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烟花三月,江南水乡,碧波西湖,一艘画舫在湖上缓缓航行。弘星趴在船舷上,大声的吟诵着诗词。念完了之后,转过头笑眯眯地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哥哥道,“大哥二哥你们也来一首。”
弘晖纵容的笑了笑,摇头道,“我不如你有捷才,就不献丑了。”
弘晨连忙跟上,“大哥都不行,我更不行了。”
弘星瞪眼,“大哥你这么说,是故意寒碜我吧?回头我告诉皇阿玛去!”
谁不知道皇太子殿下天生聪慧,才思敏捷,十五岁时就曾将自己的授课师傅问得哑口无言,羞惭而走,随后更是上折子主动请辞,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可以教导他的地方了。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朝野之间一时传为美谈。
现在弘晖竟然说不如她又捷才,简直像是故意戳她心窝子。只因弘星公主殿下虽然自诩聪明,可是从小到大,从没有胜过弘晖一次,算是被这个兄长压得死死的,心里正不服气呢。
再说了,只是吟诗罢了,又不是现场作诗,只要记忆力够好即可,需要什么捷才?
弘晖闻言,连忙求饶。皇阿玛的偏心,就连民间也有传闻,弘星若真的去告状,自己免不了会被斥责,说是不爱护妹妹云云。弘晖虽然不会放在心上,却也不想平白挨骂。
然而就算如此,同玉龄一道坐在不远处的胤禛还是看见了这一幕,扬声道,“弘晖照顾好弟弟妹妹。”
“好了,”玉龄拍了拍他的手,“弘晖心里有数,让他们兄妹自己玩耍就是了。倒是弘星,不要欺负你哥哥。”
弘星朝弘晖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皇额娘总是偏心大哥,二哥你说是不是?”
“这话我可不敢说。”弘晨连连摆手,“你们两个争斗,别把我扯进来。我想起来了,昨儿的书还没看完,先回屋了。”说完之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弘星撇嘴,“真没趣。”
弘晖道,“我倒罢了,你别欺负你二哥是真。”
弘星不服气,“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二哥?我跟他不知道多好呢,你一定是嫉妒!”
弘晖失笑,“方才你那话,可是应该说得的?”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弘星头上揉了揉,“你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当着弘晨的面说,皇阿玛偏心你,皇额娘偏心我,要他如何自处?”
弘星闻言,面色微变,惭愧的低下头去。弘晖见状微微一笑,颇为满意。
不过一秒钟后弘星又飞快的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他,“不对!你说话就说话,揉我的头做什么!”
弘晖举手扶了扶额头,还以为这个妹妹总算是有了几分做妹妹的样子,结果还是这般。不过,也正因她这般活泼可爱,性格又大方,不会藏什么龌龊,所以才格外招人喜欢。就是弘晨,平日里安静沉默,对这个妹妹也比别人更亲近些。
所以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来。弘晖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收回手不再说话。
弘星哼了一声,转头看到船外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立刻又将方才的事忘了,抓着弘晖的胳膊猛力的摇晃,“大哥大哥,我要那朵荷花!”
弘晖便命人去告诉船家,将船稍微往那边靠一些,然后又招呼站在一旁的侍卫过来,让侍卫站在船头拉着他,他自己则尽力倾下身子去摘那朵荷花。——弘星想要的东西,他必定要亲手去采,别人采的,那丫头也不肯要。
一朵花完完整整拿到手时,弘晖看起来有些狼狈。弘星笑眯眯的将荷花接过,毫不吝惜自己的赞扬,“大哥好厉害!就知道大哥最疼弘星了。”
胤禛在一旁看了,板着脸咕哝道,“这丫头,昨儿还说皇阿玛最疼她呢。”
玉龄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一碧湖水,还有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西湖似乎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哪怕是隔着三百年时光。可她却不是三百年后的周玉龄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一个“旧”字,写尽了多少心酸苦涩?
正在玉龄感慨时,转头突然看见岸边站着几个人,瞧着有几分熟悉,便忍不住问胤禛,“是不是皇阿玛派来接我们的?”
胤禛转头看了看,道,“应该是。”
他们这一次下江南,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来庆贺康熙六十寿诞。
按理说,太上皇的六十寿辰,是应该要在京城大半的。之前也有不少大臣上折子说这件事。奈何这是胤禛做不了主的。康熙根本不在京城,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命令他老人家回来吧?
但是连朝臣们都这样在意,身为儿子,胤禛自然也不能对此事视而不见,最后索性决定亲自到江南来贺寿,这样总算有孝心了吧?
如今已经是雍正八年,胤禛牢牢将朝堂掌控在了自己手中,已经不会有哪个大臣妄想着康熙再回京城掌权了,所以对于他的决定,倒也没有什么人反对。尤其是,大臣们都是最最耳聪目明的,八年时间过去,康熙究竟是不是住在畅春园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正主都不在,庆典弄得再豪华盛大又如何呢?
既然是要来给康熙贺寿,胤禛就突然回忆起自己曾经对福晋做出过的承诺了。他答应过福晋,将来会带她去江南,结果因为上次在木兰围场发生的事,胤禛紧张过度,加上他本身就很忙,一心扑在政事上,所以一直都是未能兑现。
这一次,索性带着玉龄一起来,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结果这话一说,不得了,弘星知道后嚷着要跟来。胤禛作为合格的女儿控,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几乎没办法拒绝她,只好答应。然后带了女儿不带儿子似乎也不太合适,并且弘晖这个太子,也要带过去让康熙见一见。于是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家人出行。
嗯,还不包括远远跟在后面的仪仗队和好几位朝臣。
既然看到来接的人了,就不好在慢慢腾腾的游玩。胤禛下令将船开过去,果然站在岸边的人立刻迎上来,磕头请安之后,恭敬的道,“太上皇已经在等着皇上皇后娘娘和三位小主子了,请跟我来吧。”
康熙和宸妃在游遍了大江南北之后,定居在了天上人间的杭州西湖畔,距离停船的地方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所以一行人只需步行过去就可以了。
路上弘星找人拿了白瓷瓶子过来,将手中的莲花插在了里面,双手捧着。
等到进了庄子,见到康熙,见礼时她便笑盈盈的道,“皇玛法,这是我们送给您的礼物,是哥哥亲手摘的,不过花是弘星挑的。”
她无法无天惯了,即便是在康熙面前,似乎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胤禛见状,也不觉得她莽撞,反而觉得不愧是自己的女儿,够胆识!
康熙闻言笑了起来,“好,你们有心了。”然后命人赐坐。
玉龄坐下来时,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康熙一眼,心中暗暗惊异。
康熙看起来,跟记忆中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分别。要知道,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十年的时间了,不管是胤禛还是玉龄自己,外貌上都大不相同。按理说康熙这个年纪,应当显出一些老态,可他看上去非但没有老,反而更加精神了些。
或许这也是修真的好处?玉龄心里暗暗琢磨。毕竟有瓜尔佳氏在康熙身边,说他一点好处都没得,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康熙看上去,气度更加平和,与从前一身威势,令人不敢逼视的帝王之姿,有了巨大的差别。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好事。因为康熙有了别的心里寄托,自然就不会惦记着皇位,胤禛的位置自然就更加稳当了。也难怪瓜尔佳氏当初信心满满,一定能将胤禛扶上位。
想到这里,玉龄忽然发现,瓜尔佳氏竟然不在!
她忍不住问道,“皇阿玛,宸妃娘娘怎么不在?”现在又不是在宫里,也不讲究那么多理解。身为庄子的女主人,按理说他们过来之后,瓜尔佳氏无论如何也应该来见一面的。
康熙闻言皱了皱眉,对胤禛道,“说到这个,有件事情要嘱咐你。上回你命人送来说是要给我上尊号的折子我已看了。只是如今我又不是皇帝,上那些尊号反倒没什么意思。倒是近来研究道家典藏,颇有所得。那些身外俗事,一概都不在意了。你随便挑一个封号就是了。还有宸妃那里,她已经不是宫中嫔妃,这个称呼未免不合适,换了去。”
“儿臣明白了。”胤禛答应道。
康熙这才转头对玉龄道,“你们来得不巧,她最近潜心研究道藏,等闲不让人打扰。只能下次再见了。”
玉龄一听就知道瓜尔佳氏是在闭关了。这样说来,她的身份,瓜尔佳氏没有跟康熙说过,否则他不会那么含糊其辞了。既然如此,玉龄就当做不知道。但心里对于没能见到瓜尔佳氏,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因为并未打算大办寿宴,所以最后只是一家人吃了一顿饭了事。而胤禛之前答应的加封尊号的旨意,也在这一天发了出来,封康熙为至天成圣真元妙法道君皇帝,宸妃瓜尔佳氏为清虚显圣元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