。” “胡说,他脾气可好了,他是这世上脾气最好的人。”臻臻一本正经。 聿风忍不住笑。 田妞也跟着点头:“我也觉得,我第一次就见男人会梳头呢,隔壁的大牛说,男人的手是用来拿刀枪,打江山的,不是用来给女人梳头的 ,这种娘们唧唧的事儿,若是男人做了,就会一辈子没出息!” 臻臻立马生气了:“胡说!我哥哥武功可好了,他的剑法无人能比!他才不是娘们唧唧的没用的男人。” 她一生气,直接站起身来,聿风险些扯着她的头发。 聿风有些无奈的道:“臻臻,当心扯到你头发。” 臻臻又乖乖的坐回去,但还是很不服气的和田妞说:“我哥哥可厉害了,他又会梳头,又会用刀枪,你要是不信,让那个大牛来和他比试!” 聿风:“……” 他真是闲的没事干和一个小孩子来比武。 她可真是会给他找事做。 “臻臻,别胡闹。” 田妞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相信你说的话,回头有机会见到大牛,我一定和他说。” 臻臻开心的点头。 聿风给她挽好了发,又用发带固定住,这才道:“好了。” 田妞夸赞好:“梳的好漂亮啊!这发髻的样式我都没见过呢!” “这京中常见的样式,可能你们这儿没有,你要是想梳,我让我哥哥帮你也梳!”臻臻又热情起来。 聿风眉心跳了跳:“臻臻。”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给她把嘴巴封起来。 臻臻这才讪笑着道:“ 不过我哥哥最近生病了,他有些虚弱,等他病好了吧。” 田妞也立马点头:“好!” “那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找大夫吧。”臻臻立马道。 “找大夫?”聿风问道。 “嗯,田妞说村里也有个大夫呢,我想带你去看看。” 聿风抿了抿唇,并不抱什么希望,这乡野之地的大夫,能有什么名堂? 但臻臻显然是抱了很大的期待,她很想治好他,也不愿意放过任何的机会。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没忍心说出打击她的话,点了头:“好。” 臻臻开心的道:“那我们走吧。” 田妞立马在前面带路:“我带你们去。” 臻臻拉着聿风出门去。 聿风被她牵引着,放心的往前走。 从前臻臻走路都是蹦着走的,恨不能飞起来,跑跑跳跳,可现在她却走的很缓慢,她会时刻的注意着脚下的石头和坑洼,拉着他避开。 她好像突然长大了,懂事了。 从前那么没心没肺的任性的小姑娘,如今也知道心疼人了。 他心里很开心,却又觉得不那么开心。 他开心她会关心他了,可他又不开心,她真的长大了,没有以前那么自由散漫了,多了一点懂事,快乐就少了一点。 第六百八十九章 不像好东西 虽然只是少了一点点的快乐,虽然她现在依然是快乐的,可少了一点点也是少了。 他们走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走到了村里的大夫家里。 “周大夫。”田妞走进院子里,去叫门。 门被打开,一个老头儿走了出来:“怎么了?你家里有人病了?” 田妞道:“是我家的客人病了,还请大夫帮忙看看。” 老头儿衣服脏脏乱乱的,好像是乞丐装一样,白胡子,脸上还黑黝黝的,皱巴巴的,看着就不像是正经的大夫。 臻臻顿时有些打退堂鼓,她怀疑这大夫有没有用。 那宫中的御医们都是很体面的,毕竟大夫自己就懂得养身之道,会调养自己的身子,所以大夫一般自己都会很康健,气色也会很好。 但一个大夫,连自己都乱糟糟的,她怀疑他到底能不能行。 老头儿扫了他们一眼:“带钱没有?” 田妞立马道:“带了的!” “那进来吧。” 老头儿扭头进去了。 田妞立马冲着臻臻挥手:“快进来吧。” 臻臻没动,聿风低声问:“公主?” 臻臻犹豫着道:“聿风,我怎么感觉这老头儿不像靠谱的大夫呢。” “来都来了,去看 看吧。” 这山野里,哪里来的什么好大夫? 他也只是想陪她来散散。 臻臻听到他这话,才算是勉强点了头:“那行吧。” 臻臻拉着聿风进去了。 老头儿坐在桌后面,拿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他们,好像要把他们看的个透。 臻臻扶着聿风在凳子上坐下。 老头儿便问:“你怎么了?” 聿风道:“我受了伤,眼睛看不到了。” “你这分明就是中毒了,哪里只是受伤?” 这话一出,聿风眉心一跳,臻臻都震惊了:“你能看出来他中毒了?” 老头儿骂骂咧咧:“你看不起谁呢?我这点本事都没有还当什么大夫?” 臻臻兴奋的回头看聿风,然后拉着他的手放在桌上:“那大夫您帮忙看看,能不能看出是什么毒?” 老头儿给他号脉,又掰开他的眼皮子看了看,脸色严肃了许多。 “你这毒在哪儿中的?” 聿风如实相告:“在晋州。” “晋州?谁伤的你?” “叛军。” 老头儿沉沉的吐出一口气:“看样子,叛军已经和羌人暗中勾结了。” 聿风面色微变:“您这话什么意思?” “你这毒,不是兴国的东西,是羌人的毒 ,叫穿心草,这种毒咱们兴国是没有的,是羌人才有的,你虽说吃了抑制毒性的解毒丸,但也只能抑制,无法根除,想要根除,除非找到解药。” 臻臻急忙问:“您有办法解毒吗?” “我?我又不是羌人,我哪里知道?我也没法子啊。”老头子懒洋洋的道。 臻臻脸都白了:“那怎么办?” “怎么办?要么找到解药,要么等死,他这身子已经被毒侵损了,所以眼睛才看不到了,最多再一个月,若是还不解毒,可不单单是失明这么简单,我怕他活不下去。” 臻臻瞳孔骤缩,呼吸一滞。 聿风握住她的手,似乎想要给她安全感,他沉声问:“先生有没有法子,能抑制毒性?我们寻解药也需要些时日,只是现在外面世道乱,无法去寻,若是先生能救我性命,我往后必定重谢。” 老头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良久,才沉沉的道:“算了,好歹让你们遇上我也算是缘分,你这毒,一个月肯定得死,找不到解药神仙都救不回来,但我有法子让你这一个月尽可能健康着,否则你这么拖下去,今天只是失明,明天腿就走不了了,后来手也动不了, 一个月后死的时候,你怕是已经成了废人。” 臻臻急忙道:“他怎么能成废人!他……” 她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他从小那么辛苦的练武,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才有今日的成就,他怎么能变成一个废人。 “小姑娘你别急,我也没说完全没办法呀。” “什么办法!” 老头子敲了敲桌子:“你们带多少钱来了?” 臻臻:“……” 她直接把自己的荷包放在了桌上:“这些够不够?” 老头儿打开这荷包一看,眼睛亮了亮:“哟,小姑娘还挺有钱,啧啧,为了救情郎是把全部都豁出去了呀,真是感天动地。” 臻臻呆了一呆:“他不是我情郎。” “行行行,不是就不是。”老头儿语气敷衍:“这年头啊,真是世风日下,什么人都在那哥哥妹妹的认,这天底下哪儿这么多的兄妹啊?哎哟,真的是……各怀心思,总有人暗戳戳的动了心思,还不敢承认……” 臻臻懵懵的,聿风则直接打断了他:“先生,有法子抑制毒性吗?” 老头儿笑着道:“这后山上,有一种草药,叫叶上珠,这东西吃了对你身子有好处,虽然一个月后还得死,但 这一个月内,你至少不会变成废人。” 聿风眸光微亮,那就是说,至少这一个月,他还能护送她回京。 “多谢先生。” “客气客气。” 臻臻突然想到了什么,虎着脸问:“那你收了我这么多钱,还让我们自己去山上挖草药?你是不是得给我们点?” 老头儿耍赖皮:“你这是诊金,药费得另付的。” “你!” 聿风拉住她的手:“臻臻,算了,我们自己去挖吧。” 臻臻气呼呼的小声道:“我觉得他像是骗子。” 老头儿掏了掏耳朵:“我说小姑娘,你说人坏话的时候能不能小点声,或者背着我一点,你这实在是有点太明目张胆了。” 聿风按住她:“臻臻,你先出去等我好不好?我有些话想和这个先生单独说。” 臻臻瞪着眼睛:“你和这个老赖皮说什么?” 他笑了笑:“只是有些事好奇,你先出去玩,我马上出来。” 臻臻瘪瘪嘴,她很不相信这个老东西,但聿风既然都这么说了,她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能起身出去。 田妞还在外面等着,见她出来立马问:“怎么样啦?” “这老头儿不像好东西。”臻臻吐槽着。 第六百九十章 第一名 田妞拉着她走出院子:“周大夫的确脾气很古怪,但是他医术还很好的,村里人有什么大病小灾的,总找他,也总能治好,小有名气,隔壁村的人也来找他呢。” “真有这么厉害?”臻臻很是狐疑。 “嗯嗯,不过周大夫看病要准备诊金,他要收很多钱的,不然不给看。” 臻臻问:“那他一般收多少?” “可多了,一般得至少二十文钱呢!” 臻臻:“……” 啊啊啊这个老东西刚刚敲了她两千两! 屋内。 聿风坐在桌前,他看不到了,无法打量眼前这个老头儿,只能沉吟着开口:“先生怎会认识羌人的药?” “你自己都快死了,还有心思管我呢?”老头儿懒洋洋的道。 聿风神色冷肃:“我虽然快死了,但也不介意带走一个。” 老头儿惊的脸色一变,手都抖了一下。 “你这是恩将仇报啊!” “所以,您能如实相告吗?”聿风的语气没有丝毫的起伏,有些冰冷。 老头儿懒洋洋的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也和羌人打过交道。” “是么?能和羌人打交道的人,必然也是有些不凡的本事的,如何能甘心屈居在这小山村 里,见不得人?” 老头儿嗤笑:“说的好像谁都稀罕外头那些功名利禄似的,年轻人,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没任何意义,你这辈子能捏在手里的,就那么几样,没了就没了。” 聿风眸光微滞,紧抿着唇,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多谢先生解惑。” 老头儿笑着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小姑娘?” 聿风没否认。 老头儿唏嘘着:“还是年轻好啊,爱来爱去的,有些盼头。” 聿风沉默,他还有盼头吗? “我给你一句忠告,你这眼睛已经瞎了,就算现在有了叶上珠,也只能让你身体其他的部位不会受损,但你的眼睛救不回来了,就算一个月内,你找到了解药,你眼睛也好不了了。” 聿风袖中的手倏地握紧,脸色微白。 他紧抿着唇:“还请先生不要将此事告诉旁人。” “怕小姑娘知道了难过?你自己都瞎了还有心思瞒着她,行吧,你都求我了,我还有什么不答应的?我要说刚才就说了,我就是看出来你在意,所以才没说,回头把小姑娘惹哭了,你提剑来杀我,我倒是子找罪受。” 老头儿笑呵呵的 :“不过你这值得吗?眼睛瞎了,人小姑娘也不知道嫌不嫌弃你呢。” 聿风无心和他废话这些,直接起身:“多谢先生忠告,我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 老头儿懒洋洋的靠回椅背里:“年轻真好啊。” 聿风从屋里走出来,臻臻立马迎了上来,扶住他:“你和那老头儿说什么啦?这么久?” 聿风扯了扯唇角:“没说什么,我们回去吧。” “我刚刚和田妞说呢,我现在就想上山,去找叶上珠。” “那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你看不清路,我自己去就好了,我怕你摔着。”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你牵着我走就好了。”聿风语气强势。 他是不能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的,万一出事,他根本没办法救她。 尤其是现在这个危险的环境里,他更是谨慎。 臻臻还在犹豫,他握紧了她的手:“你不是说要做我的眼睛?现在就嫌我累赘了?” 臻臻连忙握紧了他的手:“我没有!” 聿风弯唇:“那走吧。” 他们正要走,老头儿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素色的布带子:“把这布蒙上,你眼睛本来就受不得光线刺激了,不蒙瞎的更彻底 。” 臻臻愣了愣,也不知道老头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但她还是连忙去接了过来,给聿风蒙上眼睛。 聿风转过身来,冲着老头儿拱手:“多谢老先生了?” 老头儿轻哼一声:“看在你家小姑娘这么大手笔的份儿上,下次有事可以来问我。” “多谢。” 聿风牵着臻臻走了。 臻臻一边走着,一边问他:“聿风,他有没有说你眼睛能不能好?这个草药吃了,能抑制毒发,那你的眼睛是不是也能好起来?” 聿风抿了抿唇:“嗯,应该吧。” 臻臻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心起来:“那太好了!” 他沉默着,却还是无法告诉她真相。 他的眼睛好不了了,她若是知道了,一定又要难过的哭鼻子了。 臻臻大概是有了希望,这一路上步子都轻快了许多,叽叽喳喳的和田妞聊着天。 “后山的药草多,但是后山有野兽出没,我们都不大敢靠近的。”田妞有些害怕的道。 臻臻立马拍着胸脯道:“放心吧,有我在呢,我会保护你的!” “真的吗?” “当然了,我可厉害了,我会武功,我还会打猎呢!” 聿风无声的弯唇,她一直是这样,一点点 三脚猫的功夫,打架也打不赢,还总是表现的很厉害的样子。 田妞崇拜的道:“你也太厉害了,我甚至都拉不开弓呢!那你会猎野熊吗?这后山有只野熊,可吓人了!” 臻臻呆了一呆,她最多也就猎到过羚羊。 但她又挺直了腰板:“我试试吧!等我碰上了,我肯定能猎!” 聿风全当听不到,只想着回头要是真有野熊,得第一时间按住她,让她别冲上去胡闹。 田妞更崇拜了:“臻臻你好厉害啊!那我们就去后山,我跟着你!” “交给我就行!” 田妞看一眼她身后默默跟着的聿风,突然发现他好像不爱说话。 臻臻注意到她的视线,小声道:“我哥哥只是不喜欢说话,但他人可好啦,他甚至能猎老虎呢。” “真的吗?” “当然了。”臻臻很骄傲,聿风十六岁那年,就猎老虎了。 在那之前,春猎的第一名一直是大家轮着当的,有的人能当上一次就已经是幸运了,可自从那次之后,春猎的第一名就是聿风稳坐了。 他连续三年都是第一名。 他每年都会猎到最多的猎物,任何人拿不下的猎物,他都能拿下,是大兴最厉害的武士。 第六百九十一章 熊瞎子 田妞偷偷看一眼聿风,小声和臻臻咬耳朵:“你哥哥好厉害。” 臻臻得意的扬了扬下巴。 他们一路上山,沿途倒是遇上不少的村民们。 溪水村的村民们背靠大山,就靠着这座大山生活,这山上有野菜草药,还有野果子,柴火,甚至还有可以打猎的。 村民们经常上山,就是为了生活。 “田妞,你咋上山来啦?来挖野菜了?”有人招呼着。 “对啊,我上山挖点野菜,我家客人想去找点草药呢,我们一起上来看看。” “哎哟,这时节挖草药可难找了,能挖的都早被挖光了,除非往深山去。” “我们就是去深山的。” “那深山可去不得,那里面有野熊出没,前几天大牛他们还碰上了,好险逃掉了,不然要死人了,你们可当心些。”老汉好心的劝阻着。 田妞听着也有些害怕,回头看臻臻和聿风。 臻臻却很是自信的冲着她笑:“没事的,我不怕。” 她当然不怕,有聿风在,她什么时候怕过。 反正她打不赢聿风也打的赢。 别说聿风现在眼睛瞎了,他就是耳朵也聋了,这点小事对他也不在话下,大兴第一高手,可不是说着 好玩的。 田妞感觉臻臻不大靠谱,她下意识的又去看聿风,却见聿风神色平静,没有什么起伏,也根本没有反驳臻臻的话,甚至没有半句劝阻。 田妞突然就有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应该是没问题的。 田妞这才点头应下:“那我们进深山吧!” 他们直接往深山走去,谁知,才走到了深山附近,却正好撞见了从深山里出来的几个年轻人。 “哎,这不是田妞吗?你咋上山来了?这地方靠近深山了,可不能再走了。”为首的一个少年皮肤黝黑,长的很壮实,但倒是很热情。 “大牛,我们到山上来找草药来了,你们是刚从深山出来吗?” 大牛晦气的摆摆手:“别提了,最近深山的那只野熊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很兴奋,就守在里面,我们进去都进不去,太吓人了,我们刚又去探了探,然后就被吓出来了。” 田妞有些担心的对臻臻道:“大牛可是咱们村唯一的猎户,他常年进出深山的,他都说没办法,咱们……” 臻臻拍拍她的肩:“没事的,你要是实在害怕,要不在外面等着我们,我跟我哥哥进去,他是大兴最厉害的猎手。” 臻臻这话可一点没夸大的,聿风已经连续三年拿下春猎第一名了。 但大牛听着这话却不乐意了:“怎么说的好像我是软脚虾似的?我们这帮大老爷们儿都没办法,你们能有办法?” “当然了!”臻臻从来不知道谦虚两字怎么写。 “你!”大牛感觉自尊心受挫,正想骂她,谁知一抬眼看到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黝黑的脸红了红,他有点张不开嘴了。 他转头就去骂宋聿风:“这不是个瞎子吗?还能有什么本事?装的倒是还挺厉害的。” 臻臻脸色一变,气的直接转身一个飞踢踹过去,把大牛这么个壮实的小伙子生生踢飞出去三米远。 “臻臻!”聿风连忙拉住她。 他就一会儿没看住。 可臻臻压根拉不住,气势汹汹的瞪着摔在地上的大牛,骂道:“你这个没用的软脚虾,连我哥哥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一脚都能踹飞,你还敢看不起我哥哥!” 大牛吓都要吓死了,瘫在地上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 这个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是个什么怪力金刚?她竟然能一脚踹飞他? 大牛身后的其他几个男人也都吓死了,本来刚刚看到这 漂亮小姑娘,心中还荡漾了一下,多少动了点心思,现在被她这一脚踹的魂飞魄散。‘ 田妞吓傻了,呆呆的站在那里,愣了半晌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臻臻不是在和她吹牛,臻臻真的很厉害啊! “臻臻,你别和大牛一般计较,他这个人向来说话没分寸的。” 田妞说着,又冲着大牛骂道:“你还不快来给人道歉!”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大牛,这会儿真的不敢造次了,怂啦吧唧的从地上爬起来,弱弱的道歉:“刚刚是我口不择言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臻臻哼了一声:“我哥哥就算是眼睛看不到了,也比你强百倍!” “是是是,姑奶奶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我一般见识。”大牛讪讪的道。 聿风把臻臻拉了回来:“臻臻,算了。” 臻臻这才放过:“这次我就算了,再有下次,我可不饶你!” “是是是!” 大牛突然想到什么:“你们现在是要进深山吗?要不我帮你们带路吧,这深山里危险,我知道路线,我能帮你们引路。” 臻臻睨着他:“你分明是想跟着捡漏吧。” 大牛黝黑的脸上一红,心思被戳穿了,实在是有些丢 脸。 但他这回倒是大方承认了,讪笑着:“我也能帮帮女侠的忙不是?” 方才他是看不起他们,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片子,还有一个瞎子,进深山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但现在,这丫头片子都这么能耐,这瞎子也许真的更厉害,要是这样,那深山的熊瞎子也未必不能打的赢,这时节,外面已经没什么猎物了。 他也好久没开张了,只想要多猎点猎物,也能赚点钱,娶媳妇儿。 他这么想着,偷偷看一眼田妞。 田妞却看着聿风,兴奋的道:“那就让大牛他们带路吧,他们对深山熟悉,而且人多也能帮上忙呢!” 聿风无不可,他们本来就是进的人家村子里的山,给他们一点实惠也是应该的。 “那好吧。”他答应了下来。 臻臻扬起笑来:“那我们进去吧!” “好好好,我给你们带路,你们这边来。” 大牛他们立马走在了前面。 田妞跟在后面,臻臻牵着聿风走在最后。 他们一路前行着,大牛嘴里还念叨着:“这个熊瞎子不知道最近是受了什么刺激,非常暴躁,我们每次一靠近,它就能发现,得亏我跑的快,不然都被它吃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分熊 臻臻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已经跃跃欲试,脚下的步子都越来越快。 聿风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兴奋,眉头微蹙,拽着她又慢下来。 “怎么了吗?”她愣愣的抬头看他。 “一会儿不许出头。”他沉声道。 臻臻顿时有些委屈:“我也想猎野熊。” “别胡闹,野熊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受伤了怎么办?我们进山不是为了来打猎的,你忘了?” 臻臻脸上一红,有些心虚,却又梗着脖子道:“可人家也说了,这深山的野熊如果不杀掉的话,是很难在深山里行动挖野菜的。” “野熊交给我就行,你不许乱动。”聿风语气强势。 平时什么都能依着她,但这种危险情况,他当然是不能让她乱来的。 臻臻瘪瘪嘴,委屈巴巴:“知道了。” 正说着呢,聿风突然顿住了脚步,侧了侧头:“它在靠近。” 臻臻也被他抓紧了手,被迫停下了。 走在前面的大牛他们还恍然未觉:“怎么不走了?不会是怕了吧?要是怕了就早点……” 突然一声野熊嘶吼声响起,震的正片林子都颤颤巍巍。 大牛吓的脸色都变了,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野熊,野 熊来了!” 他们这一群人立马转身往后跑,一开始还走在前面,现在直接躲在了聿风和臻臻的身后。 聿风拉住臻臻的手,沉声道:“臻臻,往后站。” 臻臻只好点头,往后站了两步。 “张姑娘。” 他突然开口,田妞都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在喊她? 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田妞有些受宠若惊,连忙点头:“我在这呢。” “麻烦帮我照顾好臻臻,别让她乱跑。” 田妞立马点头应下:“你放心,我会的!” 田妞牵着臻臻的手,后退了一步,死死抓住臻臻的手,完全不放松。 聿风缓步走上前,从茂密的丛林后面,已经隐隐能看到野熊的影子了,是个黑黝黝的,巨大的影子。 他握紧了手里的剑,他的眼睛被布条遮住,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但他的耳力过人,完全可以听声辨位,他只缓步往前走着,分明看不到野熊,却也完全可以辨认它此时的位置。 忽然,野熊一个飞扑从丛林后面扑了出来。 大牛他们吓的脸都白了,几乎下意识的就想往外跑,田妞更是害怕的躲进了臻臻的怀里。 只有臻臻还兴奋的盯着那只熊 ,要不是田妞在她怀里缩着发抖,她现在都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帮忙。 聿风站在原地,野熊已经向他飞扑过去,可他一动不动。 大牛他们吓的捂住了眼睛,根本不敢看这个血腥的场面。 可谁知,下一瞬,聿风拔剑出鞘,就在野熊一个爪子拍向他面门的时候,他侧身闪过,堪堪避开了野熊的爪子,然后脚尖轻点,飞身而起,一剑刺出去,正中野熊的眼睛。 野熊“嗷呜”一声震天响的惨叫,发了疯一样的乱扑。 可聿风的身影却比它快得多,已经借力踩着它的脑袋飞身上天,然后一个旋身拿着剑冲着野熊的天灵盖直接刺下来。 而这只愚蠢的野熊甚至还没发现聿风到底在哪儿,聿风却已经将剑刺进了它的头颅里。 长剑从上往下穿了个彻底,野熊只挣扎了一下,就彻底没了力气,轰然到底,血流如注。 聿风落地,拔剑,动作利落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他的剑还沾着血,他拿出帕子擦干净,然后归剑入鞘。 他的眼睛分明看不到,却似乎比任何人都看得清,完全能分辨野熊的方位。 大家都还僵硬的呆站在那里,臻臻已经开心的跑了 过去:“野熊已经死了!聿风,你动作好快!” 聿风眉头微蹙:“臻臻,慢一点,当心踩到它的血。” 臻臻向来是爱干净的,她若是弄脏了鞋子,今天一天都要难受死了,而且现在他们在这小山村里,条件不好,这鞋子脏了她还得接着穿。 虽说可以洗洗,但这对她来说也难以忍受的事。 她从小这么娇气着长大,聿风习惯性去考虑这一切细枝末节的东西。 臻臻放慢了步子,小心的避开了地上的血迹,然后蹦跶着走到他身边:“聿风你眼睛看不到了还这么快,你太厉害啦!” 那边的大牛等人终于反应过来了,也都纷纷跑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嚷着。 “我的妈呀,我刚都没看清,到底怎么回事儿,竟然这野熊就死了!” “大侠厉害!真的厉害!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能收我当徒弟吗?我也想学这本事!” “我也要我也要!” 聿风抿唇,并没有回到他们的话,只是淡声道:“这只野熊你们分了吧。” 大牛等人惊的眼珠子都险些掉出来:“野熊你不要吗?这熊可值钱了!” 不说别的,就这熊掌,一个都能卖个上百两银子了! “这山毕竟是你们村的,你们帮我带路,这野熊就当是谢礼了。” 这话大牛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他们哪里算是带路?最多就是带他们进了深山而已,这不是刚进来就碰上野熊了嘛。 聿风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拉着臻臻的手:“去找草药吧。” 大牛等人连忙道谢,然后兴奋的开始商量着怎么瓜分野熊了。 田妞还想跟着臻臻和聿风一起走,臻臻拦住她:“你傻呀,还不快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分熊,这熊也有你的一份,别让他们抢光了,这能卖不少钱呢。” 田妞愣了愣,顿时有些心虚,小声道:“可是我什么忙都没帮,我哪里好意思要。” “他们也没帮忙呀!总之这熊有你的一份。” 臻臻见田妞还是喏喏的不敢开口,田妞还是胆子小,从来不敢和男人抢东西。 臻臻干脆帮她出头,她清了清嗓子:“你们几个!” 大牛等人一听这姑奶奶发话,吓的手里的刀子都一抖,连忙老实的站好,不敢动弹了。 臻臻拉着田妞过来:“这熊也是有田妞一份的,熊掌也有她的一个,你们不许抢她的东西,该是她的都得分给她,听明白没有?” 第六百九十三章 摘果子 大牛等人连连点头:“好好好!姑娘你说了算!” 他们本来是不打算分田妞的,毕竟田妞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可分的?可是这位姑奶奶都发话了,他们哪儿还敢造次? 田妞眼睛亮了亮,回头看臻臻,开心的道:“谢谢你臻臻。” 臻臻笑嘻嘻的道:“那你在这儿和他们分野熊吧,我和我哥哥去找草药就好了,下山的路我们也已经记下了,一会儿我们自己下山就行,你们忙完了就直接下山好了。” 她压低了声音和田妞道:“你可得盯紧些,别让他们占了便宜。” 田妞噗嗤笑出声,小声道:“我知道了,我会盯紧的。” “那我们走啦。” 臻臻这才拉着聿风走了。 田妞怔怔的看着他们走远的身影,心跳有些快,想起刚刚那个人那么轻易的就斩杀了一只野熊,他果然如臻臻说的那样,是个好厉害好厉害的人。 臻臻一点也没吹牛。 大牛看到田妞一直发呆,突然道:“你看什么呢?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田妞脸倏地红了:“你说什么呢!” 她第一次这么激烈的情绪。 大牛越发的阴阳怪气:“再如何也只是个瞎子,谁知道是 不是还有被的残疾。” 田妞气的瞪着眼睛:“人家就算是瞎子也比你厉害,杀野熊的时候一步没退,不像有些人,眼睛好好的,还往人家身后躲,真真的没出息!” 大牛气的脸红脖子粗:“你瞎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躲了?” “你就是躲了!” 眼看着他们要吵起来,旁人连忙劝架:“好了好了,你俩为了这点破事吵什么?这野熊不够你们分的不成?今天咱可赚大了,这一只熊咱们就算分一分,每个人都能赚上几十两银子呢。” 这两人这才消停了,开始分熊。 臻臻牵着聿风往里面走着。 “听他们说,这深山里就是那只野熊最凶猛,它现在都死了,应该没什么事了。”臻臻念着。 “嗯。”聿风应着。 “那你能不能撒开我了。”臻臻看着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跟铁钳一样,根本没有半点放松。 她想走快一点都不行。 聿风抿唇,他要是撒开,她还不知道怎么撒欢的跑,他是太了解她了。 虽说村民对这座山了解,但也难保有不知道的事,万一这深山里还藏着什么不知名的野兽,她乱跑跑出事儿了呢? 但这话一说,她肯定要不 服气,毕竟她总觉得自己厉害的很,完全不把这些猛兽放眼里。 但他肯定也不能松手让她任性妄为的。 他想了想,才道:“公主,我现在眼睛看不到,你要松开我吗?” 臻臻愣了愣,眼睛里闪过一抹愧疚和心虚:“我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牵的太紧了。” “我现在看不到路,我有些害怕,想要公主走慢一点,护着我。” 臻臻一听这话,立马挺直了腰板,振振有词:“你当心,我会保护你的!” 聿风唇角微不可查的轻勾,她还是吃这一套的。 “那公主不要离开我身边,好不好?” “好!” 臻臻十分有义气的握紧了他的手,完全不放松了。 聿风轻笑,由着她牵着他往前走。 “咦,这好像就是叶上珠,”臻臻好像发现了什么,蹲下身去采摘。 她摘了一株草药,送到聿风的手里:“你摸摸看?” 他们在那个周大夫家里看到过样本,那个老头子舍不得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去采摘。 聿风拿在手里摸了一下形状,又放到鼻尖嗅了嗅,然后点头:“是这个。” 臻臻眼睛都亮了:“那我来采!” 她拉着聿风在一块大石头上坐 下:“你在这坐着,别乱跑哦。” 聿风轻笑,倒是难得,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竟然也有了责任心。 她这是照顾小孩儿呢? “好。” “我就在这附近摘草药,你要是有事就喊我。” “好。” 臻臻这才放心的去采药了。 聿风坐在那里,却能听得到她的动静,刚刚的话果然是有用的,她现在没有跑远,一直他周围绕圈采药。 她现在有了责任心,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她想护着他,想守着他。 她真的长大了。 他陪在她身边十年,终于还是看到了她长大的样子,可他很贪心,他想要陪她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他身上的毒最多只能拖一个月了,叶上珠无法解毒,只能抑制毒性不蔓延,可一个月后呢。 他抿着唇,陷入了沉默,先送她回京吧,只有她回京他才能安心,哪怕是真的要死,哪怕真的只是最后一程,好歹也要送她回家。 臻臻突然开心的跑过来:“聿风,聿风!” 她这么开心的语气,他猜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她的世界里好像什么都是好东西,这山上能有什么稀奇东西值得她高兴的呢?不过是因为她好 奇心重,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看什么都觉得惊喜。 “聿风,你看,我摘到一个野果子!”她跑到了他跟前蹲下,举着野果子在他看不到的眼睛前面晃了晃。 他甚至都能想到她现在该是有多得意的笑。 不过是个野果子,她也能得意成这样。 他抿唇笑:“哪里摘的?” “就在附近!我刚看到一颗树,我就好奇去看看,没想到是个野苹果树,我刚吃了一个,可甜啦,我给你摘了一个,呐,你尝尝看!” 她把苹果举到他的嘴巴前,他没有伸手接,而是直接张嘴咬了一口。 饱满的汁水,的确是脆甜脆甜的。 他笑:“很好吃。” “那你拿着,我再去摘一点!” 他拿着苹果,听着她乐颠颠的跑远的脚步声,无奈的摇头。 方才那么大个熊她不感兴趣,现在发现几个野苹果倒是高兴成什么样子,还得摘一堆带下山去。 这世上哪有她这么傻的姑娘? 可他偏就喜欢这个傻姑娘。 他听到她欢快的脚步声,听到她爬上了树,摇晃着树枝,摘下了果子,他虽然看不到她,却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突然想着,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第六百九十四章 读书 就算眼睛看不到了,就算永远不回京城,就在这小山村里,陪着她过一辈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终究也只是幻想罢了。 过了半个时辰,臻臻总算是采摘了满满一篮子的野果子和药草。 她拎着篮子跑过来,到聿风的身边坐下:“累死我了,总算是忙完了。” 聿风拿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给她擦汗。 臻臻拿起来擦了擦脸,聿风又拿出一个水袋来。 臻臻接过来喝了一口,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突然道:“怎么好像是你在照顾我呢?” 聿风抿唇笑:“哪有?” 臻臻虎着脸:“以后这些得我来准备才行,明明你才是病人,我要照顾你的。” 他只笑,却没有说话,要是指望她,他真怕她渴死了。 “聿风,咱们下山吧。” 臻臻说着,便要去拎篮子,聿风却已经提起了篮子。 “我来吧!”臻臻现在很会照顾病人。 聿风晃了一下手避开:“我拎着就好,这一篮子的苹果太重了,你拎一路会累的。” “我才不累……” 聿风抓住了她的手,本来直接牵着她下山,却突然摸到她手心似乎有划伤。 臻臻龇牙咧嘴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眉头微蹙 :“怎么受伤了?” “刚刚爬树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只是破了一点皮。” 聿风却放下了篮子,拉着她重新坐回石头上,又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来,给她上药。 他沉声道:“公主要当心些,这种野外的树倒刺很多,一不小心就伤着了。” 臻臻不满的道:“就是一道小口子而已,我哪儿这么娇气了。” 聿风愣了愣,这话倒是让他问住了。 她什么时候不娇气了?她不是从小到大都这么娇气? 这一道口子,若是放在从前,她早嚷着说疼死疼死了,兴许还要耍赖让他背回去。 他抿唇笑:“嗯,是我小题大做了。” 可他的话好像很敷衍,臻臻听着并不觉得可信,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给她上好了药,这才换了一只手牵着她,然后拎着篮子,牵着她下山去。 臻臻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下山的时候已经忘记在山上的不开心了。 田妞正在家门口等着他们,坐在门槛上,一直张望着,远远的看到他们回来,就立马兴奋的迎了上来:“臻臻,宋大哥。” 臻臻一路蹦跶着走过去:“你怎么在门口呀。” “我不放心你们,一直在等你们回来,咦, 你们摘了野果子吗?” 臻臻拿了一个苹果塞给她:“我摘的,可甜了,你尝尝。” 田妞把苹果抱在怀里,都舍不得吃:“我一会儿吃。” “你分的熊呢?” 臻臻问着,她生怕田妞被欺负,抢了熊肉,要真是这样,臻臻一定会去找他们算账的。 “已经放家里了,爹娘爷奶他们都惊喜坏了,我说是宋大哥猎到的熊,他们可高兴了,我爹娘已经拿着熊去城里卖了,等回来的时候,说是要带粳米回来,爷奶还要杀鸡吃呢,咱们今天能吃顿特别好的!” 田妞高兴的手舞足蹈的,这可是过年才会有的待遇。 臻臻也开心,她今天能吃上米饭了。 “哎呀,你们回来啦!”张婶儿正在院子里杀鸡呢,一看到他们就激动的站起身来。 “听说的你哥哥猎的野熊,哎哟,那可真是不得了啊,那么大一只熊,我让儿子儿媳拉去镇上卖了,至少能赚个五十两银子呢!田妞说是你们要把这熊送我们,这么贵的东西,我们可不敢收啊,这样吧,到时候卖了钱,我给你们分一分……” 宋聿风摇头:“不用了,本来吃住都在你们家,这只熊只是一点点小心翼,劳烦婶子 了,我们估计还要再叨扰几日。” “哎哟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们本来就付了钱了呀!” 臻臻笑嘻嘻的道:“真的不用,再说了,张婶儿您今天不是杀鸡吗?” “是啊,今天杀鸡给你们吃,我们家穷,这难得赚了钱才舍得杀鸡吃,我给姑娘炖鸡汤吃!” “多谢张婶儿!” 臻臻又找张婶儿要了药炉子和药罐子,给聿风熬药。 她现在已经熟练多了,还是坐在院子里,坐在小马扎上,拿着个小扇子扇着风。 三个小孩儿围在她的身边,田妞去厨房帮张婶儿的忙了。 “聿风,你要不要回休息?” 聿风摇摇头:“不用,我还不累,就在外面坐一坐。” 臻臻立马去给他搬了一把椅子来,放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让他在那坐着。 聿风坐在那里,他虽然看不到她,却能听到她说话。 那三个小孩儿很喜欢臻臻,她一回来就黏着她。 “姐姐,你摘的果子好甜呀,在哪里摘的?” 臻臻得意的咧开嘴笑:“我在深山摘的,那里的果子可甜了,但是果树很高,你们可不许去,太危险了,而且也爬不上去。” “姐姐好厉害啊,这么高的树都能爬上去!” 三个小孩儿星星眼。 臻臻越发的得意了:“没有我爬不上去的树。” 聿风忍不住笑,她怎么跟谁都能吹牛? 但小孩儿总是容易相信的,他们觉得臻臻可厉害了。 “姐姐,以后能不能教我们爬树,我总是爬不上去,我娘也不许我爬树,说是女孩子不能爬树。” “女孩子不爬树怎么摘果子?那岂不是让果子都便宜了男孩子?”臻臻很不服气。 她觉得会爬树才能摘到果子,如果不学爬树,那就是眼睁睁看着果子给别人。 “姐姐说的好有道理!”二妞眼睛都亮晶晶的。 臻臻笑嘻嘻的说:“我先生说了,男孩子会的,女孩子也得学,你若是不学,那就是白白将机会让给别人,可大家都是人,当然不能浪费任何机会了。” 三个小孩都震惊的道:“姐姐还读过书?” “当然了,你们还没上学吗?”臻臻愣愣的问。 三个小孩面面相觑:“爹娘说家里穷,没钱给我们读书。” 臻臻眸光微微一滞,突然想起谢溯的话。 他说,他已经很幸运,虽说是寒窗苦读,但至少不缺笔墨纸砚,不缺书看,穷苦人家的孩子,别说书了,就是一支笔都是奢侈的。 第六百九十五章 利益互换 臻臻扬起笑来:“那我们教你们读书怎么样?” “真的吗?”三个小孩儿眼睛都亮了。 “我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 “好啊!”三个小孩儿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呢。 臻臻捡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你们都姓,这个张,是这样的。” 她一笔一划的写着。 三个小孩儿也捡了树枝,蹲在旁边跟着画。 臻臻写完这个字,顿了顿。 三个小孩儿眼睛瞪的圆滚滚的看着她,满脸的好奇心:“然后呢?” 臻臻皱着脸:“可是你们的名字,好像不是大名,都是小名。” 其实根本不算名字,大朗二妞三郎,都不过是为了方便做的代称。 她觉得,人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臻臻突然想到什么,兴奋的道:“要不我们起名字吧,你们想叫什么名字?说出来,我写给你们看!” 大郎率先道:“我想叫大山!咱们村最厉害的就是大山,村民都靠着大山才活,我喜欢大山。” “那你就叫张大山!” 臻臻开心的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着,写出了一个“张大山”。 “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大郎立马开心的拍手:“我有名字了!” “那你得 写会了才是你的!” 三郎立马嚷着:“那我要叫大河!村里比大山还要厉害的大河,全村的人都靠大河吃饭呢。” 臻臻笑着道:“好呀,那就叫张大河。” 她又拿着树枝写写画画,写出了:“张大河。”三个字。 二妞却苦恼的一直在旁边站着,说不上话来。 “二妞,你喜欢什么名字?”臻臻问她。 二妞扯着手指:“我,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想想你喜欢什么!” 二妞想了想,拿着手里苹果开心的道:“我喜欢苹果。” “那你叫苹苹好不好?” 二妞眼睛都亮了:“好!” 臻臻又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张苹苹。” “你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二妞开心的笑弯了眼:“我也有名字啦。” 三个小孩儿忙碌了起来,纷纷拿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学着写自己的名字。 臻臻一边熬着药,一边给他们轮流纠正笔锋,这劲头可比她在宫学里读书的时候来劲多了。 聿风坐在树下,听着他们叽叽喳喳的闹腾,唇角微扬。 他其实已经很累了,他现在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长时间的在外面呆着,今天上山一趟,又猎杀了野熊,其实体力已经耗尽 。 可他还是想在外面坐着陪着她,他可能时日无多了,他想多陪陪她。 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觉得心里宁静了许多。 过了半个时辰,臻臻把药熬好了,张家的儿子儿媳们也回来了,他们去县城卖了分到的野熊,拿了五十两银子回来,因此买了很多的粳米和白面粉。 这是张婶儿的意思,张婶儿一眼就看出来臻臻估计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吃乡下的粗粮多半是吃不惯的。 这次受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人家白送他们一只熊,还不要钱,那他们当然也得尽心尽力的招待人家,所以特意买了粳米和白面粉回来,给臻臻做好吃的。 好歹也算是一点回报,他们也不是不知恩图报的人家。 臻臻把聿风扶回屋里,盯着他喝了药,才让他躺下。 今天的汤药里加了叶上珠,不知道他吃了之后会不会好一点,臻臻殷勤的给他盖被子:“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看看张婶儿饭做好了没,你早点吃了饭,也能早些睡下,兴许明天就好多了。” “嗯。” 话音方落,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臻臻,我来给你们送饭了。” 是田妞的声音。 臻臻连忙跑去开门:“ 你怎么还送来了,我正说要去厨房端呢。” 田妞直接给他们端进来了:“我娘让我端来的,说是不麻烦你们,今天炖了鸡,还特意熬了鸡汤,我娘说的你肯定爱喝,还有好多鸡肉呢。” 臻臻看着这一大碗的鸡汤,眼睛也亮了,她真的有点馋了。 而且今天还是大白米饭。 “谢谢你。”臻臻开心的道。 “这有什么?我还没谢你们呢。” 田妞看一眼躺在床上的聿风,又道:“我专门又端了一碗鸡汤,宋大哥这身子不好,喝点鸡汤能多补一补。” “好!” “要是有什么事,只管叫我就行。”田妞又嘱咐着。 “知道啦。” 田妞这才有些恋恋不舍的离开。 臻臻端着鸡汤先去给聿风喝:“聿风,咱们今天有鸡汤吃了,好香啊,我馋死了!” 聿风从床上坐起来,接过了碗,喝了一口:“公主也喝。” “嗯!”臻臻也端了碗来,和他一起吃。 “这张家人真好啊,田妞也很照顾我们呢。”臻臻行冲冲的道。 聿风弯了弯唇,张家人是好,但要人家对自己好,还得要有利可图才是。 她在宫中长大,又没经历过什么人事,哪里清楚这一点呢? 也罢, 这些人情世故,她不懂也好,日后回了京,她又何需再过这样的日子?她本来就该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的。 吃完了饭,他们早早的就睡下了。 臻臻今天睡的格外的香甜,因为她带聿风去看了大夫,大夫给了药,说是可以让他好起来,她心里终于踏实了许多。 可她并不明白,这个药,无法让聿风多活一日。 次日,臻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心里一放松,就根本没法子早起了。 聿风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把她抱到了床上,他自己先起床了,田妞想要来喊臻臻出去玩,聿风也给拦下来了。 “她还在睡,晚一点再叫她吧,她昨天累着了。”聿风道。 田妞脸上通红,这是他第二次和她说话。 他话一直很少,几乎不怎么张嘴,但她都偷偷听着呢。 “好,那我一会儿再来找她。” 田妞磕磕巴巴的道:“那,那宋大哥你等等,我去给你拿早饭,我做了稀粥,早上吃正好,是昨天买的粳米做的,你应该吃得惯。” 聿风点点头:“多谢。” 他也并没有客气,他给了张家实惠和好处,张家的回馈,他当然也接受的心安理得。 本来就是利益互换。 第六百九十六章 我喜欢你 臻臻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她还舒服的翻了个身,然后睁开眼,这才一个猛子从床上坐起来。 聿风呢? 臻臻揉着眼睛下床,拉开门去找聿风。 却看到聿风在院子里练剑,他似乎听到她的脚步声,猝不及防的收了剑,回过头:“你醒了?” 臻臻惊喜的道:“你是不是好多啦!” 聿风笑了笑:“是好些了,今天感觉体力都恢复了不少。” “那太好啦!”臻臻高兴的小鸟儿似的扑过来:“那个大夫竟然不是个庸医,他还真有两下子,这样你是不是就要好起来了!” “嗯。” “也许过两天,你眼睛也能看得到了!”臻臻高兴的不得了。 聿风抿唇笑:“嗯。” “臻臻你醒啦,我给你热了粥,我给你端来吧。” 田妞一直在院子里,看聿风练剑,她难得偷懒,根本舍不得移开视线,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厉害的人呢? 臻臻打了个哈欠:“好。” 聿风又把她按到椅子里坐下,十分顺手的给她开始梳头。 臻臻还有点没睡醒呢,等聿风三两下给她把头发梳好了,她又去打水洗脸,然后进厨房去找点吃的。 田妞 正在厨房里忙着,见她来就连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你等一等,我马上就好了。” “不着急的,我也想来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 田妞笑着道:“哪里需要你帮忙了?我娘说了,你这一看就是没做过活儿的,我来就好,等我给你做好了,给你送去。” 臻臻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那我在这陪你。” 臻臻虽说从小被人伺候惯了,但她心里还是分得清楚人的,宫中的宫人们伺候她,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下人,可田妞不是,田妞是良民,她又不是卖给她当丫鬟的,怎么好意思总让人照顾着? 田妞开心的道:“那你在这坐着,我马上就好了。” 臻臻也没坐着,就在旁边学着田妞的样子,拿着勺子在锅里晃来晃去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聊天。 “我听说你二哥很快要娶媳妇了?是什么时候?” “就是明年春天了,婚房就是你们住的那间房呢,柜子都是新打的,不过我娘说,既然这次卖熊赚了一笔银子,就打算再给二哥把婚床也重新做一个呢。” 田妞说着,突然脸红红的道:“成婚真好呀,成了婚,就有了自己的家了。” 臻臻想 了想:“可是万一新的家没那么好呢?” “哪里会呢?你要是嫁给喜欢的人,你就不会觉得不好。” 田妞突然小声问:“你有要许配的人家了吗?” 臻臻脸一红,眼神闪烁了一下,小声和她咬耳朵;“有。” “真的吗?是你喜欢的人吗?” 臻臻笑的眉眼弯弯:“嗯。” “是什么样的人呢?”田妞好奇的问。 都是十五左右的小姑娘,对情爱之事充满了幻想和憧憬。 “是个,书呆子。”臻臻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了这么一个贴切的总结。 田妞“噗嗤”一声笑出来:“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喜欢的人的!” 臻臻笑嘻嘻的问:“那你呢?你哥哥们都已经娶妻了,那你是不是也要定亲了?有喜欢的人了吗?” 田妞脸颊发烫:“我,我还没定亲呢,但是,我有个喜欢的人。” 臻臻瞪大了眼睛,好奇的问:“谁呀?” 田妞看一眼厨房外面的院子里,聿风又开始练剑了,根本听不到她们说话。 她这才靠近臻臻的耳朵,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喜欢,宋大哥。” 臻臻愣了一愣,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惊道:“你喜欢聿风?” 田妞连忙捂 住了她的嘴,脸上已经通红:“你小点声!” 田妞小声道:“我也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只敢偷偷喜欢。” 臻臻摇摇头:“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呢?喜欢就是喜欢。” 田妞眼睛亮晶晶的,拉着臻臻的手:“臻臻,你能帮帮我吗?” 臻臻愣了愣:“我怎么帮你?” “我,我想要和宋大哥表明心意,你能不能,帮帮我?” 田妞目光闪烁的看着她,满脸的希翼。 臻臻怔了怔,看着她殷切的眼神,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臻臻从厨房里出来,聿风已经收了剑。 她拿帕子递给他:“擦擦汗吧。” 聿风弯唇:“吃早饭了吗?” “嗯,吃了。”臻臻眼里有些心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虚。 可幸好聿风现在看不到,他没有发现。 臻臻犹豫了一下,才终于开口:“聿风,我听说村东有片桃林,很漂亮,我们去那边看看怎么样?” “好。” 她的要求,他从来没有拒绝过的。 等到下午,臻臻盯着聿风喝了药,便和他一起去了村东头的那片桃林。 这桃花现在已经快谢了,但依然很漂亮。 臻臻拉着他走到了桃树下,问他 :“你闻到桃花香了吗?” “嗯。” 聿风其实不喜欢桃花,尤其是,自从上次春猎,在桃林里看到她和谢溯私会之后,他就格外讨厌桃花。 可她喜欢的东西,他从来也都是爱屋及乌的。 臻臻笑了笑:“那我去给你摘桃花,你在这等我。” “好,别跑远了。” “嗯!” 臻臻提着裙子跑进了桃林里。 聿风则站在桃林外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靠近,很轻,但听着好像不像是她的脚步声。 他怕自己听错了,试探着问:“臻臻?” “宋大哥。” 是田妞的声音,不是臻臻。 他语气冷肃了几分:“张姑娘。” 田妞有些紧张的走过来,她刚刚特意去换了一身新的裙子,重新梳了头,虽然她知道,他并不能看到,可她还是做了。 “张姑娘有事吗?” 他注意到她一直没走。 田妞扯着手指,小声的道:“我,我是有事想找你。” “何事?”他语气冷淡。 田妞犹豫了一下,才终于鼓起勇气:“宋大哥,我,我喜欢你。” 聿风怔忪了一下,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是你让她带我来这的?” 第六百九十七章 你爱过我吗 他突然阴沉脸色让田妞吓的浑身发抖,那猝不及防迸射出来的阵阵杀气,更是让人吓的魂不附体。 田妞磕磕巴巴的道:“是,是……” 她声音都在抖,脸色已经惨白,前几日看着还和气的宋大哥,现在阴狠的如同阴间的修罗,让她害怕的克制不住的想逃。 聿风袖中的手猛然收紧,青筋都暴起,他轻嘲的掀唇。 原来这就是他在她心里的分量啊。 一个轻易的就能推出去的人,原来如此,他自欺欺人到现在,他至今也不敢问谢溯一句,他以为自己能骗得过自己,可到底还是不能。 她怎么会在意他呢?她在意的只有谢溯而已。 时至今日,他也不敢去面对的现实,她爱谢溯,她心里只有谢溯,他对她而言,什么都不是。 聿风再没有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田妞吓的瘫在地上,根本不敢阻拦,甚至连说话也说不出来,她从未见过这样凌厉的杀气,她到现在才明白自己的喜欢是多么的可笑。 她甚至根本没有见过他真正的面目。 臻臻捧着桃花从桃林里出来,却没有看到聿风,只看到田妞,她已经泪流满面,浑身发抖。 “田妞!”臻臻急匆匆的赶来 :“你怎么了?聿风呢?” 田妞哆嗦着道:“我,我……” 话还未说出口,泪珠子却断了线似的疯狂滚落了。 “你怎么了?聿风到底去哪儿了?”臻臻着急的很。 聿风眼睛看不到,她怕他出事。 “他,他刚刚很生气,知道你引他过来见我,他就生气的走了……” 田妞哆嗦着指了一个方向。 臻臻脸色一变,急忙起身去追。 聿风眼睛看不到,他一个人怎么走? “聿风!”臻臻一路跑着,终于看到了前面不远处的聿风。 她急忙追上去,抓住了他的衣袖:“聿风,你怎么自己走了?也不等等我。” 聿风脚下的步子没有停,而脸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是她从未见过的森寒。 聿风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的,他也从来不会对她冷脸,这是第一次。 臻臻感觉心慌的很,连忙追上去:“聿风,我只是想要给田妞一个机会,她说她喜欢你,她想要和你表明心意,我觉得她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也该给她一个表白的机会,所以我才让你来这里,我没有想要把你和她硬凑在一起,我只是想着……” 聿风猛然停下,他的眼睛被布条蒙着,她看不到他的眼神 ,但他冷峻的脸,和浑身阴鸷的气势,却也足够让人不寒而栗。 “想着把我推出去也无所谓是吗?”他声音森寒刺骨。 臻臻僵了一僵。 “想着我即便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无所谓是吗?” 他向她逼近,每一句都语气凌厉。 臻臻脸色发白,僵硬着道:“我,我……” 他突然笑了,有些凄凉,又有些轻嘲:“在公主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呢?公主在意我吗?还是说只在意谢溯,公主和谢溯私定终身,和谢溯一起出生入死,公主的确该在意他。” “可我呢?我又算什么?我只是一个侍卫,一个局外人,哪怕今时今日我们困在这地方,你也不曾把我放在心里过,是吗?” 臻臻急忙道:“不是的……我没有把你只当一个侍卫,我知道你是很重要的人,我……” “那你爱我吗?”他猝不及防的打断她。 臻臻僵硬在那里,瞳孔骤缩,好似突然之间没了力气。 聿风看不到她,却攥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的,逼迫着问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你爱过我吗?” 原本也不想逼迫她,原本也想要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这辈子也不再说出口。 甚至,他 原本也想着,成全她。 他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他知道自己活不下去,他自欺欺人的想着,只要这最后的一个月是和她在一起度过的,只要她还对他好,那一切他都不计较了。 他们能走过这短暂的一段路,他也心甘情愿了。 既然如此,他成全她吧,她喜欢谢溯,他只要将自己的心意带进棺材里,等他把她送到了京城,她会满心欢喜的嫁给谢溯,她会忘记他,会幸福快乐的过完下半生。 他这样想着,心里痛苦着,却又压抑着。 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可分明要忍下去的,却偏偏忍不下去了。 他也想要为自己争一次,也想要让她爱他,她为什么连最虚假的和谐都不愿意和他维持,为什么连让他自欺欺人都无法进行下去? 为什么一定要让他退无可退,忍无可忍!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连最后一点点的幻想也不给他。 臻臻僵硬的站在原地,听到那一声声的质问,好像在脑子里炸开。 她从未想过,聿风喜欢她。 这是她没有设想过的问题,她没有丝毫的准备,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而聿风听到了她的回答,她的沉默就是回答。 他其实 早该知道的,他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想要继续自欺欺人罢了。 他松开了她的手,转身就走。 “聿风……”臻臻连忙追上来。 他冷着脸:“公主不必再管我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你现在这个样子,你看不到……” 她话还未说完,聿风便突然踩到一块石头,脚步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她急忙去扶他:“聿风。” 他脸色阴沉的难看,拂开她的手。 他如今眼睛已经看不到了,他如同一个废人,出门没人牵引都走不了路,他突然发现她已经不需要他了。 从前他跟在她的身边,他会保护她,会守着她,可现在呢,现在只有她来护着他。 可偏偏,她不爱他。 他只是一个多余的废物。 他踉跄着身子重新站起来,依然往前走,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他觉得现在就死了也没什么不好。 臻臻抓住他的手,声音已经急的染上了哭腔:“聿风,你别这样,对不起……” 她第一次见聿风这样生气,他第一次这样推开她,他第一次这样狼狈。 她心里难受极了,他从小就是最优秀的武士,谁都夸他厉害,他永远像个无敌的人,随时随地能保护她。 第六百九十八章 回不到从前了 只要他在,她总有安全感。 他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他从来不需要别人搀扶,也不会摔跤。 而现在,他浑身的狼狈,这一切却是因她而起,她心里难受极了。 聿风听到她声音里隐隐的哭腔,脚步顿住,身形都僵硬了下来。 臻臻小心翼翼的伸手去牵住他的衣袖,哽咽着道:“聿风,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心脏好像被她的一双小手给攥住,呼吸不畅,透不过气来,可他却好像中了毒,上了瘾,无法离开,也无法拒绝。 他无声的叹息,他总会对她心软的。 他哪里舍得她难过?即便到了今日这个境地,即便对她有一万句的怨言,一万句的不甘心,可他还是舍不得她难过。 臻臻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第一次心慌的不成样子,害怕聿风生气,害怕聿风不理她了。 可聿风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呀,他总是最好脾气的那一个,他怎么会生气呢? 臻臻在他的面前,从来都是有恃无恐,她知道他总会惯着她的。 可这次,他没有惯着她了,是她做错了事,但她其实也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若是旁人,她现在一定会更生气的。 可他 不是旁人啊,他是聿风。 她不希望聿风生她的气,她害怕他生气。 僵持了片刻,聿风终于还是点了头:“走吧。” 臻臻呆呆的看着他,眼睛倏地红了,心中不知是什么样的滋味。 他还是没有和她生气的。 他总是这么好脾气。 连生气都只有这么一小会儿,短暂的一小会儿而已。 臻臻牵着他的袖子,往回走,她不敢牵他的手了。 他今天突然说出口的话,让他们两个人心里都种下了不一样的种子。 聿风质问她,问她爱不爱她,所以聿风喜欢她,臻臻从前从未考虑过的一件事,现在猝不及防的发生。 他们回不到从前了。 臻臻无法再把他当一个哥哥般纯粹的人,聿风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被捅破,有人无法隐藏,有人也不得不面对。 可臻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是无形之中的气氛,让他们从前熟稔又自在的相处,被打破了。 “今天离开张家吧。”聿风突然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 臻臻怔了怔:“今天吗?” “我已经打探过了,叛军现在已经往南下去寻了,附近放松了警惕,我现在也已经恢 复的差不多,我送公主回京吧。” 他声音沉静,让人听不出情绪。 但臻臻心里却莫名的发慌。 她点点头:“好。” 他们回了张家一趟,去告别,张家人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要走。 “怎么不多住些日子?我这才买了好些米面呢,不碍事的,多住几日也无妨的,何必着急赶路?”张婶儿还热情的挽留着。 臻臻小心翼翼的看一眼聿风紧抿着的唇,还是开口拒绝:“我们打算赶路回京了,哥哥他的病也好些了,我们不想再留了,这些日子,多谢您了。” “哎哟这算什么事儿啊!我们还没谢你们呢!”张婶儿笑哈哈的说着:“罢了罢了,你们要走啊,那就趁早,别等天黑了,也不好赶路啊。” 臻臻点点头,然后看向了站在张婶儿身后的田妞。 她瑟缩着身子,有些不敢看他们。 臻臻对聿风小声道:“那你先去收拾东西,我和他们告别。” 聿风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回屋里。 其实没什么东西可收拾的,只要拿上药就行,但他也知道,臻臻重情义,她把谁都看得重,哪怕只是认识没几天的人。 这并不好,在意的人太多, 念想也多,烦恼也会多。 就如同现在,她大可不必为了他生气而烦恼,她不爱他,何必在意他? 可她到底不会,她即便不爱他,她也在意他,所以她才会跟着难过,才会害怕。 臻臻拉着田妞走到院子外面,才小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让你受委屈了。” 田妞红着眼睛:“你们突然要走,是因为我吗?” “不是。”臻臻摇了摇头:“是因为我……” “因为你?” 臻臻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从怀里拿出一只玉蝉,这是她很喜欢的一只玉蝉,一直随身带着,是父皇特意让工匠把外邦进贡来的那块暖玉做成的。 “这个玉蝉,我送你,权当我赔罪。” 田妞拿着这块触手生温的玉蝉,慌忙道:“这太贵重了,我……” “你收着吧,若是来日还有机会,再相见的时候,你拿着这个玉蝉来找我。”臻臻握住她的手:“田妞,我要走了。” 田妞破涕为笑:“那你一路保重,若是日后有机会去京城,我一定去找你!” “嗯!” 臻臻和田妞告别,就和聿风一起离开了张家,也离开了溪水村。 他们的马这几日也被养 的很好,现在精气神十足,聿风翻身上马,然后拉着臻臻上马,坐在他的身前。 一夹马腹,马儿疾驰起来,跑出了小山村。 臻臻缩在他怀里,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她从前从未认真的把聿风当做一个男人,他们毕竟从小一起长大,他和她亲哥哥一般的照顾她。 他们之间没有什么界限和距离,她也从未觉得有什么。 可现在,她突然知晓了他的心意,她觉得突然之间好像不知道该如何跟聿风相处了。 她现在和他共骑一匹马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聿风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沉声道:“一会儿去了县城,再买一匹马吧。” 臻臻舔了舔唇,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喏喏的应下。 他们陷入了无声的沉默里。 聿风抿着唇,无法言说,他知道的,从他说出口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可现在,他竟不觉得后悔。 如果最后只能陪她走完这一段路,那凭什么这一路只有他苦苦煎熬?她也应该和他一样,承受这些。 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自私的念头。 她应该知道,他爱她,她应该和他一样纠结,一样的挣扎。 第六百九十九章 如何是好 到了县城,聿风又买了一匹马,他们一人一匹马,直接策马赶路。 赶了半日的路,终于走到了晋州的边界处。 “这是不是一家驿站?”聿风一拉缰绳,问。 他好像已经听到了喧闹的车水马龙声。 臻臻点头:“是一家驿站。” “我们今天就在这休息,天色不早了,继续赶路也不安全。” 若是他一个人,他是无所谓的,他常常都是日夜兼程的赶路,只为了早一点回去见她。 可带着臻臻,他是不能让她冒这样的险的。 “好。”臻臻翻身下马。 店小二立马迎了出来:“两位客官,这是要住店?” “是,帮我们把马喂一下。” “好咧。” 臻臻又牵着聿风的袖子,带着他走进驿站里。 聿风的手指蜷了蜷,心里浮现一抹黯然,自从她知道了他的心意,她就没再牵过他的手了。 这是对她的惩罚,也是对他的惩罚。 他们谁也别好过。 进了客栈,臻臻问道:“有没有空房?我们要两间空房。” 臻臻说着,还回头冲着他欲盖弥彰的解释:“你现在身体也好些了,我想着还是睡两间房比较好。” 聿风没有开口。 可那店小二却为难 的道:“只有一间房了,要不二位挤挤?” 店小二之所以敢开这样的口,就是因为他们这种野鸳鸯太多了,经常有私奔的男女外逃,然后还得扭扭捏捏的住两间房。 但这次是真的只有一间房了,完全没必要。 臻臻呆了一呆,想要说出口的话却堵在了嗓子眼。 “那要不,我们换一家?” 臻臻回头问聿风。 店小二笑着道:“客官别开玩笑了,这方圆十里就我们这一家驿站,要是你不住这儿,那只能一夜赶路了。” 臻臻犹豫了起来,聿风直接道:“就要那间房。” 然后拿出了银子,放在了柜台上。 店小二痛快的应下:“好咧,你们这是运气好,来的还算巧的,要是再晚个一刻钟,兴许这一间房也没了,最近啊,赶路的人多,世道乱嘛,你们是不是也去京城的?哎,这到处都被叛军作乱,想来也只有京城才会安全一点的。” 臻臻听不进去店小二说话,只能牵着聿风的袖子上楼。 她心里惴惴的,之前不知道他的心意,两人相处完全没有任何的芥蒂,现在,他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好像不单单是她变了,连聿风也变了。 不知道是 不是因为聿风把眼睛蒙起来了,她看不到他的眼神的缘故,她现在越来越觉得猜不透聿风了,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而他们之间现在这种氛围,她又觉得十分的难受,她很不喜欢。 却又不得不接受。 店小二把他们带进了房里:“就是这间了,你们二位先休息吧,有什么事儿喊我便是。” “好。” 聿风应了下来,店小二忙不迭的关上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臻臻现在浑身不自在。 “公主。”聿风突然开口。 臻臻吓一跳:“啊?” “看看柜子里有没有被褥。” “哦,好。”臻臻连忙去打开柜子,里面有被子。 她拿了出来,熟门熟路的铺在了地上。 “你今天睡床。”聿风道。 臻臻动作顿了顿,还是蹙眉道:“那怎么行?你睡地上会着凉的。” 聿风扯了扯唇角,她现在还会关心他么? 他还以为她现在巴不得他离远点。 “我现在体内的毒已经解的差不多了,身体无碍,让我睡地上吧,地上太凉,你若是受了寒,路上赶路也难熬了。” 臻臻咬了咬唇,只好答应下来:“那好吧。” 聿风的确好了很多,他现在 气色也好多了,完全没有之前那么虚弱了,他身上的毒好像真的已经要解了。 臻臻因此放松了许多,她坐在了床上,看着聿风眼睛上的布条,怔怔的道:“也不知道你眼睛什么时候能好呢?” 聿风掀开被子的动作顿了顿,手指僵硬。 “应该快了。” 他扯开话题:“公主早些睡吧,今天赶了一日的路也累了,明天还得继续赶路。” 臻臻闷闷的应下,躺到了床上。 可她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聿风。” 她突然开口:“你睡了吗?” 她一直翻来覆去的,心事重重,他又不是听不到,如何睡得着? 她睡不着的时候,他从来也是睡不着的,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性的要先哄她睡觉了。 可刚刚他想要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还没。” 黑暗里,臻臻借着朦胧的月色,看着他沉静的脸:“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她终于还是问出了口。 是了,她从来不是会逃避的人,她已经逃避了一日,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聿风声音很轻,也很缥缈:“不记得了。” 已经很久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 也或许他是 记得的,可他不愿意告诉她,他想着,这是他一个人才能知道的秘密,若是她知道他喜欢她那么久,会不会因此而讨厌他? 臻臻磕磕巴巴的道:“你可能不是喜欢我,你只是没怎么接触过别的女孩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只是习惯性的对我好……” 他突然打断她:“公主,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很清楚自己的心,如果公主觉得这样想会好受一点,你就这样想吧。” 臻臻脸上一红,突然觉得羞愧不已。 她的确希望是这样,只有这样,他们才可能会回到从前,把这一切当做没发生过。 可聿风并不希望。 他很清楚,有些事发生就是发生了,没有回到从前的可能性了,他们即便互相自欺欺人,也没有任何意义。 他已经往前走了这一步,他就不会后悔,也不会犹豫。 他要让她清楚的知道,他喜欢她,毋庸置疑。 她要接受,要面对,要承认他的喜欢。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点私心了。 他已经坦然,这一路,他们终究还是要一起走的,她无法逃避,那就一起面对吧。 臻臻惴惴不安的缩回了被子里,心里茫茫然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第七百章 苦不苦呀 次日,臻臻睡的迷迷糊糊的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还有晃眼的阳光刺在眼睛上。 她皱着眉翻了个身,想着今天怎么会天亮的这么早。 可等她反应了一会儿,又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醒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哪里是天亮的早,是她起得晚了。 她愣了愣,可他们每天都要赶路,聿风说过要早起的,她习惯睡懒觉了,但聿风是一定会早起的,他每天都会叫她起床。 她“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转头看地上,发现聿风还在睡着,她急忙从床上跳下来,扑到他的身边,喊着:“聿风,聿风?” 聿风没有反应,而且脸色发白,额上都冒着细细密密的汗。 臻臻吓坏了,轻拍着他的脸:“聿风,你怎么了?你快醒来!” 聿风依然沉沉睡着,臻臻这才意识到,他是昏迷了,一摸额头,竟烧的滚烫! 臻臻吓的急忙拉开门跑出去,正好店里的小厮正打算来敲门,毕竟他们只付了一天的房费,按理说这个时候也该走了。 “姑娘,你们是现在打算走……” 臻臻急忙道:“快去帮我叫大夫来,我哥哥突然病了!” 那小厮诧异的往 房里看一眼,立马点头:“好,我这就去!” 很快,大夫被请来了。 但这乡野之地哪里来的什么好大夫?这大夫给他号了脉,脸色也是凝重。 “这脉象实在是怪异的很,时好时坏,时强时弱,老夫才疏学浅,怕是看不出什么来,最多也只能给他开一些退热的药。” 臻臻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连连点头:“能退热也好!” “那好,我去给他抓药。” 大夫带着药箱匆匆离去了,臻臻看着聿风苍白的面色,心都揪起来了。 店小二已经帮忙把他抬到床上去了,臻臻拿着湿毛巾给他敷在额头上,过了一会儿,大夫将药送来了。 她又轻车熟路的找店小二要了药炉子,在房里就近开始熬药了。 大夫说高热的人得时不时的用凉帕子给他擦一擦身降热,所以她一边看着药炉子,还一边时不时的去给聿风换一下帕子。 臻臻已经学会了煎药了,不会再把脸上弄的满脸黑灰,若是从前,定要得意好久,可现在她却半点开心也没有,反而难过的要命。 在她的印象里,聿风是从来不会生病的,他好像无所不能,什么时候都能刀枪不入,所向披靡,他是大兴最 厉害的武士,也是皇城司最年轻的指挥使。 可从来都那么强大的一个人,如今却成了一个药罐子,眼睛还看不到了,时不时的便会发病,她以为他体内的毒已经要解了,可没想到短短几日,又这般了。 臻臻鼻子一酸,泪珠子猝不及防的就滚了下来。 她低着头,拿后背抹眼泪,心里难过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这辈子也不曾这样无助过,她第一次这么无能为力,她好想好想救他,好想让他平平安安,和从前一样,可她却没有一点办法。 好像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一天比一天虚弱。 她越想越难过,泪珠子都滚的停不下来,拿手背抹了又抹,却是怎么也擦不干净。 “公主,别哭了。” 她倏地抬头,连忙抓住他的手:“聿风,你醒了吗?” 聿风指尖触及她手心黏腻的泪水,微微一颤:“嗯,公主怎么哭了?” 他本来是昏迷着,可他迷蒙之中便听到了臻臻低低的抽泣声,便挣扎着醒来了。 臻臻哽咽着:“那个老村医不是给你开了药,你不是都快好了吗?为什么突然又这样了,你今天突然就昏迷了,还发热,是不是那个老村医骗人,他 骗我的钱。” 聿风扯了扯唇角:“他没骗人。” “胡说!那你怎么还这样!” 聿风心里清楚,他好不了的,那老头儿给他的药只能压制毒性,老头儿也说过,偶尔压制不住的时候便会昏迷发热,只要休养一天,然后退热就好了。 他怕她担心,一直没有告诉她实情,以为自己身体底子好,可能不会出现高热的情况,可没想到还是猝不及防的出现了,反倒让她吓着了。 他握紧了她的手,好像是给她安全感:“公主别担心,那大夫说过的,偶尔的高热是正常的,只要退热就好了,突发高热,说明在祛毒,并不碍事。” 臻臻眼睛里还泪蒙蒙的,有些意外的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真的吗?” “嗯,是我忘了和你说,倒让你担心了。” 臻臻这才一口气松懈下来,破涕为笑:“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病情加重了呢!” 他微微扯了扯唇角:“公主安心,我休养半日便好了。” “那怎么行?既然大夫说了要休养一日,我们就休养一日,反正也不着急这一两天的。” 臻臻说的振振有词的,转身去给他又从药罐子里倒了一碗汤药来,放在了床边。 然后扶着他坐起来:“快起来吃药了,这是退热的药,我煎了一个时辰呢!这次我煎的可好了,没有糊,也没有把黑灰弄的满脸都是,而且火候都拿捏的刚刚好。” 她大概是放松下来了,又开始忍不住显摆。 语气里都藏不住的轻松和雀跃。 聿风虽然看不到她,但却知道,她现在一定得意极了,开心的尾巴都要翘上天,但又想到她刚刚难过的哭了好久,一定是满脸的泪。 他轻声道:“公主洗把脸吧,泪水糊在脸上一会儿不舒服的。” 臻臻愣了愣,他分明都看不到,怎么会知道她脸上糊的都是泪呢? 聿风怎会不知道?他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哭的时候总是抹不干净眼泪,糊的满脸都是,回回都是他给她擦泪才擦的干净,若是他忘了,过一会儿好容易哄好了她,她又因为泪水干巴在脸上不开心的瘪嘴了。 臻臻随手拿湿帕子擦了擦脸,端起药碗,舀起一勺药送到他的嘴边:“喝药吧。” 聿风低头喝了一口。 “苦不苦呀?”她有些心疼的问。 他这些天一直在喝药,她看着都觉得苦。 他摇摇头,轻笑:“不苦的。” 她喂的药怎么会苦呢? 第七百零一章 大结局 等到休养了一日,聿风带着臻臻再次上路返京。 他有些着急了,他知道现在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他害怕再晚一点没办法送她到京城。 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 这一路舟车劳顿,终于在半个月后,赶到了京城,入城之后,臻臻很兴奋,她眺望着远处的城门,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 “聿风!我们终于回京了!” 聿风体力已经感觉不支,却还是勉强的笑笑:“嗯,公主要回家了。” “快走!” 臻臻兴奋的一踢马腹,策马疾驰入京,聿风策马紧随她身后。 臻臻进入京城,才终于真的安全了,她高兴的大喊着:“我终于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 她正打算直接策马回宫,去见父皇母后,可没曾想,却没听到身后的人回应,聿风习惯性的走在她的后面,但她的每一句话他都会有回应的。 她有些疑惑的回头,却看到聿风坐在马背上,脸色已经苍白,身形忽然一晃,直直的从马背上摔下来,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聿风!” 臻臻惊呼一声,立即翻身下马冲上去。 “聿风!你怎么了?聿风!” 聿风已经昏死过去,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任她如何唤,也唤不醒。 臻臻着急的叫住了一队巡逻的禁军,急忙让人把他送回宫中去。 臻臻回宫,时窈和时晏青得知消息就急忙赶来了, 臻臻失踪的消息已经很久了,他们都急坏了。 现在看到她平安回来,时窈喜极而泣,抱着臻臻都舍不得撒手。 臻臻却难过的道:“娘亲,聿风怎么办?” “他会好起来的。” 时晏青揉揉她的发:“臻臻,你是父皇最勇敢的孩子。” 时韫也扑上来,抱住了臻臻:“阿姐,我很想你。” 臻臻泪珠子滚下来:“我也很想你们。” 可是,她还是担忧的看着内室禁闭的殿门,可是聿风怎么办呢? 他把她平安送回家里,她终于和家人团聚,可他呢? 太医推门出来,脸色不大好:“这宋大人是中了毒,现在体力耗尽,已经难以存活了。” 臻臻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惨白:“什么?! ” 太医见公主这般诧异,也是奇了:“公主难道不知道?他中毒很久了。” 臻臻红着眼睛摇头:“我知道他中毒,但他说他的毒已经要解了,他说他要好起来了!” “这,这种毒无药可解,怎么可能解除?现在毒性已经蔓延到肺腑之中,是活不下来了。” 太医叹息:“公主节哀。” 臻臻急匆匆的跑进去,聿风苍白着脸色躺在床上,他已经清醒了,但却那么虚弱。 “公主。” 臻臻坐在了床边,双手死死抓着他的手:“聿风,你怎么了?你怎么会这个样子,你骗我!你的毒没有解开是不是,你从头 到尾都在骗我!” 聿风反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公主别生气。” “我怎么能不生气!你这个骗子!你骗我!”臻臻哭的更厉害了,心里撕|裂一般的疼,她以为他要好了,可他却突然要死了。 “公主,”聿风虚弱的道:“我这一生,大半的时光都陪在公主身边,当初得知身中剧毒,我唯一的心愿便是再送公主最后一程,把公主平安送回京中,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如今公主平安归京,往后,还有美好的未来,公主不必为我难过,我是甘愿的。” “聿风,你这个大傻子!”臻臻哭的停不下来。 聿风扯了扯唇角,抬手给她轻轻擦泪:“是,我是个大傻子,公主最聪明了,公主是天下最尊贵最聪慧之人,所以公主一定要幸福,比任何人都幸福。” “不要,我不要!”臻臻拼命的摇头:“你若是死了,我怎么幸福?我不能让你死,聿风,你不要死 ,你好好活下来好不好?” 聿风苦笑,如果可以,他又何尝不想再陪她十年再十年? 可到底命运不由人,他不能贪心,如今既然已经求得她平安回京的心愿,又怎能再生贪念,想要更多? 他不该的,他要知足,用自己的这一条命,换她一世长安,也算值得了。 “公主,别难过太久,我……” 聿风哽咽一下,唇角有血丝溢出来, 臻臻慌的手足无措:“聿风!聿风!” 臻臻着急的跑出去:“爹爹!你救救聿风吧,你有办法的是不是?我求你救救他!我不能看着他去死!” 臻臻哭的满脸的泪。 时晏青只沉声问她:“臻臻,你为何想救他?” “他,他是为了护送我……” “那是他的职责,若是因此而死,死后加封便是。”时晏青声音冷冽。 “可他陪我十年!”臻臻着急的辩解。 “他本就是你的护卫,陪你十年的也不止他,泠月宫那些宫人大都是陪了你十年的,都要救?” 臻臻茫然的眼睛渐渐变的坚定,她吸了吸鼻子,委屈的道:“可他是聿风啊。” “聿风又如何?臻臻,救命的回魂丹只有一粒,是珍稀无比的东西,我不会拿出来给一个寻常侍卫,若是他对你而言是此生也无法放下无法失去之人,我愿意帮你一次,但这次,不是你任性胡来就能有的。” 臻臻眼睛通红,定定的看着时晏青:“我要救他!因为他是聿风,他是世上,除了爹娘弟弟之外,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那谢溯呢?你之前还告诉我,你和谢溯有私情,你喜欢谢溯。” 臻臻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轻轻摇头:“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聿风是我无法失去的人,我不能让他死,是我太任性了,是聿风总是纵着我,他让我觉得他从来也不 会离开我,我才越来越任性,总是不顾他的感受,如今,如今我才明白,我不能离开他的。” 她扬起头,祈求的看着爹爹:“父皇,是我离不开他,是我不能失去他。” 时晏青沉沉的看她一眼,最终点了头:“既然如此,我救他一次。” 回魂丹被取来,聿风服下。 臻臻守在他的床边,一直等到天亮,聿风才终于再次清醒过来。 “聿风!你醒了!”臻臻紧张的握紧了他的手。 “我怎么……”聿风怔怔的看着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我向父皇求来了回魂丹,你解毒了!”臻臻眼睛还红红的,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的灿烂。 聿风震惊一下:“回魂丹?这样珍稀的东西,皇室都只有一粒,陛下怎会给我……” “因为我和父皇说,你是我除了爹娘弟弟之外,最重要的人。” 聿风心口一颤,怔怔的问:“比谢溯重要吗?” 臻臻眼里的泪还会干,倾身上前吻住他的唇:“比任何人都重要,只是从前我不知,现在我知道了,聿风,我爱你。” “从今往后,我们要长长久久,十年再十年,你不许离开我,要一直一直在我身边。” 聿风眸光微颤,感受到唇瓣上轻轻的吻,几乎无法呼吸。 他毫不犹豫的扣住她的后颈,重重的吻住她的唇,呢喃着:“公主不许再反悔。” “今生今世都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