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到第三日,柳青青等人已将半个通南州逛了个遍,带来的几缸腌香鱼也卖得差不多了。
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这腌香鱼的价格还是定低了。
通南州最赚钱的法子就是走水路商贸,若是将腌香鱼送至水路沿边的客栈里售卖,每条价格能高上十文。
在成河旺卖腌香鱼的第二天,有客栈的老板找了过来,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将剩下两缸鱼转让出来,价格比原定的要高,但那会已经有许多的百姓定了剩下的鱼,所以成河旺等人只能拒绝了。
柳青青觉着这也是一个商机,虽说少赚了几十文,但吃一蛰长一智,若是寻着机会,她能将腌香鱼卖到这边,那将又是一笔巨大的收入。
河旺家的人忙活着,又盘算着通南州的商机,这两天自然过得快了。
而此时,在距离通南州十几里地外,一支军队正前进着。
领头四人骑在马上,其中一人与并行的另外三人看着不像一个年龄段的,似为少年。
“四牛,前面就是通南州了,郑小大夫打过招呼,让你在那多待两天。”
说话的那人就是当初在军营中照拂成四牛的总兵头,与郑均相熟,俩人是多年挚交好友。
成四牛至今都想不通,郑小大夫到底是从哪结交了这么多的大人物。
照拂他的那人名唤单召,若真细究,那人根本就不止是一个简单的总兵头。
成四牛面色复杂,瞥了单召一眼,漫不经心的点头回应他。
此时的他还不知柳青青等人正处在通南州,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单召的事。
单召这人,豪爽大气、不拘小节、武艺非凡,还十分讲义气。
他本人也没什么特别大的缺点,就是平时好喝点小酒、人略笨了些,但也绝不鲁莽,好相处得很。
他在边境驻营里担任总兵头,领着一大班的将士每日操练,与士兵们混成一团。
成四牛才到那陌生的地方就被他领走了,他简单直接的说了与郑均的关系,并大咧咧的扬言要罩着他。
可谁曾想,要罩着成四牛的人,竟是那京都的伯爵世子……
还是驻营中黑脸指挥大将的小舅子……
每一个身份都足够令人震惊。
单召的身份在营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几乎人人都知晓。
成四牛最疑惑的是…为何他们那偏僻的小地方会有人跟这样身份高贵的人相熟?
郑均…郑小大夫……
真的只是一个懒闲的大夫吗?
成四牛一度揣测过郑均的身份,跟单召熟了后,也无数次直接的问过他关于郑均的事,可单召却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很是随意的回答他:郑均啊~~就只是一个臭小大夫啊!
听这语气…俩人肯定关系匪浅……
成四牛骑在马上,满脸思虑,悠悠荡荡到了通南州的城门前。
黑脸指挥大将没有随他们一起回京都,队伍中身份地位最高的就是前锋将军和单召。
俩人扬手命令军队原地修整,下马进城。
通南州的陈知府早已在城门口等候多时,见到迎面而来的队伍,急忙上前行礼。
“下官陈世见过几位将军,将军们远道而来辛苦了,下官已备好上房供各位修整。”
成四牛见到知府下意识就想行礼,斜眼瞥到单召等人站得笔直,他当即又挺直了腰板,静静的站着。
那陈世是个白面书生,极有能耐,将通南州管理得井井有条,还娶了个身份不俗、本事也不小的夫人。
成四牛借机打量了他会,不过一瞬就收回了目光,不耐的扯了扯身上的盔甲。
从北地南下,气候逐渐变得暖和,这身盔甲焊在身上,闷热得很。
“…这位小将军…想必就是指挥将军信中提及的那位小英雄吧?”
已经打战打得有些略显粗糙的成四牛:“……”
也不知怎地,这群人聊着聊着又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成四牛一直觉着自己不小了,可营里营外每个提及他的人,都喜欢用“小”形容他。
思及此,他撇了下嘴,抱拳,恭敬有礼道:“见过知府大人……”
“…不算英雄,就是恰巧打了几场胜战而已。”
听着可真嚣张……
偏偏他的脸色十分自然,态度也十分端正。
他的话音才落,前面的三人外带后面跟着的一群人都沉默了。
那个十几岁横空出世的山野少年郎,带着他们这群大老爷们在青岭山内一通乱窜,将那群蛮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设计逼退了难缠的蛮人们……
桩桩件件,瞧着可真不像只是“恰巧”打了胜仗的人。
单召嗤笑了一声,熟稔又自然的揽住成四牛的肩膀。
“陈知府莫怪,初生牛犊总是虎了些,再在军营中磨上个几年,看还说不说得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谁不要脸了?
成四牛心有不满,但也知道单召是在替他说话,怕他不小心得罪了别人。
陈知府的眼神落在俩人随意搭着的手上,心中微讶。
看来伯爵世子对这位小英雄是真不一般,那话里话外都含有偏袒之意。
陈知府也是知晓单召身份的人,极有眼色的笑着夸了几句,接着继续领他们进城。
一行着盔甲的糙大汉行走在热闹的街道上,自然十分惹眼。
百姓纷纷让道,仨俩凑在一起嘀咕着,好奇他们从哪来,又要到哪去,是不是又有哪里要打战了。
成四牛还不太能适应这种阵仗,面对敌人时浑身干劲,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他是浑身难受,手脚都不太利索,耳根也悄无声息的红了,全程目不斜视,板着张脸,完全不敢乱看。
他不禁想到,若是此时被盯着的是二哥,那二哥肯定乐坏了,估计都恨不得一头扎进百姓堆里。
一想到成二锅,他又是一声长叹,此刻想念家人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与此同时,刚到码头看了一圈的成老大恰好撞上了入城的军队。
成老大急着回驿站,没有看热闹的心情,却捺不住百姓们的“热情”,硬生生的被拱到了百姓堆里,被推着往前走,他也怕一个使劲可能会伤到那些看起来很文弱的百姓,所以只能收力任由其他人挤着。
“…这是上哪去啊?”
“瞧那装扮,从北方来的吧?是不是蛮人那边的军队?”
“那这是打胜仗了吗?也没听说北方有胜战啊!”
“……”
成老大正苦皱着眉,想寻求脱身的机会,突然听到身旁人议论,像是得了当头一棒,乍然间回过了神,双眼朝军队那望过去,试图在一堆盔甲人中寻到某个熟悉的身影。
乌泱泱一大片,还有一群百姓阻隔,哪有那么容易靠近军队最中心的位置。
成老大不再被动的前进,他努力朝前方挤去,使了些力,布鞋被人踩了好几脚,卯足劲向前张望着,终于定睛看到了某个日思夜想的身影。
“…四牛!四牛!四…牛……”
他脱口而出的呼喊并没有激起多大的水花,成四牛不可能在人声鼎沸中回头,也根本不敢四处乱瞟,俩人对不上眼,成老大急得焦头烂额,想再挤却被外围的几个士兵给拦住了。
“各位大哥行行好,前边那人是我弟弟,能否放我过去同他说两句话,就两……”
“行了行了!”
成老大的话音还未尽就被那士兵不耐烦的打断,顺带还被推了一把,将他推得离成四牛更远了。
“哪来那么多冒认兄弟的?”
“前头那几个也是你这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东西能随便搭话的?我们将军好说话也不能跟谁都拜把子吧?”
“赶紧走!当心小爷我砍了你!”
那士兵凶巴巴的举着刀威胁成老大,临末还不忘嫌弃的瞪他一眼,转身时还忍不住吐槽了几句。
“…什么破穷亲戚…整天想着攀高枝…还弟弟长弟弟短的…怎么不直接说是将军的祖宗…!”
围观的百姓也带着怪异的目光看成老大,捂着嘴嘀咕嘲讽他。
成老大被堵得说不出话,那士兵也完全没给他说话的机会,一路推搡着他到队伍的末端,再骂骂咧咧的让他滚。
周围人的目光灼在身上火辣辣的,他就算想继续上前也不可能了,只能不舍又死死的盯着成四牛的背影,接着落寞转身离开。
被人当街嘲讽的难堪并没有萦绕在他心头太久,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这么一点的闲言碎语他还是受得住的,只是也确实没勇气再继续上前了。
成老大第一反应就是跑回驿站,想将这个好消息告诉成家人。
另一边的成四牛也恍惚间觉得有人在喊自己,环顾四周却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那些人也不可能知道他的名字吧?
他杵在原地看了几圈,心里总有些隐隐的期待,可在人群中却始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四牛,怎么了?”
单召发现他落下了,回头拉着他快步走,“别在这停留,人多了烦得很,我们快回客栈,我给你准备了个大礼,你到时可得好好谢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