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小厮没有死……
赫三音窝在塌上假寐,听了他的话后,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怎么会……”
她低声软语轻喃,原本苍白的病容,此刻变得愈发难看了。
南锦风解下沾了湿气的披风,随手递给一旁的下人,面色沉沉的走到她身旁落座,嗓音阴冷:“我们的猜想是对的,肖氏与那打更的有着密切的联系,我们先前的心思都在连房的身上,反倒没注意那死在牢中的打更小厮。”
肖氏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从外头弄进来一具死囚的尸体,用来代替打更小厮。
赫三音慌了神,无措的咬着自己的唇瓣,揪心难受,“所以…先前设计我之事…是肖氏所为,并非是连房的手笔……”
“可她…到底图什么?”
两年前,她与肖氏并不相熟,甚至根本就不认识肖氏,可肖氏却从那时就开始算计她了。
那肖氏进赫府还不到一年……
南锦风近来一直在调查这事,在得知打更小厮诈尸时,他快马加鞭回了南府,至于那打更小厮的踪迹,他怀疑连肖氏都不知道那人去哪了。
那臭打更的实在狡猾,为人也十分谨慎,谁都不相信,借机脱身后,跑得远远的。
若是消息无误,怕是肖氏现在也在寻他,准备灭他的口。
当初肖氏帮他诈死,想必是害怕他在牢中会胡言嚎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言论。
肖氏钱庄受不得任何脏水,肖氏也不愿坐以待毙,生怕他被拉到刑场途中会疯言疯语,反咬她一口。
赫三音近来总是梦魇,身体时好时坏,一到下雪天就狂咳不止。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如今得知这个坏消息,她更是如坠冰窑。
肖氏要害她,她防不胜防。
近乎毁了她清名的人逃跑了,不知所踪,该受的惩罚一个都没受到。
赫三音苦着脸,右手捂着心脏,忍不住又剧烈的咳了起来。
“咳咳咳……”
细白的手帕捂住嘴又拿开,不知怎的就咳出了血。
“三音?”
南锦风也跟着蹙眉,扶着她的肩膀,扬声呵道:“快去请大夫!”
紧接着又放轻语气对一旁虚弱的女子道:“三音,你别急,那打更的绝对跑不掉!”
他就算将整个北地掀翻,也一定要把那臭打更的抓回来!
赫三音虚弱的点了点头,接着疲惫的合上眼,无声的呼出一口气。
她不想给南锦风添那么多麻烦的,可是这副身体实在是不争气……
恍惚间,她的意识渐渐涣散,再然后就彻底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了。
那一夜的南家小宅乱作一团,赫三音晕厥了过去,她与南锦风的婚事也被往后推了一个月。
虽说南家也是认她这个儿媳的,但她说到底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却一直名不正言不顺的久居在南家。
如今婚事又一拖再拖,外头难免风言风语。
赫三音虽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外头是怎么说她的,她其实一清二楚。
即使南锦风勒令不许那些人乱传,但到底也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这不,婚事再延迟的消息一出,百姓就又有闲话可唠了,更有甚者说俩人最终是不可能成得了婚的。
作为青州有头有脸的人物,南家彻底坐不住了。
南家大家主,南锦风生父,南镇,亲自领着青州最出名的大夫上了南锦风的私宅。
那大夫几乎常住在南家,日常为南家的主人们调理身子。
南镇是个富商,早年发家靠的是卖药材和卖山货。
与其他的富家老爷不同,他身形魁梧,长相看起来也颇有些勇猛,与那翩翩贵公子模样的南锦风,相差极大。
他带人上门时,南锦风正在为赫三音的病发愁。
南父见着他后,也没有多余的训话,直接命府医给赫三音诊病。
父子俩皆是沉着脸站在一旁,南父是第一次见赫三音,所以难免多瞧上几眼。
病榻中的姑娘面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着实瞧不上有多好看。
府医很快诊完,起身领着俩人到了外间。
“回老爷、回公子,赫小姐怕是不太妙。”
南锦风听不得这话,寒声呵道:“能治就治,不能治就滚!”
他不信什么妙不妙,明明上个月赫三音还好好的站在他面前,甚至偶尔还能说几句笑,怎么可能说不行就不行了?
府医也是心里一咯噔,忙弯腰俯下身,胆怯的缩到一旁。
要说现在整个南家,他最害怕的人就是这位常年居住在小宅里的南大公子了。
“咳!”
南父颇具威严,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冷静道:“先听大夫说完。”
南锦风皱起眉,心中已然不满。
若是这位大夫不行,那他多的是人脉和法子去请别的,就算请到京都去,也好过在这耽误时间。
府医听了南父的话,稳下心神,战战兢兢的报道:“赫小姐气血两空,思虑过重,脾……”
“这些我全都知道!”
南锦风不耐的打断他的话,“直接说怎么做!”
他请来的大夫,十个有九个都这么说,听得他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简直是懒得听他们说空口的废话。
南父闻言,淡淡的睨了他一眼。
许久不见这个儿子,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
府医面露难色,他方才诊断,赫三音确实已有油尽灯枯之相。那姑娘心力交瘁,就算偶尔来些精神,也不过是回光返照,但看着南锦风那张铁青的脸,他哪敢说实话啊?
“公子这……”
“不如…您带着赫姑娘去些气候适宜的地方?这一来可以助她避掉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舒缓心情,二来也可以暂时远离北地这糟糕的气候。”
北地燥冷,即使是到了春季,偶尔也会飘几片雪花,依赫三音现今的身子,根本就扛不住。
他这也不失为一种法子。
南锦风透过厚厚的屏风看向床塌中的人儿,满脸忧心。
就没其它法子医治她了吗?
南锦风不信。
“爹,娘那边的人有什么好的大夫吗?”
府医听到他这话,已自觉的弯腰低头,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的退了出去。
原本屋内的下人也退下去了,南家父子相对而站,立在外间僵持着。
南夫人的娘家人世代潜习医术,就连南锦风那唯一远嫁的亲妹妹也是通晓岐黄的。
南父审视了他一会,良久才幽幽道:“若是有好的大夫,你爹我会那么吝啬不给你吗?”
现如今整个青州谁不知他南大公子在搜寻各地有名的大夫?
南锦风出手大方,随便一甩就是千两黄金。
百姓们说点好听的就是夸他重情重义,夸赫三音好福气。说得难听些就是说赫三音红颜祸水,而他南锦风则是被迷昏了头脑。
对于这些传言,整个南家都听了一个多月了,家族长辈都有些按捺不住了,更有甚者说要请道长来给南锦风驱邪。
毕竟南锦风可是整个南家最有出息的人,是个十足的香饽饽。南北通货靠他一人撑起,有他便有南家的辉煌。有他在,南家至少再过个好几辈都是吃穿不愁的。
对于这些,南锦风全部不予理会,可南父南母却不能不闻不问。
他们也没想到南锦风,要么打死不娶,就是不沉溺于情爱,要么爱得这般疯癫,甚至是入了魔。
偏偏这赫家小姐,他们也是知道的,总不能真叫南锦风将人丢到外头自生自灭。
南父又是一声长叹,眼神幽深难测,“风儿,咱对赫家,也算仁至义尽了。”
南锦风不爱听,寒着脸径直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
南父见状,也跟着踱步追过去。
“你也不用这副样子对我,倘若你与那赫小姐这月能顺利成亲,我与你娘就算再难也会帮你扛着。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那赫小姐撑不下去了,你爹娘也撑不下去了。”
话落,南父落座,悠闲品茶。
这模样哪像撑不下去的?
南锦风冷笑一声,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南父品完茶后,也不顾自家儿子的脸色有多难看,自顾自的说道:“你帮这赫小姐做的事也够多了,咱南家也算是对得起婵夫人了。尽人事听天命,你抛金求医,能做的都做了,就算她最后不行了,也与你无关,可家族与你却是一辈子的事。”
南锦风捏着眉尖,眼皮跳了跳,此刻正想大逆不道的叫身旁人滚出去。
“两年前,我若多些心思,知晓她处境艰难,那她断不会沦落至此。是我害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我愧对婵夫人,她若撑不下去,我万死难逃其咎。”
这一番话就是他的立场,南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你倒是报恩了,那外界又该怎么说她?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南锦风冷言:“谁敢到她耳边嚼舌根,我就算毁了自己的根基,也必断其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