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四福晋日记》 第1章 四福晋 玉龄与胤禛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两人大婚那一日。 如意秤挑开并蒂莲花的喜帕,四目相对,这一对小夫妻第一次看到彼此的模样。 这一看,两个人心里都不怎么合意。 玉龄心想,我的丈夫难道就是眼前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吗?十二岁还是十三岁?若放在现代社会,可算是猥亵未成年了。康熙对自己的儿子也当真下得去手,这样早就指了婚。这样小就知了人事,没有节制,难怪后来活不长呢! 胤禛则想,这就是我的福晋?果如德妃所说,珠圆玉润好生养。只是,他心里又有些恶意的想道,若论好生养,人哪里能比得过母猪呢?这位福晋可还差得远! 两人在心头想罢,再次对视一眼,把心中的嫌恶尽数掩去。玉龄朝胤禛微微一笑,胤禛则仍旧面无表情。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虽是夫妻,可两人的地位却并不对等。玉龄以后若想要好好过日子,只能靠着胤禛,自然不敢不给他好脸色。胤禛却是皇子,从来只有别人讨好他,即便这个福晋如此识趣,他也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玉龄面上不在意,可心里其实也怨!说好了是穿到清朝,四福晋这个身份也是她预先挑选的,可谁能够想到,她穿的时间就是那么恰恰好,不早不晚,正是大婚当日? 只是抱怨也晚了,既来之则安之,最重要的还是稳住胤禛,坐稳四福晋之位。至于往后的事,只能再看了。 对于自己往后的事,玉龄虽未深想,但心中倒是颇有几分自信,觉得要做到却也不难。毕竟她已是个成年人,要收拢一个十三岁少年的心,想来该是比较容易的。 此刻令她为难的是,这洞房花烛夜该如何是好? 若她没有记错,自己如今用的这个身体,可是比胤禛还小一岁。两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洞房……简直不能忍。 要洞房是绝对不行的。但玉龄也并不盲目的认为自己可以拒绝。清朝可谓是历史上皇权最为集中的时代,全天下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奴才,哪有奴才反对主子的道理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病。 可别人也不是傻子,若是装得不像,露出破绽,那结果怕是会更加糟糕。玉龄心头转了好几个念头,才轻声开口道,“四爷,可要用些吃食?” 她自认为掩饰得较好,但胤禛也是紫禁城里长大的人精,察言观色不过基本功罢了,早看出自家福晋脸上变来变去好几次的神色,定是在打着什么歪主意。 倒不是个迂腐不堪的,胤禛这般想着,心里略略松了一口气。 皇家的规矩大,若福晋是个事事都依照着规矩的,恐怕他即便回了自己的院子,也不得片刻放松。胤禛年纪毕竟还小,做不到时时刻刻都能伪装好,自然希望能有个放松之处。 所以听到玉龄的话,他虽然并不饿,却仍是点了点头,算是给这个福晋的面子。 两人沉默的坐下来吃东西,等到垫了肚子,玉龄也已想好了主意,便道,“爷,妾身想先去梳洗一番,然后再伺候爷安置。” 胤禛点头,他自己方才在外头喝了酒,无疑也要洗个澡。 也幸好古人时时处处讲究规矩,便是夫妻之间也不会亲密无私,他是绝不会说出要跟福晋共浴这种话的,两人便分头行事。 然而胤禛方沐浴出来,便听得福晋那边“噼里啪啦”一阵水花乱响声,之后便是宫女太监的惊叫声,乱成一团。 很快,福晋陪嫁过来的乌嬷嬷便从沐浴间里快步走出,见到胤禛,便一脸慌乱的跪了下来,“爷!福晋晕倒了!” 胤禛的眉头立刻紧紧皱起。方才明明还好端端的,何以片刻功夫,便晕倒了?难不成又是福晋在弄什么鬼? 想到这里,他心下便生出几分不满。新婚之夜弄出这等事,叫了太医来,外人不知内情,怕要以为自己有多孟浪。明日里去请安时,皇阿玛和德妃那里,恐怕又有话说。 只是哪怕于自己往后的名声有碍,此刻却也容不得这个疙瘩存在心头。倒要看看,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这般想着,立刻便着苏培盛派人去请太医。 宫内有太医当值,是以来得很快,探过脉之后,证实福晋的确是因为过度劳累和压力而亏了身子,只能慢慢进补,怕要好几个月才能将养回来。 然后太医们还小心翼翼的建议,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行房,以免福晋的身体出现什么反复。 听到这个回答,胤禛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原本他心中的确是有个猜测,觉得福晋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新婚夜病倒,只不过是做戏。可她的目的是什么呢?莫不是为了避宠?这就太可笑了。她是明媒正娶的福晋,又不需跟人争风吃醋,早日诞下嫡亲的阿哥才是正理,何必要如此行事? 因为觉得这个猜想太过荒谬,又想着太医已经确定她的确是身子不豫,胤禛倒觉得是自己误会了她,遂将那三分的疑心去了。 但他也拉不下脸承认自己有错,何况就算是真病,新婚夜发生这等事,也着实不怎么吉利。 如此,胤禛不免心下无趣,嘱咐下人照看好福晋之后,便直接去了书房。 等他走了,玉龄才松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乌嬷嬷正守在床头,见她醒来,不由大喜,“福晋醒了!菩萨保佑,怎么竟这时候病倒了?方才四爷的脸色很不好看呢,怕是……” 玉龄摇了摇头,乌嬷嬷连忙住了嘴,又问她是否要喝水,是否要歇息等话,玉龄静静的听了,待她说完,才道,“我乏得很,这就歇了。时候不早,嬷嬷劳累了一日,也自去歇着吧。” 乌嬷嬷百般不放心,后来想到明日玉龄还要早起去各宫请安,几位妯娌也要来往,怕是更加忙碌,这才应了。却还是留了个小丫环,在床前守夜。 不过那丫环可不敢忤逆玉龄,很快被她打发到外间去了。 玉龄轻轻吐了一口气,缓缓坐起身,将帐幔全都放下,这才伸出双手,摊开来放在被子上,凝神静思。片刻后,但见那手中莹莹光芒一闪,现出了一本书。 玉龄伸出手,在书的封面上抚了抚,轻轻叹了一口气。 之前在胤禛面前,实是千钧一发,她只想着如何度过眼前的难关,倒没心思去感叹担忧。如今静下来,又只她一人,才总算得了闲,去思量自己往后的路该如何走。 清朝,这是一个皇权高度集中、所有人都是皇家奴才的时代。男尊女卑,一夫多妻,礼教已乱,可对女子的压迫却反而更甚。 但哪怕是这样一个世界,能够活下去,自然也没人会想死。 玉龄更是如此。 她原本生活在西元22世纪的现代社会,可惜自幼身患绝症,体弱多病,一年有半年住在医院,另外半年也多是卧床休息,几次在生死边缘上徘徊。若非家里还有些资产,恐怕早就不治而亡。 然而人力有时穷,终究还是到了那一日,医生宣布她不治,剩下的时间有一日算一日,只是熬日子罢了。 其实受了这么多年病痛折磨,玉龄对于死亡,非但不惧怕,恐怕还有几分向往和解脱之意。 但家人却并不愿意就此放弃,后来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找到了这本据说是《时光旅行者日记》的书,送予玉龄。据说只要带着这本日记,死后便可穿越时空,回到日记中所记载的某个节点,赢得新生。 玉龄对此将信将疑,只是不忍拂了亲人好意,便在日记上做了自己的标记,权当让他们安心。谁知一朝闭眼,居然真的穿到了清朝来了! 之前因为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经在洞房之中,玉龄满心紧张,也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如今想起来,却是百味杂陈,各番滋味涌上心头。 但是不论如何,能活着总是好的。尤其是自己如今的身子虽然年幼,但是无病无灾,十分健康,怎么不让玉龄欣喜? 哪怕对于成为四福晋,应付宫中诸多事情并无信心,也不能阻挡玉龄心中的喜悦之情。父亲曾说过,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她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为难的呢? 想到这里,玉龄总算吐出一口浊气 ,微微一笑,翻开了这本神奇的日记。 说是日记,但实际上,玉龄并不能够看到上面的内容。在她眼中,这日记是一片空白。只有当事情发生了之后,才会显示出相应的记录。 所以她之前胡乱做了个标记,却恰恰选在了新婚之夜,实在是运气太差。 而现在,在日记的第一页,胤禛迎娶乌拉那拉氏这部分内容的下面,用截然不同的手写字体写着:新婚夜,乌拉那拉氏忧劳成疾。 这正是玉龄能在洗澡时恰到好处的晕过去,而且连太医都检查不出来的原因。因为她是真的病了。 出口成宪,这日记果然神奇。恐怕连皇帝都没有享受过这种感觉吧? 写下这行字的时候,玉龄还将信将疑。但如今,她心中却是已经再无疑惑。对于自己日后在清朝的生活,更是多了几分信心。 第2章 德妃敲打 第二日玉龄起得很早,问过乌嬷嬷胤禛是睡在书房之后,便亲自领着人过去伺候。 胤禛原本对玉龄有些不满,但见她面色苍白,强自支撑,心中不免又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皇阿玛指给自己的福晋,这般模样,倒像是自己苛待了她一般。 “福晋身子不适,这些事让下人来做便是。”他淡淡道。 玉龄轻轻点头,又道,“只是今儿头一遭,况且待会儿还要去各宫请安,因此心里不安,想请教请教爷罢了。” 胤禛心想,这福晋倒是个懂事的。在他前头成婚的兄弟,也不是没有福晋太要强犯了错闹了笑话,自己也跟着没脸的。 心下倒是对玉龄多了几分好感。若是一直这般安分懂事,给她几分敬重也无妨,毕竟是皇阿玛亲自指婚的福晋,往后府里都要交与她打理。 “长辈们说什么,你只管听着便是。”他想了想,道,“只要礼数周到,想来也没人挑你的错处。” “是,妾身知晓了。”玉龄眉头一动。胤禛没提德妃,莫非史书上说他与生母不睦,确有其事?否则无论如何,也该单独交代一番才是。 她过来之前,乌嬷嬷可是特特交代,她这个四福晋是德妃亲自点了,报给康熙知道的。难怪之前胤禛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说不得也是因为这个。 不过这样一来,她可就有些为难了。 德妃毕竟是婆婆,并且当初她选中乌拉那拉氏,必定是乌拉那拉氏表现得令她满意,现在这壳子里装着的是玉龄,她却也不能立时便改了态度,否则万一德妃恼怒,婆婆辖制儿媳的手段,她恐怕难以应付。 可如果对德妃殷勤了,恐怕胤禛又不会高兴。夹在丈夫和婆婆之间这种事,古往今来,为难之处竟都是一般无二。 心里琢磨着这些念头,玉龄心不在焉的用了早膳,便跟在胤禛身后往乾清宫而去。康熙正在跟大臣商议政事,没空见他们,只让在宫外磕头了事。 同时让李德全传话,“既然成了婚,就是大人了。行事该有自己的分寸,切勿让长辈们担忧。” 两人磕头领旨,玉龄也松了一口气。康熙毕竟是登基多年手掌大权的皇帝,城府颇深,帝心难测,说不定会被他发现什么破绽。 接着去太后那里。太后倒是见了,不过席间说的都是蒙语,玉龄穿过来可没接收原主的记忆,根本半个字都听不懂,只能唯唯应诺,太后似乎也觉得无趣,嘱咐了几句话,就道了乏。 如今中宫空虚,宫中的事务皆由四妃共同掌管,接下来要见的,自然是胤禛的生母,永和宫德妃。 到达永和宫时,德妃正同十四说话,一脸笑意吟吟。玉龄小心打量着,发现德妃果然生得极美,眉目如画,举止温柔,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极柔和的,衬着一身蓝色缎面绣着荷花的旗袍,越发显得精致秀丽,风韵不减少年。 难怪能得康熙如此看重,从包衣女子一路爬到四妃之位,成为清朝包衣女子的标杆,这才有了后来乾隆朝的慧贤皇贵妃和令妃。 不过见了两人,她脸上的笑意便去了三分,倒显出了几分高位嫔妃的威势。等玉龄跪下敬茶时,她才慢条斯理的问,“听说你们昨儿个叫了太医,是怎么回事?” “回额娘的话,是儿媳身子不争气,累着了。爷心疼儿媳,这才唤了太医。”玉龄心头一紧,连忙道。 她主观上就对德妃存了想法,自然不管她说什么都觉得话中有话。虽然德妃语声细细,听起来像是关怀,但听在玉龄耳中更像是在训斥,自然不敢怠慢。 德妃微微颦眉,看了胤禛一眼,面露担忧,“怎会如此?太医怎么说的?我瞧着你身子应该是个好的,若只是小病小痛,这般行事却有些不妥,弄得阖宫皆知,也让皇帝和太后操心。你一贯是个懂事知礼的,想来应该明白额娘的心。” 虽然是担忧的语气,听上去却句句话里有话,分明责怪玉龄大惊小怪,失了她的脸面。 “额娘,福晋那时都晕过去了,是儿臣让人请的太医。”胤禛忽然开口,语气硬邦邦的。 十四阿哥胤祯这时候不过三四岁,在一旁听见了,笑嘻嘻的道,“是啊,额娘,四哥这是心疼四嫂呢!” 德妃见胤禛替玉龄说话,原本不悦,但十四开了口,脸色便缓了缓。皆因这话正是她自己方才说过的,让胤祯学了去。 她心想敲打到这里也差不多了,便抿了一口茶,道,“起吧。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对你严苛,宫中不比他处,你既然做了皇家的媳妇,便要事事替你们爷打算起来,岂能让他再因你受过?可知道了?” “还有老四,你媳妇的身子既然不好,让人过来通传一声也就是了,何必巴巴的走过来?若是回头又病倒了,额娘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胤禛闻言,脸色一沉,低头不语。玉龄知道他这是生气了,连忙道,“今儿给皇阿玛,皇玛嬷和各宫娘娘请安,如何能省得?爷也心疼儿媳呢,是儿媳坚持要过来请安,毕竟礼不可废。” 德妃这才满意,神色淡淡的道,“倒是个懂事的。行了,你们还要去别处请安,我也就不留了。” 两人告辞,临出门前,还听到德妃留十四在她那里用饭,玉龄不着痕迹的看了胤禛一眼,见他冷着一张脸毫无表情,又重新低下头去。 活着固然好,可是这宫里实在是规矩森严,让人不敢有片刻放松啊!什么时候胤禛出宫开府就好了。 可是玉龄记得,似乎一直到康熙三十七年,胤禛才出宫建府。而今才三十年,算算还有足足七年时间。 接下来去各宫请安,都是十分顺利。这宫里的娘娘们不管心里如何想,对玉龄这个四福晋,倒都是客客气气,笑脸相迎。 胤禛有三天婚假,可以不必去上书房。而且成婚之后,便算是大人了,可以开始办差。不过这些事情,皇帝还没安排。所以请安结束,两人又一起回了院子。进门之后,胤禛径直去了书房,玉龄则自己进了正屋。 乌嬷嬷凑上来道,“福晋,那宋氏竟没来请安,只遣了个小丫头来,说是病了,着实可恶!” 宋氏?玉龄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这说的是胤禛的第一个妾室。在胤禛大婚之前,她就已经跟了胤禛。自己进门,按理说她应该过来请安的。如今称病不来,也不知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不想给她这个福晋磕头。 不过她也不怎么想见胤禛的小老婆,所以愣了一下之后,便摆手道,“随她去。”顿了顿又说,“让人请个太医看看,不管怎么说,也是伺候爷的人。” 乌嬷嬷欲言又止,最后应道,“是。” 玉龄倒是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她现在既然做了四福晋,自然就应该尽到责任。 目前来讲,玉龄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生活目标,大概她的身份,也不会允许她有什么大志向了。要想在这个时代好好活下去,尽好本分自然很重要。 记忆中这个四福晋的命算是不错。活到了胤禛登基之后,被册封为皇后,到死都掌管后宫大权。而且她死的时候胤禛还在,丧礼自然也十分隆重。真真是生时风光,死后哀荣。 也算是不错了,玉龄想。多少人活着,追求的不就是这么一个结果? 唯一不幸的,就是一辈子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早早夭亡。 但这一点,玉龄还没想好要怎么应对。因为有一件事,令她十分忌惮:那便是历史的确定性。 玉龄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有史记载的。她穿越到这个时代,若是轻易改变了历史,会否因为蝴蝶效应,造成糟糕的结果,比如把后世的自己直接蝴蝶掉?若是那样的话,此刻的她,又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这种担忧,所以哪怕是手握日记,玉龄仍旧不得不小心谨慎,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就是悔之晚矣。而如果要顺应历史,那么胤禛的那些小老婆,恐怕也还是会一个一个的进府。 这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她却也不得不接受。目前来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因为存了这样的心思,所以玉龄对于自己分内的事,倒是十分尽责。尤其是跟胤禛有关的部分,他何时起身,何时安寝,何时用膳,吃什么穿什么,打理得十分周到尽心。 第3章 宋氏 玉龄对如今的处境最满意的,就是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为了这一点,其他就是再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也能咬牙忍了。 为了能一直健健康康的,玉龄还制定了一个健身计划。 宫里是不能跑步的。别说是要处处注重身份和仪态的主子,就是宫女太监们,有再大的急事,也不能跑,否则就是失仪。 所以玉龄只能联系快走。她每天早上寅时四刻起身,伺候胤禛梳洗,用了早点出门之后,便快步绕着自家院子走上十几分钟,到身体微微发汗,才回屋沐浴梳洗,然后准备去永和宫请安。 这种锻炼方式一开始让乌嬷嬷十分吃惊,但反正是在自家院子里,也没有别人看到,再说快走也不算失仪,拧不过玉龄,也就算了。 除了锻炼身体之外,玉龄还喜欢上了养花。确切的说,这是她上一世就有的爱好。因为身体不好,她不能进行任何剧烈运动,甚至大部分时候都要待在室内休养,无法亲近自然,所以父母索性将家里的阳台收拾出来,弄了个小花圃出来,让她自己打理。 如今到了清朝,其他的娱乐方式基本上都不可行,所以玉龄当然要将这点爱好捡起来了。 其实若真说起来,她更想种菜,然后自己烹饪。不过考虑到是在宫里,到底需要低调,也就只能想想罢了。退而求其次,养花也不错。 院子里这么多人,她的举动当然瞒不过胤禛。 自从新婚夜之后,两人一直都分房睡,后来玉龄为了避免胤禛心血来潮要来自己这里过夜,索性给他在前面腾出了一间卧室,省得总是睡书房。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胤禛心里堵着一口气,自然也不愿意主动亲近,所以成亲半月余,两人竟不曾同床过。 听说福晋在院子里大动干戈,胤禛仿佛突然找到了理由,于是这日回来之后,便直接进了后院。正房的院子里本来就种着不少花木,那些树玉龄没有动,只将如今种着的花移开,土地重新翻过。 这会儿工程刚刚进行了一半,院子里乱七八糟,空气里都是泥土的味道。胤禛不由皱眉,在院门处停住了脚步。 “福晋,四爷来了。”还是乌嬷嬷眼尖发现了他,连忙报与玉龄知道。 玉龄转头一看,见胤禛站在门口,连忙站起身,旁边的画屏递上帕子,她擦了擦手,这才迎上来,“爷来了。” 胤禛打量着玉龄,她身上穿的并不是日常所见的福晋常服,而是类似汉人平民所穿的短褐,衣袖只到手肘,裤腿只到脚踝,而且袖口和裤脚都收得很窄,方便做活儿。身上更是还沾了不少泥土,全无一丝皇子福晋的气度。 胤禛不免气结。之前还瞧着这个福晋是个懂规矩的,才几日工夫,便将院子弄成这般模样,若是让皇阿玛知道,怕又要说自己治家不严,内帷不修了! “福晋这是在做什么?”他冷着脸问。 玉龄道,“妾身瞧着这院子里的花草不得章法,因此想着重新规划一番。” “哦?你还懂园林?”胤禛问。 玉龄摇头,“爷说笑了,妾身哪里懂这些?不过看过几本书,又喜欢莳花弄草罢了。”到这时她也隐约明白,胤禛对自己的做法不怎么满意,想了想又道,“爷若是有兴趣,帮妾身瞧瞧图纸,看看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胤禛想了想,微微颔首。玉龄便领着他跨过院子里堆着的东西,往屋里走。胤禛这才注意到,她穿的也不是花盆底的绣鞋,而是一双素色布鞋,走起路来步履轻盈。 进了屋,玉龄取了自己画的规划图来给胤禛看。 说是规划图,莫若说是“模拟全景图”,哪一处种什么花,玉龄并不单是规划好,而且还会在那个地方画上栩栩如生的花朵,种好之后的效果如何,一目了然。 的确是要比之前那样好看清爽得多。 最重要的是画法并非中国古代追求神似的画法,而是更类似工笔水彩,胤禛不由问道,“这是福晋画的?” 玉龄点头,“学艺不精,让爷见笑了。” “福晋过谦了。”就凭这一笔画,自家福晋也绝不是庸人。到这时候,胤禛其实已经被玉龄说服了,但仍是叮嘱道,“改院子也就罢了,只是这些事让下人去做便是,你身为皇子福晋,若是亲自动手,未免有失身份。” “是,妾身知道了。”玉龄应道。虽然早就猜到胤禛会用这个理由来阻拦自己,但心中还是充满失望。 好在种花到底是雅事,等种好了,自己也可以亲手浇水,也算得上乐趣未失。 玉龄很明白,强撑并无意义,退一步往好处看才是正理。就像她从前身体不好,做不得剧烈运动,能找谁理论呢?只能培养些不费神不费力的爱好。如今也是一样,胤禛虽不许她亲自动手,但总算是默许她打理院子里的花木了。 因为得了胤禛的允许,玉龄总算可以从内务府那边叫人过来收拾,不过两天功夫,整个院子便焕然一新。就连胤禛,现在也习惯回来之后,先到玉龄这里坐一会儿了。 宫里的消息素来传得很快,玉龄才刚弄好,大福晋和三福晋就相约着上门拜访来了。 “四弟妹这里果然气象不同,让人看了就喜欢。”大福晋道。 三福晋也说,“我们爷听说了,回去还抱怨我太过粗陋,让我多跟四弟妹学学呢!” 这话听着像是玩笑,但玉龄却不敢当做是玩笑,连忙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敢在两位嫂嫂面前自夸。你们若是喜欢,多往我这里来就是了。” “我倒是有心求四弟妹帮忙,把我们那个院子也弄一弄呢。”三福晋道,“你们也知道,我们爷是最喜欢这些雅致东西的,偏我笨得很,这上头就是不开窍,也只能厚颜求四弟妹帮忙了。” “四弟妹,你若是应了她,可一定要让她备份厚礼谢你。”大福晋跟着敲边鼓。 “那是自然,少不了给四弟妹的谢礼。”三福晋连忙道。 玉龄便有些明白了,今日的事,是三福晋要请自己帮忙,找了大福晋来帮忙说项来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答应亦无妨,所以玉龄便道,“三嫂说笑了,我才刚进宫,许多事还要两位嫂嫂帮忙呢。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自然是不吝献丑的。”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三福晋便邀玉龄明日去她那边坐坐,顺便考察一下环境,以便进行设计。然后便又和大福晋相携着告辞了。 胤禛回来后,玉龄便将此事告知他,又问道,“我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又是帮三嫂的忙,便自作主张应了,爷瞧着可还妥当?” 胤禛点头,“这些都随你。宫里就这么些人,你平日里若是无事,经常跟几位嫂嫂来往也无妨。” 玉龄点头应下,正要着人摆饭时,乌嬷嬷忽然走进来,沉着脸在玉龄耳边道,“福晋,宋氏过来请安了。” 玉龄微微皱眉,看了胤禛一眼,道,“请进来吧。” “怎么了?”胤禛问。 玉龄道,“宋氏之前一直病着,说起来还未给我这个福晋敬过茶,这会儿说是大好了,要过来请安。” 胤禛一听是内宅之事,便不再说话。 少顷,乌嬷嬷引着一个妇人装扮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生得十分纤瘦,五官小而精致,眉目含情,身形袅娜,走起路来更是弱柳扶风一般,若身上穿的不是旗袍而是襦裙,活脱脱就是个温柔似水的江南女子。 进了屋,发现胤禛也在,她的眼睛立刻一亮,然后才盈盈上前福身行礼,“妾见过爷,见过福晋。爷吉祥,福晋吉祥。”随后抬起一双妙目,朝胤禛看去。 玉龄一时只觉得憋气不已。 虽然宋氏是胤禛的小老婆,合理合法,可到底自己还在这里坐着,就这般眉目传情,合适吗? 看来这个宋氏之前的病,也不是那么简单。 第4章 猪队友 胤禛咳了一声,道,“既然来了,就先给福晋敬茶吧。” “是。”宋氏又是盈盈一福。乌嬷嬷着人端了茶上来,宋氏伸出素白修长的手指端起,行到玉龄面前,跪下道,“请福晋喝茶。” 玉龄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就递给了站在一旁的画屏,“起吧。” 画屏随后捧出一只精美的荷包,玉龄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个拿着玩吧。” “谢福晋。”宋氏起身,将玉龄给的荷包收好,然后再次看向胤禛,“妾瞧着,爷像是瘦了。我前儿给爷做了一套衣裳,如今看来怕是不大合身呢。” 玉龄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禛一眼,“你既然是病着,就安心休养,何必再做这些劳神费力的东西?左右爷也不会短了这些东西。” 而且这话说得,她许久不见胤禛就瘦了,倒像是她这个做福晋的,没有照顾好他。当着自己的面就敢这么上眼药,这要是传出去,自己如何在宫中立足? 还有最后那句话,分明是让胤禛找时间去她房里试衣服的意思。这个宋氏,是当真没将她这个福晋放在眼里呢。 宋氏脸一红,连忙低头道,“妾再不会别的,也只能在这些事情上下功夫了。何况太医也说,虽然是休养,可平日里有点事情做,反而好些。” “你有心了。”胤禛开口道,“既然已经做了,就送到福晋这里来,若是不合身,再让人去改便是了。” 一句话堵死了宋氏的暗示,以致让她微红了眼眶,含情带怨的看了胤禛一眼,才点头应是,最后依依不舍的告辞。 而后胤禛也坐不住了,没等玉龄传饭,便起身走了。 乌嬷嬷把人送出去,回来时压低声音在玉龄耳边道,“主子,奴婢瞧着,爷是去了书房,没往西边去。” 宋氏就住在西边的小跨院里。 “说这个做什么?”玉龄淡淡道,“爷要去哪里,都是他的自由。哪是咱们能左右的?” “我的主子哎!”乌嬷嬷闻言,连忙道,“您怎么半点都不着急?这成亲都大半个月了,爷还没进过您的房呢!我瞧方才四爷的模样,分明是有些意动。只是碍着您的面儿,不好表现出来罢了。福晋您若是再这么着,恐怕四爷早晚被那个小蹄子勾了去!” 玉龄原本正在画画,听她这么一说,什么心思都没了。 她将画笔一丢,“她也是爷的人,伺候爷不是天经地义?”宋氏和胤禛毕竟年纪还小,就算有城府也有限,心里都在想什么,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要她现在就去侍寝,却是万万不能的。 乌嬷嬷道,“这是自然。可福晋莫不是忘了,四爷如今还一个子嗣都没有,若是让那位抢了先,可就不妙了!您只有生下了哥儿,这位置才算是稳稳当当的!” 玉龄忍不住皱眉,自家人知自家事,这具身子连月事都没来,这种事她就算着急有什么用?再说,对于生了儿子地位就稳当了这种说法,她一贯嗤之以鼻。女人的价值如果只剩下生儿子,那该是何其可悲? 更可悲的是,连女人们自己也这样想。 可她不会。千辛万苦得到了这具健康的身体,如果用处就是给一个男人生孩子管家理事,那就太可怕了。 不过,乌嬷嬷也没说错。如果让宋氏生下孩子,对她来说的确不怎么妙。如今就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要是有了儿子,恐怕要翻天了。 她想了想,道,“行了,此事我心里有数,往后不必再提。” 当天夜里,玉龄对着日记犹豫了半天,最后提笔写下了一句话:康熙三十年十月,胤禛侍妾宋氏染恙,需静养数月。 玉龄记得,历史上宋氏是生过一个女儿的,可惜没能站住。其实也不奇怪,胤禛才十三四岁,精气不旺,宋氏自己的年纪也不大,生下来的孩子,身体自然不怎么健康。再加上一些内宅阴私,孩子没了也是意料之中。 既然如此,索性先别而让胤禛生孩子了,养精蓄锐几个月再说。 “小小年纪就沉溺女色对身体无益,我这可是为了你好。”玉龄自言自语了一句,终于下定决心将日记收起来。 她不敢改变历史,但是那个孩子本来也没养住,不算是被她蝴蝶掉的,应该关系不大。 果然,第二日宋氏再次遣人过来,说是身体又开始反复,怕过了病气给福晋,所以不能过来请安了。玉龄自然是好一番安抚,又让人请太医来看过,这才报给胤禛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玉龄觉得,胤禛听了这件事之后,脸上的表情有些失望。或许乌嬷嬷说得对,对宋氏,他也是十分意动的,只是昨日当着自己的面,不好表现出来罢了。 只是错过了昨夜,再要想找机会亲近,却是不可能了。 玉龄看着他的表现,心中暗笑不已,小小年纪,心思还是放在别的事情上比较好,这些就暂时别想啦! 玉龄以为自己的安排已经万无一失,然而她忘记了,自己身后还有个猪队友——德妃。 所以这一日请安结束,德妃唤出一个十三四岁,身段玲珑的女子时,她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晕晕乎乎的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恍惚中,她听见德妃说,“听说宋氏病了,你一个人,又要管着院子里的大小事情,如何伺候得了老四?这武氏额娘也看过了,是个好的,也能替你分忧。” 又听见自己说,“谢额娘为儿媳着想。儿媳正想为四爷求个人呢,额娘便先想到了,真真是母子连心。” 然后等她回过神来,已经领着武氏回到了皇子所。 乌嬷嬷推了她两下,她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德妃给胤禛赐了一个女人,她已经带回来了。 玉龄狠狠的在自己掌心里掐了一把,抬眼看去。武氏站在下头,约莫是才到了新的地方,脸上带着几分惶恐,还有几分女儿家的羞涩。 武氏跟宋氏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宋氏温婉如水,武氏则举止中带着几分爽利。容色上倒是差不多。 她心中陡然生出几分烦躁,摆手道,“乌嬷嬷,你带她下去安置吧,就跟宋氏住在一个院子里。其他的等爷回来了,我问过再说。” 刚处理掉一个宋氏,德妃又迫不及待的送来一个武氏,之前的计划就全都被打破了。毕竟她没有道理阻拦胤禛去他的女人屋里。 这就是古代女子的悲哀。 不如让武氏也生病好了。可这样也有些不妥。武氏原本健健康康,一到这里来就病了,未免惹人疑心。再说,德妃能赐下一个女人,当然也能赐下更多。拦得住这一个,还能都拦着不成? 玉龄放在桌上轻轻敲打着的动作忽然一顿,别人生病了没用,那直接让胤禛生病呢? 还是不妥,这个办法倒是可以免去之前的那些烦忧,可是对胤禛来说,却非常不利。一来他正是长成人开始涉足政事的年纪,这一病恐怕要耽误许多功夫。再者,若是落下个“病弱”的名声,将来纵使再能干,怕是也与大位无缘了。 玉龄可不想改变历史,引发蝴蝶效应。 倒是可以让胤禛“不行”,不过这个后遗症也很严重,万一将来胤禛形成生理障碍,真的不行就糟糕了。 没等她想出一个合适的法子,下午时就有个小太监急急跑来报信,说是胤禛在上骑射课的时候,不知怎么惊了马,摔断了一只手。 玉龄一个激灵,差点儿以为是自己不知不觉在日记上写了什么东西,翻看过后,才确定只是误会。连忙问道,“爷如今在哪里,怎么样了?太医是怎么说的?跟着爷的人呢?!” 然而那小太监不过就是个跑腿的,哪有机会看到四爷?自然是一问三不知。 玉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正打算出门去看看,便听门前一阵喧闹,一行人簇拥着胤禛,涌进了院子里。 她连忙迎上去看了看,胤禛的胳膊已经包扎好,且打了夹板固定,挂在脖子上,其他地方却是什么事都没有。玉龄这才松了一口气。 送胤禛回来的人浩浩荡荡一大群,除了他的兄弟们之外,还有伺候这帮爷的下人,玉龄又忙着安排招呼,等所有人都坐下来了,这才有空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惊了马?” 皇子们的马都是平日里骑惯了的,而且有专门的人照看,不可能不明不白就这么惊了。 “此事尚未调查出来。四弟妹放心,若是有了消息,孤便派人送来。”身穿杏黄服色的太子含笑道,“也是老四运气好,佟家表妹也正好在场,伸手拉了他一把,否则伤的怕不单是一只胳膊了。” 第5章 佟家表妹 玉龄闻言,眉头忽然一跳,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来,“佟家表妹?” “正是。”太子微笑着道,“四弟妹还不曾见过吧?”说着回头招了招手,“芷儿过来。” 玉龄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便见一个身着男子服色,戴着帽子的年轻人站起身,越众而出,走到她面前来,“芷儿见过四福晋。” 他举止爽利动作干脆,全无一丝脂粉气息,如果不是太子特意指出来,玉龄还真看不出这居然是个女孩子。不过细看的话,也能发现些许端倪。譬如眼前这人的肤色白皙得过分,肌肤娇嫩,吹弹可破,顾盼间才能发现几分妩媚之态。 不过一开口,银铃般清脆的嗓音却是无论如何遮掩不了的。 她行的也不是女子的福身礼,而是男子的抱拳礼。玉龄伸手虚扶了一把,笑着道,“太子爷不说,我竟看不出来这是个表妹呢。今日多得你帮忙,我在这里先谢过了。回头自然备了大礼登门拜访。” “四福晋客气了。”佟芷儿粲然一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任何人碰上这样的情况,也不会视而不见。只是我能力不及,到底还是让四爷受了伤,心里还十分惭愧呢。” 说着抬眼看向胤禛,脸上便现出几分懊恼来。 “芷儿妹妹何须自责?你已经尽了力,若是没有你,四弟说不准要磕到头。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太子温声安慰道。 胤禛的脸色倒是淡淡的,沉声道,“与你无关。” 其他几位皇子也纷纷附和,看来跟这位佟表妹的关系都不错。玉龄心中怪异的感觉更甚,只是一时也没琢磨出什么来。 佟芷儿点点头,拉着玉龄的手,朝她笑道,“四福晋不怪我就好。” “我还是第一次见芷儿这般亲近谁呢。”太子笑吟吟的道,“可见跟四弟妹投缘。” “我也这么觉得。”佟芷儿笑着说,“四福晋,我以后可以经常来找你玩吗?” 玉龄下意识的看了胤禛一眼,点头道,“自然。” 太子这才起身道,“既然老四送回来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四弟妹,皇阿玛说了,老四受了伤,功课便不急在一时,养好了身子再说。不过课还是要去上的。” “我晓得了,多谢太子爷。”玉龄连忙起身相送。 太子既然开口要走,其他人当然也不好继续留下,于是呼啦啦走了一大片。玉龄注意到,那个佟芷儿竟是走在太子身边,把其他的皇子们都比下去了,竟也没人觉得不对。 她把人送到门口,佟芷儿还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回头我来找四福晋玩,你可别嫌我烦才是!” 实在是亲热得过分。 玉龄一直目送一行人走远,这才转身打算回屋。谁料一转身,便见胤禛沉着脸站在自己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玉龄吓了一跳,道,“爷,你手还伤着,先回屋吧。” 说着就要上前去扶他,却被胤禛侧身躲过,“爷伤的是胳膊,不是腿。” 这话听着像是说笑,可胤禛语气淡淡,让玉龄听不出来他究竟真的是说笑,还是有别的意思,因此只能沉默。 说来也奇怪,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两人的身份就已经定下,所以哪怕胤禛比她小了许多,玉龄在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带着几分局促,从容不起来。 如果说以前玉龄还觉得是因为初来乍到的话,刚才跟太子说过话之后,她便确定了,这种感觉是面对胤禛才会有的。 两人沉默着回到了屋里,玉龄这才问道,“那位佟家表妹是怎么回事,我之前都不曾听说过。” 非但她穿越过来之后不曾听过,纵观历史,佟家也不曾有哪位跟胤禛平辈的姑娘显得出彩,甚至可以这般往来于皇子之间,毫无顾忌。 要知道,虽说有个表兄妹的名分,可实际上这些皇子们,跟这位佟姑娘实际上却并非血亲。盖因康熙娶了两个佟家的姑娘,可却一个皇子都没生出来。 何况表哥表妹,原就是古代联姻的最佳人选,康熙又不傻,焉能看着佟家的女儿跟那么多皇子来往亲近? 可是看方才那样子,太子殿下对那位佟姑娘的心思,就差明摆着说出来了。连她这个才见了一次的人都能看出来,别人莫非是瞎子不成? “她是母后嫡亲的侄女,年幼时时常入宫陪伴母后,所以与诸兄弟皆是熟惯的。还曾得了父皇的允许,去上书房念书。如今也时常进宫看望佟妃娘娘。”胤禛道。 孝懿仁皇后的妹妹小佟佳氏,如今也是康熙的后宫之一,不过并未有具体的封号,因此宫中上下俱只称佟妃娘娘。 玉龄心下了然。孝懿仁皇后过世之后,佟家上下都期待着小佟佳氏能晋位皇后。不过一门两姐妹都为皇后,未免太过骇人听闻,估计佟家自己也明白,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下一代身上。 这位佟芷儿姑娘,怕是为皇太子殿下量身定做的。 看太子的模样,他们的计划也的确很顺利。不过,玉龄总觉得,那位佟姑娘给她一种非常违和的感觉。 还有另一个疑点,康熙对这门婚事,显然是不赞成的。 太子妃的人选康熙早就选定好了,只不过储君大婚十分慎重,这才迟迟未曾完婚。在这样的情况下,佟家的姑娘难不成还能去给太子做侧妃么? 何况佟家接连出了两任皇后,如今已经有了“佟半朝”的名声,康熙只要不傻,就绝不会让佟佳氏再出一任皇后。甚至历史上,康熙那么多儿子,没有一个娶了佟家的女儿。 所以目下这种状态,才显得越发诡异。 尤其是这位佟姑娘年纪不小,看样子比自己还大些,早该经过选秀,却迟迟未曾指婚,甚至还光明正大的穿着男装,跟诸皇子一起骑射,未免太过荒唐。这宫中,竟没有人说一句不是么? 她脑海里转着这些念头,口中应道,“原来如此。那爷同表妹一定也相熟吧?表妹方才要来做客,我还不知她喜欢些什么呢。请爷提点提点。” 说起来,眼前这位爷才是正经养在孝懿仁皇后跟前的皇子,佟芷儿如果小时候经常进宫陪伴佟佳氏,那么跟胤禛可以算得上朝夕相处,十分熟悉了。 想到这里,玉龄脑海中闪过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青梅竹马。 这岂不就是那些yy小说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在四爷年幼时就走进他心中,让这位冷面王爷只在自己一人面前露出柔软的一面。 想到这里,玉龄倒吸了一口冷气。 恰此时,只听得胤禛道,“胡说什么?爷五岁就去上书房读书了,哪有时间在内帷厮混?何况男女七岁不同席,福晋竟不知道么!” 他虽然是用的讽刺语气,可玉龄听了之后,不知怎么,竟放下心来了。 说的也是,佟姑娘就算再早熟再机灵懂事,也要四五岁的时候,方能入宫。否则就不是她陪伴佟佳氏,是佟佳氏给她做保姆了。 接着玉龄灵光一闪,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胤禛五岁的时候,正是康熙二十二年。那一年,当时还是皇贵妃的佟佳氏诞下了她唯一的女儿,可惜不久便早殇。佟芷儿会被送进宫,估计也是为了宽慰佟皇贵妃失女之痛吧? 那时候胤禛已经去上书房读书了,也搬进了皇子所,自然同她没什么接触。就算有,四五岁的孩子又能记得多少?等佟佳氏去世,这联系便也越发薄了。 再说佟家的目的是在太子,佟芷儿费力讨好的对象,自然也不会是胤禛。两人不熟悉,倒也不奇怪。 难怪方才看着胤禛同她说话的态度,比之别人僵硬了不少。 不过,倘若她跟胤禛的关系根本不亲近的话,佟芷儿方才又为何会对自己表现出那么明显的热情?连太子都忍不住开口调侃,说不定便是怀疑什么。 这么想着,玉龄也就问了出来,“爷这样说,竟是同表妹没什么往来?可她怎么突然对妾身这般亲热,倒让妾身惶恐得很。” 胤禛皱了皱眉,“爷如何会知道?她若来,你只管客客气气的招待便是。或许只是客气之语。” 玉龄便知道他对这个话题有些不耐了,连忙道,“也好。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说与爷知道,今儿去永和宫给额娘请安时,她老人家赐下了一个人,是山阳知县武柱国之女。说是宋氏病了,爷身边不能短了伺候的人。妾身已经把人领回来了,如今就安排在宋氏那个院子里。” 胤禛听罢,面色如常,淡淡道,“怎么偏是今日?又是姓武,兆头不好。” 第6章 喂饭 就因为武氏进门第一日胤禛就摔断了胳膊,还是骑射的时候摔着的,她又偏偏姓武,便被胤禛一句“兆头不好”打上了标签,尚未承宠就已经失宠。 虽然到底还是达到了自己暂时先不让胤禛开荤的目的,可是玉龄还是觉得有些心底发寒。 对于胤禛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能陪伴他的人,他的责任,还是能让他发泄,为他生儿育女的工具,亦或……只是闲来无聊时的一点点缀,根本不会略萦心上? 当然,他没见过武氏,心情不好有所迁怒,尤其武氏又是德妃送来的,这个态度也完全是有可能的。而且,假若胤禛表现出对武氏的兴趣,甚至主动去她那里过夜,玉龄虽然无法阻拦,但一定也不会高兴。 但就算这些理由加起来,也仍然抵消不掉她满心的冷意。 或许自己也只是虚伪,在心里为对方默哀几声,推卸掉自己的责任,把一切过错都归于胤禛吧?玉龄想。 毕竟,倘若胤禛不这么做,她其实也不会放任武氏承宠的。这么想来,自己同他又有何分别? 到底人人都只为自己。 “福晋,你这是怎么了?”见她一直坐在桌前发呆,时不时叹气,乌嬷嬷忍不住上前唤了一句,问道。 玉龄回过神来,下意识的缩了缩肩膀,“许是天凉了,有些发冷。” 乌嬷嬷闻言便道,“今儿是比前几日冷些。福晋不若换一身厚衣裳,或是奴婢吩咐人点一个熏笼放在边儿上?” 富贵人家是不点炭盆的,都做成熏笼,里头除了要点上没有一丝烟火的银丝竹炭之外,还要放上些许香料,让热气一熏,满室香气。 冬日里不分白天黑夜的点着,既能让室内温度适宜,也可以用来熏衣服。衣服放在上面熏上一夜,又香又暖,主子起身时便可换上。若是刚从外头回来,也可坐在上头熏去满身寒意,是以叫做熏笼。 玉龄连忙摇头,“别瞎折腾了,这不过才几月,连皇上,太后和娘娘们那儿都还没用熏笼呢。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这个四福晋轻狂不懂事,连爷也面上无光。” 她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虽然对胤禛百般不满,对身处这个牢笼,更是充满了无法发泄的愤懑,可玉龄心中更加清楚,现在,她和胤禛就是一体的。 好是两好,一损俱损。 “罢了。”她想了想,道,“你去看看爷那边如何了?时辰差不多了,他若是得空,就摆饭吧。” “知道了。我过去瞧瞧,福晋也累了,还是歇会儿吧,别再为这些事情伤神了。”乌嬷嬷说着,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图纸道。 玉龄低头看了看,桌上放着的,正是她这两日在作的画,已经完成了大半,只剩下边角几处点缀,再稍作修饰即可。她无声一笑,“嬷嬷放心,我心里有数。” 心里却在叹息,乌嬷嬷哪会知道,要是没有这些东西,她的日子恐怕更加难熬。能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至少不会整天都压抑着,唉声叹气吧? 玉龄忽然有点儿明白,古代为什么会出现那么多寄情于山水文字之中的文人了。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事,不可说,也无人能说,唯有诉诸笔下,传之后世。哪怕没一个人懂呢?也算一种宣泄。若有二三知己,则人生足矣。 这么想着,见乌嬷嬷已经出了门,她重新提起笔,打算今日就将这幅画画完。 不过一旦投入一件事,往往很容易忘了时间。玉龄已经完全忘记自己让乌嬷嬷去请胤禛过来用膳这件事了,全神贯注的完成自己的画作。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天色已经擦黑,屋里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了明亮的烛火。 “嬷嬷?”玉龄揉了揉酸痛的肩膀,随意的回头唤道。 不过下一刻,她这个动作陡然僵住,一时没回过神,差点儿把脖子扭断了,声音都隐隐有些变调,不可置信的低声叫道,“四爷?” “画得不错。”胤禛没有看她,视线一直停在桌上的画纸上。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倒是赞许的话。 玉龄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爷过奖了,妾身不过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比不得……” “懂得自知是好事,”胤禛忽然打断她的话,“但也别太过谦虚,否则倒像是虚伪了。” 这话说得有点儿不客气。于胤禛而言,是因为他欣赏玉龄在这上头的才气,她又是自己的福晋,所以不欲与她客气。可对玉龄来说,却有些重了。 她行礼的动作一顿,终究还是福下身去。胤禛对此浑然不觉,犹自道,“快到皇玛嬷的千秋了,你可用心准备,到时候献上一副画作,她老人家必定喜欢。” 太后年纪大了,何况身份又如此贵重,所以如今更喜欢那些别出心裁,能表达孝心的礼物,诸如手抄的经书之类。之前甚至有个后宫嫔妃为讨好太后,用自己的血抄经书。不过康熙嫌弃这种行为太过造作,故而不喜。 玉龄这会儿已经收敛了脸色,含笑点头,“我还是头一次给皇玛嬷过寿,心里正没有主意呢,爷既然这么说,那妾身就这么准备着了。” 胤禛微微颔首,而后看了看天色,皱眉道,“摆饭吧。” 等上了桌,两人才发现一个巨大的问题:胤禛的右手伤着,根本没办法拿筷子。 玉龄原本在胤禛对面落座,见状端碗的动作微微一顿,立刻站起身,走到胤禛旁边坐下,含笑道,“爷不方便,妾身伺候爷用膳吧。” 胤禛的脸立刻黑了。 玉龄说伺候他用膳,自然不是给他夹菜,而是喂他吃饭。 这种话,也就只有身为他妻子的玉龄敢说了。偏偏,胤禛还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白天时,他只用了些点心,虽然觉得右手受伤了不方便,却也未曾深想。如今被玉龄这么一说,心情可想而知。 可玉龄是明媒正娶的福晋,而且也是处处为他着想,就算想发脾气,也找不到发作的理由。 玉龄当然是故意的。 原本可以有更稳妥也更委婉的方式,她偏要这么直接说出来,且还是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自然是对胤禛方才言语不客气的回敬。 想必用不着明日,这件事就能传遍整个紫禁城了。 皇上和嫔妃们那里,肯定不会说什么。人家小夫妻两个的情趣,做长辈的若是事事都要管,未免不像话。就是德妃估计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至于妯娌,估计会惊讶她的大胆,但大家都是含蓄有礼的文明人,大家闺秀,充其量见面时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可胤禛的兄弟们就不同了。康熙的皇子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十阿哥往后的都还小,暂不必说,但就连□□岁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小小年纪,对兄弟之间的那些微妙关系都是心知肚明。更不必说早就争得明火执仗的太子和大阿哥了。 胤禛如今面上还是同太子亲近,毕竟认真说来,他跟胤禛是康熙唯二跟中宫有关系的儿子。而且胤禛养在佟佳氏跟前时,康熙去承乾宫总会带着太子,两人也算亲近。 而且胤禛不显山不露水,表现出一副跟着储君走的姿态,太子对他也极力拉拢。这可就惹恼了炮仗一般的大阿哥胤褆。 像这种能让胤禛丢脸的事,他又如何肯放过?必定会在兄弟之间大肆宣扬,最脑弄得胤禛灰头土脸才好。 十几岁的少年最是要面子,胤禛尤甚。这件事哪怕本来没什么,可兄弟之间互相说些“这么大了还要媳妇喂饭”之类的玩笑话,也足够丢人。 偏偏他如今少年心性,被康熙说成性情急躁,喜怒不定,还赐他“戒急用忍”的字,胤禛为了皇阿玛的评语,也只能咬牙忍耐。哪怕心里要呕出血来,脸上也要装作不在意。 单是这么想着,玉龄就觉得畅快不已。 偷眼看去,胤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玉龄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见好就收。反正日子还长着呢。 因此并没有伸手去拿胤禛的碗筷,而是回头对伺候的下人道,“你们真是糊涂了,明知道爷手不方便,为何不准备勺子?还不快送上来!” 一屋子战战兢兢恨不能自己不存在的下人闻声而动,竟有好几个往外跑的,偏动作急了,都在门口撞成一团,摔倒在地,然后又利索的爬起来跪在地上请罪。 哪怕这件事本没什么,让这群蠢货这么一弄,也要成笑柄了! 胤禛黑着脸,咬着牙想。 第7章 爷别闹 原本胤禛每日回来之后,还会写几篇大字,完成先生们留的功课,如今却不必了,因为康熙金口免了胤禛的课业,所以胤禛便显得十分悠闲,再不必一直关在书房里忙到深夜。 用过了晚膳之后,胤禛便命苏培盛将他的书搬到正房来,而后坦然的占据了玉龄的书桌,背诵今日所习的课文。 对了,玉龄之前所作的那张画,也被他贪污了。 玉龄对此敢怒不敢言,只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让乌嬷嬷把账本找出来,趁着胤禛在,有什么错漏之处,早早理清了,免得将来若是出了差错,还要自己担当。 不过看了半日,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实是在自己过门之前,胤禛这院子里拢共不过住了一个半主子。宋氏那里的花用都有数,其他都是用在胤禛身上的,玉龄也不欲详查。 再者说,胤禛现在也着实没什么产业,账目自然也就不会乱了。 玉龄合上账本,对胤禛道,“爷如今成了婚,虽然不知什么时候能开府,可一应的花销,也不可全靠内务府每月的贴补。妾身想着,是否要置办一两项产业,免得坐吃山空。” 她嫁过来是有嫁妆的,庄子和铺子都有,不过那是自己的私产,与胤禛的产业不同。在这个时代,没什么“夫妻共同财产”一说,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至于女子的嫁妆,是个人财产,将来可以传给儿女,若是没有儿女,娘家甚至有资格要回。 如果落到要妻子用嫁妆贴补家用的程度,那男人的脸面也都不必要了。 胤禛倒是用不到,因为皇室成员,哪怕是下头伺候的宫人,每个月的例银也都是从内务府支取,根本不必自己花费。 但他年纪大了,如今成了家,不日就要入朝办事,总归手头要有点银子,才好办事,也不受掣肘。所以置办属于自己的产业,是很有必要的。 从这一点上说,胤禛其实是有些吃亏的。其他皇子多少都能从母族拿到些东西。可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的私产最终没有留给他,而德妃出身包衣,本身也没多少东西。即便有,恐怕也要留给十四,没他这个大儿子什么事。 所以听到玉龄的话,胤禛只微微一愣,便点头道,“也好。回头我让苏培盛去办这件事。到时候都交给福晋打理吧。”顿了顿,又道,“苏培盛平日里都跟着爷,怕是也没空照管这些,也再从内务府寻摸两个人过来便是。” 玉龄放下手中的账本,走到胤禛身边坐下,柔声道,“从内务府要人,是否太过高调了?爷若是信得过,这些事就交给妾身的人去照管吧。” 皇家的事情,一件事引起的结果,往往比事件本身要广泛而严重许多。胤禛还有那么多兄弟,就这么直接从内务府要人来管理自己的私产,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么? 胤禛抿紧唇,抬头深深的看了玉龄一眼,轻轻点头,“如此,就有劳福晋了。” 那一眼看得玉龄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她这才第一次意识到,眼前这人,虽然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可手中掌握着的能量,却足够左右自己的生死。 ——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但胤禛能够掌控她,却是事实。 是自己小觑他了。 玉龄心中也生出几分不服气。明明是为了他好,倒弄得像是自己有别的心思似的。若是不相信她,大可不必答应,自己让人去管就是。 但不管她心里怎么嘀咕,胤禛都是听不到的。说了这句话之后,他便重新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玉龄在一旁坐了一会儿,自觉无趣,便欲起身走开。却在这时,胤禛忽然又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她道,“福晋,安置吧。” 什么?!玉龄感觉自己受到了巨大的惊吓,险些从凳子上跌落下来。 都要忘了,胤禛平日里是不住在这里的! 就知道他之前特意跑到这里来,霸占了自己的地方,没安什么好心思。可玉龄万万没想到,胤禛居然是打算在这里过夜! 他的胳膊不是还伤着吗?有那个行动能力这样那样吗? “福晋?”胤禛疑惑的语气将玉龄惊醒,她几乎是立刻跳起来,看了看摆在旁边的刻漏,佯作惊讶,“呀,竟然已经是戌时末了?” 胤禛坐在那里,一排轻松的看着玉龄,脸上似笑非笑。玉龄脸上的神色渐渐收敛,终于明白,胤禛今日就是故意的。 他又不是傻子,自己之前那般明显的将他往外赶,成亲至今半月有余竟还未圆房,本就十分怪异,胤禛心中岂会没有积分猜测? 今夜怕是躲不过了。 想到这里,玉龄浑身紧绷着的劲儿陡然一松,努力扯起笑脸,“是不早了。妾身这就让人打水进来,服侍爷安置。” 说着就要往外走,然而不过走了两步路,但觉下头一阵热流涌出。这种感觉玉龄实在是太熟悉了,虽然穿到这具身体之后还未曾体会过,可上一世却一直断断续续的伴随着她。 这是每个女人都会经历的一件事。 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当着胤禛的面,玉龄又惊又喜,又羞又囧,一时定在原地,没了动作。 胤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再次叫道,“福晋?”总觉得今晚福晋格外爱出神,显见得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太过出乎她的预料。 他心中陡然生出几分得意。这女人胆子不小,方才饭桌上竟敢调侃于他,他不计较,不过是大度罢了。如今她可也知道怕了? “爷。”玉龄红着脸,声音干涩的道,“请爷稍待,容妾身先去更衣。” 说完之后便夹着腿,姿势怪异的快步走开了。 胤禛满脸愕然,不知道玉龄这又是要使什么怪。玉龄已经叫了乌嬷嬷,先替她找了月事带来换上,然后更了衣,这才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乌嬷嬷抿着唇笑,“恭喜福晋,这便是成人了。福晋往后便可承宠,争取早日诞下个小阿哥才是。”之前乌嬷嬷就提过让胤禛在这里过夜的事,玉龄一概都用这个理由搪塞,如今现世报来了。 她头痛的捂着脸,“嬷嬷就别打趣我了。爷还在外头呢,说是今儿留在这里过夜。”她突发奇想,“嬷嬷去替我打发了他吧。这种事我自己说不出口。” 乌嬷嬷原本不同意,听到后面一句,抽搐片刻,便应了。“也好,反正不急在这一时。” 玉龄不知道乌嬷嬷究竟是怎么说的,然而片刻之后,胤禛竟走进了内室。这一回根本没要玉龄插手,直接让苏培盛给他更衣,然后便登上了床榻。 玉龄愕然,支支吾吾的道,“爷,这怕是不妥吧?” “无妨。”胤禛瞥了她一眼,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爷胳膊伤着了,夜里起身不便,福晋在一旁也可照看。” 玉龄松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之前想多了……至少在胤禛的胳膊好全了之前,应该是不必担心的。 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之后,算算除夕都过了。 就算到时候仍旧躲不开,好歹自己又长了一岁。 …… 又过了两日,玉龄正在院子里打理胤禛命人送来的一盆菊花,便听到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从门外传来,而后门被推开,佟芷儿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 见了玉龄面前的菊花,她脸上的笑意更甚,“今儿一进宫,便听说御花园培育了好些珍品贡菊,送到乾清宫给皇上赏鉴。又听说皇上叫了皇子们去考校功课,四爷得了皇上的赞,求了一盆墨菊。我就猜着是在福晋这儿,这不就赶着过来了?” 玉龄探究的看了一眼佟芷儿,她对宫里的事情还真是一清二楚。 “这我竟是不知。”她笑了笑,“不过花是爷让人送回来的,倒是无错。只是嘱咐是御赐的,要好生养着。却原来是考校功课的赏赐。” “可不就是。”佟芷儿在她旁边坐下,“听说是作了一篇文章,皇上很是喜欢呢,其他人都被比下去了。” 听她这么说,玉龄倒是微微皱眉,“其他人都比下去了?那太子殿下呢?他英明神武,四爷不及多矣,怕是赏赐比四爷还多吧?” 佟芷儿脸上露出几分扫兴的神色,“这倒没错,皇上赏了太子爷两盆呢。” 怎么太子爷得了赏,佟芷儿却并不高兴,倒像是更替胤禛觉得开心似的。玉龄心下冒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然而虽然荒谬,但是一出现,就牢牢占据她心中,根本无法消去。 从始至终,佟芷儿对自己——或者说胤禛表示出的在意和热情,都太超过了。 第8章 下雪了 因为心中生出了戒备,玉龄待佟芷儿更加客气的同时,却也跟她保持了相应的距离。 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但最好还是不要被牵连进去。 按理说,佟芷儿能够在皇宫这个人精扎堆的地方混得风生水起,跟各种人马周旋,应该是个聪明人,至少看眼色的能力是一等一的。玉龄原以为,只要自己表露出态度,她自然会知难而退。既不伤情面,也能达到目的。 可不知为何,佟芷儿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一般,依旧热情无比,甚至到了每次入宫,都会到玉龄这里来坐坐的程度。 哪怕玉龄出去说两人并不熟悉,恐怕也不会有人相信。 这令玉龄非常不快,感觉就像是被人强硬的塞了什么东西并要求她买下,想退都退不掉。 好在佟芷儿毕竟不蠢,每次逗留的时间不长,而且偶尔太子也会跟着过来,并没有人对此产生怀疑。 转眼到了年下,胤禛的胳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玉龄最近一直在琢磨一件事,怎么让胤禛再次从自己的房间搬出去。 之前胤禛胳膊伤着也就罢了,毕竟他没有急色到连伤势都不顾的地步。——当然如果他不顾的话,玉龄也会让他顾的。毕竟挣扎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伤处实在太正常了。 可现在胤禛已然恢复,身为他的妻子,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能够拒绝他的亲近。 让玉龄发愁的是,就算不让胤禛在自己这里过夜,也挡不住他要去其他人那里。宋氏病了太久,也该好了。而武氏虽然曾遭胤禛厌弃,却也只是迁怒,时过境迁,谁知他还记不记得? 于是在要不要让胤禛搬出去这件事上,玉龄顾自犹豫不定,加上年下事忙,一时竟也难以着手。 幸而胤禛也忙得很,每日回房之后,倒头便睡,想来也没什么心思。 这么着,一直拖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夜宫中赐宴,身为皇家儿媳,玉龄自然要去参加。这也是她第一次在宗亲们面前正是露面,为了给人留下好印象,玉龄准备了很长时间。 好在大福晋和三福晋平日里同她有些往来,尤其是大福晋,就住在玉龄隔壁,在玉龄帮她设计了院子之后,便时常走动,这时候也肯带着玉龄,不叫她手忙脚乱。 饶是如此,认了一堆人下来,玉龄已是头晕眼花,连忙坐下来歇息。 这么一整天下来,只觉得腰酸背痛,疲惫不堪,夜宴上的东西,更是没什么胃口了。偏又随着众人饮了不少酒,胃里烧灼一般的疼。 散了席回到院子里,玉龄换了衣裳,便带着人直奔御膳房。 玉龄虽然是头一遭在宫里过年,可胤禛却不是,院子里的人早已习惯了,早备着给主子们吃的东西。不过温在火上,这时候软烂得过分,玉龄一看就没了胃口。 其实膳房送上来的菜,为了保持温度,多半都要用小火温着,平日里也差不多。只不过玉龄平时能将就,如今却是吃不下的,加上喝了酒,比平时放得开,便直接去了御膳房。 御膳房的人都被吓住了。 今夜宴席上的菜品都是他们准备的,还要准备各宫私底下填补的菜色,又忙又累,这会儿好容易歇下来,玉龄忽然跑来,他们自然惊疑。 “不必担忧,”玉龄安抚道,“四爷晚上喝多了酒,不想吃温火膳。我过来瞧瞧,有没有新鲜下口的东西。” “怕是没有。”主管太监为难道,“今儿的食材都用完了,再要只能让内务府送来,怕是……” 玉龄摆摆手,“不必这样麻烦,有什么余下的食材,随便做些就好了。”她说着动了动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让福晋笑话了,这是奴才们自己炖来喝的粥。” “就这个,”玉龄说,“给我装上一点带回去便是。” 总管太监诚惶诚恐的道,“怎敢让主子们用这样的东西?奴才吩咐人再去做便是了。” 玉龄却已经不愿等了,最后总管太监妥协,装了盒给她带走。 玉龄提着食盒走了一会儿,见旁边有个亭子,便走进去坐了,迫不及待的打开食盒,喝了两口热粥,这才觉得胃里舒服了。 “这过个年,热闹是热闹了,人却遭着罪,也不知图什么。”玉龄叹道。今晚这场宴席,从皇帝到下面的官员,怕是没有一个人能吃得好的吧? “福晋,还是赶紧回去吧。这会儿四爷也该回来了。”乌嬷嬷对于玉龄的做法实在吃惊不已,奈何这段时间她已经认清了,自家主子是劝不住的,只得装作看不见。 幸而福晋在人前不会如此,否则自己怕是百死难赎了! 玉龄忍不住笑了笑,重新将食盒装好,“走吧。”她不过饿得狠了,并不是真的要在这里吃饭。大冬天的,别再灌一肚子冷风。 两人走了一会儿,乌嬷嬷忽然惊讶道,“呀,下雪了!” 玉龄抬头看去,可不是?灯光映照之处,能够看到细细的雪花,伸出手,也能感觉到一点点凉意落在手心。 “真是个好兆头。”她轻声道。 玉龄很喜欢雪。可上辈子她的身体糟糕成那样,冬天一贯是要窝在屋里猫冬的,也就隔着窗户看看罢了。每年父亲都会捏一个雪球送她,摆在屋里,不要一时三刻,便融化成水了,就像是她的生命,总难长久。 到了这里,获得了健康的身体,她也欢喜得很,一直盼着有下雪。然而今年不知为何,竟是个暖冬,直到进了腊月,才下了一场小雪,没等她高兴就化了。 希望今晚这一场下得大些,明早起来能看到积雪才好。 两人加快步子,回到院子里时,胤禛早已回来了,见玉龄携着满身寒意进屋,忍不住挑了挑眉,“福晋去御膳房拿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是什锦粥。”玉龄将食盒放在桌面上,一面脱外面的大衣裳,一面道,“爷也喝一点吧,暖暖胃。” 夫妻两个坐下来喝粥,乌嬷嬷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热热的粥下肚,胤禛舒了一口气。玉龄将碗筷收进食盒,让人拿下去,口里问道,“爷是否现在就安置?” 胤禛说了好,她上前给他脱衣裳的时候,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玉龄抬了抬眼,这才注意到胤禛脸上有些发红,怕是喝了不少。 他的眼睛在灯光下十分明亮,玉龄这才注意到,胤禛的脸其实生得很英气。只是平日里,被少年的稚气和他板着脸的样子掩去,很难注意到罢了。 可是现在,也许是饮了酒,他显得十分放松,非但没有板着脸,唇边还带着几分笑意,便显得十分俊朗。 也许再过几年,真的能长成历史上令无数后来女子向往不已的冷面王爷吧?玉龄想。 因为心里想着事情,所以动作难免就慢了几分,胤禛察觉到,忽然捉住了她的手,“福晋在想什么呢?” 他的声音低沉,而且就凑在她耳边,热气逼人,玉龄只觉得那半边脸颊火辣辣的发烫,连忙转了转头,不自在的道,“没什么?” “是么?”胤禛嘀咕了一句,松开了她的手。 两人躺在床上,乌嬷嬷进来放下帷帐,熄了烛火,然后退了下去。 玉龄却忽然有些睡不着。 “爷,方才我回来时,外面下雪了。不知道大不大?”她低声道。 胤禛眯着眼睛道,“想必不会小。这个兆头不错,明儿皇阿玛兴致来了,说不定会作诗。” “爷也要去作陪吧?”玉龄笑着说。她想了想,又问,“爷见过最大的雪有多大?” 胤禛想了想,“那就大了。那是在盛京老家,地上的积雪超过膝盖,据说更远的地方,还有人家的门都被大雪堵住呢。” 胤禛也是几年前去过一次盛京,却对那边的寒冷印象深刻。因那时,正是他最难的时间,总觉得自己在紫禁城的日子快过不下去了。可去了一趟盛京,他才发现,原来不是。 跟盛京比起来,紫禁城要好得太多了。也是从那时起,胤禛不再着急,踏踏实实,按部就班,将一切的急切和躁动遮掩收敛,渐渐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玉龄又问了几句话,胤禛似乎有些不耐,忽然把手伸了过来,“福晋若是睡不着,不如做些闺房乐事?” 玉龄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胤禛已经翻身覆了上来,堵住了她未出口的惊疑。 第9章 夫妻 玉龄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不怪她,长到那么大,还没有跟任何人有过这样的亲密,尤其是胤禛的动作十分突然,她又不是逆来顺受,自然下意识的反抗。 然而胤禛的力气很大,死死压在她身上,并且力度巧妙的制住了她的双腿,玉龄除了挥舞胳膊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在她差点儿砸到胤禛头的瞬间,玉龄的动作顿住了。 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她是胤禛的妻子,是四福晋,在这个以夫为天的世代,这一拳如果真的砸下去,恐怕胤禛永远都不会再碰她一下,可她四福晋的身份,就真的名存实亡了。 玉龄仿佛在瞬间被抽去了所有力气,她的胳膊轻轻垂落在枕畔,再提不起一丝抵抗的心思。 胤禛没有察觉到她这瞬间的变化。他虽然经验不丰富,但也的确不是第一次,自顾自的按照自己的流程往下走:扒下玉龄的衣服,胡乱揉搓几下,就打算提枪上阵。 他之前那点可怜的经验,只教会了他这些。因为不管是教引宫女还是宋氏,都不敢在这上面表达自己的意思,只能顺从和忍耐。所以胤禛当然也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感受。 但玉龄显然与他们不同,察觉到胤禛打算就这么上,完全没有任何前戏,她才陡然惊醒过来,用力将人推开。 这可是第一次!按照胤禛的做法,恐怕她会疼得明天下不来床。 胤禛的脸果然立刻就沉了下来,冷冷的盯着她,“福晋?” “爷别着急。”玉龄咬着牙,吭哧半天吐出了这么一句。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说要先做个前戏,取悦一下我?胤禛这种天老大皇帝老二我老三的性子,会听得进去吗? 所以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豁出去,坐起身将胤禛推倒在床上,“还是妾身来伺候爷吧。” 胤禛眯了眯眼睛,阴晴不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放松的躺了下去。 哪怕是在床上,敢在他上面的人,她也是头一个。倒要看看她能弄出什么花儿来。 玉龄松了一口气,凑过去吻他,同时小手在他身上忙碌着,慢慢的取悦他,一边低声道,“爷,这种事要慢慢来才行……” 胤禛看着她,忽然有些明白玉龄的意思了。 他忽然伸出手,在玉龄身上揉捏了两下,“就是这样?” 玉龄身体软了一下,脸倏地红了。 说到底她也是个毫无经验的女孩子,不过是未来信息开放,所以多少知道一些,论到实践,其实还不如胤禛。 只是刚才那情形,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罢了。这会儿被胤禛一调侃,就有些受不住,满面羞怯,低着头不敢看他,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下来了。 胤禛的领悟能力十分惊人,片刻之间已经完全能明白了玉龄的意思,所以很快反客为主,将玉龄完全掌控在手中。 哪怕姿势仍旧是他在下玉龄在上,但玉龄却完全生不出俯视他的感觉,反而是胤禛满脸怡然,哪怕处于下方,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将玉龄完全压制。 没一会儿,玉龄就身子软软的,倒在他身上,只剩喘息了。 胤禛重新获得主动权,翻身将玉龄压在身下。 进入时依旧疼痛,但因为有了润滑,所以痛楚只持续了很短的一小会儿,就慢慢褪去了。 这一关就算过去了,玉龄失神的想。 然而事情哪有那么简单。胤禛被她拘着,几个月的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这会儿终于开了荤,加上又喝了酒,一次哪里能够? 玉龄倒是想拒绝,可胤禛无师自通,似乎也对前戏生出了无限的兴趣,种种手段在她身上逐一施展,让玉龄根本无法抽身,只能随着他一同沉沦其中。 乌嬷嬷守在房间外,听着屋里传出来的动静,笑得老怀大慰。福晋总算是和四爷 圆房,她的一块心病也就去了。 往后只要能生下个哥儿,这后半生便算是有靠了。 第二天玉龄醒来时,外面的天光已经大量了。她心中陡然一惊,下意识的坐了起来,然后才察觉到自己浑身酸痛的现状。 而且,胤禛竟也还躺在床上,并未起身。 乌嬷嬷听到动静,想着里头的场面怕是有些乱,不敢让丫头们进来伺候,免得移了性情,甚或身处别的念头,想自己飞上枝头,因此只能自己进来伺候。 “福晋醒了?”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场面,忍不住老脸一红,低下头去。 玉龄没有注意到这个,一边穿衣裳一边低声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末了。”乌嬷嬷说,“福晋,外头下了好大雪,所以显得亮堂些,今儿爷不必早朝,可以起得晚些。” 玉龄松了一口气,没晚就好。同时脸上又露出几分喜色,“雪很大吗?” “是呢,积雪已经到小腿那么厚了,而且还在下。”乌嬷嬷见她穿上了里头的衣裳,从床上下来,便上前去伺候。 玉龄摆摆手,“先不忙着换衣裳,嬷嬷去要一桶水,我要沐浴。”昨晚胤禛胡闹完,因为太晚也太累,所以就这么睡了,不清洗一下,玉龄总觉得浑身不自在。再说腰酸背痛的,泡泡也能好受些。 乌嬷嬷答应着去了,玉龄坐在熏笼上,看着熟睡的胤禛发呆。 虽然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但她能看到这个场面的时间其实不多。胤禛每天都要早起上学,最近入朝之后也要去上朝,两人差不多同时醒来,都急急忙忙的梳洗,根本顾不上对方是什么样子。 他的确还太年轻了,少年的脸上满是稚气,尤其是那双平日里总是显得十分深邃的眼睛闭上之后,整个人气势柔和许多,便显得越发年轻。 真是要命,她居然真的跟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玉龄摇了摇头,把各种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最后只剩下一个朦胧的想法:千万不能怀孕了。 两个人都还年轻,身体都没长成,这时候生孩子,非但危险,存活率也不高,得不偿失。 何况玉龄并不赞同乌嬷嬷“生个哥儿下半身就有靠”的说法。虽说望子成龙并没有错,但是将自己的一生压在孩子身上,这不是搞笑么? 身为成年人都无法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却要让小孩子去负担,这种话玉龄真没脸说。她以后如果有了孩子,还希望他最好不要像胤禛一样呢,这么活着太累了。 胡思乱想间,乌嬷嬷已经让人把水送来了。跑了个热水澡之后,果然整个人都舒服了许多。玉龄换了衣裳,然后迫不及待的出门看雪去了。 胤禛很快也醒了,因为乌嬷嬷的交代,进屋伺候的是苏培盛。他忍不住问,“福晋呢?” 往常玉龄总会比他起得早些,然后象征性的替他整理一下衣服,算是伺候他更衣了。然后简单吃点东西,才打发他出门。 所以今日没看到他,胤禛有些奇怪。更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昨夜折腾得有些过了,福晋却仍旧起得那么早,心下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回爷的话,福晋在院子里看下人们扫雪呢。”察觉到胤禛的心思,苏培盛笑眯眯的道,“福晋今日瞧着仿佛很高兴。” 胤禛闻言,果然难以克制的抿了抿唇,好容易才将脸上的得色压了下去,“咳,那爷也去瞧瞧。” 说着就大步往外走。苏培盛连忙在后面跟上,心下琢磨,看来爷对福晋是当真上心,西院的那两个,怕是白费功夫了。 胤禛走到门口,就看到玉龄正站在门口,踮着脚尖伸手去碰墙上的积雪,满面笑意,看来苏培盛没说谎,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好。 “太凉了,福晋还是少碰才好。”他走到玉龄身边道。 玉龄回头看到他,连忙福身行礼,微笑道,“妾身只是想看看。” “这整个冬天,紫禁城不知有多少雪,不急在这一时。”胤禛道,顿了顿,又说,“咱们得先去请安了。一路上的景色也不错,这时候过去,走慢些也使得。” 玉龄果然来了兴致。两人回到屋里,吃了些点心垫肚子,这才携着手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便见宋氏和武氏联袂而来,都打扮得十分鲜亮,看见胤禛又惊又喜的行李,“婢妾给爷和福晋请安,爷福晋吉祥。” 胤禛看了玉龄一眼,道,“爷和福晋正要去乾清宫给皇阿玛请安,你们先回去待着吧。今儿晚上都在院子里吃饭。” “是。”宋氏和武氏脸上一喜,连忙应道。 玉龄的情绪则低落下来。想到自己的丈夫还有两个名正言顺的妾,哪怕是这个时代三从四德教出来的女人,怕是也高兴不起来。 第10章 一枝寒梅 那一晚的宴席吃得没滋没味。 宋氏“病”了这么几个月,如今正是打起精神争宠的时候。至于武氏,被无辜迁怒,然后冷落了那么久,就更是急着要占据一席之地了。 所以整个宴席上,充斥着两个人的声音,一个温柔似水,对胤禛照顾得尽心尽力,一个含羞带怯,语气里有着无尽幽怨之意。 左拥右抱的胤禛是什么感受玉龄不知道,反正她在旁边听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最后实在吃不下,索性搁了筷子。 这一点点声响像是惊动了那两个围着胤禛转的人,她们终于意识到,这里可还有个福晋在呢。虽说她们心中并没有将玉龄看得太重,只一心想着得宠,但毕竟不是傻子,知道玉龄还有个福晋的身份,私底下如何不说,面上还是要敬重的。 于是两人难得收敛了些。反正该表现的都做完了,这时候退后一步,还能让四爷看到自己的”本分“,何乐而不为? “福晋可是乏了?”胤禛问,随后不等玉龄回答,自顾自的道,“既如此,都散了吧。” 宋氏和武氏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似乎期盼着胤禛开口,说要去她们那边过夜,然而胤禛脑子清醒得很,她们也没有到让他色令智昏的地步,没有多看一眼,就起身离开了。 今天是大年初一,本来就该在福晋房里歇息的。何况他昨日才同福晋圆房,如今到底还新鲜着,方才被美人环绕,不觉得舒爽,反倒是一腔心虚,不过在玉龄面前端着不愿露出来罢了。 如此,对于宋氏和武氏展露出来的风情,胤禛其实根本没注意到半分,全程都在偷看玉龄脸色,否则也不会她一放筷子就让人散了。 再说胤禛毕竟还年轻,一腔雄心,对女色也就不那么上心。与其跟侍妾鬼混,不如把时间花在福晋身上,还能早些生个嫡子。 所以他直接回到了正房。 对于胤禛的表现,玉龄还算是满意。虽然面无表情,却还是吩咐再去御膳房要一碗汤给他,备着他饿了的时候吃。毕竟方才他也没吃下什么东西。 玉龄对这种所谓家宴嗤之以鼻,觉得就是去找罪受的,吃也吃不好,还影响心情,再来几次,恐怕她就要得胃病了。 从小年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皇帝封了印,群臣不必上朝,除了必要的值班官员之外,其他人都没有事情可做。 胤禛身为皇子,自然也是如此。皇帝不召他去跟前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就能够一直留在家里不出去。 奇怪的是他也不去自己的书房,理直气壮的继续霸占玉龄的书桌,处理事情的时候也不避着她,倒是让玉龄的心气顺了许多。 所以第二天早上,她就拿了账本来,要跟胤禛汇报一番这两个月的成绩。 之前同胤禛商量过,要置办一些产业,这件事情胤禛交给了她,玉龄自然也要让胤禛看到结果才成。 “一共置办了一个庄子和两个铺子,庄子主要出产的是瓜果蔬菜,还有几十亩良田,另外就是山上的野味。除了粮食能卖之外,其他的我都让人直接送进宫来,往后爷想吃什么,也方便些,或是孝敬皇玛嬷、皇阿玛和各位娘娘也不错。” “铺子是一间粮店和一间绸缎铺子,生意都不错。账本在这里,请爷过目。”玉龄说着将账本捧到他手边,眼睛却一直看着他,欲言又止。 胤禛当然不可能看不到,便道,“福晋还有什么要说的,直说便是。” 玉龄道,“虽然说庄子和铺子都不错,可也都是下头的人说的,究竟如何,还要亲自看了才放心。”顿了顿,问道,“不知道爷有没有时间去看?若是没有,那妾身去看看,也使得。” 胤禛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说来说去,还是想出门吧? 他拿起账本看了看,不过经营了两个月,连本钱都没回来,更别提挣钱了。不过看起来倒还算不错,长此以往,倒的确是个好进项。而且账目清晰,显然福晋是用了心的。 遂放下账本道,“回头也找个日子,你跟爷一块去吧。免得不亲眼看到,心里不踏实。”说着似笑非笑的看向玉龄。 玉龄佯作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爷这是什么话,妾身难道还信不过爷不成?” 胤禛心想这可难说了。虽然福晋看起来十分乖顺,但也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并不是如表面上看到的这般柔顺听话的的。暗地里,应该有着自己的主意,只不让他知道罢了。 这么想着,心中还有几分气闷。 但自来夫妻之间,虽说是一体,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隔阂,他同福晋已经算是不错了,胤禛便也没有深究。总有一天会让福晋老老实实把那些心思都说出来的。 所以他神色不变的道,“爷自然知道你信得过我。不过你进宫之后一直那么辛苦,嫁进皇家,却也回门都没有。难得出去,爷陪你去乌拉那拉氏府上一趟,也见见你爹娘。” 玉龄闻言,眼睛一亮。她是穿越过来的,对于原主的家人自然不会有什么印象,也没什么思念之情可说。但胤禛愿意陪她“回门”,意义却大不相同。 所以她连忙欣喜的行礼道谢,“那妾身就先多谢爷了!” “不必。”胤禛一脸淡然,“你既嫁给了爷,爷难道还能亏待你不成?” …… 一开始下雪的时候,玉龄是很兴奋的,毕竟这是她头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到雪,甚至可以走进雪地里,每一脚都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让玉龄乐此不疲。 连胤禛都说,她这种时候,实在高兴得像个小孩子,全没有半分稳重。 好在爷不介意,他大方的想。 然而这一场雪下了断断续续整整一天一夜,玉龄一开始的欢喜也转成了忧虑,尤其是听说京畿附近有房屋被暴雪压垮,冻死冻伤无数的消息之后。 因了这个消息,原本喜气洋洋的新年,都蒙上了一层阴翳。胤禛也不能悠闲的在家里休息了,被康熙一道口谕召过去听政——不指望他们能帮上什么忙,主要是跟着大臣们学一学。 这机会十分难得,胤禛自然不会放过,所以这几日都是早出晚归,玉龄终于又回到了一个人霸占整个院子的时候。 这天她听胤禛说赈灾的工作已经开始了,情况正渐渐好转,这才心下稍安。正好院子外面不远处的梅花开了,风吹时送来阵阵暗香,玉龄一时起意,便命人在旁边的小亭子里拢了火盆,自己穿得厚厚的,跑到亭子里去写生。 也亏得是在皇家,不管怎么铺张都不夸张,何况她只是去画个画?所以很快就张罗起来,布置好了,乌嬷嬷这才扶着玉龄往亭子里走。 这个地方的视野其实不怎么好,只是其他地方都没有遮蔽之处,权衡之下,只能选择此处了。这样一来,所谓“写生”便有些名不副实,玉龄只能一半靠实景,一半靠想象,就这么画。 所以她画的不是皇家禁苑中开得热闹又富贵的梅花,而是悬崖上一枝独秀,枝干虬结的寒梅。 可惜只画了一半,佟芷儿不知怎么又跑来了。听说是跟着她娘进宫请安,所以顺便过来看看她。玉龄对此只想翻白眼,她有时真恨不能抓着佟芷儿的衣领使劲摇晃她,问问她究竟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另眼相待! 佟芷儿走进亭子里时面上还带着笑,然而转头一看她,不由变色,语气急切的问道,“你同四爷圆房了?” 乌嬷嬷在一旁,闻言面色大变,不等玉龄开口,便斥道,“佟姑娘慎言!您是姑娘家,这等闺房之事,还是少问些好!” 她的声音十分严厉,佟芷儿和玉龄都吓了一跳。不过佟芷儿是脸色难看,玉龄则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狐疑的看向佟芷儿。 她心里的疑问咕嘟咕嘟的冒出来,怎么都按不下去。佟芷儿怎么看出来自己圆没圆房的?她又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那么上心,以至于急切到变了脸色?! 胤禛说过跟她没什么来往和交情,玉龄是相信的。可是看佟芷儿的模样,分明对胤禛在意极了,甚至故意接近他的妻子,甚至连圆房的事情,都口无遮拦的问了出来,让人不能不疑心! 好在佟芷儿脸皮厚,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勉强笑了笑,将话题转到了玉龄的画作上,“这是四福晋作的画?果然意境脱俗!” “佟姑娘谬赞了。”玉龄淡淡道。 佟芷儿古怪一笑,“不过,意境虽妙,却有些不应景呢!如今大年下正是高兴的时候,这一枝寒梅,却是过于冷清了。” 第11章 四爷威武 玉龄本来就对佟芷儿一直抱有戒心,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更是彻底厌烦了她。她已经打算好了,回头就把这件事告诉胤禛,让他来衡量其中的分寸,就算拼着得罪人,也不能再跟佟芷儿亲近了。 所以对于佟芷儿的话,原本只打算听听就算了,却没想到她这般沉不住气,明明都转开话题了,还是忍不住对自己阴阳怪气,故意针锋相对。 她越是如此,玉龄心中的戒备就越深。 所以对于佟芷儿的话,她只淡淡道,“见仁见智罢了。佟姑娘觉得冷清,我却觉得正好呢。” “是吗?”佟芷儿不服气的道,“不如我们各做一幅画,请人来品评一番如何?都画梅花。” “怕是不太好。”玉龄微笑着道。 佟芷儿脸一扬,“怎么,你怕了?” 玉龄摇头,“佟姑娘已经看过我的画了,再来找我比试,岂非胜之不武?为了不陷佟姑娘于不义,我也只能拒绝了。” 佟芷儿咬牙瞪了她一眼,“真是失敬,从前竟没发现四福晋的口才竟也这般好。” “佟姑娘才令人意外呢。”玉龄意有所指。 佟芷儿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变幻了好几次,最终狠狠道,“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逗留了。望四福晋好生惜福!” “不劳佟姑娘惦记。”玉龄丝毫不让。 等她离开之后,乌嬷嬷不高兴的道,“这个佟姑娘……从前瞧着倒好,怎么竟会是这般不像话?”今天她的表现,真是让乌嬷嬷大开眼界,全然没有大家闺秀的雍容气度,浅薄无知又自以为是,连乌嬷嬷都看不上了。 所以说话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分不高兴,说完之后就都转成不屑了,“依老奴看,福晋往后还是远着些,免得将来她闯了祸,还要连累福晋受过。” 玉龄笑了笑,“我心里有数,嬷嬷何必为了这些事生气?” 因为佟芷儿的打岔,玉龄也不想再画,索性让人收拾了,回屋去继续稀罕内务府前儿送来的长寿花。其实就是水仙,不过取个好听的名字讨个吉利,也好应景。 想到应景二字,玉龄又忍不住想起佟芷儿,倒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梅花不够应景,这长寿花总没问题了吧? 这般想着,也觉得自己同她计较,为了一句话就放弃一幅画,有些得不偿失。 不过都收起来了,玉龄也没有继续画下去的念头,索性重新铺了纸,打算画点别的。 之前胤禛曾说,让她准备送给太后的寿礼,玉龄原本准备的是福禄寿喜的四条屏,分别绣了和合二仙和蝙蝠,山间双鹿,寿星仙桃,喜鹊登枝四幅画。画是玉龄画的,绣品则是请绣娘出手,毕竟这样精细的东西,别说玉龄根本不会刺绣,就是会,也不好意思拿出去现眼的。 如今再添上个长寿花,似乎也不错。 作画是非常耗费时间的事,这一画,等玉龄回神时,已经是掌灯时分。胤禛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坐在不远处看书,半分都未曾惊动她。 玉龄忙放下画笔,净了手,然后才走过去道,“爷回来了,怎么不让人叫我?” “无妨。”胤禛放下书,掐了掐眉心,脸上露出几分疲色,道,“看你这般用心,怎好随意打扰?” 玉龄见他一脸疲倦,身体先于思想,走到他身后,伸出手替他按压太阳穴,缓解疲劳。这原本是她上辈子学的,身体好的时候,父母下班回来,就能享受一下她的服务,都已经形成习惯了,一看人面露疲色,就忍不住想动手。 等玉龄反应过来,只恨不能剁了自己的手。正要告罪退下,胤禛却放松身子,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福晋的手艺不错。” 玉龄也就不好说要走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心想我也是练了好多年的手艺,当然好了。 “不是说福晋画了梅花,怎么我瞧着是前儿送来的那盆水仙?”不等玉龄说话,他又问道。 他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玉龄便顺着他的话道,“原本是在外头画梅花的,只是画到一半时,佟姑娘过来了。说是太过清寒,意头不好。妾身想着她说得不错,就没再画了。” 胤禛原本舒展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颇为不悦的道,“不过一幅画罢了,有什么意头好不好的?”最重要的是,他的福晋,什么时候轮到佟家的姑娘来品评了! 玉龄再如何,也是四福晋,佟家想把佟芷儿送进东宫,那也要看皇阿玛的意思。在胤禛看来,这分明就是白日做梦,被眼前的富贵荣华迷了眼睛,真当自家是“佟半朝”,能左右皇家了! 还有那个佟芷儿,胤禛对她的印象非常糟糕! 想巴着太子并没有错,可一边吊着太子,一边肆意亲近其他皇子,没个顾忌,全无半分女儿家的矜持,在胤禛看来,简直可以算得上不要脸了。所以佟芷儿时常借故亲近他,可他从来都冷着脸,离得远远的。 却没想到,她竟得寸进尺,找起自家福晋的不是来了。 想到这里,胤禛睁开了眼睛,淡淡道,“往后她再来,你只推说不方便就是了,不必应酬。” 玉龄松了一口气,“那太子殿下那里……” “我自然会去同太子说。”胤禛道,“只管放心便是。” “知道了。”玉龄立刻高兴起来,终于摆脱这个大包袱了。她含着笑问,“都这个时辰了,爷回来还没用膳吧?” “福晋都还在作画,自然没人安排爷用膳。”胤禛抬了抬下巴,语气淡淡的道。 玉龄立刻道,“那妾身这就去安排,之前庄子上的庄头送来的年礼,有不少野味,我让人收拾出来了,今儿爷也尝尝咱们自己庄子上出产的东西。” 最好吃完了记得要带我出宫这事,玉龄在心里默默补充。 第12章 出宫 事实证明,四爷还是很靠谱的。将要出正月某一天,他忽然提前回来,递给玉龄一个包裹,让她换上里面的衣裳,跟他一起出宫。 玉龄自己都快忘了这事儿了——或者说,她对出宫已经不怎么报希望了,却没想到胤禛竟突然提到了这件事,自然又惊又喜。 他带来的是两套男装,一套用料华贵,手工精细,一看就是贵公子的打扮。另一套则是普通的棉布制成,颜色也是灰扑扑的,应该是跟着出门的仆人所穿。 见玉龄捧着衣裳发愣,他解释道,“放心,都是刚刚做好的新衣。如此方不惹人注目。”若是带着女眷出行,很多地方都会不方便,不如让玉龄扮作仆人。 玉龄倒是没有质疑的意思,不过是一时没有回神罢了。两人换了衣裳,出门一看,苏培盛也已经换了一套跟玉龄差不多的衣裳,正守在门外。 出宫的事是苏培盛安排的,在他的引导下,他们出了皇子所,穿过御花园,从皇宫后面的角门出去,然后乘马车出发。 在车上,胤禛对玉龄道,“今儿时间不够,不能出城,恐怕也没时间去乌拉那拉府上,只能先去铺子里瞧瞧。” 在胤禛的想法中,回门才是玉龄的目标,所以需要事先解释一番。 事实上,玉龄听了之后,却微微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原身的家人相处。——虽然穿到了清朝来,可记忆还在,她也有自己的父母家人,感情极深,要她将原身的父母亲人当成自己的来看待,是不可能的。 不过,她垂下眼,心中想到,这个问题是迟早都要面对的。 两间铺子距离并不远,他们先去的是绸缎铺子,玉龄得知,原来他们身上穿的衣裳,也是出自自家铺子。 这处铺子的掌柜是玉龄的陪房,她出嫁时乌拉那拉家陪嫁了三间铺子,里头的掌柜和伙计都是做了很多年的老人了,这次开新店,玉龄便让其中两位掌柜的把原来的铺子交给新提上来的掌柜,来打理这边的店铺。 因为是四爷的产业,倒是没人不愿意。而且不愧是积年的老掌柜,铺子虽然才开张,生意却是已经上了轨道,开始盈利。玉龄对此很满意,胤禛也轻轻点头。 不过粮店那边却出了点问题。 每家店铺都有自己的进货渠道,粮店原来的东家虽然把店铺盘出去了,可自己还有其他粮店,所以手里的进货渠道并未交给他们,这样一来,卖完了存货之后,粮店就要面临断货的危机了。 虽然掌柜的联系了不少京城附近的庄子,愿意收购粮食,可至少也要今年夏收之后,才能收进来,中间三四月这段青黄不接,粮店生意最好的时间,却是白白浪费掉了。 原本就算两人不来,老板恐怕也要让人传话,这会儿见他们过来了,连忙将这个难处说了出来,请他们定夺。 “四爷,您看这要怎么办?”玉龄问胤禛。 玉龄也不是不能解决这个难题,但这个铺子是胤禛名下的产业,遇到了难题,自然要先问问他的意思。 免得将来他不高兴了,觉得她这是没有把他放在眼里,那真是几张嘴都说不清。 胤禛想了想,道,“北京城里住了那么多的官员和宗室,也不是家家禄米都能吃完的,总会有人想拿出来卖,回头找个人去打听一番,他们都是卖给谁的?如果有还没卖出去的,就收进来。” 他说着顿了顿,像是十分谨慎的斟酌了,才缓缓道,“不能打我的名号。” 玉龄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道,“不如还是用我乌拉那拉家的名号,他们知道我是四福晋,自然要给爷几分脸面,又不会伤了爷的名声。” 身为皇子跑出来做生意,汲汲营营,与民争利,到底不是什么好名声。 胤禛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也可。” 这也就是他如今还住在宫里,又没有从母家继承到什么东西,处处掣肘,无人可用,才会给玉龄这个可乘之机,跟他算是绑在了一起。否则自有他名下的包衣奴才去做这些事,根本无需玉龄插手。 玉龄显然深知这个道理。 什么夫妻一体,都是骗人的鬼话,来自后世的玉龄很清楚,这世上,只有利益才是最牢固的纽带。把自己和胤禛牢牢绑在一起,哪天就算两人之间恩断情绝,也仍旧是利益共同体,他胤禛就不敢苛待自己! 虽然是未雨绸缪,但从现在开始,却也不嫌早。 玉龄并没有忘记,这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女子被人轻贱,一个男人可以有无数个女人,他宠爱哪一个更是说不清的事。 虽然胤禛目前并没有表露出这样的倾向,但是玉龄还是能从他平日里的言行之中,看出他对女子的轻视与不在意。 所以有些事,不能不提前打算起来。 胤禛并不知道玉龄已经想到了那么远的地方,目前而言,他对这个福晋还是挺满意的,而且玉龄也算是为了他的事尽心尽力。夫妻一体这个前提还好好的,他也就并不觉得用乌拉那拉家的名号有什么不妥。 尤其是她将铺子打理得很好,更是让胤禛刮目相看,想着往后置办了新的产业,也可以交给福晋。毕竟朝堂上的事情太多,他抽不出精力来兼顾这边。有人能分担,自然是好事。 这一趟出宫的结果,两人都非常满意。 回去的路上,胤禛对玉龄承诺,等今年夏天皇上巡幸塞外的时候,他如果能随驾,就带着他一起去,如果不能随驾,那就带他去城郊的庄子住几天。 对此,玉龄表示非常期待。 然而进入夏天之后发生了一件事,让胤禛的两个打算都落了空。 第13章 香囊 康熙三十一年七月,皇帝巡幸塞外,太子和四爷都留守京城,并未随驾。 皇宫里几乎一半的嫔妃都随驾出京,尤其是高位嫔妃,基本上都走了。玉龄不需要再日日去德妃面前立规矩,感觉紫禁城的天似乎都蓝了些。 不过,京城的确是太热了。她不免又想起胤禛答应过自己,如果不随驾去塞外就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的承诺来。 只是太子留守京城,责任重大,而四爷如今也开始办差,紧紧跟在太子身后,算是得力臂助,一时间也很难走开。虽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承诺,却是难以兑现。 其实玉龄本心里,只要自己能出去,胤禛是不是跟着,根本没有关系。只可惜这个念头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连乌嬷嬷也不许知道。 她是胤禛的妻子,胤禛在宫里忙碌,她自然要替他看好家,打理好日常生活,不让他为这些小事分心。这是她身为福晋的本分。 玉龄为此悒郁不乐了许久。可惜胤禛太忙,根本没有发现她的不同。 好在虽然不能出宫,但御花园里也有不少临水的地方,可以消磨时间解除暑气。所以圣驾出京之后,玉龄每天一早出门,一直在外面待到胤禛快要回自己的院子,才慢悠悠的回去。 这日她正在水榭之中看一本游记,乌嬷嬷脸色凝重,脚步匆忙的走了过来,顾不得满头大汗,把亭子里伺候的人都打发了,焦急的道,“福晋,出大事了!” “怎么了?”玉龄并不怎么在意,宫里的日子,其实只要习惯了,每天也就那么几件事,规规矩矩的,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乌嬷嬷左右看看,这才凑到她身边,将一个香囊交到她的手里,压低了声音道,“福晋,这是从爷昨儿换下来的衣裳里找到的。” 也许是夏日阳光太烈,玉龄脑子里还有些迷糊,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问道,“怎么?” “这不是咱们的东西!”见她不解,乌嬷嬷不由加重了语气。 玉龄低头看了一下手头的香囊,雪缎为底,上面绣了栩栩如生的“鱼戏莲叶”图案,造型精巧,做工精细。但玉龄的确没有见过。 玉龄一向信奉不论做什么事都要做到最好,所以如今自己的身份既是胤禛的妻子,他的东西自然都是玉龄亲手打理,每一样都心里有数。但这个香囊,她没见过。 就算她会记差了,但乌嬷嬷既然把东西送来,必定是已经找过单子对了,确定这东西的确不是他们的。所以这一点毋庸置疑。 分析完了这些,玉龄的脑子也开始转动起来。胤禛的身上带着来历不明的香囊,这说明了什么? 玉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胤禛在外面有人了。可这却无论如何说不通。且不说胤禛的身份,无论看上了谁,只要回来说一声,就可以开了脸放在无厘头,根本无需如此。单说胤禛的个性,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来。 还是说,对方的身份,不是胤禛能染指的,所以才会这么暗度陈仓? 在玉龄即将脑洞大开神展开的时候,乌嬷嬷的声音适时出现在她耳边,“福晋先看看香囊里的东西,奴婢实在做不得主……”若真是一个香囊,哪怕这代表着四爷可能在外头有人了,也不至于让乌嬷嬷这般方寸大乱,急忙赶来。 玉龄闻言,打开了香囊往里一看,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重新合上袋子的手都有些发抖,惊疑的看向乌嬷嬷,“上用的贡品也不过如此了。” 香囊里装着的是两粒圆溜溜的珍珠,有鸽子蛋那么大,色弱淡金,光辉熠熠,毫无瑕疵,乃是珍品中的珍品。玉龄虽然没见过,但立刻想到了一个词:东珠朝珠。 在清朝,这是帝后才能用的东西啊。 胤禛是从哪里得到的,并且还放在随身的香囊之中? 这个问题一出现在脑海里,玉龄瞬间得出了一个结论,恐怕胤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带着这种东西吧?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颇有城府,不可能会把这种可能招祸的东西,大摇大摆的戴在身上。 无论事实如何,恐怕要问过他才能知道了。 玉龄缓缓吐出一口气,将那香囊紧紧握在手心里,看向乌嬷嬷,慢慢的道,“我心里有数了,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没有别人了。”乌嬷嬷道,“爷的东西都是顶要紧的,奴婢不敢交给别人,都是亲手整理过才让他们送洗,免得遗漏了什么。” “你做得对,往后就如此办。”玉龄稍微放松了些,“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嬷嬷先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乌嬷嬷应声退下,玉龄靠在栏杆上,眉心一点一点的蹙了起来。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怎么看怎么像胤禛被人下了个套子。 可是这个套又实在太过粗糙,毕竟这东西放得并不隐秘,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所以说是陷害胤禛,倒也不想,那么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呢? 胤禛回来的时候,对上的就是一脸严肃的玉龄,他不由吓了一跳,问道,“福晋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要知道平日里福晋在他面前,无不是嘴角含笑一副心情愉快的模样,这尚且还是胤禛第一次看到她那么严肃的样子。 玉龄屏退众人,直接将手中的香囊给他看。胤禛有些不解,“这香囊似乎有些眼熟。” “是昨儿爷戴在身上的。”玉龄道。胤禛认不出来,倒也不奇怪,这些小配饰都是玉龄搭配的,更衣也有人伺候而不必自己动手,他自然并不会注意到。 “有什么问题?”胤禛挑了挑眉。 玉龄直接问道,“这香囊不是咱们的,爷是从哪儿弄来的?” 第14章 胤禛的心思 “不是福晋准备的?”胤禛脸上轻松写意的神情也渐渐收敛起来。 他并不怀疑玉龄会骗他,这种东西也没必要开玩笑。而自己身上多了本不该有的东西,对胤禛来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能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把香囊放到他身上,那么也就有能力在他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弄死他。 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他转身走了两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敲,“昨日我只去过毓庆宫。” 众所周知,越是富贵人家,就越是讲究,就连如厕也要说是“更衣”,并且不单只是个说法,是实实在在要换衣服的。 每天跟着胤禛出门的那么多人之中,就有一个小太监是专门负责给他拿衣服的。昨日在毓庆宫,因为停留的时间长了些,又用了茶水点心,他自然也免不了要去更衣。但过程究竟如何,香囊是否被换了,胤禛却没有注意过。 “太子殿下?”玉龄惊呼了一声。不过心里却觉得理所当然,康熙没有立皇后,如今宫中有资格拥有东珠朝珠的人,除了皇帝,就只有皇太后。而这两位如今都还在塞外呢。 但紫禁城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个人虽然没有资格使用这些东西,但如果他手中有,却也绝不出奇。 那就是皇太子殿下。身为康熙一手带大,疼爱有加、寄予厚望的儿子,皇太子在宫中所过的日子可谓是奢侈无比,甚至上进的东西,康熙都会先给他挑一遍,自己再选。 在物质层面上,说他过得堪比皇帝,也不夸张。 既然是跟太子有关,那这两粒东珠,也就不算出奇了。毕竟现在还未被做成朝珠,只要他不戴在身上,用来把玩的话没人能说什么。 所以玉龄就打开香囊,给胤禛看了里面装着的东珠,“难怪会有这样的东西。只是太子殿下为何要把这东西放在你身上?” 如果说是要陷害胤禛,那就太夸张了。且不说胤禛现在年纪还小,还一门心思站在太子那边,算是铁杆的□□。就算不是,太子想要对付一个兄弟,也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手段,反而会让他在康熙面前的评价降低。 哪怕是跟大皇子胤褆之间隐隐涉及储位的争斗,也多是局限在朝堂上,并不涉及私人。 “未必就是太子。”胤禛沉吟片刻,从玉龄手中将东西接过去,“这件事我会去查,你就不必管了。” “好,妾身明白了。”玉龄应道。既然胤禛心里有数,她也乐得不去掺和,事涉太子,还是知道得少一点比较安全。 大概胤禛自己也觉得这种知道了事情就把对方抛开的做法有些不厚道,他看了玉龄一眼,“这件事多亏了你细心。”顿了顿,又道,“等查清了真相,我再告诉你。” 胤禛要查这件事,当然比玉龄容易太多了,毕竟香囊总要有人动手放到他身上。而他虽然不会在意配饰细节,陌生人却是近不了他的身的。 那个将香囊系在他腰间的人,必定就是跟在身边伺候的人。这般胆大,又自作主张,胤禛心中岂能没有怒气? 然而查出来的结果,让胤禛和玉龄都有些意外。 玉龄听了胤禛的解释之后,有些不敢相信的道,“你是说,东珠是太子殿下送给佟芷儿的。而佟芷儿把它放在了香囊里,佯称是我送去的,所以你身边的人才没有防备,就给你系上了?” “那蠢物我已经让人处置了。”胤禛不悦的道。 福晋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自然也不可能平白无故让人送个香囊去给他,毕竟又不是要紧的东西。何况还是托佟芷儿一个外人去送? 那人跟了自己那么久,却连这点眼力都没有,偏又自以为是,并没有将事情禀报给苏培盛,就擅作主张的替他系上了。 若非玉龄心细,他的东西都要检查一遍,这东西就会直接被送到浣衣局去了!到时候若是闹出来,恐怕谁也得不了好。 那个佟芷儿往常看着像是个聪明的,却居然会做出这种蠢事,想想就让人不喜! 玉龄垂下眼,如果说在今天之前,她一直只觉得佟芷儿对她热情得有些过分的话,那么现在,她心中已经有了明悟——一个大姑娘给一个男人送香囊,还能有什么意思呢? 佟芷儿居然对胤禛有那种意思,玉龄心里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她应该用心思的人,是太子呀!而且她也一直做得不错,至少到现在为止,除了自己之外,似乎人人都觉得她嫁给太子是理所应当的。 “爷,佟姑娘这是……那东珠要如何处置?”她有些艰难的开口,胤禛应该不会想跟太子抢人,只是这样一来,这件事却是没办法对太子坦白了。否则他要是知道自己看上的女人给胤禛送了香囊,说不定会恼羞成怒,兄弟反目。 不能把东珠送还给太子,自己留着就有些烫手了。 胤禛重新取出了那只香囊,垂眸看了片刻,忽然递给玉龄,“香囊你想法子处理掉,这东珠——你暂且留着好了。” 如果说玉龄刚才是震惊,那么现在就是惊涛骇浪了! 历史上,对于胤禛究竟什么时候对那个位置有了心,当然也是众说纷纭。不过大多数人都认为,至少在一废太子之后。 但是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虽然很多人一厢情愿的认为,只要储位已定,皇子们就能够兄友弟恭了。但至少在康熙朝,这种令人期待的结果没有出现。 而从小就看着胤褆跟太子争斗不休、本身是半个嫡子却得不到任何母家支持的胤禛,他的心思,真的会那么单纯吗? 此刻,玉龄握着那只香囊,只觉得手心发烫,她想,她已经知道答案了。 第15章 哭泣 不管佟芷儿究竟是怎么想的,经过这件事之后,玉龄很确定,胤禛对她是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 身为一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男人,胤禛绝不会让自己沉溺温柔乡中,美色对他的影响更是微乎其微。至于感情,那或许只是生活中的一点调剂罢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佟芷儿这个麻烦人物对自己有情,胤禛恐怕不会觉得欣喜,只会感到棘手。 因为只要稍微处理不慎,佟芷儿就会成为他跟太子之间的一根刺。所以在长时间的沉默之后,胤禛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道,“福晋,佟姑娘下次若是再来,你对她客气些。” 玉龄握着香囊的手一颤,抿着唇说,“我明白了。” 她是真的明白。佟芷儿的身份微妙,从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胤禛可以大方的疏远她,现在反而不行了。否则惹恼了佟芷儿,在太子面前搬弄是非,到时候太子会相信谁,还真是说不准的事。 为了这样的小事兄弟阋墙,得不偿失。胤禛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跟太子翻脸。 然而就算明白,玉龄却还是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忽然涌出一股浅淡的悲凉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了胤禛那一声疲惫的叹息,还是为了他终究还是选择要委屈自己。 谁叫她的身份是四福晋呢? 或许是出于补偿心理,在康熙带着人从塞外回来之后,胤禛得了几天的休息时间,竟然决定带着玉龄去郊外的庄子上住几天。 玉龄带着一种几乎是愤懑的心态,提出不去胤禛名下的庄子,要去自己陪嫁的庄子上,胤禛也不过沉默片刻,就答应了。 其实话一出口玉龄就后悔了,跟他置什么气呢?到最后吃苦的不还是自己。 除此之外,胤禛还安排她回了一趟乌拉那拉府,并且是在她丝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大约是要给她一个惊喜,可惜喜没有,惊吓倒是不少。 尤其是她从马车上下来,却发现车停在了一扇陌生的大门前,几乎就要开口问胤禛这是什么地方了。幸好乌嬷嬷就跟在她身后,没等玉龄回过神,就听到她惊喜的声音,“呀,福晋,咱们回家了!” 玉龄立刻心头一凛,下意识的转头朝胤禛看去,同时口里说,“胡说什么?这里已经不是咱们家了。” 乌嬷嬷也回过神来,一脸惶恐的看着她,又低下头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老奴老糊涂了,自己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胤禛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玉龄上前两步,低声道,“多谢爷。” “无妨。”胤禛这才扫了乌嬷嬷一眼,淡淡道,“不过你身边的人,该好好管管,这话我听见也就罢了,若是传出去,恐怕……” “妾身知道了。”玉龄连忙道。 乌拉那拉府上的人这会儿已经得了消息,慌慌张张的迎了出来,她这具身体的爹娘还打算给她请安,唬得玉龄连忙让人过去扶住。倒是胤禛,十分自然的受了礼。 进了屋,父亲费扬古请胤禛去前面的书房说话,又叫了自己的几个儿子过来作陪,玉龄则跟着母亲觉罗氏回了后院。 “我的儿……你瘦了。”进了屋,觉罗氏屏退众人,拉着玉龄的手,眼泪便下来了,“额娘只在宫宴上远远瞧见过一次,那时候不方便说话,就没去找你。你在宫里过得好吗,四爷对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额娘。”玉龄含笑劝她,“四爷对我也不错,很是敬重,已经许久没去那两个妾的屋里过夜了。额娘可别为我的事情伤神,不然女儿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玉龄唯一庆幸的,大概就是这里的人叫父母不叫爸妈,满洲人都叫阿玛额娘,她叫出来的时候,也没什么阻碍。而且没见时她满心担忧,不愿意跟乌拉那拉家的人亲近,怕被看出什么来。可当真见到了人,却发现心里自然生出一股亲近之意。 尤其是觉罗氏对她这么好,说的话也都真心实意,更是让玉龄触动不已。她曾经拥有过美满的家庭,宠爱自己的父母,所以更能够体会到觉罗氏对女儿的担忧,现在自己成了她的女儿,却也不忍心看到她这么伤心。 所以她绞尽脑汁的劝说对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劝着劝着,竟然自己也跟着哭起来了。 玉龄到这里之后没有哭过。——事实上她一直很不喜欢哭泣,总觉得那是软弱的代名词。从前生病的时候,即使再难受,不是忍不住,就不愿呼痛,更不愿意哭泣。 可是突然来到这里,她心中淤积的情绪实在是太多了。对父母的思念,对自身处境的担忧,还有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掩盖自己突然变换身份造成的不同……这些事全部都压在她的心上,玉龄咬牙承受,却已经快要忍不下去了。 借着这一场哭泣,倒是将这些情绪都发泄了出来,哭到最后嗓子哑了眼圈儿肿了,可心上却是一片失重似的轻松。 到最后是觉罗氏又反过来劝她,好半晌两人才收了眼泪,玉龄连忙解释,“我就是太想家了……别的没什么。” “我的儿,嫁进了皇家,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四爷还肯陪你回来,可见对你还算看重。你用心服侍他,早日生下个阿哥,日子慢慢就好了。”觉罗氏道。 玉龄虽然心里不以为然,口里还是乖巧的应道,“我知道了额娘。” 等从乌拉那拉府上离开的时候,玉龄的眼睛还是有些红肿,看见胤禛的时候,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平日里面对胤禛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他还是个孩子,可现在却让他瞧见了自己哭鼻子的样子,着实不自在得很。 好在胤禛没说什么,玉龄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第16章 她的丈夫 结果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胤禛将玉龄压在床上,忽然问她,“你白日里为何要哭?” 玉龄不知道他究竟是关心自己,还是在探究原因,但既然他问了,自己也不能不答,想了想,道,“只是太久没见家人,触景生情罢了。让爷见笑。”说着别开微微发红的脸。 胤禛沉默了一下,才道,“等爷出宫开府了,你就自由许多,虽然不能时时回去,但请夫人和几位兄弟上门做客,却是可以的。” 玉龄的眼睛一亮,感激的看着他,低声道,“多谢爷。” 这表现有一半是装出来的。但是玉龄也的确是没想到,胤禛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忘他摔断胳膊的三个月里,自己衣不解带的照看。 她在胤禛面前也少见这样的小女儿情态,倒是让胤禛有些意外。 他微微抬头,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她,忽然问道,“那福晋打算怎么谢爷?” 玉龄微微睁大了眼睛,没想到胤禛竟然会说这种话。他们虽然是夫妻,但胤禛的的表现一贯都比较严肃刻板,像这种开玩笑的话,更是从没有过的。 她犹豫了半天,才不确定的问,“爷想要妾身怎么做?” 然后胤禛想了想,翻身平躺在床上,说出了一句令玉龄目瞪口呆的话,“那福晋上来自己动吧。” 上来自己动吧。 来自己动吧。 自己动吧。 己动吧。 动吧。 吧。 玉龄石化了,她满脸不可置信的盯着胤禛,几乎怀疑他是不是也被什么人给穿了,还是受了什么刺激,以至于精神变态了? 居然能一脸平静的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四爷吗?让她刮目相看好吗!! 胤禛在房事上并没有什么花招,还是上次被玉龄点拨过之后,才慢慢学了些手段,但也都有限得很,无非是从只顾自己变成了会兼顾玉龄的感受了。 不过玉龄也承认,他虽然对女色并不沉迷,但毕竟年轻,偶尔也有痴缠的时候。 只是无论如何,她也完全无法想象,胤禛居然会说出这种直白大胆、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话来。 见她完全没有反应,胤禛突然回过头来,正对上玉龄不敢置信的视线,他似乎有些窘迫,但又强撑着同她对视。 论脸皮厚度,在这种事情上,女人永远都比不过男人。所以终究还是玉龄败下阵来,脸红得滴血一般,避过胤禛的视线,连声音都有些发抖,“爷……” 她不是怕的,而是兴奋的。 玉龄也说不清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上辈子身为一个病人,虽然活到了二十多岁,甚至也知道不少理论知识,但是理论也不过是理论罢了,情爱的滋味,她是一点儿不知道的。 所以胤禛之前的手段虽然生涩,但是用来对付她足够了。玉龄也就没有胡思乱想过。但是刚刚胤禛的一句话,却让她忽然兴奋起来。 不可否认,听到胤禛的提议,她的心里羞得厉害,但是同时更深处却又情不自禁的冒出几分跃跃欲试。 所以她红着脸,抖着手,却还是撑起身子,咬牙将两人的衣裳除去,然后坐到胤禛身上,开始取悦于他。 对两个人来说,这都是前所未有,也难以抗拒的一种体验,一开始玉龄还有些放不开,但渐渐的就忘了自己现在究竟处于何时何地,全身心的投入并享受着,跟胤禛一起攀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云收雨歇,玉龄伏在胤禛身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只觉得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有一个健康的身体,竟是这样令人愉悦的事。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疯狂,玉龄都忍不住有些脸红。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玉龄也算是“见多识广”,对此抱有好奇心。而且现在并不是在宫里,而是在郊外自己的庄子上,不论是胤禛还是玉龄,心里都有一种安全感,这才胆敢放纵。 但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玉龄心里很清楚,在这个处处都是礼教和规矩的时代,这大概是她唯一能够放纵的地方。 她从前没有表露出来,是因为觉得胤禛不喜。而现在,胤禛亲自将她的这种疯狂引了出来。 平复下来之后,玉龄只觉得之前的那种羞耻感又重新涌了上来,忍不住拉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人包了起来。 这个动作引得胤禛轻笑了几声。 男人嘛,无非喜欢自己的女儿床上放得开床下是贵妇。玉龄下意识的动作,却正合了胤禛的心思。——之前虽然表现得很疯狂,但福晋本质上还是守规矩并懂事的。而能让她露出那副表情模样的人,只有自己。 有了这样的心理,如何还会不满足呢? 玉龄埋在被子里,听到胤禛的笑声,忍不住有些惊异,如果不是脸上还滚烫着,说不定都要忍不住掀开被子偷看了。 原来胤禛也会笑,而且是这样轻松,这样惬意的笑。 玉龄突然间生出一种感觉,好像自己跟胤禛的关系,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样远,而是很近,近到仿佛自己一伸手,就能够碰到他。 她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冲动,忍不住从被子里探出一只玉白的手,跟胤禛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胤禛似乎僵了一下,笑声渐渐停下来,然后反握住了玉龄。 事后玉龄自我反省,觉得自己简直是xx上脑,才会觉得跟胤禛的距离很近。 然而她却不能否认,有那么一瞬间,她心里的的确确曾经闪过一个念头,真切的感觉到了,这个人就是她的丈夫。 是能够跟她站在相同的立场,拥有一样的目标和动力,并为之努力的那个人。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们之间的确不算太远。 只是,还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第17章 试试看 从那一天开始,玉龄对胤禛的心态就变得复杂无比。 她不能够再将他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待,但要把他当成自己的丈夫——抱歉,胤禛还真给不了她这个安全感。 偏偏胤禛也不知是不是食髓知味,自那一日之后,对那事儿仿佛热心了许多,住在山庄里的日子就不说了,就算回到宫里,也没有任何收敛。虽然再没有那夜的疯狂,但同从前相比,也大不相同。 玉龄不知道这种改变是好的还是坏的,心里不禁涌出几分茫然。 真要说他们之间有多深的感情,显然也没有。可是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玉龄又觉得,自己已经不能够再去抗拒胤禛。 她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打算当好四福晋,做自己分内的事。现在她仍旧是这样打算的,却没有想好,要不要更进一步,跟胤禛发展一下感情。 说没有点儿期待是骗人的,只是胤禛在很多方面跟自己显然都观念不合,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玉龄自己心里都没有底。 但是如果什么都不去做,胤禛迟早都会跟他离心。她跟胤禛已经这样了,到时候他身边如果有了别的女人,自己还能够接受吗? 何况完全不努力就消极的放弃,玉龄自己也不赞同。如果当初不是爸妈和自己不愿意放弃,她可能活到几岁就死掉了,哪里会有后来的人生?生活教会她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争取。 是所谓尽人事,听天命。 其实在做出决定之前,玉龄也想过要不要干脆直接离开。但如果离开这里,她一个女孩子,要去哪里,该如何生活?虽然有日记,在关键时刻能帮自己的忙,却不能够无限次的使用,更不可能利用日记变出钱来。至少在安排好这些之前,她是不能离开的。 何况如今住在宫里,许多事情也都不方便,要离开的各种准备工作也根本无法完成。所以至少在胤禛出宫开府前,她还不能走。 准备工作玉龄还是会去做,但既然条件不成熟,这个想法就只能先按捺住。而她至少还要跟胤禛相处四五年,这期间的变故就太多太多了。 不论在哪里生活,总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在找到其他的生活方式之前,努力将现在的生活经营好,其实并不矛盾。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玉龄的态度自然也有些变化,对胤禛、对周围的事情都更加用心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她的变化,所以胤禛的态度也原来越软化,夫妻之间相处越发自然,一时之间,倒是颇有些琴瑟和谐之感。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问题,譬如德妃还是会经常敲打玉龄,也许是西院那两个去告过状,所以有时候去请安,德妃总会说些诸如给胤禛开枝散叶之类的话。不过,玉龄听的时候唯唯,离开永和宫就抛诸脑后了。 反正德妃也不可能真的跑来管儿子院子里的事情,而胤禛对她的母子情分也没有几分,玉龄自然不必为难自己。 除此之外,那位佟姑娘又来过几次,玉龄听胤禛的安排,做足了面子,就算自己受些委屈也只忍着,佟芷儿自以为压过她一头,得意洋洋,而她转头对胤禛诉苦,还能多得几分怜惜。 在这样漫漫的日常生活之中,一年的时间转眼过去,玉龄有时候想起自己上辈子的事情来,都会有些恍惚,像是已经隔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甚至连记忆都开始渐渐模糊。 她习惯了如今的生活,彻底融入了这个时代和社会。偶尔她甚至会冒出一种荒谬的念头——自己像是原本就应该生活在这里。 康熙三十二年的夏天,玉龄生了一场大病。 一开始只是从春天入夏时,季节更替带来的小感冒,不说别人,就连玉龄自己都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她现在的身体那么好,穿过来快两年也就生过这么一次病,还只是小问题,喝了药自然就好了。 却不曾想,因为春夏之交时天气几次反复,到了四月间京城还下了一场冰雹,加上胤禛三月前往山东祭孔,她也一直提着心,思虑过重没有好生保养,病情也就一直没有好全,反反复复怎么都好不起来,到最后拖成了咳疾。 直到这个时候,玉龄自己才警觉起来,立刻将手上的事情都停下,请了太医来认真的吃药调养。她心里也生出几分悔意,身体底子再好,也经不住糟蹋,要是早早养好了,哪有这么多麻烦? 因为怕过了病气给胤禛,所以他也不得不搬出玉龄的房间,重新住回原本给他收拾的那间卧室。 不过虽然搬出去了,但胤禛对玉龄的病情却是十分关心的,每日里早晚都会到她房间里看看,白日里散了衙就立刻赶回来,有时正好赶上,还亲自服侍玉龄吃药,算得上十分尽心。 他甚至还在忙碌之余,去请教了以为民间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的大夫,弄到了两个偏方,拿回来让太医研究,看看能不能用上。 玉龄对此感动不已,“爷这么忙,还要为我的事情操心,实在是让妾身惭愧不已。” “你是爷的福晋,爷做这些是应该的。”胤禛淡淡道,“你若是真的觉得惭愧,那就快些好起来,别让爷费心。” 话虽然说得硬邦邦的,却也透出了对玉龄的关心和照顾之意,让玉龄心下微暖。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人总是更加易感,心思更细,想得更多。玉龄闲来无事躺在床上,想到胤禛的变化,也会微微感叹。 到底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对胤禛好,对方不是感觉不到。到现在她生了病,也会转过来对她好。 人生在世求的不就是如此吗?付出能有回报,重视的人也重视自己。 至少说明她的选择并没有错。 第18章 天真 康熙三十二年夏天,圣驾巡幸塞外时,胤禛终于如愿以偿的带上了玉龄。 玉龄以前看过不少小说,女主都是回到古代之后各种不适应晕马车的。之前她也出过皇宫一次,坐过马车,并不觉得有多难受。所以她坚定的认为自己适应能力强,是不可能晕马车的。 然而事实如此残酷。离京的第三日开始,她就受不住马车的震动,吐到胃里只剩下酸水,然后躺在马车上,一脸惨白浑身无力。 京城外的路跟京城里的通衢大道是完全不同的。尽管走的还是官道,但对玉龄这个习惯了乘坐磁悬浮列车的人来说,仍然无法承受。 胤禛过来看她的时候,玉龄实在是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说,“要不爷还是让人送我回京吧。”这才刚刚离开北京城,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蒙古啊?要是这么一路吐下去,不到塞外她就要脱水而死了。 “这怎么行?”胤禛皱着眉头,担忧的看着她,“随驾的名单岂能随意更改。皇阿玛若是记不住你也就罢了,若是到时候突然想起来要见你,结果找不到人,岂不糟糕?” 玉龄失望的松开他的手。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希望,但是人在病弱的时候,心思总会脆弱些,会希望得到自己所重视之人的悉心呵护和照顾。 就像之前她生病时那样。 但显然此刻的情形跟那时不同。在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时候,胤禛并不在意多花几分功夫哄她这个福晋,可一旦牵涉到他,她就只能靠边了。 其实这一点,玉龄早就有所预料。可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会忍不住心生期待,总是觉得自己对对方来说,是特殊的那一个。 胤禛也没有再说,嘱咐她好好休息,然后就匆忙的离开了。 不知道是因为胃里已经空了,再吐不出什么来,还是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颠簸,接下来的时间倒是没有吐。只是仍旧没什么胃口,整个人虚弱得厉害。 到夜里停下来休息时,玉龄整个人都脱力了,要两个人扶着才能下车。乌嬷嬷年纪大了,而且玉龄不在府里也离不开她,所以并没有跟来,跟着玉龄的是秋光和画屏两个,她们虽然也觉得难受,好歹比玉龄好些。 进了驿站,玉龄一头栽倒在床上,就不愿意起来了。 不过睡着其实也不怎么舒坦,就算闭上了眼睛,也感觉周围一直在天旋地转,然后就一阵阵的犯恶心。秋光过来给她除掉外面的衣裳,画屏则替她揉捏按压头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行了,你们也下去歇着吧。这一趟出来真是够累人的。”往后打死她也不会再想着跟胤禛一起出门了。 遥想当初,刚刚穿越到这里来的时候,她还曾经想过,要离开皇宫,去往外面自由的天地,走遍大江南北……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天真的理想和愿望? 就这么坐马车,没等离开京畿范围,估计她就已经倒下了。而如果不能离开京城,那逃出皇宫也就没有了意义,随时要担心着被找回去。 这一刻玉龄无比想念皇子所自己的那间卧房,就算住在那里要承担再多的东西,总还算是她能够谋划的部分。而晕车这种事,全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她无能为力。 接下来的几天,不知道是不是晕过了头,玉龄反倒觉得好些了。虽然仍旧是恹恹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总算没有再吐了。不过,她也没吃下多少东西就是。 这么又走了几天,总算到了承德避暑山庄。康熙会在此驻跸一段时日,也就是说,玉龄可以喘口气儿了。 她上辈子体弱多病,当然也没有出门旅游过,避暑山庄只在网络上看过图片,现在身临其境,却提不起精神去欣赏景色了,躺在屋里歇了两天,好歹是缓过来了。 不过,圣驾也开始准备着再次前行。这天夜里,玉龄正为此惆怅着,胤禛忽然道,“我同皇阿玛说过了,府里还有事情要处置,你就不跟着去蒙古了。我让苏培盛安排人送你回去。” “四爷?”玉龄又惊又喜。那天胤禛说出那样的话,她就已经死了自己回去的心,却没想到,在她已经绝了这个念头的时候,胤禛竟忽然这么说。 胤禛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福晋瘦多了,去蒙古的路更糟,恐怕还要受罪。我怕你就这么到了草原上,一阵风就刮走了。” 玉龄囧然。这到底是关心她的好话,还是在暗讽啊?胤禛就算做点好事,也不愿意别人念他的好吗? 这别扭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好在玉龄也不是小孩子了,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只要她承他的情也就是了。 不过,投桃报李,既然胤禛替她考虑,她自然也替胤禛打算,“四爷,我看这边风景绝佳,不如咱们也在这里置个庄子?” 皇家行宫周围,总免不了有权贵们置办的庄子,胤禛也弄一个,并不显眼。 胤禛想了想,却否认了,“还是算了,这里的土地是有数的,如今也都各自有了主子,若是咱们要置产,少不得就要有人让出来,不妥。” 胤禛的确可以设法买到这里的土地,可能在这里置产的,都不是普通人,至少直达天听的手段不会少了。万一到时候闹起来,捅到御前,皇帝还以为他仗势欺人呢,对他的评价只会更低。 得不偿失,是以不取。 在这一点上,玉龄对胤禛是很佩服的。一样是皇帝的儿子,可有些飞扬跋扈,恨不能仗着自己的身份捅破天去,可胤禛却素来谨慎,从不行差踏错。 要知道,就是按照古代人的算法,他今年也才十五岁。古人十六成丁,十五岁还算是孩子呢。他却能够如此自律,殊为难得。 虽然说,胤禛如此表现,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无论如何,结果总归是好的。 第19章 有人拦车 圣驾启程之后,避暑山庄里就只有玉龄这么一个主子了。 但她自家人知自家事,虽然在别人眼里多少是个主子,可实际上,紫禁城里排在她前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旦有什么举止不当的地方,恐怕等着落井下石的人也不会少。 所以对于住在避暑山庄里这件事,玉龄真是鸭梨山大,立刻就让人收拾东西,打算也跟着离开。 出了避暑山庄,玉龄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赶车的人慢慢的走。之前跟着队伍走,不可能放慢速度让别人迁就自己,所以玉龄才那么难受。现在放慢了速度,马车震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晕车的反应也就不怎么明显。 她这才有了心思,掀开车帘欣赏沿途风光。 为这玉龄也做了不少准备,特意换下了那一身皇子福晋的服饰,穿了一身便装,又戴上幕离,这样就算有路过的人看到,也没什么关系了。 这时候正是入秋时节,秋高气爽,田地里又都是一片丰收气象,看得人心里舒坦。 玉龄以前听说过,明朝末年,恰逢太阳黑子长达七十年的消失周期,由此导致气候变冷,灾难频仍,以致民不聊生,大明河山一片混乱。可以说,明朝灭亡与此有着直接的关系,崇祯更是历史上第一个明明很勤政也不昏庸,却偏偏亡了国的末帝。 然后到了清朝,太阳黑子周期结束,于是就迎来了所谓的康乾盛世。 气数这种事真是不好说。有人说清朝只是运气好,康熙也是占了好运气才能称什么千古一帝。可是对于人来说,运气本来就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如果说崇祯是时运不济,那么康熙就是鸿运当头。 历史如何,玉龄不想评说,但现在看到地里粮食丰收,百姓安居乐业,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至少自己没有去到朝不保夕的乱世,所以现在还可以为“身为四福晋要如何杜绝胤禛亲近其他女人”这种问题烦心。 “主子气色看着好多了。”画屏倒了一杯水递给玉龄,笑着道。 因为自己不能跟着去塞外,所以玉龄把秋光留下了,给苏培盛使唤。毕竟许多事,还是女子做来更加细心。所以现在她身边就只有画屏一个。 这也是玉龄故意的。如果有两个人跟着,有商有量的,许多事情肯定会劝阻自己,但如果只有一个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自然会听自己这个做主子的。 没错,玉龄根本没打算就这么回府,而是决定去自家庄子上住几天再说。 上次因为跟胤禛赌气,只去了自己的嫁妆庄子,真正她经手置办的那个,却是一次都没去看过,玉龄自然有些悬心。 说实话,虽说那个庄子是属于胤禛而不是她,但对玉龄来说,也比自己的嫁妆更上心。因为嫁妆都是原主的东西,这个庄子,却是她一手操办出来的。 果然,听到玉龄吩咐换路去京郊的庄子,画屏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也没说什么。玉龄为自己这小小的心机得逞,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就在这个当口上,马车忽然剧烈的震动了一下,然后骤然停下。玉龄手中尚且还端着画屏递过来的杯子,又兼毫无防备,整个人被惯性带得往前栽去,杯子里的茶水也全都泼了出来。 好在画屏正蹲在玉龄面前,感觉到震动时已经下意识的抓紧了前面的座位,而玉龄又恰好栽倒在她身上,这才未有受伤。只是茶水都泼在了她头上。 玉龄来不及为这突来的变故发怒,先伸手将画屏拉了起来,“如何,有没有伤到你?” “回主子的话,奴婢没事。”画屏理了理打湿的头发,“只是这样在主子面前,有些失礼。” “别操心这个了。”玉龄拍了拍她的手,“方才若不是你,说不定我就撞伤了。你跟在我身边的时日也不短了,我是什么样子的人,也该知道几分。规矩是要讲,可若是总拘泥规矩,倒损了咱们主仆间的情谊。你随意些就是。” “是。”画屏神色微松,找了一张新帕子,拿在手里慢慢拭着头上的水。 玉龄这才起身掀了帘子,忍着怒意问道,“怎么回事?” “主子,前头有人拦车。”驾车的人是苏培盛安排的,自然知道车子里坐着的是什么人,不敢怠慢。心中也暗叫倒霉,平日里从不曾遇上过这种事,偏车上坐了贵人,就让他碰着了! 拦车?玉龄眉头一皱,这种小说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剧情,让她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立刻放下帘子,“你去问问,究竟怎么回事?若是伤着人了,就给些银子与他们看病,若是无事,就请他们让开路。” 片刻后,车夫一脸为难的回到车上,隔着帘子低声道,“回主子的话,拦车的是个年轻姑娘,她伤了腿,不肯要钱,说是要亲自跟主子说。” 玉龄没有在意,虽然心情受了影响,但她也是出身平民,没有视人命如草芥的习惯,既然撞到了人,先不管责任在谁,总之不能就这么扬长而去。所以只略略犹豫,便道,“带她过来。” 很快车夫就领着人走到了窗边,玉龄也掀开窗帘,好痛她说话。这个女子的确很年轻,只有十几岁的年纪,不过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稚气。 她走到车旁,仰起头看向玉龄,露出一张貌美如花的脸。欺霜赛雪的肌肤上,点缀着精致秀丽的五官,眉眼修长,薄唇轻抿,蛾眉轻蹙的模样,看起来弱质纤纤,楚楚可怜。 她扫了一眼玉龄的发式,福身道,“见过这位夫人。奴上午出门时,因为躲避圣驾,与家中下人走散,如今腿又受了伤,不知可否请这位夫人行个方便,将奴捎回京城?只要进了城,奴便可雇马车回家,不会扰了夫人的。” 第20章 李欣雅 因为避让圣驾被冲散,这个理由倒还算可靠。 而且这个女子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出自小户之家。加上她这幅可怜的样子,又是因为自己才伤了腿,玉龄纵使心里不怎么愿意,也不可能就把人扔在这里不管,最后还是只能让她上了车。 那女子大约也知道自己不怎么受待见,所以上了车之后,只是默然坐在角落里,低头不语,很是本分。 玉龄忍不住看了两眼她受伤的腿,给画屏使了个眼色,令她拿些伤药出来。出门在外,这些常用的药玉龄都准备了几份,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想到居然先给旁人用上了。 那女子本来不敢说话,此刻画屏拿了药给她,连忙要起身相谢。玉龄摆了摆手,让她继续坐着,不必多礼。 然而那女子却只当是没有看见,仍旧起身盈盈福礼,“多谢这位夫人赐药,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可否请夫人赐下府上尊讳,小女子日后也好做报答。” 听到这话,就连画屏也忍不住微微皱眉,对她有些不满。只是在玉龄面前,没有开口呵斥罢了。 玉龄之前还未正眼看过她,这时才转过头,从上到下,认真的把人细细看了一遍。她这一两年来也算前呼后拥养尊处优,居移体养移气,竟也养出了几分天家气派,被她这么盯着一看,那女子渐渐不自在起来,连面上的笑意都维持不住。 玉龄这才缓下脸色,若有所悟的看着她,淡淡道,“不必了。萍水相逢,并不图你的报答。何况你又是被我家马车所伤,些许伤药,着实算不得什么。” 虽说这伤究竟是怎么来的,是她受了伤故意撞上来,还是故意撞上来受了伤,都是说不清的事,反正玉龄不信胤禛安排给自己的车夫,竟会连路上有人都看不见,就这般撞上去。 但不管怎么说,人已经伤了,而且请上了车,她自然不吝做出姿态,免得将来这件事再翻出来,有损胤禛的名声。 不过,通过刚才的反应,玉龄已经确定了,这件事,就是这女子故意的。她从前看过不少小说,里头总有些个绿茶心机白莲花,还觉得毕竟是艺术加工,世上哪有人会这么处心积虑的去生活。 现在看来,倒不枉自己花费那么多时间,小说里也有些东西是来源于现实的。 问题是,她乘坐的这辆车已经极尽低调,这女子究竟为什么会撞上来。是巧合还是刻意?如果是巧合,那就真是太巧了。如果是刻意,那么,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吗?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车上载了一个人,也不好再去庄子上,玉龄无奈,只能让画屏通知车夫,继续往京城走。 她的确是不怎么想搭理那个女子的,奈何从承德往京城的路途并不短,路上还要找地方过夜,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说了第一句,下头的自然就好接上了。尤其……她面前这个,还是个最会找话题,说话漂亮的姑娘。 所以这天夜里投宿,坐在一块儿用饭的时候,玉龄就知道了她的名字,李欣雅。投桃报李,玉龄也就告诉她自己娘家姓周,于是李欣雅便称呼她周夫人。 周是玉龄前世的姓,说是娘家倒也没错。对此画屏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因为出门在外,总得掩饰身份,姓周还是姓王,并无区别。 既然通了姓名,关系自然就不同了,第二日李欣雅便放开了些,一直不停的找着话题,引着她们说话。玉龄必须承认,这个李欣雅的确是很会说话,奉承人的漂亮话一套接着一套的,跟她说话,是很令人舒服的事情,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所以哪怕打定主意不理会她,还是免不了被勾起几分兴致,搭了几句腔。而且,这么一路说这话,热闹了许多,玉龄晕车的毛病,竟然就这么不药而愈了。 当然,玉龄觉得大部分的原因还是车子走得慢,要是继续飞跑起来,估计还是会旧病复发。不过也不能否认,李欣雅的手段的确厉害。 玉龄开始相信,她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否则不会下这么大的力气。而且,她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又如此善解人意,费心讨好,究竟是为了什么,还用得着猜吗? 明年可就是康熙三十三年了,又一个大选之年,到时候,所有在旗人家的女儿,都要送进宫里参选,有人一步登天,有人默默无闻。而有野心的人,现在就开始做准备,并不算早。 玉龄一路上一直在观察李欣雅。她如果真的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这般作态,是想进四爷府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立刻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让玉龄的思路前所未有的顺畅起来。她首先想到的是李欣雅的姓。她姓李,而且康熙三十三年选秀,如果她被赐给四爷,那不就是李氏?! 想到这一点之后,玉龄面色微变,之前对这个女人所有的轻视全都收起来了。 如果她就是李氏,如果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想要进入四爷府,那么自己绝不是她走的唯一一步棋。这个女人大概已经胸有成竹,对于进入四爷府志在必得。 在康熙四十七年之前,除了太子之外,康熙所有的儿子其实都是一样的,往后封个亲王郡王便是到头,而至少在现在看来,太子和大阿哥一个嫡一个长,都很得康熙看重,相较之下,才勉强成年的胤禛根本没有谁会在意。 假如真的想有个好前途,那些注定了无法做正妻的女子,该设着法儿的往太子的毓庆宫里钻才对,怎么会独独慧眼看中胤禛? 玉龄垂下眼,掩去自己眸中所有的情绪。如果真的像自己所猜测的那样,这个李欣雅其实是个穿越女,自己又该怎么应对呢? 第21章 胆怯 玉龄想过替胤禛管好家,做好四福晋的本分就算了。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现在,她已经改变主意了。 目前来说,胤禛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是都还在她的忍耐范围之内,调理一番,未必不能成为良配。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自然不希望胤禛再纳新人。 可是这一切都有个前提:她不敢改变历史。这也是之前她一直犹豫,拿不定主意的原因,会出现在胤禛身边的女人太多了。 除了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年轻时必定十分得宠的齐妃李氏之外,盛传为胤禛真爱的,还有着名的小纽扣小年糕,一个生下了弘历最后贵为皇太后,一个则连史书上都记载过其盛宠。 另外在玉龄曾经看过的野史小说当中,一生无子却封宁妃的武氏,曾经诞育长女的宋氏,还有无数连姓氏都叫不出来的格格们……每一个都是胤禛的真爱,每一个都想独享胤禛的爱情。 她也不能免俗。但相较之下,乌拉那拉氏在世人眼中是沉稳大气的四福晋,但也因此,比不上别人美丽,比不上别人娇怯,不会撒娇,不会示弱,身为正妻,能得到丈夫的敬重,却往往很难得到爱情。 倒不是说玉龄的性情就真的这样稳重大方,而是身在这个位置上,她不得不如此。娶妻娶贤,纳妾纳色,这就是现实。 玉龄没有信心去跟那些前赴后继的女人争一个男人。她心中哪怕做出决定想要试试看,其实也是畏缩的,这不,一个李氏出现,她就怕了。 说到底,除了因为自己对胤禛也没有多少情分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身为一个曾经被病痛折磨了一辈子的人,玉龄最渴望的是活着。 改变历史,就有可能改变自己的来处,蝴蝶效应可能会让未来的那个自己凭空消失,没有来处,她又如何在这个世界立足? 所以她小心翼翼,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之前提起勇气想要试试看,对她来说已经是巨大的努力了。 她本以为她跟胤禛之间,还有很多时间。可是李氏的出现才让她意识到,已经没有了。如果她什么都不做,明年,李氏就会入府。往后每隔三年,府里都可能要添新人。 真的要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鲜活的有限的一生,投入到后宅无止境的争斗之中去吗?为了争一个她现在还不爱的男人的宠爱? 玉龄胆怯了。 因为心里存了事情,所以玉龄对待李欣雅的态度,也就没有那么自然了。幸好京城很快就到了,李欣雅遵守她自己之前所说的话,在入城之后,立刻下了车。玉龄还让人送了一些银两,免得她身无分文,连马车都雇不起。 可李欣雅离开之后,玉龄却迟迟没有让马车继续前行,而是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出神。 “主子,这位李姑娘似乎有些古怪。”见她如此,画屏试探着道,“总觉得她像是有什么目的。可若说她是刻意接近,却又哪有这样巧合的事?” “是啊。”玉龄回过神来,勾了勾唇角,“世上哪有这样巧合的事?”且不管这个李氏要怎么处置,胤禛身边的消息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打听了去,不可不防。 玉龄很快打起了精神,不管自己心里怎么想,日子总还是要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也许到时候,又会有新的转机呢? “回宫吧。”想通了这一点,她长出了一口气,吩咐道。 苏培盛跟在胤禛身边,但他还留下了一个小太监供玉龄使用。免得玉龄在宫里,跟外头来往不便。毕竟还有庄子铺子需要她打理。玉龄回宫之后,立刻让这个小太监去查李欣雅的事情。 之所以要用他去查,是因为这样一来,查到的结果,胤禛那里也会有一份,到时候他自然会有几分警醒,免得自己提起来,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嫉妒呢。 而查出来的结果,也不出玉龄所料。却原来在圣驾出巡之前,李家人就已经在承德置办了一个庄子,提前在那里等着。李欣雅更是经常在避暑山庄附近出现,跟一部分下人混熟了。大消息可能打听不到,但一些不要紧的,却是能知道的。 比如四福晋随驾出巡,但到了承德之后就要返回的事。 没机会接近胤禛,李欣雅索性就把主意打到了玉龄身上,不惜让自己被玉龄的车撞伤,在她面前露了一回脸儿。 “真是用心良苦。”玉龄随意感叹了两声,也就将这件事搁下了。 要是这样一个女人,胤禛也敢娶回来,那她就老老实实当自己的四福晋吧,也别瞎掺和这些事情了。 反正,从穿越女的套路来看,至少在胤禛登基之前,她这个福晋位置是稳稳的。——皇子福晋可从没有侧室扶正这么一回事,就算把玉龄弄下去了,大不了下次大选的时候,康熙再赐一个便是。 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换个并不了解的敌人过来。与其如此,不如留着玉龄,至少历史上她的评价的确不错。 穿越女们目光长远,瞄准的都是进宫之后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因为嫔妃,也是可以封后的。 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玉龄一直在不着痕迹的处理手头的产业,尽量多弄一点现银捏在手里。万一将来事有不谐,连准备都来不及做就要离开的时候,至少手里还有银子。 这件事其实不怎么厚道,所以玉龄也不敢让胤禛知道,都是一点一点,不着痕迹的累积。而且弄到手的银子,也并不让人送进宫,而是置了一个小宅子藏起来,为此她先后出宫两次,才算是安排妥当。 在做这件事情的过程中,玉龄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其实不管什么事,当你破釜沉舟,孤注一掷要去做的时候,往往成功率都会更高。反而是瞻前顾后不能成事。 她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退路,却还是想要最后奋力一搏。 俗话说得好,做生不如做熟,在离开皇宫之前,她也想试试看,胤禛是不是还能够抢救一下。虽然她本人也没抱多大希望,但是……尽人事,听天命吧! 最重要的是,难得来到这个世界上,还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穿越女,不留下来看个热闹,真是可惜了。 玉龄没想到,她所想要看到的热闹,这么快就出现了。 此次圣驾出巡,皇帝只带上了年长的几位皇子,□□十以下一个都没带。而玉龄自从派人查过李欣雅之后,便让他们时时注意着点儿她的消息。毕竟也事关胤禛的安危,这些人倒是用心。 然后这一日,他们就给玉龄送来了一个意料之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李欣雅跟八阿哥胤禩碰上面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碰面的方式,跟玉龄遇到她的那天十分相似。这回在京城里,自然没有马车可撞,但街上本来人就既多且杂,在某个特别拥挤的瞬间,李欣雅就被胤禩身边的人给撞倒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纠缠,索赔,最后由胤禩身边的人喊出他的身份,而后李欣雅踩着台阶下来,顺势就结识了八阿哥。 玉龄听到这个消息,兀自在屋子里笑得乐不可支,把乌嬷嬷吓得够呛,差点儿以为她撞邪了。 而玉龄心里则在感叹穿越女果然毫无顾忌大小通吃,她没记错的话,胤禩今年还不满十岁呢,亏她下得去口。 第22章 三十三年 自从知道李欣雅跟八阿哥认识之后,玉龄就再也没将她当成对手了。 如果胤禛不知道她背后的这些小手段,说不定她还真能成功。可惜,她太过急切了,迫不及待的就要来接近自己,又贪心不足还想勾着胤禩。 胤禛听了这个消息,知道这个女人刻意接近他的兄弟们,就算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她的目的,也只会觉得这个女人其心可诛。 九月胤禛随驾回来之后,根本没有问过这件事,玉龄一时拿不准她的心思,但也并不怎么在意。 转过年就是康熙三十三年春天,三年一次的大挑,终于又要开始了。 秀女入宫之后,玉龄去给德妃请安时,德妃就明确的说,胤禛身边该多添一个人了。 这话说得十分直白,与其说是替胤禛考虑打算,不如说是在敲打玉龄。毕竟之前的宋氏和武氏都是德妃送过来的人,却偏偏都被胤禛冷落,武氏更是至今都没有跟胤禛圆房。虽然玉龄也能给出理由,但事实却是明明白白的。 对于德妃来说,这不但意味着自己对胤禛后院的掌控力度降低,更意味着这个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已经脱离了她的掌握。 德妃纵横后宫十多年,从一介包衣女子爬到四妃之位,一路经历了不知多少艰难险阻。到今天,在这后宫之中,已经很少有人敢于忤逆她了。她又如何能够允许自己的儿媳妇挑战自己身为婆婆的权威? 尤其是,对于德妃来说,出身太低是她一辈子的心病。她一方面给自己的儿子挑选家世隆厚的儿媳,给自己长脸。另一方面,对这些出身大家族的女子,却又无论如何都心有芥蒂。 所以她一方面想将儿媳握在手中,另一方面又要不停送人过来恶心玉龄。 如果是之前的乌拉那拉氏,说不定还真的就被她摆出婆婆的款儿拿捏住了。可惜现在这身子里换了个芯儿,玉龄是不会愿意被德妃摆布的,尤其是在知道胤禛跟德妃之间的心结之后。 所以德妃提出这件事之后,她只是低眉顺目的道,“这事额娘做主就是,儿媳回去会跟四爷说一声的。说来也奇怪,之前的宋氏和武氏,进了爷的院子之后,便总有些大小问题不断,儿媳想着,是不是因为她们冲撞了什么?就找人算了算,这才发现,原来宋氏和武氏,竟都于四爷的命格有碍。” “胡说什么?”德妃不悦的皱了皱眉,“老四如今不是好端端的么!” 玉龄面色不变,“这是自然,咱们爷是天家皇子,哪里是她们能妨碍得了的?非但不能妨碍,怕是还要退避三舍。难怪进了我们的院子,就出了那么些事。” 德妃终于回过味儿来了,意味难明的盯着玉龄看了一会儿,才道,“那老四媳妇你的意思是?” “儿媳的意思,额娘这次可一定要给四爷挑个命格合适的。其实儿媳也盼着我们那院子里多几个姐妹,不但热闹,也能替四爷开枝散叶。额娘觉得呢?”玉龄道。 德妃轻轻哼了一声,“得了,到时候看好了人选,我也叫你过来瞧瞧便是了。你自己挑的,总不会再命格不合了吧?” 玉龄就当做没听出她的讽刺,笑吟吟的道,“那儿媳就先替四爷谢过额娘了。” 从德妃宫里出来,玉龄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天,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乌嬷嬷跟在她身后,低声道,“福晋又是何苦?这府里要是进了新人,难受的不还是福晋吗?” “这种事,哪还能看我们高兴不高兴呢?”玉龄朝她笑了笑,“到时候挑个我瞧着顺眼的,已经是不错了。” 原本玉龄倒是不想让李氏进府呢,不过今儿听了德妃的话之后,她决定,如果到时候一定要来一个人,那就李氏吧。 做生不如做熟嘛!已经打过交道,以后就好相处多了。尤其是胤禛那里,玉龄不信他还会真的宠爱李氏。 见乌嬷嬷还要说,玉龄摆了摆手,“放心吧,这件事我心里有数。” 转头她就把这件事跟胤禛说了说,还开玩笑问道,“爷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说出来,到时候我替你挑个好的回来。” 胤禛饶有深意的视线在她身上转了几圈,什么也没说。但当天夜里,却将玉龄折腾得够呛,让玉龄莫名其妙之余,也觉得心里不太舒服。 感觉像是被胤禛当成了发泄的工具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自己想得太多,玉龄总觉得,最近自己跟胤禛之间,反而比从前刚开始的时候还要生疏些。 倒也没什么,能三妻四妾的男人,有几个还能做到一心一意呢?喜新厌旧,再正常不过。 她只是……失望得有些早了。玉龄之前一心觉得将要进府的新人是她跟胤禛之间的阻碍,此刻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恍然大悟——是自己之前对胤禛的期待可能太高了。没有李欣雅,也还会有别人,胤禛的心,不会停留在一个女人身上。 这种反复的心情,她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现在她手里已经攒了上千两银子,只等着看看胤禛最后会怎么选择,如果这里待不下去,立刻就走。 但想到离开,玉龄心里,竟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畅快。 如果她要走,也绝不会让胤禛继续这么清清静静的过他的好日子! 过了没几日,宫里几位娘娘约着去看秀女时,德妃特意派了人过来,让玉龄跟着同去。玉龄先去了永和宫同她们汇合,其他几位娘娘看到她,面色各异。宜妃笑眯眯的说,“果然还是德妃知道疼人,让小辈们自个儿来挑,想必不会有错。可惜我还没有儿媳妇,否则也都交给她了。” “宜妃不必着急,今年就能给老五挑了,你前前后后忙了这么些日子,一定早就定好人选了吧?”德妃柔声道。 玉龄也开了口,“额娘疼我,我都记在心里呢,待会儿我若是看中了哪一个,几位额娘可别跟我抢人。” “胡说什么?”德妃亲厚的拍了拍她的胳膊,一行人启程前往秀女居住的储秀宫。 不出玉龄所料,德妃选中的几个,都是汉军旗的女子,出身不高,身段妖娆,也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打着为了儿子好的名头,把这样的女子塞到胤禛身边。 李欣雅自然也被德妃看中了,而且还是第一个指出来的,显然十分中意。玉龄故意给她捣乱,指了指另外一边满军旗的秀女道,“儿媳觉得,还是咱们满洲的姑奶奶更大方爽快,身份也合适。宋氏和武氏都是汉军旗,不如这次就给四爷挑一个满军旗的?” 德妃的脸立刻就沉下来了。 之后她仿佛忘记当初说过要让玉龄自己来挑人的话,自顾自的看完了,不再过问玉龄的意见。 往后的几天里,德妃召见了她相中的几个秀女,李欣雅更是去了永和宫两三次,但德妃一次都没有通知玉龄。玉龄知道,这就是铁了心要定下李欣雅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变故。 第23章 冰凉 胤禛现在还是个光头阿哥,府里并没有侧福晋的名额,所以李氏进门,是以格格的身份。一顶小轿,一个包裹,就这般悄无声息的入了府。 自然,也没有风光霞帔,也没有洞房花烛,她入了府,要先来给玉龄请安。于是玉龄难得将宋氏和武氏都叫了过来,让她们也见见新来的姐妹。 宋氏和武氏被冷落了那么长时间,已经消停多了。哪怕心中对玉龄这个四福晋并不服气,甚至颇有怨言,但也不敢表现出来,安安静静的低着头喝茶水。 让玉龄意外的是,她原以为这两人住在一起,又都不得宠,想必已经结成同盟,却不曾想,她们彼此间也是淡淡的,像是没什么交情。 没有任何社交,也几乎不能出院子,不知道两人长年累月的关在屋子里,究竟在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三个人都一语不发,气氛着实太过沉闷,等了一会儿,武氏终究是坐不住了,试探性的开口问道,“也不知道这位新妹妹究竟是何模样,福晋想必是见过的罢?” 玉龄随意的点点头,“在额娘那里见过一次。”她扫了一眼竖着耳朵的两人,叹道,“李妹妹不愧是娘娘千挑万选出来的,身段容貌都是上上之选,更难得知书识礼、进退有度、温婉大方,爷想必喜欢。” 说着将手中杯子往桌上一搁,扯开手帕摸了摸嘴角。 宋氏也跟着扯出一个嘲讽的笑意,正正经经的四福晋在这里,那个李氏这么贤惠大方,是什么意思?一个妾罢了,弄出这样大的阵仗,也真是不怕人笑话。 难怪福晋不喜。 倒是武氏,将手里的帕子扯来扯去,一脸嫉妒不忿,根本未曾掩饰。她虽然并未承宠,看样子却根本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对李欣雅这个新人,怕是敌意重重。 三人心思各异,又等了好半晌,李欣雅这才姗姗来迟。 虽说今儿不能穿凤冠霞帔,但到底是大日子,所以也穿了一身粉红旗袍。她这个鲜嫩嫩的年纪,衬着这粉色,倒是越发娇艳了。 加上举止有度,行动沉稳,倒是真真表现出了几分大家风范。 武氏看到她那张脸,连眼神都满是嫉妒,不甘心的道,“福晋在这里等着,这位新妹妹走得怎么这样慢?” 李欣雅抬头看了她一眼,并不理会,径直走到玉龄跟前,这才在准备好的蒲团上跪下,“婢妾见过福晋,给福晋请安。” 画屏送了茶水上来,李欣雅捧了茶,举至眉间,送到玉龄面前,“请福晋喝茶。” 玉龄接过茶杯,含笑道,“起来吧,不料我们倒成了姐妹,这世上之事,缘分奇妙,真是难说的很。” “婢妾也没想到呢。”李欣雅站起身,唇角含笑,“可见是婢妾的福气。” 玉龄从自己腕间解下一串珠子,递给李欣雅,“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手串是一直戴在手上的,就给了妹妹吧。往后咱们姐妹一心,好好伺候四爷。” “是,谢福晋赏。”李欣雅接过手串,立刻戴上了。红色的串珠衬得腕间的皮肤越发欺霜赛雪。 玉龄又朝坐在一旁的宋氏和武氏示意,“这两位也是咱们爷身边的人,进门比你早,你叫一声姐姐就是了。这是宋氏,这是武氏。” 李欣雅连忙上前行礼,态度却并不重视,也未见多少敌意,“宋姐姐,武姐姐。” 玉龄看得眯了眯眼睛。看来李欣雅并没有将宋氏和武氏当成自己的对手啊。不过也对,如果她是个穿越女,就该知道,野史不论,历史上这两位的存在感的确很低。在李氏进府之后十来年间,整个四爷府,属她荣宠最隆。 要到康熙四十三年小纽扣入府,并且诞下弘历之后,她的宠爱才稍微分薄了些。也难怪她这般自信,不将宋氏和武氏看在眼里。 而她的敌人,自然只能是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四福晋了。 而宋氏和武氏对待李欣雅的态度截然不同,武氏冷哼了一声,扬起下巴一脸不屑,宋氏则是端详了一下她的脸,温柔含笑道,“李妹妹生得真好,姐姐看了也觉得喜欢呢。” 说着从头上摘下一朵绢花,笑着给李欣雅插上,“这绢花是今年时兴的样式,不值什么钱,但戴在妹妹头上,却是相得益彰。” “这就上赶着巴结了?”武氏不屑的瞟了宋氏一眼,“花开得再好,也不知能艳几天呢!” 宋氏脸上笑意不变,收回手朝李欣雅歉意的点点头,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福晋还在,哪有她出头的机会? 李欣雅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转头看向玉龄。玉龄便道,“行了,武氏!我知道你心直口快,但李妹妹第一天进府,闹僵了不好看。我的意思呢,趁着今儿这个好日子庆贺一番,晚上就在院子里摆一桌,你们看如何?” “但凭福晋做主。”宋氏和李氏同时道。武氏稍微落后,不过意思也是一样的。 既然是在福晋的院子里摆席,四爷是必定来的。到时候,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按理说李氏是新人,今日胤禛改歇在她那里,玉龄这么做,倒是给了宋氏和武氏机会。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两人有本事从李氏手里夺人。 说是晚上,但入席的时候,天色其实还早,院子里十分敞亮,连灯都不必点。也就是因为光线太好,所以玉龄无法忽略,胤禛在看到李欣雅的时候,眼底瞬间亮起来的光彩。 她猜得没错,李氏这样身段苗条,体格风骚,容貌娇艳,弱质纤纤的女子,才是胤禛所喜欢的类型。像自己这样可称得上珠圆玉润的,的确是不讨胤禛喜欢。 难怪最近胤禛对自己敷衍了许多,却原来新鲜感过去了,自己对他也就没有吸引力了。 证实了心底所想,玉龄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 第24章 我不愿意 虽说玉龄给了机会,但宋氏和武氏毕竟还比较含蓄,而已不好光明正大的抢男人,只能在言语间尽量展示自己的魅力,以期引起胤禛的注意。 然而论到眼含秋波,顾盼生姿,她们如何比得上李欣雅?一整个晚上,胤禛的视线大半时间都是投注在她脸上的。 到底还年轻,玉龄知道,胤禛也许不喜欢李氏的行事做派,可这并不妨碍他享用这个名正言顺属于他的女人。甚至只要他少一点聪明和理智,就会被这种征服一个优秀的被许多人敬慕的女子的畅快感觉所蛊惑,沉迷其中。 假以时日,李氏未必找不到让胤禛对她改观的机会,慢慢的,形势便不是如今这样了。 散席之后,胤禛并没有立刻带走李氏,而是留在了玉龄的屋里,但就连几个侍女也都看出来了,他根本就坐不住,左顾右盼,心事重重,恐怕人在这里,心早就跟着李欣雅走了。 玉龄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爷今晚歇在哪里?” 胤禛回过神来,咳嗽了两声,似乎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不愿意主动提出要去李欣雅那里,所以最后说出来的是,“就在福晋这里。” 他大约以为自己这样说之后,玉龄便会投桃报李,让他去找李欣雅。 但玉龄只当没听出他的话中之意,立刻欢喜道,“时候也不早了,那妾身就服侍爷梳洗就寝吧?” 胤禛喉头动了动,最后默默的点了点头。 说是伺候,但也不过是吩咐下人几句罢了。 所以胤禛沐浴出来的时候,玉龄正坐在梳妆台前,将满头的秀发散开,拿了一把梳子,一点一点慢慢梳通。 她是从镜子里看到胤禛的。他已经换了一件白色的中衣,宽袍大袖,看上去比白天时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少年人的恣意。 透过镜子,玉龄一点一点描摹着他的模样。张爱玲说,通往女人心脏的路是阴/道。玉龄知道,自己之前所抱有的那些期待都挺可笑,胤禛的确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种人。可是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其实自己对他是有留恋的。 留恋这个看上去甚至并未成年的男孩,说起来也真是可悲可叹。 但是玉龄本来就是在种种规矩和责任的束缚之中长大的,对她来说,嫁人也好,情爱也好,都是非常慎重的事情。在彻底的失望之前,总不愿意相信自己看错了,总想着要再努力一把。她亦未能免俗。 不过,到此为止了。 她将手中的梳子扣在桌上,转过头,对着胤禛微微一笑,“爷好了?这便安置吧?” “好。”胤禛直接走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把人往床上带。他的动作里带了几分急切和不知轻重,显然是有些兴奋。 而这种兴奋的来源,其实并不是自己。 再没有哪一刻,玉龄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厌恶自己。她的丈夫在她的床上,心里想的却是别的女人,只要想想,玉龄就觉得恶心,被胤禛碰到的地方,更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无论如何无法摆脱。 所以在胤禛将她推倒在床上,覆身上来的时候,玉龄的神思一下子清明起来,她抬起手用力一推,就将毫无防备的胤禛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 然后她爬下床,站在床边看着胤禛说,“妾身想了想,李妹妹今儿头一天进府,怕是有诸多不习惯,爷还是过去看看吧。” “你说什么?”胤禛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眼睛都有些发红。 玉龄低着头不看他,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边。 胤禛仿佛气急了,抬手在床上使劲捶了一下,怒极反笑,“好,好好好!”然后下了床,胡乱穿上外衣,就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叫着苏培盛的名字。 等人出了屋子,玉龄才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般,软软的靠到床柱上,整个人慢慢滑到了地上,闭上了眼睛。 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周玉龄,就这样,别忘记你是谁。 “我的主子哎,你怎么坐在这里?”过了一会儿,乌嬷嬷急匆匆的走进来,见玉龄靠在床脚,连忙把人扶起来,“这天儿虽然越来越暖和了,但夜里还凉着呢!主子还是到床上去吧。” 玉龄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对着她笑了笑,“好。” “主子,这是怎么了?”乌嬷嬷把人扶到床上,让她躺好,又盖好了被子,这才低声问道,“我方才瞧着,怕是气急了。” “没什么,只是我劝她去李氏那里过夜罢了。”玉龄淡淡道,“新人进门,照理前三天爷都要歇在那里,是不是?”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福晋您方才不是还要留下爷吗?”乌嬷嬷有些不解。刚才四爷分明就是想过去,被福晋留下了,都梳洗更衣了,才说让人过去,那爷能不恼吗? 玉龄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只剩下一张略显苍白的脸露在外面。她笑了笑,“我只是忽然想通了,他今夜不去,明晚也要去。明晚不去,也总有一天要去。只要他有心,留是留不住的。” “可……”乌嬷嬷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是觉得玉龄这样做,十分不妥当,“爷这回恼了您,不是平白便宜了其他人?” 听到这里,玉龄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下去,她看着乌嬷嬷,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里,只有一片沉静,“嬷嬷说对了,只有我不要的才便宜了别人,而不是她们从我这里抢走的。你明白吗?” “福晋的意思是……”乌嬷嬷闻言心下一惊,“这万万不可!” “有什么不可?”玉龄笑着问她。这回她露出来的是真心的笑。虽然胤禛那样,但她现在的处境毕竟不算难,毕竟这世上,还有人是真心为她考虑的。 “我的福晋啊!”乌嬷嬷满脸急切,“听嬷嬷一句劝,这男人哪有不贪新鲜的呢?主子若是为这个生气,那是气不过来的。还是早些调理身子,诞下个阿哥才是正经!” “生下个孩子,然后一辈子都在他身上了,是吗?”玉龄出神的盯着帐顶,半晌,一字一句的说,“不,我不愿意要那样的生活。如果我生下的是个儿子,他将来会像四爷一样,三妻四妾,却没有一个真正爱他的人。如果我生的是个女儿,她将来要跟我一样去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我不愿意。” 第25章 百味杂陈 “可是福晋要怎么办呢?”乌嬷嬷满脸凄惶的问。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一生?福晋如今不愿,往后真的跟爷生分了,怕是就算想要转圜,也晚了。等到年纪大了,处境岂不是会更加糟糕? 跟乌嬷嬷的一番对话,倒是让玉龄好好剖析了一下自己的心态,所以这会儿,心里倒是没多少难受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嬷嬷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乌嬷嬷看了她半晌,叹了一口气,“罢了,福晋要怎么做,老奴总是支持你的。夜深了,福晋还是少思虑些,快睡吧,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她的话让玉龄想起了《飘》里的那句名言: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不由会心一笑,然后闭上眼睛睡了。 她以为自己会很难受,会辗转反侧睡不着,却没想到,一沾枕头,没过多久就睡熟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乌嬷嬷进来说,那三个都在外头等着请安呢。 玉龄也不着急,慢条斯理的梳洗了,让人摆了早膳,然后才请了三人进来。她记得,古代的妾,似乎是要伺候主母吃饭的?今天就先享受一把好了。 很快三人就被请进来了,见玉龄正在吃东西,面色各异。宋氏走到玉龄身前不远处,福身道,“给福晋请安。”顿了顿,抬头看了玉龄的脸色,又说,“本该伺候福晋用膳,只是臣妾这两日似乎染了风寒,身上不好,怕过了病气给福晋,因此不敢造次。” “你有这份心便是了。”玉龄也不在意。说起来,宋氏除了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后来都表现得十分恭敬。大概是因为她在玉龄之前进门,又有德妃在背后指点,所以一开始没将玉龄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她想必已经认清了,德妃虽然是胤禛的生母,可也管不到胤禛的后院里来,至少,这个四福晋不是德妃能动的。而且德妃送了那么几个人进来,对宋氏来说,也等同于自己被放弃了,自然要另谋出路。 对这样识趣的人,玉龄的态度自然也不同,还特意嘱咐乌嬷嬷请个太医来给她看看,又特许她往后不必早起来请安。若是身子不适就不必过来了,若是觉得好了,也可以过来说说话。 宋氏千恩万谢的应了,然后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这会儿工夫,武氏和李氏那边横眉竖眼的,正闹得欢呢!见宋氏不再说话,两人连忙上前行礼。只是让玉龄奇怪的是,李氏的脸色苍白,倒是武氏看着十分得意似的。 因为宋氏说了伺候玉龄用膳的话,所以李氏也道,“宋姐姐身子不便,婢妾倒是无妨。不如就让婢妾伺候福晋吧。” “罢了,看你的脸色也不好,想必是伺候爷辛苦了。也早些回去歇着吧。”玉龄摆摆手。说让她们伺候用膳,也不过是气话。别到时候让人说自己苛待人就不好了。 没想到话才出口,武氏便“噗哧”一声乐了出来,“福晋可真是体恤人,只不过啊,这人有多大的福气都是注定了的。哪怕再受抬举,也没有那样的命呢!” 李氏的脸色越发白得雪色一般,只是静静的立着,不与武氏争辩。 玉龄心知其中还有别的缘由,更不耐烦武氏用自己做筏子,很快就让她们回去了,这才问乌嬷嬷究竟是怎么回事。 乌嬷嬷因为昨晚的事,也是一夜没睡好,所以跟玉龄一样一头雾水。还是流萤道,“福晋不知道,昨儿四爷虽然没歇在咱们这里,可也没去东院。苏培盛早上过来取四爷上朝的衣裳,说是昨晚歇在外头书房了。” 竟然是这样! 玉龄心里一时百味杂陈,连她自己都辨不出是悲是喜了。 这又是何必呢?如果昨晚胤禛去了李欣雅房里,把人睡了,那他们之间,自然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自己也就可以专心的谋划退路了。 偏偏他没有,盛怒之下离开,居然自己去了书房。虽然未必是为了她,可结果却是无可争辩的。免不了,又会给她几分希望,让她一时间进退维谷。 留下,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却也下不定决心。 “依老奴看,四爷还是记挂福晋的。”乌嬷嬷道。虽然福晋没说过不让爷去李氏那里的话,但昨晚那样儿,分明就是不愿意四爷过去,四爷不会看不明白。最后也没去,说到底也是给了福晋这个脸面。 “再看吧。”连玉龄都有些不确定了,只能含糊道。 乌嬷嬷却是认定了缘由,满脸喜色的下去,还特意让人去御膳房吩咐,要了好些四爷爱吃的东西,晚上等四爷回来了,跟福晋把话说开,自然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结果胤禛这天根本没回来。据说是皇上派了差事,虽然没有出京,但地方远,来回不便,所以这几日都不会回来了。 乌嬷嬷为此十分不乐,倒是玉龄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真的有事不回来,还是胤禛在跟自己赌气,短时间内不见面也是对的。他们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过胤禛走得急,什么东西都没带,也没打发人过来拿。玉龄只能收拾了,让人给他送过去。胤禛这样的天之骄子,住在其他地方,已经是将就了,若是连贴身的东西都没有,恐怕根本过不下去。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胤禛不在,院子里倒是消停了许多。 正是春夏之交,去年玉龄种下的花草,不少都已经开放,姹紫嫣红,争奇斗艳,算是难得的盛景。玉龄也将那些烦心事都抛在脑后,每天摆开画板,从早画到晚,倒是积攒了不少画作。 千秋节她送的屏风太后很是喜欢,如今对着她总算热情了一点,而玉龄也学了一点蒙语,日常对话是没问题了。所以偶尔也会带上一副画作,去给太后请安。往往那幅画,带过去之后就留下了。 玉龄想得清楚,胤禛靠不住,总要给自己找个靠山。 找康熙太不现实了,她还怕自己露出什么端倪被康熙发现。而胤禛的生母是德妃……不提也罢。所以也就只剩下皇太后一个了。 第26章 懂事 胤禛的工作是跟着工部的官员巡视河工。 出门在外,工作量也不小,自然一切从简,他身边只带了苏培盛一个人,除了两身衣裳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带。晚上睡觉的时候格外不习惯,起来时眼下就带了两团乌青。 虽然别人也是这样,但胤禛几时吃过这样的苦。在这之前,他少有的几次离宫,也都是随驾,那待遇自然不可能差了。 其实现在他们的待遇也不差,只是对胤禛来说,仍旧十分不习惯。这时候玉龄送来的东西,自然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也让苏培盛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两位大人不敢当胤禛的面说,私底下都找他问过,四皇子究竟什么时候回去啊?这要是在这里时间长了。回去后皇帝一看,自家儿子清减不少,肯定会追究他们的责任的。 但他们又不敢提出异议,毕竟这位爷说要跟着,难不成还能赶他走?所以只能从苏培盛这里旁敲侧击了。 苏培盛对于自家爷非要跑出来的原因,多少也明白一点。现在见福晋着人送了这些东西来,自然是不会错过机会,连忙劝道,“可见福晋心中还是惦记着爷的,爷不如早些回去吧。” 胤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总算还知道规矩。”对回去的事却绝口不提。 他心想,爷若是就这么回去,岂不是让她以为爷已经不计较了?这一回让她占了上风,往后若是再闹起来,爷如何自处? 所以他必定要好生冷落福晋一番,让她知道,男人才是她的天,往后自然就乖顺了,不敢再这般胡闹。 竟然胆敢把爷从床上赶走!一想到这个,胤禛就气得直咬牙。 他这个福晋,从第一眼看到,胤禛就觉得她不是个能消停的。若是不给她一些教训,往后只怕更是压不住了! 苏培盛跟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虽然他不说话,但多少也能摸到一点痕迹。对福晋的示好,爷心中肯定十分受用,怕就怕太受用了,一时不愿下这个台阶。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福晋还会不会再派人过来,若是不派人过来,爷必定又要计较,就更放不下身段主动求和了。可若是一直派人来,爷若一时自得起来,想多煞煞福晋的气势,恐怕也会把事情闹僵。 想到这里,苏公公不免也十分忧愁。以他对自家爷的了解,估计不管福晋选择哪一种,最后的结果都不大妙。 结果果然被他给猜着了。福晋就让人送了这一回东西,往后就再没有动静了。这山高水远的,就算他想答应一下消息,也难得很。唯有几天一次往京里送折子的时候,能弄到几个消息。 不过得来的消息,他就更加不敢告诉自家爷了。 福晋在宫里,可是过得逍遥得很,除了每天给德妃娘娘请安之外,不是窝在自己的院子里作画,就是去太后那里陪她老人家说话。后来太后发了话,让她把御花园画下来,于是福晋现在整日往御花园跑,恐怕早就将自家爷忘在脑后了。 苏培盛都忍不住替自家爷不平。怎么四爷不在,福晋反而更加自在了呢? 要知道当初爷在宫里时,福晋每天早晚要伺候爷,中午也不忘着人往衙门里送爷喜欢的饭菜。偶尔还要给爷做件衣裳,做个荷包什么的。总之绝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伺候爷上头了。 这么想想,四爷不在,福晋似乎的确省了不少事儿啊! 偏是将自家爷晾在这里,就这么回去吧,不甘心,若是继续留下吧,心里怕是更加不忿。要知道爷的活儿其实早就做完了,拖着不肯回去,多半还是跟福晋别着劲儿呢。 但是这消息也不是说苏培盛不开口,胤禛就不知道了。得知玉龄如今的情况之后,他是着实咬牙切齿的一番。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回吧!毕竟胤禛在这里也住够了,再不回去,估计他也受不了了。 但是就这么回去,胤禛心里肯定不愿意。最后还是苏培盛想了个法子。京畿附近正好有人种了早熟的西瓜,这会儿第一批西瓜熟了,据说已经往王公贵族府上送过一回,味道还算不粗,如今也是个稀奇东西。 苏培盛便去买了一些,以胤禛的名义送回府,也算是变相的提醒福晋,爷还在外头吃苦呢,你也别太悠闲了,多少要尽为妻的本分! 玉龄收到西瓜的时候,倒是着实惊喜了一番。她不知道古代的种植技术如何,但这个时候就有西瓜出来,也是意料之外。 当然,四爷要提醒她的目的也达到了,玉龄又着人收拾了不少东西,给他送去,同时也问了,爷出门那么久,啥时候回来啊? 胤禛自觉得了玉龄的台阶,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便启程打道回府。 这边儿玉龄看着眼前的大西瓜,心里喜欢不已。我们都知道,一般人看到一整个西瓜的时候,下意识的就会上前伸手拍两下,听个响儿,不管自己究竟能不能听出西瓜的好坏来。 结果玉龄这上手一拍,这个瓜竟然就这么哗啦一声裂开了! 玉龄以前听说过西瓜熟透了之后,刀子一碰就裂了,这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用手拍一下也会裂的。不过裂开之后,那里头红红水水的着实引人食欲。 玉龄自然是美美吃了一顿西瓜。 她以前身体不好,这种寒凉的东西根本受不住,每年西瓜大量上市的时候,爸妈才会千挑万选,买一只农家自种的那种西瓜回来杀了,她往往只能分到薄薄的一两片,那滋味儿便一直贯穿着她的人生之中,至今难忘。 如今有了这具健康的身体,一时没忍住,就吃得有点儿多了。这儿西瓜嘛,清热利尿,属性寒凉,玉龄这一下子吃得多了,肠胃便有些不舒服,当天晚上起了好几次夜,第二天起来时脸色都白了。 强撑着去给德妃请了安,回到屋里就倒在了床上。 于是等胤禛回来的时候,满心以为福晋会欢喜的出来迎接自己,结果却是门庭冷清。再一问,好么,福晋还躺着呢!敢情对他回来这件事,她根本就没上心过! 第27章 山茶花 胤禛这一怒非同小可,直接领着人去了书房,连玉龄的屋子都不进了。 乌嬷嬷当时正忙,也不知道下头的人怎么回的,等听到消息时,胤禛都已经走远了,只能责备了下头的人几句。光是说福晋正躺着,总要说说原因啊,福晋又不是偷懒,是身子不适罢了! 不过乌嬷嬷不知道,胤禛虽然生气,但还是让苏培盛去打听了一下是怎么回事。结果这一打听,更加生气。他让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几只西瓜,都被福晋给分了,半个都没给他剩下。福晋自己更是吃掉了整整一个,这才会肠胃不适躺在床上起不来! 吃了他的东西,结果对他还是这么不上心!看来是让她独自在宫里悠闲的时间太长了些,都不记得她如今拥有的这一切究竟是谁给她的了! 胤禛此刻对于自己硬着头皮在外头住了将近一个月这件事悔之不迭。本来是想给福晋一个教训,结果她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心广体胖,反倒是自己在外头吃苦,晒黑了不少,也清减了不少。 他是真的晒害了许多。 身为皇子,平日里虽然读书上朝辛苦,但是酷暑炎热却是没怎么受过的。毕竟宫里冬天有火龙,夏日有冰盆,就算练习骑射,也不会盯着烈日,自然养得人人都肌肤白皙。 结果胤禛出去这一趟,整整晒了将近一个月,皮肤都晒成了健康的麦色,跟其他人站在一块儿,实在是太明显了。去各宫请安的时候,都不免被追问打趣一番。 玉龄看到他的时候,也有点儿意外。她还以为胤禛说是去办差,其实就是怄气呢,断没想到他还真的去办事了。 其实四爷也不想的。那么多官员看着,自己一直不愿走,总不可能每天躲在屋里吧?总要做点事,这做着做着……事情就越来越多,到最后别的都顾不上了,先忙完再说。等忙完一看,已经这样了。 一张黑面,再加上他不管什么时候都板着脸,面无表情,看起来活脱脱就像个黑脸包公再世。 “爷清减了不少。”玉龄竭力忍住笑出来的冲动,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胤禛哼了一声,“爷瞧着福晋倒是圆润了不少。” 这就是对自己不满了。不过玉龄如今想开了,也不再小心翼翼讨好他了,做好自己的本分,谁也不能说什么,遂道,“是皇玛嬷那里的点心好,妾身近来无事,便时常往仁寿宫走动,太后偏爱,赏赐了许多美味的点心。” 胤禛听她竟然承认了,心里更加不高兴。但是他是个大男子主义,平日里喜欢自己的女人奉承着,这种时候也没办法对玉龄发脾气,所以只好自己憋着。 玉龄想了想,又道,“爷送回来的西瓜极好,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臣妾想着,多买一些,也可以孝敬各宫长辈们。爷看呢?” “这事你去问苏培盛便是。”胤禛有些不耐。自己坐了那么会儿了,福晋为何就不问问自在外头过得如何,是否吃了苦?做妻子的,就是这么对自己的丈夫的? 才这么想着,玉龄就问了,“爷这次出门时间有些长,不知在外头照顾的人是否尽心?” “出门在外,自然一切从简,哪能如宫中这般?”胤禛不悦的瞥了她一眼。 “爷说得是。”玉龄道,“只是妾身心里总是放不下,担忧得很。如今爷平安归来,妾身就放心了。” 胤禛听了这句话,总算通体舒泰,心中哼了一声,脸上越发摆出严厉的神色来。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玉龄歇了一天,气色倒是还好,虽然脸色还有些发白,但自觉好多了。所以就一直坐着跟胤禛说话,之后又一同用了晚膳。 胤禛心里还想着,这回福晋总会主动提出让他留下了,谁知玉龄奉了茶之后便道,“爷才回来,妾身本该亲自伺候,只是今日身上不爽利,恐怕有些不便。爷看……” 不等她把话说完,胤禛已经皱着眉头站起身,一径儿走了。 玉龄舒了一口气,目送他出了房门,便自己回了内室,吩咐乌嬷嬷铺开纸笔,她要作画。 胤禛这里越想越气,出了门本来是要往书房去的,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抬脚就将旁边摆放着的一盆花给踢翻了。 苏培盛在后头瞧着,那仿佛是福晋最喜欢的一盆花,爷当初也是花了心思弄来的,这会儿说砸就砸了。看来是气得不轻。 说来也巧,这边花盆打翻,发出“嘭”的一声,那边黑夜之中便有个柔柔的女声问道,“是谁在那里?” 苏培盛抬眼看去,便见东院的李格格慢慢从黑暗之中走出来。她本就生得美,今儿穿了一身淡蓝的旗袍,上面绣着淡雅的山茶花,头上只簪了两只玉钗,又素静又娴雅,就仿佛从夜色里走出来的一朵花儿,令人无比惊艳。 李欣雅已经看到了胤禛,忙上前盈盈福礼,“婢妾李氏,给爷请安。”抬头时还不经意的往这边递了一个眼神,秋波如水,脉脉含情。 苏培盛偷眼看了看自家爷的脸色,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赞叹,心中不由替福晋不值。何必闹这么一场呢?到了还是便宜了这个李氏。 苏公公在宫中沉浮多年,哪里还会看不清?说李氏是巧合出现在这里,他半个字都不信! 只叹福晋偏偏跟爷拧着来,爷又如何是肯让人的?这两人都拧着,反倒白白让人钻了空子。今儿只要是爷去了东院,这个李格格便算是起来了。姿色有,手段有,也不乏聪明,假以时日,跟福晋分庭抗礼,也未可知。 “李格格怎么在这里?”胤禛也开口问道。当然他不是真的关心李氏为什么到这里来,不过是找个话题罢了。 李欣雅面上一喜,连忙道,“婢妾用过晚膳之后,便想着出来走走。不想惊扰了四爷,是婢妾的不是。” “罢了,你就在这院子里走,哪来的不是?”胤禛走到李欣雅面前,“进府之后可还习惯?” 李欣雅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去,“福晋仁厚,婢妾自然过得极好,只是平日里不好出门走动,有些无聊罢了。不过绣花读书,也可打发时间。” “哦?你会读书?” “是,婢妾的父亲从小便教婢妾读书,说是读书明智,也能懂得道理。”李欣雅道。 胤禛连连点头。 于是说着说着,不免就要注意到李欣雅衣衫单薄,然后顺理成章的送她回东院。 第28章 悲催的四爷 其实在苏培盛看来,李氏的那点儿小手段,真是不够看的。 爷也未必看不出来。只不过呢,跟又臭又硬,不肯稍微妥协的福晋比起来,这个李氏可就知情识趣多了,又生得温柔似水,正是自家爷心里喜欢的类型。所以这手段虽然一般,耐不住管用啊! 男人无外乎如是,希望自己的女人捧着赞着,心里满足了,自然一切好说。相较之下这个李氏倒是更懂事。 他站在东院的门外,感受着夏夜微风消去白日的暑气,心中满是感慨。 他是爷的人,不管爷抬举的是谁,都要给他几分脸面,所以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不过苏培盛毕竟在这方面业务还不怎么熟练,不管是从自己的观感还是从四爷之前的反应来看,他都觉得福晋胜算更大,如今闹到这个地步,真是可惜了。 而房间里的胤禛,看着含羞带怯的李氏,也忍不住将她同福晋比较起来。 论容貌,是比福晋胜出许多,尤其是那种弱柳扶风的姿态,胤禛想了一下福晋做出这幅模样,心下不由一个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怎么又想到了福晋?胤禛皱了皱眉,对李氏道,“我记得你的闺名叫做欣雅?” “是。”李欣雅心下一喜,面上更是红晕遍布,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胤禛,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将一个倾慕丈夫的女子演绎得活灵活现,“爷能记住妾的名字,妾就心满意足了。” “你是个懂事的。”胤禛想了想,问,“爷之前冷落了你,你心里可怨爷?” “怎么会?”李氏连忙抬起头,碰到胤禛的视线,又避开去,“爷也是外头有事要忙,并非故意冷落妾,妾又怎会怨爷?但凡爷心中记挂着妾一分半分,妾就再无所求了。” 胤禛闻言,又忍不住想,如果是福晋的话,她绝不会说出这种话的。她被冷落了,倒的确是不会怨爷,因为就算被冷落,她也能花样翻新的过她的小日子,别提多悠闲了,哪有心思怨他? 这么想着,心气越发不顺,也没什么心情跟李欣雅聊天了,便直接道,“夜深了,安置吧。” “好。”李欣雅站起身,倒了一盏茶递给胤禛,“爷,这是婢妾泡的花茶,味道不错,爷赏脸再尝一盏吧。” “你有心了。”这茶的滋味倒的确不错,胤禛随手接过来喝下,然后便起身往内室走去。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雅的花香味,香气幽幽,似有若无,暧昧惑人 。胤禛嗅了嗅,忍不住道,“你倒是个爱花的,这是什么香味?” 说到爱花,他又忍不住想起福晋来。她也是相当喜欢花的,但除了院子里种的那些之外,胤禛从未在她的屋子里闻到过花香气。苏培盛倒是问过,听说是因为不愿意将那些花折回来,宁愿叫它们自开自落。 胤禛倒是见过她带着人将开败了的花瓣收集起来,不过既不能装饰,用来熏香也没有多少水分,最后统统都送去御膳房,做成了鲜花饼。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更爱花,还是更爱吃。 见胤禛眼神放空,脸上的神色莫辨,李欣雅不由有几分紧张,低声道,“不过是妾自制的香料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只这香味还算是淡雅,便留着自用。” 却也到底没说是什么花儿。 好在胤禛也不关心这个,不过随口问问,听了答案,也只是淡淡点头,随后便在床前站定,让李欣雅替他宽衣。 站着站着,他总觉得自己头有些发晕,不等衣服脱下来,身子一晃,就坐在了床上。李欣雅的身子立刻贴上来,甜腻腻的声音低低的唤他,“爷……” 福晋从不会这样唤他。——奇怪了,今日怎么总是想起福晋来? 胤禛摇了摇头,重新看清了眼前之人的容颜。李欣雅面上飞红,含羞带怯,一双眸子更是水盈盈的波光潋滟,斜斜的睨着他,欲语还休。 胤禛的脑子忽然混沌了一下,然后就回忆起了在自家庄子上的那一晚。那对于胤禛来说,实在是人生至今唯一一次的颠狂,平日里竟是不敢轻易回想。只是不知为何,今晚就这般轻易的想起来了。 当时福晋是什么样的神色呢?一开始是倒是红着脸,后来就没有多少羞意了,反而是咬着牙 ,一脸豁出去的模样。胤禛当时其实以为她会退缩的,然而竟没有…… 有时他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件事情上,玉龄坦荡得让他都有些不知所措,一旦投入,全然没有一般女子的小意温柔,含羞怯弱,反而直白大胆,有什么感受和需要,都会直言。在这件事情上,两人其实是极为合拍的。 就在胤禛回忆起当晚的事,心猿意马在,只觉得浑身燥热无法纾解时,李欣雅的手已经攀上了他的剑,整个人紧贴着他的同时,也慢慢的解开了他的腰带,温热的小手往里伸去…… “啊!”然后手指才挑开了衣襟,就被胤禛紧紧抓住。 他睁开的眼睛有些发红,但总觉得自己如今的状态有些不太对。他虽然血气方刚,但在这方面的需求其实并不十分强烈,就算是被福晋冷落了很长时间,当也不至于会什么都不做,就被个女子勾得心猿意马。 哪怕李欣雅长得再合他的心意,也不可能。 “爷?”他的力气不小,李欣雅被他紧紧钳制住,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不明白明明气氛正好,为什么胤禛会突然如此? 胤禛扔开了她的手,坐起身,冷着脸道,“爷忽然想起还有些事没有处置,这就走了,你先歇着吧。” “爷?”这一下,李欣雅的脸色都变了。好容易才抓住机会,将胤禛引到自己这里来,眼看着便能承宠,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第29章 空间 胤禛也不解释,冷着脸下了床,胡乱穿上衣裳,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就要往门外走。 李欣雅这时才猛然反应过来,扑过去抱住了胤禛的腰,颤声道,“爷,别走……” 如果让胤禛就这么从她房间里走出去,那她明日也就不必见人了。她用了多少心思多少算计,就是为了这一夜,她必须要成功! 胤禛的心里越发烦躁起来。软玉温香,他却一点都感觉不到欢喜和满足,只是越发烦躁。他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却也不怎么想留在这里。而这时候,李氏这个做派,就显得有些惹人厌了。 说也奇怪,福晋不肯留他,他生气。李氏想留了,他又不高兴了。 又想起福晋了!胤禛狠狠皱了皱眉,简直要疑心福晋是否给自己下了什么咒了,怎么什么时候都能想起她来? 这般想着,心下越发愠怒,抬手掰开李欣雅的手,冷冷道,“爷有正事要办,若是耽搁了,你能担待得起吗?记住你的规矩!” 然后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李欣雅满脸茫然的坐在地上,完全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一切都好好的,都快到最后一步了,胤禛却忽然要走。难不成他不喜欢女子太主动,自己应该躺在床上等他吗? 她狠狠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满心不甘,拿起桌上放着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然后才一脸不忿的倒回了床上。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最要紧的还是往前看。今日不成,她总有一天会让胤禛上自己的床,只要走了这第一步,就不信她不能成功! 让下人进来将摔碎了的茶杯收拾了,又叮嘱没有自己的吩咐不许进来,等室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李欣雅又小心的放下床帐,然后才闭上眼睛,心中默念‘进去’。 下一刻,她整个人都从床上消失,出现在了自己的随身空间内。 身为穿越女,李欣雅自然也有自己的金手指,那就是这个带着无数灵草灵药的随身空间!有这么一个宝贝在手,自己又是历史上的四爷的侧福晋李氏,李欣雅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必定是主角,所以四爷必定是她的,眼前这一点点小挫折,却不会让她退却! 不过虽然如此,到底还是意难平,所以进入空间中的木屋之后,她看到摆在桌上的瓶子,忍不住拿起来扔在地上,“什么凝情水、夜合香,男子用了之后便会把持不住,都是骗人的!” 她从空间里得到灵药之后,自然要物尽其用。 刚好找到凝情水和夜合香,只要让男子喝下凝情水,再闻到夜合香,便能勾起男人心中的欲念,让他们难以自持。而且这种东西用了之后也检查不出来,完全不用担心被人发现。李欣雅自然就给胤禛用了,加一层保险。 当然,在这个计划里,最重要的,还是她事先服下去的那枚“宜子丸”,吃了之后必定能够一举得男。但是吃再多药,前提是胤禛要跟她有关系啊!所以弄来弄去,那枚宜子丸是白吃了。 而这个药丸,她的空间里也一共才五粒,现在只剩下四粒了,让李欣雅如何不心痛? 李欣雅自然不知道,那凝情水名曰凝情,自然会将服用者心中隐秘的感情激发出来,让他回忆起自己心爱之人,如此配合夜合香,便会沉迷其中,无可自拔,自然就把持不住了。 不过这种作用在说明书里没有写,她自然不知道,更不知道,正是自己加的这个保险,坏了自己的大事。 …… 见胤禛才进去了没多会儿就出来了,苏培盛也是暗暗吃惊。再看胤禛的脸色,分明是情动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 不过他可不敢多管多问,只小心跟在胤禛身后。 胤禛怒气冲冲的回到了书房里,稍微冷静下来之后,才觉得自己今日的行为当真莫名其妙。自己明明被李氏勾起了兴致,非但没有当场要了她,反而自己跑到这里来生闷气。还有在李氏那里,好几次都想起福晋来,更是莫名其妙。 那个女人怎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胤禛是绝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的,所以最后只能迁怒李欣雅,也不知道究竟使了什么手段,自己之前都好好的,偏去了她那里一趟之后,就变成了这般! 他想了想,越发觉得不放心,便叮嘱苏培盛去叫个太医过来。总要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才能安心。 苏培盛闻言,脸上有些惊疑,差点儿以为自家爷不行了。胤禛看到他的脸色,虽然不知具体,也猜到了几分。毕竟男人在这方面都很敏感,自己才从女人房里出来,就请太医,让人生疑也不奇怪。 胤禛只能咬咬牙,道,“爷怀疑李氏给爷下了药!” 苏培盛闻言大惊,连忙下去请太医了。难怪爷这般生气,而且从东院回来那么长时间了,脸上的红晕也没有褪去,原来竟是被下了药! 然而太医请来之后,把了脉,却是说胤禛的身体什么问题都没有,不过,“四爷正是青春年少,血气方刚,这……只要多多亲近府中女眷,发散精力,自然便无事了。” 太医其实也非常尴尬,这四爷就是激动了点儿,至于叫他来看吗?找个女人就行了啊!往常他都是劝别人房事要节制,不曾想也有这么劝人的一天。 胤禛皱眉,冷声问,“当真无事?”他也不好说自己具体是怎么回事,太医不知情,自然也说不到点子上,听到太医检查不出来,只觉得此人乃是个庸医,不耐烦的把人打发了,也没什么叫人的兴致,让苏培盛抬了一桶凉水过来了事。 只是心中对李欣雅的怀疑,却是完全没有消退。 ——这种事,总之他是不会怀疑自己有问题的,那错的必然是李欣雅! 第30章 争执 李欣雅再如何不甘心,这件事到底还是传出来了,至少胤禛身边的人都心知肚明。她第二日去给玉龄请安的时候,看着谁都像是在嘲笑她,尤其是神色淡淡的福晋。 不过也没难受多久,因为第二天四爷便去了武氏房中,然而结果也差不多,戌时还没过就离开了,显然也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也不知道是真的有问题还是心理原因,胤禛总觉得自己在别的女人房里时,精神恍惚,老是会冷不丁的想到福晋,于是自然什么兴致都没了。 宋氏正病着,所以其他人也就没有等到看她笑话的机会,接下来的几日,胤禛都是歇在自己屋里的。 玉龄一开始还不明白胤禛究竟是什么意思,这会儿已经品出一点味道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不愿意亲近其他女人了。 她心里反而纠结起来。胤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倒是在院子里明察暗访了一阵子,但是苏培盛办事十分牢靠,胤禛的情况只有他一个人清楚,所以玉龄问来问去,也没问出个结果。 发现这一点之后,玉龄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了。她以前迫切的这般期望着的时候,总觉得要让胤禛不亲近那些无穷无尽的女人,实在是个太困难的任务,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 结果等她决定放弃的时候,胤禛自己不知道抽什么风,竟将她的标准给达成了。 不过也未必,没有过夜,未必就是没睡过。大清朝不是有这样的规矩么,尤其是皇家,宫里嫔妃侍寝时,也是抬到皇帝的寝殿,而且还只能在偏殿承宠,完事之后再抬回去。 焉知胤禛不是这样呢?把女人当成工具,发泄完了就直接离开。她总不可能去问李欣雅和武氏,你们跟爷究竟做了没? 这么想着,玉龄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福晋叹什么气呢?”画屏问。自从去年从承德单独跟着玉龄回来,在路上遇到了李欣雅,后来李欣雅又进府了之后,画屏心里就感觉自己跟福晋好似亲近许多,说话也没了那么多顾忌。 而玉龄对这些小姑娘的心思虽然不了解,但她不是苛刻的主人,对这些小节也不怎么在意,倒是秋光看了画屏一眼,道,“瞎打听什么呢?福晋有事情自然会吩咐你,没事就少说话。” “无妨。”玉龄笑了笑,“你们跟着我的日子也不短了,没有外人在,自在些也无妨。” 不过,给她们这么一提醒,玉龄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为这些使不上力气的事情烦恼,也就暂且抛诸脑后,打算轻松轻松。 于是她让画屏带着人去御膳房要了个锅子,还有各色小菜回来,正好庄子那边送了不少野味过来,晚上打算吃个热腾腾的锅子。以前玉龄就听人说过,大夏天最适合吃火锅,那滋味儿绝了。可惜她自己没有那个口福。如今自然要抓紧补上。 还有烤肉,嗯,明天就吃烤肉好了。 玉龄本来是打算自己吃的,到时候叫上乌嬷嬷和身边四个大丫鬟一起上桌子,大家热热闹闹的吃。结果东西才准备好,胤禛竟然回来了。 说起来这几日他跟玉龄赌气,也不往正房来。玉龄也不理他,吩咐人把需要的衣裳什么的收拾了给他送过去,颇有让他就在那边住下的意思。 于是胤禛思来想去,还是自己过来了。上次的事情他就看出来了,指望福晋跟自己服软,是不可能的,他自己赌气的时候,没准福晋过得多滋润呢。 果然过来一看,福晋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却完全没想着要请他。于是四爷就不客气的留下来吃晚饭了。 好在玉龄不跟他计较,索性让其他人自己又去要了个锅子,自个儿在外头吃,大家一起热闹。她自己就跟胤禛在屋里吃。 一顿饭吃下来,整个人大汗淋漓,玉龄早有准备,只穿了两件薄薄的绸缎衣裳,所以倒不觉得,胤禛就惨了,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出了汗之后闷热无比。 尤其是……福晋的衣裳被汗湿之后,紧紧贴在了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而且因为布料很薄,湿透了之后就变成了半透明的,若隐若现,甚至能看清肚兜上的花纹。 一顿饭吃完,胤禛整个人像是水里捞出来的,脸色发红,眼睛也有些发红,喝了茶歇了一会儿之后,声音黯哑的道,“福晋,时辰不早,安歇吧。” 语气里还带着几分迫不及待,并且说完之后,自己走到内室,就在床头坐了下来。 玉龄抬眼看了他一眼,察觉不妙,连忙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有件事,正想同爷商量。” “你说。” “今儿去给额娘请安时,额娘吩咐说,爷成亲也有两年多了,到如今却还一个子息都无,往后还是应该雨露均沾,要多往几个妹妹院子里去。”玉龄低下头道。 胤禛皱了皱眉,“你倒替她们打算周全,那你自己呢?” 玉龄头也不抬,毫不犹豫的道,“妾身自然是尽好本分,替爷照看着府里。” 胤禛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片刻后开口,“你过来。” 玉龄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一双眸子如同最深沉的黑夜,看不清楚里头的情绪,不免有些忐忑。但他开了口,而已不好装作没听见,只好往他那边走。才走到跟前儿,就被胤禛伸手抓住,一个用力,便翻身将她压在了床上。 “爷这是干什么?”玉龄不悦的皱起眉,用力挣扎起来。 “怎么,不高兴?”胤禛红着眼睛看向她,手下用力,撕破了玉龄的衣裳,“你方才不是说,会做好自己的本分么?你是我的福晋,伺候我便是本分!” 随后再不留力,肆意折腾起来,在她身上啃咬,辗转。 玉龄的手在身下紧握成拳,胤禛这句话说得太过伤人,她甚至不愿意再跟他计较,索性别过头,只当是没有反应。 只是片刻之后,他剥去她身上最后一层阻碍,满心激动的闯入那片秘地,却只觉一片干涩。 闹了这么半天,他自己是箭在弦上,可福晋却毫无所动。这般一想,顿时满心无趣。 他从没见过玉龄这般抗拒,毫无反应。 第31章 我嫌脏 在胤禛的印象中,每当这个时候,玉龄都会十分配合自己。 她会喘息,会低低的呻、吟,会用手搂着他的脖子,身子软成一汪水,到尽情时,还会双腿紧紧盘在他腰间,甚至用力咬破他的肩头……最癫狂的时候,他身上满是她弄出来的痕迹,弄得他只敢叫苏培盛一个人伺候。 那是真正的鱼/水之欢,尽情尽兴。 可是此刻,胤禛抬头,便见玉龄静静地躺着,像是认命了,不在反抗,却也不肯妥协。 她眉峰紧紧纠结在一起,双手抓紧身下的床单,微微侧过头,没有看他,姿态抗拒。 但她的眼睛里却没有泪,甚至眼神都是平静的,如同两潭死水,让胤禛心下微惊。 原本血脉喷张的地方突然软下来,他兴致全失,匆忙的穿好衣服,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畏惧恐慌,丢下了一句话,“何必做出这幅样子?我以后不再碰你便是了!”然后仓皇离开。 他一出门,乌嬷嬷就连忙进屋照看玉龄,竟是一眼都没看他。 她的奴才也跟她一样,眼睛里根本没有自己这个主子!胤禛咬着牙,恨恨的想。 但他又不急着离开,就站在廊下,听到屋里嬷嬷劝说的声音。半晌,玉龄才低声道,“嬷嬷,备水。” “福晋,真要如此么?恼了四爷,福晋的日子也不好过。” “非得如此。”玉龄慢慢道,“我可以贤惠持家,替他纳妾养孩子。可他碰了别人,就不能再碰我。我嫌脏。” 那最后三个字,像是磨着牙齿,一字一字吐出来的,带着一股毫不遮掩的嫌恶,显然是想起了方才的事。 胤禛听到她的话,一时间既觉得心头发寒,又感觉怒火滔天。玉龄还是在意他有其他女人,对他未必无情,可说出这种话,也实在是不像个贤惠大度的福晋! 连他都敢嫌弃,以后岂不是要翻天了么? 什么叫她嫌脏?自己根本不曾碰过别的女人!不对……就算他碰了别的女子,难不成她便可以这般嫌弃自己的夫君了吗?她身为皇子嫡福晋的宽容大度呢?亏得当初皇阿玛赐婚时,还称赞她沉稳大度,端庄持重! 却没想到竟然是个妒妇! 最让胤禛咬牙的是,别人家的福晋嫉妒,最多不过是跟姬妾过不去罢了,对着爷们的时候,谁敢像她那样甩脸子?换个脾气暴躁些的,怕是早就吃了多少苦头了! 也就是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竟然还敢这般嫌弃自己,真是……胤禛咬着牙,转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概括自家福晋的行径,一个着急,忍不住抬手在墙上打了一拳。 木板房的隔音效果着实有限,屋里的人很快听到了动静。 胤禛生怕玉龄派人出来查看,发现自己还没走,也顾不得满心难受,最后烦躁的将这些念头都压下去,一咬牙,转身走了。 苏培盛原本就再在胤禛不远处,连忙追了上去。 方才房里的对话,他也隐约听到了几分,暗暗心惊的同时,也忍不住偷偷观察自家爷的表情。 可胤禛生气归生气,愤怒得眼睛都红了,却也没有直接冲进去对福晋说什么,让苏培盛暗暗擦了一把汗。 看来,还不到福晋失宠的时候。 这可真是大大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自家爷的脾性,他多少也知道几分,如果对福晋没有情意,这样几番被福晋甩脸子,下不来台,怕是早就恼了。如今还能克制住自己,反倒令人意外。 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其实在他看来,两位主子心里都装着对方呢,否则也不至于会闹到这个地步。可是看这个样子,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重归于好了。 主子们折腾不要紧,受苦的全都是他们这些下人啊! 幸好福晋还算仁慈,并不会对下人撒气,否则两头受气,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这边胤禛离开,那边乌嬷嬷听到动静出来看了看,正好看到苏培盛的身影拐过垂花门,不由满心兴奋的回了房间,低声对玉龄道,“方才像是四爷在外头。” “他还没走?”玉龄也有些意外。再回想起自己对乌嬷嬷说的话,不由变了脸色。她是这么想的,可却不表示要让胤禛知道啊。这个大男子主义,要是知道自己被嫌弃了…… 玉龄倒吸了一口冷气,“看清他去哪儿了吗?” 乌嬷嬷也想到了这一点,脸上的兴奋消失无踪,全部换成了忐忑,“要不老奴去打探一番?” 玉龄却抬手阻止了她,“也是我糊涂了,这些跟我都没有关系,不必打听。”反正已经跟胤禛闹翻了,再想这些也没什么意思。 要是胤禛实在是对她不满,总会表现出来的,到时候,说不定她反而能够找到机会了。现在这样僵持着,她才真正是进退两难,不知道该怎么走。 不过,玉龄想,胤禛那么生气,应该是去找她的解语花李欣雅了吧?她也不得不承认,李欣雅生得好看,又会说话,真是占尽便宜,就是小说里那种典型白莲花,又会揣摩男人的心思又会逢迎,游刃有余应付自如。 得喜欢也不奇怪。 她不知道,李欣雅现在在胤禛心里,已经成了居心叵测,敢给他下药的人,简直十恶不赦,哪里还能当成解语花来看? 要不是没有证据,他早就把人处置了。他已经安排了人盯着东院,务必要知道李欣雅手里的东西,究竟都是怎么来的! 再加上听了玉龄的话之后怒火中烧,拧劲儿上来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不会处置李氏,留着给福晋添添堵也是好的。 福晋不是嫌弃爷么?那就让她知道,有的是人等着来巴结爷! 怀着这样的心思,胤禛哪怕是不留宿,都非要去三个妾室那里坐一坐。只要想到福晋会因此嫉妒,他心里就痛快了。 第32章 原来如此 转眼夏天就快过去了。康熙三十三年七月,康熙巡幸塞外。 这次胤禛照旧随驾,但一个人都没带。 皇宫再次空了下来,而没有了男人,这些女人们自然是消停了许多。 玉龄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只因胤禛在的时候,院子里的气氛总是沉闷压抑,好像随时都会爆发,端看胤禛能忍到什么时候了。 现在他走了,感觉天空似乎都一瞬间变蓝了许多,凝重的气氛更是消散殆尽。 因为德妃随驾,玉龄可以不用去请安,索性免了李氏等人的请安,于是终于可以悠闲自在的睡到自然醒。不过,在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的年代,她晚上绝不会超过九点睡觉,早上七八点也就起来了。 吃过早餐,趁着阳光还不是太烈,玉龄让人带着自己的画具,到御花园里找个临水的亭台水榭摆开,就在那里消磨一整日的时光。至于午饭,随便去御膳房要点儿凉面之类的就打发了。 正是水果上市的时节,吃着冰镇的水果,喝着冰饮,赏赏景,画画图,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院子里的宋氏和武氏一贯都十分守规矩,成天待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些什么,但只要不打扰自己,玉龄就不会去管。反倒是新来的李氏,显得不那么安分。 据乌嬷嬷说,她隔一两天也会出去一趟,倒也没做什么,就是去找那些杂物房小宫女小太监套近乎。这些人虽然也在宫里伺候,但并不具体分配到哪一宫,自然也没什么在主子面前出头的机会,日子过得也不怎么好。 这会儿李氏这样生得美又懂得体谅人的半个主子主动折节下交,自然是令这些人心生感激。闹得不少人都知道,四阿哥的李格格是个心善的。 当然,虽然没人提起,但是用来给李氏做陪衬的,往往就是玉龄这个嫡福晋。相较于心地善良,温柔貌美的李格格,从不跟这些人接触的四福晋,自然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她这是要做什么?”玉龄对此十分不解,就算名声再好有什么用?对李欣雅来说,一个妾室,最要紧的就是宠爱,在外头的名声太大,对她来说反而不是好事。 一个女子以贤良淑德闻名,自然令人喜欢。但单纯以美貌或是其他闻名,就未免会令人觉得轻浮不喜。 至于这心地善良,玉龄也不好评价,但李欣雅不像是想要这种空名的人。 “老奴也不知,只是让她这样行事,怕是有损爷和福晋的名声。”乌嬷嬷道,“是不是训斥她一番?” 玉龄皱了皱眉,“不必。让人看着,有什么问题再来告诉我。” “这……”乌嬷嬷说,“来给老奴回话的那丫头说,仿佛也有其他人在查李氏的事儿。不是她机灵,怕是还不能察觉。” 玉龄闻言一愣,低头想了片刻才道,“就当没发现吧,小心些,别让人看出端倪来。” “是。” 玉龄对着荷花池发了一会儿呆,琢磨出了一点儿意思。那个也在查李氏的人,不是德妃就是胤禛吧?胤禛的可能更大些,莫非他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能够说得通了。胤禛本来打算去李氏那里过夜,却中途离开。未必是因为不喜李氏,只是察觉到了什么。 胤禛不是好色的人,美色对他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哪怕李氏正是他最喜欢的那一款,察觉了不对劲,一样干脆的放弃,又私底下派人细查。 这么说来,李欣雅果然还藏着其他的秘密? 也是,如果没有一点儿手段,凭什么那么自信,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得宠于胤禛,甚至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布局呢? 大概是出于对自己的绝对自信吧,李欣雅并没有想到还有人在私下查她,连续出门几次,都没有问题之后,胆子也就越来越大了。这一天,她找了一个已经被拉拢的小太监,要求他替她往外送一点儿东西。 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玉龄简直震惊万分。 李欣雅竟然在京城里拥有一间医馆! 跟她比起来,自己这个福晋显得太过逊色,一直说要置产业,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而李欣雅,竟然不知不觉间,就弄到了一间医馆! 不过详查之后,玉龄倒是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医馆也不是李欣雅自己置办起来的,而是她机缘巧合,救了那个那家医馆东家的命,然后又展露了不少手段,让人家对他心服口服,最后才投资了一部分银子,将一间小医馆扩张成如今的模样。 而那家医馆的招牌,正是一种中成药,专治风寒入体,也就是后世的感冒药。这种药虽然价钱不贵,但是销量却大,每个月的收入,也是非常高的。 除此之外,店里还销售另一种专门针对女子的秘药,美容养颜,效果超凡。不过每个月提供的量很少,而且定价很贵。据说现在连达官贵人之家,也秘密派遣下人去抢购呢。 假以时日,凭着这两样药物,这间医馆肯定能够在北京城占据一席之地,甚至名声大噪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玉龄担心的不是这些。 根据乌嬷嬷调查的结果,那风寒的药是在医馆制成的,女子秘药,却是李欣雅做出来之后再派人送过去。她入宫之前留了不少,眼看要卖光了,这才趁机拉拢了个小太监,替自己跑腿,打算发展成长线。 玉龄不知道胤禛查到这些之后有什么想法。但她从这种种迹象当中,隐约窥到了一点端倪——李欣雅的金手指,很有可能是个植物空间! 尤其是后来乌嬷嬷又查出,她的屋子里各色水果总是不断,偶尔还会自己准备食材送到御膳房去,更是印证了玉龄的推测。 第33章 好吃 这个发现,让玉龄颇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玉龄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之前竟然完全没有朝这个方向想过。毕竟自己有一本日记,其他穿越女也有可能带有金手指。 只是她一直以来,以为自己穿的是正史,所谓金手指什么的,就显得有点儿不科学了。 但是仔细想想呢?自己的日记也不怎么科学,还不许别人也有其他的金手指吗?尤其是随身空间这种穿越女标配。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她这几天对李欣雅热情了许多,将原本免掉的请安又恢复了,每天都不着痕迹的观察啊李欣雅。 果然,她的皮肤比谁都保养得更好,白里透红,吹弹可破。连头发也是乌黑亮丽,保养得宜。再加上五官本来就生得好,整个人简直如水做的一般,毫无瑕疵。 空间果然是个好物! 玉龄心中不由泛起一阵羡慕嫉妒恨。自己的日记虽然也好,关键时候甚至能够救命,但是实用性上就差了许多。不像空间,平时也能用,而且没有任何限制。 不过……在这后宫大内,就这么毫无遮掩的使用空间,该说李欣雅自信呢,还是说她蠢?没人怀疑也就罢了,一旦有人生疑,连自己都能查到的东西,别人不可能查不到。虽然推断不出她有个空间,但至少知道她能莫名弄到许多好东西。 胤禛现在应该也查到了,只是不知道……他又会怎么应对呢? 不过这都不关玉龄的事,她现在就琢磨着,怎么从李氏受伤弄些好水果来吃吃。高档的东西她就不肖想了,那传说中滋味极好的水果总要尝尝。另外也不知道她空间里有没有泉水……呃,这个应该弄不来,有也要藏着。 身为福晋,总不好开口问李欣雅要东西。不过玉龄是什么人?她很快就想出了对策。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嘛!反正李欣雅的水果就放在房间里,难不成还能不许自己吃? 于是,四福晋一反常态,天天往李格格的屋子跑,便成了这院子里的一景。 李欣雅虽然也很戒备玉龄,但是对于玉龄真正的“险恶用心”,她显然没有任何防备,为了自己方便,从来都是水果管够,就放在桌上,连屋里伺候的下人也可以吃,于是玉龄毫无难度的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而这会儿,李欣雅还在疑惑福晋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呢! 胤禛原本也查到了李欣雅开了店,却只是觉得她应该是身怀医术,如此一来,那晚自己的异状,自然也就解释得通了。 但是虽然玉龄再三叮嘱自己的人要小心别让胤禛的人发现了,但都在追查,自然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胤禛也知道福晋在查李氏。他倒是没觉得福晋有什么阴私,只觉得不愧是福晋,同自己一般都看出了这李氏有问题。 于是他就自然受到了玉龄的影响,发现了李欣雅屋里出现的那些水果。这些东西李欣雅可从没有采购过,都是凭空出现的! 这才真正让胤禛心惊起来。 如果只是会医术,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虽然有些心术不正,到底也算是个人才,胤禛还想着如何物尽其用呢。毕竟那家医馆,如今可已经有了不少顾客,如果利用医馆打入达官贵人之间搜集消息,想必效果不凡。 但是能够凭空变出东西,这就近似于妖邪了,对于自己无法掌控的东西,胤禛自然更不会喜欢,心中已然十分戒备李欣雅,甚至有打算把人抓起来拷问了。 所以见到福晋毫无芥蒂的吃着李欣雅“变”出来的东西,胤禛也十分无语。福晋究竟知不知道这有多么危险?不明不白的东西,是那么好吃的吗? 如果让玉龄来回答,那她的答案是——果然好吃! 就算是为了这免费的水果,她也要将李欣雅给留下啊。物尽其用,这样才是正确的嘛。 不过,总是跑到她这里来迟水果,毕竟不怎么方便,而且只有自己能吃。所以玉龄这天吃完了水果,便随口对李欣雅道,“李格格屋里的水果味道倒是不错,是你自己庄子上种的?” 虽说格格入府没有嫁妆,但如果人家准备点儿银票地契之类的,也不奇怪。毕竟宫里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手里有钱总是更容易些。 李欣雅面上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过笃定玉龄察觉不了什么,因此立刻顺着她的话道,“回福晋的话,正是如此。” “嗯。”玉龄点点头,“我倒是很喜欢这些果子,这样,往后每日往正房送一些,李格格可能供得上?” “自然是能的。福晋喜欢,婢妾就着人送过去。”李欣雅强笑道。要是不答应,玉龄再去查,就露馅了。 玉龄本来想让她往太后那里也送,后来想想,给太后送了,不给其他嫔妃送也不好,尤其是德妃。给嫔妃们送了,妯娌们那里当然也不能不送,这就没个头了。别说李欣雅空间里没有那么多,就是有,也是断不敢送的。 闷声发财,这才是亘古真理啊! 于是从这天起,乌嬷嬷和四个大丫鬟,每天也能沾光吃一两个空间水果,于是养得越发健康了。至于玉龄,她觉得夏天似乎都没有那么难过了。 她甚至在心里盘算着,等到了秋天,就去建议李欣雅在她的“庄子”里弄个大棚,继续提供水果。 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四福晋咬着水汪汪甜蜜蜜的桃子,不住的点头。 不过,没等她开这个口,胤禛就回来了。 而且他仿佛已经忘记了离京之前两人之间的冷战,回来之后就直接来了正房,将玉龄给训斥了一顿,大意就是不明不白的东西不能随意入口,身为皇子福晋身份贵重更要多多注意云云,弄得玉龄一头雾水。 听了半天才总算抓到了一点端倪,哦,是说李欣雅那里送来的水果啊! 玉龄眼珠子一转,决定将胤禛给发展成队友。有胤禛帮忙掩饰和看管,李欣雅那边露出破绽被别人发现的可能就更小了。而且嘛,女人和女人是天然的敌人,对着自己李欣雅总会使点儿心眼,对着胤禛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现在李欣雅还处在处心积虑讨好胤禛而不得其法的时候。如果让胤禛去套话,十有八九能够弄出不少好东西。 不过,这话要怎么说,可就是一门艺术了。另外,胤禛跟李欣雅接触多了,会不会又被她迷惑住,也是一个大问题。 不过,玉龄觉得,还是值得一试的。 第34章 平行时空 “李格格的事,爷想必也知道了?”玉龄想了想,找了个比较保险的开场白。 胤禛冷笑,“若非如此,爷还不知道,福晋的胆子竟这样大,什么东西都敢吃进肚子里!” “爷误会妾身了。”玉龄连忙解释,“这个东西妾身可是确定没问题才吃的。李格格自己也吃呢。”既然他什么都不知道,那就不用绕弯子了。 玉龄觉得光是自己说可能不够有说服力,索性取了一个桃子过来,剖成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胤禛,“爷试试看就知道了,李格格手里的,可都是好东西呢。” 桃子剖开之后,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鲜甜的气息,勾得人口水都不由自主的分泌出来,恨不能立刻咬上两口解馋。 但越是如此,胤禛就越是觉得奇怪。他身为皇子,哪怕是后来不怎么得宠,但什么样的好东西他没吃过?就算是那些进上的贡品,也没有这样的香味,这简直是……邪门了! 这样的东西,恐怕也就只有福晋会这么大咧咧的吃下去,丝毫也不去怀疑吧? 但是,看到玉龄咬着桃子吃得香甜的模样,胤禛觉得,自己的口水似乎分泌得越来越快了。他僵着身子,捏着玉龄塞过来的半个桃子,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想着,要不就尝一口? 嗯,反正福晋吃了那么多也没出事,自己不过尝一口罢了,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这东西究竟有多邪门呢? 于是四爷板着脸,面无表情的举起桃子,轻轻咬了一口。 甜蜜的滋味流淌在嘴里,让他浑身的细胞似乎都舒坦得抖了一下。这是最正宗的桃子味! 胤禛总算知道福晋为什么丝毫也不怀疑了。就算这桃子的确是好吃得过分,但也的的确确完全是桃子的味道。是桃子它就能吃,这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吗? 夫妻两个吃完了桃子,玉龄一脸意犹未尽,兴致勃勃的对胤禛说,“爷,李格格手里的东西,如今还没有任何人发现。若是被人知道了,怕不能这样安安稳稳的留在府里了。” 她相信,吃过了桃子之后,胤禛不会再有处置李氏的意思了,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圈养起来,为他们提供水果。 果然,胤禛皱了皱眉,道,“那往后就别让她随意出门了。你是福晋,这些事自己看着办就是了。” 他本来对于李欣雅满是怀疑,实在是那天晚上的冷水澡让他印象深刻。但既然有那么好吃的东西做补偿,也就勉强能容下李氏了。不过心里却是不想同李氏见面,索性将事情交给福晋便是。 玉龄露出一脸为难之色,“爷,妾虽然是福晋,可有些事情,却是不方便开口的。我若是让李氏把水果送到正房来,她自然不敢不从,但若是约束太过,恐怕会引起不满。这种话,爷开口的话更好些。” 李欣雅想讨好胤禛,当然胤禛希望怎样就怎样。如果胤禛让她安分守己的待在屋里不许出门,她没准就听了。 胤禛皱了皱眉,最后看在桃子的份上,答应了。 不过他没自己去,而是派了苏培盛过去,告诫李氏,他已经知道她有个医馆了。然后又给她安排了个小太监,往后再有什么跑腿的事,直接吩咐这个小太监就行了。 李氏开始还有些惶恐,后来见苏培盛的态度很好,又给自己送了人使唤,心里觉得胤禛还是重视她的,说不定知道她有一间医馆,医术高超之后越发看重,所以才会这么安排。 虽然暂时还是没办法把胤禛留在自己这里,但眼前却是一个转机,李欣雅自然要努力抓住。 玉龄知道结果之后,心中颇为感慨。 说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穿越女们一个两个的,都那么自信,觉得只要自己努力,胤禛就一定会是她的。李欣雅是这样,以前的佟芷儿也是这样。 说起佟芷儿,今年选秀之后,她已经正式被皇帝指婚了。 对象既不是太子,当然也不是胤禛,而是某个宗室贝勒。 认真算起来,这门亲事也不算太差,用心经营,日子未必就过的差了。尤其是玉龄听说,那位贝勒爷可是对佟芷儿情根深种,在皇帝面前好几次请旨。这样难得的痴情种,给佟芷儿真是可惜了。 因为指婚的旨意下来之后,佟芷儿却根本不满意,还来找过玉龄,不过被玉龄挡回去了。后来大约是对胤禛死了心,又去太子面前哭求,太子本来就对她有情,被这么一哀求,当然就绷不住了。 但是这种行为,却是让康熙十分不喜。他早已替太子挑选好太子妃,无论是出身还是品行,他和太后都是满意的,太子自己也知道,因为康熙已经告诫过他,这段时间收敛一些,也算是给太子妃的娘家脸面。 如果佟芷儿的事情闹出来,等于是太子妃还没进门就被打了脸,康熙当然不愿意。 最后这件事当然是不了了之,佟芷儿被送回家,出嫁之前都不能出门了。宫里的佟妃娘娘,更是被皇帝好一番斥责。 佟芷儿如果不是那么盲目自信,早些看清楚自己的处境,事情也不至于如此。不过,李氏这里,玉龄倒是希望她再盲目些,这样,胤禛才能掌控得住她。 不过,也就是想到了李氏,玉龄才陡然发现自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历史上,康熙三十四年李氏会生下第一个女儿,而如今已经是秋天了,也就是说,她现在就应该怀上了,可胤禛都不碰她,这个女儿自然生不出来了。 还有宋氏,在李氏之前,她应该是生过一个女儿的,只是没有养活。那个孩子似乎也被浮云了。 历史好像已经被改变了,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地方,但往后的影响,却会越来越大。 玉龄以前一直不敢改变历史。因为那个有名的“外祖母悖伦”,她总觉得自己这边蝴蝶的翅膀一扇,往后的历史就会面目全非。而这个后果,她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却没想到,还是一不小心就改变了历史。 还有一件令玉龄非常奇怪的事,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女人似乎对于改变历史这件事,根本没有任何压力。就像佟芷儿周旋在胤禛和太子之间,李欣雅肆无忌惮的使用自己的空间,她们似乎都没有这方面的压力。 是因为她们根本不在意,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历史会自己进行修复,或者干脆这里就是个平行时空。 以前玉龄从没想过这些,因为感觉自己遇到的事情都挺正常的,应该是正史才对。但是现在,都遇到两个穿越女了,还有空间这种东西存在,再加上自己,玉龄觉得,这可能不是巧合。 也许,自己所处的世界,就是小说中那种被穿成了筛子,各种各样穿越女层出不穷的平行时空,对真正的历史根本没有影响。 第35章 又一个 到底猜得对不对,玉龄还需要验证。 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找到一个穿越女,看看对方的行事。 而一想到穿越女,玉龄就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了胤禛身上。也许知道历史的绝大部分穿越女,都会忍不住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千方百计的接近他吧? 所以只要看着胤禛,没准很快就能等到。 玉龄没想到惊喜来得那么快,更没想到……这个穿越女的身份,竟然会这么出乎自己的预料。 她身边除了乌嬷嬷之外,还有四个宫女。名字取自“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一句,分别是秋光,画屏,轻罗和流萤。前面两个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后两个是进宫之后分过来的。 不管是前身还是现在的玉龄,都更加偏向于倚重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秋光跟画屏,至于轻罗和流萤,平日里就管着屋子里的琐事,在主子面前露脸的机会并不多。 所以,那个叫轻罗的宫女在院子里撞到了胤禛,扭了脚被苏培盛派人送回来之后,玉龄心里不免感觉十分荒唐。 这算是……被自己人挖了墙角? 因为玉龄不说话,所以其他人也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那位扭伤了脚的轻罗跪在地上,死死低着头,等待玉龄对她的处置。 事实上她遇到胤禛,当然不是像苏培盛说的那么简单。轻罗生得身姿袅娜,颇有几分李氏的品格,正是胤禛喜欢的模样。 她身上穿的旗袍,更是特意修改过的,收了腰和袖口,又在膝盖以下开了叉,越发显得曲线毕露,胸脯鼓鼓,腰肢细细,臀部挺翘,身高腿长,跟后世的旗袍几乎没什么两样了。 也正是如此,玉龄才一脸便看出来这是个穿越女。不过,这次这个,手段似乎并不怎么样。风骚大胆固然可以吸引男人,但福晋屋里的丫头这个样子,胤禛只要稍有理智就不会碰她吧? 再说,这个年代也根本不欣赏这种风格,那不是诱惑,而是下贱,就算是那些卖笑为生的姑娘都未必会这样做。 是什么给了这个姑娘错觉,让她觉得胤禛是这般急色之人? 还是说在她的感觉里,古代人各个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只要拿出现代开放的那一套就会惊为天人? 玉龄自顾自的想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沉默得太久,就连跪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轻罗,都已经一头冷汗了。 玉龄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便对乌嬷嬷道,“行了,带她下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一身衣服,伤风败俗,莫不是魔怔了?” 乌嬷嬷收到她的暗示,立刻应道,“福晋放心,老奴必定会问清楚。” 说完对着轻罗冷冷一笑,挥手让候在外面的两个粗使嬷嬷进来,把轻罗拖出去。轻罗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一直等到了门口,才猛然回过神来,尖声叫道,“放开我,快放开,你们想干什么?!” 审问的过程非常顺利,不知道是不是把乌嬷嬷给脑补成了容嬷嬷,轻罗从始至终一直在惊恐的尖叫,可能是精神有些崩溃,后来喊叫的内容渐渐便不同了。 虽然仍旧不清不楚,但从这些只言片语之中,也能够确定,她的确是穿越过来的。知道自己穿到了四爷府之后,立刻欣喜若狂,开始暗暗筹备今日之事。她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没想到胤禛竟然根本看不上她。 这种相遇,算计的意味实在是太浓。如果男人是风流的性子,说不定也就顺水推舟了。可惜胤禛现在都还在防备李氏,何况是她? 不过,这时不时就冒出一个的穿越女,也总算是让玉龄确定了,这个世界,可能真的不是正史。这样一来,一直压在玉龄心上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 玉龄一直不敢放开心扉,是因为她太知道历史上的四福晋是个什么结局。虽说雍正对她还算是敬重,从嫡福晋到中宫皇后,也算得上是荣耀一生,可那都是外人看到的。 实际上呢?唯一的儿子早殇,跟内宅的争斗不无关系。毕竟早没有夭折,偏偏长到八岁大,已经开始被胤禛培养了才出了事? 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为这件事负责,最大的嫌疑人李氏仍旧风光荣耀。 此后她纵然身份再尊贵,手中的权利再大,又有什么意义呢?死的时候没人送终,胤禛这个丈夫甚至未曾亲自致奠!而她死后,后宫更是被熹妃把持,将她存在的痕迹一一抹除。 玉龄不愿意改变历史,更不愿意走四福晋的这条老路。尤其是弘晖的死更是梗在她心头的一根刺,与其生下来再失去,她宁愿不要这个孩子,跟胤禛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让自己伤心。 当然,她不愿改变历史,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也许历史也会进行自我修正,已经确定的命运无法更改,哪怕她动用自己的金手指也没有用。 但是现在,既然改变历史也没关系,玉龄自然就不必再诸多顾忌了。至少,如果她有了孩子,就一定能让他活下去。 第二日李欣雅过来请安的时候,玉龄特意留下她说话。 李欣雅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感觉福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这是自然,脱去了桎梏和束缚,玉龄终于正视自己的处境,真正把自己当做乌拉那拉·玉龄,看着当然和以前不同了。 “李格格送过来的水果很是不错,爷也是赞过的。真不知道你有什么手段,竟能种出这样好的水果来。”玉龄笑着道。 李欣雅连忙谦虚,“都是托爷和福晋的福,爷和福晋能喜欢,婢妾就放心了。不过那果树产量极少,否则一定多送些给福晋。” “你有这份心就行了。”玉龄故作忧愁的感叹,“你是个好的,明理知事,不像我身边的丫头,竟是个背主的!” 李欣雅自然也听过轻罗的事,此刻带着几分试探和幸灾乐祸道,“这婢妾倒是隐约听说了一点,那丫头怎的这般大胆?” 玉龄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许是魔怔了。听乌嬷嬷说,她一直嚷着什么‘不是这样的’‘四爷是我的’‘我才是女主角’,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这丫头从前也是极有规矩的,这回怕是真的不好了。我已经让乌嬷嬷把她送去庵里,又赏了她家人不少银子。好好的人突然变成这样,着实令人唏嘘……” 李欣雅又惊又怕,脸上的笑容都维持得很勉强,“福晋心善……” 第36章 敲打 那个轻罗也是穿越的! 判断出这一点,李欣雅的冷汗立刻就下来了。她心里根本无法冷静,如果不是在玉龄面前,怕是根本忍耐不住,已经尖叫出声了。 她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惨白的脸色到底掩饰不住,让玉龄发现了,“李格格的脸色不好,是否昨夜没有休息好?” “谢福晋关心,这几日都觉得心里燥得很,睡不好,许是气色也变差了,让福晋笑话。”她替自己找着借口,不着痕迹的偷看玉龄的脸色,希望能看出几分端倪。 福晋这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 李欣雅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穿越女,又有空间这样的利器在手,对自己信心满满。可是现在居然出现了另一个穿越女!那么还有没有其他的? 而且玉龄处置的手段,也令她心惊,直接把人当成癔症送到尼姑庵里去,关个十年八年的,就算是假疯恐怕也会变成真疯了。 而福晋特意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究竟是无心的闲话,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所以借此敲打自己? 一想到这里李欣雅就觉得如芒刺在背,整个人都不安极了。 她穿越过来之后从来没有低调过,更不知道自己到底露出了什么破绽,玩意要是被福晋看破,会不会也把自己当成疯子关起来? 已经穿越过来一年的时间,尤其是进入四爷府之后的这段经历,其实已经让李欣雅看清楚了许多东西,没有刚刚穿越来时的那种盲目自信了。 她很清楚,就算自己有空间,能够躲进去,也是没用的。一旦被福晋发现了,恐怕等待着自己的,就是最糟糕的结局。 ——如果他们不知道空间的存在,最多把自己关起来,但如果知道空间里有多少好东西,恐怕会秘密的将自己控制起来,让自己为他们生产好东西! 这个猜测太可怕了,李欣雅几乎坚持不住,要这样晕倒过去。幸好她有空间养着,身体底子实在是好,才勉强坚持住了。这要是在福晋面前晕倒过去,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呢。 与此同时,李欣雅决定,往后一定要低调,不管福晋有没有发现,都只当是不知道,老老实实的留在府里,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像宋氏和武氏那样,哪怕爷根本不去她们房里,该有的东西,福晋却从不会克扣。 可是……到底不甘心啊! “我看你脸色实在是差,最近几日就别过来请安了,等养好了再来不迟。”玉龄终于开恩道。 “婢妾谢福晋恩典。”李欣雅脸色惨白的福身道谢,借机告辞。 出了正房之后,她才发觉自己整个人虚脱得厉害,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抬手让婢女过来扶着自己,这才慢慢的走回了东院。 不甘心又如何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空间固然是个好东西,却没有任何战斗力,她的生死都捏在福晋和爷手上,不敢露出分毫破绽。 回到自己的屋里,李欣雅屏退下人,一个人倒在床上,满心迷茫的想了一会儿,忍不住轻声啜泣起来。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她当初还不如设法撂牌子落选,再让爹娘替自己谋一门好亲事,也许没有荣华富贵,权势逼人,她却有信心经营好自己的小日子,拴住丈夫的心,和美一生。 为什么当初要心生贪婪?以为自己是女主角,于是肆无忌惮,结果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而到了现在,就是后悔也已经晚了,只能这么熬下去,不知道哪一天是头。 …… “爷回来了。”这天胤禛下朝回来之后,发现福晋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不小的改变。 自从上次两人争执过后,胤禛不管是来还是走,玉龄都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该做什么却做什么,却从没有一分亲近的意思。 胤禛一开始自然是十分不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坚持下来了,到后来习惯了,好像也不觉得是多大的不敬。 结果如今福晋的态度忽然变了,胤禛便难免有些……受宠若惊。 “福晋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他问。 玉龄想了想,笑道,“算是吧。”虽然只是想通了一个问题,但是整个人似乎都豁然开朗了。她彻底的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已经知道了自己往后要走什么样的路,只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下去,不管经历什么,玉龄都不会害怕了。 当然,虽然想通了,但她却不会一下子转变自己对胤禛的态度。因为玉龄始终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除了现实的因素之外,应该还有爱。她更没有这时候的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念头,她的理念是合则来不合则散。 她还没爱上胤禛。虽然她愿意为之努力,但这毕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胤禛的应对方法,也会造成不同的结果。而她打算顺其自然。 如果两人有缘分当然好,没有的话,也不可强求。当然,目前来说她对胤禛还算满意,所以也不吝给他好脸色。 吃完饭之后,玉龄主动道,“我今日画了一幅画,只是没想好要题什么诗,爷可否帮忙看看?” 两人来到小书房,玉龄展开自己的画,胤禛便认真的欣赏起来。 玉龄这一次画的不是花,而是紫禁城的景象。来到古代之后,玉龄根本没机会看到故宫的全景,印象十分模糊。好在她前世看过故宫的纪录片,也画过这幅画,结合一下,记不住的地方随意发挥,倒也十分顺利。 胤禛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只是其中一部分?” “是。”玉龄低头道,“本来是想画紫禁城全景,不过许多地方不曾去过,索性就分成几个部分慢慢画,到时候再拼起来便是,爷觉得呢?” 第37章 探病 胤禛微微颔首,“不错。颇有《清明上河图》之韵。画完之后可以在万寿节时献给皇阿玛,他老人家一定高兴。” 其实玉龄的画工只算是一般,只有形少有韵,但是对闺阁女子来说已经算是不错,加上立意好,自然讨巧。 不过,听到胤禛这么说,玉龄仍旧觉得鸭梨山大,“这恐怕要画上好些年呢。何况有些地方,我也不方便去,怕是画不出来。” “无妨。”胤禛道,“下回想去看哪里,爷带你去就是了。”别家福晋不是忙着宅斗,就是忙着揽权,相较之下,他的府里已经算是十分安宁了。福晋只有这么一个爱好,还这般风雅有面子,他自然会支持。 这时候胤禛选择性的忽略了,他的府里这么安宁,归根结底也是因为福晋比别人家的都善妒,而他妥协了。 一开始时胤禛心中自然也是十分不满的,但不晓得是不是时间长了没有这样的心力了,他觉得现在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必每日回来之后,还要面对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令人烦心。 像现在这样子,同福晋谈诗论画,放松心情,岂不更好? 他也没忘记玉龄一开始的问题,低头想了想,才道,“若是要送给皇阿玛,怕是不方便题诗了。不如到时候,请皇阿玛在上面题诗,也替你长长脸。” “只怕我没有这个荣幸。”玉龄笑着将画卷收起,让人上了茶水点心,同胤禛在炕桌两边坐下,才又低声道,“今儿去请安的时候,听说贵妃娘娘病了,我想着明儿去看看,爷可有要交代的?” 贵妃钮钴禄氏,是康熙初年辅政大臣遏必隆的女儿,孝昭仁皇后的妹妹,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女人,十阿哥胤的生母。 自从进入康熙三十三年,贵妃的身体就一直时好时坏,入秋后更是染上了咳疾,久治不愈。实际上玉龄从德妃的态度里推断,钮钴禄氏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所以才想着前去探望。 胤禛闻言皱了皱眉,想到十阿哥最近似乎精神十分糟糕,便道,“这般严重?那你就去吧,多带些好药材,也算是尽了心。” “其实是有件事拿不定主意,”玉龄斟酌着措辞道,“爷也知道,李格格那里的东西都是好的,所以妾身想着,莫不如送一点过去。只是这入口的东西不比其他,纵然我们送了,贵妃娘娘怕是也未必会吃。” “送一点过去吧。”胤禛想了想,道,“也算是我们尽了心意。”至于她吃不吃,就是她自己的事了。反正胤禛根本不觉得吃了李氏的东西,贵妃就会好起来。 玉龄心想如果李欣雅空间里有泉水,说不得还真有些用处。 当然,玉龄这样做,绝不是因为好心,只不过是……想找个人试药罢了。 李氏的那些东西,究竟有没有效果,有多大的效果?她不可能随便找人的试验,而这位历史上的温僖贵妃本来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试一试没准就治好了呢?就算治不好,能多活一段时间也算不错。 除了药性之外,另一个要试验的,就是历史了。如果钮钴禄氏活了下来,那是不是说明,历史果然是可以更改的呢? 玉龄不知道李欣雅空间里有没有泉水,不过她打算试试看。如果李欣雅真的有的话,那她自己平时肯定也会喝,水果都是随便摆在屋里,泉水说不定也直接装在茶壶里。 于是趁着李氏请安的时候,玉龄让乌嬷嬷设法将李欣雅屋里的茶壶换了出来。她自己尝了一口,觉得果然甘甜无比,即便不是泉水,肯定也兑了泉水在里面。 当然玉龄不可能直接把一壶水送过去,因此便用这一壶水,加上些人参灵芝之类的药材,弄了好几丸药,用上好的玉瓶装起来,然后才带着玉瓶去了贵妃所住的储秀宫。 玉龄之前只见过钮钴禄氏几次,都是在家宴上或是在太后的仁寿宫,只能远远的看一眼,没有机会说话。 这位贵妃生得十分的……端庄。相较于明艳的宜妃,温婉的德妃,精致的荣妃还有最早入宫的惠妃,以及其他年轻貌美,各擅胜场的低位嫔妃,她的容貌显得毫不出色。 如果不是因为宣爀的家世和尊贵的位分,这紫禁城里恐怕根本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但玉龄却很喜欢她,因为她身上有一股宠辱不惊的气度,跟皇太后十分相似。所以看到她现在面无血色的躺在床榻上,连贵妃常服都撑不起来的样子,不免生出几分心酸。 “原本该时常过来探望的,只是怕贵妃娘娘拘礼,每每来一个人就要起来换一身衣裳,没得折腾,便也不敢来。娘娘还是放宽了心,好生养着才是。十阿哥才十岁出头,事事都还要娘娘替他打算呢。”玉龄忍不住道。 这时候内外之分很严,见客的话一定要换上正式的衣裳,在皇家就更是繁琐,换一个客人就要换一身衣裳,就算身强体健的人也受不住这么折腾,何况是病人? 玉龄这话其实有些交浅言深,让躺着的钮钴禄氏都忍不住有些诧异。只是见她神色诚恳,想必这些话都发自肺腑,又有几分感叹。 她入宫那么多年,到现在连个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到最后竟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四福晋来安慰她,说来真是令人唏嘘。 “多谢四福晋,这些我都省得。你在宫里可还习惯?听说老四如今也出息了,在朝中当差,你的好日子应该也不远了。”她轻声道。 玉龄道,“多承娘娘吉言。” 又寒暄了几句,见钮钴禄氏面露疲色,她才拿出玉瓶,道,“这是我在娘家时得来的丸药,最是养身补气,名曰参芝养血丸,对女子最好不过,听闻娘娘是生十阿哥时落下的毛病,兴许可以用这药调理,便带了来,娘娘别嫌弃。” 钮钴禄氏让身边嬷嬷接了药,玉龄便告辞了。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钮钴禄氏抬手揉了揉额角,忽然道,“把那药拿过来。” 第38章 微醺 药送出去,便是尽人事,至于贵妃会不会用,效果又如何,那就只能听天命了。玉龄虽然心里着急,却也只能坐着等消息。 熬过了十一月,虽然贵妃仍然未能起身,但却也没听说病重的话,玉龄便松了一口气。最困难的时候应该过去了。贵妃吃下了自己给的药,至于能坚持多久,还未可知。 不过对玉龄来说,至少已经证明了,药是有效的,历史也是可以改变的。对病人来说,冬天是最难熬的,若是贵妃能熬过去,也许就不会死了。 如果温僖贵妃没有死,后来的九龙夺嫡,又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 要知道,大清朝讲究子以母贵,在康熙所有的儿子之中,按照身份来算,最尊贵的当然是太子胤礽,他是中宫嫡子,康熙亲手抚养长大。其次便是十阿哥胤,他是贵妃所出,尊贵非常。再次则是胤禛,他是德妃所生,却养在佟皇贵妃膝下,后来佟氏临终前晋皇后,他便有半个嫡子的身份。再往下才是诸妃所生的皇子。 历史上胤是八爷党的中坚,固然是因为他性格鲁莽、对智计权谋并不熟谙,但在玉龄看来,更深层的原因,则是温僖贵妃早逝。否则他就算再不肖,也总有朝臣会站在他这一边,想把他推上那个位置。譬如他的母家。 温僖贵妃如果能活下来,将来的局势自然又大不相同。至少跟胤禛关系最差的八阿哥胤禩,不会再这般众望所归了。是好是坏玉龄不知道,但……总是不一样的。 得到了这个结论,玉龄心中自然十分高兴。于是这天特意让乌嬷嬷起了春天时埋在院子里的桃花酒,打算畅饮一番。 这桃花酒是选了三月里刚刚打苞,还未开放的花骨朵儿,带着露水摘下来,直接扔进酒里浸泡而成。酒也不是坊间出售的那种酒,而是玉龄带着人亲自折腾出来的甜酒,两相混合,出来的成品色呈琥珀,香气扑鼻,喝起来虽有淡淡的辛辣,却难掩甜蜜滋味。 热过之后,辛辣的味道少了些,口感温和醇厚,令人沉迷。 因为只是花酒,并不怎么醉人,冬日饮了还可以暖身子,所以乌嬷嬷也没有拘着玉龄,就让她敞开了喝。 胤禛回来的时候,玉龄已经喝下去半坛子了,脸色绯红,星眸迷离,显然已经微醺,酒坛子扔在一边,她正铺开了纸笔,画春日的艳艳桃花呢! 一进屋就看到这般景象,胤禛差点儿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不料自家福晋疯起来时,竟也有几分魏晋风度。 “爷来了。”大概是真的喝醉了,所以看到他,玉龄非但没有收敛神色,反而笑靥如花的招呼道,“爷快过来,瞧瞧我画的桃花好不好看?”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她也没有过来迎他,而是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的画作看,仿佛十分满意似的。 胤禛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看,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这画上没有桃树,甚至树枝都没有,全都是满满当当的花瓣,地上还放了好几个酒坛子,花瓣便都自觉的落到坛子里去了。 听说福晋喝的是桃花酒,莫不是喝醉了,做梦梦见了做桃花酒的过程? 虽然画的内容近乎荒唐,却又有一种难以言明的美感。不拘一格,自然也不落俗套。胤禛仿佛从这幅画里,窥出了几分自家福晋的心思。只是待要细细品味时,又杳无痕迹了。 胤禛看了一会儿,忽然道,“这幅画送我,如何?” 这是第一次,他没有在她面前自称爷。 玉龄咬着唇想了一会儿,“送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你拿什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玉龄歪着头疑惑的看着胤禛,脑子里仿佛有一丝清明闪过,但是快得她根本抓不住。想要什么呢?她想…… 此前一直压在她心上,直到近来才被搬开,令她到现在仍旧心有余悸的那块大石头蓦然出现在了脑海里。 她的手攀在胤禛的衣襟上,攥紧了,低声道,“想要弘晖,我们的弘晖……” 胤禛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弘晖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到底并非常人,很快联想到了太子家的弘皙。下一辈的阿哥们,正是弘字辈,日字旁的。 弘晖……是福晋为自己的儿子所取的名字吗?倒的确是个好名字…… 这么想着,胤禛低头看了看皱着眉头靠在自己胸口上的女人,心底忽然柔软起来,像是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拨弄了一下,不痛,痒痒的。 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忽然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低声道,“爷就许你一个孩子。” 说着手上用力,将玉龄拦腰抱起,朝内室走去。 他跟福晋之间本是一片僵局,谁也不愿意做率先打破的那一个,因为那样一来,就等于是先低头了,以后岂不是就要矮上一头? 不过,既然情势到了如今这般,胤禛也不介意自己先行动。反正——是福晋求着他的,不是么? 第二天玉龄醒来的时候,天光都已经大亮了。 她一边扬声叫乌嬷嬷,一边坐起身。这一动作,皮肤触到冷空气,才发现自己身上竟是不着一物。而身上某些不可言说的部位,更是酸痛难忍。 前一夜的回忆迅速漫上脑海。 虽然是喝了酒,但也没有醉到不省人事的地步,所以昨夜的事,虽然断断续续,但玉龄却也是记得的。尤其是自己后来受了刺激,彻底放开心事之后放浪形骸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让玉龄忍不住红了脸。 她捂住脸哀叹,天,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 简直不忍直视。 而且,她跟胤禛之间的冰,就这么打破了么? 玉龄恨不能时间倒流回到昨晚,说什么都不会喝醉。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就算是她的日记,目前也是回不到过去的。 第39章 桂花香气 乌嬷嬷很快走进来,打断了玉龄的思绪。这位一直兢兢业业跟在玉龄身边,替她打理事情的嬷嬷满面春风,甚至还对玉龄道了喜,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并且还由衷的感到高兴。 玉龄越发窘迫,把脸埋在被子里问,“嬷嬷,什么时辰了?” “回福晋的话,巳时了。”乌嬷嬷道,“福晋可要起身?” “起吧。”玉龄也顾不得尴尬了,连忙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去永和宫请安要迟了。” 德妃从不为难人,即便是责怪的话,说起来也是柔声细语,但是玉龄就是能够从她的态度里知道,她对胤禛和自己的不满。 所以平日里她宁肯多费些时间和精力,也要把面子做好,不让德妃有任何不满的理由。谁曾想居然会因为这种原因迟到? 乌嬷嬷道,“爷走时,让苏培盛去了永和宫,说福晋身子不大好,今儿怕是不能去给德妃娘娘请安。福晋就放心吧。” 玉龄松了一口气。虽然德妃也未必喜欢她跟胤禛夫妻间的关系太好,说不定会更看自己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礼数上总算是过得去了。 不过她起来之后,还是去了永和宫一趟,亲自给德妃赔罪。 好在十四过了年就要去上书房念书了,所以德妃正在为他的事情发愁,也没什么心思敷衍玉龄,这件事就这般揭过。 回来的时候正巧储秀宫那边派人过来,说是贵妃娘娘请玉龄过去说话。 玉龄有些惊讶,把人叫过来问道,“你们贵主子的身子可好些了?” “回四福晋的话,已是好多了。太医说,这几日可以下床走动一会儿了。贵主子坐不住,便向请四福晋过去说说话,打发时间。”来传话的是个小太监,口齿伶俐的说道。 玉龄又问,“贵妃娘娘还请了什么人?” 小太监笑眯眯的,“贵主子说,人多了气闷得很,前两日各宫主子才去过,所以今儿专门请四福晋的。” 玉龄闻言,神色一动,知道应该是自己给的药起了效,所以钮钴禄氏想私底下同自己见一面了。 这件事对她只有好处,所以玉龄十分干脆的答应了。让小太监先回去报信,自己换了衣裳就来。 “主子,贵妃娘娘请您过去做什么?”乌嬷嬷有些不解的问。 玉龄送药的事情,她并不知晓。自然也不觉得玉龄会跟她有什么牵扯,这突然要见自家福晋,自然令人生疑。 玉龄笑了笑,“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又回头对秋光道,“你到院子里,捡那开得好的桂花,剪两枝下来,待会儿给贵妃娘娘送去。” 院子里的两株桂花是玉龄亲手种下去的,今年才是头一年开花,不知道是不是变了种,一直从七月底开到了现在,还有些枝桠在打苞。小半年的时间里,玉龄的院子里都是香气盈人的。 玉龄平日里从没有插瓶的习惯,花开了就在院子里赏,非要放在屋里,大都是挖起来做成盆景,摆两天再重新种下去。 这一回也是要送人,这才舍得剪两枝。 钮钴禄氏的身子果然已经好多了,脸上有了血色,气色看着好了许多,而且已经可以不必每日躺着,玉龄进屋时,她正歪在暖榻上跟身边的人说话。 “娘娘气色果然好多了。”玉龄笑着道,“今日带来的这两枝花正是相宜呢。” “是桂花?”钮钴禄氏有些吃惊,“这时节竟还有桂花?”一面说一面让人从秋光手中接过来,就摆在了中间的炕桌上,然后凑过去嗅了嗅,“真香。” “娘娘喜欢就好。”玉龄道,“是我自己种着玩的,没想到开到了现在,索性就剪两枝给娘娘香香屋子,盼着娘娘早日大安。” 钮钴禄氏饶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用纤长的手指拨弄着细细的花朵,轻笑道,“四福晋是个有福气的,借你吉言了。”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玉龄是将信将疑的话,现在已经全信了。只是还不知道玉龄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不过,钮钴禄氏仍是表了态,“往后得了空,就过来我这里坐坐才好,也让我沾沾你的福气。你和老四还年轻,在宫里若有什么不方便的事,也可以来找我。” “多谢娘娘看顾。”玉龄道。 正要再说,外头有人过来通传,说是十阿哥过来了。玉龄原本想要避让,却被钮钴禄氏拦住了,“都是一家人,何必见外?让老十也见见你这个四嫂。过两年,他也该出宫开府,入朝办差了。到时候还要你与老四多多照拂。” “这是应该的。”玉龄毫不客气的应下。 钮钴禄氏这样说,就相当于将十阿哥跟胤禛绑在一起了。往后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也能成为胤禛的帮手。原本胤因为帮着老八,被胤禛夺爵圈禁,如果到时候他支持的是胤禛,又会是什么情形? 胤禛登基时,几乎遭遇了所有兄弟的强烈抵制,站在他身边的,只有一个被圈禁了十年,身子大不如前的十三。若是多几个可用之人,他也不至于会因为过度劳累,登基十来年就病逝了。 挖别人的墙角来补自己的地基,这种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十阿哥胤果然跟历史上说的一般,身材魁梧,性格豪爽,不知道钮钴禄氏跟他说过什么,对着玉龄的时候,倒是十分亲热。玉龄看着他,想到将来康熙会让他娶一个蒙古格格,彻底绝了他的那条路,不免有些感叹。 不过,听说草原女子性情开朗,不拘小节,也许对于胤来说,这样一个人做他的福晋,总比那些养得越来越精细的世家贵女要好。 这一趟探病,钮钴禄氏只字未提玉龄拿出来的药,却释放了善意,甚至表露出了结盟的意思,玉龄投桃报李,回头又去李欣雅那里弄了一壶水,制成药丸送了过去。 第40章 养只狗 玉龄原本还在想,胤禛回来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就这样冰释前嫌,总觉得不甘心。他们两个人甚至没有坐下来就这件事情谈一谈,这样含糊其辞的态度,玉龄不满意。 更重要的是,她怕。怕这一次含糊过去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现。她不愿意将自己的人生陷在这样纠结不清的关系里。 要就是要,好就是好,这才是玉龄的人生态度,干脆果决。 这跟她的人生经历分不开。她的上一世,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生命就会结束的日子,所以她习惯了不给自己留任何遗憾,所有的问题能解决就解决掉。 可该做的都已经做了,这时候再去郑重其事的谈这件事,又未免显得十分可笑。也许在胤禛眼里,只觉得自己是大惊小怪,抓着一件小事不肯放手。 然而等胤禛回来的时候,玉龄才发现,自己之前的那些思量,好像全部都是多余的。 胤禛的态度十分自然,当然这不是重点,玉龄的视线,已经全部被胤禛身后的苏培盛怀里抱着的小宝贝儿给征服了。 那是一条非常漂亮的幼犬,毛色蓬松雪白,耳朵尖尖的,眼睛圆圆的,鼻子小小的,嘴巴粉粉的……简直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秀气。 玉龄喜欢狗,但以前她的身体太糟糕了,连呼吸到空气里残存的狗毛,都会造成呼吸道的毛病,严重的甚至可能会窒息,当然不可能养。 所以现在看到这条小天使一样漂亮的狗狗,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把自己之前的纠结全部都抛到脑后了。 她甚至主动上前跟胤禛说话,“爷这是要把这条狗抱回来养吗?” “这是传教士献给皇阿玛的,听说是一种新的犬种,爷看长得漂亮,就讨了一只回来,给福晋养着解闷。”胤禛说,“爷已经问过了,这种狗不会长得很大,在洋人那边,也是很受贵夫人们青睐的。福晋养着正好。” 听说是给自己的,玉龄的眼睛更亮了,伸手从苏培盛手中把狗狗接过来,高兴不已的道,“多谢爷记挂。” “福晋喜欢就好。”见玉龄这样的态度,显然是十分喜欢这只狗,胤禛也很高兴。 虽然宫里的嫔妃们更喜欢养猫,但胤禛本人却不喜欢那种动物。这回看到这种小巧漂亮的犬种,才动了要一只回来给福晋养的心思。 咳……福晋养的就是爷养的,到时候爷摸一摸抱一抱,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爷,这狗是可以放在咱们这里养,还是要送去猫狗房?”玉龄又问。 她是知道宫里有猫狗房的,专门照顾这些小家伙。很多嫔妃的猫都是送到那里去养,想看了才叫人抱过来。 这也不稀奇,宫里的嫔妃们连孩子都是这么养的呢,何况是猫狗? 但玉龄希望能将狗养在自己的院子里,不愿意再送去猫狗房,所以才有此一问。 胤禛想了想,见玉龄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才道,“福晋看好了它,就不必送去猫狗房了。回头让那边送一个人来照顾便是。” “多谢爷。”玉龄更加高兴,想了想,捏着狗狗的爪子道,“爷给它赐个名吧!” 野史传闻中,胤禛似乎也是相当喜欢狗狗的,他登基之后养了好几条爱狗,还亲自给它们做衣服穿什么的。是真是假玉龄不知道,不过既然有这样的传言,应该不是空穴来风吧? 胤禛略略沉吟,便道,“这只狗毛色雪白,不如就叫似雪?” “呃……”玉龄委婉的问,“还不知道这只狗是公是母呢,若是公的,这名字便不合适了。” 胤禛脸上的表情可疑的僵了僵,“福晋所言有理。如此,那就叫照雪,无论公母都可用。” “照雪,这个名字好,又文雅又贴切。”玉龄连连点头。 之后玉龄便张罗着要给狗狗洗个澡。虽说猫狗房那边肯定早就已经洗过了,但玉龄还是不放心。长毛动物身上本来就容易生跳蚤,这东西又是有传染性的,到时候穿到人身上就糟糕了。 洗完了澡,又要安排狗狗的住处。玉龄是想把狗窝放在自己房里的,可惜她的房间并不完全属于她,这个提议被胤禛给否决了。最后只能放在外间,下人们值夜的地方,也算是个看门狗了。 一直到坐下来吃饭的时候,玉龄心里都还残存着不少激动,就像是小孩子终于得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了。 见玉龄这个样子,胤禛原本也带着笑意的脸又沉了下来,心里简直有些发酸。 他把狗狗带回来的时候,是盼望着福晋能喜欢,把它留下来养的。却怎么也没想到,福晋会喜欢到这个地步,简直恨不能一刻都不要分开,同吃同住才好。 ——哪怕是对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丈夫也没有这样上心过,胤禛酸溜溜的想道。 “福晋。”他板着脸,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提醒自家福晋收敛一下脸上的表情,“吃饭时不要想其他的事情。” “是。”玉龄答应着,脸上却仍是忍不住露出那种带着几分恍惚的欢愉的笑容。 胤禛看着看着,又不忍心打断她了。 从她嫁给自己的那一天算起,三年时间了,福晋还从来没有那么高兴过。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相对而言,自己对福晋已经极尽照顾和容忍了。 可是此刻看到她因为这样一件小事,便能笑得这么开心,胤禛心中有有点说不出的滋味。难道他堂堂大清王朝的四皇子,爱新觉罗家的子孙,竟连让自己的福晋每天过得开开心心都做不到吗? 难道他会还不如一条狗? 第41章 康熙 在玉龄同胤禛说话的时候,钮钴禄氏的储秀宫里,也迎来了这皇宫的主人,康熙。 “这时节竟还有桂花?”被钮钴禄氏迎进屋,看见炕桌上插着的桂花,康熙也不由有些惊讶。 “是老四媳妇送来的。”钮钴禄氏含笑道,“说是她自己种着玩的,许是变了种,竟到现在还没开败,就送过来让我装点一下屋子。” 康熙也想起来了,前两年恍惚听过四福晋把自家院子全部挖开重新弄过。这会儿见她种的桂花能开到这个时候,倒是生出了几分兴致,“老四媳妇是个好的,懂得持家也算难得。听说那院子弄得不错,什么时候得空了,倒是可以过去看看。” “正是呢。”钮钴禄氏道,“这也就罢了,更难得的是这孩子孝顺。” “哦?”康熙看向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道,“这孩子听说臣妾病了,便又是送药又是送补品,十分上心,偏一次也没来请安过。上回过来的时候可就说了,却是觉得臣妾每每见客,都要换一次衣裳,好好的人也都折腾坏了,所以不敢过来呢!” “这份心意难得。”康熙微微点头。 “是啊,所以臣妾今儿觉得好些了,便让她过来,本是要谢她送的补药,这孩子还特意带了花过来,说是闻到花香,心情也能开阔些,病就好得快。” 康熙闻言,忽然看了钮钴禄氏一眼,拊掌笑道,“朕倒是忘了,你是最喜欢桂花的,难怪今天的好话说不尽似的,哈哈!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桂花,却是正衬爱妃呢。” 钮钴禄氏连忙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皇上谬赞了。” 她平日里端庄大方,倒是难得有这样羞涩的时候,看得康熙十分新鲜。 跟玉龄想的不一样,康熙对这个容色并不十分出众的贵妃,其实是十分看重的。否则的话,后宫里那么多各色美人,她哪有机会生下孩子? 要知道,在康熙的后宫里,能够坐到贵妃这个位置上的,无不是出身贵重。细数起来,元皇后赫舍里氏的祖父和钮钴禄氏姐妹的父亲,都是康熙初年的辅政大臣,连康熙都必须要十分敬重。孝懿仁皇后佟佳氏和后来的佟贵妃,则出身康熙母家佟佳氏,同样尊贵以及。 而在她们之后,康熙不管多么宠爱一个女子,都未有再册封过贵妃以上的位分。 而在这五个女人之中,能拥有孩子的,除了元后赫舍里氏,便是她钮钴禄氏,而赫舍里氏还是难产死掉的。钮钴禄氏能生了孩子还活得好好的有多难得,由此可见一斑。 事实上,钮钴禄氏不那么出色,也从不出头,身为贵妃锋芒甚至不如如今协理后宫的四妃,正是康熙所看重的。出身高的女子如果心也大了,那就掌控不住了。反而是钮钴禄氏这样的,康熙才容得下。 而康熙更有一个十分奇特的爱好,就是总喜欢跟自己的女人说说心里话。当然,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所以从前是三位皇后,现在则是钮钴禄氏。 而康熙此刻一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自然是将钮钴禄氏同宫中花朵一般姹紫嫣红的嫔妃们区分开来了。 对她来说,外在容貌反而不是最重要的,因为她已经是“花中第一流”了。康熙的看重可见一斑。 康熙想了想,又道,“当初朕选中乌拉那拉氏给老四做福晋,就是喜欢她端庄稳重,现在看来,也足够贴心。想来能将老四照顾好。” “臣妾也这么想。”钮钴禄氏附和道。 “对了,老四府里如今有多少人?贵妃你说,朕要不要再给他指两个人?”康熙突然问。 钮钴禄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好的指了人过去,这到底是称赞乌拉那拉氏呢,还是给人添堵呢?皇上想一出是一出,若是真让他指了人过去,四福晋怕是要埋怨自己了。 这般想着,便轻声道,“皇上多虑了,臣妾听闻,四阿哥府里已经有三个格格,都是德妃指的,想必不用添人了。” 康熙眉头一皱,道,“老四成亲也有三年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德妃这个做额娘的,竟也不知道着急。” “皇上这可就冤枉德妃了,听下头伺候的奴才们说,德妃不知敲打了四福晋多少次了,她也不容易。不过皇上也不必太着急,四阿哥成婚早,今年却也才十六岁呢。”钮钴禄氏低声道。 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康熙的第一个儿子出生在康熙六年,当时他才十三岁。然而直到康熙十一年他十八岁的时候,第五个儿子胤褆才终于存活下来,序齿为大阿哥。这期间出生的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全部都没有站住。 对于当时还十分年轻,又迫切需要一个继承人的胤禛来说,这是他心中最为隐秘的痛处。后来他当然也从太医那里听说了,父母太年轻,生出来的孩子容日体弱,难以存活,而且也容易难产。 此刻听到钮钴禄氏这么说,他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也罢,就让他们小夫妻再松快两年。”反正胤禛还小,过两年也才十八岁,正合适。 “正是,再者说,老四如今入朝当差,正是最要花心思学东西的时候,分了心也不好。”钮钴禄氏道。 康熙听得点头,“还是你考虑得周全。” “老四是个聪明孩子,知道皇上对他的期望,自然不会让皇上失望。倒是老十,真是让臣妾头痛得很。”钮钴禄氏道,“他将来若有老四一半,臣妾这当额娘的也就放心了。” 康熙听到这里,眼睛才微微眯了起来,盯着钮钴禄氏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可无不可的道,“那就叫他多跟老四亲近,好生学着吧。” “是,臣妾知道了。”钮钴禄氏应道。 钮钴禄氏能够明显感觉到,最后这个话题说完之后,康熙便有些不高兴,很快就离开了。然而她目送康熙离去时,心中却丝毫不后悔方才说了那句话。 虽然玉龄只觉得她是露出交好的意向,但钮钴禄氏在宫中沉浮多年,非常明白一件事:一旦做出选择,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摇摆。 她既然把这一注押在了胤禛身上,就容不得首鼠两端,最后反而什么都得不到。 第42章 兄弟 贵妃钮钴禄氏的态度,玉龄原本没有跟胤禛说过。反正只是有这么一个姿态而已,关系不大,也没什么影响,巴巴的说出来,倒像是邀功。 却没想到,隔天十阿哥胤就跟着胤禛回来了。 “十弟向爷请教问题,爷想着贵妃娘娘病着,他回去了也没人管,就让他将功课带到这里来做,吃过饭了再回去。”胤禛见玉龄一脸意外,便解释道。 本来皇子们开始读书之后,就都要从母妃那里搬出来,平日里得到的照顾十分有限。而钮钴禄氏这一病,就更是完全顾不上老十了。 偏偏老十的功课十分一般,自己又不喜欢这些,没人盯着,更是无法无天了。胤禛知道之后,直接把人带回了自己这里。 十阿哥本来是听自家额娘的安排,来跟胤禛套个近乎,却没想到直接将自己给套了进去。来的路上一直苦着脸,看到玉龄之后才好了一点,因为他听说了,自家额娘吃了四福晋送的东西之后,就觉得好多了。 所以这会儿十分恭敬的打招呼,“四嫂,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叫什么话?你是弟弟,这就是自己家里,说什么添麻烦?”玉龄挺高兴的,钮钴禄氏真是说话算话,原以为她也就是表个态度,还要观望一下,没想到这么干脆。倒是让玉龄对她的印象更好了。 而且她也的确是不觉得麻烦,有个人能分一下胤禛的心,让他有事情可以做,不会想到后院里的小老婆,对玉龄来说是好事啊。 要不然回府了没事情可做,很容易就会饱暖思那什么,对于胤禛这样的身份来说,又没有什么约束,他想要女人不知道多少人会扑上来,挡是挡不住的,还不如让他做点别的事情。 所以她十分诚心的安慰了胤,又对胤禛道,“爷先带着十弟去书房吧,我让人上点儿茶水点心,等做完了功课,再过来用饭。我还得让厨房那边多加几个菜呢。” 胤禛点了点头,“福晋安排吧。老十跟我来。” 十阿哥回头看了玉龄一眼,心里充满了对自家四哥的羡慕嫉妒恨。 别看他年纪不大,但是这宫里什么消息他不知道啊?要说这些阿哥们平日里闲来无事,也没什么高尚风雅的爱好,聚在一起说小话更是家常便饭。而对于还在上书房读书的阿哥们来说,最常提起的,就是在上书房已经留下了无数传说的几个哥哥。 这其中几位哥哥的婚事,更是这些还没长大的半大少年最关心的。 而传闻中,几位皇子福晋当中,就数四福晋最为贤德,而四爷的院子自然也就最安静,从来听不到什么争风吃醋的传闻,而且四爷在外头,也总是被照顾得妥妥当当,让人羡慕。 所以小小的十阿哥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往后一定要娶个跟自家四嫂一般贤惠的女子做福晋。 只是很多年后,眼看着自家四哥身边来来去去,却一直只有这么一个四嫂,偏偏名声还好得要命,老实的胤才终于明白,什么是真人不露相。 再回想到今日,才明白,并不是四嫂听四哥的话,分明是四哥在听四嫂的话啊! 从这一天开始,胤出现在他们院子里的频率陡然增加,基本上两三天就会来一次。胤禛虽然严格,但却并不死板迂腐,指点了他课业之后,果然很多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倒不是说胤禛教的比上书房的老师还好,主要是有些话上书房的老师不能说,可不说明白,胤又根本领会不到。胤禛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当然,更重要原因是,胤禛他有经验啊!当初自己是怎么困惑的,现在就怎么开解弟弟,于是自然就将弟弟的心理把握得死死的,显得无所不能。 对于这个变化所引起的后果,,玉龄很快就察觉到了,尤其是在大福晋和三福晋过来跟自己聊天的时候,三福晋还好,大福晋话里话外,总是带着几分酸意。 这也不奇怪,现在大阿哥胤褆跟太子胤礽之间已经开始争斗了,大阿哥拉拢了三阿哥这个弟弟,太子自然就看准了胤禛。现在胤站在了胤禛那边,也就等于是站在了太子那边,胤褆怎么会高兴? 大阿哥不高兴了,大福晋身为他的妻子,自然也要同仇敌忾,自然就对拉拢了十阿哥的胤禛和玉龄有点不是滋味了。 十阿哥虽然在皇子之中并不出挑,但人家出身好啊。额娘是个贵妃,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上一回胤褆曾经在皇上面前提起过这件事,本意是想给太子上眼药,让康熙觉得太子拉帮结派,结果皇帝透露出来的意思,却是早就知道了。 对于大福晋的敌意,玉龄就只当做没有发现。对于胤褆,玉龄觉得,他要不是早出生两年,就凭这个跟太子对着干的劲头,早就被康熙收拾了。 不过呢,他要不是早出生两年,估计也没有这个心气跟太子争。 但不管怎么说,大阿哥和太子的争斗,对胤禛来说是有好处的。如果不是大阿哥带头跟着太子对着干,折腾了一二十年,最终将太子拉下这个位置,后来的弟弟们哪里敢起这份心思?而九龙夺嫡恐怕也不会那么精彩了。 胤禛走的路线是蛰伏蛰伏再蛰伏,到最后康熙放眼一看,出色的儿子都被收拾干净了,矮子里面拔高个儿,正好点中了他。所以前面的争斗再激烈,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能独善其身就可以了。 让玉龄没想到的是,又过了几天,胤禛回来的时候,身后除了胤,又多了一个小包子。 这个今年才八岁的小正太,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侠王”十三爷胤祥,铁杆的四爷党。 但是根据玉龄的推断,十三成为铁杆四爷党,应该是康熙后期的事了。当时他被康熙圈禁十年,身体毁了,那份心气自然也就没有了,所以才顺水推舟,接受了胤禛的照顾和拉拢。 要知道,他的生母敏妃康熙二十五年生了他,二十六年和三十年又分别生了一位公主,可见在这段时间里,是比较得宠了。之所以生前未见加封,应该是她命不好,三十八年就过世了,没能赶上康熙三十九年大封后宫。 而她死后更是被追封为敏妃,甚至因为诚郡王三阿哥胤祉在她百日内剃头,被降为贝勒。足见康熙的看重。 这样一个得宠妃子所生的儿子,又足够聪明伶俐,甚至跟德妃十分看重的小儿子十四平分秋色,自然很得康熙喜爱,不可能一开始就愿意屈居胤禛之下。 第43章 佳氏 而现在,章佳氏还是住在永和宫偏殿,一个完全没有封号的庶妃。 章佳氏为人十分低调,跟她住在永和宫也不无关系。她虽然这几年也算是得宠,然而要跟永和宫主位的德妃娘娘比,那就有些不够看了。 同样是包衣女子出身,同样是为康熙生下了一个儿子,然而乌雅氏错过了康熙十六年的大封后宫,却在康熙十八年的时候,被单独将册封为德嫔。章佳氏生前却始终未被册封。 所以章佳氏在德妃面前,一向执礼甚恭,而她的儿子十三,因为跟十四年纪相仿,平日里也多是跟十四完在一起,对胤禛这个四哥其实并不亲近。 这冷不丁的突然出现在胤禛身边,难道是章佳氏见胤向胤禛靠拢,于是也生出了自己的心思吗?毕竟对外,胤禛和十四都是德妃的孩子,她的做法并不算错,也没人能说什么。 宫里的女人有自己的算计并不奇怪,玉龄想了一会儿,也就抛开了。现在胤禛年纪不大,下面的弟弟更是都还未成年,就算走得近些也没人会说什么,暂时还不必理会那些背后的算计。 反正目前的情形,对胤禛来说,是有利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玉龄还是十分热情的接待了胤和十三,还特意将照雪抱出来给他们看。 等把人送走之后,两人歪在榻上说话的时候,胤禛才道,“福晋不是说小孩子手下没有轻重,不愿意让十弟看见照雪么?怎么今日特意抱出去?” 玉龄瞪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怕十三头一回来,觉得院子里没什么好玩的罢了。” 胤禛见她这样,眼中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意。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玉龄为什么那样做,会问出来,不过是故意的。但见玉龄这样子,心中还是有些发暖。 他靠过去,握住了玉龄的手,“福晋的心意,爷都记着。” “爷记着这些做什么?”玉龄说。 “自然是记着福晋对爷的好。”胤禛凑到她耳边,含糊的说着,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张口就咬住了她的耳朵,惊得玉龄险些喊出声来。 这要是真的叫出来了,奴才们必定会进来看的,到时候……她也就不必见人了! 这般想着,玉龄没好气的推了胤禛一下,“爷这是干什么?”不过手上没什么力气,软绵绵的当然没能推动,就连抱怨的话,听起来也像是撒娇。 胤禛伸手搂紧了她,“福晋,时辰不早了,该安歇了。” 他到底性子还是十分保守,方才那样戏弄福晋,就已经十分唐突了,再要做什么,就非得要等到了床上之后才会做。 玉龄抬头看了他一眼,心头忽然一动,坐直了身子,“爷若是困了,就先歇着吧,我还要看一会儿账册。”快到年底,庄子和铺子那边都将账册送过来了,她要抓紧时间看完,再派个人去对账。 胤禛却不动,反而又挪过来了些,“爷跟福晋一块儿看吧。这样快些。” 事实证明这样根本快不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拒绝之后心里有了怨,所以胤禛从头到尾小动作不断,一开始还只是捏捏玉龄的手指,戳戳她腰间的软肉,饶得她不能静心,后来见玉龄始终不理会,动作就越发放肆,甚至挑起了她的衣摆…… 玉龄咬着唇,面上已是一片绯红,却忍着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胤禛以为她没有反应,受伤的动作便越发没个轻重,弄得玉龄面红心跳,还要故作镇静,哪里还能分出精神来看账册呢? 自从那夜喝醉了酒之后,这两日他们虽然睡在一张床上,却是什么也没发生过。胤禛年轻力强,自然是有些想头的,就是玉龄自己,被这么撩拨着,也不能无动于衷。 到最后,她终究是没能稳住,软软的倒在了胤禛怀里,两靥绯红眸光如水的模样,更是被胤禛全都看了去,看得口干舌燥。 “福晋,歇了吧……”他的气息有些不稳,在玉龄身上轻轻磨蹭着。 玉龄低低的“嗯”了一声。胤禛得了首肯,立刻下了榻,把人抱起来,大步往床上走去。 春宵帐暖,一刻千金。 这一夜胤禛奋力得很,第二天玉龄起来时浑身酸软,且梳妆的时候才发现胤禛在她脖子上咬出了印子,就算擦了粉也遮不住,让玉龄又羞又气。 好在这时候天冷,旗袍上面还能加个领子御寒,好歹是将那印子给遮了去,否则就这么去给德妃请安,让她老人家看见了,恐怕玉龄又要被折腾一番了。 从永和宫出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身穿浅蓝旗袍的女子站在门口。乌嬷嬷低声道,“那是庶妃章佳氏,十三爷的生母。就住在永和宫偏殿。” 这周围又没有什么景色,章佳氏站在这里,是在等人? 果然玉龄走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她开了口,“四福晋,请稍等。” 玉龄停住了脚步,侧身避过了章佳氏行的礼,然后才回了半礼。她是皇子福晋,论品级比章佳氏高多了,所以是章佳氏给她请安。但章佳氏是伺候康熙的嫔妃,她是晚辈,自然也要回礼。 “庶妃不必多礼,不知有什么事?”她猜想章佳氏要说的应该是十三的事,不过这话在哪里不能说?偏偏刻意在这里叫住自己说,要说没有别的意思,她可不信。 “妾身冒昧了。”章佳氏生得袅娜多姿,性情又温柔沉静,就连说话也带着一股子柔柔的意味,比德妃还要小意些。让玉龄忽然知道德妃为何能容得下她了。 看到跟自己相似的女人固然不喜,但也恰好能衬托出自己的不俗。章佳氏单独看是个美人,跟德妃站在一起,就要逊色多了。就像玉石跟玻璃放在一起,乍一看有些相似,其实却差之千里。 “听说昨儿十三阿哥去了福晋的院子里,妾身是特意来道谢的。多谢四福晋照拂。”章佳氏道。 玉龄神色淡淡,看不出什么,“谢倒不必,十三也是四爷的兄弟,照顾自己的兄弟,谈何言谢?再说昨儿十三不过是听说四爷送了我一直小狗,小孩子心性跑去看看罢了,我实在也没有做什么,当不得庶妃这一声谢。” “原来如此。”章佳氏闻言,神色也丝毫未变,嘴边的笑容都仍是那个弧度,“扰了四福晋了,妾身已无他事,这便告退。” 这个女人不简单。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几年后会突然病故?她要是一直活着,十三后来的结局也未必是那样了。 玉龄正感叹间,就有个自家院子里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跑过来,压低了声音道,“福晋,武格格不好了!” 第44章 武格格不好了 玉龄心下一惊。武格格不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说什么!这般冒冒失失、言语无忌,成何体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来就是!”乌嬷嬷左右看了看,见四面无人,才上前一步,开口斥责道。 谁不好了这样的话,岂是能在宫里大声嚷嚷的?若是让人听见了,免不得又是一场风波。 她的声音太严厉,小太监吓了一跳,差点儿就要跪下去了,玉龄连忙道,“嬷嬷,罢了,他也是着急报信罢了。”又放缓了脸色,对那小太监道,“你慢慢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小太监连忙跟在玉龄身边道,“武格格忽然发起烧来,而且一直在说胡话,这会儿宋格格和李格格都在她的屋子里呢。福晋不在,也不敢派人去请太医,奴才便赶忙过来了。” 说着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武格格还想出门,还是下人们死死拦住的,奴才瞧着,怕是精神有些……” 这话说得缓和,其实就是想说武氏恐怕已经疯了。玉龄皱了皱眉,让这小太监去请太医,自己先回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若是真的传出去四爷院子里的人疯了,那她之前努力树立的形象,可就都白费了。 不过,武氏虽然也有些不安分,但近来大约是看清了形势,所以也一直挺老实的,怎么今日突然就出了事? 回到院子里,玉龄连忙赶去西院,正好看到武氏拥着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宋氏和李欣雅一左一右的陪着她,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奇怪。听到丫鬟通传说“福晋来了”,武氏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她,把玉龄都吓了一跳,总觉得有些怪异。 “武格格这是怎么了?”玉龄脚步一顿,继而若无其事的走进去,“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一会儿就该到了。往后若是有人病了,直接让人去请太医,顺便来回我一句就是了,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 “福晋仁慈,是婢妾们的福气。”李欣雅看到玉龄,总是十分不自在,这会儿也连忙接了话,“武格格有些发烧,大约是烧糊涂了,嚷着非要出门,婢妾和宋姐姐正在劝她呢。这会儿瞧着像是累着了。” 玉龄对站在旁边的丫鬟道,“既然如此,还不扶你们格格躺下?” 乌嬷嬷已经让人搬了凳子过来,玉龄就在旁边坐下,又问了伺候武氏的人一些话,无非是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为何不提前去报知之类。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道,“回福晋的话,昨儿不过是有些风寒入体,格格说没有大碍,歇一晚就好了,因此没有惊动福晋。谁曾想今儿一早起来,非但没有好,还发起烧来了,又说了不少胡话,奴婢们才派人去告知福晋,只是福晋去了永和宫请安……” 玉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小太监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带着太医回来了,玉龄让乌嬷嬷赏了人,这才看着太医给武氏诊治。 “格格的身子并不大碍,烧也已经退了,只要吃两服药调理一番,也就好了。”一路被小太监拉着跑过来,太医原以为是多么严重的病症,这会儿见无事,才敢抬手去擦额上的汗水。 “有劳。”玉龄让乌嬷嬷领着太医出去开方子,又安慰了武氏几句,让她好生歇着,这才出来。宋氏和李氏自然也跟着告辞了。 武氏虽然仍旧呆愣愣的,好在还知道说“谢福晋惦记”“婢妾知道了”,想必说胡话只是因为发烧,应该没有大碍了。 宋氏就住在武氏隔壁,李氏却是住在另一头的东院,跟着玉龄从西院出来之后,她才快走两步,在玉龄耳畔低声道,“福晋,方才武格格说胡话时,婢妾也在一旁,仿佛也听见她说了‘穿越’‘大清朝’‘康熙’之类的话,婢妾与宋格格一同将她的嘴堵了,没让旁人听见。” 一面说,一面偷偷抬眼去看玉龄的脸色,想要从上面看出几分端倪。自从上次玉龄跟她说过轻罗的事情之后,李氏心中就存下了这一段心事,总觉得福晋似乎知道自己的来历。 她是如何知道的?她自己也是穿越者?还是从别人那里听说?自从知道了这一点之后,李氏真是坐立难安,面对玉龄时也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动作。 这一回武氏也被人穿了,她一听就知道,连忙上前把她的嘴捂住,这般口没遮拦的模样,还提到了皇上的年号,若是传出去,又是一段风波。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将这些说出来试探玉龄一番。 玉龄闻言,心下果然咯噔一声。难怪方才看到武氏觉得有哪里古怪,原来是换了个芯子!只是以前的武氏她也不怎么了解,而且病人多少有些不同,这才没有注意。听李欣雅这么说,这武氏分明是被人穿了! 玉龄忍不住有些头痛。她之前受了经验限制,总觉得穿越女都在府外,至少都不是胤禛的女人,还在变着法儿的想进四爷府中。却忘了,也有人穿成已经失宠的四爷妾室,然后凭着金手指夺取宠爱成为四爷心中的朱砂痣…… 每次想到有那么多女人惦记着自己的男人,心情就实在是愉快不起来。 不过玉龄也很快反应过来,李欣雅说这件事,绝不只是为了向自己表忠心,估计还是在试探。自己怀疑她的同时,她未尝没有也怀疑自己,只是没有找到痕迹罢了。 好在她一直都对李欣雅心存戒备,所以听了这话,虽然吃惊,但都在心里,面上还是一片沉静,“竟是如此?听着倒是同轻罗差不多了。说来也奇怪,今年府里已经是第二个了,传出去外人还以为咱们这里有什么呢。” “婢妾不懂这些,想着还是告诉福晋来处置才好。绝不会让事情传出去的。”李欣雅立刻道。 玉龄看了她一眼,“你是个好的,我和爷都记着你的功劳。回去歇着吧,这几日多去看顾一下武氏。”既然她表了忠心,就给她找点事情做吧。 “是。”李欣雅答应之后,便爽快的告辞离开了。 第45章 奴隶契约 玉龄带着人离开之后,武氏像是突然惊醒过来。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扬声叫道,“来人!” 她的贴身丫鬟秀梅从外头匆匆进来,见她掀开了被子,吓了一跳,连忙过来将她按回床上,盖好被子,一边絮絮叨叨,“我的格格,身子是你自个儿的,如今还病着呢,怎么这般不小心?回头又要受苦头了……” “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武氏不耐的打断她。 秀梅一愣,抬头看去,感觉精神恍惚了一下,脑子里似乎多了个什么东西,她手上的动作没停,对武氏的态度却更加恭敬了。 武氏连忙问道,“今年是哪一年?” “回格格的话,是康熙三十三年,再有小半个月,就要过年了。” 武氏脸上露出几分狂喜,“你称呼我格格,我是谁家的格格?叫什么名字?” “格格是四阿哥府里的格格。您姓武,是知州之女。” 姓武,知州之女,胤禛的格格!这不就是历史上的宁妃武氏吗?武氏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狂喜来形容了,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癫狂。奇怪的是,秀梅明明看见了,却仿佛没有发现一般,神色如常的站在武氏面前。 这是因为武氏刚刚给她下了奴隶契约,从此刻起,秀梅就是彻底忠心于她,不会对她提出任何疑义的忠仆了,对于她的不正常之处,自然也视而不见。 等心中那股狂喜的感觉过去之后,武氏才收敛住自己的脸色,看了秀梅一眼,重新躺回了床上,开始盘算起来。 她是个穿越女,但因为死的时候是枉死,最终在威胁地府的判官之后,得到了穿越的机会和补偿的金手指——十张奴隶契约。只要让别人看着自己的眼睛,就能够将对方努力,让他绝对听从自己。 身为一个清穿小说爱好者,武氏在死前也不是没有yy过这段历史。而且她是铁杆的四爷党。所以得知 有穿越的机会,她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清朝。没想到运气那么好,直接就穿进了四爷的后院! 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且手里还带着逆天的金手指,武氏自然信心满满,立刻开始幻想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成为四爷最宠爱的女子,荣耀一生,然后扶自己的儿子当皇帝,最后自己当太后,想想就有点小激动呢! “你将府里的情形说一说。”她看了秀梅一眼,道。 刚刚醒来的时候,似乎还有两个女人也在,后来福晋也来了,看来胤禛身边现在已经有不少女人了。虽然武氏根本没有将她们放在眼里,但知己知彼,自然要问清楚情况。 结果听了秀梅的解说之后,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怎么四爷府的情况,跟她印象中完全不同呢?身为资深清穿小说爱好者,甚至亲自查过胤禛的资料(虽然只是百度百科),武氏认为早期胤禛最宠爱的女人,绝对是李氏无疑。为什么听秀梅说起来,这个李氏跟他们居然也差不多? 还有宋氏,这时候她应该生过一个女儿并且夭折了,竟然也没有任何动静。而四爷最喜欢的,竟然是那个福晋! 这么多的地方不同,莫非这里还有其他的穿越者?比如福晋?否则怎么解释胤禛几乎不进妾室的房间,独独宠爱福晋这件事? 不过武氏也不着急,就算有其他穿越女又怎么样?有奴隶契约在手,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将四爷和四福晋都给契约了,到时候自己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样想着,武氏放下心来,终于闭上眼睛睡了。睡前还迷迷糊糊的想,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不过想了一点点事情竟然就感觉累得很,还是要好好养养才行…… …… 对于武氏的变化,玉龄可没有那么好心的瞒着。 虽然自己也是个穿越女,但玉龄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也不怕被人发现,并没有什么替“老乡”隐瞒的心思。而且,她觉得有必要让胤禛知道一下,这些前赴后继想要贴到他身上来的女人,究竟都抱着什么样的心思。 哪怕胤禛不知道有“穿越女”这么一回事存在,但只要知道这些女人都抱着同一个目的接近他,想来也不会再毫无芥蒂的享受美人温存了。往后,说不定他自己比玉龄还要防备其他女子呢。 对玉龄来说,不管自己拦住多少女人都没有用,让胤禛自己不想要,才是根本。否则的话,就会像历史上的八福晋那样,白白传出一个善妒的名声,结果丈夫还是生出了庶子,可怜又可悲。 于是胤禛回来之后,她就将这件事说了。有轻罗的例子在前,要说清楚倒也不难。 “当初我只以为轻罗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如今这武格格竟也是一般症状,倒是让人觉得奇怪。若是这两人之间竟有什么联系,岂不是说,有什么东西正在针对咱们?”玉龄对胤禛道。 胤禛闻言,表情也十分严肃。他不认为玉龄有骗自己的必要,而且这种事只要着人去问问,也就是了。他脑子里一瞬间不知道掠过了多少阴谋诡计,最后沉着脸道,“此事还是要详查!” “是。”玉龄道,“轻罗送去庙里,还不知如何了,倒是武氏还在屋里,听说现在已经好了,而已不再嚷嚷,与平常无异。不如先将武氏身边的婢女叫来,问问武氏是否举止有异?” “也好。苏培盛,你去把人带来,小心些别让武氏知道了。”胤禛吩咐道。 苏培盛答应着去了,不一时便将人带了回来。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名叫秀梅的婢女,原本言行举止都并无差错,可一旦问道同武氏有关的问题,她便会缄默不语,细看却能看出来她表情茫然,目光呆滞,倒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自从知道李氏也有金手指之后,玉龄对这些便更加警惕了。这会儿见秀梅如此,便猜想应该是武氏作了手脚。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要解除,也并非没有办法。 第46章 日记是个好东西 玉龄端起桌上的茶杯,似是不经意的打翻,茶水淋湿了衣裙,她忙欠身对胤禛道,“妾身失态了,先进去换一身衣裳。” 进了内室,她抬手让日记出现在手上,拿起笔毫不犹豫的写道:武氏控制婢女的方法失效一小时。 片刻后淡淡的光芒一闪,在她写上去的那行字后面,出现了一段新的内容,记载的正是武氏用来控制秀梅的方法——奴隶契约。 原来如此。玉龄眸光微闪,这倒是个好东西。试想如果把德妃给契约了,她想必往后都不会再跟自己对着干了吧?再狠一点,把太子康熙什么的也契约掉,整个大清朝还不是随便自己玩? 可惜了,不能抢过来。 不过,玉龄的准则一向是,让别人为自己所用。就像让李氏的空间为自己服务一样。不过,要做到这一点,还需从长计议。 换了衣服回到外间,秀梅仍然跪在那里,不过眼中的茫然却已经消退了,面上恭敬的神色也重新回来。玉龄朝胤禛微微一笑,“爷可以让人继续问了。” 苏培盛得到胤禛眼神示意,便上前一步,问道,“武格格病后可有什么怪异举止?你如实招来,自有爷和福晋替你做主。若是隐瞒,咱们府里可容不下这样心大的奴才!” 秀梅的身子抖了抖,立刻竹筒倒豆子般,将武氏的言行都说了出来。她只是中了奴隶契约,所以才对武氏的所有行为没有反应,但并不是没有记忆,现在清醒过来之后,也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处处都透着古怪,自然不会想要替她遮掩。 因为知道秀梅绝不会背叛自己,所以武氏对她也没什么避讳,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透露出来的东西,也就太多了。 胤禛越听脸色越难看,最后让人将秀梅待下去,黑着脸道,“爷倒是不知道,小小一个院子里,竟还藏着这样的人物!” 武氏没有隐瞒她的“野心”,那种对其他女人的不看在眼里,对于胤禛会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自信,让胤禛只觉得胃疼。武氏本来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至今都没有碰过,真不知道那女人是哪里来的信心! 而且,胤禛自然也能分辨出来,武氏想要受宠,可不是因为爱上了自己,不过是觉得跟了自己,就能获得无上荣宠罢了。这样的讨好,胤禛可消受不起。 他心里有些不解,要无上荣宠为何不去找太子?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对武氏的厌恶。 “我倒觉得,这不像是武格格。”玉龄道,“武格格进府之后,一向心直口快,跟宋格格和李格格都有过龃龉,看着不像是这般有城府之人。而且她是大病之后,性情骤然变化,这样子倒像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在后宫里,胡乱传扬鬼神之说,可是死罪。 不过胤禛已经听明白了,他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竟敢有这样的妄想,当真可笑!” “恐怕不那么简单。”玉龄谆谆善诱。 胤禛皱眉,“福晋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玉龄知道,如果没有提示的话,胤禛不会将一个“孤魂野鬼”放在心上,更不会深思其中的不同之处。她的目的可不是这样,所以自然要提点一番。 “爷,紫禁城宫禁森严,寻常人如何能够知道宫中的事情?可附身武格格的这人,却是连四爷身边有几个女子都能细数分明。怕是连朝臣之中,也没有几个能做到这一点吧?”玉龄道。 实际上大臣们当然也不会关心胤禛府里究竟有几个女人。毕竟这些都是小事,除非胤禛太过宠爱某一个,甚至宠妾灭妻什么的,才会传出去几分风声。 胤禛的眸子沉了沉。他阴谋论了,并且几乎是立刻,就将这件事跟自己的那位好额娘联系到了一起。因为能够对他的事情那么关注的,也就只能想到德妃了。 但是德妃何德何能,能够趋势孤魂野鬼附身在活人身上?而且那野鬼粗鄙不堪,绝不像是额娘□□出来的人。 再细细想想,那女子直呼“康熙”之名,分明连上下尊卑都不懂,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四爷不擅长开脑洞,想不到会有穿越这种事,但是却并不妨碍他因此心生戒备。 想了半天,还是道,“让武氏好好在自己屋里呆着,无事就不必出来了。” 玉龄闻言微微一笑,低头应了。胤禛现在想不到不要紧,等以后越来越多的穿越女出现在他身边,总有一天他会发现真相。 至于武氏的金手指,就不好让胤禛知道了。否则也不方便自己利用。不过,倒不知这奴隶契约是不是无限使用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夸张了,武氏完全可以组建一支军队了。 这么想想,应该还是有限制的。比如契约书只有多少张,或者她的精神力只能够承受契约多少人的压力之类的。 玉龄从小身体不好,没什么娱乐活动,看书打发时间是最好的选择,从世界名着到深奥的专科着作,名人传记到网络上的yy小说,她都看过不少。现在总结一下经验,倒是将武氏的金手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她自己的日记,可以改变未来的现实,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限制。比如她要是写上“康熙明日传位给胤禛”,这就是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因为不符合实际。 所以她只能够顺应事情发展,做出微调。就像让秀梅身上的奴隶契约失效一小时,影响微乎其微,武氏甚至不会察觉到,所以很轻易就成功了。 如果她在康熙五十多年之后再写上“康熙对诸子渐渐失望,看好胤禛,最后传位于他”,就多半能成。因为那时康熙的确是被儿子伤透了心,而且正在考虑继承者人选。 所以玉龄斟酌了一晚上,等胤禛睡去之后,才悄然拿出日记,在上面一字一句的写下,“武氏打算契约德妃,让她不要找胤禛的麻烦。” 成与不成,就看这一次了。 第47章 喜脉 身为胤禛的妾,武氏基本不可能见到康熙,但见德妃的机会还是有可能的。玉龄有时候会带她们一起去请安,德妃也有可能召她们去永和宫,或者直接在德妃逛御花园的时候来个偶遇,都是可以的。 不过转眼就是过年,短时间内武氏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下手。玉龄不着急,这只能算是一步闲棋,接下来只需等着看事情发展便是。 转过年就是康熙三十四年,不知怎么,玉龄最近一直觉得困倦不已,做什么事情都提不起精神,有时候坐在软榻上看书,看着看着竟然就睡过去了。 玉龄自己倒是没有在意,毕竟“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对于死宅拖延症患者来说,不管什么时节什么天气,都正是睡觉的好时候。 紫禁城的冬天很冷,这一冬下了好几场大雪。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之后,玉龄就有些受不住这样的严寒了。——从前的她可是一直都生活在空调房里,保证四季如春的。而身体不适应严寒的时候,自然就会选择类似“冬眠”的方式来减少能量消耗,玉龄认为这是一种生物本能。 所以她自己倒是没怎么在意,反正除了请安之外,在宫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想睡就睡。 这日胤禛休沐,碰巧庄子里送了不少野味过来。玉龄便打起精神,让人收拾了炭火炉子,在附近那座能赏梅的亭子里烧烤。 宫人们提前过来布置过,烧了旺旺的火盆,所以虽然是亭子里,却也暖融融的,坐一会儿就让人感觉身体微微出汗。 玉龄没什么胃口,就专门在一边烤,烤完了递给胤禛吃。 胤禛最近已经习惯了这样自然的同玉龄相处,就像是寻常夫妻。所以虽然玉龄的手艺十分寻常,他也还是都接过来吃了。 不过他本人也不爱油腻的东西,所以吃了一会儿,便擦了手,对玉龄道,“福晋别忙活了,你在旁边坐着,爷替你烤。” “多谢爷。”他开了口,玉龄也不矫情,立刻走到旁边垫了垫子的位置上坐下,靠在桌上看着胤禛,“考些瓜果蔬菜吧,我不爱吃肉。” 胤禛拿起几串蔬菜放在烤架上,好奇道,“这时节怎么还会有新鲜蔬菜?” “李格格送来的。”玉龄道,“她身上那个秘密,似乎在种植方面格外出色,倒是好用。” 胤禛有些无奈,“也只有你,会让她用来种这些东西。” 玉龄笑道,“只有种这些东西,李格格才不会拒绝呀!若是让她动不动就拿出灵芝人参来,岂不是要把人吓坏了?再说,要那么多灵芝人参,其实也没用。还不如平日里多吃些好东西,兴许身子养好了,也就不会生病了。” “这说法倒是新鲜,不过也有道理。”胤禛想了想,道。 如果李氏弄出来的药材是好东西,那这些瓜果蔬菜,自然也是好东西。这么想着,他翻烤的动作一顿,有些犹豫要不要进一些给皇阿玛。 如果是太过精贵的东西,他不敢送,但如果只是瓜果蔬菜,应是无妨。 玉龄见他发呆,想了想也就明白他心里的顾虑了,“爷如果想送人,可要先想好了。紫禁城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送谁不送谁?如果有人找你要,到时候是给还是不给?让李氏送些给咱们吃用倒没什么,要她提供那么多,她能不能拿得出来?别最后好心送出仇来。” 人类社会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宁愿大家都没有,也别你有他没有。胤禛如果主动暴露,最后肯定会出问题的。 他倒也可以只送给康熙,就说只有那么多,不过,有几个人会相信呢?人家总要疑心他还留有一些剩余的自己用,如果私底下开口说要匀一点,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答应了这个,那个答不答应? 如果送出去这些东西,没有达到交好的目的,反而给自己添了几个敌人,那可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一开始还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冒出来,渐渐的就没有了,周围的气息都是暖融融的,又刚刚吃了东西,玉龄只觉得犯困不已,上眼皮和下眼皮渐渐合上,竟就这么睡过去了。 等胤禛想清楚了,转头打算同她说话时,才惊愕的发现,自家福晋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玉龄不可能是累的,她每天做什么事情胤禛都很清楚。他连忙将手中的烤串扔下,站起身走到玉龄身侧看了看,确定她面色红润,呼吸平稳,应该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才略略放心。 不过他还是走到亭前,把乌嬷嬷叫过来,低声问道,“福晋最近都这般容易犯困么?” 乌嬷嬷见自家福晋居然在爷面前睡着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幸而爷不计较,否则少不得一个失礼的罪名。 “回爷的话,福晋说这是犯春困,瞧着气色也的确不错,便没有请太医。”乌嬷嬷道。 胤禛想了想,“还是去请一个。” 不管好不好,总要看了才能放心。反正又不费什么。 乌嬷嬷连忙答应着去了。 玉龄虽然爱困,但实际上每次睡的时间也很短,要不了一会儿就醒过来了。发现自己居然就在这里睡过去之后,她连忙坐起身,十分尴尬的看着胤禛,“妾失礼了。” “不妨。”胤禛手里捏着一支烤串,慢慢的咬着,随口道,“福晋既然醒了,就过来吃一点吧。” 玉龄这才注意到,他竟然烤了满满一大盘东西。 她小小的打了个呵欠,感觉自己好像确实有些饿了,这才让人送了水进来,漱口洁面之后,坐到胤禛对面,开始吃东西。 吃到一半的时候太医过来了,胤禛直接让人进来,又对玉龄道,“乌嬷嬷说你最近都在犯困,还是让太医瞧瞧吧。若是无事,自然就放心了。” 人都来了,玉龄也只能点头。 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悬丝诊脉,乌嬷嬷在玉龄腕上搭了一张绣帕就罢了。太医诊断过后,又惊又喜,立刻跪下道,“恭喜四爷,恭喜福晋,只是喜脉!” “喜脉?果真?”胤禛闻言,也是十分高兴,他到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却至今还没有过一个孩子,心中自然不可能不期待。何况怀着孩子的还是嫡福晋,也就是说,如果这一胎是个儿子,那就是他的嫡子,后继有人了! “臣瞧得真切,确是喜脉无疑。”太医道,“已有近三个月了。” 真的怀孕了?玉龄也不由有些茫然。她根本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冷不防的这个孩子就来了。 好在是现在……她已经决定好好调、教胤禛,并且初具成效,而自己又已经知道了,纵使生下来的是弘晖,也绝不会再幼年夭折,否则玉龄根本没有勇气去生这个孩子。 “那太医再瞧瞧,胎儿可安好?或是还需要喝些补药?”玉龄想了想,问道。虽然现在这个身体挺好,但她却总是会担心。 “回福晋的话,胎儿一切安好,依臣看来,倒是不需要吃什么补药,只需平日里饮食多多在意,也就是了。”太医道。 胤禛握了握玉龄的手,“那就有劳太医将禁忌写下,交给福晋身边的嬷嬷。” 亭子里自然不方便写字,乌嬷嬷派了个伶俐的小太监跟着太医回去拿东西,自己也是又惊又喜,走到玉玲身边,不停念佛,又给玉龄道喜。 胤禛满面春风的道,“你们伺候福晋尽心尽力,很好,今日都有赏!” 说着站起身道,“爷送福晋回院子里,然后去同皇阿玛报喜,再问内务府要两个有经验的嬷嬷过来照顾福晋。” “不必这般费事吧?”玉龄有些囧,不过是怀孕而已,闹得满城皆知,就太夸张了。 胤禛的脸色却十分严肃,“这如何是费事?这是头等大事,自然应该小心在意,福晋不必操心这些,只需好生养着便是。” 玉龄陡然生出十分不妙的预感。看胤禛这如临大敌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往后这段日子,估计会过得很苦逼。 果然,当晚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紫禁城,从康熙太后到其他嫔妃,俱都送了礼过来,大福晋和三福晋更是亲自过来道喜,弄得玉龄万分不自在。 对于玉龄这一胎,大福晋和三福晋心里都不怎么是滋味。大福晋从康熙二十七年到现在,已经生过四胎,偏偏全都是女儿,心里早已苦得跟黄连似的。——要是不能生也就罢了,偏偏能生,偏偏生不出儿子。 至于三福晋,她大婚在玉龄之前,却至今没能有孕,跟丈夫的感情也平平淡淡,说起来自然对玉龄十分羡慕。 这会儿两人亲自过来,说是道喜,不如说是想沾沾玉龄的喜气。 宫中如今除了太子家去年出生的弘皙,还没有其他的孩子出生。但弘皙是太子的长子,身份敏感,生母又只是个妾。太子妃虽然还没进门,但人选是已经定下了的。大福晋和三福晋也不好去亲近。 第48章 说点好听的 看到大福晋,玉龄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这位大福晋连生四个女儿之后,终于生下了一个儿子。但好像很快就死了,玉龄猜想是因为一直这么生结果伤了身子。说起来,为了生个儿子,大福晋和直郡王也是蛮拼的。 进宫这几年,虽然妯娌之间,难免会有些自己的心思,但总的来说,相处得也算是融洽,想到她将来的命运,玉龄心中自然也不舒服。 所以见大福晋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她便玩笑着劝道,“我从前听人家说,民间有种说法,生女儿一定要生够四个,凑齐四条桌子腿儿,然后就能生儿子了。大嫂下一胎定是个儿子,你别总想着这些,放宽心思好好养身子才是正经,否则伤了身子,就算生下儿子又如何呢?” 她没有说得太明白,但身为皇子,直郡王不会缺少女人,大福晋若是出了什么事,很快他就会再娶。继福晋会有自己的儿子,到时候自己的儿子又会面对什么处境呢? 这么想着,大福晋也幡然醒悟。这些年来她为了求子,不知吃了多少药,什么样的都有,身子已经感觉大不如前了。 如果不知道保养,一味这样下去,就算求到了儿子,又有什么用? 想通了这一点,大福晋倒是对玉龄有几分感念。在三福晋说了一番酸话离开之后,她特意留下来,对玉龄说,“方才那样的话,也只有四弟妹会劝我了。我记着了。” “大嫂千万别这么说,咱们做女人的,一辈子图什么呢?虽说是要相夫教子,可男人大都是靠不上的,要靠孩子,如今也不过是想想。所以说到底,咱们只能靠自己。”玉龄道。 这番话对大福晋来说,是十分新鲜的。她若有所思的看着玉龄,“我从前总觉得四弟妹你未免太寡淡了些,今日才知道,你才是真正的明白人。” “明白不明白的,还不就是这么一辈子?”玉龄不在意,大福晋能听得进去这番话,也就不枉费她的心思了。 这么想着,倒是私底下将配了给钮钴禄贵妃那边的药丸给了她一些,交代她这是秘制的东西,产量很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了。也别送人,她手里也只有这么些,再想要也没了。 对于玉龄拿出来的药,大福晋并不在意,但也觉得是一片心意,所以回去之后便吃了。还别说,吃了之后,果然觉得气色好了许多。 玉龄养胎的日子非常枯燥。胤禛谨遵医嘱,这个不许那个不行,交代乌嬷嬷和另外两个康熙给的安胎嬷嬷把她看得死死的。从前她的日子虽然悠闲,但看看账,管管下人,画一幅画儿,或是看一会儿书,一天也就这么混过去了,倒也不觉得难捱。 然而现在,账本和书自然是不能看的了,费神。画画也不行,那颜料里颇有些对孕妇有碍的药材,胤禛绝不会允许她碰。至于院子里的事情,大都是乌嬷嬷管着,她拿不了主意的,胤禛就让报给他,反正是不许玉龄经手的。 这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过了三天,玉龄就受不了了,跟胤禛爆发了一次非常激烈的争吵。 “爷,我想出门走走。”玉龄先是好声好气。 胤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行。太医说你虽然身子好,但也要多多小心。何况如今外头天气还有些寒冷,万一受了风怎么办?” 玉龄央求了半天,胤禛也没有同意,最后,她受不了了。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你是不是想把我软禁在院子里,然后你好去外面找你的小情人?”玉龄一手叉腰,瞪大了眼睛看着胤禛。 胤禛无奈的看着她,“你在胡说什么?衙门里的事情那么多,爷还要操心你,哪有这份心思?” “我才不信!”玉龄胡搅蛮缠。 胤禛皱眉,“你如今有了身子,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养着,出去走也可以,不能出院子!” “又是孩子,我就知道你眼里只有孩子,根本不在意我!”玉龄继续指控。 幸好一开始乌嬷嬷就带着其他人退下了,没人听到她这么惊世骇俗的话,否则的话,传出去玉龄的日子只怕不好过。 胤禛也被她弄得没脾气了,沉着脸问,“福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吓我!”玉龄的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呜呜呜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的只有孩子,呜呜呜我现在怀着孩子你就凶我,等我生了孩子肯定会抛弃我,然后找其他女人回来虐待我儿子,呜呜呜……” 胤禛从太医那里听说了,孕期的女子,难免喜怒不定心思难测,太医也说了,让他尽量多多包涵。然而胤禛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玉龄竟然会性情大变到这个地步。他原本端庄沉静、大方稳重的福晋呢?眼前这个无理取闹的女人是谁?! 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女人,胤禛抹了一把脸,只能拉下脸去哄她了,谁叫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好在也没有下人在场,就算丢脸些,也没人看到。至于福晋?四爷觉得福晋比他还要丢脸,等她恢复了之后,想到自己曾经这般模样,恐怕会无地自容吧? 这么想着,胤禛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去哄人的,“福晋你多想了,你是皇阿玛指给爷的福晋,爷怎么可能会抛弃你?” 玉龄抬起头看着他,胤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她就再次哭了起来,“呜呜呜我就知道你只是因为我是皇上指婚的福晋,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胤禛一脸黑线,“要我说什么你才能相信?”他已经混乱得连自称爷都忘记了。 玉龄抽抽搭搭的偷眼看他,“你说点好听的话嘛。平时你就只会说,福晋这样福晋那样……我是你的妻子不是你的管家啊……” 胤禛彻底败下阵来,“爷错了,爷是心疼福晋,所以才不愿意让你出门。爷喜欢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因为他的生母是福晋你吗?你乖些,等孩子生下来,自然想做什么都行。” 被逼到极处,从来不会说甜言蜜语的人说起好听话来,也一样令人招架不住。玉龄总算是安分了,乖乖地靠在他怀里。这一会儿又哭又闹,也是非常耗费精神的,所以在胤禛琢磨着接下来该说点儿什么的时候,才发现自家福晋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他叹了一口气,把人抱回床上,看着玉龄睡得红扑扑的脸颊,心中忽然一软。 素日里他只觉得福晋端庄稳重,自然什么事情都能承担,倒忘了,她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一岁,入宫以来虽然事事都处理得妥当,然而她心中也未尝没有害怕过吧?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罢了。 如果不是引着怀孕这么一闹,自己也许永远都不会发现。 或许,这个样子才是福晋的真实性情?想到玉龄呜呜呜一直哭的模样,胤禛连忙抖了抖身子,将这个念头抛开。福晋必定不是这样的,不过,偶尔露出这样的一面,倒是十分新鲜。 胤禛猜得没错,等玉龄一觉醒来,情绪恢复正常之后,想到自己之前无理取闹的样子,简直没脸见人。总算如胤禛所愿,一直待在屋子里不肯出来了。不过这样一来,胤禛又怕她会闷坏了,主动进去瞧她。 见到他,玉龄连忙将被子蒙在脸上,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在睡觉。 胤禛吓了一跳,连忙将她脸上的被子揭开,“福晋这是做什么?小心闷坏了。” 玉龄转过脸,声音闷闷的,“没脸见人了。” “是吗?”胤禛见她如此,颇为好笑,“福晋既然知道,那时为何又要那样闹爷,嗯?” 玉龄捂脸。她也不想啊,天知道她当时究竟是怎么了,好像被荷尔蒙控制住了,做出来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听人说怀孕后会情绪大变,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然而玉龄不知道,这是因为她从来到清朝之后,就一直压抑着,心中积攒了太多的情绪,怀孕以后,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终于安全了,也许是因为荷尔蒙的控制下她无法掌握自己的情绪,这才会口没遮拦,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可是……玉龄自己想想还是觉得脸红,跟胤禛吵架也就算了,那个对着胤禛撒娇的人真的是自己吗?还呜呜呜假哭,演技也太浮夸了! 真是丢死个人! 然而这种黑历史,竟然还被另一个人看到了,而且记在心里,而且那人现在就在自己面前。越想越难受,玉龄简直恨不能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躲起来才好。 胤禛却在这时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福晋,从前是爷错了,忽视了你。往后不会再如此。你是爷的福晋,爷本就该照顾好你和孩子。将来咱们夫妻齐心,想要做什么不成呢?” 玉龄闻言,终于忍不住转过脸看着胤禛,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她自己是怀孕了才会性情大变,胤禛也怀孕了吗? 第49章 示弱 虽然有这么大逆不道的念头,但是玉龄也不敢表现出来。 非但不能表现出来,而且还得做出一副被胤禛的话感动的模样。不过,胤禛能说出这样的话,至少说明他并不是无药可救,甚至可以说,已经被自己调、教得有一点样子了。否则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于这样的想法,自然应该多多鼓励。所以玉龄总算抬起头来看着胤禛,甚至伸出一只手,捏住他衣袖的一角,“爷,你说的是真的吗?” “爷说话算话。”胤禛道,“福晋方才不是还让也说点好听的给你听么?怎么这会儿又不敢听了?” 听到胤禛的调侃,玉龄的脸又红了。她怎么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成那样?完全不像自己。 但是,谁说得清呢?人本来就是很复杂的动物,也许她的基因里,就是藏着那样的性格也说不定。 不过,玉龄也有点儿明白了,胤禛今天的态度会如此变化,应该也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表现吧?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在情绪激动时说了几句平时根本不会说的话,假哭了几声,竟然就能换得胤禛态度的改变。 玉龄以前听人家说,夫妻相处,不可能两方都强势,总要有弱势的一方。但弱势并不代表就要完全听命,如果能够利用好自己的优势,也是能够掌控话语权的。 而在夫妻之间,因为先天生理的缘故,女子相对柔弱,而男子相对刚强,也就决定了各自的优劣。所以往往弱势的一方都是女子。但这也并不代表女子就会完全被男子压制了。弱势,有时候也会成为一张好牌。 这就是为什么有些功成名就的大人物,却偏偏害怕家里娇滴滴的小娘子,言听计从的缘故。反而是那些性格霸道强势的女子,婚姻生活通常比较糟糕。 就像现在,她不过是对胤禛稍稍示弱,居然就取得了这么好的效果。显然,这位四爷的大男子主义还是相当严重的,而在此之前,玉龄秉承自己上辈子的生活态度,跟胤禛相处便如普通夫妻,甚至也不怎么顾忌他的脸面。只不过她用的办法比较隐晦含蓄,胤禛也能够接受。 早已习惯了她如此的胤禛,面对她突然的示弱,感觉自然就不同了。 这样想来,也许,她已经有些明白要怎么跟胤禛相处了。 玉龄上辈子没有谈过恋爱,因为大部分时间住在医院,自家父母的相处之道也没怎么研究过,但是她也知道,女人掌控男人,并不需要高声大叫,而需要用一些更委婉的手段。 有人认为夫妻之间也用这样的心机未免可笑,然而事实上,不论是怎样的感情,都是需要经营的。手段高超的人,自然婚姻美满,家庭幸福,而那些不懂经营的,往往过得越来越糟糕。所以有时候,这些小心思,只要不用来害人,也是可以增进感情的。 玉龄跟胤禛之间的感情还很淡薄,但是从胤禛今日的变化上,玉龄却忽然有了信心,只要自己努力,也许她跟胤禛之间的路,远比之前想的要好走。 因为在想象中,她一直觉得是自己在朝着胤禛靠拢,想要让胤禛改变千难万难,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人与人之间的相处都是相互的,她给胤禛什么自然会影响到胤禛回馈给她的。 发现了这一点,玉龄也不由精神一震,试探着对胤禛道,“我虽然喜欢听好听的,可如果不是真心话,我宁愿从没有听过。起码……不会抱有多余的期待。” “怎么会是多余的?”胤禛看着玉龄。 玉龄也看着她,她知道胤禛听明白了自己的话,也给与了她想要的回答,玉龄朝他抿唇一笑,“能嫁给爷,是我的福气。” 两人正说话时,外头忽然来报,说武格格过来请安。 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被打破了。胤禛对上玉龄清明的视线时,竟难得有一丝心虚。在自己同妻子交心的时候,小妾突然从角落里冒出来,这种感觉还真是糟糕。就像自己之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亏得他还没碰过这个武氏,所以胤禛勉强还算理直气壮,皱了皱眉,不悦道,“这不早不晚的,她过来请什么安?” 玉龄道,“我身上不好,就免了她们每日的请安了。不过武格格似乎对我的身体十分关心,隔两天就要过来一次。” 其实对于武氏过来究竟想干什么,玉龄当然不是真的不知道。武格格空有大好的金手指,总不可能一直契约那些下人吧?用处根本不大,简直浪费一张契约。所以她当然想要找地位高的人下手。 也许是自己怀孕的消息刺激到了武氏,所以她这几天都在外面求见,希望能进来请安。但玉龄并不知道她契约的手段究竟是什么,所以也不敢见她。 正好趁胤禛在报备一下,免得他从别处听了,还以为自己仗着有孕,嚣张跋扈,苛待其他的女人呢。 果然胤禛道,“苏培盛,让武格格回去,往后没事不用出门了!” “等等。”眼见苏培盛就要走出去了,玉龄连忙道。 胤禛看着她,“福晋,怎么了?” “我总觉得武格格身上还有些诡异之处……”玉龄含糊其辞的说,“说不定她也有些奇特的本领,就像李格格那般……所以苏总管去见她,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胤禛脑子一转就明白玉龄的意思了,并且他也想起来秀梅当时木愣愣的样子,只不过后来突然恢复正常了,所以他也就没有追究了。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自从知道李氏可能随身带着一块可以种的地之后,四爷的脑子已经被凿开了一个洞,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所以他很快想到,也许武氏有什么控制人的本事,只不过有时间限制? 这万一要是她将苏培盛控制了,让他对福晋或是自己下手,那就糟糕了。 所以胤禛挥了挥手,让苏培盛先在门口候着,然后压低声音问玉龄,“福晋觉得武格格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出于对福晋的信任,他主动说,“莫非她能控制别人?只是,要用什么法子来控制呢?” “我想,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影响到另一个人,总该有些关联。譬如用药,或是肢体接触,或是……眼神接触。”玉龄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小说,不太确定的道。 其实她还看过一本,主角通过画画来给人下暗示,让人自杀什么的……不过想想这对使用者的要求太高了。而且,既然是金手指,应该不用这么麻烦,而且,为了不引人注意,最大的可能就是眼神接触。因为虽然契约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但契约一旦成功,那怀疑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你说得对。”胤禛道,然后把苏培盛叫进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才让他离开。 玉龄想了想,不如给胤禛打个预防针,便道,“也不知道爷有没有发现,您身边的女子,似乎都更容易出现这样的状况。或者说,那些出现了问题的女子,都会主动出现在你身边。” 胤禛闻言,眸光微微一闪,“爷也想过,只是却想不透其中缘由。毕竟爷也只是个普通人,若是她们当真想要荣华富贵,不论是皇阿玛还是太子,都比我要好。” 康熙今年才四十多,正是年富力强有魅力的大叔一枚,大选的时候也会挑几个女子入宫,所以那些女人如果光是想要荣耀的话,嫁给皇帝不是更好? 事实上也是这样,但是胤禛大概不会懂得名人效应的,更不会知道自己在诸多穿越女心目中的地位。 如果康熙才二十多岁,也许还有女人愿意。但是现在他年纪大了,穿越女们穿的又多是胤禛的后宫,怎么可能忽然想到去勾引他爹?自然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四四才最合心意啊!再不济的话,和老八来段生死恋,和十三来场患难与共…… 总之无论如何,穿越女们固然想要富贵荣耀,但却也不光是富贵荣耀,最重要的,是嫖四四的那种快感啊! 当然,这一点,玉龄是绝对不会让胤禛知道的。也许以后穿越女多了,胤禛能够从她们嘴里问出原因,只希望到那个时候,他能够坚持住,不要被气疯了。 阿弥陀佛。 当然,她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玉龄笑眯眯的看着胤禛,“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现下看来,的确是如此。我担心的是,往后会不会有更多这样的女子?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胤禛闻言,脸一下子就黑了。后宫三千也许是每个男人的心愿,但是如果这些女人都是因为莫名其妙的、他所不知道的目的前赴后继的靠近他,就未免有些令人毛骨悚然了。 至少在知道这个原因之前,四爷是绝对会洁身自好的。这万一要是稀里糊涂被算计,落入了这些女人的圈套怎么办?他可不希望自己被女人算计! 第50章 最后的挣扎 武氏被胤禛要求只能待在屋子里,自然不会甘心。然而胤禛和玉龄不见她,她自然也没有办法。毕竟她的契约,必须要看着对方的眼睛才能签。 这段时间,也足够她看出府里的风向了,李氏根本不得宠,四爷最看重的竟然是福晋。宋氏没有生下女儿,李氏也没有。而本来应该明年才有孩子的福晋,竟然现在就怀上了。 历史已经被大乱,武氏对自己的信心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但如果说要让她就这么放弃,自然也是不甘心的,她只能一直蛰伏着,等待时机。没想到,还真就被她给等到了。 十阿哥胤和十三阿哥胤祥经常会跟着胤禛回来,到后来即便胤禛不在,他们自己也会过来。 原本他们来了,玉龄是一定会亲自看着的。然而她有孕之后,胤禛不让他插手这些事,苏培盛也安排得妥妥当当,加上两个孩子应该也被各自的额娘嘱咐过,所以来了自己去书房里看书写作业,倒是十分和乐融融,有时候也会在院子里喝喝茶,吃吃点心休息一下。 结果这日竟然被武氏抓住机会,不知怎么摸进了两位爷所在的院子,也不管其他人,就直奔胤而去,果然成功的将他契约了。 守在那里的下人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武氏冲了进去,等再要动手的时候,胤已经命他们退下了。一时间竟也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 然后武氏避了人,要求胤将玉龄肚子里的孩子给弄掉。 契约就是这一点不好,虽然契约到的人会很忠心,但实际上是不能够控制的。不管武氏让对方去做什么,都只能任由对方自己发挥。 结果胤也不会用什么阴谋诡计,直接冲进玉龄的屋子里,朝她的肚子挥拳。 玉龄的房间可不像之前的院子守卫松懈,因为四爷格外在意的缘故,这院子里守着的,都是胤禛最信任最得用的人,虽然冲进来的是胤,但是看他这样子就不像是好事,于是没等他冲到玉龄面前,就已经被人抓住了。 胤也不说话,就只是用力挣扎。玉龄见状微微皱眉,让人把他给砸晕了,然后叫人过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知道武氏竟然见过了胤,玉龄也忍不住苦笑。这院子还是太小了,就算不许武氏出去,也不可能真的只让她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这样一来,竟然给了她空子钻。 原本还想留着武氏把德妃给契约了,解决掉这一大难题,现在看来,却是不大可能了。 “把十阿哥抬下去,分两个人好生看着。我看他像是中了邪,说不定醒来也难以恢复。这件事谁也不许说出去,等爷回来处置。若是外头知道了一星半点消息——我们这里容不下背主的奴才,知道了吗?”玉龄厉声道。 “奴才们知道了,必定看好十阿哥。”虽然胤的目的没有达成,但他究竟想做什么,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任务本来就是好生保护福晋,若是出了什么事,头一个要面对四爷怒火的,就是他们。 十阿哥是四爷的兄弟,就算真出了事,皇上也不过处罚一番也就罢了。他们可不同。所以对于玉龄的话,自然是十分上心的。等四爷回来看到十阿哥这样子,自然只会夸他们反应迅速,护住了主子。 等人走了,玉龄才吐出一口气。她刚刚不是没有被吓到,只是没有表露出来而已。这会儿人都走了,就觉得有点心慌气短,连忙让乌嬷嬷扶着自己去里头躺着。 同时还不忘吩咐人,将武氏给关进她自己的屋子里,不许打开门,也不许她踏出一步! 玉龄这一觉睡到了黄昏时分,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掌了灯,胤禛坐在灯下,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有看书。玉龄感觉舒服多了,连忙坐起身问,“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胤禛闻声,转头看见玉龄,连忙走过来,压着她继续躺着,“你再歇会儿吧,爷让乌嬷嬷把炕桌摆上来,就在这里用晚膳。”免得玉龄还要下床。 他回来的时候听乌嬷嬷说玉龄被吓到了,脸色发白,一直睡到现在,一颗心都提起来了,连忙请了太医来看,确定没有问题,这才放心了。 “爷也没有用过吗?”玉龄问。 胤禛道,“爷没心思用。”顿了顿,又道,“十弟已经醒了,我也看过了。人瞧着分明没什么问题,可只要一提起你,就想挣脱侍卫们,简直中邪了一般!我已经着人送回去交给钮钴禄贵妃了,她说一定会严加看管,这几日决不让十弟出门,上书房也请假。福晋暂时可以不必担心了。” 玉龄松了一口气,乌嬷嬷已经带着人将晚饭摆好,她又劝着胤禛跟自己一起吃了一点,等东西收下去了,才问,“此事爷打算怎么处置?” 胤禛站起来,在屋里转了一圈,有些犹豫的道,“之前福晋说武氏那里有些问题,爷还没有在意。可今日,据说她就是冲进去看了十弟一眼,十弟就变成这样了,着实有些妖异。”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 胤禛很不想承认自己就是又吸引这些别有用心的女人的特质,但是现在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对了,这些女子非但别有用心,而且还总是身具某种特异之处,更是让胤禛十分在意。 若是这些东西用在得当处,不知道能产生多少好处。说不定大清还能更上一层楼。偏偏给了一个女子,除了用在内宅争斗上,对大清竟是没有一分一毫的帮助,真是令人惋惜又切齿。 只要这么想着,胤禛就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 玉龄早知道经过这件事,胤禛必定能肯定武氏的能耐,便问道,“那爷打算怎么处置她?” 胤禛犹豫了一下,道,“此事爷来处置便是,福晋不必多问。” 这话说得有点儿硬邦邦的,不过玉龄却是听得心头一寒。她知道,如果是普通的处置,胤禛完全不必隐瞒她。这时候不说,必定是因为她怀了身孕。 而之所以不愿意给她知道,想来是因为武氏的下场不会太好,怕再吓着了她。 武氏,恐怕不能留了。 虽然是早有预料的事情,但到了这个时候,玉龄还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心寒。在她遇到的几个穿越女之中,武氏是第一个会没命的。之前就算是轻罗,玉龄也是送到庵里了事。 虽然对这个老乡产生不出多少同情,但玉龄多少有几分兔死狐悲的感叹。 而这个时候,玉龄完全没有想到,即将逝去的武氏,竟然也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影响。 秉承着物尽其用的想法,胤禛既然要处置了武氏,自然也就不必顾忌,可以尽情的审问她了。这两年胤禛也颇发展了几个心腹,这件事便交给了他们。 武氏身为从没有吃过苦的穿越女,又得到了金手指,对自己一直是万分有信心的,不过这样的人,自然也注定吃不了苦,才动用了几样刑罚,她就什么都招供出来了。——当然,其间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契约审问自己的人,可惜没有人愿意看她的眼睛,所以一直没有成功。 武氏同意招供之后,胤禛就亲自来见他了。有些事情别人听去了毕竟不好,胤禛心里还是非常忌讳的。正好武氏也要求只说给他听,自然就顺水推舟,将其他人都屏退。 “好了,这里没有其他人了,武氏,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胤禛站在武氏面前道。 武氏抬头看着他,到这一刻仍旧没有放弃,凄楚的道,“爷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胤禛立刻怒了。好你个武氏,想要控制爷的心腹不成,如今连爷也不肯放过了?原本还觉得对她的处置太过,如今看来,这个女人若是留下,简直后患无穷。 然后四爷就悟了,虽然都是带着某种特异,还一直围着自己转的女子,但她们相互之间也是不同的。就像李氏,知道自己的身份之后,就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的不惹事,自然什么问题都没有。但也有武氏这样,对自己极度自信,不到最后一刻始终没有放弃的人。 有了这种认识之后,想必将来四爷被坑的可能,就更低了。 “你若是不想说,那爷就走了。”胤禛也是因为心里有所猜测,所以才会过来见武氏,她若是一直这么装神弄鬼,他也没兴趣了。 武氏连忙道,“别走,否则你会后悔的!” “那就将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一个字都不要落下。”胤禛道,大概是因为不敢盯着武氏看,所以这句话说得少了几分气势,但是武氏也终于明白,自己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四爷,胤禛……我以为我穿到这里来,就是主角的命,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哈哈!但是你又比我好多少?被你身边的女人耍得团团转,哈哈……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你说穿到这里来,是什么意思?”胤禛问。 武氏眯起眼睛看着他,“只要四爷答应放我走,我就都告诉你,绝不会隐瞒一个字。只要放我走!” 胤禛沉默半晌,点头道,“好。” 第51章 添个人 武氏的事情不能传出去,最后胤禛也只是向上报了个暴毙。倒是让德妃抓到了机会,将玉龄叫过去,又训斥了一顿。 不过玉龄如今不是做什么事情都希望婆婆满意的性子,自然听听就算了。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德妃又要给胤禛送人。理由就是她怀了孕不方便,而武氏又刚好没了,胤禛身边的人太少! 玉龄本来打算稍微忍耐一番,只是大约是怀孕了脾气不好,忍来忍去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对德妃道,“我看这两个丫头容色这般新鲜,额娘为何不留着伺候皇阿玛?胤禛毕竟还年轻,朝堂上的事情都忙不完,若是沉溺女色,到底不好!” 德妃差点儿没被她气得背过气去。 这是讽刺她人老珠黄,已经伺候不得皇上了吗?的确,皇上如今虽然还会来永和宫,但大都是说孩子们的事,而且也不会歇在她的房间里,都是住在偏殿的那些贵人常在们伺候,就算偶尔跟她睡在一张床上,也是盖棉被纯聊天。 年轻时德妃也曾温柔貌美,宠冠六宫。可是岁月不饶人,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年轻貌美的宫妃,但到了她这个年纪,原本就已经不是拼美貌和恩宠的时候了,拼的是儿子! 不过说来说去,这些都不过是借口,只因美人迟暮,盛宠不在,便只好让那些年轻新鲜的宫妃们讨皇上的欢喜了。这种事大家都在做,可没有人会去提,因为一说,就等于是往自己的心上戳刀子。 尤其是德妃。她自己本身就是当年佟皇贵妃的承乾宫中的小宫女,靠着爬床才有了今日的地位,生平最恨的,就是住在自己宫中偏殿的那些小贱人!偏偏,却又不得不倚仗她们邀宠,让德妃心中更是煎熬不已。 可是她的儿媳,竟然将这个问题赤果果的说了出来,让她情何以堪?! “好、好、好!本宫倒是不知道,你何时竟也这般伶牙俐齿了!这就是你们乌拉那拉家的家教,这就是你身为四福晋的教养?!简直无法无天!”德妃咬着牙看向玉龄,“你就是这么对你的婆婆说话的?” “儿媳知错,想来是怀孕后难以自控,才会口出妄言,请额娘见谅。”玉龄当然不愿意跟德妃硬碰硬。不说别的,德妃要是气昏了头,直接让玉龄跪上几个小时,她肚子里的孩子估计就要遭罪了。到时候德妃无非是呗康熙训斥几句罢了。毕竟做婆婆的教训儿媳,本来理所应当。 不过就算是软话,听在德妃眼里,估计也不会让她舒服了。 幸好玉龄运气不错,德妃正要发作的时候,有人过来通报,说是十四爷过来了。 德妃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恨恨的看了一眼玉龄,然后便换上笑脸,去迎她的小儿子去了。 玉龄在后面安静的看着她,心中却对德妃的这种行为万分不解。偏心的父母不是没见过,但偏心到这个地步,也是难得。而且德妃又不是那种无知村妇,她能在宫中沉浮那么多年,连康熙的心思都能摸透几分,按理说就算是装也能装出几分热情和善,却偏偏也会犯这种“人之常情”的错误,真是令人不解。 德妃很快带着十四进来,见玉龄还杵在那里,便一脸不快的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既然有孕了,往后就不必过来请安了,免得人家说我这个做婆婆的苛待了你!” 语气里还带着说不尽的愤恨恶意。 就连十四阿哥也听出来了,玉龄退出去的时候,还听到他朗声问,“额娘,是四嫂惹你生气了吗?放心吧,以后我会娶一个最孝顺的妻子,让额娘高兴!” 少年的声音清澈响亮,带着说不出的朝气和自信,那是被宠爱着长大的孩子,才会有的明亮。 不过,玉龄低头笑了笑,德妃疼爱十四,却未必就会喜欢十四福晋啊。君不见多少婆媳关系不和,都是因为婆婆太过疼爱儿子才生出的波折?到时候十四夹在中间,未必就能做得有多好。 所以甚至都不必羡慕,个人有个人的缘法。 这件事胤禛自然很快就知道了。德妃甚至特意派人请他过去,除了教训一顿,让他管好自己的后院和妻子之外,最大的目的自然是希望胤禛能将她选中的两个女孩子带回来。 这种事本来应该找福晋,胤禛只要转一下念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对于玉龄的所作所为,他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好笑。并不觉得她回绝了德妃,是多大的事。 胤禛从很早就意识到,德妃虽然也一样给他挑选格格侍妾,但跟其他的兄弟们不一样,他院子里的人,全部都是汉军旗乃至包衣旗的,没有一个满军旗。 看似挺热闹,然而能够给他的帮助,却只是寥寥。可他却听说,德妃如今已经在为十四相看合适的姑娘了,早已选中了两三个,就看到时候十四自己能看中哪一个。除了皇子福晋,还挑了几个身份低的打算做格格,全部都是满军旗的。 有时候胤禛甚至想,如果福晋不是皇上亲自指的,也许也会是个汉军旗的女子。 偏心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相较而言,胤禛觉得,在福晋和额娘之中,他自然是要选福晋的。既然玉龄都已经拒绝了,他当然不会再答应。 德妃这次是真的气坏了。玉龄的态度她尚且可以不在意,因为那只是儿媳,一切都依附她的儿子,一旦胤禛不喜,就算是福晋又如何? 可是现在胤禛也是如此,就让她万分不高兴了。 然而胤禛的理由也是现成的,“如今朝中都在议论西北军事,儿子也想拼搏一番,后院的女子多了,不过徒增是非。额娘的心意儿子心领了,不过这人却是不需要的。再说福晋现在怀着儿子的嫡子,也不好太下她的脸面。” 德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媳妇要脸面,难道你额娘的脸面就能下了吗?! 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胤禛面对暴躁的德妃,采取了百试百灵的沉默大、法,任你暴跳如雷,我自巍然不动,最后母子俩不欢而散。 胤禛回到自家院子时,心情其实是不错的。不过到了门口,他却刻意停下来,调整了一番,弯起的嘴角拉下来,重新变成面无表情的模样,才迈步进门。 苏培盛在后头看得嘴角直抽搐,我的爷,明明心里高兴,却还要拉下个脸来给福晋看,这不是故意找茬吗!回头福晋若是看不出来,岂不是又要闹矛盾了? 深知自家爷但凡要跟福晋闹别扭,最后输的必定是他,而受气的必定是自己,苏培盛心中便不由忧心忡忡,跟在胤禛背后,搭配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倒是万分和谐,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爷这是怎么了?”玉龄抬头看到进屋的两人这个表情,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点心,站起来问。 胤禛哼了一声,“福晋今日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 玉龄愣了愣,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爷去过永和宫了?”对于德妃这种立刻就告状的行为,玉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胤禛这个态度,倒是让她有些没料到。 胤禛脱下外面的大衣裳,递给苏培盛,自己坐了下来,“是。” 玉龄转了转眼睛,道,“今儿德妃娘娘本来说要给爷添两个人,我想还是问过爷的意思再说,便拒了。爷怎么没把人领回来?”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让胤禛刮目相看。 合着没把人带回来,还是他做错了?胤禛冷笑一声,“福晋不光是拒了吧?听说你还让额娘让人去伺候皇阿玛?这是你应该说的话吗?” 明明应该是质问的语气,倒是被他说得平和得很,玉龄也知道胤禛并不是真的要质问自己,便笑着道,“莫非爷还希望我把人带回来不成?如今府里的这几个,可都是德妃娘娘赐下的。” 想到闹心的李氏和武氏,胤禛立刻不说话了。 他当然没打算把人领回来,只是觉得玉龄的态度未免太过,所以想让她收敛些罢了。 然而玉龄既然做了,自然不会让胤禛说出不是来,又道,“听说朝中都在议论西北军事,明年恐怕就要打仗了。皇上这样重视,今年就派了费扬古大将军前往西北勘察地形,又频频联络蒙古诸部……”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我怀疑皇上要御驾亲征!到时候爷想必是要随驾的,这时候何苦再往府里添人,平生波折?” 胤禛眼神一动,脸上的表情也变了,“福晋这样说,可有证据?” “自然没有。我不过胡乱猜测罢了,朝堂上的事,怎么可能有证据?”玉龄道。 胤禛低着头想了想,“不管怎么说,如果这猜测是真的,这倒是个不错的机会。”皇帝御驾亲征,自然也是皇子们立功的好机会,只要能够随驾,打胜了之后,自然就能够趁机分封了。皇阿玛想必也知道这一点,会带他们去的机会很大。 虽然玉龄说是胡乱猜测,但胤禛却不能将它当成胡乱猜测。他有些激动的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才坐回来,深吸了一口气,盯着玉龄的肚子,“福晋放心,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爷也不愿意让她们进门。额娘既然免了你的请安,你安心养胎便是。” 第52章 奇妙的命运 暂时没有穿越女捣乱,连德妃那边也没什么动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玉龄可谓是过得相当的舒适悠闲。 肚子里的孩子特别省事,没有所谓的孕吐,玉龄除了渴睡之外,也完全没有其他方面的困扰,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就连肚子看起来也比别人小很多,一直到五个多月,小腹处还是微微凸起,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能发现她怀孕了。 顺利得让玉龄都有些不敢置信,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太医弄错了,自己其实只是有些发胖,根本没有所谓的怀孕。然而大夫们言辞凿凿,再三确认她是真的怀孕了,身体也是真的非常好,玉龄和胤禛这才安下心来。 然而时间进入五月,夏天到来的时候,玉龄的肚子终于吹气球一般的鼓起来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凸起了好大一块,让人看着就感觉心惊胆战。玉龄也不敢像之前一样折腾了,换了柔软的布底鞋,走路的时候也要小心护住肚子,每天除了特定的锻炼时间之外,其他时候都老实的待在屋子里。 宫斗小说她一看过不少,虽说这么长时间自己都没出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君不见多少孕妇都是因为不在意这些,中了别人的算计,七八个月的时候早产,结果要么一尸两命,要么拼死生下孩子自己却没挺过来……玉龄可不愿意遭遇这样的事情。 而且夏天到了,动一动就满身是汗,玉龄没有小说女主的冰肌雪肤,自然要老实一点,少动自然就不觉得那么热了。毕竟她是孕妇,太医嘱咐不能用太多冰,所以房间里如非必要根本不会放冰鉴。 康熙三十四年的夏天,还发生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让玉龄也不得不挺着大肚子出席。——差不多跟玉龄同时选秀,被指为太子妃的石氏,终于带着十里红妆和康熙册封的旨意嫁进了天家。 皇太子纳妃,同天子纳后仪。其场面之盛大,自然也绝无仅有。不过玉龄可没有精神注意典礼够不够隆重,对她来说,越隆重就越遭罪。 不过玉龄总算是见到了太子妃,跟她想的差不多,端庄稳重,大方得体,处处都合乎礼仪,最难得的是容貌可亲,态度从容,令人如沐春风。虽然刚刚嫁进来,但是面对这些妯娌,却能表现得既不失了太子妃的身份,又不会让人觉得端着架子,也算是用心良苦。 因为玉龄怀着孩子,所以太子妃还特意关照了她,让她注意身体,也算是面面俱到。 想到她要嫁的人竟然是后来那个各种胡来,对这个太子妃更是不怎么在意,越来越荒唐的太子,玉龄心中不免一叹,情不自禁的想起后来的一句俗话,好白菜都被猪拱了。 太子妃的身份看似煊赫,可是嫁进来首先就要面对庶子和得宠的侍妾,前途又那么暗淡,最后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历史上对这位可怜的太子妃的结局根本没有记录,想必也不会太好。 玉龄想来想去,纵观历史,觉得这一切,归根究底,其实是因为康熙活得太久了。 历史上,皇帝长寿,必然会有储位之争。汉武帝,朱元璋,都是明君,也不能例外。 所以每个皇朝能传承长久,说起来还是托了大部分皇帝都只能活四五十岁的福,儿子刚刚长大成人,正好接班。 想想康熙死得时候,太子都快六十了,他怎么熬得住这么久?要是康熙在他三十岁的时候就死了,后面这些事就没有了。 结果一整天都在琢磨这个,玉龄回府的时候,非但很累,而且整个人的情绪都十分低落,倒是让胤禛吃了一惊。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在外头的时候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放松下来了,见玉龄悒郁不乐,便问道,“福晋可是今日累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没有。”玉龄说,“只是感觉人的命运真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谁也把握不住。”今日太子妃何等荣耀,他年的凄凉也就越是令人唏嘘。 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当初日日同病魔作斗争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自己有天能身体健康的活着,偏又有了新的不得已。真的要让玉龄来比较,究竟哪一种生活比较好,谁能说得清? “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慨?”胤禛问。 “只是胡乱感叹罢了。”玉龄说。她心里想的,当然不能让胤禛知道。现在的太子和太子妃,也不需要别人同情可怜。 胤禛看了她一会儿,道,“福晋放心,你的命运已经跟爷绑在一起了,只要爷在一天,你的命运,便是由爷把握的,何须为此烦忧?” 这话真是自信得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但玉龄仔细想想,胤禛完全就是那种真·人生赢家的命格,说出这话,倒是也不奇怪。如果世上真的有天命气运这种东西,大抵自己得到了他的这句承诺,就真的不必担心命运无常了。 但是依附别人的命运,对玉龄来说,却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她最后只是笑了笑,转开话题,“爷喝醉了。” 胤禛醉倒是真的醉了,可是也不至于就醉到什么都分不清的地步。毕竟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大概永远都不会让自己落入那样的处境之中。 但他也没有反驳,只是看着玉龄,眯起的眼睛遮去了眸子里的一切情绪,让玉龄探不出分毫。 康熙三十四年八月,皇帝巡幸塞外,在此之前,他已经做了好几次人事调动,每一个都昭显出他对西北用兵的心思,这一次巡幸塞外,也是最后一次拉拢那些蒙古贵族们。胤禛既然打算明年跟着皇帝一起出征,这时候自然就要随驾。 玉龄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产期将近,也就是一个月之内的事。如果胤禛随驾,就意味着,他无法看着玉龄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出生。 第53章 待产 不过,这件事大概不会给胤禛造成任何影响,更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毕竟儿子可以有很多,但立功的机会却不是那么常有的。 饶是如此,胤禛跟玉龄说起此事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有些心虚。他做出的决定是一回事,但真的对上玉龄那双仿佛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够看透的眼睛,胤禛也必须承认,自己的选择,是将玉龄和孩子放在了后面。 “爷的东西,我已经让人收拾好了。”玉龄没有提这个问题。反正结果可以预见,她若是主动提起来,倒像是要求胤禛为了自己和孩子放弃前程似的,反而不美。 胤禛在玉龄身边坐下来,“爷这时候本该留下来,只是这一次……” “四爷不必说。”玉龄阻住了他的话头,“这些我都懂。我们是夫妻,夫妻本为一体,只有爷好了,我才会好。我懂。” 她越是这样“善解人意”,反而让胤禛心中的愧疚更甚,“是爷对不住你。” 他本来还有许多要解释的话,但是这一刻,忽然都不用说了。现在的情形他们两个人都很清楚,该怎么做也根本不必犹豫。这一刻胤禛在愧疚的同时,也不由松了一口气。至少福晋是个懂理知事的,不管他做什么她都能了解并支持,否则他还要两头分心。 最后,胤禛只是道,“爷尽量早些赶回来。” 去的时候要随驾,自然不能肆意妄为。但回来的时候就不同了,正事办完之后,他就可以去跟康熙请旨,提前回来。反正影响不大,加上这是嫡长子,康熙应该不会反对。 玉龄这次没有再反对,含笑低头抚了抚高高隆起的小腹,“我和孩子会等着爷的。” 胤禛也将自己的手放在玉龄小腹处。肚子里的孩子大约也感觉到了父亲的存在,轻轻踢了踢小脚,让胤禛手掌按压的部分隆起一块,就像是在跟自己的父亲打招呼。 胤禛的脸色陡然柔和了下来。 不管是怎样一个性格的人,在面对第一个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时,感觉应该都是不同的吧?尤其是胤禛这样的,他自己从长辈那里得到的亲情其实是非常有限的。康熙的儿子太多了,还要忙着朝政,根本分不出太多心思。其他皇子得不到皇阿玛的重视,至少还有各自的额娘,可他曾经叫过两个女人额娘,却都没能从她们那里得到所谓的亲情。 从长辈们那里得不到亲情的人,往往会走向两个方向。一是极度的缺乏安全感,不相信任何感情,利益至上,自私自利。第二就是转向其他人,寻求感情安慰。胤禛显然不是第一种,所以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的渴望拥有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对他来说,就算是玉龄这样令他满意的妻子,目前也并不能够让他完全的投入感情,因为他们都是成年人,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彼此试探,彼此磨合,最后才能确定对方就是那个人。毕竟感情经不起一再错付。 但孩子就不同了。那是他的孩子,刚刚生下来,小手小脚,他可以偷偷抱一抱,亲一亲。等孩子长大些,他可给与他任何自己曾经渴望过的东西,亲自将他教导成自己所希望的模样。 这让胤禛如何不激动而迫切? 尤其这个孩子,还是他的嫡长子,以后会继承他的一切的人,又是他那么满意的福晋所生。 玉龄不知道,胤禛已经暗自下定决心,要早些赶回来,最好能够赶上孩子出生。她其实只以为胤禛那样说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虽然生产这样的大事丈夫竟然不在身边,玉龄肯定也没有多高兴,但现实如此,古代人虽然重视孩子,但又觉得比孩子重要的事情有很多。 那些丈夫出外做官,妻子一个人留在老家,又要带孩子又要抚养老人的,比她还要凄惨些。就算是玉龄自己长大的那个时代,夫妻分居,妻子进产房却等不来丈夫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胤禛能说出这句话,已经算是不易了。反正目前他只要不踩到自己的底线,其他的玉龄都觉得可以接受。 所以等胤禛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不敢置信,“爷怎么回来得这样快?我让人打听过,圣驾还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 “爷担心你。”胤禛道,“预产期就是这几日吧?福晋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胤禛扶着玉龄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问。 玉龄摇摇头,“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每天大半的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有些折磨人。” 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知道了父亲特意赶回来,所以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父子团聚,所以胤禛回来的那天夜里,玉龄就发动了。 她半夜里被疼醒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有些迷糊,只是下意识的去推胤禛。 胤禛本来就睡得不是很安稳。他从太医那里听说了,许多产妇都是在夜里发动的,一定要及时发现,否则的话就来不及做准备了。所以被玉龄一推,立刻惊醒过来。 “是不是要生了?”他握着玉龄的手,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在紧张得微微发抖。 玉龄白着脸点头,“爷扶我去产房里,然后叫人过来吧。另外……再吩咐厨房做一点汤送过来。”之前并不知道胤禛会回来,所以玉龄自己对于现在这个场面,也已经设想了好几次,初始的慌乱过去之后,很快就冷静下来。 反倒是胤禛头一次遇上这样的事,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听到玉龄的话,才机械的点头。他把玉龄抱进产房,稳婆和太医都已经过来了,热水也都备好。 稳婆本来想请胤禛出去,被玉龄拦下了,“爷陪我、说说话吧。这样疼得也不那么厉害。” 现在产道都还没打开,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第一胎生产往往更难些,折腾个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也不是没有的事。 第54章 弘晖 第五十四章弘晖 -------------------------------------------------------------------------------- 有人说,女人生产的时候最好不要让丈夫看到,因为那会是最狼狈的时候,让他看到自己心爱的女人那么声嘶力竭披头散发的样子,恐怕以后就爱不起来了。 对此玉龄只想说:放屁!她是为了谁这样声嘶力竭,狼狈不堪?既然生的是两个人的孩子,生的人还没嫌弃自己遭了罪受了疼,结果男人就在旁边看两眼,都受不了了? 要玉龄说,就该让男人们看看,生产究竟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他们才不会以为女人替他生孩子天经地义,而他只要守在产房外坐几个小时,就已经算是“尽心”了。 当然,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因为看到了生产的样子就厌弃一个女人,这样的男人还是早点儿了断吧,因为这个就是传说中那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人,根本就靠不住。 哪怕古代的时候,不会允许男人们在产房里陪伴,但是现在还没开始生,让胤禛留下来感受一下也不错。 产婆欲言又止,玉龄见状,淡淡道,“等生产的时候,自然不会让爷继续留在这里。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见状产婆也就识趣的闭嘴了。反正主子们决定了的事,也没有她插嘴的地方。何况四福晋也说了,待会儿就让四爷出去,也不算是不合规矩。 事实证明,玉龄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因为在进了产房没多久之后,疼痛的感觉慢慢缓了下来。产婆擦着汗检查过了,也只是说她产道开得慢,但是已经开了,今天肯定是要生的。接下去就只能等了。 幸好羊水还没有破,否则的话,根本不可能这么悠然的等。因为胎儿在母腹之中,是浸泡在羊水之中的,不需要呼吸。而一旦羊水破了,流出来之后,胎儿自然就会被闷在肚子里,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生出来,否则容易被闷坏。 多少难产的孩子,就是因为停留在母亲肚子里的时间太长,产道打不开,最后被活活闷死。 不过,这种断断续续的疼痛,其实也非常难熬,没有任何事情分散精力的话,就只能生生的捱过去。玉龄将胤禛留下的用处,这时候就体现出来了。 这时候已经有“小说”面世了。玉龄身为一个来自未来,习惯了各种娱乐生活的人,自然免不了就会让人去搜罗一些回来看。平时她都好好收着,竟没有被胤禛发现过。这会儿实在是受不了了,突发奇想,让胤禛给她念书。 大概这种做法实在是太出乎意料,所以她说出来之后,从胤禛到产婆,再到旁边帮忙的乌嬷嬷,全部都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完全不明白生产这样的大事,福晋为什么会这么的……悠闲,竟然还有心思看话本小说? 不过听玉龄时候是用来转移注意力,胤禛也就答应了,还真的搬了凳子过来,就坐在床边,小声的给玉龄念。 他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玉龄第一次就注意到了。不过那时候还带着少年的清澈,如今变声期已经过去,粗粗有了成年人的低沉,又不乏青年的清亮,抑扬顿挫的读起书,本身就是非常赏心悦目的行为。 玉龄靠在床头看了一会儿,闭上了眼睛,顺着胤禛的声音,仿佛慢慢进入了那个文字所构筑出来的世界,甚至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方。 胤禛念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动静,抬起头来,就见玉龄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 这时候离她推醒胤禛,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外面的天色都有些发白了。乌嬷嬷过来替玉龄盖上了被子,低声道,“这几日福晋疼得厉害,夜里就没有睡安稳过。” 胤禛轻轻点头,难怪这时候,竟然还能睡过去。不过这也充分说明了,她究竟有多辛苦。 胤禛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玉龄。同初见时相比,她长开了许多,原本圆润的脸蛋拉长,腮边原本有些婴儿肥的的肉感消失,变成了优雅的鹅蛋脸面,眉目秀丽,看上去竟也有了几分令人心动的感觉。 玉龄原本皮肤就很白,这会儿脸上没什么血色,就更是白得雪一般,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睛,显得安静温柔。但胤禛知道,下面藏着的,是一双什么都能看透的眼睛。 也许是因为疼痛袭扰的缘故,就算是睡着了,她的眉心还是轻轻蹙着,显得十分不安稳。 胤禛想了想,低头看着手上的书,翻开一页,又继续念了起来。 也许这样,她能够睡得更好些。 明明是这样十万火急的时候,让两人这么一弄,似乎也不怎么紧张了,就连稳婆们的动作,也变得镇定而有序起来。 说是睡得好,其实玉龄也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然后就又疼得醒过来了。睁开眼的时候还有几分恍惚,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是身处产房之内。等听到胤禛低低的声音,才慢慢的清醒过来。 “我睡着了?”她问。 胤禛放下手中的书,抚了抚她已经被汗湿的鬓边,“睡了一会儿。要不要吃点东西?”生产是个力气活,不吃东西,玉龄恐怕坚持不下来。 玉龄点点头,胤禛就让人将早就温着的粥端了过来,亲自喂她吃下去。 一碗粥吃完,玉龄又疼得出了一身的汗水,疼痛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剧烈,玉龄感觉,应该是快生了。 她用力的抓住胤禛的手,“爷……” “别担心,稳婆们都在这里,爷也会在外头看着。很快就好了,嗯?”胤禛回握住她,凑近她耳边,低声道,“玉龄,给我生个孩子。” “好。”玉龄眼睛都不眨的盯着他,半晌才终于松开了抓住他的手。 胤禛出去之后,稳婆们便都围上来,开始做生产前的准备。 整个过程中,玉龄唯一的感觉就是痛。整个人似乎都是麻木的,稳婆们的声音忽近忽远的出现在耳边,她只能下意识的按照她们的话去吸气,呼气,用力—— 最后,在玉龄感觉自己身体里再也没有一丝力气的时候,孩子终于生出来了。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胤禛在门口焦急的踱步,见到稳婆喜滋滋的开了门出来,“恭喜四爷,贺喜四爷,福晋生了一位小阿哥!” 斜阳的余晖从后面照过来,打在产房的门窗上,照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亮堂堂的。胤禛脑海里突然出现了福晋为他们的孩子取的那个名字。 弘晖。 他的儿子。 第55章 福晋别闹 “福晋怎么样了?”胤禛动了动唇,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他等在外面那么久,都没怎么听到屋里的动静,虽然知道一切如常,但还是忍不住担心。尤其是一盆又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的时候,更是让人看了就感觉眼前发晕。 对于给自己生下孩子的女人,男人大概都比较容易产生一种名为怜惜的情绪。何况胤禛又才亲眼看到过产房里的情形,知道了玉龄的辛苦。 “回四爷的话,福晋没什么大碍,只是累得睡着了。”稳婆连忙道。 胤禛点点头,脸上这才露出几分止不住的笑意,“苏培盛,今日大家都辛苦了,统统有赏!让人去给皇阿玛,皇玛嬷和额娘报喜。爷去看看福晋。” “四爷,产房里乱得很,还是等收拾出来您再进去吧。”稳婆连忙道。 她们要讲屋子收拾干净,给玉龄换衣裳,再将垫子褥子什么的都撤掉,四爷若是在场,谁敢动手? 胤禛却不管她到底怎么想,一掀袍子就进屋去了。 乌嬷嬷正和另外一个稳婆一起给玉龄换衣裳,胤禛见状,大步走过去,摆手让她们退下,自己接过衣裳,亲手给玉龄换上,然后又让人拿来大氅,将玉龄细细的裹了,抱着回了正房的卧室,把人放回床上,留下产房给他们收拾。 大约是累得狠了,被这么折腾,玉龄也始终没有醒过来。被胤禛放到床上,就继续沉沉的睡着。胤禛在床头坐下看了她一会儿,一转头才发现乌嬷嬷抱着孩子跟在后头,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胤禛不由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嬷嬷,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瞧瞧。” 新出生的小孩子皱皱巴巴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但是一想到这是自己的第一个儿子,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家伙,胤禛心中就自然的涌出无限的温情。只不过他惯会掩饰自己的心情,面上倒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一脸严肃的四爷已经情不自禁的在心里怀想,等这个孩子长大一点,自己会教他说话,教他走路,带着他游戏玩耍,将自己所会的一切,都传授给他。就像……就像皇阿玛对待太子那样。 毋庸置疑,小时候,太子二哥就是胤禛最羡慕的对象,同样是皇阿玛的儿子,可太子住在乾清宫,所有的一切都由皇阿玛亲自过问,务必每一样都做到最好,等他长大些,皇阿玛又特意在乾清宫附近为他修建了毓庆宫,一应用度甚至比乾清宫还要好些,可谓是宠爱至极。 这些兄弟们提起来,哪一个不是羡慕嫉妒恨呢? 胤禛自己没有得到过这样令人羡慕的父爱,便不吝惜的打算全部给与自己的孩子。 首先,要把孩子的名字定下来。 胤禛已经认定了弘晖这个名字,又曾经从玉龄嘴里听到过,自然十分满意。不过康熙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给孙子们赐名,尤其是现在,他一共也才只有弘皙一个孙子,还是侍妾所生,弘晖出生,那就是实打实的第一个嫡孙,康熙肯定格外看重些,赐名也是应有之义。 所以胤禛要做的,就是在他家皇阿玛把名字赐下来之前,去把弘晖两个字定下。 于是在确定了玉龄的确只是睡着了,而且短时间之内应该醒不过来之后,他便去了书房,提笔给康熙写折子。 两日之后,康熙的旨意快马加鞭而来,果然取了弘晖这个名字,让胤禛格外满意。 但玉龄对这个名字,其实是有心结的。毕竟历史上的弘晖可是只活到了八岁,叫这个名字,总会让人无端生出几分担忧。但要是改掉这个名字呢?玉龄其实也不愿意。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思,对于名字这件事,她便一直没有插手,却没想到,兜来转去,到最后还是赐了这个名字。——如果她知道,其实是胤禛在里头花费了大力气,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因为圣驾还需要一段时日才能回京,所以胤禛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忙的,这几日就一直留在院子里,不是在书房看书,就是去陪玉龄说话,顺便看看孩子。 其实所谓的见面,就是摆上一架屏风,玉龄在里头,胤禛坐在外头,两人隔着屏风说话,以此自欺欺人,证明胤禛没有进过产房。 不过对于这个规矩,无论是玉龄还是四爷都嗤之以鼻,在将下人们打发走了之后,胤禛就直接绕过屏风,站在床前打量玉龄的脸色,“福晋的气色还是不太好,还要吩咐下去,多熬些补汤才好。” “爷别费事了。”玉龄连忙道,“我吃不下。” 几百年来产妇坐月子的流程和待遇似乎都没有什么改变,菜谱倒是挺丰富的,但不管多么好的材料,多么补身子的汤,手艺多高超的大厨,没有盐和其他调味料,做出来的东西似乎都是一个味道,根本吃不下去。 所以虽然知道是为了自己的身体好,但玉龄每到吃饭的时候,都觉得特别的难受,不是不饿,也不是不想吃,就是吃不下。 “福晋别闹,好好吃东西,身子才好得快。我听太医说,月子里若是养不好,容易落下病根。福晋想必也不愿意吧?”胤禛说着,雷厉风行的让人端来了一碗补汤,要亲眼看着玉龄喝下去。 玉龄囧囧的看着胤禛板着脸说出这番话,感觉真是违和感满满。然而被胤禛盯着,她也说不出反对的话,只能苦着脸把碗接过来,一点一点的抿,就是不愿意干脆的喝下去。 胤禛见状直皱眉,从她手中接过碗,自己尝了一口,然后到嘴边的劝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这汤还真是寡淡得让人喝不下去。如果单是寡淡也就罢了,白水一样可以喝。但偏偏又有了食物和药材的味道,没经过任何调味,闻起来似乎挺香,实际上却古怪得让人喝了一口就不想再喝第二口。 胤禛只得讪讪的将碗放在一旁,“福晋不想喝就算了,回头让厨房的人用些心思,把味道弄得好些。” 玉龄看到他的表情,心中偷笑不已。不让他自己尝试一下,怎么能知道自己的辛苦? 第56章 未雨绸缪 第五十六章出征前 -------------------------------------------------------------------------------- 过了几日,康熙圣驾回宫,玉龄这里才热闹起来。 现在宫里第三代的男孩就只有弘皙一个,弘晖出生,自然是得到了不少人的瞩目。尤其是已经成婚的太子,大阿哥和三阿哥。但不管心里怎么想,他们都必须欢欢喜喜的送礼过来。 大福晋和三福晋相携着过来看望玉龄。因为玉龄生出来的是孩子,大福晋和三福晋的态度都有了十分微妙的变化。毕竟有时候孩子也是很重要的,皇上在考虑继承人的时候,也会将之列入参考。要不然,大阿哥也不至于会那么卯足了劲儿非要生个儿子了。 再说,对于这时候的女人来说,生个孩子为夫家传宗接代,还是非常重要的指标。毕竟七出之中就有无子一条,虽然皇家不会休掉儿媳妇,但是把她架空了扔在后院养着还是没问题的。 哪怕是之前因为玉龄的提示而态度缓和的大福晋,说话也带上了不少酸气。 这样一来,玉龄也就没什么兴致跟她们说话了,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看看自己的孩子。这时候皇室讲究规矩,孩子出生之后,是不会养在生母身边的,通常都是配几个嬷嬷,几个奶娘,几个宫女太监,自己住一个院子。 玉龄还是跟胤禛争取了好久,才让他答应把孩子留在这边,但就算这样,晚上也不能睡在她的屋里。这样一来,相处的时间少了,玉龄也就格外珍惜。 之后太子妃也来过,不过她跟玉龄并不熟悉,只是留下了礼物,又泛泛的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不过态度落落大方,比之大福晋和三福晋,那是超过太多了。 玉龄又忍不住替她叹息,这样一个出色的人,原本也应该有光辉璀璨的未来,却偏偏所托非人,最后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玉龄心里忍不住冒出来一个念头。 要不要……将历史改动得更大一点呢? 如果最后登上那个位置的是太子,历史又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胤禛不当皇帝,他们的生活又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这个念头玉龄其实已经有了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成系统,也没有什么实施的契机,这才一直拖着,不过现在见到太子妃,玉龄倒是觉得,如果从她这里下手,未必不能成。 现在胤禛还算是□□,玉龄有机会跟太子妃接触,而且现在有了太子妃,她可以去毓庆宫走动,接触到太子的几乎也不是没有。更何况如今的太子也没有长歪,只要不让他长歪了,以康熙对他的偏心宠爱,谁也动摇不了他的位置。 而她自己这边,胤禛如果不当皇帝的话,自然没有人关心他的私生活,玉龄想要让胤禛 不纳妾,就容易了许多。而且,她自己也不喜欢那些勾心斗角,若是能轻松些活着,也没什么不好。 但是只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就替胤禛做决定,未免太过草率,何况就算只是□□,也不是完全没有纷争,而胤禛究竟是怎么想的,玉龄也不知道。 她不能提胤禛做决定,尤其是打着这种“我是为你好”的旗号。 毕竟胤禛在历史上是登基了的,而且做得算是很好,兢兢业业。他有这样的野心,也有这样的能力,如果因为自己自私的想法就改变他的命运,玉龄也有些下不去手。 所以这个念头,也就只能想想。玉龄很快就将之抛在了脑后。 这时候她又忍不住叹气,胤禛为何不是个渣男呢?如果她太渣的话,玉龄倒是不介意下手,让他永远也接触不到那个位置。让他知道,渣男不是那么好当的。可是现在的胤禛很争气,对自己也算是不错,目前来说玉龄还是满意的。 唔,不如就这样决定好了,如果胤禛一直这样的话就帮着他,如果哪天他变了,到时候也就不用客气了。玉龄在心里愉快的决定。 毕竟,她现在连儿子都生了,再想跑路的话,难度提高了不是一个档次。——如果要走,玉龄肯定是连自己的儿子也一起带走的,但是带走一个皇孙,谈何容易? 把这一番念头理清楚之后,玉龄就将这个想法抛在了脑后,希望永远都不要有机会再去想起来才好。 胤禛还不知道自家福晋心里正转着如果他变心了就把他的羽翼全部折掉,让她只能当个没实权的王爷,老老实实留在自己身边受折磨的可怕念头,正在朝中忙着出征前的准备。 大概是受到了这种气氛的影响,整个冬天宫里都显得十分的肃穆,就算是过年的时候,也显得没有那么热闹来了。 康熙三十五年二月,才过完年没多久,圣驾便正式出征西北。 临走的前一天,胤禛的表现也跟平时没什么不同,下了朝之后,便回来逗儿子玩。弘晖现在已经快五个月了,靠着垫子的话,已经可以坐起来了,同时也表现出了对一切事物的好奇心,看到什么东西都想放进嘴里尝一尝,以至于玉龄和身边伺候的人,都不敢戴复杂的钗环,就怕被他抓住。 胤禛将腰间系着的玉佩解下来放在儿子的眼前晃来晃去,引得弘晖一直伸手想要抓住玉佩下面的流苏,可惜总也够不到,于是他就垫着身子往上够,一个不小心重心没把握好,就直接一头栽倒在了软榻上,一直滚到胤禛腿边,惹得胤禛哈哈大笑。 玉龄在一旁看得一脸黑线,想笑又想给自己的儿子留几分面子,最后只能转移话题,“爷……东西我都收拾好了,让苏培盛去看看,有没有落下的。” 胤禛点了点头,转过来看着她,“福晋辛苦了。爷离京之后,京里的事情,还有儿子就都交给你了。放心,等爷回来,大概就能出宫开府了。” “我知道。”玉龄说,“我在京城里,没什么不好的,就算遇到了事情,也能找人商量。倒是爷在外面,要多加小心。” 虽然知道康熙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去做太危险的事情,至少不会直接上前线杀敌,但是毕竟是去陌生的地方,战场上的事情瞬息万变,万一有什么变故呢?玉龄自然也会担心。 “这些爷都知道,再说爷身边那么多人,不可能出事。”胤禛不甚在意的道。 玉龄抽了抽嘴角,四爷你知道自己刚刚已经立了个fg吗?这种时候说不会有事,往往就一定会出事啊喂!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最后玉龄决定,还是应该要做点准备,未雨绸缪。 所以等胤禛睡过去之后,玉龄翻开自己的日记,斟酌了小半个晚上,才终于落了笔。战场上的情形她根本不清楚,也做不出什么绝对性的预测,最多只能顺应历史写“此战清军大获全胜”这样的内容。但是对胤禛来说,这是不够的。 第二天胤禛起床时,玉龄郑重其事的交给他一个锦囊,让他一定要戴在身上。 胤禛出了门就直接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张画,胤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画的是什么。落款的地方四平八稳的写着两个字:东南。 第57章 锦囊妙计 康熙二十八年,大清朝跟沙皇俄国在中俄边境签订《尼布楚条约》,沙俄被迫退兵。但是其攻略中国的野心并没有就此消退。不能正面跟清军交战的沙俄选择了迂回策略,暗中勾结漠西蒙古的准格尔部,支持其叛乱。 康熙二十九年,康熙亲征,大败噶尔丹,使其狼狈奔逃。 这几年来,康熙一直都在防备噶尔丹再次叛乱,因此年年巡视招抚蒙古诸部,甚至将自己第一个长成的女儿固伦荣宪公主嫁到了蒙古。 前年,也就是康熙三十三年,康熙巡幸塞外时,曾下旨诏噶尔丹前来会盟,噶尔丹非但没有前来,反而出兵进入喀尔喀,康熙便决定诱噶尔丹南下围歼。为此去年他在塞外跟蒙古诸部联盟,并调遣兵马,更是于康熙三十五年二月亲征。 这一次亲征可以说是举全国之力,事前做了足够的准备,正式出征时共有九万军队,分成三路对噶尔丹进行包围夹击。 胤禛并没有跟着康熙的中路军走,而是跟着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所率领的西路军,从归化、宁夏一带出塞,深入沙漠,切断噶尔丹的后路。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事前做了那么多准备,可是进入沙漠之后,他们还是遭遇了一个根本没有预料到的问题:高原反应。 这个问题来势汹汹,从没有在这边生活过的士兵几乎全部都中招,头晕,恶心呕吐,心慌气短,这样的士兵还能够保持多少战斗力?费扬古因为这个问题忧心忡忡,弄得军中的气氛也是一片低迷。 然而跟康熙约定好的时间不能耽搁,所以就算是有问题,也必须要继续赶路。 好在过了两天之后,一部分人的症状减轻,另一部分人却依然如故,甚至可以说更加糟糕了。毕竟连续几天承受这样的折磨,根本不可能好过。 胤禛就是这些人之中的一员。出塞之前他还壮志满满,认为自己此去一定能够建功立业,然而一进入沙漠,他就倒下了。幸好身边的亲兵中,有一部分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才不至于没人照顾。饶是如此,胤禛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这天扎营之后,胤禛因为连日的问题憋闷不已,不愿意留在帐篷里,便出了营地,打算随便走走。听说这种高原反应是正常的,只要过一段时间适应了之后便自然会消失。胤禛自然希望快一点适应这里。 走着走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抹红色,胤禛下意识的走过去,才注意到这是一从植物。下面部分是绿色,上面部分是红色,应该是花和叶子分开,但乍一看上去,花瓣的形状跟叶子也没什么区别。 有点眼熟……胤禛皱着眉想了想,忽然一拍额头,解开腰间系着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了一张纸。 这是临行前福晋交给他的东西,虽然没交代过什么,但胤禛却一直戴在身边。纸上画的是一种植物,他看过之后发现不认识,也就没有在意。好在他记性好,这会儿很快就想起来了。福晋画的,可不就是眼前这种植物? “这是什么?”胤禛问跟在身后的亲兵。 亲兵上前道,“回四爷的话,这是扫罗玛布尔,很常见的植物。” “有什么用处?”胤禛又问。 亲兵愣了愣,才说,“可以补气养心,散瘀消肿,主治气虚体弱,病后畏寒,跌打损伤。这一代的百姓家中都备有。” 亲兵不太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起这种不起眼的东西来? 胤禛皱着眉想了想,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气虚体弱,气虚体弱……那不就是这些高原反应的士兵们现在的状态吗?莫非福晋画了这幅画,就是要提醒自己这种药材的用处,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渡过难关? 脑海中的各种念头一闪而逝,胤禛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道,“把这一株挖起来,带回营地,跟我一起去见费扬古将军。” 他将这种植物推荐给了费扬古,并且说出了自己的猜想。也说明了不过是个猜想,并没有过得去的证据。毕竟生活在西北的人,可不会出现高原反应。 费扬古也有魄力,立刻就找了几个病重的士兵过来试药。反正他们已经严重到了再不进行治疗就会病死的地步,索性就试一试,若是有效,自然是大功一件! 试验的结果让大家都很满意,费扬古当即派人去采摘,并到附近牧民家中收购这些药材,很快原本病怏怏的士兵们就恢复了活力。同时他也派人将这个情况传递给其他两路军。若是那边也有这样的问题,自然能够顺利解决。 当然,也不忘在奏折里将胤禛夸了又夸。毕竟药材是胤禛发现的,这个功劳本来就有,他又是皇上的儿子,夸夸肯定不是什么坏事。 康熙三十五年五月十三日,西路军抵达昭莫多,跟被康熙惊动,一路西逃的噶尔丹部正面遭遇,双方相距十五公里扎营。费扬古跟部下商议过后,决定以逸待劳、就在肯特山和刺河沿岸设伏截击。他派遣骑兵将噶尔丹的军队引进埋伏圈,几处夹击,噶尔丹军大乱,夺路北逃。 虽然说穷寇莫追,但是噶尔丹是康熙的心腹大患,如果让他逃走,要不了几年就又会成长起来。所以必须抓住或者杀死他,才能够除掉这个祸患。 然而噶尔丹这么多年作乱,可谓是“经验丰富”,他兵分几路遁逃,将自己的妻子放在明面上引诱追兵,自己则轻车简从,从小路逃走。 面对这样的结果,清军显然有些傻眼,敌人四散奔逃,这应该怎么追? 费扬古毫不犹豫的就跟上了大股部队,就算噶尔丹不在这里,肯定也有很多重要的人物,还有他们携带的东西,不能放过。 胤禛站在路口犹豫了一下,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到了福晋给自己的字条上写着的那两个小字:东南。 “往这边追!”他说。 第58章 美梦 几个时辰之后,胤禛成功的追上噶尔丹,将其俘虏。 让人将噶尔丹的嘴堵住,再用绳子绑起来,这一战最大的功劳,就在他的手里了。 费扬古去追大部队,最后只找到了噶尔丹的妻子,本来心已经凉了半截,料到噶尔丹恐怕就这么逃回去了。虽然是打了胜仗,但是皇上的目的本来也不在一场胜仗,他两次御驾亲征,就是为了彻底解决噶尔丹这个祸患,更是为了给蒙古诸部一个震慑。 噶尔丹逃出去,可以说皇上的想法全部落空,他身为西路军的主将,少不得要被皇上记上一笔,以观后效。大好的局面,也就这么被毁掉了。 却没想到他才回到营地,就听说四阿哥竟然抓住了噶尔丹! 费扬古当即哈哈大笑,对胤禛更是赞不绝口。这位四阿哥,搞不好还真是天生就带着极大气运,这一次自己能竟全功,大半倒都是托了他的福了! 这样想着,在给康熙的奏折中,费扬古又将胤禛一顿猛夸,并为他请功。反正他是主将,功劳是跑不了的,而军中也没有人敢争四皇子的功劳,他这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交好对方罢了。 当天晚上,费扬古将军中储备的好酒好肉全都拿了出来,大肆庆功。 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这次出征,大概也是最后一次,本来就是想要做最后一搏,替子孙后代讨几分脸面,然后就安度晚年了。能够有这样一个好的收场,自然是兴奋不已,拉着胤禛喝个不停。 胤禛却是难得的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直在想那张画。 福晋特意在临行前将画交给他,却偏偏什么都没说,想来也是故意为之吧? 画上的内容不可能是偶然,必定是福晋有什么办法得知自己会遇到的事,然后提前做出的示警。 对于自己身边曾经出现过的那些女子,胤禛不能够不在意,他也从玉龄的提示中发现了,那些女子或多或少,总有些特别的能力。 这些事情,福晋是怎么知道的呢?她自己身上,是否也带着那样特殊的能力?这一次对自己的示警,也是那种能力的一个运用?预知未来? 不知道为什么,胤禛总觉得,福晋跟那些女人应该是有些相同之处的,否则无法解释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东西,甚至每次都能比自己更早的发现端倪。 但她和她们又是不同的。 最明显的一点,大概就是福晋对自己没有那么在意吧?其他女子,不管有什么样的能力,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讨好他。胤禛不知道自己能给她们什么好处,却对这种近乎利用的做法十分不喜。 可福晋不一样。她从一开始就直接对他展现出了她的不屑一顾,甚至两人成亲半年之后才圆房,可见一斑。 有很多次,胤禛都感觉到了福晋对自己的冷待和不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他有一种感觉,如果那时候自己稍微性差踏错一步,也许福晋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她将选择的权利放到了他的手上。 就像这一次,福晋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给了他一个锦囊。如果他不在意,根本没看过画,自然什么都不会联想到。但只要他看了,自然就能发现那种药材,还有追击的方向。 完完全全是福晋的做法。 胤禛也不得不承认,这种做法对自己是非常有效的。 身为天之骄子,他不能接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别人算计,更不能接受那些别有用心贴上来的女人,反而是如同福晋这样进退有度、举止有序,恰恰深合他从小所学习的那些规矩,虽然不能给胤禛更多的新鲜感,却毫无疑问能够让他安心。 他本来也不是那种能够为爱走天涯的性子,对胤禛来说,规则、秩序这些东西无比重要,维持着整个朝廷,整个大清,整个世界的运转,所有人都应该遵守。 就像同样是手握着他所不知道的手段,对别人他会万分防备,生怕她们一个不查就破坏了大清的平静有序,可对福晋却是放心的,因为知道她绝对不会胡乱折腾。 这种信任来得有些莫名,却并不突兀。胤禛很清楚,也许其他人能带给他一时新鲜,但只有福晋,才是能够长久同他并肩的人。 思量了一整个晚上,等宴席结束的时候,胤禛也做出了决定:虽然他已经猜出福晋手里还有什么手段,但是如果福晋自己不想说,他也不介意假装不知道。 夫妻之间,或许总要有些小情趣,生活才会更加有趣,不是么? 而且,掌握了福晋的秘密的感觉,让胤禛十分高兴,感觉自己像是终于在跟福晋的交锋之中占据了上风,总算能够以一个丈夫的宽容态度对待她:他的妻子既然想要保存某些小秘密,他自然会纵容甚至帮助。 打了胜仗的高兴,抓住噶尔丹的得意,以及发现福晋的秘密的喜悦……这三种截然不同的快乐,胤禛却发现他根本无法分清楚究竟哪一种比较令他兴奋。 因为心不在焉的时候喝多了酒,在这三种快乐混合酝酿发酵的过程中,胤禛轻飘飘的回到自己的帐篷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他做了个美梦。 梦里的福晋简直对自己千依百顺,他说什么都会乖乖听从。当然,他是不会舍得折腾自己的福晋的,最多在床笫之间好生“疼爱”她几分罢了。 他的儿子也长大了,风姿卓然,尽得他真传的翩翩少年立在他身边,用崇敬仰慕的视线看着他,福晋在一旁替他们沏茶,脸上一直带着柔和的笑意。 梦里的他满腔的豪情顿时转成绕指柔,只觉得世间极乐,不过如此。 第59章 冷面四爷 打了大胜仗,接下来自然是班师回朝。 康熙对于抓住了噶尔丹的西路军大加赞赏,圣旨很快送了过来,让他们回朝的同时,也让费扬古和胤禛前往王帐觐见。 到了这里,胤禛才知道,原来父皇为了这一战所做的准备,远远超出自己所知的部分。 在噶尔丹带着自己的兵马进入喀尔喀的同时,在他的大本营里,他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在康熙的支持下叛乱,夺取了科莫多的领导权。所以事实上,就算噶尔丹逃回去,也很难再东山再起。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胤禛之前的满心得意立刻就消散了大半,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泼下。——他的功劳看上去很大,但实际上能够造成的影响却微乎其微,若是因此自傲,恐怕在皇阿玛眼中,才是真正不知所谓吧? 他不知道康熙特意把他叫过来,是不是为了让他认识到这一点,但胤禛的确是收敛了许多,甚至面对别人的恭贺,也会摆出一张冷面,一本正经的将功劳归功于康熙和费扬古的指挥,让人摸不着头脑。 大概唯一让胤禛觉得好过些的,便是他来到王帐之后,便收到了福晋写来的信。 实际上玉龄是从胤禛离开之后就开始写信,三五天写一封,跟着送奏章和战报的人一起送过来。结果胤禛并没有跟康熙一路,以至于一封信都没有收到。但玉龄也不在意,依旧隔几天就写一封。 信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无非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府里如何了,儿子如何了,全都是写琐事。 但胤禛在这个时候看到这样带着浓烈生活气息和家的气息的信件,之前因为康熙的行为而变得有些紧张过度的心,终于慢慢放松下来了。 尤其是看着信的末尾印着的小小手印。据福晋说,那是弘晖也想他的阿玛,给阿玛写的信。 极大的安抚了四爷满是愤懑的心。皇阿玛不在意他这个儿子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了。胤禛仿佛突然之间又找到了新的动力。即便是为了儿子,为了给儿子做个榜样,自己也应该收敛起情绪,免得让皇阿玛看出什么。 又过了几日,此次跟着大清一起出征的蒙古诸部也过来拜见康熙,顺便道别。这一次他们跟着过来,打了胜仗,也得到了不少好处,自然对康熙的态度就更加尊敬了。 就在这个时候,又出了一件在众人意料之外的事。 噶尔丹的儿子赛布腾巴尔珠尔,竟然带着策妄阿拉布坦叛乱之后剩下的几百个人来归顺大清。 虽然说现在噶尔丹的势力已经翻不起什么浪了,但是得知这个消息,还是让康熙龙颜大悦。毕竟人虽然少,但也说明了大清威扬四海,不仅抓住了噶尔丹,还让他的子女主动来投。 于是康熙派了胤禛去接待塞布腾巴尔珠尔,也算是以示天子恩宠。 等胤禛见到了人,才发现来的不光是塞布腾巴尔珠尔,还有噶尔丹的女儿钟齐海,并且经过他的观察,这两人之中,做主的人竟然还是妹妹钟齐海! “您就是皇上的四阿哥?”钟齐海充满兴趣的盯着胤禛,让胤禛陡然生出不妙的预感。他现在也实在是有点怕了女人们了,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所以他警惕的走开两步,才道,“正是。两位还是先进去安顿下来吧。” “四阿哥。”钟齐海却是一脸愁容的看着他,“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先去见见我娘?” 她生得很美,再加上草原儿女的爽朗性情,更显得明艳大方,被这样的美人看着,恐怕是个男人都狠不下心来。可惜胤禛已经做好了防备,很快别过眼,“此事要先奏请皇上定夺。” 塞布腾巴尔珠尔和钟齐海的母亲,噶尔丹的妻子阿奴可敦,正是被费扬古所擒,这会儿还算是俘虏,被看守起来。虽然知道他们肯定会提出这个问题,但胤禛也没想到,竟然会一见面就提起。 不过他回去向康熙复命时,还是提起了此事,康熙略略犹豫,便同意了让他们去看看阿奴可敦,但是却不会放阿奴出来。 这件事自然有别人去做,但是第二天,胤禛就在自己的帐篷外见到了钟齐海。 这姑娘像是认准了胤禛,明明是别人带他们过去的,却巴巴的跑过来感谢胤禛,更是让胤禛心中警惕不已,总觉得她也有什么图谋。 钟齐海当然也有自己的心思,但是胤禛避如蛇蝎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受伤。她自诩是个漂亮姑娘,部落里的小伙子没有不喜欢她的,胤禛却是这样的态度,她自然也拉不下脸继续讨好。 胤禛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这件事还没完,回京的路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钟齐海就摸到了康熙身边,而且还颇得他老人家的青眼,陪着说了好几次的话,胤禛听侍卫们说,皇上似乎有意给钟齐海指婚,只是不知道这么个大美人会便宜了谁。 部落里的规矩,如果男人死了,他的妻子也是可以继承财产的。所以清朝早期,不乏取了其他部落遗孀,然后继承大笔财产的情况。但是入关之后,这样的情形就已经很少了,到了康熙朝,四海安平,更不可能有这种事。 不过这个钟齐海不是俘虏,是自己来归降的,康熙为了以示恩典,赐婚也不是不可能。 胤禛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等到康熙召见他,问他对钟齐海有什么看法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康熙是打算把人指给他! 那一瞬间,胤禛心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既不是钟齐海的美貌,也不是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而是——福晋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然后心里不知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一股心虚的感觉,让胤禛脱口而出,“父皇如果要将她纳入后宫,儿子并无意见。” 第60章 再然后 胤禛打了胜仗,还亲自抓住了噶尔丹的消息,玉龄也听说了。 历史上噶尔丹是逃脱了的,明年康熙还会再亲征一次,然后噶尔丹才死掉。但也不是被大清抓住或是战死,而是逃走之后暴病而亡。 从这一点来说,现在抓住噶尔丹要好看多了。否则为了他兴师动众的亲征,最后人影都没摸到,那可就太丢人了。 不过既然是跟历史上不一样,应该是胤禛按照自己的指点去做,然后意外抓住了他吧? 其实当时在纸上写下“东南”两个字的时候,玉龄也不知道胤禛究竟会遇到什么。她只是在日记本上将东南定为了胤禛的吉位,毕竟是还没发生的事,写得太过具体,根本无法掌控。 当时玉龄的心思,是希望胤禛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往东南方走,可以转危为安。至少胤禛的安全可以保证,至于功劳什么的,玉龄根本没有想过。 却没想到胤禛的运气这么好。 因为这件事,别人看玉龄的眼神都大不同了。玉龄虽然早就知道胤禛好了自己才能好,却也从没有这样清楚的感觉到过。 甚至偶尔去毓庆宫看太子妃的时候,还能碰巧遇到太子,对玉龄也是和颜悦色,甚至还专门看了看弘晖,态度十分亲近,让玉龄不得不感慨,果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同样是康熙的儿子,好与不好,差距也是非常大的。难怪胤禛那么努力的想要往上走。 不过,很快钟齐海的事情也传回了京城里,这一回大家的表现就截然不同了。 胤禛立了功,要巴结是一回事,但这也并不影响其他人看玉龄的笑话。胤禛身边的人少,玉龄又生了儿子,眼看着就要把胤禛牢牢攥在手里了,其他女人嘴上不说,心里都是酸溜溜的。这下子冒出个钟齐海,自然都偷笑着看热闹。 这四爷也真是的,出去打个仗,还能引来个女人。四福晋在京城里担惊受怕,现在如果闹起来,是不贤惠,若是不闹,也太过憋屈。大家都等着看玉龄会如何应对。 玉龄只当是没听到这个消息。 只要不是康熙发话,让胤禛把人领回来,她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历史上胤禛府里可没有这样身份的女人,事实上钟齐海归降叛贼之女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听,嫁给皇帝的儿子算是高攀,顶多配个侍卫。康熙只要不是抽风,应该不会塞给自己的儿子。 玉龄可不知道康熙本来是有这个打算的,结果被胤禛一句话噎得差点儿背过气去,虽然最后收回了这个想法,但是对胤禛这个儿子,那是横看竖看都觉得不顺眼至极! 要说忤逆吧,也没到那个程度,但是对自己的君父说出那种话来,也实在是让康熙咽不下这口气。 于是一路回京,父子俩就再也没有照过面,心照不宣的避开对方。 好在康熙虽然对这个儿子有各种微词,但总算没有打算再把人指给他。毕竟之前胤禛说那句话的时候没有别人听到,不代表下次也一样。万一胤禛当着众人的面不给他这个皇阿玛面子,把那句话说出来,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了。 所以一回到京城,康熙就火急火燎的给钟齐海赐了婚,对象是他身边的一个二等侍卫,没胤禛什么事。 听到这个消息,那些等着看胤禛和玉龄笑话的人,全部都傻眼了。这怎么跟说的不一样?不是说要指婚给四阿哥吗?为什么转过头来,竟然是个这么没有爆点的结局? 这个问题钟齐海比任何人都更想知道。康熙之前对她和颜悦色的时候,她是暗示过自己的心思的,康熙对她算是满意,虽然没有承诺,但是康得出来态度很好,她有七八分把握。所以后来虽然康熙没有再宣召她,但是钟齐海也并不担心。 谁能想到康熙说变就变,回京之后连一点缓冲都没有,就给她指了婚? 这下她就算是打算弄什么舆论优势,也根本不可能了! 没错,钟齐海也是个穿越女,不过她运气比较糟糕,穿了蒙古人不说,还是那么遥远的漠西蒙古,跟京城的四四,那真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直到——她听说自家老爹的名字叫噶尔丹。 所以,其实在这一战之前,康熙能顺利跟策妄阿拉布坦搭上线,全都多亏了钟齐海。这也是康熙之前对她另眼相待的原因,无意间知道了这一点,觉得这个女孩挺有意思。 不过也就是这样了,康熙不可能会去找钟齐海解释自己变卦的原因,反正,他什么都没承诺过。 而且既然是圣旨,那么钟齐海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老实的等着做新娘了。否则就是抗旨不尊,那是杀头的罪过! 她又不是小燕子,得了皇阿玛的亲眼之后可以不顾规矩,虽然是个肖想四四的穿越女,但也没有疯魔到赔上自己的一切。事实上,在得知了这个结果之后,钟齐海颓废了两三天,偷偷去看过那个指婚对象之后,觉得对方长得不错,很快就收了心,打算把宫斗模式调整成种田宅斗模式。 反正身为穿越女,不可能到了清朝还过得憋屈。既然得不到四四,好好经营一下自己的人生也不错,她很看得开。 自己连个出场机会都没有,这个情敌就给ko掉了,实在是让玉龄大为惊讶,胤禛回来之后,她还小心试探了几次呢,结果被四爷一句话堵住了嘴巴:“莫非福晋希望府里再多几个姐妹?爷以为你并不喜欢。” 玉龄没想到自己的心思被胤禛直接揭破,尴尬的打着哈哈,直接避过话题,“只是好奇皇阿玛为何会有这样的旨意罢了。” 胤禛闻言皱了皱眉,忽然道,“往后皇阿玛恐怕也不会多往我们这里指人了。”估计每每要给他添人的时候,康熙都会下意识的想起他那句话,然后出现心理障碍,再然后……呃,没有再然后了。 第61章 心动 虽然对于得罪了自家老爹这件事,胤禛报以深切的忧心,但是回到家里,见到福晋和养得极好的儿子,他的心情很快就舒展开来。 现在才康熙三十五年,就算是胤禛有什么想头,可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是不可能的,所以也就是想想罢了,其他时候还是个铁杆的□□。现在连皇阿玛都得罪了,往后自然只能更多依靠太子。 所以胤禛还特意嘱咐了玉龄,让她多往毓庆宫走动。 玉龄虽然不解,但也没有追问。四爷不想说的话,她想问出来,基本是没什么可能的。 一场战争结束,接下来自然是论功行赏。康熙三十五年十月,封皇长子胤褆为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为贝勒、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巺为贝子。 这个封赏的旨意一下,立刻引来了所有人的注意。胤褆和胤祉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同样一起参战,并且功劳远远大过其他人的胤禛却只封了贝勒,与根本没有参战的胤祺一样,怎么不令人侧目? 康熙给的理由是他的年纪还小,但是显然是没有办法服众的。毕竟就连下面的老七老八,没有尺寸之功,都封了贝子,偏偏胤禛不上不下的封了个贝勒,所有人都觉得有问题。 康熙自己大约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除了封爵位之外,还晓谕内务府,准备几位年长阿哥出宫开府之事。其中特意交代,胤禛的府邸按照郡王规制建造。 意思就是说,他迟早都是要封郡王的,之所以现在不封,就是因为胤禛年纪小,过几年肯定会封,也算是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不过哪怕如此,所有人看胤禛的眼神,都不大对劲了。 为什么?你说一样都是去战场镀金,你还捞了个最大的功劳,结果封赏偏偏比谁都差,这里头肯定有问题。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必定是胤禛有什么地方惹恼了皇帝,让康熙不喜了。 哪怕你是皇帝的儿子,只要是不得皇帝的喜欢,那么大家自然会很有眼色的跟他保持距离。皇宫,就是个这么现实的地方。 面对其他人异样的眼神,如果说胤禛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那是骗人的。 不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贝勒到底是怎么来的,所以自然也怨不得别人。不过到底还是觉得郁闷,于是回自己的院子里时,心情其实是不怎么畅快的。 然而一进门胤禛就愣住了,因为院子里实在是热闹得有些过分。汪汪汪的狗叫声中夹杂着女人爽利的笑语,胤禛走到门口一看,好么,连平日里足不出户的宋氏和李氏都在,地上则是四只小狗你追我赶的跑来跑去,闹得屋子里乱七八糟。 “今儿倒是热闹。”他站在门口说。 屋子里的人和狗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朝他看过来,让胤禛一下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总觉得自己像是来得不是时候,打扰了他们似的。 不过四爷是谁?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就被他抛诸脑后了。毕竟这可是他自己的屋子,他才是正儿八经的男主人,回自己的屋子不是理所应当? “爷回来了。”玉龄手里正抓着蠢蠢欲动打算去跟狗狗们一起玩耍的儿子,累得够呛,听到声音转过头来,将有些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朝胤禛粲然一笑,与其自然的开口。 胤禛心头便是一动。 他努力的压制住这种心动,一脸严肃的走进门,问,“这是在忙什么?” “哦,爷不是封了贝勒吗?这是喜事,我就想着怎么庆祝一下。正好今儿去猫狗房的时候看到新生的一窝小狗都出窝了,我就带了回来,打算让大家一人养一条,热闹热闹。两位妹妹方才正在挑呢。”玉龄说。 胤禛连上的表情一僵,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果让玉龄来概括他此刻的心情,可以用一句话总结:槽点太多,无从吐起。 且不说他封了贝勒这件事,连外人都知道里头必然有什么猫腻,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同情,他的福晋却这么大张旗鼓的准备庆祝,真是不知该说她心宽,还是说他缺心眼儿。单说这庆祝的方法,也太猎奇了,每个人养一条狗就算是庆祝了? 不过胤禛心里的确是喜欢狗的,所以最后脚步还是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 李氏和宋氏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到胤禛的缘故,这会儿都满心不自在,连忙各自抱着自己挑的狗狗告辞。玉龄也没有拦着,笑眯眯的把人送走了。 胤禛一转头,发现地上还有两只狗。一只是他之前送给玉龄的照雪,另一只却是一只黄色的斑点狗,圆滚滚的脑袋圆滚滚的身子,把自己团成一团正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玩儿。。 “怎么还有一只?”他问。 玉龄理所当然的说,“自然是送给爷的。” 真是难为福晋记挂他了,胤禛一脸黑线的看了看地上那只狗,颇为嫌弃,这只狗一看就很蠢,而且还是别人挑剩下的,福晋还好意思说是送他的? “还是福晋养着吧。”沉默片刻,胤禛终于说,“爷平日里没什么功夫照看。”反正下了朝还是回福晋这里来。 玉龄干脆的点头,“也好,爷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还是福晋取吧。”满心嫌弃的胤禛没什么给这个狗取名的兴趣,生怕取了名字,就真的是自己养的狗了。 玉龄闻言,认真的看了一眼那只小狗,然后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那就叫大饼吧。” 胤禛正在喝茶,闻言差点儿没把茶水呛进肺管里,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之后,他不敢置信的问玉龄,“福晋方才说叫什么?” “大饼啊。”玉龄说,“爷看看这只狗的脸,像不像是一张大饼?” 胤禛看了一眼,别说,还真的挺像一张烤的焦黄的大饼……等等,他好像也被福晋把思路拐走了,就算再怎么像,也不能叫大饼啊!将来弟弟们到他这里来,问他,“四哥你养的这只狗叫什么名字?”他难道还能一脸正经的回答叫大饼吗! 太毁形象了! 一转脸就看到玉龄正在抿唇偷笑,胤禛总算明白了,福晋根本就是故意的! 第62章 养儿子 就在胤禛沉默着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来回答自家福晋的时候,旁边一直在往前伸爪子试图挣脱玉龄的手的弘晖突然拍着手笑道,“饼……饼!” 玉龄大喜,把儿子抓过来就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我儿子真棒!你也喜欢大饼这个名字吧?有眼光!” 胤禛在一旁黑着脸抽了抽嘴角,有些受不了的把儿子从玉龄手中解救出来,皱着眉瞪她,“福晋方才在做什么?” “啊?”玉龄想了想,“没做什么啊。” 胤禛瞪眼,这事要他怎么说,“你方才亲了弘晖哪里?你可是弘晖的娘,他还那么小,你就这般不顾忌自己的身份,成何体统!” 要是亲个脸蛋儿什么的也就算了,胤禛忍忍就过去了,偏偏玉龄亲的竟然是儿子的嘴!那可是他的福晋,真是岂有此理!她都没有这样亲过他呢! 玉龄闻言囧了一下,自己刚才得意忘形了。她连忙低头认错,态度好得不得了,“是我失礼了,爷见谅。” 胤禛哼了一声,又问,“弘晖已经会说话了?” 而且第一个叫的不是他也不是福晋,而是大饼,这像什么话? 玉龄咳嗽了一声,“嗯……现在还只会含糊的几个词语。”她没敢说那几个词语全都是称呼人的,从额娘到嬷嬷弘晖都会。咳,就是不会叫阿玛,让胤禛知道了,说不定会吃醋。 也不是玉龄没想过教儿子叫阿玛,只不过没有实物在旁边对照,儿子总是记不住,她也没有办法。 倒是也画过一张胤禛的画像,然而从那之后,弘晖但凡见到纸上的画像,不管画的是谁,都会叫阿玛,吓得玉龄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 胤禛刚才是被气坏了,才动手从玉龄手里将儿子夺了过来,这会儿虽然已经察觉到自己抱着儿子好像不大好,但是又有些不甘心,尽量摆出慈祥的脸色看向弘晖,“来,叫阿玛。” 弘晖瞪着大眼睛看着他,像是在研究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嘴巴却是闭得紧紧的,任由胤禛怎么逗都不肯张嘴。毕竟胤禛离开了有大半年,在他的印象里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能让胤禛抱着,已经要夸一声父子天性了。 胤禛此刻已经进入傻爸模式,见儿子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得意非凡,就算他不肯开口叫人,也丝毫不介意了。 小孩子只要营养充足,又不过度肥胖,都难看不到哪里去,弘晖又继承了玉龄的一双大眼睛,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着,显得特别机灵,他看了胤禛一会儿,又转头去看玉龄。 玉龄朝他笑了笑,“这是阿玛。阿——玛——弘晖认得的对不对?额娘给你看过阿玛的画像。” 她说着随手拿起一张纸朝弘晖晃了晃,弘晖立刻会意的拍手,兴奋的喊,“阿玛!” 胤禛大喜过望,要不是之前才教训了玉龄一次,差点儿忍不住在儿子的小脸蛋上亲一口了。他的儿子会叫他阿玛了!哈哈哈!胤禛心里高兴得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好,抱着儿子晃悠了一会儿,才矜持的“嗯”了一声。 为了纪念自家儿子第一次叫自己阿玛,胤禛大方的一挥手,决定那只狗的名字就叫大饼了,谁叫儿子喜欢呢? 当然,知道真相的四福晋是绝对不会将事实告知胤禛的。 大概是被儿子治愈了,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对于自己的爵位只是贝勒这件事,胤禛也看开了。 其实也未尝不是好事。如今太子和大哥斗得乌眼鸡似的,谁也不肯让谁,一个是长子,一个是太子,将朝堂上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到他们那里去了。 而胤禛这次得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按理说他回来之后,那是一天都不能太平,必定会有人过来拉拢的。 毕竟他如果肯站在哪一边,那分量就很重了。不过现在好了,大家都从封赏一事上看出来了,这个儿子有再大的功劳,也不得皇帝看重,既然如此,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他了。这样胤禛还能过几天安稳日子。 这么想着,就连胤禛都有些不确定,皇阿玛到底是厌恶了自己所以故意只给一个贝勒,还是不希望他掺和到另外两个儿子的争斗中去,所以给他一个提醒? 如果是以前的话,胤禛说不定湖把这件事情告诉玉龄,让她参详一番。奈何自己触怒皇阿玛的理由实在是太操蛋了,胤禛觉得,但凡福晋知道了,一定会笑话自己,所以秉持着男性尊严,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玉龄一开始还试探了一下,后来察觉到胤禛的排斥,就不再过问了。 康熙跟所有儿子的关系都是非常微妙的。他的儿子们都仰慕他这个父皇,但是同时心里也不是一点埋怨都没有。而康熙呢?要说他丝毫不疼爱自己的儿子,也不尽然,然而,他首先是皇帝,其次才是阿玛,就连对他最喜欢的太子也不例外。 这天家的父子关系太过复杂,既然胤禛不愿意开口,玉龄也就乐得不去掺和。 反正她也看出来了,胤禛正在逐渐的将自己对亲情的渴望,投注到儿子弘晖身上去。什么抱孙不抱子的规矩早就已经打破了,胤禛回来之后康熙没有给他安排其他的差事,索性就赋闲在家,除了定期去看看府邸的进度之外,平时大都留在院子里,跟儿子相处的时间自然也就多了。 唯一让玉龄不满意的,大概就是弘晖话都还不会说,胤禛就已经开始做早教了,看那个阵势,非要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个人才不可。 虽然玉龄有意让儿子去分散胤禛的注意力,但发现这一点之后,她就对胤禛提出了严正的抗议,“爷,弘晖现在才学着走路,话也说不清楚,您现在就教这些,未免太着急了吧?揠苗助长,可不是什么好事。” 第63章 教育问题 对于儿子的教育问题,胤禛跟玉龄的想法显然截然不同。 虽然知道自家儿子将来会继承胤禛的一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按照历史上的发展,胤禛会登基,到时候弘晖会是什么身份,自然不必再说。但正是因为如此,玉龄反而觉得,在现在,所有人都还没有猜到那个未来,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弘晖时,应该让他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胤禛自己养成现在这样的性格,未必不是因为小时候过得太糟糕了,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玉龄可不希望把自己的儿子养成胤禛的翻版。 但是偏偏胤禛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他自己是这样过来的,他所认识的兄弟堂兄弟们,也都是这么过来的。于是就给他造成了一个错觉,爱新觉罗家的儿子,都应该这么长大。 其实玉龄觉得,这些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大概是,胤禛自己是这么长大的,所以希望儿子也经历一下。 对此玉龄自然是一百个不同意,于是夫妻两个成天为了这件小事争来斗去,弄得住在隔壁的三福晋都忍不住上门来打探了。 “最近你们院子里倒是热闹。”她说。 玉龄道,“我们爷不必去上朝,所以留在院子里的时间多了。” 这话说得含糊不清,既可以理解为玉龄因为胤禛不能去上朝,没了前程而不满,也可以理解成胤禛闲来无事,留在院子里免不了就把心思放在其他女人身上,所以惹得玉龄不快。 不管哪一种,停在三福晋的耳朵里,都是觉得胤禛和玉龄夫妻早已经闹开了,心中不免有些幸灾乐祸,又要做出一副理解的姿态,“四弟如今正是艰难的时候,弟妹也该多体谅他才是。我们爷这段时日也正为四弟的事情悬心呢,只是也不好过来探望,所以嘱咐我来瞧瞧。四弟妹也别着急,四弟这一回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必定记在心里呢。” 玉龄垂下头,心里偷笑不已,面上还要故作忧虑,“承三嫂吉言,希望真的如此。” 三福晋看完了热闹,心满意足的走了。玉龄目送她离开,哼了一声,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她倒是没有想到,跟胤禛不过争执了几句,就能够引来这些人。 这宫中还真不是久居之地。 没多会儿胤禛从内室出来,一头雾水的问,“三嫂这是过来干什么?” “看看我的笑话罢了。”玉龄不在意的道,“满京城里谁不知道,四福晋是个最有福气的,府里干干净净没几个人,又生下了四贝勒的嫡长子,丈夫敬重,后院和谐,人人称羡。这回爷泼天的功劳,却只封了个贝勒,她们是打量着我要为这件事跟你闹将起来呢。” “……”胤禛无言片刻,忍不住问道,“爷还没问过你,福晋怎么从不问我此事?” 玉龄笑着道,“没什么好问的,贝勒其实也不错。至少不打眼。你没回来之前,每日里不知道多少人到我这里来示好,如今反而清净多了。” 其实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历史上康熙三十七年皇子封爵的时候,胤禛也只封了个贝勒。那时候下面的老七老八,可是都封了贝勒的。恐怕那时候胤禛心里,还不上这会儿呢。 他已经够难受的了,玉龄当然不愿意去戳人家的伤疤。再说了,如果是可以说的事,胤禛一向不怎么隐瞒她。既然不愿意说,一直追问,不过徒惹人烦罢了。 胤禛见她是真的不在意,不由松了一口气。 不过玉龄又提起了另一件事,“爷督促着内务府,赶紧将府邸收拾出来,咱们就搬出去吧。在这宫里,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的,要不了多久就人人都知道了。” 玉龄这话没说错,因为三福晋走了没多久,钮钴禄贵妃那边就派了人过来,请玉龄过去说话。 不过相比较于看热闹的三福晋,钮钴禄贵妃的话听起来就顺耳多了,“我知道最近你们那府里不大安宁,不过这种事若是闹出来,毕竟不好看,连皇上面子上也过不去。你们还是小心些。” “娘娘放心,这些我心里都知道。”玉龄道。 钮钴禄氏又道,“其实在我看来,皇上不过是多考验老四一番罢了。别的且不说,你也是知道我的,我就把老十交给你们夫妻了,回头有机会,也会替老四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你们且别着急。” “娘娘的好意,原本不应推辞,不过这件事,还是希望娘娘当做不知道,别跟皇上提起。”玉龄想了想,索性跟她透了底,“我瞧着我们爷的样子,怕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既然如此,想来也自有成算。若是娘娘开口,反而惹恼了皇上,才是得不偿失。” 钮钴禄贵妃是她现今最重要的盟友之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实在是不需要让她去出头。 “那也好。”钮钴禄氏松了一口气。她最怕胤禛因此颓丧,而玉龄又不体谅他。既然小夫妻已经有了打算,她自然不会掺和。 既然知道有那么多人盯着看,玉龄和胤禛自然也不好再起什么争执。至于弘晖的教育问题,玉龄也用一句话让胤禛放了手,“认真说起来,咱们弘晖也是皇阿玛的嫡长孙,焉知大哥和太子不会忌讳?若是咱们太过积极,把孩子教得太好,恐怕反而不是什么好事。” 直郡王和太子之前忌讳胤禛,现在胤禛自己不出头了,说不准他们就会注意到弘晖,要是像胤禛说的那样,从小就开始教育,说不定他们还以为他要凭儿子去争位呢。 反不如玉龄说的那样,让他自由自在的长大,等到了六岁去上书房了,再收心读书。那可还有四五年,谁也不知道到时候又是个什么光景,但至少这几年里,弘晖能安安生生的长大。 第64章 交心 出宫开府 转过年来就是康熙三十六年。三月十八,是康熙的万寿节。 去年的万寿节是在出征路上过的,自然一切从简,再加上新平了噶尔丹,今年自然是要好生热闹一番。康熙特意下旨,命八旗贵族之家全部入宫庆贺,包括那些已经不怎么走动的老封君和尚在闺中的姑娘们。 寿礼上总免不了有献礼的环节,这些人难得入宫,自然都卯足了劲儿的准备礼物,希望能够一鸣惊人。尤其是那些满洲姑奶奶们,毕竟这可是出头的好机会。 康熙如今也才四十多岁,正是春秋鼎盛之时。而且他的儿子们,也都陆续成年,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乃是满洲姑娘们最想要嫁的对象。如果在这寿礼上出彩了,说不准就入了哪位贵人的眼,一飞冲天。 不过这件事跟玉龄的关系倒是不大。现在满京城里都知道四爷不被皇上所喜,虽然转过年之后已经重新开始上朝,却也没有领到什么正经差事。玉龄心知这件事的根本原因还在胤禛身上,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他们只要不出错就行了,要是太出彩,反而又引得康熙注意。 所以玉龄自己画了一幅《万寿无疆图》,又准备了一些不出错的珍玩,也就够了。 到了万寿节这一日,玉龄纯粹就是去看热闹的。 天公作美,这一天可算得上是风和日丽,因为来的人多,所以是安排在御花园里的。事先搭了高高的戏台,正对着康熙御驾所在的亭子,男宾与女宾便分别坐在台子两边。 开场的是一出热闹的武戏,玉龄不太习惯这种戏剧表演形式,所以看了半天,又听了旁边的三福晋评价,才弄明白这演的似乎就是平准格尔的战事。这些人倒是也会讨巧,将这现成的功绩编成戏曲,正好拿来取悦康熙,真是一点都不浪费。 大概是因为这种形式比较新奇,至少比平日里那些才子佳人或是历史故事的本子有趣得多,所以反响倒是挺热烈的。——当然,也不排除是大家故意做出捧场的样子给康熙看。毕竟,这都是那一位的功绩呢。 不过玉龄觉得,真正听进去了之后,倒的确是挺有趣的,至少战场上的事情倒是演得像模像样。大概是为了避讳,所以并没有康熙的戏份,所有人说话的时候,都朝着主位那边,也算是让皇帝间接的客串了一把,而且演的就是他自己。 大概也是因此,康熙便显得额十分兴致高昂。 不过其中最出彩的,还是那个演胤禛的武生,端的是剑眉星目,一表人才,抓住噶尔丹那场戏热闹非凡,功底也非同一般。 等唱完了,所有人都高声喝彩,康熙也兴致高昂的叫赏。那个唱胤禛的武生卸了妆出来领赏,众人才发现,他竟是女子所扮! 康熙见状,饶有兴致的问,“你是哪家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瓜尔佳氏。”这位瓜尔佳氏的八旗贵女干脆利落,颇有武风,即便是跟康熙说话,也没有丝毫惶恐。 康熙又问,“你这故事是从何处听来?”倒是大部分能跟真正的战事合上。 瓜尔佳氏抿唇一笑,“奴婢的父亲也曾随驾出征,奴婢就是听父亲说的。之后皇恩浩荡,命奴婢等人也入宫贺寿,奴婢便想着,将此事排成戏曲,倒也可博陛下一乐。” 坐在康熙身边的太后忍不住道,“这个孩子好。” 她老人家其实不怎么听得懂汉语,更别提那咿咿呀呀的戏曲了,不过听说演的是皇帝打仗的事,自然捧场。 而后康熙又把人叫道自己身边,问了好几句话,就让人添了座位,让她在一旁陪着。说是陪太后说话,到底还是因为皇上自己心里中意。 这话里的意思简直再明白不过了,所有人的视线便若有似无的落在了宜妃的身上。宜妃郭络罗氏便是因为性情爽朗大方,所以很得康熙的宠爱看重,玉龄在后世看过的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康熙带在身边的便是她。 现在来了个性子跟她差不多,却比她青春貌美不知多少倍,又得康熙格外瞩目的瓜尔佳氏,自然会让人多想。 宜妃自己捏着帕子,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只是这种事她却也是不敢发作的,只能牢牢的坐在位置上,只是余光一直注意着康熙那边,但凡见到康熙同那瓜尔佳氏说话,便是满心不自在。 有了这个头彩,后头的人表现得再好,也越不过她去,倒是有些虎头蛇尾的意思了。 玉龄在一旁看着这个场面,只觉得熟悉无比。话说这好像也是穿越女的桥段,只是不走胤禛路线,反而靠拢康熙,倒是挺新鲜的。 不过认真想想倒也不奇怪,算来康熙可还有二三十年好活,就算是跟着他,也有那么多年的富贵可享。那些往胤禛身边贴的人,不过是打算提前投资,将来胤禛登基,也不过一个妃位。可是如果得了康熙的喜欢,如今就封妃也不在话下。再说了……胤禛身边有玉龄这个四福晋,康熙的后位,可一直虚悬着呢。 而等二三十年之后,自己的儿子也长大了,只要运作得当,也不是没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但凡对自己多些信心,选这条路也不奇怪。反而是奔着胤禛来的,全都是些捡漏的心思。 大概唯一不算好的就是康熙已经四十多岁了,胤禛却还不到二十。不过如果人家就好大叔这一款,就没什么可说了。 退一步说,就算不进宫,得了康熙的喜欢,还不是想嫁哪个就是哪个,而且还必定是嫡福晋,才配得上这份恩宠。这么算下来,这条路倒是也不差。不过比胤禛路线难走多了。 看瓜尔佳氏坐在康熙身边,也能落落大方,侃侃而谈的模样,显然是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玉龄倒是对她多了几分好奇,只要她不是想嫁给胤禛,两人说不定还能保持和平共处。毕竟,在异时空能遇上个说得上话的“老乡”,也不容易。 不过这也只是玉龄一厢情愿的念头,要跟瓜尔佳氏碰面,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万寿节过后,就是三年一次的大挑了。 瓜尔佳氏无疑也是这一届的秀女之一,并且被后宫的娘娘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个个都紧盯着呢。 玉龄从钮钴禄贵妃那里听说,德妃原本打算多挑几个秀女给胤禛的。——这一点玉龄其实非常理解,毕竟以前胤禛住在宫里,德妃比较容易掌控。塞过来的人胤禛不喜欢,她也就没有多做什么。但是眼看胤禛就要出宫开府,到时候鞭长莫及,她自然要趁机多塞几个自己的人,才好将胤禛牢牢的捏在手心里。 不过后来瓜尔佳氏出现之后,她也顾不得这些了,草草召见了两个秀女,打算到时候看康熙的意思便是。 不过,康熙大概是没什么心思理会这些事情了。 自从秀女入宫之后,他就没有再进过后宫,而且几番召瓜尔佳氏前去见驾。虽说也召见了其他几个打算只给皇子做嫡福晋的八旗贵女,但是对瓜尔佳氏的不同,依旧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 等这个女人进了宫,怕是她们所有人都得靠边站了。 就连原本对此没什么所谓,一直只当是看戏的钮钴禄贵妃,都隐晦的对玉龄表示了她的忧心。毕竟她从前虽说是不得宠,但其实康熙挺敬重她的,眼看瓜尔佳氏一进宫就要打破紫禁城里维持了好些年的平衡,甚至威胁到她的地位,她怎么可能不着急? 也好在十阿哥今年十三岁,已经到了可以娶妻的年纪,钮钴禄氏有儿子傍身,之前又一直不得宠,倒是没有其他人来得紧张。她盯着秀女们的大部分原因,还是打算给十阿哥挑个好的。 康熙的儿子生得多,现在到了收获的季节,也是一茬一茬的成熟。今年到婚龄的,就有从五阿哥胤祺到十阿哥胤这一波,所以每天但见秀女们穿梭于各宫之间,倒是热闹非凡。 这份热闹原本跟玉龄的关系倒是不大。其实到了现在,她跟胤禛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稳定了,玉龄并不觉得,随便来个女人就能怎样。就算是德妃使坏,非要把人塞进来,也无非是有一个李氏宋氏罢了。不过最好还是不要来自己面前碍眼的好。 所以见德妃的注意力都被瓜尔佳氏引过去,她心里甚至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大概是因为康熙回护瓜尔佳氏的意思太明显了,所以宫里的娘娘们虽然手绢儿都不知道撕坏了多少条,却始终没有哪个召瓜尔佳氏去见一面。 玉龄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去撺掇钮钴禄氏召见瓜尔佳氏。 一方面,是她自己对这个女人挺好奇的,想见见。另一方面嘛,诚如玉龄对钮钴禄氏所言,“咱们都不是外人,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若是说得不对,娘娘也别往心里去。——娘娘本不是靠恩宠走到今天的,怎么在瓜尔佳氏的事情上,反倒看不开了?她还年轻,您却已经有了成年的皇子,未必不能和平相处。” 钮钴禄氏闻言倒是神色一动,继而又有些犹豫,“即便我想,难道她就会同意?再说,皇上看得这样紧,说不定还以为我欺负了人。真是动辄得咎,索性就当做没看到。” “娘娘莫非也糊涂了不成?”玉龄笑着说,“娘娘想,瓜尔佳氏如果真的入了宫,再得宠毕竟也还要跟其他人来往的。到时候她是孤立无援比较让皇上高兴,还是有人扶持更让皇上放心?” 钮钴禄氏不由动容道,“好孩子,这句话不是你提醒,我却是想不到的。的确,瓜尔佳氏年轻,在宫里又没有什么根底,皇上自然是不放心的。有人肯扶持她,想来却是正中皇上的心思。而且你说得对,我比别人都有优势,因为我笨也不是靠恩宠走到今天。” 说完之后,她脸上的神情也坚定起来。瓜尔佳氏要的是恩宠,她不需要,她需要的是保证自己的儿子的前程,瓜尔佳氏却帮得上忙。只要对方不是个蠢的,想必也不会推拒。 “或许瓜尔佳氏早有这个心了,只是她却不能主动对诸位娘娘提起。如今娘娘肯提携她,她自然是感激的。”玉龄道,“即便不成,皇上那里知道了娘娘的心意,也只有高兴的。” 康熙越是喜爱瓜尔佳氏,恐怕越是看不得后宫里全是她的敌人,他的女人们都不肯接纳她。钮钴禄氏这会儿示好,却是正是时候。 既然动了这个心思,钮钴禄氏就立刻派了人去请瓜尔佳氏,并对玉龄道,“你也留下替我参详参详吧。” 玉龄明白这是示好的意思,如果瓜尔佳氏有意与钮钴禄贵妃结盟,跟玉龄当然也可以走得近些,这时候见了,以后倒省了事儿。 不一时瓜尔佳氏就过来了。她穿着一身蓝底绣荷花的旗袍,头上的首饰很简单,看起来十足的爽利,又不缺女子的柔美。落落大方的跟两人见了礼,然后就坐了下来,态度十分从容。 钮钴禄贵妃抿唇笑道,“真是好一朵亭亭青莲,怪道皇上喜欢,本宫看了也觉得好呢。”又问,“你进宫来可住得惯?宫里头规矩大,约莫不如在家里时自在,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管打发人过来说一声就是。我年纪痴长些,便斗胆称一声妹妹了,你可别跟我客气。” 瓜尔佳氏表情不变,仍旧端庄稳重,眼中却多了几分笑意,“多谢娘娘记挂,宫里样样都好,并没有什么不适的。只是如茵年纪轻,许多规矩和道理都不懂得,娘娘若是愿意教导,是如茵的福气。” “原来你的闺名唤作如茵?真是个好名字。”玉龄在一旁笑着道。 “四福晋谬赞了。如茵对您才是神交已久,不曾想今日得见。”瓜尔佳氏转头看着她,脸上的笑意浓了几分。 钮钴禄贵妃道,“到底你们年轻人有话说。我坐了这半天,也觉得乏了,老四媳妇你替我把人送出去可好?” 她的身体虽然好转,但毕竟之前亏得厉害,所以如今还是有些虚,劳神久了就会疲倦,最近因为十阿哥的婚事和瓜尔佳氏的事情费心,这会儿松懈下来,自然会觉得累。 玉龄带着瓜尔佳氏从储秀宫出来,又解释了一下钮钴禄氏的确是身体不好,免得瓜尔佳氏厉害。 一直走到该分路的地方,瓜尔佳氏才忽然说,“我方才说同你神交已久,并不是虚话。听说现在四爷身边只有两个妾侍,也是从不沾身,我便知道四福晋是同道中人。不过前赴后继扑向四爷的女人这么多,要做到这一点,十分不易吧?” 这话说得直白极了,玉龄有些惊讶的看了看她,忽然一笑,“再不容易,也要坚持下去。何况如今还算好,胤禛自己也不想让那些女人留在身边。” “我倒佩服你,选了这么一条路。”瓜尔佳氏叹道,“真爱无敌,这世上真的有真爱吗?” 玉龄想了想,说,“也许有,我也不知道。不过,其实我更佩服你。你这条路,才真正难走。” 玉龄跟胤禛之间,至少还可以用爱来做为支持,可是康熙……他纵然爱过,恐怕也只能是少年时期,到现在,他会欣赏,会喜欢,会宠爱一个女人,却谈不上真爱。 两个人的话都说得并不明白,但足够她们肯定彼此穿越女的身份。玉龄当真没有想到,自己之前的一个念头,如今竟然变成了真的。她跟瓜尔佳氏,正站在这里说话。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默契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前进。而前面等着她们的,也是各自不同的未来。 养心殿里,康熙放下手中的折子,揉了揉额头。李德全趁隙走过来,回报道,“皇上,方才那头来人传话,说是钮钴禄贵妃召瓜尔佳小主去储秀宫说话。当时四福晋也在。” “说了什么?” “只是问了几句话,看样子倒是好意亲近。”李德全道。 康熙听到“好意亲近”四个字,忍不住微微点头,又问,“你说老四媳妇也在?” “是,四福晋时常去给贵妃娘娘请安,今儿恰好也在储秀宫,便一并见了。后来也是她送瓜尔佳小主出来。” 康熙沉吟片刻,道,“之前德妃恍惚提起过,说是要给胤禛屋里添两个人?” “是有这么回事。”李德全低下头。 提到胤禛,康熙就忍不住想起了他当时说的那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有些心虚。其实像瓜尔佳氏这种人品才貌皆是上品的八旗贵女,康熙原本是应该留着做儿媳妇的。毕竟今年他适龄的儿子,还有好几个呢。 然而他自己却是看中了,打算收进宫里。这么一想,胤禛当时说的那句话,似乎也没有错。这样一来,康熙便不免有些尴尬。他想了想才道,“朕记得,老四家的弘晖应该已经过周岁了吧?回头让他抱过来看看。老四媳妇倒是个好的,添人的事情今年就算了。” “是。”李德全应了一声,心知钮钴禄贵妃和四福晋所做的事情,正好挠到了皇上的痒处,往后自然不免多得些好处。皇上对这位瓜尔佳小主,真真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这是生怕人进宫之后受委屈呢。如今有钮钴禄贵妃护着,也算是了了一段心事。 康熙沉吟半晌,重新拿起了折子,李德全见状,便要退下,却听康熙忽然问道,“你说,朕该给她封个什么位分好?” 虽然屋里只有两个人,但李德全可不敢想这是在问自己。但若是装作没听到,似乎也很不妥当,他正踌躇着,便见康熙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康熙三十六年的选秀结束之后,康熙一口气多了五个儿媳妇,还有更多算不上儿媳妇的秀女被指给了各个阿哥,这样一来,一个人都没添的四贝勒府,就显得有些鹤立鸡群了。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有志一同的认为,必定是皇上还在恼着四爷,所以才不给他指人。就连德妃,也只是咬碎了一口银牙,最后忍住没有去找皇上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至于上记名的秀女,只有瓜尔佳氏一个。 并且她与往年的秀女不同,并没有在上记名之后就留在宫中伺候,而是同其他秀女一起回了家。这当然不是因为皇帝不重视,相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因为皇上太看重她了,既然让她回家,想必是要正正经经把人抬进来的,这样一来,至少一个妃位是跑不掉了。因为妃以下,是没有这些礼仪的。 果然,两日之后,皇上便下旨,封瓜尔佳氏为宸妃,择日行纳妃礼。 宸妃这个称号,在大清朝只有皇太极的爱妃,孝庄文皇后布木布泰的亲姐姐海兰珠用过。世传她是皇太极最心爱的女人,入宫之后便宠冠六宫,连当年的孝庄文皇后,也只能退避三舍。 如今康熙竟将这个封号给了瓜尔佳氏。 其实以康熙的想法,是打算封瓜尔佳氏为贵妃的。他的后位虚悬了许多年,并且这个位置牵涉到的事情太多了,再加上已经有了太子,再立继后实在是不合适,所以皇后肯定是不可能的。而康熙对自己后宫里的情况多少也心里有数,知道瓜尔佳氏一旦进宫,必定会招致所有嫔妃的嫉妒,唯有位分比她们还高,才能稍稍压制。 还是因为后来钮钴禄贵妃对瓜尔佳氏示好,让康熙放心不少,又想着瓜尔佳氏毕竟年轻,不好压制住钮钴禄氏,最后才只封了妃。 饶是如此,这道圣旨一经宣布,也不知道多少人拧烂了帕子。 玉龄也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如果不是这样的□□,恐怕也不值得瓜尔佳·如茵走上这么一条路。 胤禛见玉龄一直长吁短叹,不免觉得好笑,“你倒是对她十分关切。”对于皇父的妃子年纪比自己还小,胤禛丝毫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对于玉龄的感叹,他也不怎么理解。 玉龄道,“我也不过白感叹几声罢了。说起来,她入宫之后,形势对咱们反倒更好些。”从前没有嫔妃能替胤禛说话,许多事情上就落了后。现在好了,有个老资格的钮钴禄氏,还有个得宠的瓜尔佳氏,短时间内,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变化。 至少,在未来的几年之中,胤禛的路可以称得上是十分平稳的。 配合着他选定的韬光养晦的路线,倒是十分切合。反正现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太子和直郡王身上,他低调的刷刷好感度就可以了。 康熙三十六年九月,四贝勒府的府邸总算是建造完成,相较于磨磨蹭蹭一直不大想出宫的直郡王和诚郡王,胤禛则显得有些积极过头,几乎是第一时间递了折子上去,打算搬家。 康熙很快就批复下来,着内务府的人安排此事。上头两个一直不想搬的哥哥和下头看风向的弟弟们见状,便都纷纷递了折子,康熙大笔一挥,全部同意,还另外多给了安家银子。 皇子搬家也不是普通的搬家,陆陆续续的忙了一个多月,才总算是把这件事情弄妥当了。 玉龄站在收拾好的正房里,感慨万千。 转眼间她穿越过来就已经六年时间了,而且这六年都是住在宫里,丝毫自由都没有不说,那也不是自己的地方,事事都要受着拘束。 而从今天起,她就有自己的地盘了! 呃,虽说这地盘也是落在胤禛名下的。 搬出宫之后,胤禛的韬光养晦策略就更加的好办了,反正没了住在宫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优势,下了朝就往府里一躲,其他人就算想找他,也不容易。 然而就在玉龄以为事事顺畅,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个噩耗。 她这具身体的父亲,乌拉那拉·费扬古,去世了。 乌拉那拉·玉龄本来就是老来得女,上面还有四个嫡亲的哥哥,爹娘对这唯一的嫡女,自然是千娇百宠,好在她性情稳重大方,倒是没有被宠坏了,谁能想到,一朝被皇上看中,指给了四阿哥做嫡福晋。一入宫门深似海,就算是嫡亲父母,也成了主仆之别,要哦见一面谈何容易? 玉龄一开始穿过来的时候,倒是存了避让的心思,不愿意跟他们见面。但是后来见过乌拉那拉家的人之后,便有些不忍心了。 她自己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女儿,当初穿越过来时多少不舍,推己及人,原身对家人的感情,一定也很深。她占了人家的身子,却不愿意尽孝,却是大大的不妥。 从那时候起,玉龄就一直保持着跟乌拉那拉家的联络,只是身在宫里,见面不方便,一年也见不了一两次。后来有了弘晖,她就更是不方便出宫,竟一次也没见过了。 谁知如今才刚刚搬出来,有了自己的府邸,胤禛也曾答应过她,就算不能回门也可以请父母亲过来见面,却听到了这样的噩耗。 惊闻消息,玉龄不敢置信的霍然起身,才问出“你说什么?”四个字,却是一口气忽然提不上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幸好胤禛就在旁边,连忙伸手把人接住,又着急忙慌的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带来的倒是个好消息,玉龄又怀孕了,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受到了太大的刺激,动了胎气。同时太医也交代,现在胎儿有些不稳,需要静养着,不能动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胤禛闻言,真是喜忧参半。他子息单薄,到现在也只得弘晖一个,玉龄有孕,自然是满心欢喜。可玉龄的阿玛才刚刚过世,让她不要伤心,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毕竟身为子女,到时候总要去致奠,触景生情,难免伤心。 玉龄只是刺激过度晕迷,没多会就醒过来了。胤禛握着她的手,将怀孕的事告诉她,“爷知道福晋为了费扬古大人的事情伤心,只是也要多顾虑你自己的身子,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勿要伤心太过才好。否则你阿玛在天有灵,也难以安心。” 玉龄之前会晕倒,实在是因为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又太出乎意料。她的日记千般好处,却是改不了命的,面对这样的事情,自然无能为力,越是如此,心中就越是难过。只因自己还未曾尽多少孝心,从前总以为来日方长,却不想……展眼就是阴阳相隔。 好在得知自己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孩子,玉龄也强自按捺住了伤怀之意。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自己若是沉湎悲伤之中,反而不妥。 这样想着,玉龄便主动提出要前往乌拉那拉府上,陪伴自己的额娘。毕竟虽然听到消息之后去的人多,但谁能比得过亲女儿呢?玉龄自己都这样伤心,额娘想必更加难过,有人陪着,才能稍解愁绪。 胤禛虽然是一万个不放心,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应了。安排了好些人跟着,又着意叮嘱了乌嬷嬷,务必将福晋照顾妥当,然后又亲自把人送过去。 岳父去世,虽然天家的亲戚不是这样算法,他露个面却也是应当的,并且这也算是给福晋涨了脸面。 玉龄回家之后,虽然着力开解乌拉那拉夫人,奈何十句话里,未必能有一句话被她听进去,到底效果有限。而等丧期一过,玉龄身为皇子福晋,也不适合继续留下,只能十分不放心的回了府。 谁曾想没过几日,乌拉那拉夫人便一病不起,未几便撒手人寰了。 玉龄原本就十分伤心,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更是痛悔不已。一方面觉得若是自己陪着额娘,想必不会这般,另一方面又觉得这种事她恐怕根本无法更改,一时郁结于心,身体更加糟糕,几乎连腹中胎儿都保不住。 在被太医几番责问,说再这样下去孩子必定保不住之后,胤禛也坐不住了。虽然知道福晋为了爹娘伤心是正常的,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孩子更加重要,再者有这么个小东西牵绊着,福晋也更容易走出来,因此便主动去找玉龄谈话。 他进屋时玉龄正坐在窗边发呆。外头已经进了冬日,万物萧索,玉龄每日对着这样的景色,加上心怀不畅,自然越来越糟糕。胤禛见状,几步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问道,“福晋在想什么?” “只是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玉龄含糊的道。 阿玛和额娘先后病故,玉龄伤心之余,不免也由他们想到了自己的生身父母。她是唯一的女儿,穿越之后,那边的身体想来就是死亡了。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知道多少伤心。而且将来他们老了,竟连个在身边照顾的人都没有,让玉龄怎么能放心得下? 因了这双重的心事,更是越想就越放不下,愁肠百转,只恨天意无常。 她这会儿说小时候,指的是上辈子。那时她的身体还没有后来这样病弱,爸妈曾经带着她去游乐场玩儿。那时的日子越是快乐无忧,就越是衬托得后来万分凄凉。 “我知道福晋因为费扬古大人和夫人的事情伤心,只是你每日这般,对自己也不好。何况,福晋怕是已经许久没过问过弘晖的事了吧?”胤禛道。 玉龄神色一动,“弘晖?”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即便是在这样的时候,单是听到一个名字,玉龄也忍不住跟着提了心,“他怎么了?” 之前是因为有嬷嬷和胤禛照看,她才放心的不管,但胤禛既然提起,玉龄自然也跟着担忧。 “弘晖无事,只是每次过来看你,你都自顾自的发愣,他伤心得很,以为额娘不要他了。”胤禛道。 玉龄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胤禛忽然道,“爷年幼时,其实也如弘晖此刻一般,惶恐不安。那时爷已经稍知人事,知道佟额娘并不是爷的生母,永和宫的德嫔才是。那时佟额娘刚没了女儿,满心伤痛,对爷视而不见。德额娘也刚生了六弟,如珠如宝,其他的额娘们也各有自己的孩子要操心,就连皇阿玛,也一心扑在太子身上,只有爷没人记得。” 胤禛如今看着虽然冷静自持,但这性子不是天生的。他也曾经恨世道不公,满心怨气,觉得任何一个人都面目可憎。偏偏又渴望他们给的亲情。小孩子想要得到大人的注意,往往调皮捣蛋,胤禛也差不多。也正是那时候,康熙给了他“喜怒不定”的评语,也让胤禛终于死心。 纵然他怎样胡闹,其实也都是没人在意的。 意识到这一点,胤禛就没有再自暴自弃了。因他直到,如果连自己都不在意自己,那么哪怕他把自己的性命搭上,也没有任何会多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何不善自珍重? 如果不是为了劝说玉龄,他是不会把这种黑历史拿出来说的,于是很快进入正题,“我那时就发誓,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儿,必定不会让他受任何忽视。弘晖是个好孩子,福晋难道忍心让他跟着你伤心吗?” 玉龄终于被触动,蓄在眼中的泪水滑落下来,“阿玛和额娘恩爱甚笃,其实阿玛去世之后,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只是一直不敢去想。其实我也知道额娘是去同阿玛团聚了,应该替她高兴的。只是……” 她的眼底闪过一抹脆弱,将额头抵在胤禛肩上,呜咽道,“从今往后,我就是没有阿玛和额娘的孩子了……” 玉龄生长在现代,没有古人出嫁从夫的念头,始终都认为自己是爸妈的小孩子。不管自己多大了,想到还有爸爸妈妈,就会感觉万分安心。 而失去了父母,就像是失去了最后的庇护和港湾。玉龄从前曾经看过一本书,书的名字叫做《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去了》,光是看名字,就让人心里难受。 又从乌拉那拉夫妻转而想到自己的父母,更是双倍的难过,如此一来,自然无论如何都收敛不了情绪。 “你还有我。”胤禛握着她的手,对玉龄这难得一见的脆弱简直不知所措,“还有我和我们的孩子。玉龄,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好,对孩子好。我们会像你阿玛和额娘那般,相互扶持着度过一生。好吗?” 玉龄已是泣不成声,胤禛小心的将她圈进怀里,玉龄便这么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将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之后,整个人都虚脱了一般,头重脚轻,哭着哭着,就在胤禛怀里睡过去了。 好在太医看过之后,说是郁气已经发散出来,接下来只要小心将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胤禛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如果玉龄一直这样,对肚子里的孩子来说,非常不好。 第65章 刷好感 玉龄进宫请安的时候遇到了宸妃瓜尔佳氏。 或者也不能说是遇到,因为宸妃明显是在等她,大概是不太方便让她去自己所居的宫殿,所以索性在这里来个偶遇。 遇上了当然要打招呼,说几句话也是很正常的,任是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你的脸色还是很不好,我听说你阿玛和额娘的事了,请节哀。”瓜尔佳氏看着玉龄说。 玉龄发现她的眼睛非常漂亮,而且温和的眼神,非常有安抚人心的作用,她跟瓜尔佳氏对视片刻之后,竟然真的觉得心里难过的情绪少了很多,于是忍不住皱了皱眉,甚至下意识的露出几分戒备的神色。 瓜尔佳氏见状笑了,“真是敏锐。” “你……”玉龄想了想,又不知道该怎么问。这是人家的金手指,能随便告诉人就怪了。 瓜尔佳氏却并不怎么在意,“只是个小手段而已,用来安抚人心效果非常不错。我也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这时候两人已经走到距离下人们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所以瓜尔佳氏并不怎么避讳的道,“我知道你伤心,不过呢,这世上只有你自己才是真正值得依靠的,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总得善自珍重,别浪费了这一世人生才好。” 这是提醒她,不过是个穿越的,不要太入戏了? 玉龄忍不住笑了,“他们很疼爱我,虽然我也知道其实……”其实他们疼爱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原身,自己不过是夺了别人的东西,但正因为如此,才不能表现得那么冷血。 占了人家的好处,又不肯承担责任,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瓜尔佳氏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她穿过来之前,清穿文已经不流行那种八面玲珑,引得好几个阿哥竞折腰的类型了,流行的是心狠手辣的女配上位,最好是连康熙和雍正一块儿玩死了,才算是能耐。至于感情?全世界都欠主角的,给什么都是应该的。 虽然瓜尔佳氏自己也并不喜欢这样的三观,但必须承认,在古代,在宫里,这样才活得长久。 玉龄说了一个数字,瓜尔佳氏大为吃惊,“你们那时候还流行这些吗?”都过去一百多年了,清穿难道一直长盛不衰? 玉龄摇头,“是我自己比较感兴趣。”其实不是感兴趣,别人的穿越都是意外,只有她,是为了活命,这怎么能一样呢?不过这种话不好说,说了必然又要牵扯到自己的金手指。 瓜尔佳氏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今天见你是有些话想说,算是表明了我自己的态度吧。我不会生下孩子。” 说完这句话,她又深深看了玉龄一眼,才转身走了。 玉龄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蓦然生出几分莫名的感觉。好像这个人跟自己生活的不是一个世界。 不过其实也差不多,她只是个普通人,渴望完整的家庭,平淡的幸福。但瓜尔佳氏绝不是。所以自己想要的,她都不会在意。大概这也是他们能够结成同盟的根本原因吧? 瓜尔佳氏那句话的意思,就是没打算跟胤禛争竞了。既然没有孩子,那么不管最后谁坐上了那个位置,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自然是对她善意的胤禛更好。 也算是隐晦的表达了她的支持。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玉龄的确是放心了很多。毕竟以宸妃的宠爱,真的有心的话,也是个非常大的麻烦。现在能够和平解决掉,当然是最好不过。 因为玉龄有了身孕,所以这一次进宫给德妃请安之后,到坐完月子都不用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一点,德妃对玉龄横竖看不顺眼,挑剔了好半晌,才又说,“今年大选的秀女,有好几个留了牌子,但还没指人。老四如今已经是贝勒爷了,身边总是只有两个人也不大像样。你如今既然有了身孕,自然顾不上老四那里。我回头挑一个好的给胤禛,到时候也能打理府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安胎吧。” 嫡福晋有事情或是不方便的时候,侧福晋协理家事是很正常的情况。德妃说的这种情形,如果有心,未必不会真的出现。 并且,她既然发下了这样的话,那么这次给胤禛选的,就绝不会是宋氏李氏那样的,必定是个满洲大族出来的,否则怎么能压得下玉龄? 玉龄虽然已经跟胤禛交心,并不觉得多出一个女人就能如何,但想到这里,也难免膈应。 从这一点上来说,德德妃成功了。 不过,可惜的是,这会儿瓜尔佳氏也正在跟康熙说话,说的,也恰好是同样的话题。 “你方才见着老四福晋了?”康熙在瓜尔佳氏身边安排了人,所以她一点都不意外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事实上,今天她这么大张旗鼓的去见玉龄,本身就是做给康熙看的。否则她有的是法子私底下见面,何必站在御花园里? 所以她只是点了点头,“我瞧着四福晋的样子,像是脸色不大好呢。她刚刚有孕,乌拉那拉家又正好碰上了这样的事,真是难为她了。” 康熙闻言也点了点头,他对这个四儿媳妇的观感还是比较不错的,见她遇上这样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免偏向几分,“那就让她好生养着吧,不必总是进宫请安。来回折腾,受苦的还是肚子里的孩子。” “德妃姐姐想必也是这么想的。”瓜尔佳氏说,“我恍惚听说她正打听今年还没指人的适龄秀女呢,说不定是怕四福晋太操劳了,打算给她送几个帮手过去。” 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客气,明着上眼药。然而康熙只是无奈的看了瓜尔佳氏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他年纪大了,跟瓜尔佳氏在一起,就好像自己也沾染了她身上青春活泼的气息,最近似乎连精神都好了许多,年下熬夜批折子,也不会觉得太过疲倦了。这种感觉,是其他所有妃子都不能够给他的。单凭这一点,康熙也要格外宠爱她一些。 何况瓜尔佳氏一向知道进退。 就像现在,她说了这么一句,见康熙听进去了,就换了话题,又说起了别的。 不过这件事情,却是被康熙记在了心里。指婚的目的无非是为了繁衍子嗣,玉龄又在这个时候有孕,如果再指人,说不定就寒了她的心。胤禛的子息虽然少,但仔细想来,已经是几个孩子里最正常的一个了,没必要节外生枝。反正他还年轻,就算他媳妇三年生一个,等他三十岁的时候,也有五六个孩子,足够了。 让康熙操心的是直郡王胤褆,他已经连生了四个女儿了,就是生不出儿子,又不安分,真是令人头疼不已。还有太子,只有弘皙一个,毕竟是庶出,说出去也不好听。偏偏他对太子妃敬重是敬重,就是不肯亲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生下嫡子。 相较而言,胤禛真是太省心了。省心到自己这个做皇阿玛的,有时候都想不起他来。这么想着,康熙心中难得多出了几分愧疚,于是在心里记了一笔:暂时就不往老四那里指人了。 可以说,这次刷好感非常成功。胤禛甚至根本没有出镜,就成功的让他皇阿玛觉得他就是那个太听话了,不知道哭,所以连糖都没得吃的那个孩子。虽然不太起眼,但的确令人心疼。 尤其是有其他糟心的熊孩子作对比的时候。 玉龄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好的效果,所以德妃说了话之后迟迟没有后续,她心里还挺惊讶的。不过她也不愿因因为这种事情,就进宫去听德妃教训自己,反正没人来是好事,也就撇开不提了。 转过年来,玉龄又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下胤禛在兄弟之间,真是头一份了。提起来谁不要酸两句?他们这些人为了个儿子,睡遍了屋里的妻妾,却总是没个信儿。老四可倒好,连生两个都是嫡子。虽说四福晋在这上头管得有些严,隐隐有了一点悍妇的名声,不过架不住人家会生,还真没人敢拿着这件事说嘴。 没见就连皇阿玛那里也没说什么吗?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孩子带来了好福气,在她生孩子之前,连续有好几个府里都查出了有孕,不拘怀孕的是谁,但总算是有消息了,自然令人高兴。且很多人都觉得这服气是玉龄带来的,比如大福晋和三福晋,毕竟玉龄怀孕时,她们都登门探望过,没过多久就查出了好消息。 这样一来,玉龄在宗室之中一下子有了好名声,大家都盼着上门来拜访一回,回头自己也能生一个。毕竟这年头受这个问题困扰的人,还真不是一个两个。 玉龄对此只想说,有病找医生啊,我真的不能治不孕不育! 第66章 乌雅氏 不得不说,德妃能够在康熙的后宫里以卑贱之身得享四妃之位,意志也是非常强大的。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永不退缩。 康熙三十九年选秀时,她又试图往胤禛这里塞一个女人,并且成功了。 这个女人是她娘家嫡亲的侄女乌雅氏。 大约是乌雅家的基因的确好,这个乌雅氏生得一点都不比德妃差,连通身的那种柔婉气质都一模一样,端庄得体,笑意微微,玉龄看到她,脑海里就立刻闪过了三个字:白莲花! 而且是栽种在富贵人家后园池塘里的白莲花,除了灼灼清雅之外,更有一种富贵雍容的大气。这大概是每个男人都梦寐以求的那种完美情人,在她白莲花光环的照耀下,估计少有不喜欢她的人。 所以虽然是小选入宫的,却很快就得到了所有阿哥的注意,势头比之当初的佟芷儿还要胜出几分。 有不少人都动了心,暗地里不知道多少嫔妃去过永和宫,想替自家儿子讨要这个乌雅氏,然而德妃一开始就说明白了,这是她给胤禛准备的。甚至她最疼爱的小儿子胤祯都没戏。 这样一来,蠢蠢欲动的人自然就都消停了。毕竟只是个女人,就算再美,气质再好,也只是个女人,既然德妃都这么说了,要是再有什么想法,闹出“兄弟相争一女”的笑话,恐怕就不只是被皇阿玛厌弃这么简单了,那是要成为所有人的笑话的。 而且这件事情也因为这个闹得很大,最后玉龄不得不将这个女人领回府了。毕竟,德妃还是她的婆婆,想给儿子添个女人,谁能反对? 康熙倒是想过不给胤禛指人。但乌雅氏不是大选出来的,而且德妃又没有跟他商量过,事情都坐实了,他总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再去下旨。再说,乌雅氏不给胤禛,到时候又怎么办?名声已经闹出去了,谁接手都麻烦。 所以这个麻烦就扔给玉龄和胤禛自己解决了。 玉龄把人领回家之后,也是头疼得很。德妃大概是因为以前塞的人都没什么用处,所以才把自己的侄女弄过来的。李氏她们只要自己有了防备,想跟德妃告状,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乌雅氏就不同了,她是德妃的侄女,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去找德妃哭诉是正应该的。 譬如玉龄去请安的时候,德妃说一句“想侄女了”,难道玉龄还能不带着乌雅氏进宫? 而到时候万一乌雅氏将府里的情况,比如“福晋善妒,爷从来不去别的地方过夜”之类的事情传扬出去,那玉龄的名声还要不要?四福晋的位置还要不要?到时候康熙恐怕第一个就饶不过她去! 当初他挑玉龄这个儿媳妇,正是看中她端庄妥帖,如果儿媳妇将自己的儿子捏在手心里,哪个当爹的会觉得高兴?既会恨自己的儿子不争气,也会觉得这个儿媳太强势了,不贤。 搁在寻常人家,这样的妻子最多休弃或和离,在皇家却是丑闻,等待着玉龄的,只有“病故”这一条路。 君不见历史上八福晋那么强势善妒,八爷也仍旧有庶出子。当然,那也是因为她没有孩子,腰杆不硬的缘故。而康熙之所以一直纵容她,也是因为想要让八阿哥继承安亲王的旗主位置,将这一旗彻底的收回来。 玉龄没有那么强大的背景,也不打算去作这个死。但就让胤禛去她的屋里过夜吗?显然她也是做不到的。 且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的问题,单是在宫里时宸妃瓜尔佳氏嘱咐的话,就够让玉龄心惊肉跳的了。 这些年来她们偶尔走动,现在在御花园偶遇已经不会在宫里掀起什么波澜了。而瓜尔佳氏这次跟玉龄见面,给她带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 乌雅氏是个修真女! 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倒霉时空穿过来的,明明是现代人,竟然还真的可以修真! 据瓜尔佳氏说,虽然她得到的功法也不怎么样,不过却另有神效。这所谓的神效,就是她可以利用龙气修炼,跟双修似的,进步神速。所以这也是乌雅氏想跟着胤禛的原因,这可是未来的皇帝,吸一吸说不定她就突破练气期,能够筑基了! 这让玉龄觉得非常棘手。她不了解修真,但从看过的小说来说,修□□是非常神奇的。只要练气有成,就能够使用符箓和一部分小法术,而且还有神识这个大杀器,简直防不胜防! 天知道那个乌雅氏手里有没有这种东西?毕竟是个金手指,肯定会带一点护身的宝贝吧? 之前武氏的奴隶契约就已经够让人头疼的了。好在有使用限制,所以只要把人拘起来,找到应对措施就可以了。但是法术除非是乌雅氏法力不够,不然根本没办法控制。 对了,乌雅氏还可以用神识搜魂(虽然不知道她有没有学会),这样想知道什么秘密都不在话下,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控制住自己或者胤禛身边的人,想要成事太简单了。 想到这里玉龄简直倒吸了一口凉气,最近自己遇到的金手指是越来越复杂段数也越来越高了。莫非老天爷也看自己不顺眼吗? 最令人忧愁的是,作为清穿女最喜欢的主角,小纽扣和小年糕都还没上场呢,也不知道她们手里都有什么金手指,希望不会太坑爹。 玉龄都忍不住冒出一个念头,趁现在时间还早,把这两个人先弄过来控制住,到时候穿越女穿过来也只能任自己宰割,想想就觉得很爽! 不过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毕竟老天爷不会那么容易放过她的。万一到时候她们不穿小年糕小纽扣,去穿了她根本不知道的别人,如果对方又正好是个经验丰富的演技派,不露出任何端倪,自己根本不可能发现身边潜伏着这么一个人。 那就太糟心了,什么时候着了人家的道儿都不知道。 不过说到这个……这次的乌雅氏其实就掩饰得挺好的,除了那个闪瞎眼的女主光环,看起来实在是太白莲花了。不过现在玉龄也了解了,估计是刚开始修真还控制不住灵气的缘故。 但就算是这样……瓜尔佳氏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呢?甚至连她的老底都知道了。用龙气修炼什么的。 这种事情人家不说,玉龄也不好追问,只能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心。 对了……瓜尔佳氏今天特意给了她一个锦囊!玉龄想到这个,立刻激动起来。莫非她给了自己什么护身的法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 胤禛是任务对象,而且也算是半个真龙的命格,在乌雅氏那边的世界观里,应该是不可能被控制的,自然不用担心。玉龄就怕她直接对自己下手,打算从根本解决问题。 果然锦囊里放着的是一块玉佩。玉龄立刻戴上了,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立刻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一些。应该不可能再被影响。 乌雅氏被带回来的消息胤禛自然也知道了,晚上回来的时候,脸色也不太好,甚至根本没有问起这个人。 倒是玉龄主动提了一下,“单独安排了住的地方。”她说,“这个女人有点邪门,爷见过她没有?整个人简直像是闪光一样,用一句话来形容,真正是宛如神仙中人。我觉得她可能不简单。” 胤禛自然是见过的。德妃打他的主意,怎么可能不让他先看看?如果他满意了,那玉龄自然无计可施。 当时胤禛自然也曾被乌雅氏的容光所慑,几乎完全被镇住了。 好在看不到人的时候,他的脑子还是很清明的,自然知道这女人有问题,别说他已经承诺过玉龄,不会再添别的人。就算他会,一个女人也不可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那些穿越女们之所以能成功,以有心算无心才是真正的原因。而且她们动手的时候,胤禛算是比较没节操,有那么优秀的女人主动扑上来,真是不吃白不吃,也满足他作为男人的虚荣心。 但现在知道这些人都别有目的,特别是这个乌雅氏甚至可以影响到自己的心志,立刻决定退避三舍,最好不要再跟她照面。 “爷知道。福晋看着安排就是。”胤禛说,“别让她在府里闹什么幺蛾子。” 玉龄有些头疼,“爷不知道,这一个……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胤禛眯了眯眼,“爷知道她是额娘的侄女,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看。但福晋应该能够处置妥当,莫非还有其他的缘故?” 他虽然不知道金手指这个词,但现在也算是“见多识广”,立刻想到这个女人恐怕有特殊的手段,令玉龄忌惮。 玉龄问,“爷知道仙人吗?” 第67章 我想离开 “你说乌雅氏是仙人?”胤禛一脸“你脑子没病吧”的眼神看着玉龄。 玉龄扶额,“当然不是,但有一点关系。” 她简单解释了一下修真。这个倒是容易,毕竟修真小说,说到底也是从古代文化里发展出来的,而且一直以来,民间求仙问道的传闻都没有断绝过。对了,恍惚记得雍正登基之后,也吃了不少丹药来着…… 这么想着,看到胤禛一脸“我懂”的表情,玉龄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四爷我相信你是真的懂啊! “乌雅氏虽然不是仙人,但她却是修道者,手中肯定有些底牌,寻常人肯定是应付不了的。”玉龄说,“贸然动手,非但容易打草惊蛇,或者也不会有成效。” “那该如何?”胤禛问。 玉龄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乌雅氏占尽优势,肯定不会顾忌什么,很快就会主动出击。如果没有瓜尔佳氏给的玉佩,玉龄觉得,此刻自己跟胤禛说的话都有可能被她听到。这样一来,他们还能做什么? 好在,根据玉龄总结出的经验,练气期的实力一般都不会太强。没办法飞天遁地,而且修道似乎也不淬炼肉身,而是以斗法为本。但练气期会的法术不多,能用出来的更少,杀伤力也十分有限,毕竟法力低微。 需要防备的,也就是乌雅氏手中可能会有的法器和符箓。 不过,这些东西既然是底牌,那么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应该不会用出来。 其实如果玉龄心狠一点,完全可以设个局,让人看到乌雅氏的法术,然后她大概就会被当成妖怪什么的抓起来烧死了吧?到时候人多势众,她就算拿出保命的东西,除非能够遁地逃走,否则也没有用。 但是……对方不过是打胤禛的主意,目前为止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同是穿越者,一上来就用这样的手段,对玉龄来说,未免太过狠辣,不是她的风格。 不过想到这里,玉龄的思绪一顿。据说修真者都视人命如草芥,这个乌雅氏,究竟是不是真的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呢? 她抬头看向胤禛,“爷不如先找个人查查这乌雅氏。若是果然有问题,到时候禀明皇阿玛,让御前侍卫们来收拾她也就是了。她虽然有些神通,但毕竟还是个人。否则早就超脱凡世而去了,何至于会困囿人间,还要参加宫里的小选?” 要知道小选的对象可是宫女,那是入宫去伺候人的奴才。 胤禛点点头,他们怕的是她来阴的,光明正大的话,再多的手段在人海战术之前,都没有什么用处。 “也好,爷让人去查此事。这段时间福晋想办法拘着她吧。”胤禛道。 玉龄只好答应。然后第二天将乌雅氏叫到正院里来,对她道,“咱们贝勒爷如今笃信佛道,乌雅妹妹既然进了这个府里,自然就是自己人,也该当跟着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爷知道了也喜欢。” 乌雅氏不知道信了没有,但还是顺从的道,“但凭福晋吩咐。” 玉龄闻言松了一口气,还肯讲规矩就好。她最怕的就是乌雅氏仗着自己的本领,就不将所有人放在眼里,肆意妄为。那样虽然不长久,但初期肯定会很麻烦。但她肯守规矩的话,现在想要短时间内约束着她,倒是不难。 于是她转头让乌嬷嬷把准备好的佛经之类的东西拿上来交给乌雅氏,让她先回自己的院子里斋戒沐浴三天再说。 搬出宫就是好,四爷府是按照郡王的规制建造的,所以地方非常大,在宫里的时候只有东西院,现在却是侍妾们各有各的院子,减少了相互交通的可能性。毕竟要接触太麻烦了。 这样乌雅氏被关在院子里,就算想做什么,也是很不方便的。 ——她那些手段可不能隔着上百米对其他地方的人运用,非得是面对面才行吧?就算控制住她自己院子里的丫鬟,用处也不大。 总算是解决了这个问题,没等玉龄松一口气,那头李氏又过来拜访了。 玉龄有些惊讶的问乌嬷嬷,“她又来做什么?这几日那边可有消息?” 乌嬷嬷摇头,“一直都安安生生的。” “那就请她进来吧。” 李氏进了屋,给玉龄行了礼之后,才在下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面上带着几分拘束,显然是有话要说,但又不好开口。玉龄只好主动道,“李妹妹可是有什么事?若有,但说无妨。纵然我帮不上忙,总能给提个意见。或是请爷帮忙也可。” “这件事只有请福晋做主。”李氏闻言,便一咬牙站起身,在玉龄面前跪了下来。 玉龄吓了一跳,“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她虽然穿到了清朝来,但是待下人一向和气,寻常时候就算行礼,也不至于用到跪礼这种东西,所以玉龄还是头一次被人跪,坐在位置上只觉得汗毛倒竖,几欲先走,根本就坐不住。 她连忙示意乌嬷嬷把人拉起来,又抿了一口茶,冷静了一下,才道,“李妹妹有话直说就是,何必这般作态?”倒像是威胁人家非得要把你的事情解决了,否则就不起来了似的。 李氏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犹豫了一下,就被乌嬷嬷拉起来了。 重新落座之后,她便低着头道,“未知能否请福晋屏退其他人?婢妾这件事实在要紧,不敢让第三人听闻。” 玉龄皱了皱眉,转头见乌嬷嬷看着她,便摆了摆手。 等人都退下之后,玉龄才说,“有什么事就说吧。就算我解决不了,也保证不会告诉其他人。” 李欣雅终于抬起头来,看向玉龄,半晌才道,“福晋,我们彼此的身份,大家都心知肚明。是我棋差一招,被你压制着,本来也是应该的。只是……” 她咬着唇,似乎十分难以启齿,一直到咬出了深深的印子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说,“福晋,我想离开四爷府。” 玉龄先是一愣,继而明白过来。 李欣雅在这里,名义上是胤禛的侍妾,可实际上胤禛却从没有碰过她。 这种日子如果是古代的女人,或许还能忍耐,又或是宋氏那样,已经是胤禛的人了,便也没有办法。可李欣雅还是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观念也不保守,年纪轻轻,自然不愿意耗死在胤禛的后院里。 她今年也才二十多岁,如果在现代,正是恋爱结婚的年纪,所以坐不住了。 玉龄沉吟片刻,方道,“论理,你这个要求合情合理,我不应该拒绝。但你也应该知道,自己是大选出身,被皇上指给四爷的。这件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是皇室丑闻。别说皇上那边,就是四爷,也绝不能容忍的。” 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给胤禛戴绿帽子。到时候李欣雅倒是一走了之了,玉龄却还是四福晋,结果如何真是难以预料。 李欣雅低着头,神色难明的道,“婢妾也知道这个要求十分过分,所以我离开之后,便会隐姓埋名,到江南去生活。绝不让福晋和四爷为难的。” 等等……玉龄记得,康熙除了巡幸塞外,还有下江南的爱好啊!哦,而且还搞什么微服私访。 而且总是会带着儿子妃子什么的,这玩意哪天不小心碰见了,乐子可就大了! “这件事你让我想想。”玉龄说,“就算是我答应,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好的。” “这我知道,那就劳烦福晋费心了。”李欣雅说。这会儿她也不自称婢妾了,想来装得也挺辛苦的。 玉龄自己,是早就不在胤禛面前自称妾了的,一直都是我我我,胤禛似乎也没说什么。这个称呼看似小事,但是里头涉及到的东西,却是意义深远。所以玉龄一听李欣雅改了称呼,就知道了她是铁了心了。 她想了想,说,“对了,还有一件事。新来的那个乌雅氏,你知道吧?我怀疑她是修真者,你的空间里,可有什么对付她的东西?” 反正都要走了,物尽其用嘛。 李欣雅果然闻弦歌而知雅意,“我的空间里有不少东西,其实用不上,不如交给福晋,或许有些用处。” “那就多谢你了。”玉龄说,“对了,你那个灵泉,能给留点儿吗?” 话说送走了李欣雅,免费的水果和灵泉以后就都吃不上了,真令人忧伤。 饶是李欣雅已经做好了求人的准备,闻言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福晋这话说得可真够理直气壮的。“不是我小气,那个灵泉离开了空间,只能放一天,然后就没有效果了。”她无奈的说。 见玉龄皱眉,又问,“福晋要灵泉做什么?” 玉龄叹气,“明人不说暗话,历史上的弘晖可只活到八岁,我得先做点准备。” 李欣雅立刻说,“到时候我给福晋送来好了。” 玉龄看了她一眼。两三年之后的事,谁能说得清楚?她敢说,李欣雅一出去肯定想办法逃脱她的掌控,到时候去哪里找人? 李欣雅大概也明白玉龄的顾虑,她们彼此之间其实没什么信任,关系也没好到她千里迢迢过来送灵泉的地步。所以她低头想了想,又说,“其实……福晋有没有想过,弘晖不是天灾,却是人祸?” 第68章 洗髓丹 “什么意思?”玉龄盯着她问。 李欣雅说,“福晋想想,康熙四十二年,四十三年那会儿,正是耿氏和小纽扣进府的时间,弘晖偏就在那时候出事了,真的只是因为生病吗?那也太巧了。” 玉龄皱了皱眉,她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因为,“可那是正史。” 正史不可能会有什么穿越女之类的存在,钮钴禄氏再厉害,也不可能还没进府就将弘晖给弄死。 李欣雅咳了一声,“古代的女人是很厉害的。” 玉龄突然抬头看向她,“对了,我都差点忘了,历史上的李氏更厉害。有她里应外合,说不定还真可能做成这件事。” 李欣雅丝毫不觉得尴尬。反正历史上的那个李氏跟她又没有什么关系,现在福晋已经占了上风,料想也不会因为这种莫须有的事情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她自然是不怕的。 玉龄也没有跟她计较这个的意思,沉吟片刻,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这种事情,我不能赌,也不敢赌。或许你还有别的法子?” 李氏没办法,只能道,“我空间里还种了几株人参……” 玉龄展颜一笑,“早说出来不就好了?我也不要多,你给我留下两株即可。至于你的事情,我会看着办的,你放心就是。” “那就多谢福晋了。”李欣雅这一回为了离开当真是下了血本,虽说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到底也没有多好。毕竟这事儿玉龄答应了,但她人可还在府里,玉龄依旧可以拿捏她。所以她生怕玉龄再想出别的,便赶紧告辞了,“那我就回去把空间里的东西整理一番,给福晋送来。” “何必那么麻烦。”玉龄笑眯眯的说,“就在这里拿出来就是了。若是遇到没见过的东西,咱们还可以共同参详参详不是?” 李欣雅只能僵硬着答应了。 其实说是空间里的东西,但一共也没有几样。李欣雅的空间里有个木屋,屋子里有个桌子,那些东西就都装在抽屉里。直接把抽屉拿出来就行了。 看到眼前凭空出现的抽屉,玉龄也颇感兴趣。虽然早知道空间这等妙物,但不管怎么说,这样凭空变出东西的把戏还是挺有趣的。话说她以前看过一本小说,主角穿某个皇子的,似乎就是靠空间来“变魔术”,收服了一众小弟支持他登基……这脑洞也是绝了。 咳咳,言归正传,玉龄打量着抽屉里的东西。一个玉瓶,一张锦帛,还有一枚玉璧,一根绳子,最后是一本书。 “玉瓶里是洗髓的丹药。”李欣雅立刻道,其他的我都没弄明白是什么用处。 玉龄点了点头,拿起玉瓶一看,里面一共三粒丹药。她挑了挑眉,“一共三粒?” 李欣雅无奈,“一共五粒,但我穿过来的时候还在李家,爹娘对我也算尽心,就将一粒融在汤里给二老喝下去了。现在就剩下三粒。”她才不会说,是打算等自己的三个孩子生出来,就一人一粒的。 玉龄点了点头,找出一个匣子,将东西都收了起来,然后把抽屉还给李欣雅,“好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等她走了之后,玉龄一个人对着剩下的东西研究了一会儿。锦帛看上去简简单单,似乎没什么特别,先放在一边。玉璧是上好的玉,拿在手里的感觉……跟瓜尔佳氏给自己的那一块差不多。 等等,瓜尔佳氏!玉龄头顶的小灯泡“叮”的一亮,她怎么忘记了,自己还有个盟友可以请教啊! 她将东西收好,把乌嬷嬷叫进来,“明儿记得提醒我进宫。” “明儿不是请安的日子。”乌嬷嬷想了想,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玉龄点了点头,“嬷嬷替我想着些。对了,弘晖和弘晨呢?” “四爷今儿没事,说是要考校大阿哥的功课,都在外头书房呢。”乌嬷嬷道。 弘晖今年已经五岁,明年就要去上书房了,所以哪怕是玉龄觉得他需要一个童年,也不得不找人给他开蒙,否则到时候去了宫里,什么都不懂,必定跟不上其他人的功课。 虽说宫里据说一个阿哥配几个老师,各自多对一小班教学,不会影响进度,但是如果比其他人差,难免会被人嘲笑,到时候对弘晖的心理成长十分不利。 至于弘晨,肯定是跟着去瞎闹腾的。不过嘛,胤禛这一两年来,是越来越沉默寡言了,让孩子们闹一闹他,也是好事。不然显得暮气沉沉的。 玉龄琢磨着这些事,没一会儿念头又转到李欣雅的事情上来了。她想离开,对玉龄来说其实是好事。毕竟把一个青春正好的女人留在府里,算怎么回事儿? 就算胤禛没那个意思,她还怕到时候李氏豁出去了再闹出什么问题呢。 不过,李氏要走,一个暴毙的名头少不了。到时候再把乌雅氏弄走了,胤禛身边就只有一个硕果仅存的宋氏,看着也不大像样。说不定康熙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就又给他指几个进来,那就麻烦了。 毕竟玉龄现在已经不像从前,对穿越女充满好奇心,还挺想会会面。现在她希望将一切扼杀在摇篮里,最好根本不要让这些人出现在胤禛身边就完事了,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也不错。 但胤禛才二十出头……□□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身边没有几朵解语花吗? 还得想个办法才行啊。 胤禛考校完了弘晖的功课,就带着两个孩子上玉龄这里来了。脸上带着笑,看来结果挺让他满意的。 玉龄问他,“弘晖的功课可能跟得上?” “自然。”胤禛丝毫不掩饰自己话里的得意,“爷的儿子聪明得很,那些功课怎么会应付不来?” 玉龄随口给他顺毛,“当然,这一点像爷。” 享受了一会儿天伦之乐,玉龄让乌嬷嬷把两个孩子带下去,她有事情跟胤禛说,小孩子虽然不懂什么,但听得多了总归会潜移默化,而且说不定顺耳就记住几个词,万一不小心说出去就糟了。 “怎么了?”胤禛问,“福晋许久不曾这般如临大敌了。”顿了顿,问,“是乌雅氏那里?” “没有。”玉龄摆了摆手,“乌雅氏我让她在自己院子里焚香念经三天呢。应该能安稳几天。是李氏的事情。” “李氏?她能有什么事?” 玉龄吸了一口气,对胤禛说,“我若是说了,爷可别生气。李氏在咱们府里,也不过是个摆设,她今年才二十三呢,就是想着……找个什么名目把她的存在抹了,把人送出去。” 胤禛的脸果然瞬间就黑了。 玉龄倒也不是太担心,她明知胤禛会不高兴,还是说出来了,自然有她的考量。这件事她自己私底下不是不能办了,但哪一日东窗事发,她跟胤禛之间恐怕就会有个大大的裂隙,还不如交给胤禛自己去动手,也怪不到她头上。 好在胤禛也没有发脾气,片刻后才道,“这是李氏的意思,还是福晋的意思?” 玉龄看着胤禛的眼睛,“是我们的意思。李氏想过自己的日子,我不想留这么个人在府里。” 胤禛又想了想,问,“她提出了什么条件?” 玉龄便将洗髓丹拿了出来,“说是洗髓伐毛的好东西,吃了之后能够排出体内的毒素和污渍,虽然不至于延年益寿,不过强身健体应该还可以。” 胤禛犹豫了一下,说,“可要献给皇阿玛?” 玉龄心想你皇阿玛没有丹药,也活了七十多,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不过这话不能说出口,她道,“只有三粒。” 言下之意,我们家里人还不够分呢。 他们家里现在加上两个孩子,就是四口人。玉龄私心里还想给乌嬷嬷吃一点,根本无法分配均匀。 胤禛愣了愣,果断收回了自己之前的话,道,“两个孩子还小,怕是受不住。不如分食一粒。”这样四个人就够了。 玉龄低头想了想,这样也好。毕竟她看过的书里,洗髓都是非常痛苦的事,小孩子可能真的受不住。而且他们身体纯净,也消耗不了那么多的药力。不过,她也有别的想法,“我是想,总要留下一两粒,以备不时之需。不如先拿出一粒来,做个汤或者别的,大家分食了。” “也好。”胤禛道,“福晋你看着办便是。” 顿了顿,又说,“李氏的事情,交给爷来办便是。”他其实也隐约知道,后院的两个女人是玉龄的心病,但他身边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就算是摆设也必须要有几个。所以也就当做不知。 但玉龄既然开了这个口,便无法继续装作不知了。 既然如此,这件事还是他自己安排比较妥当。到时候把李氏放在自己能找得到的地方,也以防出了什么难以防备的事情。 第69章 好东西 当天晚上玉龄就亲自下厨,将一粒洗髓丹放进了汤里。 当然,放个药的话很简单,根本不需要这么麻烦。她之所以要亲自下厨,是为了待会儿有理由让他们把汤全部喝干净,一滴都不留下。 毕竟是她亲自下厨熬的汤嘛!不喝光都对不起她花费的这些心思。 汤做好了之后,玉龄就解雇将乌嬷嬷叫了进来,以尝尝味道的理由,给她盛了半碗。结果乌嬷嬷喝了之后,就觉得身体不舒服,向玉龄告假了。 玉龄嘱咐她好生歇息,想了想自己也喝了一碗。到时候如果真的会痛,总不可能一家人都集中在一起吧?总要有个照顾的人。 结果喝了一碗之后却没什么感觉,玉龄又喝了一碗,才感觉自己的皮肤上微微渗出些许灰色的汗水。她连忙让人打水沐浴,然后才将汤送到正房里去。 等胤禛和两个孩子喝汤的时候,玉龄就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热闹。孩子们也就罢了,疼了自然就会说出来,倒是胤禛,一直强忍着,弄得脸色发白。 不过,看他身上渗出来的黑色物质,玉龄的脸色也有些不好。她原以为自己身体里能有多少毒素污渍,却意外的少。胤禛的身体看上去挺强健的,反而排出了那么多东西。可见他小时候在宫里住的那段时间,真是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不知道多少人往他的吃食里加过东西。 她能想到的,胤禛自然也能想到。沐浴过后,躺在床上时,胤禛才低声对玉龄道,“爷记得,从前佟额娘不怎么喜欢我,对我的饮食也不甚注意。倒是德妃……送过不少吃的用的东西给我。” 所以他小时候一直觉得,两个母亲之中,德妃更疼爱他。后来佟皇贵妃过世,他才会那么期望能从德妃那里得到所谓的母爱。却原来…… “也未必就是……”玉龄安慰他,“说不准是别的人作的手脚。” 胤禛沉默片刻,才冷笑道,“除了永和宫,别处的东西,爷从不入口。至于御膳房……那时的总管,正是她的父亲。” 所以,还能是谁在对他动手呢? 原来他小时候,他的生母就已经打算弄死他了。或者也不是打算弄死他,只不过是想让他身体虚弱,拖住佟佳氏那边的精神罢了。所以用药并不狠毒,打的是长久的主意。谁料佟佳氏就这么没了,自然要留着他这个心向德妃的儿子,替她的其他孩子绸缪…… 话说到这份上,不管是不是德妃,玉龄都不好再劝,只能道,“爷还有我和孩子。” 胤禛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说得对。爷还有你和孩子。”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有了交心的妻子,有了伶俐可爱的孩子,又何必再去求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对了,说到孩子,”玉龄转过身看着胤禛道,“弘晖明年就去上书房了,我看爷也不要太拘着他。” 胤禛皱眉,“爷的孩子,岂能比别人差?别人家孩子都是三岁启蒙,弘晖已经松泛了两年了。再不教导就迟了。” “可是爷有没有想过。弘晖是嫡长孙,孙辈之中,也是弘皙之后第二个进上书房的。他同弘皙的关系,赫然就是大哥和太子的翻版!若是弘晖太过出挑,难免也会起了争执。到时候,怕是给弘晖招祸。” 第二代正斗得难舍难分,万一让他们发现,原来还可以用第三代来争宠,弘晖便成了众矢之的。 想到斗得乌眼鸡似的的直郡王和太子,胤禛也忍不住有些头疼。的确,如果弘晖与弘皙成了那样的势头,自己难免会引起太子的忌惮。万一再有人推波助澜,那弘晖可就危险了。 “也不是不让他学。”玉龄说,“我们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不可荒废了学业。只是有先生教导就是了,爷也不必再要求更多。” 胤禛闻言不免气闷。 每天指点儿子功课的时间,对他来说可谓是难得的放松,玉龄这样说,他仅有的亲子时间就要被取消了,自然不会高兴。 夫妻这么多年,玉龄不看他的脸色都能猜到他的想法。便道,“爷不抽查他的功课,也可以教些别的。” “别的?” “是呀,带弘晖出去走走,让他认识五谷庄稼,知道民间疾苦,开拓视野……”玉龄慢慢道。 其实她还想说要锻炼锻炼孩子的动手能力呢,奈何那些东西,在皇家看来都是奇技淫巧,而且大概是因为明朝的荒诞皇帝太多了,所以大清朝引以为戒,是不提倡这些东西的。 他们的功课是文化课和弓马骑射。 玉龄可不会让胤禛现在就教儿子骑射。小孩子骨头还没长好呢! 胤禛考虑了一下,也答应了。毕竟弘晖是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家业,若是不知民间疾苦,的确不怎么合适。而且从小耳濡目染,将来长大了许多东西自然就明白了。 第二日胤禛带着儿子出门,玉龄则是拿着装着从李氏那里弄来的东西的匣子进了宫。 她是去找瓜尔佳氏的。 虽然两个人没有聊过这个问题,但是毫无疑问,瓜尔佳氏肯定也有自己的金手指。而且经过了乌雅氏这件事,玉龄猜测,她的金手指搞不好就跟修真有关系,否则也不可能一眼就看出来乌雅氏的跟脚。 所以玉龄打算拿这些东西去找瓜尔佳氏,让她看看有没有可用的。这里头正好有东西能够克制乌雅氏不太可能,但如果有瓜尔佳氏用得上的,就能跟她交换了。 瓜尔佳氏听说她带了一些东西请她鉴定的时候,还有些不在一起,等看到这几样东西之后,才含笑道,“你倒是有好东西,怎么早不拿出来?” 玉龄有些尴尬,“我也才刚刚弄到的。娘娘看看有没有您用得上的?” 瓜尔佳氏一一检视过了,最后拿起那张锦帛,“这东西于我有些用处,我换一张禁锢法力的符箓给你,只要对着乌雅氏撕开就可以了。” “另外……”她又拿起了那本书,“这本功法与我自己的互补,大有裨益。我却是拿不出能跟你交换的东西了。或者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解决,都直说无妨。” 她果然是修真者。玉龄确定了这一点,不由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就不需要自己去应付乌雅氏了。法力一旦被禁锢,她也就只是个普通人,任人宰割罢了。 她想了想,说,“是有一点为难之处,不怕娘娘笑话,乌雅氏若是被解决了,爷身边就只有宋氏一个了。他还年轻,别说是德妃那里,就是皇上,恐怕也看不过去。早晚要多指几个人进府。” “依我说,”瓜尔佳氏闻言,慢慢的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不如自己给四爷张罗几个,哪怕身份不高,但人数够了皇上这边自然有我周全。还有那个宋氏,跟着四爷的时间最早,贝勒府可以有一个侧福晋,你不如抬举她。” 玉龄自己弄进来的女人,她自然可以控制,不虞会出什么问题。 但玉龄听了之后,只是皱眉,“人心毕竟不足。而且……”她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穿越女非常多,而且大都是冲着胤禛来的。就算我安排了人,难免会被穿了,到时候反而给了她们近水楼台的机会。” “若只是要占个名头的话,这件事情倒也简单。我可以替你做几个傀儡,绝对外表美艳,以假乱真。不过你也知道,傀儡毕竟不是人,不灵活,也不能说话,只能摆着做个样子。你府里的人的嘴可紧?还有胤禛那里也愿意答应?”瓜尔佳氏想了想,道。 玉龄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技艺,便问,“有没有现成的能看看?” 瓜尔佳氏失笑,“你以为傀儡随便就能做出来呢。我如今来做,也十分勉强。若不是为了换这本书,我是绝不会答应的。而且最多做四个。但我能保证环肥燕瘦,春兰秋菊,各个不同。你自己考虑一下。” “那就做吧。”玉龄拍板道。 这已经算是个非常不错的办法,至少大部分时候都能够敷衍过去。只要她不同意,侍妾本来就不能出门,就连过年家宴也不能出席。这样一来,除非有人提前知道,特意进去府里戳破,否则肯定没有问题。 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这样的结果已经相当好了。 做完了交易,两人都轻松下来。玉龄问瓜尔佳氏,“这个绳子和玉璧,有什么用处?” “这玉璧跟我给你的那个用处差不多。至于绳子,”瓜尔佳氏把绳子拿在手里半晌,才笑着说,“你运气不错,这可是好东西。这绳子是专门用来捆人的。而且不需要法力,只要有口诀就可以。现在的问题是,没有口诀。” 玉龄闻言囧了一下,没有口诀还说什么?逗她玩儿吗? 第70章 处置乌雅氏 瓜尔佳氏的傀儡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制作出来,所以玉龄当日遍只带着符箓回了府,未免夜长梦多,索性立刻将乌雅氏叫过来,当着她的面将符箓撕开。 乌雅氏本没有在意,看到玉龄将符纸拿出来,才觉得有些不对。 然而没等她做出反应,玉龄已经干脆利落的将那符纸一撕。下一刻,乌雅氏便只觉自己身上一阵疼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禁锢住了。 她忙调动体内的灵力,却发现根本无法做到,这才面色大变,抬头恶狠狠的盯着玉龄,尖声问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其实如果是真正的修真者,肯定在玉龄撕符纸的时候就发现了。当即发难的话,那时她的灵力还能动用,玉龄还真未必斗得过她。然而乌雅氏毕竟是普通人出身,又才刚刚开始修真,还没有习惯让灵气随时随地都保持着蓄势待发的状态,往往需要用的时候才去调动,便给了玉龄可乘之机。 这是乌雅氏最大的依仗,自以为在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挡得住自己,所以也从没有将其他人放在眼里。这会儿发现自己的灵气竟然被禁锢住了,自然气急败坏,再也顾不得风度和矜持。 “只是一个小把戏。”玉龄朝她微笑,“乌雅妹妹你能力非凡,我只是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说话罢了。” “你……”乌雅氏瞪着玉龄,片刻后终于反应过来,“我早就该想到的,原来你也是……”说到这里,她的话陡然一顿,又道,“我是德妃娘娘的侄女,你对我动手,不怕德妃娘娘和四爷生气吗?有本事你杀了我!” 听到这句话,玉龄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乌雅氏到底是怎么回事,胤禛跟德妃的关系,宫里恐怕没有人不知道,就连康熙心里,多少都有些数吧?德妃生气,玉龄还真不怕,至于胤禛,又怎么可能因为这件事跟自己生气? 不过,也许是德妃没有告诉过乌雅氏这些事情,毕竟她要借助乌雅氏的手来掌控胤禛的后院,要是让乌雅氏知道了,万一倒向胤禛,对她自然没有好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乌雅氏穿越过来的时间有问题。 玉龄记得,有一阵子很流行穿越女帮助胤禛修补跟德妃的关系,最终让母子二人和好如初。也许乌雅氏就是这种书看多了,所以才觉得毕竟是亲生母子,没有隔夜的仇? 不过呢,如果是在乌雅氏出现之前,玉龄心里或多或少还有那么几分担心。毕竟母子情分这种东西,谁也说不准胤禛心里究竟还在不在意。 可是李氏刚刚送了玉龄一份大礼,胤禛那几句简短的回忆,虽然言辞含糊,但是玉龄已经知道,这辈子,这对母子之间,恐怕都没有机会再重归于好了。 谁会原谅曾经想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呢?哪怕那时他的亲生母亲。或者说,正因为那是他的亲生母亲。虎毒还不食子呢。胤禛本来就不是个心胸宽广的,对这件事,心中恐怕早就恨极了。 “这一点就不牢乌鸦妹妹操心了。”玉龄笑眯眯的,“四爷和额娘那里若是怪罪下来,自然有我一力承担。不过,妹妹在府里过得这样好,德妃娘娘想必放心得很,不会不高兴的。” “你……什么意思?”乌雅氏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四福晋敢对她发难,想来已经有了后手准备。她之前当真是太过大意了,只以为自己是修真者,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对付自己,便没有将这个福晋放在心上,然而现在想来,对方能将四爷府牢牢掌控,让其他人都俯首帖耳,自然并非常人。 玉龄含笑道,“妹妹就放心在府里养身子,回头我会替你去给德妃娘娘请安,告诉她你身子欠安,要将养一段时间。希望妹妹放宽心,早些养好身子才是。” “你!”乌雅氏正要发怒,猛然想到德妃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宫女还在,迟早都能得知自己的处境,便勉强忍住了。 然而玉龄见她明明不忿,却又不说话的样子,又问,“妹妹莫不是在想素梅?这会儿她怕是已经将妹妹侍寝的消息传回宫里了。德妃娘娘知道了,一定欢喜。” 乌雅氏这才发现,一切竟然都在福晋的掌控之中了。她这才觉得有些心慌,但身为修真者心高气傲,自然不会求饶,仍旧傲然的看着玉龄。自己体内的禁制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但她笃定玉龄的东西就是再好也有限,必定是有时间限制的,而且自己还可以用灵气从内部进行突破。 等自己打破了这个禁制,到时候想做什么,自然都能够报复回来! 到时候,必定要乌拉那拉氏跪在自己面前求饶! 大概是有了这个念头支持,乌雅氏也没有那么心慌惊恐了,虽然仍旧眼睛冒火的盯着玉龄,却没有任何其他反应了。玉龄见状,才让人把她送回她的院子,“乌雅氏身子不适,让人看着些,别让她到处乱走,好生养着才是正经。” 这就是被软禁了。乌雅氏咬了咬牙,挣开了要去扶她的嬷嬷的手,“我自己会走!”又瞪了玉龄一眼,这才转身从容的走了。禁足就禁足,她正好趁机尝试突破禁制。 乌嬷嬷见状皱眉,“福晋,这个乌雅氏也太过不驯了些,竟敢这样同福晋说话,真真该死!” “罢了,和她计较什么?”玉龄说,“她是德妃娘娘的侄女,虽然是包衣出身,可到底是爷的表妹,身份不同。忍让些也无妨。”关键是,自己跟一个失败者计较什么呢? 乌嬷嬷这才没有再说什么。 玉龄现在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穿越女身上了。她正期待着瓜尔佳氏做出来的傀儡,到时候这些烦人的穿越女们就没有理由再扑过来了,从根本上解决掉问题,她才能好好过日子。 虽说在无聊的日常之中,有几个人穿越女出来调剂一下也不错,但是无穷无尽的话就有些麻烦了。 不过也得看是跟谁比。至少康熙朝还是挺正常的,如果是乾隆朝的话,说不定会出现好多琼瑶女小白花,那日子更没发过了。 处理了乌雅氏的事情,胤禛那边才总算是查到了乌雅氏的资料。——关键是要避开德妃的耳目,所以多费了一点事。 根据胤禛调查的结果来看,乌雅氏的确是今年才刚刚穿越过来的。原本她虽然生得好,但气质上可跟德妃差远了,德妃对自己的出身一贯不愿意提起,自然更不可能让乌雅家的人出来抛头露面,更没想过要把自己的侄女赐给儿子做妾。 然而乌雅氏穿越过来之后,就想方设法说服了她的父母,给德妃递了消息。德妃把人叫进宫来见了一次,觉得她容貌这样出众,也算可用,这才下定决心把人塞到胤禛身边。 然而就在这短短几个月之中,乌雅氏穿越过来,一边要联络宫里替自己将来铺路,一边还借着乌雅家的名头,在外头做了不少敛财之事,而且专门收购那些药铺! 这一点,其实若不是李氏的那个医馆也牵扯其中,胤禛那边想要查到,还有几分麻烦。 玉龄一看就知道乌雅氏的目的,必定想要在药铺里找到那些珍贵的药材,用来辅助修行。这种想法本身没有错,但是她的手段却十分狠辣。医馆药铺这样的地方,大都是祖传基业,不是万不得已,谁也不可能答应转手。乌雅氏便雇了人设套,弄得别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就连胤禛,也忍不住皱眉道,“我原以为她不过是个闺阁女儿,纵然做了什么,也十分有限。断没想到竟然这般肆无忌惮!”更可恨的是德妃明明也知道,却替她遮掩了。否则胤禛也不会差点查不到,因为他可以避开了德妃的人。 玉龄却知道,修真本来就是逆天而行,争夺天才地宝更是你死我活,没有退路。乌雅氏这样行事,恐怕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吧? 不过这样一来,却是坚定了胤禛要处置她的心思。 这下反而轮到玉龄来劝说她了,“我又想了想,乌雅氏虽然可恨,但有她在,德妃娘娘那里,倒是消停许多。不如就暂且留着她,只要不放她出来碍眼就行了。” 只要消息源源不断的送进宫,德妃就不会怀疑。而他们掌控着乌雅氏,便掌握了主动权,比让德妃再想别的办法,要好得多。 胤禛道,“这样也好。不过乌雅氏拿到的那些药铺,爷想送还受害之家,再补偿些许银两。” “咱们的庄子和铺子每年也有些进项,平日里用不上,我都存着。回头送去书房,爷看着用吧。”玉龄道。 胤禛握了握她的手,“辛苦福晋了。爷知道这些银子都是你辛苦打理家业挣来的,但这些人毕竟也算因我受过,不可不管。” 玉龄笑道,“这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就算是为了咱们的孩子吧。” “说到孩子,”胤禛转头看着玉龄,“咱们如今有了两个儿子,爷却还想要一个长得像福晋的女儿……” 玉龄不由红了脸。 摇红烛影,静夜深深。 第71章 前兆 瓜尔佳氏花费了几个月的功夫,才总算是做出了四个栩栩如生的傀儡,交给玉龄之后,转身便开始卧床休养。 这下子可是让康熙担忧坏了。 最近瓜尔佳氏的脸色一直不好,不过看着精神还不错,太医也诊断不出什么来,只是说她身体底子弱,要好好养着,所以康熙也没有多想。毕竟别处要那些金贵药材养着不容易,宫里却是不缺的。 却没想到瓜尔佳氏竟忽然一下子就病倒了。 这下子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自从瓜尔佳氏进宫以来,几乎独宠。康熙年纪大了,本也不怎么去嫔妃那里过夜了,多是去有子的嫔妃那里吃个饭,说说话,表示一下重视。大多数时候都是歇在乾清宫的。 然而瓜尔佳氏进宫之后,康熙就算在乾清宫,也必定要召她伴驾。好在高位嫔妃们本来也无宠,无非是抬举宫里的低位嫔妃,希望皇帝多来几次。现在皇帝虽不来她们那里,但也不去别人宫里,虽然不舒服,但到底还是能够忍耐的。所以这份独宠,也就显得不怎么扎眼。 不知道多少嫔妃咬碎了银牙,暗恨自己生得不是时候。她们得宠的时候,康熙还年轻,后宫讲究个雨露均沾,不可能像瓜尔佳氏这样独霸皇上。而现在康熙这么宠着瓜尔佳氏,连太后都不说什么。反正他难得有个这么喜欢的,又没有孩子,跟有子的嫔妃没什么利益冲突,谁会去管? 不过明面上是这样,私底下如何,就谁也不知道了。毕竟宸妃非但一人独宠,还跟储秀宫的钮钴禄贵妃交好,这就犯了某些人的忌讳了。 焉知是真的病倒了,还是……被人下了毒? 康熙一早就疑心宫里的妃子容不下瓜尔佳氏,如今人倒下来,自然是急怒攻心,将专给自己和太后看诊的御医叫了过来,命他好生诊治。 结果这一诊,果然诊出了大问题。瓜尔佳氏竟然是有孕了! 然而没等康熙高兴,御医又说了,瓜尔佳氏现在身体虚弱到了极致,肚子里的这一胎,怕是根本保不下来。非但如此,一个不好,恐怕就是一尸两命! 康熙还来不及高兴,就面临着这样的噩耗,险些眼前一黑,栽倒过去。老来子本来就容易得父母宠爱,何况还是他心爱的瓜尔佳氏所生。然而这孩子甚至来不及来到世上,就要去了,怎么不让康熙伤心? 虽然这么多年来,康熙早夭的孩子不知凡几,却没有哪一个这般令他伤心。因为御医告诉她,以瓜尔佳氏的身子,本不至于如此。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孕后竟然一天比一天虚弱,到如今那孩子在她肚子里,非但不是好事,还是夺命的东西!要保住瓜尔佳氏,就要将那孩子拿掉,否则断无幸理。 理智上康熙知道该怎么做,感情上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他还怀疑瓜尔佳氏是中了毒,毕竟没有听说过怀孕之后就会变得虚弱的事情。 于是在两位御医来请示他,现下到底该如何处置时,康熙忍不住问,“两位爱卿,可曾听说过这般能够令人身子虚弱的药物?” “回皇上,臣等无能,实在是诊治不出宸妃娘娘病灶所出,请皇上责罚。” 康熙烦躁的摆手,“朕不过问一句罢了,不说你们见没见过,只要听过即可,有相类似的效果即可。可有这样的药物?” 御医们知道皇帝在怀疑什么,对视一眼,其中一位方道,“皇上,若只论传闻,前明时似乎有过这样的宫廷秘药。” “哦?”康熙眼神一闪,“是什么样的药?” “据说天启皇帝在位时,宠幸自己的乳母客氏和魏忠贤,这二人把持内宫,生怕皇帝有子之后失宠,便用这秘药控制了皇帝所有的妃子,以致天启皇帝一生无子,只能传位给弟弟崇祯。不过这只是传说,究竟有没有这样的药,臣等实在不知。” 康熙沉吟片刻,才开口,“既然孩子保不住,就给宸妃开药吧,用不伤身子的。”顿了顿,又道,“此事不必让宸妃知道。” “臣等明白,必定好生替宸妃娘娘调理身子。”御医连忙道。 康熙又问,“依你们看,宸妃病愈之后,可还能有子?” 他这般宠爱瓜尔佳氏,对她的孩子,自然也格外期盼。这个没有,或许可以期待下一个。 然而御医们踌躇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宸妃娘娘伤了身子,须得多花时间补回来。往后若是再有孕,怕是对身子负担极大。” 这就是最好不要有了。 康熙沉默了许久,才道,“回头太医院给朕熬一碗无子汤送过来。” 他这一生已经有了十五个儿子,足够了。既然瓜尔佳氏不能生子,他自然不能让其他嫔妃生下孩子,惹她伤心。索性从自己这里把根源问题解决了便是。 两位御医耸然动容,对视一眼,连忙低头告退。知道这样的皇室秘辛,总是让人满心不安。好在皇帝还用得上他们,性命应当无虞,只能牢牢管住自己的嘴了。 虽然康熙让所有人都瞒着瓜尔佳氏,但她最后到底还是得知了这件事,偷偷哭了一场,只没在康熙面前露出来。康熙得知消息之后,不免又怜又叹。 他从前宠爱瓜尔佳氏,未免流于表面,反而经历了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倒是真的把她放在了欣赏,越发爱重。 瓜尔佳氏之所以哭,其实不是因为自己。因为她根本没有怀孕,不过是自己弄出来的脉象,一来解释自己身体虚弱之事,二来……也是为了杜绝将来生孩子。康熙不止一次玩笑时或床笫之间提出过这件事,每次都被她小心避过,但时间长了,一直这么回避毕竟不是办法。 她是个心狠的,索性就用了这么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本意是让康熙往后不会再催促她,却没想到康熙竟然为了自己用了那样的药,心中一时念头万千,铁石心肠的人,也生生熬出了几滴眼泪。 从此之后,对待康熙倒也多了几分真心。 过了一段时间,瓜尔佳氏发现康熙竟真的在查那个秘药的事,想了想便决定将计就计,把问题引到德妃那边去。倒要看看德妃如果彻底被康熙厌弃,将来是否还能骄傲的对胤禛说他登基“实非吾所期”。 不过这样一来,对胤禛可能也有些影响。身为盟友,瓜尔佳氏也不能不考虑,遂让玉龄进宫来商议。 对于瓜尔佳氏算计德妃的做法,玉龄大家赞成,并且还给她出了个主意,“我记得乌雅家是包衣,而且一向掌管宫里的膳食部分。当初入关占据京城时实在是太乱,紫禁城的东西也没来得及清点,大都是让底下的包衣们去整理的。就说乌雅家趁着职务之便昧下了秘药。或是说他们家私下放走了个老太监,人家便赠了他们秘药,都能说得过去。” 瓜尔佳氏震惊的看着她,“我只以为我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原来你比起我来,也不遑多让。” “过奖过奖,都是看书得来的灵感。”玉龄说着脸色一冷,“何况,我也未必就冤枉了她。说不定最后查出来,还有惊喜呢!” 德妃给胤禛用的药,不也没有被太医们查出来?那东西是哪里来的?就算没有所谓前朝秘药,她必然也藏了其他害人的东西。到时候一锅端了,康熙才不会管她放着的是什么药。也算是替胤禛出一口气了。 “可她毕竟是四爷生母,你就不担心四爷因此失宠于皇上?”瓜尔佳氏又问。 玉龄道,“不是还有娘娘你吗?我今日进宫,不就是为了商量这个?娘娘怕是已经有打算了吧。” 瓜尔佳氏便笑道,“瞒不过你。你可愿意让弘晖进宫住一阵子?” “现在?不合适吧?”玉龄说,“这可才是康熙四十年。” 要到康熙四十七年才有一废太子,这时候就让弘晖进宫,就太过拉仇恨了。虽然玉龄相信瓜尔佳氏护着自己的儿子不成问题,但是对小孩子的成长会不会不好? “有德妃的事摆在那里,你怕什么?”弘晖再得意也只是个皇孙。满族人一贯是子以母贵,如果德妃获罪,等于是绝了胤禛的那条路,其他人自然顾不上忌惮他了。况且瓜尔佳氏还有别的想法,不过现在还没有设想完善,所以没打算说出来。 玉龄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点了头。又问瓜尔佳氏,“这事告诉胤禛没关系吧?” “自然。”瓜尔佳氏笑她,“还真是夫唱妇随,什么事情都要问过胤禛的意见。那傀儡的事,你也同他说了?四爷没恼?” 让四爷拿着几句傀儡当成侍妾,只要想想胤禛当时的表情,瓜尔佳氏就觉得很有趣。这也是支持她辛苦将傀儡做出来的原因之一。 第72章 角色扮演 说到傀儡的事,玉龄觉得脸上有些发烧。 她拿到了傀儡之后,自然是要跟胤禛商量之后,才能使用。毕竟这种事情根本瞒不过他的。 结果胤禛听了之后,倒没有如同瓜尔佳氏所想的那样恼羞成怒,觉得不知所谓,只是跟玉龄提了一个她之前完全想不到的要求。 “福晋打算给爷安排几个傀儡?”他问。 玉龄道,“一共只得四个。所以委屈爷,身边就只能有这么几个人伺候了。” “那倒无妨。”胤禛一本正经的道,“爷身边有福晋一个,就尽够了。” 玉龄总觉得这句话里头有什么深意,便道,“爷这话,我好像有些听不懂似的。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呢?” 胤禛便道,“爷的意思是,福晋一个人就能顶五个。” 玉龄:“……”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然而不等她找到反驳的话,胤禛已经又道,“既然是福晋给爷安排的人,总要真的能伺候爷才行。” 玉龄挑了挑眉,“爷明知这只是傀儡,故意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思?你若是真的想要四个人伺候,明儿我就给你安排四个人进府!” “爷不是这个意思。”见玉龄生气,胤禛仍旧不慌不忙的,凑到玉龄耳边,低声道,“福晋既然一个人能顶五个,那这四个人的活儿,也由福晋兼了可好?一天换一个,日日都新鲜着,爷自然就顾不上别人了。” 卧槽!玉龄听得目瞪口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角色扮演,cospy吗! 四爷你这么潮,你皇阿玛和额娘知道吗!你的大臣们知道吗!你……不对,他的福晋已经知道了。你的儿子们知道吗!!! 竟然一本正经的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是丧心病狂! 但是还真别说,玉龄自己也忍不住有点儿小心动。咳咳……主要是古代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不丰富了,身为福晋,玉龄又不好让人陪着自己打麻将,太降低格调了。于是每天都是写字画画写字画画,脑子里似乎都只有这两样东西了。再喜欢,也经不住天天这样子。 所以偶尔有些不同的事情调剂一番,似乎也不错。再说胤禛的要求,如果是对真正端庄的大家闺秀来说,自然是一种难以接受的侮辱,可对玉龄来说,不过是生活情趣罢了。 所以最后在四爷的“威逼利诱”之下,她只能答应了。 不过也反过来提了要求,让四爷也每天cos不同的角色。她原以为胤禛不会答应这样的条件,却没想到,竟然轻轻松松通过了。这时候玉龄才想起,恍惚记得,历史上雍正的确是个热爱新事物的人。 他喜欢西洋传过来的许多玩意儿,怀表,西装,油画什么的。他还有很多自画像。现在再喜欢cospy,似乎也不是很令人意外。 不过,虽说玉龄答应了。但是总不好一下子冒出四个人来,所以还得提前安排一下这四个女人的身份什么的,胤禛主动将这个任务接手,只要求玉龄做好角色扮演的准备就行了。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仍旧只是个提议,并未付诸实践。 不过每次玉龄自己想起来,都还是有些小激动的。之前胤禛似乎提过,这两日第一个傀儡的身份就应该安排好了,而到时候,她也要以这个身份前去“侍寝”。 不过,这些事情,就不好跟瓜尔佳氏说了,所以玉龄只是笑了笑,道,“自然是同四爷说过的,他也允了。” 瓜尔佳氏闻言倒是颇有感触,“这样看来,四爷对你,倒真算得上十分好。也难怪你一片痴心,竟着落在他身上。希望你们长长久久的才好。” “借您吉言。”玉龄笑着回答。 正巧她回府之后,胤禛就将第一个女人的身份带回来了。因为玉龄需要去扮演对方,所以资料非常详细,就算康熙的人去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问题来。 玉龄将资料收起,对胤禛道,“今日我进宫见过了宸妃娘娘,她说,明年弘晖去上书房读书,孩子年纪小,每天来回毕竟费事,想留弘晖在她宫里住,爷看如何?” 胤禛皱了皱眉,“弘皙是太子的儿子,住在宫里自然无妨,弘晖若是进宫,恐怕……” “所以宸妃娘娘说,想让弘晖住在她那里。反正她宫里干干净净的,一个人都没有安排,腾出个偏殿来,也是便宜的。这样一来,就不会跟小皇子们在一处了。自然也就能避开流言。”玉龄道。 胤禛沉吟片刻,看向她,“你老实说,还有什么安排?” 玉龄道,“德妃娘娘那里,过了年恐怕会有些不好。宸妃娘娘怕对爷有什么影响,便打算让弘晖进宫。到时候爷损失了一个臂助,却也有了别人及不上的优势。” 弘晖住在宫里,别说康熙去瓜尔佳氏那里时总会过问一声,就算他不闻不问,那也是在他跟前长大的孙子,跟别人不同。如果能的他的喜欢,按对胤禛来说,反而比德妃那个不是一条心的额娘要好许多。 就看他能不能够下的定决心了。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径直上床睡了。玉龄知道,他不表态,就是默许的意思,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次一次捧着真心送到别人面前,却一次又一次的被践踏,总有受不了的一天吧?胤禛现在,就是受不了了。若不是德妃生生将母子情分耗尽,也不至于会到此地步。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胤禛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毕竟虽然不是他自己动手,这件事对他来说,也还是够难受的。 为了哄他高兴,玉龄便只能潜心研究起那份资料,打算尽早进入“角色”,让胤禛新鲜新鲜,也许到时候心头的郁结自然就消失了。 于是这一天,胤禛回府时,在正房里里外外找遍了,也没有发现玉龄的踪迹。他甚至去了两个儿子那里,也问过乌嬷嬷,但谁也不知道福晋究竟去了哪里。 正在胤禛觉得疑惑时,一个面生的婢女捧着一封信送过来了。 胤禛接过来,看到那信上熟悉的字迹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略备薄酒,盼君驾临。这才明白福晋究竟干什么去了,不由好气又好笑。 将信纸翻过来,背面还画了一张非常简易的地图。出发点正是胤禛此刻所处的地方。 他忙了一天,本来就十分又累又饿,回到府里还到处找人,到现在也没有用晚膳,胤禛自然很饿了。所以看完信之后,毫不犹豫的抬脚按照地图所示,一路走了过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他突然停下来,摆手让苏培盛带着其他人回去了,然后才一个人撑着月色往前走。 这个院子在四贝勒府最偏远的地方,哪怕胤禛是这里的主人,也从没有来过,一开始的景色还是熟悉的,渐渐就变得陌生。好在还有地图,他倒也不虞走错路。 不过走了这么一会儿,胤禛已经后悔了,早知道这么远,就该让苏培盛备了步撵过来。他现在是真的又累又饿,任何月下寻欢的念头都没有了,只盼着能有一壶热酒,配上爽口的饭菜,填饱肚子再说。 好在这时候他终于到了。 推开院门,月光下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正屋的灯亮着。晕黄的灯光是一种非常温暖的颜色,胤禛甚至恍惚觉得自己真的感觉到了那种虚幻的温暖。 然后似乎是听到了声响,有人推门出来。 月色下的佳人身着迤逦拖地的齐胸襦裙,外面罩着酒红色的薄纱衣,发髻高耸入云,身姿窈窈,随着她的走动发出的簪环之声悦耳动听。翠眉入鬓,顾盼生姿。 胤禛一时竟呆住了,险些没能够认出来。玉龄装扮成这个样子,真是跟平日里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爷来了。”就连说话的声音,也显得柔媚婉转,余音袅袅。 胤禛回过神来,总算是有些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在他给玉龄的那份身份资料上,的确是曾经描述过那个叫做方碧云,即将成为他的侍妾的女人的容貌和日常装扮。 ——其实也就是按照胤禛自己心里所喜欢的那种女人去设定的。却没想到,福晋竟真能做出这个样子。是否自己之前对福晋的认识,还是仍然不够?胤禛情不自禁的想。 恍惚间还有一个念头从他心间闪过:这倒真是应了他所要求的那一句“新鲜”,新鲜得他都快认不出来了。 又有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心头涌起。他快步走过去,伸手将欲要蹲身行礼的女子捞进怀里,拥着他往屋子里走,“不必多礼,进来陪爷喝两杯,用点东西。” 面对这样一个柔顺妩媚的,自己梦想中的女子,他下意识的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性情。 霸道,直接,是绝不会出现在福晋面前的样子。 第73章 靡丽 酒足饭饱,胤禛舒服的叹了一口气。在这个过程中,始终跪坐在他身侧的玉龄歪头看了他一眼,红着脸道,“爷累了一天了,妾给爷按按身子可好?” 说到最后一个字,语气又轻又缓,像是堪堪从他耳边擦过,几乎听不见,偏又听见了。 胤禛喉头一紧,立刻“嗯”了一声。 洁白的柔荑便覆上了他的额头,然后缓缓往下,有节有序的按压揉捏,明明是一本正经的动作,偏偏又让胤禛体会出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那手指里仿佛带了钩子,又像是带了电流,每到一处地方,让他筋骨舒展,浑身放松之余,又像是被勾起了身体里的某种东西,只是模模糊糊朦朦胧胧,看不清晰。 “爷,这个力道可好?”玉龄还在他的身后问。声音袅袅,同样也是朦朦胧胧的。 有一瞬间,胤禛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绯色靡丽的梦了。眼前这人大概只是个同福晋有些相似的女子,毕竟,福晋是从不会做出这样几乎可算是烟视媚行的模样的。 他轻轻的“嗯”了一声,顺着那纤纤素手的力道,歪在了榻上,玉龄跪在他身后,从他的肩膀一路垂下来,最后手指落在了腰部。 胤禛从不知自己的腰部竟会这样敏感,只是轻轻一碰,就忍不住浑身一个激灵,差点儿忍不住从榻上跳起来。若非是谁舍不得这难得的梦境,平日里又一直隐忍自持,怕是不堪忍耐。 而那双作怪的小手还不肯放过他,犹自顺着腰间向下,碰到了那敏感私密之处。 胤禛忍不住喘了一口气,命根子被人捏住的感觉实在是太要命了,他忍不住低声唤道,“福晋……”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笑,“爷叫错人了。妾是碧云……爷这时候都还念着福晋,实在是令妾伤心呢。”一边说,一边手上用力。 胤禛连忙闭了嘴,同时阖上了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绮艳际遇。 玉龄趴在他身上忙碌了一会儿,手都酸了,见胤禛闭着眼睛只管享受,心中有些不忿,便松开了他,去解他的腰带。 “福晋?”胤禛皱了皱眉,按住了她的手,不着痕迹的往下轻轻推着,暗示意味极浓。 玉龄只当不懂,“屋里太热了些,妾看爷都出汗了,不如褪掉外头的衣裳,好生松快松快。”她低声道。 她将后面“松快松快”四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暧昧的意味,胤禛便松开了她的手,任由她在他身上忙碌。从他的方向,只能看到玉龄垂下来的如瀑青丝。她的头发养得好,又黑又亮,在灯光下仿佛发着光,胤禛仿佛被蛊惑一般,伸手握住了其中的一缕,放在鼻端轻嗅。 皂角和桂花的香气……福晋似乎极喜欢桂花,回头可以在府里躲在种些,胤禛胡乱想着,然后身上陡然一凉,才发现自己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被玉龄全部脱下了。 玉龄跪在他身侧,脸上的表情既无辜又惶恐,“爷恕罪,妾只是想替爷脱掉外裳,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顿了顿,又小声道,“请爷责罚。”声音虽然轻,却十分清晰。 胤禛只觉得下腹一紧,下意识的伸手把人一捞,翻身压住,嗓音干哑低沉,“这可是福晋自己说的,爷定会好生惩罚你一番!”说完便噙住了眼前嫣红的唇。 玉龄“嘤咛”了一声,而后院子里便声响寂寂,唯有灯火通明。 …… 胤禛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像是一个美梦醒来,仍旧有些意犹未尽。谁知道一转头,就见玉龄穿着水红色的衣裳,仍旧是昨日那番打扮,跪坐在他身侧,脸上的神情娇羞无比,看到他睁眼,便垂首道,“妾已经是爷的人了,爷可一定要对妾负责呀。” 听到这句话,胤禛不知为何有些想笑,然后看到玉龄这个样子,喉头又有些发紧。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他连忙咳了一声,坐起身一本正经的道,“放心吧,爷回头就告诉福晋,让她给你安排个院子。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妾叫碧云,方碧云。”玉龄抬起头,秋水盈盈的望向他,胤禛又干咳了一声,“爷记住了,晚上再去看你。” 玉龄这才收起了羞怯的表情,问道,“爷今晚不去福晋屋里过夜么?” 胤禛立刻就尴尬了。抬头看了看天,方道,“罢了,此事回头再说。”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点头道,“这个院子风景不错,就赏给你了。” “谢爷赏赐。”玉龄伺候着他穿上衣裳,然后才把人送了出去。 苏培盛带着人等在院子外面,见到胤禛,大家都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绝口不提院子里发生过的事,簇拥着胤禛回书房换了一套衣裳,然后才上朝去了。 玉龄打着哈欠回到正院,立刻吩咐乌嬷嬷道,“昨儿爷幸了一个婢女,就安排在西北角的那个院子里。待会儿你让人松些东西过去。再让人看着,方氏喜静,平日里别让人去打扰了她。” 乌嬷嬷闻言吃了一惊,“福晋,这……” 四爷对自家福晋如何,乌嬷嬷是看在眼里的,眼看乌雅氏进了门,爷也没有碰过,这几年竟是都守着福晋过日子,心中不知道多么得意。骤然听到这样的事,怎不令她震惊? 玉龄笑着道,“嬷嬷放心,这件事我心里有数,不过是个障眼法,您就不必管了。” 乌嬷嬷听得倒懂不懂,也知道这应该是做给别人看的,便低头答应着下去准备东西了。玉龄这才揉着酸痛的腰,扑到了床上。 胤禛昨晚简直是个禽兽!不就是做了他最喜欢的扮相么?果然比平时都激动,直折腾到大半夜,早上起来时竟然还精神奕奕,真是可恨! 玉龄下定决心,下一个要扮个美艳娇娃,至于这个方碧云,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吧,绝不能让胤禛轻易得逞! 胤禛当日下了朝,果然忍不住去了西北角的院子。一眼就看见有人坐在窗边看书,不由心下一喜。结果等进了屋才发现竟然是个陌生人。美则美矣,看着却像是个木头。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在这里?福晋呢?” 没人回答,那个木头美人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仍旧低着头看书。 胤禛这才察觉不对,四爷府绝不会有不认识他的下人,那就是别的问题。他脑海中突然掠过玉龄说过的两个字——傀儡! 原来这就是傀儡,竟然做得如此逼真,不是事先知道,自己也绝对看不出来的。只要不想到这里,纵然这人安静不喜欢说话,单看外表,怕是也没有人会怀疑。 不过,既然知道只是个傀儡,胤禛自然只能满心失望的离开了。早上分明跟福晋说过,晚上自己要过来的,她为何只放了个傀儡在这里? 胤禛正是最新鲜的时候,对于玉龄那个扮相当真心痒无比。但他也知道,既然是扮演,那福晋平时就绝不会做出那般姿态。所以被放了鸽子,自然是满心郁闷。 然而回到正院,看到玉龄的时候,他的感觉又不一样了。 福晋分明还是平日里那个福晋,可是胤禛却觉得,自己的视线有些移不开了。她不管做什么事,在他看来都是好看的、新鲜的,跟平时又是绝对不同的。明明仍旧是端庄的模样,但胤禛却隐隐能够从她身上,看出“方碧云”的影子来,简直心痒难耐。 莫非自己昨晚当真被蛊惑了不成?胤禛心里嘀咕着。 不过这天晚上,歇在正院里时,他也显得十分兴奋,再次折腾到了大半夜。第二天早上起来,饶是他身强体健,也觉得有些精力不济。 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欺我! 大概是因为新鲜感的缘故,胤禛进来对玉龄热情了许多,床笫之间更是需索无度,让玉龄在吃不消之余,也忍不住感叹,夫妻之间,果然还是需要新鲜感的。 她琢磨着,什么时候再扮演个别的角色呢?不能太快,那样四个都扮完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了。但也不能太慢,毕竟她是不打算轻易去扮方碧云的,时间长了,新鲜感就都消失了。 不过,短时间内,玉龄应该也没有心思去折腾这些,因为,过年了。 过完年之后,弘晖又要去上书房念书。玉龄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刚刚送小孩子上学堂的家长,简直恨不得守在学校里,偷偷看看儿子平时的表现如何。 可惜她非但不能守在学校里,甚至连去上书房送孩子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咬着小手绢儿眼睁睁看着胤禛领着儿子出府,然后自己一整天都心不在焉,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提不起劲来。直到胤禛又将儿子接回家,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玉龄不由深深忧愁:这往后弘晖如果真的住在学校……啊不,是宫里,自己该怎么办? 第74章 关押 玉龄跟瓜尔佳氏商量之后,决定让这件事情显得“顺其自然”一些。太过刻意,康熙那里肯定交代不过去的。 于是一直到开春之后,弘晖才陆陆续续在御花园里同瓜尔佳氏“偶遇”,然后自然而然的得到了宸妃娘娘的青眼。之后不知道怎么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让皇帝下令,留弘晖住在宫中,由瓜尔佳氏照顾。 这道旨意一下,自然是又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毕竟现在成年的皇子都出宫开府了,除了弘皙之外,还真没有皇孙是住在宫里的。而且又是交给最得宠的宸妃照顾,这份恩宠可就太难得了。 对于有心人来说,这是不得不在意的地方。但是对德妃来说,却简直就等同于侮辱! 弘晖是她嫡亲的孙子,并且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位居四妃之位,在宫中的资历,自然比宸妃高了不知多少。再加上自己生过六个孩子,养大了胤禛和十四,可谓是经验丰富。而皇上竟然不将弘晖交给她,而是让宸妃来照顾,跟直接打她的脸有什么分别? 宫中众妃对宸妃的嫉妒由来已久。但是谁也不会主动做这个出头鸟,毕竟皇上的恩宠,也是看得见的。德妃尤其如此,如果不是因为谨小慎微,她如何能够在宫中坐稳这个位置那么多年? 可是现在,她忍不了了。因为不管去那里,都感觉其他人正在嘲笑自己。如果不找回这个场子,她还有什么脸面在宫中跟其他人来往? 于是她一面让乌雅氏报告胤禛府里的情形,一面让玉龄进宫质问她这件事,另外还给宸妃瓜尔佳氏准备了不少礼物。 对于德妃的质问,玉龄只以一句无辜的“这是皇阿玛的旨意”就交代过去了。德妃总不可能让她去抗旨。虽然气得要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只以她身为弘晖的额娘却没有照顾好孩子唯有,让她回去抄一个月佛经作为收尾。 抄佛经这事,对玉龄来说也不是第一次。反正闲着没事,以前在宫中的时候经常替太后抄经书。而且德妃让她抄经,说是惩罚,不如说是发泄,所以她也不怎么在意。借着乌雅氏的手将德妃想知道的消息传过去之后,就只等着宫里的消息了。 没过几天,就听说皇上震怒,禁了德妃的足。 然后不知怎么的,就开始了对德妃的清查,这一查不要紧,原来年前宸妃瓜尔佳氏怀孕中毒的事情,竟然跟德妃有牵扯。而后康熙的人在德妃宫里掘地三尺,找到了不少宫中禁止出现的秘药! 这一下子可是捅了蚂蜂窝了。因为这件事传出去之后,不少嫔妃对着症状一回想,自己曾经好像的确是中过这样的毒啊!就算以前没有中过,以后也难保。 事关自己的安危,这件事自然不会有人袖手旁观,一时间宫中的形势大变,所有人都站在了德妃的对立面。正所谓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除了嫔妃们纷纷跟德妃划清界限之外,竟然还有几个小贵人常在之类的站出来,揭露了德妃的种种罪行。比如苛责低位嫔妃,侍寝之后皇上明明许了留,却私自赐下避子汤之类的事情。 最要命的是,就住在永和宫偏殿,这两年来一直病歪歪的庶妃章佳氏,颇为得宠的十三阿哥胤祥的生母,竟然被御医查出是中了毒,而且□□正是从德妃宫里搜出来的某一种! 铁证如山,康熙震怒,令削去德妃的分位,贬为庶人,囚禁冷宫,任何人不得探视。 这件事出来之后,之前因为弘晖入宫的事情对胤禛又羡又妒的那些人,都不再关注他了。生母被废,在子以母贵的清宫之中,等于是绝了那条路,谁还会在意他呢? 这件事情从案发直到康熙下旨,不过是三天时间,速度快得许多人都反应不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早已尘埃落定。 这一天,四爷府来了一位客人,正是胤禛嫡亲的弟弟,十四阿哥胤祯。 德妃出事,最难过的就是他了。毕竟德妃对他一贯宠爱,他也因此养成了目空一切的骄傲个性,连亲哥哥胤禛也不在他的眼里。现在德妃出了事,俨然失去了主心骨一般。这时候才终于想起胤禛来了。 胤禛在书房见了他,兄弟两个不知道说了什么,胤禛回房之后沉默无比,紧紧抓着玉龄的手,辗转难眠了一夜。第二天他进宫之前,对玉龄道,“爷若是出了什么事,福晋不要慌张。” 玉龄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她知道胤禛要去做什么,正因为知道,所以……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果然,没多久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是胤禛跟十四两个跪在乾清宫的门口,说是请求康熙宽恕他们的额娘,否则便长跪不起。 这简直跟威胁没什么两样,康熙又怎么会答应?玉龄听到消息,默默的叹了一会儿气,才转身收拾了一包东西,让乌嬷嬷送去给胤禛身边的人。这段时间,他可能不会回府了。而这些东西,自然是早些送去为好。 兄弟两个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康熙非但没有消气,反而越发震怒,觉得儿子眼中无君无父,于是下令将两人也关了起来,让他们跟他们的额娘一起尝尝冷宫幽禁的感觉。 当然,关押他们的地方不是德妃所在的冷宫。没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十三爷曾有幸住过十年的养蜂夹道。那里气候潮湿,环境恶劣,十三爷住了十年,落下了风湿的毛病,一双腿几乎废了。 玉龄在府里听到这个消息时,都不知道自己该作什么表情。 她和胤禛都知道会有这么一个结果,但胤禛还是去了。因为那是他的额娘,不管他自己对她有多少感情,但毕竟是她生了他。如果什么都不做,有朝一日历史评说,不会理会德妃究竟做了多少错事,只会觉得胤禛不孝。 他是她的丈夫,她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没有任何劝说和阻拦。 所以,现在该是她去做她的事情的时候了。 …… 瓜尔佳氏匆匆赶来,看到玉龄跪在乾清宫门口,不由皱眉,“你疯了?明知道皇上正在气头上,做什么偏要来撩拨?” “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玉龄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娘娘,求你一件事。” “别求,我做不到。” “不,你做得到。”玉龄说,“让我……去跟胤禛在一起。我只求你这个。你一定做得到的。” 瓜尔佳氏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着她,“虽然我早就知道你跟胤禛有感情,却也没有想到,你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你在外头,还能周全一下,进去了,什么时候出来,可就说不定了。” “我想好了。”玉龄说。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大义凛然,只是觉得弘晖还在瓜尔佳氏那里,她应该也会帮忙说几句话。而自己能做的则有限,留在府里也做不了什么,还不如去跟胤禛在一起。反正,那个贝勒府没什么她留恋的东西,乱套就乱套吧。 瓜尔佳氏瞪了她一眼,转头看到她怀里的弘晨,又忍不住咬牙,“你便是欺我心善罢了!你自己要去吃苦,难道连儿子也舍得?” “舍不得。”玉龄仍旧笑着,“那就都拜托娘娘了。”说着便把孩子递给他。 瓜尔佳氏叹了一口气,抱着孩子进乾清宫去了。 康熙看到她,也没什么好气,“你是替老四家的来做说客的?”瓜尔佳氏跟玉龄关系不错,他早就知道了,也没有阻拦的意思。毕竟宫里没人跟她交好,日子也难过。 “皇上既然知道,正好省了我的口舌。人家小两口要夫唱妇随,同甘共苦,我怎么好拦着,皇上说是不是?”瓜尔佳氏笑着道。 康熙看了她怀里的孩子一眼,“你喜欢孩子,也就罢了。老四福晋也是不像话,担心老四固然是应该,孩子难道就不管了?” 瓜尔佳氏一听就知道刚才那“夫唱妇随”的说法已经打动康熙了。说来奇怪,他自己身为帝王,早就不相信,可能也没什么感情了,却执拗的重视一切的感情。 胤禛和十四固然触怒了他,他却也以为他们是因为孝顺,只是想要小惩大诫。现在玉龄的做法,更是有情有义,令康熙赞赏。 所以她道,“那皇上是同意成全乌拉那拉氏了?” 没一会儿,李德全便出来,走到玉龄身边道,“皇上让老奴送福晋去看四贝勒。” 玉龄连忙爬起来跟在他身后,同时不忘了招呼跟着自己来的人。——她是来陪胤禛渡过难关不错,却不是来吃苦的。这回可是做足了全面的准备才来的。带了不少东西。 李德全把人送到门口,又道,“皇上说,福晋什么时候想出去都随意。若想留下,也随意。” 玉龄嘴角抽了抽,难不成康熙还想考验自己一番不成? 送走了李德全,她叹了一口气,结果一转头,就对上了胤禛冷冷的视线,他皱着眉看着她,神情硬邦邦的,“福晋来这里做什么?” 第75章 圈禁日常 玉龄知道胤禛一向是嘴硬心软,而且大约是真的不希望自己到这里来,倒并不是故意针对她,给她脸色看,所以不甚在意的笑道,“爷在这里,我自然也要在这里。” “胡闹!”胤禛的眉头紧紧锁着,快步朝她这里走过来。 虽说是把他圈禁在这里,但只是不能出去,里头倒是自由的。毕竟对于一个皇子来说,真正难受的,并不是处境艰难,而是被自己所仰慕的父皇圈禁。 所以胤禛自己虽然只在这里住了一夜,并且这些都是他早就已经预料到的,但心情仍旧可想而知。正情绪低落间,忽然听到玉龄的声音,只如晴天霹雳一般,连伤心都顾不上,脚步虎虎生风,三两步就走到了玉龄身边。 只是走过来只有,又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思玉龄都知道,玉龄的心思,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胤禛拧着眉头看她,半晌才叹气道,“爷不是交代过你,可能有一段时间不能回去,让你安心留在府里照顾孩子,打理好府中事务吗?” 玉龄笑了,“那是四贝勒府,爷这个正经的主子不在,还有什么可打理的?” 胤禛又站了片刻,才板着脸道,“先进来吧。” 然后自己率先迈步往屋子里走。 玉龄跟在他后面进了屋,才发现这里的环境跟自己想的一样糟糕。明明是青天白日,春暖花开,可屋里的光线却十分黯淡,而且透着一股湿冷之意。难怪在这里住久了会出问题。 她连忙转头对跟着自己的两个小太监道,“东西放下,你们就回去吧。” 既然胤禛住在这里没有人伺候,这两个小太监肯定是不能留下的。这跟她推测的一样,倒是没什么可担忧的。 倒是胤禛见那两人各自拿着一个大包裹,忍不住问道,“福晋带了些什么?” “自然是用得着的东西。”玉龄道,“我又不是来享福的,当然要多带点东西,日子才好过呀。” 她说着将包裹打开,把自己收拾的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爷和我的厚衣服,狐皮大氅,护膝,还有暖手的铜炉。——爷这里应当有火和热水吧?” 她拿出来一样,胤禛的嘴角就抽一下,福晋所做的准备,未免也太过充分了。“如今已经是春日了,难道福晋觉得爷会在这里住到冬天不成?”厚衣服就算了,狐皮大氅是怎么回事?还有暖手的铜炉……他身强体健,难道这样的天气还需要暖手? 玉龄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不可能。何况就算住不到冬天,这屋子里这样冷,倒春寒的时候,说不定就能用得上。我不过是有备无患。” 玉龄准备东西,本来就是冲着养蜂夹道的规格准备的,最主要的方面就是要预防一切风湿的可能,所以大都是饱暖的东西。倒是让胤禛误会了。 不过福晋一向出人预料,胤禛在惊讶之后,又忍不住有些好笑,“你就带着这些东西去见皇阿玛?他老人家没有因此生气?” 明明是来表决心,要同他共患难,却带了那么多东西,难道皇阿玛就没有问过? 玉龄毫不在意的道,“这爷就有所不知了。带了这么多东西,正代表了我的决心,是当真要来跟爷共度难关,而不是只做出个样子给别人看的。这样皇阿玛自然知道拦不住我,就放我进来了。你看十四弟妹,整日进宫去找那些娘娘们哭诉,这有什么用?非但娘娘们觉得烦躁,皇阿玛也必定不喜的。” “你总是有道理。”胤禛道。其实想想,有这样一个福晋,的确是他之幸。 尤其是在还有另一个犯傻的人衬托的情况下。不过十四弟就在隔壁不远处,这会儿怕是已经听见动静了。知道了这个消息,怕是还不知道要怎样怄气呢。 玉龄转头一看他的脸色,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思,含笑道,“爷别着急。今日我进来了,明儿十四弟妹就该去乾清宫门口跪求了。” “也罢。”胤禛虽然没想过要让福晋进来,但是他发现,玉龄真的来了之后,他的心情却仿佛被拨开了云雾,一瞬间就舒畅明朗了。哪怕是室内光线昏暗,他也觉得福晋像是自身就带着光芒,将整个房间照得亮堂起来。 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去思量跟他关系十分寻常的十四会有什么心思? 胤禛看着背对着自己忙忙碌碌的玉龄,感觉心像是突然被填满了。眼里只容得下这个人,只要有她在其他的都不必去顾虑。他情不自禁的上前一步,将玉龄拥进了怀里。 这个动作有些突兀,玉龄先是一愣,然后才放软了身子,偎进他的怀里。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却融洽,黏你,空气里仿佛都充满了甜丝丝的滋味儿。 胤禛低声唤着玉龄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玉龄……” 他平日里总是称呼她福晋,这尚且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其实并没有什么话可说,只是仿佛叫着她的名字,就能够将心中难以言表的情绪宣泄给她知道,就能够让这个人,前所未有的贴近自己。 古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 胤禛并不认为玉龄会抛弃自己,但在这之前,却也没有想过她会不顾一切的追着自己到这里来。 皇家最重的,永远都不是感情。胤禛从小看到大,自然也没奢望过会有人全心全意只为了自己。他装出不屑的样子,可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渴望。所以在得到的时候,甚至带着几分难以置信。 有了玉龄之后,日子仿佛立刻就不同了。 之前胤禛虽然只在这里过了一天,却觉得难捱极了,好像光是从天亮等到天黑,又冲天黑等到天亮,不知道自己出了无尽的等待和煎熬还有什么。而玉龄一来,一切却都鲜活了起来。 她除了带了衣服之外,还带了几本书给胤禛,甚至还带了她自己作画的东西。不过水彩之类的不方便带,只能考虑水墨画了。 现在胤禛每天一早起来,读两个时辰的书。是真正的读,而不是看。他读书的时候,玉龄就在一旁打理自己的头发。古代的发式都是很复杂的,尤其是她这样的身份。以前都是婢女们做,现在只能自己动手了。 有时候胤禛见她半天弄不好,还会过来搭把手。 梳洗打扮结束,便有人送早膳过来。吃完了之后,玉龄画画,胤禛或是继续看书,或是给玉龄做模特,换上不同的衣裳,让她给他画像。然后吃午饭,下午玉龄有时候画画,有时候做针线,胤禛则要考虑朝堂上的事情,暗暗做些计划跟安排。虽然不能跟外面接触,但并不是什么消息都不知道,而且许多事总是有备无患,多多打算总没有错。 等吃过晚膳,夫妻两个躺在床上说会儿话,再做点和谐运动,就相拥着入睡了。 如果不是被圈禁的现状,这样的日子,真可以称得上悠闲似神仙。 大概是因为朝夕相对,两人的感情也是飞速进展。之前本来就互有爱意,但中间毕竟隔着太多的东西,交心的机会是极少的。现在却不同了,老话说过近则生狎昵,他们又是夫妻,无论从身体上还是感情上,都能感觉到彼此之间越来越合拍。若是现在被人看见,一定会发现,两人之间自有一种气场,任何人都插不进去。 后来玉龄还折腾出了新鲜的花样,给胤禛画画的时候,就会给他设计安排各种各样的身世背景,让他去扮演各种各样的人,她自己也有相应的身份,两人把自己当成完全陌生的人过上一天,然后第二天再换一个。 他们两个扮过夫妻,主子和婢女,女主子和仆人,富绅和小妾,寻欢公子和青楼女子……然后到了晚上嘛……咳咳,自然是夜夜笙歌,彼此都能感觉到一种新鲜刺激。 胤禛一开始扮演仆人的时候别扭极了,但是大概因为反正除了玉龄没人能看到,很快就渐入佳境。 偶尔胤禛也会动笔为玉龄作画。不过画的内容都香艳绮靡,玉龄往往不敢留下,看过之后立刻焚毁。毕竟这种东西若是流传出去被人看见,那可是要出大事的! 夫妻两个折腾出种种花样,玩得不亦乐乎,几乎要忘记这是在被圈禁了。也不知道康熙那里究竟派人过来监视了没有,如果派了,看到这样的情形,又会是个什么心情? 时光悠悠而过,转眼就是夏天。养蜂夹道从湿冷变成了湿热,屋子里就像是个巨大的蒸笼,让人无时无刻不汗流浃背。玉龄和胤禛坚持了没几天,就蔫下来了。 就算是再好的精神,也对抗不了自然之威啊! 几乎乐不思蜀的玉龄这才开始生出了强烈的“我要离开这里”的念头。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面却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康熙要废太子。 第76章 废太子 “四贝勒,四福晋,皇上命老奴请二位去乾清宫。”李德全站在屋门口,不着痕迹的用眼角打量着屋里的摆设,同时恭敬的开口道。 虽然废太子的消息传出时,胤禛就猜到自己可能会被放出去,但是真的到了这一天,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 不过也许是因为这段日子实在是太过惬意悠闲,所以他没有像李德全所想的那样,面上掩不住的激动,只是紧紧握了握玉龄的手,便朝李德全点点头,“有劳李谙达跑一趟了。”然后转头对玉龄道,“走吧。” 玉龄还想回头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再一想带着这些去见康熙,毕竟不合适。李德全见状,忙道,“四福晋放心,回头这些东西,老奴会着人打包送回四贝勒府的,不会让人乱动的。” “那就多谢李谙达了。”玉龄便也大大方方的跟在他身后,出了这个住了半年的地方。 乾清宫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都是康熙已经成年的儿子。见胤禛和玉龄进来,所有人的视线都扫了过来。不过并没有人张嘴打招呼,看过之后,就又继续沉默。 玉龄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太子。看来太子被康熙圈禁在毓庆宫不得出门的消息,是真的了。难怪殿里的气氛这么沉闷压抑。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来说,究竟是机遇,还是灾难。 康熙对太子的偏爱人尽皆知,现在太子出了事,说不定便会迁怒他们。尤其是,这里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触怒了康熙,因此被圈禁在毓庆宫,然而他究竟犯了什么错,却是谁也说不上来。 这样一来,大家自然觉得康熙是想要为太子遮掩。君心难测,康熙究竟是什么意思,大家都不知道,自然更加谨慎。 这个时候,自然没有任何有精力去管他们两个刚刚被放出来的人。何况大家都明哲保身,胤禛虽说是被放出来了,但康熙在心中究竟是否能够回到原本的地位,却难说得很。 只有老十一个人小心的凑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站回他自己的位置去了。 钮钴禄氏跟瓜尔佳氏平日里时常往来,弘晖跟弘晨在她那里过得不错,康熙看上去也不像是为此不高兴的样子,自然心有计较。加上老十本身就性情憨厚重情义,对他的反应,胤禛和玉龄倒是也不觉得惊讶。 十四已经先他们一步出来了,十四福晋跟在他身边,两人都是面色憔悴的模样。倒显得玉龄和胤禛看上去过得并不是那么糟糕。虽然似乎也消瘦了一点,但至少面色红润,也没有什么郁色,跟十四两口子截然不同。 没过一会儿,康熙便到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语气非常重的将所有的儿子斥责了一遍,然后便宣布了要废太子的决定。 所有人自然立刻跪下来,请求他收回成命。 这种事康熙对着他们说,还有可能收回去,如果是在朝堂上提出来,那可就未必了。 然而康熙明显十分震怒,宣布了这个消息之后,便一言不发,沉默的看着下面的儿子。他们有一脸得意还没有掩饰好,有的装出悲愤的神色,眼神却透露了内心的欢喜,还有的蠢蠢欲动,有的一脸茫然……当真是众生百态。 康熙忽然生出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他老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难以理解了。 因为,他老了,可他们却在一天天的成长起来。康熙感觉到了一种威胁,一种令人悲哀的威胁。因为这一点,哪怕他是帝王,也无法改变。过了四十岁之后,时常便能在自己身上察觉到时光流逝的痕迹,根本无法抵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这让他心里陡然生出强烈的危机感。他一一扫过自己儿子们的神态和表情,记在心里,暗暗揣摩。 这一刻,不知道是受了太子的刺激,还是那么多年轻力壮的儿子的刺激,康熙心中的父子情意,却已经开始悄然发生转变。他仍然会为自己儿子的优秀而高兴,但心里却暗暗戒备,生怕他们有一天强到连自己也约束不了。 皇子们并不知道康熙的心思。一部分人沉默着,大概是觉得今天的事,没有他们说话的份。另一部分人则是在劝说康熙收回成命。当然,这只是表面上。别说康熙,其他人也都听出来了,说是劝说,但实际上说出的话,跟拱火没什么区别。还将太子从前做过的某些事情翻了出来,几乎有要逼迫康熙下定决心之意。 康熙将这一切全都看在眼里,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让他们散了。 胤禛和玉龄,十四两口子都没动。他们刚刚从养蜂夹道出来,康熙对他们具体的安排显然还没说明。究竟是回养蜂夹道还是回府也不知道,自然要留下来等个结果。 不过,显然今天并不是个好日子。康熙因为太子的事,心情非常糟糕,对两人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他看了胤禛一会儿,道,“老四,老十四,你们可知错?” “儿臣……不知。”胤禛低下头,“无论如何,她总是儿臣生母,血脉亲情,并不能单以对错判断。再来一次,儿臣仍旧会这样做。” 十四也附和道,“儿臣不知额娘有什么错,但她作为额娘,却并无亏欠儿子之处。儿臣身为人子,自然要尽孝心。” 这番话说得也算是情深意重,可惜的是……德妃并不只有他一个儿子。她没有亏待过十四,可对胤禛……却真是说不上有多好。于是十四这番话,反而显得胤禛的态度十分可笑。 他恐怕都不是德妃在意的儿子。 于是康熙哼了一声,看向胤禛,“老四,你也觉得乌雅氏作为额娘并无亏欠儿子之处?” 胤禛沉默不语。 这时候如果还替德妃说好话,反而显得假了。这么多年,谁都知道他的心里不可能没有怨,所以胤禛索性不开口。 不过不说话好像也不合适,玉龄想了想,便主动开口,“皇阿玛,俗话说,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为人子女,不敢妄议父母,不过只能略尽孝心,以安自身罢了。” “好个以安自身!”康熙道,“那你们是觉得,父母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了?” 玉龄神色一动,总算明白康熙为什么有此一问。 她不知道太子究竟做了什么,但是能令康熙震怒至此,恐怕不是小事。但康熙心里,恐怕仍然有些悔意。毕竟这个儿子是他一手养大的,变成如今这样,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也有责任。于是康熙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正好胤禛受到了德妃的不公对待,他推己及人,可能认为胤禛能原谅德妃,太子自然也能明白他的深意。 但是这个念头,恐怕就是他自己,也不太相信。所以才问出这个问题,希望能从他们这里得到赞同。 玉龄不知道废太子的事情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但从历史上来看,康熙对太子还有感情,后来还有再立再废的事情。如果顺从康熙的心意,当然应该主动说子女能够理解父母。 然而她才刚刚想清楚,还没开口,就听到胤禛道,“是非对错,总在人心。父皇圣明烛照,想来深知。” 康熙眯了眯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才问,“太子……胤礽从小与你的关系最好,为何不见你替他求情?” “父母责罚子女,想来自有缘由。皇阿玛并无过错,此刻若是说情,恐怕没有用处。不如缓缓图之。”胤禛道。 康熙忽然一叹,“你倒是个懂事的。” 然后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让他们回府了,不过还是交代,“乌雅氏之事,往后不必再提。你们是天家皇子,别忘了我爱新觉罗氏的荣耀,纠缠于这样的小事,于你们并无益处。” 从乾清宫里出来,十四目光复杂的看了胤禛一会儿,径直走了。他没想到胤禛还会为德妃的事情出头,但是心里也没有多少感激。因为刚才康熙只跟胤禛说话,却没问他什么,十四心里是很不舒服的。 胤禛对他的表现视而不见,依旧脸色平静。 回到府里,阖府上下都是欢欣鼓舞。毕竟虽然主子不在,他们可以散漫些。可是他们这些人,身家性命和前程都系于主子一身,若是胤禛出了什么事,他们也没有好结果。自然是盼望着胤禛赶快回来的。 打发了这些人,梳洗沐浴除去了晦气之后,屋里只剩下玉龄和胤禛,她才低声问道,“也不知道太子究竟犯了什么错。” 胤禛嘴角的讽意一闪而过,看向玉龄,“这件事不要去打听。” 咦?这话有问题啊!玉龄狐疑的看着他,莫非胤禛知道什么内、幕……甚至太子的事情跟他也有点儿关系? 第77章 宫闱 虽然夫妻关系不错,但胤禛在外面的安排,玉龄大都是不知道的。毕竟知道了也没什么用处。 不过,只要事情发生,多少还是能够看出一点蛛丝马迹的。 就像现在,胤禛一派沉稳的模样,分明是心中有数,胸有成竹。那么太子所犯的事情,他肯定就知道,说不定还在里面推了一把。 而这些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尤其是住在养蜂夹道的这半年时间,两个人分明朝夕相对,胤禛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端倪,隐藏得不可谓不深。 “爷……”她有些心惊胆战的问,“这件事你该不会也插了一手吧?”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福晋以为呢?” 玉龄就知道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了。她咽了咽唾沫,也不打算再问下去了。她自己的成长过程中,因为身体的缘故,虽然看的书多,但论到眼界和谋略什么的,还真没有多少,因为经历的太少了。 来到这里之后,应对各种各样层出不穷的穿越女,她就已经精疲力尽了。转头再看胤禛游刃有余,甚至大部分精力还不是在这种事情上面,真是佩服得一塌糊涂。 玉龄都忍不住想要怀疑,是不是胤禛所受的教育真的比较厉害一点啊?在她生活的那个年代,不是也一样听说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接受的就是所谓的“精英教育”吗? 这件事胤禛自己既然心里有数,玉龄自然也就不用操心了。但她还是忍不住提醒,“爷,我看皇阿玛还是有替太子遮掩的意思。你说他是不是心软了?毕竟太子是他自己一手带大的,从前那般恩宠,不可能说没就没了吧?” 当然,所有的理由其实都是玉龄瞎掰的,毕竟她真正判断的标准,是历史。历史上康熙能够两废两立,现在肯定还是有些心软的。 胤禛却只是笑了笑,“福晋放心,皇阿玛这般圣明,想必不会被私情蒙蔽。” 这句话他说得很肯定,玉龄想了想,觉得跟太子所犯的错误有关系。 毕竟有些错误康熙可以原谅,另一些却是绝对不可能了。历史上是说他窥伺王帐,而且当时十八阿哥病故,他身为兄长也没有什么哀戚之意,所以康熙觉得他不孝不悌。但是孝悌这种东西是比较抽象的,也许太子认个错,哭诉几声,康熙又觉得他悔改了。 可是还有些错误,是康熙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哪怕心里已经后悔了,哪怕仍旧念着几分父子亲情,却绝不会姑息宽宥。 不是所有错误都有机会的。也许这一次,太子所犯的错误,触到了康熙的逆鳞。 察觉到了这一点,玉龄便不再说什么了。心想回头就去找瓜尔佳氏问问,太子究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康熙这么生气。 提到瓜尔佳氏,玉龄又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连忙对胤禛道,“明儿我进宫一趟,看看两个孩子,顺便将弘晨接回来。这次是我这个做额娘的错了,为了自己的事情,把他们两个抛下。” 胤禛道,“如此说来,应该是我的错才对。若非我先惹恼了皇阿玛,你也不会为了我,跟着被圈禁这么大半年。” 提到这个,胤禛的心情其实也并不那么平静。他自己的处境,是早就已经打算好了的,但是玉龄跟着他受苦,并非他所愿。直到现在,心中也没有完全释怀。 如果他被圈禁,完全是康熙的意思,无法反抗,那倒没什么。可偏偏,他是自己有意识的去触康熙的霉头,故意要被关起来。无论有多少理由,但牵连了玉龄,总是事实。 玉龄便忍不住笑了,“好了,我们这样各自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没什么用处。我相信,爷总不会故意自找苦吃,你做的事,一定都是有原因的,而且都是为了我们好,是不是?” 胤禛沉默片刻,低声道,“往后爷会更加小心,尽量不让你们跟着我受苦。” “有爷这句话就够了。” …… 第二天玉龄进宫去看瓜尔佳氏,顺便接孩子。 她去的时候,弘晖竟然还没去上课,带着弘晖跟瓜尔佳氏在一起玩儿。玉龄有些惊讶,瓜尔佳氏道,“我想着你肯定回会过来。到时候还是要去把弘晖叫过来。索性替他请了一天的假,你们母子好生团聚一番。” “娘娘顾虑得周全,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才好。”玉龄道。 瓜尔佳氏却不领情,“往后别再做这样的傻事就行了。四爷在做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你何必这样操心?” “我在做什么,我自己心里也清楚。”玉龄道,“但求各自问心无愧罢了。” 瓜尔佳氏便道,“罢了,你们的事情我不懂,也不想过问。反正你自己觉得好就是了。你带弘晖和弘晨出去走走吧,母子两个也说些贴心话。这几个月,你和四爷过得如何我不知道,可弘晖却是替你们两个日日悬心。” 玉龄转头去看弘晖,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玉龄再次谢过瓜尔佳氏,然后领着弘晖,到外面院子里,找了个亭子坐下说话。 “额娘!”方一坐下来,弘晖便没忍住,扑进了玉龄怀里。他是玉龄一手带大,进宫之前母子两人一直都十分亲近。弘晖已经七八岁,开始懂得一些事情了。而且上书房也不是什么桃源之境,皇子皇孙们年纪虽然小,种种争斗却也丝毫不少。 胤禛和玉龄住进养蜂夹道之后,弘晖不知道听了多少冷言冷语,心里自然也一直担忧着。万一阿玛和额娘一直住在那里,他和弟弟又该怎么样呢? 弘晖心思重,心里有事也不与别人说,只是埋头更加用心的学习。因为他知道,若是阿玛和额娘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么他能够依靠的唯有自己。 瓜尔佳氏倒是尝试过劝说他,不过效果显然十分有限。昨日弘晖听说玉龄和胤禛已经出来了,去了乾清宫,心里简直长了草一般,几乎要忍不住逃课去乾清宫找人了。用尽力气才按捺住。所以今日一见到玉龄,便忍不住了。 弘晨见状,也学着哥哥的样子,扑进玉龄怀里。 玉龄搂着两个孩子,心里也有些酸涩,“是额娘对不起你,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再这样。” 弘晖摇了摇头,片刻后又问,“额娘,阿玛呢?他没来吗?” 玉龄道,“你阿玛还有事情要做,回头得空了,自然会来看你的。弘晖在宫里,要听师傅们的话,好好学习,知道吗?” “知道了。”弘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问,“额娘,弘晖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 玉龄的心仿佛狠狠被人攥了一把。 虽然弘晖住在宫里,严格说来不算是寄人篱下,但宫中哪有自家府里自在?他住在这里,恐怕是千难万难。又正好碰上了这么一件事,就更是…… 她想了想,下定了决心,“回头额娘就去跟宸妃娘娘说,接你回去,以后让你阿玛每天把你送到上书房去,好吗?” 弘晖立刻高兴起来,“好!” 既然要把孩子接回去,那就没什么需要多说的了。玉龄便让弘晖带着弘晨玩儿,又把乌嬷嬷留下看着他们,然后自己去找瓜尔佳氏了。 瓜尔佳氏一见到她,便笑道,“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玉龄问。 瓜尔佳氏道,“莫非你不是来问我太子的事的?” “这个要问,不过还有另一件事要说,”玉龄道,“我想把弘晖接回去。他毕竟还小,住在宫里实在是为难他了。你方才说的话,我考虑了一下,既然四爷心里都有数,那想来不需要儿子在宫中做人质。索性接回去。” “这可真真是过河拆桥,怎么让你儿子留在宫里陪我,便这般为难?”瓜尔佳氏故意道。 玉龄这下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康熙会答应弘晖住在瓜尔佳氏这里,本来也是因为瓜尔佳氏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希望小孩能分分她的心思。否则,别人就算想把孩子送进宫来,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了,逗你的。”瓜尔佳氏见她这样,才撑不住笑了,“我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真想自己生的话,也很容易。不过是嫌麻烦费事罢了。不过你就算要把弘晖接回去,恐怕须臾间也不成了。” “怎么?” “皇上以前喜欢太子家的弘皙,如今出了这种事,免不了迁怒。倒是时常来我这里,看看弘晖和弘晨两个。等这件事消停了,我再设法便是。” 玉龄听到瓜尔佳氏的话,倒是有些担心。因为康熙如果看重弘晖,那么弘晖就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转念想想,胤禛要求那个位置,这些事情总要面对。难道还能让瓜尔佳氏替她挡了么?便也只好罢了。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问道,“说到太子殿下,究竟发生了什么,皇上如此震怒?”而胤禛如此有信心。 “四爷没告诉你?”瓜尔佳氏哂然一笑,淡定的吐出四个字,“秽乱宫闱。” 玉龄吃惊得差点儿没直接从位置上跳起来。 第78章 天花 康熙今年四十八岁,胤礽是康熙十三年出生,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 而大清朝三年一次大挑的,是从十三到十七岁的在旗女子。而几乎每一次,康熙都会留下几个上记名的秀女。也就是说,从康熙三十年开始入宫的嫔妃,年纪都比胤礽小。 年轻的庶母和已经成年的儿子之间,总是需要避嫌的。这也是皇子们成年之后就要出宫开府的原因之一。 但胤礽是太子,自然是不需要出宫的。而他比康熙年轻,比康熙俊美,从小被当做储君培养长大,风仪亦令人沉醉。而康熙本身有那么多嫔妃,不可能个个得宠。年轻貌美的寂寞嫔妃,遇上风度翩翩,姿容俊美的储君,发展出一段什么,似乎也并不令人惊讶。 尤其胤礽本人的私生活本来就相当乱,毓庆宫中除了无数美貌侍妾之外,甚至连娈宠之流也有。这般胆大包天,染指嫔妃也绝非不可能。甚至……玉龄猜测,跟胤礽有染的低位嫔妃,或许不止一个。 儿子给老子带绿帽子,也难怪康熙绝对容忍不得了。 玉龄震惊了半晌,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皇上是怎么发现的?” 这种事情,足够小心的话,说起来还真的很难被发现。而且胤礽的身份特殊,这种事情又是轻车熟路,肯定不会突然就被人撞破。否则那也太玄幻了。 不过说到这个……玉龄心头一抖,忽然想到了胤禛胸有成竹的模样。该不会,那个撞破奸、情的人,就是他安排的吧?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但是……胤禛自己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这个问题还真是越想越复杂。 瓜尔佳氏脸上的表情也复杂得很,“其中一个……有孕了。皇上近来并没有碰过她。” 康熙对瓜尔佳氏宠爱非常,基本上没有临幸其他嫔妃的想法。在这种情况下陡然听说某个妃子怀孕自然震怒不已。而只要他下令去查这件事,总能够之找到端倪的。胤礽毕竟还只是太子呢。 瓜尔佳氏继续道,“皇上震怒,下令去查。结果,查出来的东西着实触目惊心。咱们这位太子殿下,真可谓是胆大包天,连皇上都被蒙蔽了。到这一步,数罪并罚,这个太子之位,自然是坐不下去了。” 她说完之后,饶有深意的看了玉龄一眼。玉龄立刻明白了,原来胤禛插手的地方是这里。他以前也算是半个□□,知道一些东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胤禛是怎么把自己摘出来的?昨日康熙见到他,似乎并未迁怒。 ——不过,面对毫不知情,刚刚被从养蜂夹道放出来,看上去面目憔悴的儿子,想来康熙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么一想,胤禛去乾清宫门口那一跪,果然是早有打算的。自己之后跟着他去“同甘共苦”的做法,这时候想来反而显得挺可笑的。简直是胡来。 难怪胤禛当时看到自己,脸色那么复杂古怪呢!玉龄当时以为胤禛是被感动的,现在想来,根本是觉得自己太蠢了吧?! 等等! 玉龄把自己的思路拉回瓜尔佳氏这里,“太子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如何会在这样的事情上疏忽?”秽乱宫闱的罪名有多大胤礽不可能不清楚,那个宫妃应该也明白,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而弄一包避子汤并不是什么难事,甚至就算真的怀上了,想要悄无声息流掉也并非不可能。为什么会闹出来? 玉龄看着笑得四平八稳的瓜尔佳氏,心中先是震惊,然后渐渐变成了了然。这件事肯定有人插手了,而那个人,就是瓜尔佳氏。 心情一下子就复杂了。胤禛做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发现。瓜尔佳氏插了手,她也没有察觉。这做人是不是太失败了? 瞬间就感觉自己跟这两个人人的智商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是怎么回事? 瓜尔佳氏笑眯眯的看着她,“想明白了?”顿了顿,又道,“我倒是有些明白四爷为什么喜欢你了。” “什、什么?”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些,玉龄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也好奇得很。 “跟你在一起,不用使心眼。”瓜尔佳氏说。 玉龄一脸黑线,这还是在鄙视她的智商吧?不过这是她自己也承认的事情,她的长处不在这上面,也不必强求自己非要适应。这么想着,她笑了笑,“算了,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你们吧。我就不费这个心思了。” 不过,她看着瓜尔佳氏的样子,又忍不住问,“你和胤禛私底下有联系吧?” 瓜尔佳氏也笑了,玉龄是不喜欢理会这些事,但并不意味着她蠢。事实上她的心思通透,许多事情,只要她愿意,就能想明白。也正因此,显得更加难得。毕竟聪明人总是容易多想,反而难得糊涂。 事情果然跟瓜尔佳氏和胤禛预测的一样,康熙并不愿意姑息太子的错误,没过几日,便在朝堂上宣布了废太子的旨意,不顾大臣们的情愿,几乎可算是雷厉风行的将这件事给处置完。 然而没等那些心怀其他念头的儿子们高兴,康熙又找出了不少他们的罪证,削爵的削爵,圈禁的圈禁,九龙夺嫡的故事还没怎么开始,就在康熙的暴力镇压下,彻底结束了。 对于这个结果,玉龄表示自己有点儿反应不过来。现在可才康熙四十年,这个时候康熙就将夺嫡的苗头给掐灭了,那岂不是说,后面的变故还很多? 毕竟康熙还有二十多年好活,从现在开始培养一个儿子,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胤禛还能按照历史上那样,顺利的走上那条路吗? 这种担忧玉龄并没有展露出来,她只是在长久的沉思之后,拿出了自己的日记,慎重的考虑了许久,才在上面写下一句:康熙废太子后,打压诸子,年长皇子唯有几位幸存,而其中康熙最青睐者,为第四子胤禛。 前面的几句都是根据历史写下来的,并没有任何出入,而最后一句,虽然是玉龄的主观意愿,然而却是最有可能跟事实相符的。而在她将这句话写下来之后,康熙便会渐渐真的青睐起胤禛。虽然只是一句含糊其辞的话,但是却能够不知不觉的改变胤禛在康熙心中的地位,或许等到传位那一天,这一点点优势,便是胤禛最大的筹码。 毕竟,这一世有瓜尔佳氏出现,自康熙三十六年十七阿哥胤礼出生之后,宫中便再也没有年幼的阿哥出生。而现在剩下的皇子之中,并没有康熙格外偏爱的,胤禛的胜算很大。 写完了这句话之后,玉龄犹豫了一下,又在下面写了一句:胤禛长子弘晖,时年八岁,曾大病数月。 写完之后,玉龄的手指紧紧绞在了一起,只觉得一颗心砰砰砰直跳。弘晖的事,始终是她心上的一根刺。虽然知道命运是可以被改变的,但她却不能够容忍任何的意外出现。与其等着莫须有的天数,不如将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至少性命无虞。 然而还不等玉龄回过神来,就听得外面“砰”的一声想。她只觉得心头猛跳,下意识的站起身,便见乌嬷嬷气喘吁吁,神色慌乱的站在门口,“福晋,大阿哥发烧了!” “什么?”手中别人都看不见的日记消散,玉龄像是被人抽去了力气一般,扶着床框站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问道,“可请了太医了?” “已经着人去请了。”乌嬷嬷紧皱着眉头,快步走进来,低声道,“主子,怕是不大好。奴婢瞧着,像是天花!” 天花!在这个时候,还是绝症的天花! 玉龄在极大的震动之后,反而冷静下来了,目光坚定的看着乌嬷嬷,“嬷嬷,弘晨呢?” 乌嬷嬷愣了一下,道,“弘晨阿哥今日似乎不大舒服,所以奶娘带着,并没有跟大阿哥在一处。” 玉龄松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吩咐,“嬷嬷,你去看着弘晨。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福晋……”乌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玉龄阻止,“嬷嬷不必多言。你只要替我看好弘晨,照顾着府里就行了。” 一边说一边走,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弘晖的院子。玉龄在院门口停住脚步,转头看着乌嬷嬷,“嬷嬷,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万不可乱了阵脚。” “奴婢知道了。”乌嬷嬷有些心慌,但竭力压制着。她知道玉龄要做什么,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玉龄又道,“等我进去,就命人将这个院子封了。再煮些醋把外面的地面泼一遍,再洒些石灰水。然后……除了太医之外,任何人都不许进院子。等四爷回来了,你就把我的意思告诉他。” 她顿了一下,才又道,“如果……我和弘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弘晨就交给嬷嬷了。” 说完之后再不回头,大步走进了院子里。 第79章 康熙的心思 胤禛匆忙赶回来的时候,整个院子里的气氛都是紧张慌乱的。 太医来过,已经确定弘晖就是天花。 这下子连最后的侥幸都不存在了。大家都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乌嬷嬷虽然担心还在里面的玉龄,但仍旧按照她的吩咐,让人将整个院子封住,不许出也不许进,需要用到的东西,也都是隔着墙喊一声,然后送到院子门口,让里头的人自己出来取。 然后乌嬷嬷又派人去通知了胤禛。 得到消息,胤禛根本不敢相信。这些年来随着年龄增长,阅历增加,他已经越发喜怒不形于色,越来越接近历史上那个冷面四爷了。至少外面的人,几乎是看不到他变脸的。 然而知道这个消息时,他却直接打翻了茶盏,失态得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去禀报的小太监心里暗暗叫苦,只能将话再重复一遍。然后胤禛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面上风雨欲来,甚至没来得及交代一下公务,就急匆匆的提脚往回赶了。 只可惜紧赶慢赶,仍旧没能够见到玉龄。等得知玉龄在弘晖的病情尚未确定时就已经进去之后,更是一直沉默不言。 “四爷……”乌嬷嬷有些忐忑的站在他面前。胤禛平日里在玉龄面前,很少会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这府里的顶梁柱。 胤禛抬起头来看着她,“福晋是怎么交代你的?一句话都别漏了。” 乌嬷嬷支吾半晌,最后才将玉龄交代的话说了出来。 胤禛闭了闭眼睛。福晋真是心狠,竟半句关于他的话都没有交代过。还有,他这个阿玛分明还在,说什么弘晨就交给乌嬷嬷了,莫非认定了他胤禛必定会再娶,亏待了她生出来的儿子不成?! 胤禛心中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他其实并不是在责怪玉龄,而是在责怪自己。在玉龄和孩子遇到问题的时候,他并没有陪在他们身边。甚至……胤禛心想,自己可能从没给过玉龄安全感,以至于她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竟然都没想过要跟他这个一家之主商量一下,自己就顶起了所有的事。他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没有用武之地。 如果可以,胤禛真想跟着玉龄走进弘晖的院子,不顾一切的去陪着他们母子一起面对病魔。 可惜理智告诉他,如果那样的话,说不定反而是害了他们。有的是人希望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消失掉。反而是他自己在外面,可以保证一直有最好的大夫,最好的药材供应……至少可以提高里面的人活下来的几率。 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撑住。 胤禛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按照福晋说的办。你守着这里,有什么要求及时送进去,爷进宫一趟。” 出了这种事,而且他又是擅离职守,自然要去跟康熙说一声。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要去要一个御医和宫里的药材回来。现在任何能够提高里面那母子二人存活机会的办法,他都要一一试一下。 乌嬷嬷应了,又问,“爷不跟福晋说几句话吗?” 虽然不能见面,但隔空喊几句还是可以的。 胤禛冷冷一笑,“等福晋从这个院子里出来,爷再好好和她说!”到时候,他会重振自己的权威,让她知道,这府里做主的人究竟是谁。遇到事情竟然不想着跟自己商量,就私自做了决定,福晋必须要得到教训! 最后胤禛进宫的目的只达成了一半。康熙赐下了不少好药材,许多都是太医院库房珍藏的。但是御医没有。毕竟宫里一共也就两三个御医,都是医术高超之辈,除非康熙恩典,否则只给他和太后看诊。 近些年来太后的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其中一位御医,常年在仁寿宫中候诊,根本走不开,其他两个负责着康熙的身体,自然不可能去四贝勒府。——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天花是传染病,万一御医去了之后染了病,这损失谁能负担得起? 胤禛这次没有在乾清宫门口跪着使苦肉计。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多,府里没有人坐镇是绝对不行的,谁知道会有什么东西趁乱流进来呢? 所以最后他没有强求,只是跟康熙告了假,说要留在府里。他原本以为,这件事上要说服康熙是非常困难的,却没有想到,康熙只是神色莫名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其实胤禛的感觉也没有错。如果是在从前的话,在康熙眼里,没有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的。自然也是这么要求儿子的。胤禛要为乌拉那拉氏涉险,自然就是不智。 然而现在,他的心情不一样了。 自从瓜尔佳氏进宫之后,康熙感觉自己像是焕发了第二次青春,时隔多年,再一次将一个女人放进了心里。所以他设身处地的想,瓜尔佳氏若是出了事,自己必定也会担惊受怕,无心朝政。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胤禛? 再说,儿子和儿媳妇夫妻情深,总比胡混的好! (跟庶母鬼混的太子殿下躺枪_(:3」∠)_) 经过这么一件事,康熙倒是对胤禛有了一种微妙的“同病相怜”的感觉,认为这个儿子像极了自己。爱新觉罗家专出情种,这个根儿果然没断呢。 尤其是他自己小时候也染过天花,当时被送出宫去养病。那段日子对康熙来说十分难熬,现在对于同样染上天花的孙子,自然多同情几分。想了想,就没让再把人挪出去。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心疼,康熙最后还是勒令胤禛,天花一日没有根除,就绝对不允许胤禛进那个院子,甚至还派了自己身边的一个太监过来盯着胤禛,不让他胡来。 等胤禛离开之后,康熙想了一会儿这个儿子挺像自己,思绪又转到了弘晖身上。想到弘晖毕竟在瓜尔佳氏那里住过几个月的时间,这件事还得跟她说一声,便着人摆驾。 瓜尔佳氏听到消息,果然大惊失色。不过她也是知道历史的。对于弘晖这样一个小孩子,又是在康熙年间没的,历史上自然没有具体的记载。但是这个年代天花几乎是绝症,只能靠着人自己熬过来,绝大多数孩子都熬不过,如果是这个,倒也并不出奇。 不过,玉龄应该早有准备,瓜尔佳氏虽然提着心,但还是相信最后应该会没事。 当然,她只能对康熙说,“吉人自有天相,不管是四贝勒还是四福晋都是有福相的,弘晖那孩子又一向懂事听话,肯定不会有事。” “是啊。”康熙也跟着感叹了两句。弘晖住在瓜尔佳氏这里,他也算是经常见到,对弘晖的印象很好。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 不过想到这里,康熙又不免心下一动。 当初先帝爷就是染了天花去的,后来他自己也染上了天花,他早就有心要给自己的孩子们都接种人痘,奈何危险太大,成功率太低,所以很难推广。康熙想要挑选一个染过天花的继承人的想法,自然也就一直没能得以实施。 可是现在,弘晖倒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胤禛这一辈人是来不及了,或许可以考虑在孙辈之中培养一人?到时候就算儿子们都不争气,大清的江山也不虞会有什么问题了。 康熙自觉还年轻得很,要培养个孙子,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给他十年时间,弘晖便可以独当一面! 越想越动心,康熙仿佛已经看到了弘晖在自己的培养之下,将大清发展得更加富强的样子,几乎按捺不住,巴不得他明天就痊愈,然后把人接进宫来,亲自教养! 他转头看到瓜尔佳氏,心下便点了点头。之前弘晖本来也是住在宫里,由瓜尔佳氏照顾,这次接回来,还是这样安排便是。往后弘晖坐上这个位置,自然会感念瓜尔佳氏,这样,他也就没什么不放心了。 瓜尔佳氏见康熙面色几变,终是忍不住问,“皇上也别太担心了。弘晖肯定不会有事的。” “你说得对。”康熙既然有了这个念头,就巴不得弘晖赶紧好起来,立刻赞同的道,“明日,不……李德全,你让一个御医去四贝勒府看看,弘晖的情形到底如何?也不要他进院子,问问情况,看看他们的应对,多指点一番。” 瓜尔佳氏敏锐的察觉到了康熙态度的变化,面上不显,替弘晖谢过了他。 康熙便顺势问道,“你一向喜欢弘晖,等他病好了,再把他接进来如何?” 瓜尔佳氏有些意外,“上回是四福晋亲自来找我,说是思念孩子,再说弘晖在宫里,虽然事事无忧,但毕竟远离父母,我也不忍。若是再把人接来,怕是不好吧?” 这话与其说是拒绝,不如说是试探。当初可是她提出把弘晖接进宫的,现在康熙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来? 康熙想着如果真的成了,瓜尔佳氏肯定也会知道。再说他从前也经常跟高位嫔妃商量这些事,而且瓜尔佳氏并不是普通闺阁女子,在这些事情上的见地每每让他倾倒,所以略一犹豫,便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第80章 阴谋 瓜尔佳氏完全没想到康熙竟会有这样的心思。 而这个想法,对于她们的联盟来说,简直是恰到好处,瞌睡来了送枕头! 据说历史上康熙之所以会传位给胤禛,也是因为弘历曾经在宫里住过几年,号称是康熙亲自养大,所以加分不少。 如果康熙打算培养弘晖,胤禛这个儿子就越不过去。到时候多半依着明成祖的旧例,传位给儿子,然后再传给孙子,既不会影响父子关系,也能保证政权交递顺利。 大概唯一的不同,就是明成祖的长子朱高炽能力平庸,身体病弱,皇长孙朱瞻基却芝兰玉树。而胤禛则不同。身为穿越者,瓜尔佳氏很明白,雍正是个勤劳肯干的好皇帝,如果不是因为雍正朝太短,康熙晚年的弊政又太多,哪有乾隆什么事儿? 不过,对胤禛来说,这却是最简单的一条进阶之路,他想必不会拒绝。瓜尔佳氏之所以犹豫,不过是替玉龄担心。一旦将来胤禛登基,弘晖在朝中的声望太重的话,到时候父子反目,也并非不可能。 太子为什么会被废,固然是因为他秽乱宫闱之罪,但更重要的是,康熙在彻查之后,发现了他私底下一直在做的那些事,已经彻底的超出了康熙的掌控。 年轻的儿子展现出了自己在身体和权力两方面的优势,自然会让康熙感觉到威胁。 好在这些事情出现的前提,须得是胤禛登上那个位置之后,现在就顾虑这些,还为时过早。瓜尔佳氏相信玉龄和胤禛都知道该怎么选择,所以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玉龄还不知道自己将儿子接回来没两个月,宫里那两位又开始打她儿子的主意了。这会儿她正抱着弘晖,小声安慰。 “额娘,弘晖好难受。”弘晖紧紧抓着她的手。自从他去上书房念书之后,很久没有跟额娘这样亲密过了。毕竟还是小孩子,再懂事也还是想粘着父母的。加上现在身体不好,更比平常脆弱些,所以弘晖虽然记得这样不好,但还是依恋的看着玉龄撒娇。 玉龄摸了摸他头,“弘晖乖,额娘在这里陪着你。很快就会好了。” “额娘一直在这里陪我,不走了吗?”弘晖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玉龄心头一涩,“是啊,额娘一直在这里,不走。” “可是阿玛会生气。”弘晖讪讪的说。四爷不遗余力的教育儿子,长大了就不能在赖在额娘身上,否则就不是小男子汉了。因此弘晖虽然很想亲近玉龄,但瓶水都十分克制,表现得很懂事。 哪怕现在生病了,也没有忘记阿玛的话。 玉龄一脸黑线,胤禛到底私底下教了孩子什么东西!她磨了磨牙,朝弘晖笑了笑,“好孩子,你现在生病了,阿玛不会生气的。小孩子生病的时候都要跟额娘在一起的。” 弘晖眨了眨眼睛。 他当然知道,小孩子生病了,并不是都能够跟额娘在一起的。他在上书房结识的宗室子弟不少,几乎所有人都是奶娘带大的,生了病,自然也是奶娘守着。相较之下,弘晖一直觉得自己非常幸福,因为他是被额娘带大的,奶娘更像是他院子里的管事嬷嬷。 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他生病之后周围气氛的改变,弘晖不可能察觉不到。他虽然不知道自己得的是天花这样的绝症,却也隐约知道,自己病得很严重。这个时候能跟额娘在一起当然好。 也许是怕玉龄中途走掉,弘晖一直抓着她的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玉龄这才将他放在床上,然后出去交代院子里的下人们做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消毒,将病毒消灭于无形。 天花是绝症,院子里伺候的人自然都战战兢兢,毕竟他们若是也染上,恐怕就是一个死字。主子们还有太医来看,上好的药材养着,他们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 但是因为玉龄也在,这种惶恐的气氛很快就被压了下去。只盼望着自己别染上天花,小主子赶紧好起来。 玉龄说消毒能避免传染,他们自然争先恐后的照做。毕竟这可是涉及到自己性命的事情。 玉龄又转身回到房间里,看着沉睡的弘晖,半晌才小心的将贴身收着的香囊拿出来打开。香囊里装着的是一个玉瓶,里面则是当初李氏给的丹药。当时玉龄跟胤禛说,留下两粒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用到了。 她取出一粒丹药,分出一半化在水里,叫醒了弘晖,给他喂下去,然后让弘晖继续睡。留下的另一半,玉龄打算放进太医开出来给所有人喝的汤药里。这场病是因弘晖和她而起,若是让人赔上性命,毕竟不妥。 另一粒仍旧留着,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再给弘晖服下。 玉龄暂时没有考虑她自己。 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如果不是自己笃信日记,在上面写上了弘晖大病的话,也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她总觉得这些都是自己的责任,她害了自己的孩子。玉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虽然她相信,有了丹药和日记,弘晖应该能够渡过难关,但她还是忍不住自责。 她还是太过冒失了。因为来到清朝之后的一切都很顺利,即便是碰到了穿越女,但也没有对她造成什么根本的威胁,所以心态难免就浮躁起来,觉得自己可能就是所谓的“女主”,光环照耀下,自然遇难成祥,不管什么问题都可以被解决掉。 但是她忘记了,就算是主角,也有一类是九死一生,一步一步艰难存活下来的。她凭什么觉得自己是受到眷顾的呢? 于是她的自满,差一点害了自己的孩子。 好在过了一夜,太医再过来诊脉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道,“大阿哥的身体康健,痘已经开始发出来了,只要出尽了,便不会有事。” 绝大多数孩子夭折,都是因为痘还没发出来,就被高烧烧坏了,醒不过来。而只要挺过前面这一阵,后头就是等痘全部出齐,然后疮口慢慢痊愈,等结痂脱落,自然就好了。 更令人高兴的是,原本两个有征兆的下人,情况也很好。更重要的是其他人都没有感染的迹象。 玉龄心知是丹药起了作用,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当时她让李欣雅留下了这个东西,否则就算她没有跑得没影儿,现在再赶到京城来,恐怕也没有用了。 当然,这只是玉龄自己单方面的想法。事实上,安排将李欣雅送出去,四爷自然不可能不做任何防备。否则万一哪天她被别人发现,跳出来咬他们一口,那就真是措手不及,防不胜防了。 所以李氏以为自己逃得够远够安全,实际上一直在胤禛的掌控之中。出了事情之后,胤禛已经打算派人去找她了。幸好这时候听说弘晖情况好转,他想到丹药,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然后去见玉龄。 说是“见”,其实就是隔着一扇门说话。 “爷放心吧,弘晖已经没有大碍了。”玉龄说。 胤禛沉默了一下,才问,“福晋呢?”他听得出来,玉龄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听下人说,福晋一夜没睡,一直守着弘晖。 “我也很好。”玉龄勉强道。 胤禛想了想,说,“既然没有大碍,福晋也别着急,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否则若是弘晖好了,你再病倒,岂不是十分糟糕?”他顿了顿,又道,“福晋放心,你好生照看好你自己和弘晖,外头的事情就交给爷。有些人的手未免伸得太长,爷不会客气的!” 玉龄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胤禛的话是什么意思。 弘晖的天花不是自己得的,是人为造成的? 她一直以为弘晖的天花来得这样突然,是因为自己。毕竟她才在日记上写完,事情就发生了。当时来不及细思,所以之前一直自责不已。 却没有想过,她不过是适逢其会,这一切都是别人的阴谋! 玉龄的神色忽然凌厉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说,“不管是谁,爷给他留口气。” 不亲自教训一下,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气。无论是什么样的争斗,牵扯进了一个八岁的孩子,就是不该! 胤禛似乎也愣了一下,然后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那福晋可要快些从这院子里出来才行,否则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忍住。” 语气中透着几分狠意。 胤禛其人看似低调淡定,但其实是非常小心眼记仇的。看来是他蛰伏的时间太长了,竟然让人肆无忌惮的对自己的后院出手。这是他的失误,自然不会有任何姑息! 大概是因为仇恨的作用,玉龄总算打起了精神,“爷放心,我和弘晖,都会好好的从这院子里走出来!” 第81章 傲气 得到弘晖的情况很好的消息,宫里康熙和瓜尔佳氏也放心了。 康熙忍不住对瓜尔佳氏道,“朕没有看错,弘晖的确是个有福的。” “有皇上疼爱,自然再多福气也有的。”瓜尔佳氏笑着凑趣,“不过既然他病了,我想着,是不是等一两年再把弘晖接进宫?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大病之后突然离开阿玛和额娘,怕是会想呢。” 康熙大约是想到了当初被毫不犹豫的送出宫,从生病到病愈没有见到任何亲人的场景,沉默了一会儿,叹道,“也罢。” 气氛倏然沉默下来。片刻后康熙道,“近年来宫中真是多事之秋。明年朕打算南巡,江南的问题不少。爱妃跟朕一起去吧,也可以换换心情。” 瓜尔佳氏眼睛一亮,“臣妾当然是想跟着皇上去的。只是怕扰了皇上的公务。” 大清朝南巡的路线,一般都是先走山东,去泰山祭拜一番,然后再乘船南下。不管是高山还是流水,自然风光奇险之处,往往也灵气四溢。这也是为什么大多数人登高望远或是临河凭眺时会心情爽快的缘故。并不仅仅是因为视野开阔,更是因为灵气能够提神。 这东西对瓜尔佳氏自然很有用处。可惜她穿过来不久就进宫了,一直没有机会出去走走。这回借南巡的东风,倒也不错。 见瓜尔佳氏兴致浓厚,康熙也高兴起来,又跟她商量了一会儿路线和要带什么人之类的问题,然后才回乾清宫处理政事。 对于旁观者来说,大抵知道了结局,也就不会继续关心了。但是对胤禛和玉龄来说,没有找出那个在背后下黑手的人,这件事就绝对不可能过去。 玉龄在胤禛走后,就忍不住想起了当初李氏说的那番话。 有没有可能是想要进四爷府的穿越女呢?要知道,康熙四十二年就又是一场大选。如果能够在进府之前,将弘晖和弘晨给除掉,对穿越女来说,自然是有好处的。 因为胤禛现在就只有这两个儿子。如果都没有,势必会面对子嗣的压力,到时候就算他自己不想纳妾,康熙也容不得他了。说不定还会主动给他多指几个人,好快快的开枝散叶呢。 不过这只是一种可能,另外也有可能是胤禛的兄弟们动的手,更甚者还有可能是宫里已经被贬为庶人的德妃乌雅氏。 然而调查出来的结果却是难以置信,竟然是已经被关在院子里不知道多久,在这府里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宋氏出于嫉妒动的手。让玉龄在得知了这个结果之后,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宋氏……”她还没死心吗?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只不过是她蛰伏的假象?可玉龄不管怎么想,都不敢相信宋氏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且不论她想不想,她有本事将这件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事前没有任何征兆吗? 要知道弘晖身边的事情,一向是玉龄亲自过问,安排的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宋氏就算在这府里住再久,拿不到话语权,自然也不可能让这些人听命于她。 所以她想了想,对胤禛道,“宋氏进府那么多年,若是要动手,怎么也不会等到今天。”在弘晖刚出生的时候就下手岂不是更容易?婴儿体弱,就是夭折了,怕是也不会有人疑心到她身上。 胤禛冷笑,“这是自然。宋氏不过是个障眼法罢了。真正在后头使力的,竟然是八弟!” 这也是一个胤禛绝对想不到的事情。胤禩现在年纪还小,远没有历史上那般翩翩温和的贤王名声,在朝中更没有多少根基。并且他的生母仅仅是个小贵人,到三十九年时才晋良嫔。大清朝子以母贵,胤禩自然也不被诸皇子们看在眼里。 所以胤禛断没有想到,做出这件事的人,竟然会是胤禩! 玉龄闻言也愣了一下。不过八阿哥号称是除了胤禛之外清穿女最喜欢的皇子,不少想要嫁给胤禛将来入宫飞黄腾达的清穿女,都希望在没跟胤禛在一起的时候,跟胤禩来一场浪漫的爱情。可见大家对他的定位,就是那个倒霉的万年男配深情男。 不过现在跟历史相差太多,实际上皇子之间的争斗,绝大多数还集中在太子跟大阿哥身上。现在太子虽然被废,但是前头还有那么多哥哥,怎么也轮不到胤禩的。玉龄没想到,他竟然还是有了这样的野心。 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发生什么都是不奇怪的。但玉龄还是觉得,胤禩的变化,必定有一个契机。 说白了,她觉得事情还是跟穿越女有关。虽然不知道这些穿越女究竟是怎么有本事将一个皇子玩弄于鼓掌之中,但是看看宫里的瓜尔佳氏就知道了,康熙这样的城府心性,不也对她宠幸有加,许多事情都愿意听她的意见?胤禩被某个女人影响,一点都不奇怪。 所以她想了想,道,“爷不如再让人查一查,八弟身边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我想,前头那么多兄长,他总不会就专门看爷不顺眼吧?” 虽然弘晖是皇长孙,但直郡王和诚郡王现在都已经生下了嫡子,比胤禛有优势得多。就算要除掉障碍,也应该看向他们啊。 胤禛皱了皱眉,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便道,“爷再让人去查。” 玉龄怕他专门往清客门人身上去查,忽略了后院的事情,特意提醒道,“爷,说不定八弟身边也出了个奇女子呢。” 胤禛的动作一顿,眼中光芒闪动。可惜玉龄隔着一扇门,根本看不见。胤禛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福晋说得是,爷会让人留意。” 如果玉龄不提示的话,胤禛说不定还真的会忽略了这方面。毕竟他的确是觉得女子最多不过是在后院闹一闹,根本成不了大器,不需在意。不过,这个想法在遇到了那么多“奇女子”之后,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她们固然不能参与什么国家大事,但却并不是真的就无关紧要了。 若是胤禩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 结果查来查去,似乎还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四品典仪凌柱的女儿钮钴禄氏。让胤禛吃惊的是,这个钮钴禄氏的能耐似乎不小,胤禩跟她在一起,谈论的事情竟然不是风花雪月,反而都是写朝事。看样子,竟是将她当成谋士一般的对待了! 并且,根据下头的人回报,八弟最近颇做了几件受皇阿玛赞赏的事情,也正是在这个钮钴禄氏出现在他身边之后。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恐怕正是这钮钴禄氏的指点,才让胤禩如此顺利。 这个发现在胤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虽然不像以前那样轻视女子,觉得她们做不出大事,但也没有想过,竟然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在朝政上的见解和智慧,全然不输给男子!八弟最近的那些表现,就是自己也心中赞赏,却没想到都是出自女子之手。 钮钴禄氏果然当得起玉龄“奇女子”之称,跟她一比,其他那些曾经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们,倒都成了俗人了。 有一瞬间,胤禛心中甚至出现了一个非常怪异的念头:为什么这样天纵之姿的女子,竟然不是出现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前赴后继的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子之中,没有这样一个? 不过顷刻间他就将这个荒谬念头压下去了。 再多女子对他而言,仍旧及不上福晋。他已经承诺过玉龄,只有她一个,就算真的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也不该生出这样的妄念,简直是对玉龄的侮辱!毕竟福晋非但为自己诞下两个儿子,平日里打理府中,照顾自己也是井井有条,最重要的是,在自己命运转折的时刻,福晋同样给与过非常重要的帮助! 虽然她对朝事么有多少了解,可仍旧有自己的优势,就算跟钮钴禄氏相比,也绝非一无是处。 这么想着,胤禛的心态慢慢的平和下来。其他女子再好又如何?他既不是需要女子指点才能往前走,更不会为了这些外物,就打破自己的原则,甚至背弃自己的承诺。 若是真的那样做了,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又把福晋当成了什么? 面对李氏的时候他可以无动于衷,面对武氏的时候她也可以视而不见,那么面对钮钴禄氏,自然也是一样的。胤禛反感这些女人,是因为她们抱着目的出现在他身边,而他胤禛,不需要用类似“卖身”的方法去获得这样的帮助! 这个原则,自然也不能因为钮钴禄氏能给自己的好处更多,就有所改变。 想通了这一点,胤禛立刻神清气爽,之前心头那种压抑的感觉,立刻消散。他相信,就算只凭自己,也绝不会输给有人指点的八弟!如果连这一点骄傲都没有,他如何有资格登上那个位置呢? 这一刻,胤禛心中是傲然的。 他突然有些想见到福晋,想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给她听。 然而等他来到院子外之后,那种迫不及待的念头又忽然沉淀下来。在那个院子里的,是他的妻儿,他自然应该守护他们,不让他们受到任何风雨侵袭。如此,这些事情,又何必说出来让福晋烦心? 第82章 钮钴禄氏 胤禛想得挺好的,却不知道,玉龄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了。 一直到一个多月之后,弘晖的身体完全好了,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他那边仍然没有什么结果。玉龄自己随便查了一下,因为锁定了钮钴禄氏,倒是容易了许多,一下子就查出来了。 她都能查到的东西,胤禛没道理会查不清楚。却迟迟没有告诉自己结果,分明是另有打算。 虽然不至于就因为这种事情疑心胤禛,但玉龄心中却仍旧免不了有几分不悦。在这个时候,瓜尔佳氏传来了康熙的意思,说是要将弘晖接进宫去,玉龄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那一瞬间她倒是犹豫过一瞬,想着是否要问一下胤禛的意思。然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想到弘晖才刚刚吃了那么多苦,一出来就又要跟自己分开,再加上想起当初在宫里时弘晖说过的那些话,玉龄是绝对不愿意让他再进宫去的。 每天去上书房上学,能够跟自己相处的时间本来也不多,再进宫去,母子之间自然更加疏离。再想想胤禛小时候,就是因为爹不疼娘不爱,所以养成了这种多疑又敏感而且小心眼的性格,玉龄便立刻下定了决心。 瓜尔佳氏得到她穿过去的答案,苦笑了一番,只能召玉龄进宫去,问问她究竟在想什么。 “实话告诉你吧,”她语重心长,“这事是皇上主动提起来的,虽然就算你们回绝了,他大约也不好表现出什么,可是心里未必会高兴。”毕竟是帝王之尊,就是寻常人家的老人想要含饴弄孙,儿子们也只有上赶着送,没有拒绝的道理。 不然去问其他兄弟们,谁家若是有这样的造化,可还会拒绝? 玉龄闻言立刻苦了脸,“若是这样,果然是不能拒绝的。”她当时一时冲动,立刻就拒绝了,没有深想过。现在瓜尔佳氏一说,立刻就明白过来了。瓜尔佳氏虽然说她可以回绝,但实际上,康熙其实根本没有给她拒绝的余地。 瓜尔佳氏一叹,“早知道你是这样的心思,当时我就劝说皇上了。偏我想着这条路毕竟容易些,你和胤禛不会拒绝,便也说了赞成的话,如今也不好改口。” 玉龄一听就知道瓜尔佳氏其实是对自己有些不满了。 其实她们之间,说是盟友,但是实际上瓜尔佳氏并没有多少需要玉龄的地方,倒是给了玉龄不少帮助。她们本来没什么关系,也就是都是穿越者,有了一两分“老乡”的情面——就算是这样,其实也是要打折的,毕竟她们实际上算起来还不是来自一个时代。 这一点点情面,凭什么要人家替她赴汤蹈火呢?瓜尔佳氏本来是好意,结果被她毫不犹豫的拒绝,恐怕面子上也很过不去。说不定还要以为是自己不放心她,不愿意让弘晖入宫。 这么一思量,玉龄那一点刚冒出来的脾气就立刻散了。现在还不是她张扬的时候呢。 于是她老老实实的回府,将瓜尔佳氏的意思告诉了胤禛。 结果却有些出乎她的预料,胤禛听了之后,皱着眉思量了半晌,道,“此事你不必再管,回头爷进宫去跟皇阿玛说,弘晖才刚刚经历了那么多事,惊魂未定,就算入宫,怕是也徒然让皇阿玛操心罢了。” 玉龄眼睛一亮,“爷的意思是不让弘晖去?” 胤禛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福晋的意思,难道不是不让弘晖去?若是如此,倒是简单了。爷打个招呼,谅来如今还没人敢在宫里怠慢了弘晖。福晋只管放心便是。” 玉龄得了便宜,也不卖乖,立刻道,“爷误会了,我的意思就是不让弘晖去。只是没想到跟爷想到一起去罢了。” 胤禛挑了挑眉,已经听出了玉龄潜藏的意思。他心里盘算着,上一回福晋没有跟自己商量过,就自己跑到弘晖院子里去,让自己平白担心的帐还没算呢,这一回又是不相信自己,莫非在福晋眼中,他爱新觉罗胤禛,竟是会“卖子求荣”的人不成? 尤其是在前不久,才领会到了要以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的妻儿这个念头,胤禛现在真是信心满满之时,福晋非但不信任自己,还有在后面拆台泄气的行为,若是不好生罚一罚她,胤禛自己心里这个坎儿可过不去。 所以他哼了哼,眼睛一转,对玉龄道,“这些事情福晋不必操心,有爷在,只管放心就是。倒是有一件事,要同福晋商量一下。” “什么事?” “贝勒府可以立一个侧福晋,原本福晋的意思,宋氏进府的时间最早,平日也是个听话懂事的,索性把她提上来,也省得皇阿玛那里直接指过来。”胤禛道,“原本宋氏没有尺寸之功,要上折子请封也不易,那也罢了,偏偏这一次发生的事情,也有她的手脚在内。爷想着,这个侧福晋,她大概是无福消受了。福晋有什么打算呢?” 玉龄听到他的话,也是微微一愣。 原本的历史上,李氏这时候已经是侧福晋了,自然没有人能再抢走。 可是现在李氏已经走了,府里算来算去,除了德妃那个侄女,就只有宋氏一个扶得起的。而且侧福晋是上了皇家玉牒上的,在大清朝的律法里,倒也算是个主子,宫里有什么事情,都是需要出席的,她的傀儡自然也不能用。 这样一来,这个位置倒的确是要费思量了。 玉龄想到这里,情知胤禛想来早有计较,便问,“那么依爷的意思,该如何呢?” “爷可以替福晋出个主意,但福晋也要拿出诚意来才可。”胤禛颇带暗示的看向玉龄。 玉龄略略一想就明白他的意思了,大概还是打着让自己再cospy一次方碧云的意思。不过玉龄的态度一直很明确,cos可以,方碧云不行。于是便大方的答应了。 胤禛道,“如此,爷便让人去安排了。回头有了准信,再告诉福晋。” 玉龄原以为胤禛想到的是什么好法子,结果过了两日,胤禛竟然直接带了一个女人回来,等对方揭下帷帽,玉龄就呆住了。 钮钴禄氏!虽然只是在图像上看过一次,但是玉龄一眼就认出来了。 对于这个最有可能被穿越女穿,并且最有可能成为自己情敌的女人,她是非常戒备的。本来的打算,是直接断绝她们的路,让她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府。但是接二连三发生了那么多事,废太子,弘晖的天花,导致玉龄根本没有心思去安排,到现在也只弄出了一个方碧云的身份。 而钮钴禄氏,是要参加明年大选的! 玉龄虽然早就知道胤禛查出了钮钴禄氏的存在,也一直知道他是另有打算的,可她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的打算竟然会是直接把这个女人领回来,还信誓旦旦说是替她想的办法! 钮钴禄氏到底给他灌了多少迷魂汤?! 玉龄一瞬间甚至无法维持自己的冷静和理智。她努力的控制着,也就是让自己不要开口罢了,因为她怕自己一开口,说出来的就是恩断义绝的话。 她现在不能这么刚烈,她还有两个孩子……这不是现代,离婚还能把孩子带走的时代,不行,要冷静。 这么一直给自己暗示,玉龄才终于慢慢的从那种手脚冰凉的状态里缓过来,看见站在面前的钮钴禄氏朝着自己大方的一笑,“有劳四福晋了。” “无妨。”玉龄动了动唇,吐出两个字。 平心而论,在她所认识的那么多穿越女之中,钮钴禄氏的长相是最平常的,就是玉龄自己,如今长开了,也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模样。钮钴禄氏,充其量能说一句清秀。 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呢?她有才华,有能力,心怀天下,不输给胤禛身边的任何谋士。这样一个女人,就算是胤禛,恐怕也很想得到吧? 玉龄只觉得心头一阵发寒。她没有料到,当初刚刚嫁进来的时候都没有遇到这样糟糕的状况,那么多年之后,她已经决心跟胤禛在一起一生一世,其他念头尽皆湮灭时,竟然会猝不及防的对上这种事。 然而越是这样,她反而镇定下来了。心里像是隔绝了所有的情绪,摆出客气有礼的微笑,落落大方的招呼钮钴禄氏,完美之至。 只有胤禛察觉到玉龄的不对劲。因为福晋平日里是不会特意讲究这些东西的。他略一想,就发现自己出现了什么疏漏,他从没有跟玉龄说过钮钴禄氏的事情,突然把人带回来,说不定她就误会了! 不过,在想要开口解释的前一刻,胤禛的话又咽了回去。一来钮钴禄氏也在这里,他不好低声下气放低身段来哄玉龄,否则难免失了威信。二来嘛……胤禛还是头一回看到福晋变色的样子。想到她这是为了自己醋意横生,心中难免得意过头。 他固然从没有展露过对福晋的在意,但福晋也从没有表示出对他的情意啊。 第83章 就是不 钮钴禄氏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本来也就是让玉龄看一眼而已。 等人走了之后,胤禛立刻上前,问道,“依福晋看,能把你那傀儡的脸捏成这个样子么?”他深知自己方才已经做得过了,这会儿若是再吊胃口,福晋可就不是呷醋这么简单了。 果然玉龄呆了呆,“什么?” 胤禛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是这样的,爷……我已经同钮钴禄氏说好,等四十二年选秀,求皇阿玛把人指给我,到时候福晋照她的样子捏一个傀儡,再将她送出去。她往后会隐姓埋名,做爷的谋士。”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连爷的自称都改成了我。 在听完了这句话的瞬间,玉龄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冒,她忍了忍,才问,“我记得,钮钴禄氏似乎是八弟身边的人?” 胤禛面色一变,有些勉强的问,“福晋也知道了?” “我若是不知道,爷是不是就打算一直瞒着?”玉龄咬牙,“她是八弟身边的谋士,弘晖的病说不定就是她的手笔。就算如此,爷也还是欣赏她的才华,所以要把人留在身边?” 对玉龄来说,这跟胤禛把钮钴禄氏娶回来,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罔顾孩子的性命,只顾着他的大业。如果是这样,她宁愿让弘晖进宫,至少从此之后,胤禛绝不敢再轻忽这个儿子! 当然,这个念头也只是她冲动之下产生,不会付诸实践。然而对于胤禛,玉龄是真的有些失望了。 胤禛脸色微沉,“我已经问过,这件事并非她所为,乃是八弟妹私底下的手段。否则我如何能容她?而且八弟妹不是个能容人的,八弟又颇有些想要纳她的心思,钮钴禄氏已经跟八弟分道扬镳了。她主动来找我,提出了这个交易,且也表明了她的态度,绝不会与人做妾。我想着……” “爷想着,不用白不用,是不是?”玉龄冷笑,“真是抱歉极了,爷怕是不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四福晋比八福晋更不能容人呢!连八弟妹都容不下她钮钴禄氏,爷未免将我想得太过大度了!” 她这一番话真是毫不客气,胤禛脸上一时也有些下不来。他原以为福晋不会在意一个名义,毕竟那些傀儡也好,此前的宋氏李氏等人也好,都只是占了个名义。既然如此,多一个钮钴禄氏也没什么关系。 何况现在的情况,他欣赏钮钴禄氏的才华,她主动找上门来,推给别人未免不智,而且福晋也需要一个挡箭牌,一举两得之事,胤禛不明白,为何福晋不肯? 所以他也有些不高兴,不过想到毕竟是自己隐瞒在先,福晋如果早知道了钮钴禄氏的身份,自己就这么把人带来,她心里不高兴,也是应该的。所以便将心中的气忍下,耐心分说道,“这是两全之事,福晋不如再想想。爷虽然未必非要将钮钴禄氏留下,但若是她去帮助其他人,到底也是个麻烦。何况福晋不是也需要一个人去占那侧福晋的身份?” “既然如此,爷何不直接把人娶回来?这样就绝了她投向其他人的可能。八弟不也是这么想的么?哦,我知道了,因为钮钴禄氏不喜,所以爷不能这么做,是也不是?” 玉龄争风吃醋,胤禛只当做是情趣,然而这番话说出来,分明就是不信任他的意思,胤禛也有些恼了,怒道,“爷是什么样的人,福晋难道不知道?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言,可曾替我想过?这件事爷还非要这么定下,福晋自己再想想吧!”然后摔门走了。 他承诺过福晋的事,哪一件没有做到?那么多兄弟之中,谁似他这般,身边实打实的是只有福晋一个人?即便是这般福晋仍旧不肯信他,胤禛也不免有些心灰。 其实将钮钴禄氏带回来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心虚气短的,毕竟里头牵扯着八弟和弘晖,如果福晋不同意,好好说他自然也会考虑。可是现在,玉龄的态度却也惹恼了胤禛,倒是将那几分心虚给忘了,一心觉得要给福晋一个教训,这件事还就要这么定了! “这是怎么了?”胤禛的动作太大,他走了之后,乌嬷嬷连忙进来,见玉龄手撑着额头,靠在榻上,便问道。 玉龄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头疼,“没事。对了,弘晨呢?” “奶娘带着,想来是在阿哥的院子里。”乌嬷嬷道,“福晋有什么吩咐?” “我想……去庄子上住一段时间。”玉龄说。 乌嬷嬷不由皱眉。她知道玉龄刚刚跟胤禛争执过,这会儿说出这话,颇有点儿吵架之后回娘家的意思。不过她的身份特殊,回娘家是断断不能了,再说老爷夫人也都不在了,回去也没意思。所以才说要去庄子上。这去的,自然是她自己的嫁妆庄子。 但乌嬷嬷却不太希望她去。她的心思,跟这个时代的女人没什么分别,觉得抓住丈夫才是最要紧的。玉龄跟胤禛 吵架,本来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现在再搬去庄子上,若是到时候四爷不给这个台阶,难不成当真在庄子上住着吗? “这究竟是怎么了?”她想了想还是问道,“福晋若是有什么心事,跟奴婢说说也可。别闷在心里。这会儿节气也不对,去庄子上做什么?” 玉龄却不愿意解释。这种事跟乌嬷嬷是说不清楚的,她也不想说。 其实她最生气的,不是胤禛做的这件事,而是他的隐瞒。事前一点端倪都没有,突然将钮钴禄氏给带回来,言辞还那么含糊。玉龄后来想想,也就明白胤禛的意思了。他分明是故意为之。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才做出这个决定,玉龄都觉得像个笑话。 她也反思了自己,大概自己之前表现得实在是太过大度了,只要胤禛不碰其他人,那她就只当是不存在,就算留在府里占个侍妾的位置也没什么。她没说过一句委屈。 结果就因为这样,胤禛莫非就真以为她那么好欺负,可以任由他瞎胡闹吗? 可是他不知道,钮钴禄氏,本来就是玉龄的心病之一。之前知道钮钴禄氏跟在胤禩身边的时候,玉龄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所以哪怕胤禛隐瞒了调查的结果,玉龄也没有问过。反正钮钴禄氏跟他是不可能走到一起了。 结果才这么想着,胤禛就明晃晃的打脸来了,直接把人领了回来。 他说是钮钴禄氏主动找上门来,并且钮钴禄氏说过不愿做妾,只是个挡箭牌之类的话,玉龄全都相信,可却不能接受。钮钴禄氏留在胤禛身边,她就是不接受! 其实玉龄也知道,自己现在对胤禛的要求,比之从前要严格了许多。但她不打算改,如果胤禛接受不了,如果他就是非要如此的话,玉龄觉得,自己也绝不会再低头。 她妥协得已经够多了。如果到了现在,跟胤禛结婚十年,孕育两个孩子,到现在还是不能做回自己,还是要不停的妥协,委屈,玉龄觉得,这段婚姻,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好。她大概要重新冷静的想一想了。 这个时候,不跟胤禛碰面,是个比较容易冷静下来的办法。同时也是向胤禛表明自己的态度。她绝不会妥协。 乌嬷嬷劝了半天,玉龄铁了心,怎么可能劝得动?只能趁着准备的时候,让人偷偷的传了消息给胤禛。自家爷和福晋平日里从来都和和气气的,偶然吵个架,在乌嬷嬷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问题,说两句好话,服个软自然就好了。 结果胤禛听了之后,先是慌了一下,但是立刻又被激起了逆反心思,觉得福晋大约是想威胁自己,他这时候若是妥协了,未免就失了一家之主的气度,便打算给福晋一个教训。 距离玉龄上一次生气,已经过去太久了。以至于四爷忘记了,在跟自家福晋的之斗争之中,福晋可是从来没有低过头的。每一次都是他自己先服了软。 玉龄带着弘晨和几个下人,轻装简行的就去了郊外的庄子。顺便还留了两个人在宫门口,等弘晖下学之后,直接把人接过去。 到了晚上,胤禛才发现弘晖还没回来,着人去问,知道是被玉龄带走了,这才感觉有些不妙。 但是自己才刚刚放下豪言壮语,那示弱的话也是说不出来的,胤禛只能咬着牙挺着了。 上次弘晖出天花的事情过后,胤禛就已经将宋氏送到某个庄子里去养着了。所以现在玉龄带着孩子一走,偌大个府邸里头,就只剩下胤禛一个主子了。 白天也就罢了,胤禛要去上朝,无数的公事等着他办,也就不容易想起这些。可是到了晚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好不冷清。 这么过了几天,胤禛就有些受不了了。 第84章 办法 钮钴禄氏跟在小太监身后一路往里走,也察觉到了四贝勒府的变化。 表面上看来一切都跟之前没有不同。看门的还是那几个人,引自己进来的小太监也没有变,周围的环境就更是不可能有什么大的更改了。可她就是察觉到了不同。 那是氛围的不一样。上次来的时候,来往的下人们虽然纪律严明,但是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显出了贝勒府的皇家气度。而这一次,明明还是那些人,可个个都目不斜视,显得过于肃穆了。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钮钴禄氏有些懊恼的想。 上次她明明已经同四爷谈好,还去见了四福晋,本以为这件事情板上钉钉,是不会有什么差错的了。却没想到,这段时间四爷一直没有联络她。钮钴禄氏心里着急,这才主动登门的。 她现在的处境,其实并不好。 当初她穿越过来之后,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这里跟自己知道的历史并不相同。甚至几乎可以确定,胤禛身边是有穿越女的,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四福晋。 钮钴禄氏是个有野心的女人,也没有去跟穿越女争男人的意思。胤禛府里挺干净的,一看就是四福晋的手段,她觉得这个四福晋不是个能够容人的,便放弃了胤禛。 最后机缘巧合的遇到了胤禩,一番考察之后,觉得是个不错的人选。最重要的是,胤禩性情温和,比较容易接纳别人的意见,跟着他能够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相较而言,如果能成功的话,倒是个比胤禛更好的人选。 因为胤禛太有主见也太勤奋,他需要的是埋头做事的人,而不是能够替他掌控方向的人。 历史上这样的皇帝也很多,而跟着他们打江山的人,最后往往都没什么好下场,因为他们喜欢乾坤独断,决不允许臣子太过强势。 然而那只是理想情况。事实是,在跟胤禩合作了一段时间之后,钮钴禄氏失望的发现,他的格局其实还是太小了。着眼的地方永远都是朝堂争斗,却从没有想过天下,想过百姓。相较而言,后来被称为“抄家皇帝”,又推出了火耗归公等措施的胤禛,显然更像一个英明帝王。 当然这也只算是有利有弊,钮钴禄氏既然有野心,也有自信能应付这样的场面,何况那都是将来的事了,现在操心还为时过早。 然而她遇到的问题,却不止这一个。 大概是她的性别实在是给人太多遐想,胤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忽然生出要纳她进府的意思,为此还表现出了深情款款的模样,又许诺了她不少东西。 然而钮钴禄氏却没有被他影响到。她是非常冷静的。现在她的身份是谋士,虽然也依赖胤禩,但并不是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但如果一旦进了胤禩的府邸,成了他的侍妾,那感觉就完全不同了。 再说,八福晋的善妒并没有比四福晋少多少。 如果真的非要用这种办法才能站稳脚跟,她更愿意选择胤禛。这是因为,八福晋跟四福晋虽然一样善妒,却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四福晋能够影响胤禛,八福晋对胤禩的影响却少之又少。 所以她可以跟胤禛谈条件,自己只占个名义,并不履行侍妾的指责。胤禩那边就不同了,说不定还以为他愿意纳妾是她的服气,谈条件就是不识抬举。——事实上也是这样,钮钴禄氏才表露出了一点这方面的意思,胤禩就已经很不高兴了。 毕竟是皇子,得罪了她的下场十分难说,所以钮钴禄氏迫切的需要一个新的靠山。这才是她最终会想到跟胤禛谈条件的原因。 而且她也成功了。 结果成功之后却迟迟没有得到胤禛这边的消息,而胤禩还在对她施压,钮钴禄氏自然就坐不住了。 而现在,看到四贝勒府的情景,钮钴禄氏心中升起了不妙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钮钴禄氏有一种预感。四贝勒府的这种变化,跟胤禛没有联系自己,有着直接的关系。如果解决不好的话,说不定自己的这一条退路,就彻底堵死了。 现在的情况,她根本不可能在找到一个比胤禛更好的效忠对象,而且胤禩也不会给她时间,所以胤禛,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她也不会放弃。 心里盘算着这些,但是钮钴禄氏来到胤禛面前时,面上的表情还是十分从容的。 胤禛的心情显然不算好,皱着眉问,“你怎么来了?” 福晋就是因为钮钴禄氏才跟自己闹的。虽然胤禛当时扔下了狠话,就要按照自己的说法来办,但是福晋的强硬超出了他的想象,现在颇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意思。 继续强硬下去,跟福晋硬碰硬?这会儿胤禛已经冷静下来了,想起来福晋从没有对自己妥协过,这一次恐怕也不会。可是要他示弱,又未免觉得太丢面子。于是就这么不上不下的吊着,别提多难受了。 这种时候,胤禛自然是不想见到钮钴禄氏的。这种迁怒,本来不应该出现在他身上,但奈何,他最近的日子实在是太难过了些。 日常的一应吃穿用度,下人准备的,总不如福晋准备的贴心。而且累了一天回来,胤禛早就习惯了跟福晋说说话,再去看看孩子,现在回来之后却只有自己一个人,就算想要说话,也不知该找谁。 何况福晋去庄子里的事,也不是密不透风的。康熙旁敲侧击的问过,连兄弟们也拿话来打趣他。胤禛虽然面上不显,可实际上心里却也是不好受的。 所以钮钴禄氏不请自来,他突然见到这个让自己和福晋失和的罪魁祸首,自然高兴不起来。 钮钴禄氏显然已经心有准备,所以倒也没有意外,只是道,“打扰四爷,实在并非我所愿,只是八爷那边催得急,我才不得不登门拜访。”顿了顿,又试探着问,“不知今日能否拜访福晋,将事情定下?” 胤禛的脸一下子黑了。但他能在玉龄面前低头,却不能在钮钴禄氏面前露怯,只是道,“福晋这几日不在府里,怕是不方便。” 钮钴禄氏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明白,四爷跟四福晋这是闹矛盾了。而且这个矛盾,搞不好还跟自己有关系。 看来她之前推断四福晋善妒,实在是没错。只是她没想到,醋性竟然这么大,连这样的权宜之计,都容不下。而且看四爷的样子,分明是被影响到了。若是这会儿他拒绝了自己…… 想到这里,钮钴禄氏立刻冒着得罪胤禛的风险问道,“四爷,我自问并没有什么过错,却不知是什么地方惹得福晋不喜?” 胤禛表情严肃的想了想,透露了一点,“之前弘晖出事,福晋一直悬心,心情自然不豫。” 钮钴禄氏便知道自己是被迁怒了,这种事真是有嘴也说不清。她心里将八福晋骂了个遍,同时也思量着应该如何处理。其实如果可以,钮钴禄氏倒是想开诚布公的跟四福晋谈谈,她相信,她跟四福晋,至少比跟八福晋有共同语言,达成共识的可能也更高。 所以她想了想,问,“不知福晋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我再登门拜访。” 其实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但凡穿越女,不可能不防备自己,所以跟胤禛见面很少,还主动提出要拜访玉龄。只是她却不知道胤禛之前一直没有说过,结果惊喜变成了惊吓,好好一件事就变成了这样子。还想着自己上门拜访,说服玉龄。 胤禛可不敢让钮钴禄氏跟玉龄再见面,万一再牵扯出什么来,福晋恐怕真的要生气了。 他摆了摆手,“不必,此事爷自然会解决。” 不过钮钴禄氏的事情,也不能不管。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把人纳入自己的保护之下,胤禩那边的人看到了,自然就懂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为了钮钴禄氏跟他撕破脸皮。但是福晋那边还没解决,如果知道自己还护着钮钴禄氏,会不会误会更深? 想来想去,终于让胤禛想出了一个办法。 第二天下朝之后,胤禛没有回府,而是骑马去了郊外的庄子。 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安慰自己,这一次去是为了正事,可不是对福晋妥协。这么自我安慰了一会儿,精神胜利法发挥作用,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胤禛的神态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 结果到了庄子里一问,玉龄竟然不在。 “福晋说是没见过百姓耕种,所以去山下的村子里看佃户们播种去了。”留守在庄子里的丫鬟伶牙俐齿,两句话交代清楚了去处。 胤禛的本心是希望跟过去看看的,但是转念一想,那样未免太上赶着了,便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庄子里等着。 第85章 叹息 这一等就等了一个时辰,玉龄才终于回来了。 听说胤禛竟然也来了,玉龄面上难掩惊诧,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人。 钮钴禄氏抬手摸了摸脸,“四福晋看我做什么?我早说过,四爷对福晋在意得很。福晋方才还说,四爷拉不下脸面来找福晋,如今还有什么话说?” 玉龄哼了一声,“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对四爷的了解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钮钴禄氏却含笑道,“不及福晋胸有成竹。” 如果不是心里知道胤禛会来,四福晋如何会跑到这个地方来,而且还住得那么安然? 钮钴禄氏其实一开始发现这一点的时候,是觉得她有些托大的。到了现在,也只有一句羡慕可说了。对胤禛这样的男人来说,会对玉龄低头,显然是因为在意她超过其他。 她曾经以为的四福晋善妒,其实不过是因为人家夫妻齐心罢了。就算是在后世,这样的感情也难得,何况胤禛的身份还如此特殊。 不过钮钴禄氏也只是羡慕一下,要她自己放弃理想,去相夫教子,她却是不甘心的。而且,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只能有一个身份。要么是男人倚重的谋士,要么是后院里的女人,不可兼得。而她早就做出选择了。 这不就是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吗? 钮钴禄氏去过胤禛那里之后,就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于四福晋。于是她便着意收集了玉龄的消息,然后跟着来到了这里,打算说服玉龄。只要玉龄点头,胤禛那边自然没有问题了。 而且,这也算是一劳永逸。跟玉龄达成共识之后,自然不必再担心玉龄会猜忌她跟胤禛的关系。 她也差一点成功了。虽然四福晋还没点头,却已经能够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钮钴禄氏也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重点表达出没有跟别人抢男人的意思这一点。两人算是相谈甚欢,所以玉龄才把她带回庄子里来。 却没想到,胤禛竟然也来了。 玉龄没有再说什么,让人领着钮钴禄氏去休息。自己换了衣裳,才出去见胤禛。 胤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玉龄。大概是因为住在庄子里,她换下了平日里繁复厚重的衣服,以简洁为主,也没有什么花样。却反而显得难得的清爽。头发也没有认真梳,只随意的挽在脑后,反而多出了几分凌乱的风情。脸色红润,精神十足,显然并没有因为这一天在外头跑便产生疲倦。 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适应庄子里的生活。胤禛心中骤然生出了这个念头。 甚至她比在府里过得更好些。因为在府里,她是不可能这么到处走的,多半时候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出去走也只能在花园里散散步。能去的地方,能做的事情都有限得很。 胤禛蓦然意识到,其实这些年来,的确是自己委屈的福晋。皇子福晋看似风光无限,实在反而是限制了她。如果没有自己,如果没有嫁入皇家,她或许会过得更自在,更鲜活。 他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但当事实摆在眼前,也只有认输。 之前自己打算晾一下福晋的想法,在这样的情况下,便显得有些可笑了。没有自己,她依旧怡然自得,反而是自己离开她之后,便处处不适应。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好在玉龄对他的态度很客气,并没有置之不理,让胤禛松了一口气,又有种说不出的挫败。 “爷来了怎么不让人去通知一声?”玉龄直接跳过了他怎么来了,为什么要来一类的问题,避免了双方的尴尬。 可是胤禛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不介意了。所以越是表面上看去没什么事,事情反而越严重。因为她摆明了不愿意再跟自己讨论那件事情。 “爷来看看弘晖和弘晨。”胤禛想了想,找了个非常安全的话题,但是说完还是忍不住补了一句,“爷看福晋在这里倒是过得十分逍遥。” 玉龄眉一挑,“没有别的事情做,自然就只能自己找乐子了。”虽然话里没有提胤禛的不是,却处处都透着针锋相对的意思。 胤禛却恍若未觉,“福晋若是无事,不如还是赶紧回府去。府里没有福晋主持,毕竟不妥。” 这算是给玉龄一个台阶下了,对胤禛来说,要他开口道歉自然是不可能的。能说出这句话已是难得。如果玉龄要就坡下驴,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虽然胤禛来的时候,嘴硬的安慰自己不是低头,但既然来了,自然就是低头了,这一点谁都懂。反正都低了头,如果一点效果都没有,那可就白费了他的一番心思。所以玉龄进门那一刻,胤禛就打定主意了,钮钴禄氏的事情且不说,先让福晋回府才是正经。 回了府,关起门来就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了。否则福晋一直住在这庄子里,不说别人,康熙就第一个不会放过这件事。毕竟皇室的体统还是要的。 但玉龄却是打定了主意,这一次胤禛不退步,绝不会回去。她宁可跟胤禛彻底撕破脸,大不了皇子福晋的体面尊严也不要了,一直住在这庄子里,谁也奈何不了她。但这件事却绝不能含糊过去。 一定要让胤禛承认他的错误,并且保证绝不再犯才可以。 玉龄以前看小说,不知道多少次看过那些主角们在各种各样的好言好语之中,含糊其辞的就将事情带过了。结果这件事只是表面过去,实际上的裂痕却还在,最后还是会导致更加糟糕的结局。 这样的做法,玉龄不取。 所以她说,“府里的事情,爷做主也就是了。有下头的人帮衬,哪有什么难的?我在不在,想必不打紧。” 这话里透露出来的决不妥协的意思,让胤禛有些烦躁。 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两步,转过头来看着玉龄。他了解玉龄,就像是玉龄了解他。所以此刻,胤禛也很清楚,玉龄想要的是什么。 “你……唉!”胤禛叹了一口气,两步走上去,将玉龄按进了自己的怀里,不情不愿的道,“这件事是爷错了,这总成了吧?” 他所有对玉龄的无可奈何和纵容,似乎都包含在这一声叹息之中了。这一叹,心口顶着的那一口气无端消散,胤禛算是彻底承认了自己输给玉龄了。 “爷错在哪里?”玉龄从他怀里仰起脸来。 胤禛到底还是不希望玉龄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一抬手遮住了玉龄的眼睛,“爷不该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决定。更不该隐瞒着钮钴禄氏的事。爷往后不会再如此了。” 顿了顿,他提出自己的要求,“玉龄,别置气了。跟我回去,好吗?” 没亲眼看到胤禛此刻的表情,玉龄表示有些遗憾。但是适可而止的道理她也是知道的,胤禛能退到这一步,差不多也是极限了,逼急了恐怕又要陷入冷战,而且到时候掌握主动权的,可就不是自己了。 所以她想了想,道,“爷今儿想必不是专程来道歉的吧?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我才知道要不要回去。” 这意思就是,事情要在这边解决掉,不会留到回府了。 胤禛虽然知道这时候不是说钮钴禄氏的事情的时候,但也不敢不说。斟酌片刻才道,“福晋先别顾着生气,听我说完钮钴禄氏的事情,可好?” 玉龄勉为其难的点头。 胤禛便道,“钮钴禄氏本是八弟身边的人,她找上门来时,爷也不信她。但无论如何,如果她真的铁了心要离开八弟,咱们不妨推她一把。至少给自己减少个敌人。”他说到这里,理清楚了思路,也下定了决心,“爷也不是非要留她在身边。但是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掌握着这么一个人,对咱们只有好处。” “爷答应你,这件事过了,就让钮钴禄氏离开。她去哪里,再不与爷相干。” “不可惜么?”玉龄问他。 钮钴禄氏的才华,自己的确是比不上的。事实上,玉龄在心里苦笑,胤禛来之前,钮钴禄氏已经说服她了。甚至答应,往后只跟她见面,任何事情可以交给她转达,绝不会私底下跟胤禛联络。态度可算得上坚决。 玉龄也不太相信她那种有大志向的女人,会愿意囿于后院的一方天地。从这个角度来说,玉龄其实挺羡慕钮钴禄氏的。因为她自己,是绝对没有这个命了。 胤禛这次没有浪对,认真的想了想,才傲然道,“就算没有钮钴禄氏,难不成天下大势就会变了不成?这一点自信,也还是有的。”无非是要花更多力气,要更多的靠自己。对胤禛来说,这其实才是常态。 玉龄抿了抿唇,最后也只有一声意味难明的叹息。 “那就回去吧。”她也认命了。一辈子就是这样了,跟眼前这人纠缠不清。 所幸……她没有选错人。 第86章 捉弄人 胤禛也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催促,“也别等明日了,让人收拾了东西,现在就回去吧。”夜长梦多啊,福晋向来有主见,他实在是有些怕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夜里睡不着左思右想,又觉得就这么回去便宜他了,然后翻悔? 玉龄摆摆手,“爷急什么,还有个人要让你见一见。” “谁?”胤禛有些惊讶。 玉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交代婢女们去请贵客过来,然后才转向胤禛,“爷见了就知道了。” 见到钮钴禄氏的时候,胤禛的表情简直比见鬼还夸张。 这个他跟玉龄产生争执的罪魁祸首,竟然就住在玉龄的庄子里!胤禛忽然觉得这个世界自己有些看不清了。他忍不住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想着,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就主动来找四福晋说清楚,解开这个结。所以便来了。”钮钴禄氏笑着说,然后还不忘捧玉龄一句,“好在四福晋通情达理,听我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便原谅我了。” 她又转向胤禛,“我还想着回去通知四爷呢,谁料你们夫妻情深,竟然等不及赶过来了。” 听到这句带着打趣意味的话,胤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能也许……被福晋耍弄了一次? 明明她已经被钮钴禄氏说服了,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还让自己主动认了错,又许下那么多的承诺,然后才让钮钴禄氏出来,分明带了几分示威的意思。 不过,胤禛在心中叹气,若是这样的话,自己倒是不必担心福晋反悔了。只是要提防她再提出什么让自己没有预料的要求来。 然而玉龄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现得非常大度,“爷有心要找个谋士,我当然只有支持的。我看钮钴禄妹妹就不错。这些事我不懂,也不去管你们。就按照上次爷说的那样办吧。” 十分干脆利落。 胤禛意外之余,也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总算是结束了,而他也总算不必再过孤苦伶仃的日子了。 既然已经说好,玉龄自然就要搬回去。但是今晚着急忙慌的赶回,说不得还让人以为四贝勒府发生了什么事呢,所以最后玉龄好说歹说,把胤禛一个人劝回去了,她则第二天再回去。——胤禛要上早朝,从这边赶过去的话就太麻烦了。 第二日玉龄回城之后,便进宫去请安。瓜尔佳氏抓着她问,“你究竟在闹什么?” “娘娘也知道了?” “满京城里就没有不知道的人。四福晋一向大方体贴,猛然来这么一遭儿,许多人都看不清是怎么个路数呢。不过我看四爷最近的压力不小。”瓜尔佳氏道。 玉龄挠了挠头,将钮钴禄氏的事情说了一下,“这件事是我小心眼了,毕竟小纽扣的身份不同。”那可是弘历的生母,如果历史正常发展,将来人家才是后福无数的圣母皇太后。 “我看是胤禛的处理手段太过糟糕。”瓜尔佳氏毫不客气的道,“当然你也没多好。我都没想到啊,你们两个成年人,竟然像小孩子一般处事,丝毫不顾虑后果。” 玉龄笑笑没有反驳,心中却不甚赞同。这种涉及到原则和底线的事情,就是要坚决的摆出自己的态度,含含糊糊的,非但自己不痛快,也会让人误解。当时她离开的时候,未尝不是真的存了跟胤禛掰的心思,现在想来是太草率了,可玉龄不后悔。 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她不会知道,胤禛也有低头的时候。冲着这个,就什么都值了。 况且别管他们手段如何,最后事情解决了就可以了。 瓜尔佳氏想了想,又道,“不过既然钮钴禄氏这里解决了,往后你当可以高枕无忧了。” 年氏是康熙五十三年左右才入府的,说起来年纪跟弘晖也差不多。当时胤禛之所以要纳她,更多的原因是想要得到年家的支持。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按照瓜尔佳氏的计划,这十多年的时间,储位的事早就尘埃落定,根本不会有年家什么事。那时候胤禛也四十岁了,更不可能突发奇想要纳一个跟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姑娘。 所以过了钮钴禄氏这一关,往后自然就不会再有这些事情让玉龄烦心了。 玉龄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之前态度才那么强硬。因为这也是她可以试探胤禛心思的最好机会了。 不过,胤禛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在玉龄这里,可还没有。 她今天来找瓜尔佳氏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请她帮忙,“按照四爷的打算,府里也需要一个钮钴禄氏模样的傀儡。不知道娘娘方不方便替我修改一番?” “举手之劳,这倒没有什么,”瓜尔佳氏说,“但你就当真这么如了胤禛的意?真不怕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玉龄微微一笑,“放心吧,不在人掌控之中的,才是意外。”言下之意,眼前这件事,全然都在她的掌握之中,自然不可能出现所谓的意外。 瓜尔佳氏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有自信,但是看玉龄这样子就是不会说出来的,所以也没有追问。反正如果闹出来的动静大,过几天宫里也就知道了,所以瓜尔佳氏也没问。 制作傀儡的时候麻烦,要把脸修改一下,倒是容易。问题是瓜尔佳氏没见过钮钴禄氏。好在玉龄会画画,虽然多少跟本人有点差别,但要是真的一点差别都没有,她反而会觉得别扭呢。 两人一边说话,瓜尔佳氏一边做调整,没一会儿就弄好了。玉龄从始至终在一旁围观,却始终没看出来这是什么门道,最后只能放弃了。大抵是她没有这个慧根,就算想要偷师也不能了。 从皇宫里回来,玉龄便开始了自己的准备工作。 这一次,势必要给胤禛一个巨大的“惊喜”,让他往后每一次想起来都会心头一跳,永远忘不掉这个教训才好。 …… 胤禛回府的时候,玉龄并不在正院。乌嬷嬷告诉他,玉龄去安排新院子了。 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个院子钮钴禄氏自然不会来住,到时候除了傀儡之外,也就是他和玉龄有可能去了。所以对于玉龄那么关心院子的布置,胤禛倒也不觉得奇怪。 胤禛想了想,索性决定也过去看看。 到了院子门口,才发现其他人都守在外面,说是福晋不许他们进去。若是他来了,就请他进屋。 胤禛心中立刻浮想联翩,想到玉龄之前曾经答应过自己的福利,心头更是越发火热,让人守好门口,就自己抬脚走进去了。 这个院子跟上一次那个一样,安排得非常偏僻,不过景致不错,显得十分清幽雅致。偶尔小住几日,倒是别有趣味。胤禛走了一会儿,就看到前面凉亭处有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坐着。他立刻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去。 因为这院子里没有其他人,所以胤禛虽然看到的只是个背影,但也能肯定对方的身份,他从后面走过去,轻轻伸出手搭在了对方的肩上,“福晋。” 然而那人转过头来,胤禛却是吓了一跳。只因那张脸跟钮钴禄氏有九分相似,猛一看时还以为是同一个人,细细分辨才能发现不同。 突然看到这么个人出现在自家院子里,由不得胤禛不吃惊。 然而那人转过头来之后,也不言语,也不看他,仍旧是木愣愣的坐着。胤禛迟疑了一会儿,才终于确定了,这又是一个傀儡。 想想上次自己见过的“方碧云”,这次见过的“钮钴禄氏”,胤禛心中不由对这门技艺叹为观止。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内情,他就算是发现了有些地方不像,恐怕也绝对想不出这不是本人,更不可能猜到竟然是傀儡。 瓜尔佳氏究竟还藏着多大的能耐?皇阿玛又究竟知不知道?这两个问题在胤禛脑海里一闪而逝,毕竟跟自己的关系不是很密切,而且目前瓜尔佳氏也没有什么恶意,便抛在脑后了。 现在的问题是,下人们明明说福晋在这里,为何却只有个傀儡?福晋人到哪里去了? 既然福晋不在这里,胤禛便也没有再管那个傀儡,转身进了屋。这时候还不需要掌灯,但是屋子里的光线也暗了许多,胤禛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坐在软榻上,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便抬头望过来。 这一眼胤禛又是吓了一跳。因为那还是一张跟钮钴禄氏九分相似的脸! 那个傀儡刚刚不是还在亭子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瞬间胤禛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傀儡”开口,“爷来了?” “……福晋?”胤禛又是吃惊又是茫然的反问了一声。这声音分明就是福晋,可是这张脸…… 这回胤禛看得更加仔细,也终于发现了一点端倪。眼前这人虽然极力往钮钴禄氏的方向装扮,眉梢眼角却仍旧带着福晋的痕迹。再加上这声音,应该是福晋无疑。 确认了这一点之后,胤禛不由气不打一处来,皱眉问道,“福晋做什么打扮成刚这个样子?” “我不是答应过爷要时不时的扮成傀儡的模样么?爷瞧着我这个扮相可还好?”玉龄却笑盈盈的摸着脸问道。 胤禛看着她的表情,不知为何心头一寒。 以后他再看到钮钴禄氏那张脸,绝对能够下意识的想到今天这个场面。 长着钮钴禄氏的脸的福晋,简直太可怕了。根本就是个……噩梦。 第87章 没想到 情趣变成惊吓,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从那天之后,胤禛老实了很多,也很久没有再提过让玉龄cos别人的提议了。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留下了心理阴影。而且还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痊愈的那种。 甚至这段时间,对上玉龄的时候,他都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 玉龄对此也不奇怪。经过这件事之后,可以说她已经能够在某种程度上压倒胤禛了。虽然这个权利她不会滥用,但握在手里,总是更加让人有底气不是吗?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康熙要南巡了。 而这一次南巡,有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地方,那就是他带走了直郡王胤褆和诚郡王胤祉,却将胤禛留在了京城坐镇。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康熙这时候还不知道胤禛根本不打算把弘晖送进宫来给自己教导,在他看来这也算是为弘晖将来造势,毕竟胤禛是越不过去的,这个时候就开始培养他,将来也能替弘晖把关。 这个消息康熙自己,瓜尔佳氏,玉龄和胤禛都不觉得惊讶,可是对于其他皇子,尤其是两个年长的皇子来说,感觉就不一样了。 太子被废,论理他们身为兄长,应该更被康熙看重,却没想到,这时候留下来担当重任的,竟然是胤禛。 要知道,自从康熙第一次亲征以来,从来都是皇太子留守监国。偶尔巡幸塞外时也会让太子留守京城。国本所在,倒是没人会觉得有什么。可胤禛是什么身份? 论年龄,他比不上胤褆和胤祉;论出身,他的生母现在还在冷宫蹲着呢。这样一个人,凭什么能担此大任? 不过康熙进入中年之后,随着准格尔平定,越发强势、大权独揽,在这些事情上也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所以哪怕有人心里不满,也是不敢表现出来的。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瓜尔佳氏临行前让玉龄进宫,曾面授机宜,只要胤禛这一次的表现不错,她会趁机说动康熙立储。不过这件事并不是那么容易,目前也只有一个想法而已。 玉龄对于瓜尔佳氏能去江南,自己却必须留在京城,表现得非常幽怨。 她自己一穿越就是大婚当天,也根本没有去看过外面的风景啊。后来倒是有机会去塞外,但是自从第一次坐马车晕车之后,玉龄就不怎么喜欢这个差事了,能推则推。 但是这次去江南不同,因为这一次走的是水路,不用一直坐马车颠簸! 而她偏偏要被留在京城里,这让玉龄怎么能不忧伤? 瓜尔佳氏倒是说过可以带她去。但是胤禛都不去,她自己一个人跟着去像什么样子? 胤禛见状,倒是心有所动,对玉龄承诺,将来有机会,就会带她出去走走。不过玉龄对此只是笑笑了事。胤禛跟康熙可不一样,他勤政得很,别说是下江南,就是巡幸塞外安抚蒙古这事,也是没时间做的。 更遑论是单为了带她出去玩呢? 这可不是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最后生生把自己累死的雍正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在京城的日子倒是十分安稳。虽然康熙不在,但毕竟身边跟着不少大臣,而且许多军国重事都是快马飞报给他老人家处决的,需要胤禛做的事情十分有限,倒也没什么为难。 不过很快他们就安然不起来了。因为出巡的队伍传来消息,康熙在江南遇刺,差点儿受伤,而这一次救驾的,正是唯一一个伴驾出巡的嫔妃宸妃瓜尔佳氏。 玉龄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不是还珠格格里面的剧情吗?救驾什么的真是——俗不可耐。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俗不俗的根本不要紧,要紧的是有用。 因为很快又有新的消息传来,因为宸妃受伤严重,所以皇上无心继续巡幸,亲自照料宸妃不说,还下旨等宸妃伤势稳定,圣驾便启程回京。 要知道这一次南巡,康熙说是带瓜尔佳氏出去玩,但实际上是带着政治目的的。大清朝入关之后,对江南的掌控是最弱的,一直到康熙朝都仍然时有叛乱。再加上这里世家林立,派系复杂,所以江南官场既黑且乱,康熙早就有心整治。奈何之前总有事情牵绊着,脱不出身。现在才有时间。 结果就因为瓜尔佳氏受伤了,便要半途草草终结这一次巡幸,简直儿戏一般,自然令人惊讶。 虽然自从瓜尔佳氏入宫之后,便一直圣宠不衰,但是直到现在,所有人才突然发现,他对这位宸妃娘娘的在意,远超过他们的预料! 不知道多少人在心里庆幸宸妃无子,而且还是个不生蛋的母鸡。——御医诊断出瓜尔佳氏难以有孕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住宫中的高位嫔妃,还有有心的皇子们。 至于瓜尔佳氏跟玉龄交好,倒没有几个人在意。毕竟瓜尔佳氏无子,就是被德妃害的。胤禛虽然跟德妃不亲近,但毕竟是她的儿子。瓜尔佳氏总不会去帮助自己的仇人。 但是事情的发展,再一次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康熙回京之后不久,便下旨储位乃国本,国本不定,则朝纲不宁,让朝臣们推选新的储君。 皇子们立刻觉得机会来了,纷纷想方设法串联朝臣,为自己造势。只有胤禛一个人按兵不动。而这个时候,康熙召见了他。 康熙的意思很明显,而且开门见山,没有绕任何弯子:大清朝以后是要留给弘晖的,在那之前,胤禛的责任,就是守好它。 “朕不求你能做个千古名君,但守成之君应该无碍。何况凡事有朕看着,料来无事。”康熙拍板定下了这件事,根本没有问过胤禛的意思,“身为继承人,总要经受风雨。过几日就将弘晖送进宫来吧。” 然而胤禛的态度也很坚决。他一撩袍子跪了下来,“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康熙眯起了眼睛,“你不同意?”他以为这是胤禛的以退为进,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恼怒。他已经许给胤禛储位,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需要以退为进提条件? “是。弘晖年纪还小,怕是不适应宫中生活。”胤禛道。 康熙怒极反笑,“你可知道你在拒绝的是什么?就算你自己不想要,朕也不是给你的,是给弘晖的。你可能替他决定?” “儿臣是弘晖的阿玛,自然能替他决定。”胤禛寸步不让。 “只怕他日他长大成人,懂事之后不会感激你这个阿玛!” “那也是儿臣的事,皇阿玛不必担忧。”胤禛说。不过他也知道,彻底得罪了康熙没有好处,于是硬的部分够了,就来软的,“皇阿玛厚爱,儿子和弘晖自然都受宠若惊。只是让弘晖来承担这些事,对他来说还太早了些。” “太早?”康熙怒气冲冲,“若是你们兄弟成器,朕如何会将主意打到弘晖身上去?!” 虽然早知如此,但真的听到康熙说出来,胤禛仍旧觉得心头一涩。为什么他的皇阿玛宁肯相信一个才刚刚八岁,看不出什么未来的孩子,也不愿意相信自己? 他们兄弟都是皇阿玛的儿子,他从不相信谁就真的比谁差了。可皇阿玛眼中,却只有太子。除了太子之外谁都看不上。如今更是宁愿培养弘晖,甚至对他直言皇位是留给弘晖的。 未免心寒。 他面色无波的跪在乾清宫的大殿里,听见自己平淡无波的声音响起,“倘若皇阿玛愿意将这个位置交给儿臣,儿臣自然殚精竭虑,不敢有一日懈怠。将来也会将它传给弘晖。若是皇阿玛嫌弃儿子不成器,那也是儿子才能欠缺,弘晖福气不够,与人无尤。然而弘晖今年才八岁,儿臣身为他的阿玛,必须要替她遮挡风雨,否则枉为人父。” 枉为人父? 康熙站在台阶上,面色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四儿子。 胤禛的这番话,其实对他的触动是很大的。 这要从他自己的出身说起。当年顺治爷宠爱董鄂妃,其他人竟都不在他的眼里。当董鄂妃生下儿子之后,更是抱着他宣布:“此乃朕之第一子。” 第一子?如果那个早夭的弟弟是第一子,那么自己又算什么?二哥又算什么? 那时年幼的康熙眼中,对于父亲这个形象,感觉是非常复杂的。 后来,顺治爷跟着他的第一子去了,将皇位扔给了他。 没问过他想不想要,没问过他承不承受得了。 事实上在他登上皇位之后,始终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受得了,是不是想要这个皇位。因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够替他遮风挡雨。 所以后来康熙自己十分重视嫡庶长幼,对自己的儿子,也尽量做到一视同仁,不因他们的生母而区别对待。事实上他当然做不到那么完美,但相较顺治,的确是做得不错了。 而且在有了嫡子之后,就将他立为太子,自己亲自抚养。其后十几年时间,又立过三个皇后,却没让她们生出一儿半女。彻底的绝了威胁到胤礽地位的可能。 如此呕心沥血小心翼翼,换来的是什么呢? 被自己重视的嫡子背叛,康熙自然难受不已,对于天家亲情,也有了新的认识。而且看谁都觉得别有目的。 却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傻,连摆在眼前的储位都不要,就为了当个合格的父亲。 第88章 以退为进 事实上胤禛的这番话,恰恰戳中了康熙的软肋。 父爱对于康熙来说,始终是内心深处的一个结。 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初自己的皇阿玛也能这样维护自己该有多好?如果在他染上天花的时候,皇阿玛能够关心一句,如果在弟弟夭折之后,父皇能够想到他其他的孩子也还年幼……如果当初也有这样一个人站在自己面前,替自己挡住风雨,那会是什么样子呢? 他的皇阿玛抛弃了他。这一点,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个年纪,康熙想起来仍旧心有芥蒂。尤其是在他努力要做一个好父亲,却失败了之后。 而现在,发现自己的儿子也想做个好父亲,且不论将来如何,至少胤禛这个姿态,是能够打动他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问,“这就是你的选择?你可知自己放弃了什么?弘晖进了宫,朕难道还会亏待他不成?你只要答应了,朕自然不会忘了你的那一份。” 胤禛道,“儿臣已经决定了。儿臣若想要什么,必定会自己去取,不需要靠一个八岁幼童来得到。请皇阿玛明鉴。” “好!你倒是个有志气的。”康熙哼了一声,“既然如此,朕倒要看看你要如何亲自来取!你若是有这个能耐,朕便将这江山交给你!” 就冲着胤禛今日这番话,他也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只要胤禛证明自己能够做得好,他自然也只有高兴后继有人。 不过言语之间,仍旧是不怎么信任胤禛的意思。 胤禛方才还觉得心寒,现在反而没什么感觉了,他磕了个头,“儿臣遵旨。” 康熙也觉得挺没趣的。哪怕胤禛的话再触动他,到底还是拂了他的好意,他心里自然不会有多高兴。让胤禛起来,把人打发走了,临走才想起来,道,“让你媳妇多进宫看看宸妃,她病重无事,有个人说说话也好。” 胤禛答应了。从乾清宫出来,看到外面的晴朗天光,他眯了眯眼睛,只觉得在殿里时那种若有似无的压抑正在渐渐消散。他站了片刻,才缓缓抬步往前走。 虽然拒绝了康熙的提议,肯定会让他不高兴。可是同时自己却也得到了一个机会。如今皇阿玛亲自许诺,只要证明自己有能力,他就会将那个位置交给自己。对胤禛来说,这个机会更好,也绝不会错过! 总有一天,他会堂堂正正的入主这座宫殿。 …… 康熙转头就将胤禛的话说给瓜尔佳氏听了。瓜尔佳氏早就从玉龄那里得到消息,知道胤禛不同意把弘晖送进宫,所以根本不觉得意外,还笑着道,“这样也好,若是他就这么答应了,恐怕皇上还要不放心他呢。” “你说得不错。”康熙道,不过他心中仍旧带着对胤禛的怒气,哼道,“只是这样一来,朕之前让大臣推举储君的旨意,倒是不合适了。” 他虽然说是要考验胤禛,其实倒有□□分中意是他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考察一两年,自然顺理成章的将胤禛立为储君。这跟自己之前的旨意相违背,反倒让康熙有些为难了。 瓜尔佳氏倒是不在意,“这也没什么,皇上也可以趁此机会,看清楚朝中如今的形势。” 这话说得不算委婉,几乎是明白的挑明皇子们在朝中各自有自己的势力了。对于这一点,康熙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是在意的。他本来就觉得成年的儿子威胁到了自己的位置,如果他们连朝臣也能掌控的话,就更可怕了。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暴露出来,的确是个不错的机会。 于是康熙就不再说什么了。 不过第二天玉龄奉旨入宫探视瓜尔佳氏的时候,她不免笑着抱怨,“四爷倒是硬气,早知如此,我就不多事了。”弘晖的事情是她跟康熙商量出来的,早知道的话,当时她就直接拒绝了。 玉龄闻言笑而不语。其实就算知道这个结果,估计还是要来这么一遭,这是多么好的一个以退为进的机会。胤禛现在没答应,但效果却比答应了更好。 不过这种话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不会有人说出来。玉龄转开话头,问道,“你又是怎么回事?连救驾受伤这种桥段都使出来了。” 瓜尔佳氏本身已经够得宠的了,根本不需要使用这样的手段获宠。而且虽然说是出巡时一切从简,但也简不到哪里去。而且她跟康熙走在一起,周围都是御前侍卫,就算挡刀也轮不到她,偏偏她就受伤了,怎么不让人吃惊? 其实玉龄不信康熙想不到这一点,不过大概是出于爱重瓜尔佳氏的意思,所以没有提及。但是留下这么大的漏洞,不像是瓜尔佳氏会做出来的事。 瓜尔佳氏微笑,“江南百姓一向桀骜,刺驾也不是不可能。他们混进了队伍里,骤然发难,我心系皇上,一时情急,主动挡刀不是很正常的吗?” 玉龄信她就有鬼了。 连修真者在她手上都翻不起什么风浪,一张符箓轻松搞定,她又一百一千种办法来解决问题,偏偏选了最不可能的一种。而且,玉龄始终觉得,所谓的刺杀出现得也太凑巧了。 这么说来……她转头认真的看着瓜尔佳氏,“你……” “什么?”瓜尔佳氏疑惑。 玉龄到嘴边的那句“这件事该不会是你自己策划的”又咽了下去。算了,自己就算问出来了,又有什么用呢?不管是不是,不管瓜尔佳氏想做什么,她既不能帮忙,也不会破坏,也就没必要问了。 瓜尔佳氏自然知道她想问什么,含笑道,“这紫禁城,我待得有些腻烦了。” 说起来,从三十九年选秀入宫,到现在也不过两年时间,对于瓜尔佳氏这样的修士来说,本来应该是弹指就过去,但是宫里的事情繁杂,她又不可能静下心来修行,而且规矩和束缚也很多,自然就觉得难过了。 其实那些小说里身为修真者还跑去宫斗宅斗的内容,都太可笑了。修行修行……可不是每天晚上打坐一下就能进步的。除了动辄闭关三五个月乃至三五年提升修为之外,还需要外出历练,这样才能有所进步。 瓜尔佳氏之所以“受伤”,事实上是因为她需要闭关了。而闭关结束之后,她便打算离开皇宫去游历,所以现在自然需要做些准备。 玉龄吃了一惊,“你要走?”她身为嫔妃,怎么可能离开皇宫? 不过……如果是瓜尔佳氏的哈,倒也不奇怪。她跟随遇而安的玉龄有本质上的不同,本来也不应该是皇宫就能够禁锢住的。说要走,说不定还真的就能走。 瓜尔佳氏伸出食指在唇上压了压,“嘘,你可不要说出去。” 玉龄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一点她没有想到,但是也并不意外。可是真的面对了,又仍旧觉得难以自信。 或许隐约间,还有几分羡慕。因为她可能永远不会成为瓜尔佳氏这样的人了。 从这一天之后,玉龄心里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经常关注着宫里的消息。但是却一直没有动静,时间长了,她也就慢慢忘记了。 相较而言,倒是朝堂上的事情更加热闹。因为康熙让大臣推举储君,所以皇子们都在忙着拉拢大臣,一时之间朝堂上真是热闹非凡,没有一刻消停。康熙就在后面冷眼看着,等时间差不多了,直接出手,用雷霆手段将所有人镇压,贬的贬罚的罚,让人震惊的同时也终于发现,他还是那个乾坤独断的帝王。 在康熙雷霆震怒,处置皇子和朝臣的时候,胤禛已经不在北京城里了。 是的,在之前朝堂上一片乱纷纷的时候,他已经悄悄递上了折子,请求出京治理黄河。黄河水患从康熙十几年开始就一直在提,可是至今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治理方案,更没有得到什么确切的成果。康熙早就有心此事,所以之前才会下江南,除了巡视江南官场之外,更重要的,也是巡视河工。 可惜这件事半途而废,就此搁置。康熙心里当然还是记挂着的。于是胤禛上折子请求负责这件事,康熙很快就答应了。因为他之前跟胤禛说过,只要他能证明自己的能力,就会考虑传位给他。现在自然要给想办事的胤禛一个机会。 玉龄其实是很想跟着胤禛去的。但是此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规矩,而且出去治河肯定不可能固定在一处地方,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船上,并不适合带着家眷。再者京城里的王府需要有主人镇守,两个孩子也要玉龄照顾,根本走不开。 于是玉龄就只能心情低落的送走胤禛。她这样的表现,让胤禛以为她舍不得自己,还颇为儿女情长的道,“福晋放心,爷只要能做成这件事情。以后的事情自然就能够做主了。到时候不管爷去哪儿,都带着福晋。” 第89章 鸿雁传书 虽然已经老夫老妻了,对于胤禛的离开,玉龄自然也不会表现得多难受。然而等胤禛真的离开之后,玉龄却突然觉得非常的不适应。 说起来自从康熙三十五年胤禛跟随御驾出征回来之后,玉龄几乎就没有跟他分开过。哪怕巡幸塞外,时间其实也很短,不到一个月。但胤禛这一次出门,说不定去个三五个月,甚至一年都属正常。 玉龄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时候,却突然觉得时时处处都不习惯。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胤禛对她的影响力已经达到了这种程度。平时没有感觉,分开了才能体会得到。以至于接下来有一段时间,玉龄都没什么心思管府里的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恹恹的。 不过有这种感觉的人,并不只有玉龄一个。胤禛出门在外,也觉得十分不适。遇到什么事转身想要找福晋商量的时候,才发现她根本不在身边。而且日常生活上,没有福晋照料,更是截然不同。——虽说出门本来就应该一切从简,可是胤禛仍然将之归于福晋不在自己身边的缘故。 如此一来,两人心中倒是都忽然生出了几分对对方的思念。 玉龄原以为自己的这种状态很快就能够结束了。等习惯了胤禛不在之后,一切自然就能够回到正轨。毕竟对她来说,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却没想到,一个月过去了,这种状态没有什么改变,两个月过去了,仍旧没什么改变……这下别说是府里的人,就连两个孩子都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了。 弘晖今年九岁,说起来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而且在经历了出天花那件事之后,显然懂事了许多,而且跟玉龄也十分亲近,见玉龄这个状态,担忧不已。不过他也知道这种事自己不应该问,但是又忍不住,最后他灵光一闪,私底下撺掇着弟弟弘晨去问。 弘晨今年说起来也有四岁了,正是好奇心强,但又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年纪,听了哥哥的撺掇,立刻跑去问玉龄,“额娘,你是不是想阿玛了?” 弘晖跟在他身后扶额,虽然是让你去问,但也没让你问得那么直接啊!真是个笨弟弟! 果然,玉龄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这种事情弘晨自己是想不到的,一定是被别人撺掇的。而那个“别人”是谁,想都不用想,能指使得动弘晨的,也只有弘晖了。 “额娘……”见额娘朝自己看过来,弘晖立刻心虚的叫了一声,道,“我忽然想起来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完成,儿子这就告退了。”说着就要脚底抹油偷溜。 玉龄立刻喝止,“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弘晖讪讪的转过头,“额娘还有什么吩咐?” “我让你好生带着弟弟,你就是这么给他做榜样的?这话是谁教他的?”玉龄板着脸问。 弘晖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嘛,阿玛走了之后额娘就一直这样子,肯定是想阿玛了。弘晨只是实话实说,额娘也别恼羞成怒啊!” 虽然是“小声嘀咕”,不过玉龄就在旁边,自然听得真真的,怒极反笑,“好啊,看你额娘的笑话是不是?除了师傅们安排的功课之外,再将《孝经》给我抄十遍!” 弘晖立刻一声惨叫,苦着脸求饶,“额娘我知道错了,抄书就不必了吧?做完了师傅们留下的功课,就该睡觉了。” “那你今晚就不必睡了。”玉龄冷着脸,十分无情。 话说到这一步,弘晖立刻知道这个惩罚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了,只能垂着头应了,“好吧。”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弘晨,心中哀叹不已。早知道还不如自己来问呢。现在倒好,十遍《孝经》,弘晨要是再大两岁就好了,说不定还能替自己抄几遍,现在嘛,只有他自己动手了…… 玉龄这才缓和了脸色,微笑着道,“放心,额娘陪着你,你什么时候睡,我也什么时候睡。” 正在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偷偷懒,明天早上就说自己通宵熬夜也没有抄完的弘晖一脸惊恐,“不不不不用了,怎么能让额娘陪我呢?儿子不孝,若是让额娘不能好好休息,罪过就更大了。” 玉龄其实并没有看穿他的打算,弘晖平时也算用心刻苦,她哪里知道自家儿子竟然打算偷懒呢?不过是转念一想,又心疼弘晖,索性决定陪他一起熬夜。 “放心吧,额娘一夜不睡没什么的。”她说。 事实证明人真的不能太铁齿。玉龄本以为自己一夜不睡没什么关系,毕竟她一个身体健康的成年人,熬一夜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却没想到,弘晖写完了功课,一遍孝经还没抄完,她竟然就睡着了。被儿子叫醒的时候,玉龄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咳咳……”玉龄清了清嗓子,坐直身子,“额娘进来时常感觉困倦,竟然睡过去了。你写了几遍了?” “一遍。”弘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额娘身子不适,还是赶快去休息吧。否则让阿玛知道孩儿累得额娘熬夜,怕是也要处罚儿臣了。” 玉龄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睛,也就没有跟他争论这个,摆摆手道,“你也去睡吧,明日抄好也就是了。” 然后就由丫鬟们扶着去睡了。 弘晖在她身后露出一个混合着庆幸与得意的笑容。有一天的时间,他肯定能找到帮手,十遍《孝经》也不是什么难题了! 不过也是经过这件事,玉龄发现自己最近身体的确是有些异常,第二日便请了太医过来。诊断的结果让玉龄惊讶不已,她又有孕了! 难怪最近那么困倦,原来是孕期的症状。不管怎么说,玉龄今年才二十三岁,怀孕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要是在她上辈子,这时候都还不急着结婚,生孩子更是不知道哪年的事。而她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肚子里还揣了一个。 玉龄的心情有点复杂。 但总的来说这也是好事,所以她很快就写了信,让人送去给胤禛。他又要当爹了,总得让他知道一下。 既然请了太医,这个消息其实就瞒不了多久了。不过如今跟住在宫里的时候又不同了,就连妯娌们,也没有上门来道喜。毕竟只是怀孕,不好大张旗鼓,而且现在的局势,皇子们都才被康熙斥责过,各自的事情都顾不过来呢,自然没心思道喜。 只不过其他的皇子福晋们各自心里是什么滋味,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康熙的儿子多,孙子也不少。不过平分到各家的话,也就只有两三个,这还是在每个皇子都有侧室和侍妾的情况下。这样比较下来,玉龄就显得很突出了。虽然胤禛身边没什么人,但人家孩子没少生,谁又能说什么呢? 虽然玉龄自己并不觉得她的人生价值体现在生了多少个孩子上面,但架不住别人都是这么看的。 胤禛收到消息之后,自然也是欢喜不已,很快就让人送了信回来,表达了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盼望和期许:他希望这一胎是个女儿。 虽然满人讲究多子多福,但是在有了两个儿子的情况下,胤禛之前就表示过想要一个女儿的心思。 其实也不难理解。俗话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恋人,男人们虽然想要能继承自己一切的儿子,但也不妨碍他们喜欢一个能够捧在掌心疼爱的掌上明珠。所以他们多半对儿子严厉教导,对女儿反而纵容宠爱。 玉龄收到这封信,却忍不住吐槽,他把自己当什么了?想要个女儿就能有个女儿啊? 再说了,清朝的公主可都是要抚蒙古的,这一点直到乾隆朝的时候都没什么改变。玉龄可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去蒙古。 她当然有一百种理由说嫁去蒙古更好。比如公主们嫁过去之后,如果有能力的话,那么掌握部落的权利也不是不可能。比如蒙古天高地远,规矩没有那么严…… 不过这些都是瞎扯。清朝公主的寿命大都很短,这是不争的事实,就算康熙宠爱的那几个也不例外。说明这时候的蒙古就是不适合娇滴滴的公主们生活。 再说玉龄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这又不像后世,蒙古飞北京几个小时就搞定了。 于是在回信的时候,玉龄将胤禛的想法大肆批判了一番,并且表示,自己肚子里绝对是个儿子。将来可以帮衬着哥哥们,再好不过。 胤禛自然不赞同。于是夫妻两个鸿雁传书,非但没有叙叙离情别绪,相思苦短,反而为了这个问题争论不休,家书的时间越来越短,到后来几乎是一天一封,热闹极了。 可惜的是,生男生女这种事,玉龄自己也不能做主。她还拒绝据说能够靠诊脉判断男女的太医来请脉。 生出来就知道了。 第90章 承诺 大概是因为跟胤禛几乎是一天一封信的吵架,反而产生了一种对方似乎还在身边的错觉,玉龄的精神慢慢好了起来。 这个孩子不折腾人,这是最大的庆幸。 玉龄除了困倦之外,几乎没有其他的反应。这给了她充足的精力去跟胤禛吵架,但是同时,她自己心里却忍不住有点儿不大妙的预感。这么安静,搞不好还真的是个女儿。 这个猜想让玉龄的心情变得相当的糟糕。 弘晖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因为胤禛不在府里,自觉已经成为这个家里唯一男子汉的弘晖,自然就想要担负起保护额娘和弟弟的重任。自从玉龄有孕之后,他比所有人都在意,甚至还去太医院问过许多注意事项,每天去上学之前要先到玉龄的院子里看看,从宫里回来,就更是一直陪着玉龄。 这样的情况下,玉龄的情绪变化,自然很快就被弘晖查知。 自认为责任重大的弘晖自然便想方设法的打探原因,“额娘怎么不高兴了?”说起来,这段时间,因为跟胤禛每天书信往来,玉龄的情绪是很好的。突然低落下来,自然值得怀疑。 玉龄一脸忧愁的看着弘晖,突然问,“弘晖,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弘晖眼珠一转,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不过他并不知道阿玛和额娘之间书信的内容,还以为额娘是担心自己不喜欢妹妹,于是毫不犹豫的道,“弘晖更喜欢妹妹。” 玉龄更加失落,又问跟在一旁的弘晨,“弘晨呢,也更喜欢妹妹吗?” 弘晨偷眼去看哥哥,见弘晖朝自己点头,便道,“弘晨也喜欢妹妹。” 结果玉龄非但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发愁了。为什么大家都希望是女孩呢?她想了想,问,“弟弟不好么?” “弟弟也好。”弘晖立刻道,“额娘放心吧,不管是弟弟妹妹,弘晖都会喜欢,都会好好照顾他们,做个好哥哥的。” 玉龄摸了摸他的头表示鼓励,“好孩子,真乖。” 不过脸上的担忧却还是没有少一点。弘晖只能问,“额娘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玉龄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肚子上。其实从她的本心来说,当然是男女都好,而且因为有了两个儿子,更希望有个漂亮可爱的女儿。毕竟俗话不是说了吗,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这一点儿子可做不到。 而且玉龄对自己的审美还是很自信的。有个女儿的话,就可以做出各种各样漂亮的东西来打扮她了。每个女人大概都有个洋娃娃梦想,玉龄也不例外。 可现实是,儿子比较保险,至少不会吃亏。 玉龄犹豫了一会儿,转头看到弘晖一脸认真的盯着自己,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也不知道。” 弘晖敏感的察觉到了玉龄的心事,问道,“额娘你在担心吗?” 玉龄倒的确是想找人说说话,但是也不可能跟弘晖这么一个小孩子说,不过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便问道,“弘晖,你知道汉武帝吗?” “知道,师傅们讲过的。皇玛法最喜欢的皇帝就是汉武帝和唐太宗。”弘晖道。 玉龄点头,“汉武帝以前,大汉时常需要跟匈奴和亲,以换取休养生息的机会。而到了汉武帝一朝,一方面经过文景之治,国家已经发展壮大,不再惧怕匈奴;另一方面军力已备,汉武帝不愿再向匈奴低头,宁愿正面击退他们,也不愿意再让大汉女子和亲。” “我知道了!”弘晖得到这个提示之后,立刻道,“我们大清朝入关之前,为了联合蒙古人,不得不效仿汉朝,将公主嫁过去和亲。现在国力强盛,军队得力,皇玛法最喜欢汉武帝,一定也不希望公主再嫁到蒙古去,是不是?” “可是现在还做不到。可能要两三代之后才可以达到这一点。”玉龄说。 那时候,大清朝也许就是在弘晖手上了。希望他到时候记得今日这一番话,不要再让自己的姐妹和女儿含泪出嫁了。 弘晖愣了一下之后,突然明白了她的担心,“额娘,你是怕生了妹妹,将来也要把她嫁到蒙古去吃苦对不对?” 真是个聪明孩子。玉龄叹了一口气,“是呀,弘晖你说,那该怎么办呢?” 弘晖果然被难住了。因为现在胤禛还没有登基的迹象,他自然也不知道自己将来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那么一切就不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收养宗室之女然后当做公主嫁出去,是非常普遍的事。真到了这时候,能怎么办? 弘晖犹豫了一下,才说,“额娘放心,我会护着妹妹的。到时候总有办法。”毕竟也不是所有宗室之女都会这样,只要不选到自己的妹妹,就可以了。 玉龄摇了摇头,她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这样,“弘晖,你要知道,就算不是你妹妹,也会是其他的女子嫁过去,她们一样会受苦。她们也是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妹妹。到时候,便会有人跟咱们现在一样担心难受,对不对?” 弘晖点头。是啊,他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去受苦,那么别人自然也不愿意自己的妹妹去。可是总有人要有人去啊!怎么办呢?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那就只能……“如果不需要公主们抚蒙古,就不用担心这些了。” 玉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对,就像汉武帝那样。” 说来也是凑巧,过了几日,康熙心血来潮,到上书房去考校诸皇子和皇孙的功课。中途他突发奇想,问了所有人最喜欢的皇帝是哪一位,为什么。弘晖便将今天跟玉龄说的这番话说了出来,倒是引得康熙欣喜不已,更是坚定了弘晖能够做自己继承人的念头,就连看胤禛也觉得顺眼多了。 玉龄并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做了一个助攻。自从跟弘晖说过那番话之后,她倒是想通了许多。反正是男是女现在自己也改不过来了,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玉龄也就不再纠结,跟胤禛来信的时候都不讨论这个了。 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封信发出去之后,她就没有再收到过胤禛的回信,而且也没有派人回来报信。玉龄一开始还没多想,胤禛在外奔波,也不是没有不能及时回信的时候,之前也出现过。但是过了几天之后还是没有消息,她就忍不住有些担心了。 这天夜里,玉龄忽然惊醒过来,察觉到房间里有人,不由吓了一跳,“谁?” “是我。”站在床边的黑影开口说话,顺便点燃了桌上的灯。 玉龄惊呆了,“四爷?” 胤禛转回头来,面上还带着明显的风尘仆仆和疲惫,“爷回来了。” 玉龄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一边起身一边问,“爷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胤禛连忙快步走过来将她按在被窝里,“别起来了,外头凉,别受寒。” “那也得叫人送水过来,爷梳洗一下吧?”玉龄顺着他的力道躺回去,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胤禛道,“不急,爷先看看你。” 玉龄不自在的道,“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梳洗了过来休息吧。” “孩子怎么样,没有闹你吧?”胤禛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问道。 玉龄摇头,“没有,孩子很乖。” 胤禛抬手在她腹部的位置按了按,“乖女儿,真给你阿玛长脸。乖乖待在额娘的肚子里,几个月之后出来了,阿玛带你出去玩。” 玉龄笑了一声,“她刚生下来能玩什么?何况爷也没空吧?”玉龄不会以为胤禛回来了就不会走了,说不定明天就又离开了。而且说不定自己生产的时候,胤禛都未必能够在身边。 胤禛也知道自己的的情况,根本没办法承诺什么。所以握着玉龄的手,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福晋放心,爷往后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蒙古和亲,不会让我大清朝的女子去蒙古和亲。” 相较于弘晖的那句话,胤禛的承诺就很重了。玉龄放松下来,看着他问,“弘晖告诉你的?” 胤禛点点头。玉龄忽然冒出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来,“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特意赶回来的吧?” 胤禛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正好有些事要面见皇阿玛说,顺便回来看看。”实际上那些事写折子送过来也就是了。以康熙对他的支持力度,不会有什么问题。所以到底还是因为玉龄的事,才决定回来一趟。不过嘴上不能这么说。 玉龄点点头,又问他这段时间在外面的事情,两人说着说着,她不知不觉,竟然又睡过去了。 只是这一次,睡得无比安稳,一觉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 第91章 女儿 事实上,胤禛的确是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抽时间回来的。 虽说是因为有些事要向康熙汇报,但是毕竟还有许多的工作要做,所以为了能够回京,他这段时间可谓是夙兴夜寐,甚至连回信给玉龄都顾不上了。否则四爷其实一向很注意自己的形象,绝不会那么大半夜风尘仆仆的出现在玉龄的房间里。 而且就算回了家,他也不能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舒适,天不亮就起床进宫去了。 等玉龄醒过来的时候,胤禛已经从宫里回来了,正靠在床头上看书。 玉龄这才确定自己的确不是做梦,胤禛真的回来了。她侧了侧身,叫道,“四爷?” 胤禛立刻转过头看她,“福晋醒了?可要起身?” 玉龄点点头,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爷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一路辛苦,又没有好好休息,身体可受不了。” 胤禛的确是很累,但是又很兴奋,所以不怎么睡得着。听到玉龄的话,想了想,道,“待会儿再睡。福晋也别起来了,我让人送水进来,梳洗了吃点东西,再陪我睡会儿吧。” 玉龄不由睁大了眼睛。后世的小说家言胤禛重规矩,并不是胡说的,他这个人虽然内里是个死闷骚,但是表面上的确是最看重规矩,可以说是一丝不苟。像是在床上吃东西这种事,在这之前,他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所以玉龄听到他这么说,也吃了一惊。 胤禛也不解释,让人送了水进来,也不要其他人松手,自己亲自伺候玉龄洁面,漱口,洗手,然后才让人送了饭菜上来,自己陪着玉龄吃了一点。 玉龄的胃口本来就不错,今天更是好得不得了,一连吃了四碗米饭,看得胤禛心惊胆战,“福晋这样吃真的不会被撑着?” 玉龄满足的摸了摸肚子,“不是我要吃,是他要吃。这么能吃,所以我才说一定是个儿子。” 胤禛笑了笑,没有反驳。昨晚玉龄可是自己都承认了是个女儿的。现在再来改口,未免晚些。他知道玉龄这样不过是面上下不来,自然不跟她争执。 不过听了玉龄的话,胤禛也不由有些忧愁起来。如果是个女孩儿这么能吃的话,可就有些糟糕了。这万一将来长成了个小胖墩,真真是仪态全无,更别说什么皇家风范了。 虽然就算是个小胖墩,四爷也能昧着良心自夸他女儿天下第一。如果他登基,那么全天下都会昧着良心这么夸,可是真要变成那样子,感觉实在是前途堪忧啊。 可是也不好让福晋不要吃了。因为看玉龄的样子,分明是饿得很了。尤其是她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胤禛感觉,如果自己要是说一个不字,立刻就能将她打入绝望的深渊之中……他怎么可能下得去这个手? 算了,大不了将来养女儿的时候多用点心,让她活跃一点,自然就不怕长胖了,胤禛心想。 却不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就是这一念之差,让大清朝尊贵的公主殿下在翻墙爬树,下河摸鱼乃至舞刀弄枪的混小子路上一路狂奔,并且一去不复返。 不过当下,吃饱喝足,在暖融融的房间里搂着老婆睡午觉的四爷还根本没有这样的认知和担忧,于是出现在他梦里的,是个活泼可爱,机灵懂事的小女孩,模样跟福晋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坐在他怀里撒娇。 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一觉睡醒,像是所有的疲惫都被舒适洗去。夫妻两个靠在床头说话,玉龄这时候才想起问,“爷什么时候回去?” 胤禛沉默片刻,道,“明日就要走。” 玉龄也跟着沉默了。 虽然知道胤禛一定会走,但是说到这个问题,毕竟还是让人不怎么高兴。 胤禛过了片刻,才低声道,“今日皇阿玛亲口承诺的,下次回来,爷就不必再走了。”顿了顿,又道,“只是恐怕赶不上孩子出生,福晋辛苦了。” 玉龄这才略微高兴了一些,“算了,我早就有这个准备了。”实际上弘晖出生的时候,虽然是第一胎,可那时候胤禛要跟着康熙出征,什么时候回来也未必,玉龄都觉得自己生产的时候他可能不在了。 结果那时候胤禛回来了,到底还是要补上这么一次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前景是光明的。康熙做出这个承诺,就等于是承认的胤禛的功劳,那么他登上太子之位,恐怕也不远了。 到时候,就如胤禛所说,最难熬的时候就彻底过去了。有了这个期待在,她自然会努力的坚持下去,那些困难也都不放在眼里了。 第二天胤禛走的时候,玉龄没能醒过来。虽然前一晚睡觉的时候,她再三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胤禛起床的时候一定要醒过来。可是到底抵不过强大的生理惯性,睡着之后就将之彻底遗忘了。 倒是醒来的时候,在恢复意识的瞬间,玉龄是惊醒的,就像是心里有一块大石头陡然往下坠,然后整个人就完全清醒过来了。 玉龄猛然坐起来,天色早就大亮,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胤禛所睡的那一半,早就已经冰凉,不再有一丝温度。 他已经走了。玉龄失落的靠回了枕头上,一瞬间心情低落。 乌嬷嬷听到屋里的动静,走了进来。见玉龄已经坐起来,便问道,“福晋醒了?老奴让人进来替您梳洗吧?” 玉龄点点头,又问,“四爷什么时候走的?” 乌嬷嬷到,“天没亮就走了,说是不让吵醒了福晋。倒是弘晖阿哥正好过来请安,爷还跟他说了几句话,然后一起出门的。” 玉龄点了点头,感觉一颗心慢慢的回到了原位。要说有什么不同,她觉得应该没有,但要说跟之前一样,那又绝对不是。总之,这一天一夜,更像是做了一场梦,醒来之后虽然一切如常,自己心里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 胤禛没有说错,接下来一直到玉龄生产,他都没能够赶回来。 而玉龄最后,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生出了一个漂亮的小女儿。而且,女儿落地之后,玉龄很快就发现,自己之前将责任都推到女儿身上的做法是非常可耻的。 因为女儿生下来是非常正常的体重,六斤。而她自己,从孕前的苗条身材,变成了圆滚滚的模样。于是玉龄便只能每天对着自己的圆脸和赘肉哀叹。 亏得是胤禛现在不在,要不然看到自己这被圈养十个月长出来的肉,恐怕心里有多少柔情都消散得差不多了。就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惨不忍睹,要是胤禛不介意,那就真的只能是真爱了。 不过这些都不靠谱,所以玉龄从月子里就开始慢慢控制体重,争取出月子的时候,至少看起来比较正常,就像乌嬷嬷说的,只是“圆润”了一点,远远不算胖才行。至于其他的,只能以后慢慢来了。 好在目前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婴儿身上,没什么人注意她,玉龄可以从容的实施自己的计划。 弘晖和弘晨两个臭小子对妹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每天都要背着自己的教养嬷嬷,摸进玉龄这里来看看妹妹。玉龄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觉,培养一下兄妹感情也是很必要的。不过,看看可以,想要上手就绝对不行了。 “妹妹还小,皮肤也很嫩,你们两个臭小子没轻没重,万一弄疼妹妹了怎么办?”玉龄板着脸训斥。 尤其是弘晖,九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好几次趁着玉龄不注意,他都打算偷偷把妹妹抱起来,如果不是还有乌嬷嬷严防死守,说不定就被他给得逞了。 “额娘,让我抱抱妹妹吧!我力气很大的,现在已经能开小弓了,教骑射师父都夸我手臂力量好呢!”想要突袭不成,弘晖就对着玉龄撒泼打滚。 其实让他抱抱倒是没什么,但玉龄怕他养成习惯,对这些不在意,到时候随便抱着妹妹出去玩,再给摔着了。再说了,那儿还有个弘晨眼巴巴的看着呢,让哥哥抱却不让他抱,怎么都说不过去。 玉龄第一次察觉到,孩子太多了,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对于儿子的请求,也不能够简单粗暴的拒绝。毕竟这是很打击他的积极性的,万一到时候形成“妹妹就是脆弱,额娘不让我们碰,那就离远远的”这样的念头,就不好了。 于是玉龄想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宫里多半不会赐名,等你们阿玛回来之后,让他给妹妹取大名,弘晖和弘晨就替妹妹取个小名好不好?” “好!”两个儿子的眼睛立刻亮了。 玉龄微微一笑,摆手,“那就回去好好想吧,一定要寓意好,叫起来也好听才行。” “额娘就放心吧!” 第92章 突变 玉龄感觉世界变化有点儿快,自己不过怀孕的时候宅了几个月,就有些跟不上时代了。 出了月子,进宫请安的时候,她才直到,宸妃瓜尔佳氏竟然又病了! 因为有之前“救驾”的前车之鉴,所以玉龄并不认为她是真的病了,想来是瓜尔佳氏又想出了什么折腾人的招数。毕竟以瓜尔佳氏的能耐,根本就不可能会生病。 玉龄本来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她去宫门口求见时,一样被挡出来了,这才觉得奇怪。 守在宫门口的小太监也是认识她的,知道她从前是这里的常客,所以态度非常客气,“四福晋,不是奴才不让您进去,皇上亲自下的旨,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娘娘。除了皇上和太医,不许其他人进出。” 玉龄皱眉。瓜尔佳氏到底在玩什么?如果是康熙下的旨意的话,那这个问题恐怕就很严重了。 可是不见到人,她光是靠猜测,也是得不出什么结论的。娱乐你给想了想,问,“你们娘娘究竟是什么病,太医怎么说的?还有,皇上除了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还有别的旨意没有?” “娘娘的事儿皇上下了封口令,究竟怎么回事,奴才也不知道。”小太监说到这里,也显得有些不安,“别的旨意倒是没有,只是皇上每日是定要来看两次的。” 下了封口令,莫非问题很严重?玉龄皱了皱眉,只觉得这件事云里雾里,丝毫也看不清。 虽然着急,可是瓜尔佳氏之前没有派人给自己送信,除了不愿打扰自己养胎之外,大约也是不需要帮忙,这时候着急也没有用。玉龄想了想,还是打算先去打听一下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宫里严格说起来,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要打听的话,总有些端倪可循。就算是瓜尔佳氏这事,虽然探不清楚真相,但是通过其他人的反应,也能看出几分。 不过宫里都没什么消息,说明至少不是病重,否则康熙想必不能这样淡然。 然而让玉龄没想到的是,不过几天,宫里就传出来了宸妃病重的消息。这可真是风云突变,整个皇宫乃至京城,一时间都跟着风声鹤唳起来。毕竟从废太子之后,京城就一直暗流涌动,表面上不显,可私底下却未必如此。 不过那时候皇帝强势压着,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可是谁都知道皇上对宸妃的宠爱,若是宸妃有个三长两短,这天可能就要变了。毕竟不管是宫里的嫔妃还是有野心的皇子,都在蠢蠢欲动。就连朝臣们,也免不了卷入进去。 这样想来,倒是远离京城的胤禛,反而没有被搅进这趟浑水里。而玉龄又是怀孕又是养胎的,也脱离众人的视线很久了,等闲不会被人注意到。 虽然很担心瓜尔佳氏,但玉龄最终还是没有进宫去。一来按照上次的结果,就算去了也未必见得到瓜尔佳氏。不管是真的还是做戏,到了这一步,都不可能回头了。瓜尔佳氏恐怕也顾不上自己,就不要去给她捣乱了。二来胤禛现在不在京城,本来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可若是她自己跑出去吸引视线,说不定反而给自己惹上麻烦,最后连累胤禛。 再有,康熙之前对胤禛有过承诺,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改,但是现在也只能赌一赌了。 或许玉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些对瓜尔佳氏有好处的东西,说不定能够引导情势,最后的结果也不会太糟糕。 玉龄再次翻开日记,郑重的写下“康熙晚年政权平稳过度”和“宸妃瓜尔佳氏遇难成祥”两句话。 写完之后,玉龄就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床上。 以前还不觉得,因为自己用日记改变的,都是些小节,甚至是根本不可能被记录到历史书上的东西,所以改了也就改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从上一次弘晖的事情开始,大约是写下的内容涉及到了历史重大事件,所以虽然玉龄已经尽量含糊其辞,可是写完之后,还是感觉非常疲倦。 这一点也印证了玉龄穿越之初的猜想,在日记本上写字,应该是会消耗些什么的。可具体消耗了什么,她也说不清楚。只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感受。从那之后,她对日记的使用,就更加慎重了。 不到万不得已,都不愿意动用。 不过如今的情势不算好,写完之后,虽然精疲力竭,但是玉龄却觉得心里仿佛一下子安稳了下来。 只要落在纸上,白纸黑字,就是铁一般的现实,最多有些起伏,结果大概是不差的。至于其他的,人力不可操控,只能看命运的安排了,她也无能为力。 瓜尔佳氏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康熙甚至为她辍朝两日,之后上朝也没有那么积极了,多半时候都是留在宸妃宫里。能够进出的,只有宸妃身边的嬷嬷和一位御医,宸妃的病情究竟如何,其实并没有确切的说法。只是从她宫里那些人越来越凝重的神色,以及康熙越来越暴躁的脾气推断得出。 不过,康熙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到了瓜尔佳氏那里,其他人又岂会没有准备? 已经有不少人暗地里开始行动了。毕竟,这时候不开始行动,肯定就要比别人晚一步了。 好在最后的噩耗一直没有传出来。不过所有人都觉得,康熙现在这个状态,宸妃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局势会变得非常不乐观。谁知道康熙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于是所有人自然都先替自己打算。 可惜的是,他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全部都被别人掌握在了手里。 康熙虽然不关注朝事,可是对于政治斗争这种弄东西,却绝不会没有防备。儿子们和自己的大臣们究竟在做什么,他心里也十分清楚。 于是在所有人开始行动之后,本来守着瓜尔佳氏似乎万事不管的康熙,却突然分心将这件事情处理了一番。 这一次才是真正雷霆手段。但凡动手的,几乎都被圈起来了。一时间,明明有十七个个儿子的康熙,剩下来完好无损的皇子却只有那么孤零零的几个了。而且这么几个,还是因为年纪小,没来得及参与这样那样的斗争,才得以幸免。 大概唯一一个例外的就是胤禛的。 身为唯一不在局中的人,他的精力都放在了治河上,跟京城的联系很少,自然没有机会下水。结果反而得以保全。 再这样的情况下,余下的大臣们不得不为储位之事,向康熙求情,让他好歹把几个罪状比较轻,还有改过希望的皇子放出来。否则的话,这大清朝的江山将来交给谁?免不了又是一场动荡。 康熙沉着脸在朝上听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转头就下了旨,召胤禛入京。 虽然治河非常要紧,但京城里的事情也绝对不能疏忽,胤禛其实早就做好了回京的准备,所以一收到圣旨,就立刻启程赶回来了。 不过,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几天,所有的事情,基本上都尘埃落定,没有他什么事了。 接着,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康熙下旨,将胤禛立为太子。这一次他没有问过任何人的意见,更没有搞什么朝臣推选,直接乾坤独断,下了这个旨意。 按理说大臣们应该要反驳,让他三思的。不过之前的事情已经让众人人心惶惶,这时候胤禛上位,大家不管有没有好处,但是至少一刻提着的心是可以落下来了。何况皇上已经下了旨,这时候出来反对,岂不是得罪了两代君王?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戏剧性的,并且十分平静的过去了。 玉龄都没有想到,胤禛回来,还没来得及回家,自己就被升级成了太子妃了。 说起来大清朝的太子妃这个身份还真是挺独特的。按照历史上来说,大清朝有且仅有一位太子妃,就是之前嫁给胤礽的石氏,到现在还跟胤礽一起被圈禁着呢。 其后大概是因为九龙夺嫡太伤元气,雍正想出了一个秘密立储的办法。就是他将自己立储的圣旨写好,在几位重臣的见证下,放到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面,等他驾崩之后,再取出来宣布。 后世的电视剧里京城出现的篡改圣旨的桥段,就是针对这种做法的。只要皇子对皇宫的掌控足够,而已不是不可能做到。 从此以后,大清朝再也没有立过太子。不过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哪一位皇子更有希望被立为储君,几乎是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的,只不过是没有明着说出来罢了。 没有太子,自然也没有太子妃。 玉龄觉得,世事果然十分奇妙。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个称号。这时候想起石氏,不免又是一场唏嘘。 第93章 太子妃 要说胤禛被立为太子对玉龄最大的影响,不是身份上的变化,而是她要搬回皇宫去住了。 之前住在宫里的时候,玉龄就一直觉得很拘束。搬出来的时候,她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的。住在宫外可要比宫里自在许多,这是身份变化也没办法改变的。 不过,这个结果其实也是迟早的事,玉龄之前也不算是全然没有心理准备。而且,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念头,恐怕会说一句“得了便宜还卖乖”吧? 胤禛从宫里回来时,玉龄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搬进宫有利有弊,但总体来说,好处还是更多的。至少胤禛的地位能够完全确定下来,也算是让人安心。 不过搬家也不是说搬就搬,之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胤禛是个新开府的光头阿哥,许多东西都是新置办的,要带出来的不多,还陆陆续续的搬了半个月,现在就更不必提了。 好在还有内务府的人帮手,而且因为胤禛现在是皇太子,许多东西都是有规制的,倒也不需要特别置办,而且现在的府邸并不需要立刻腾空,许多东西都可以放着,以后慢慢搬。所以还算是省事。犹是如此,也搬了大半个月,才终于全部安置妥当。 而后就是适应各自的新身份,以及以新身份见见其他人,让大家适应了。 之后才轮到夫妻两个坐下来说话。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所以胤禛还没有就这件事情跟玉龄谈过,彼此都有许多的想法和念头,自然要找机会说出来。 这天晚上安置好了孩子,梳洗完毕,躺在床上,胤禛开口,“这段日子辛苦福晋了。” “爷比我更辛苦吧?在外头本来就不比京里,回来之后更是没个空闲时候。瞧着爷仿佛瘦了,回头让人多做点东西补一下。”玉龄道。 胤禛叹了一口气,“好在一切都结束了,往后再不必如此奔波劳碌。” 的确,以后胤禛大概都要驻守在京城里了,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一出去就是一年半载的。不过,未必就比那时候清闲。 玉龄想了想,道,“这件事情,爷之前究竟知不知情?瞧着像是什么征兆都没有,接到圣旨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呢。” 不过玉龄不太相信胤禛也什么都不知道。毕竟这么大的事情,外人或许可以不知道,但康熙总归要找人商量一番,透露出几分消息,也不是不可能。而且看胤禛的样子,分明也是早有准备。 到了这时候,胤禛其实也没什么不承认的,“宸妃娘娘曾透露过一些。” “宸妃?”玉龄有些意外,这件事竟然也在瓜尔佳氏的安排之中,“我进宫的时候,说是她病了,皇上不让任何人去探望。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胤禛的神色有些复杂,“看来皇阿玛对宸妃,果然用情极深。”其实瓜尔佳氏一开始说的时候,他是不怎么相信的,却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做成。 “宸妃说,她不怎么喜欢紫禁城,所以愿意帮助我入主此间。”胤禛道。 玉龄问,“那她要什么?” 胤禛脸上也带着几分疑惑,“她没说,只是说她想要的,自会去取,不会有损于人,让我不必多虑。” “她行事一向让人看不出头绪。”玉龄道,“不过这样说来,她的病情应该是不需要担心了。” 既然说了“不喜欢紫禁城”这种话,那么对将来的事肯定也有打算,不可能无端端的就病重了,多半也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如果是要用这个来牵扯康熙的精力,让他将大部分事情交到胤禛手中的话,倒也说得通。 玉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也觉得瓜尔佳氏不可能那么容易就病了,毕竟不知道内情,还真没办法不担心。现在好了,既然是她自己安排的,肯定不会有事。 玉龄又想起一件事,“那你出京去治河,也是你们计划里的一环?”连同之后京城里的那些暗流涌动,最后康熙的雷霆镇压,恐怕都脱不了关系。 原来这件事情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谋划了。亏她之前还觉得来得有些突兀呢。 胤禛点头,“之前没告诉福晋,也是不愿意让你担心的意思。毕竟你有了身子,又身在京城,知道得多了,反而不是好事。” 玉龄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个,反正就算知道了,她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别人都知道的事情自己最后之才知道,毕竟还是挺让人不爽的。她哼了一声,“那我要不要再去看看宸妃?” 现在进宫了,其他宫她都去拜见过,按理说宸妃那里也是要去的,但是因为有圣旨在,就没去。现在知道了这些,玉龄又觉得有必要去看看她了,至少表达一下谢意? 如果不是瓜尔佳氏的话,胤禛虽然有能力,但是要让康熙看重他,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就像原本历史中的那样,康熙先是舍不得太子,两立两废,然后才死了心,之后十多年一样没有立太子,直到临死才留下诏书。甚至历史上对于有没有诏书这件事,还有争议。 胤禛摇头,“皇阿玛既然下了旨意,去了也见不到人的。等她觉得该跟你联系时,自然会派人来通知你。如今在宫里,见面也容易了。” 然而胤禛才说完了这一番话,第二日康熙就再次下旨,他将陪伴宸妃移驾畅春园养病,朝中的事情,一应交给胤禛这个新上位的太子处理。 然后就甩下宫里的大小老婆,带着瓜尔佳氏去了畅春园,惊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康熙是个比较喜欢乾坤独断的皇帝,这么干脆利落的放权给太子,实在是让人想不到。他老人家要是早点儿这么干脆,太子也好,其他皇子也好,也就不必着急上火,以至于做错事情被发落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其他人都被处置了,倒也算是为胤禛扫平了道路。否则的话,他要坐稳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不怎么相信这个事实,跑去畅春园求见康熙。然而康熙根本连门都不让进,直接打发了,大家这才相信他是真的要放权。 胤禛现在还年轻,对于老臣的震慑力自然没有那么强,好在现在留下的这些,都是已经被收拾过一轮剩下的,大部分都是明白人,不会明摆着跟他对着干。再说康熙也还在,实在不行胤禛把事情捅上去,让康熙处置,倒霉的也还是这些大臣。所以也没有人非要跟他拧着来。 这样一来,朝堂上也算是平稳,并没有出什么胤禛无法掌控的事。 然而后宫里可就不一样了。 玉龄发愁的看着坐在对面的宜妃荣妃和惠妃,今天她起来没多久,这三位就找上门来了。 因为钮钴禄贵妃的身体不好,所以在此之前,宫里的事情是由四妃共同管理的,德妃出事之后,就只剩下这三位。而她们今天过来,是要将这宫权交出来,让玉龄掌管。 “三位娘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我年纪轻,还什么都不懂呢。宫里的事情,一贯都是你们管着,我若是接手了,恐怕反而做不好。还是劳烦三位长辈继续管着才是。”玉龄一脸真诚的道。 说真的,虽然她们是交出宫权的意思,可是究竟是真心交权,还是挖坑给自己跳,这谁知道呢? 玉龄可没有忘记,这三位的儿子,都被康熙给坑了一把。而且目前看来呢,康熙这么做,其实是为了给胤禛铺路。谁知道人家心里会不会记恨胤禛,然后来算计她? 再说了,康熙虽然住在畅春园,可毕竟还是皇帝,他当初让这三人掌管宫务,自己一来就接手,说不定落在别人眼里,还以为自己这么热衷于权力呢。天知道她根本不想掌管什么宫务好么! “话不能这么说,”宜妃笑着道,“你是正儿八经的太子妃,这宫务早晚也要交到你手里头,如今先熟悉起来,而已没什么不对的。若是有什么疑问,或是处决不下的,再来问我们也就是了。” “就是。太子妃掌管宫务,再适合不过,你就不要推拒了。”惠妃道。 荣妃也附和,“我们年纪也大了,不如你们年轻人头脑灵活,就不费这个神了。” “还是不妥,”玉龄坚决拒绝,“我笨手笨脚的,哪及得上三位长辈经验丰富?还是你们掌管才好。” 宜妃见她决不答应的样子,略略一想,也明白她的顾忌了,索性就将自己的目的直白的说了出来,“这年纪大了,就喜欢含饴弄孙,过点儿轻省的日子。太子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第94章 低头 这下玉龄明白了,原来是想走她的路子替她们的儿子求情。 难怪连宫权都舍得交出来,毕竟有儿子在,将来才有盼头,否则她们年纪大了,康熙眼看只在意宸妃一个,根本看不到任何前途。这时候,自然就是儿子靠得住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玉龄倒是不必担心里面挖了什么坑等自己跳进去,毕竟自己若是不好,她们所求的自然不可能成事。 不过玉龄的确是不太喜欢管这些东西。而且还是那句话,康熙现在放权给胤禛,表示出完全信任的态度,dna其中多少是因为宸妃的事情受到的影响不得而知。万一他哪天忽然转了念头,再一看,紫禁城的一切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掌握了,说不定就会生出什么念头来。 胤禛那边是不得不接手,尚且需要避嫌,后宫的事,就更不需要自己操心了。 所以玉龄想了想,最终还是拒绝了三妃。虽然她也觉得她们的儿子被康熙关起来挺可怜的。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自己搭进去。更重要的是,现在胤禛地位未闻,就把人放出来,未免会生出隐患。 玉龄通过自己有限的历史经验推测,康熙将这些儿子全都关起来,也未必就真的是因为对他们生气,觉得罪无可恕。更多的,大约是想把人留给胤禛。他把他们关起来,到时候胤禛登基了把人放出来,那就是新皇的恩典了,也能收这些兄弟的心。可以说是用心良苦。 既然是这样,自己怎么能够胡乱打乱这个计划呢? 三妃被拒绝之后,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她们说起来算是长辈,拉下脸来求玉龄,却没想到被严词拒绝,面上过不去不说,心里也十分不忿。最后告辞的时候,宜妃终于忍不住说了两句冲话。 这种体验对玉龄来说,也是新鲜的。 从前她在宫里,除了几个弟妹之外,基本上见着谁都是要低头的。尤其是像三妃这样,在宫里地位很高,而且有儿子,儿子还颇得康熙看重,自然不怎么把她放在眼里。现在轮到其他人有求于自己了,感觉真是稀奇。 不过稀奇归稀奇,压力还是山大的。玉龄转头将这件事告诉了胤禛,询问她应对的方法。当然,可能她更想问的不是这个。 “你是想问,爷那些兄弟能不能放出来吧?”胤禛说。 玉龄也没有否认,“人家都说皇阿玛的儿子养得好,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如果他们肯替你效力,岂不是比关起来要好很多吗?” “话虽如此,可要收服他们,谈何容易?”胤禛神色复杂。哪怕现在兄弟关系还没有闹到历史上那样泾渭分明的地步,可是在胤禛看来,大家都是皇阿玛的儿子,都一般出色,凭什么坐上那个位置的是别人?他这么想,其他人自然也这么想。 这样一来,当然不会服气他了。 如果不能收服,这些兄弟们放出来反而是个麻烦。毕竟大家都是龙子皇孙,而且康熙还在呢,放出来倒是容易,可胤禛又不可能把人再关回去,到时候要怎么处置? 玉龄也知道这个,不过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她相信胤禛应该能解决这个问题的。 这种盲目的信心,让胤禛哭笑不得的同时,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动摇了。如玉龄所说,这些兄弟如果都得用的话,必定是极好的帮手。可惜的是,连皇阿玛都压服不住他们,最后弄到圈禁的地步,自己难道就能成功吗? 玉龄想了想,说,“当然,所有人都放出来恐怕也不可能,不如就看他们个人的表现。如果他们现在肯对你服软,日后自然就容易听话。否则还是继续关着好了。” 虽然是穿越来的,但玉龄并不怎么喜欢出门,也没有参观数字军团的意思,所以对胤禛的兄弟们,都只是见过,印象泛泛,最熟悉的倒是来过家里的老十和老十三。其中老十一直以胤禛马首是瞻,之前出事的时候也不在京城,并没有被关起来。老十三却重复了被圈禁的命运。 胤禛闻言也不由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是怎么知道他们是真的服软了呢?” 玉龄道,“这也容易。今天宜妃她们不是来找我求情吗?你不如就开恩,让他们母子相见,让他们的母妃去劝说。然后再找个由头,让他们上个折子,态度如何,应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了。” “这主意倒是可行。”胤禛点头,沉思片刻,道,“回头我再找人参详一番,制定出个章程来。福晋这里倒是可以跟几位娘娘透个话,免得她们对你怀恨在心。” 说完之后他才突然反应过来,忍不住笑道,“爷到底是被你说服了,要把人放出来。” 玉龄说,“那也是因为对你有好处,否则我也不会提议了。” 玉龄牢记历史上胤禛几乎是被累死的教训,一方面平日里注意让胤禛锻炼体能,另一方面,也希望他别什么事情都担在身上。康乾盛世,康熙活了七十多岁,乾隆活了近九十岁,只有胤禛夹在中间,只活了可怜的五十多岁。全都是累的,所以必须坚决杜绝! 胤禛捏了捏她的手,“辛苦福晋了,你的心意爷都知道。” 玉龄这里把消息透露出去之后,非但是三妃,后宫里但凡有儿子的嫔妃,都喜欢往毓庆宫来走动一番了。哪怕那些没被圈禁的,也想着打好关系。毕竟眼看着这天下就是胤禛的了,自然要为儿子谋个前程。 最让玉龄想不到的,是乌雅氏竟然也出现了。 曾经风光无限的德妃乌雅氏,后来被贬为庶人,打入冷宫。不过这么多年时间过去,看胤禛和胤祯的份上,康熙也不可能一直让她住在冷宫,所以早就搬出来了,不过位分还是没有,在宫里的地位也就十分尴尬,住在偏远的宫殿里,跟冷宫也没什么差别了。 玉龄没有去看过她。至于胤禛私底下有没有去接触过,就不知道了。不过十四那里肯定还是会替她打算安排,所以过得倒不算差。 ——当然,跟她做德妃时比起来,是差远了。 事实上玉龄都快要忘记还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了。所以骤然看到这个看起来苍老憔悴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险些没有认出来。不过德妃的确生得好,就算是这样的境地,仍然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容色,玉龄很快就意识到这是谁了。 大概乌雅氏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两个人会以这样的身份见面。所以她脸上的表情,也不怎么自在,不过总比玉龄的措手不及好些。听她期期艾艾说出担心十四的话,玉龄心中一阵悲哀。 历史也好,野史也罢,对于德妃的评说都是各种各样的,不过她的偏心,是众人公认的。自己到了这样的地步,都不忘替十四操心,果然是母子情深。不过这么一比较起来,就难免显得跟胤禛之间太过冷淡。 所以玉龄也没有问她,为什么不关心关心胤禛。因为玉龄相信,时至今日,胤禛已经的的确确不再需要她虚伪而浅薄的两句关心之语了。 他想要的一切,她都会给她,所以其他人就闪远一点吧! 玉龄也没有为难乌雅氏,直接将胤禛的决定说了出来,答应她可以去见十四一次,但结果到底如何,还是要看十四的态度。乌雅氏显然不满意,不过玉龄根本不予理会。 如果说其他人还存在服软的可能性的话,那么十四基本上是不可能了。虽然当初乌雅氏出事之后,胤禛也去乾清宫门口跪过,可是德妃是因为宸妃瓜尔佳氏才出事的,而瓜尔佳氏又跟玉龄交好,恐怕看在十四眼里,这件事胤禛也脱不了关系吧? 虽然说,好像确实就是这样的。 但不管怎么说,德妃对自己低头这件事,对玉龄来说,也是非常值得高兴的。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胤禛羡慕十四,现在也该倒过来啦! 在把人放出来之前,胤禛还去了一趟畅春园,问康熙的意思,结果康熙摆摆手,让他自己处置,就完了。胤禛回来跟玉龄说起,还觉得难以置信。 “都说皇阿玛乾纲独断,像这样的事情,更是非要自己爱处理不可。如今竟然都撒手不管了。”不敢相信中,还带着几莫可言说的失落和复杂。 这权力是他想要的,可这么轻易就落到手上,感觉始终还是不真实。 不过,这不妨碍胤禛越发的气度沉凝,渊渟岳峙,在朝堂上时能够压服群臣,面对自己的兄弟们也占据绝对上风。权力,的确是最养人的东西。 最后的结果,对胤禛服软,第一批被放出来的,只有三阿哥,五阿哥,十三这三人,老七和十二因为各自身份的问题,根本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一直都挺老实的,也没被圈。 三阿哥文才更出众,别的方面都不占优,很快就想通了。五阿哥算是被老九牵连的,自然也抓住机会出来了。十三本来就是胤禛一系的,之前还有几分心思,现在都掐灭了。 一时间,胤禛手底下突然多了不少可用之人。 第95章 偏心 转眼康熙搬去畅春园已经过了一年,而且没有任何回来的意思。而胤禛也渐渐在朝中站稳了脚跟,处理政事也慢慢顺畅起来。 再加上有几个兄弟帮衬,反而没有之前忙碌,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玉龄和孩子们。 胤禛对两个儿子比较严厉,对于小女儿却十分娇纵。 因为是个女孩,所以康熙没有给取名字,胤禛索性就按照她两个哥哥的字辈给她取名叫弘星,小名则是两个哥哥取的,叫宝儿。不过玉龄不怎么喜欢这个就算是在这个时代也烂大街的小名,所以平时都是叫弘星。 大概是因为弘星出生的时候胤禛并不在京城,觉得亏欠了她,所以胤禛对这个女儿真是如珠如宝,有时候甚至在乾清宫批折子的时候,也要让人抱过去。 玉龄经常嘲笑他,如果不是有损形象,说不定要直接带着弘星去上朝,开大清朝的先例了。 不过,他用了那么多心思,自然也是有回报的。父女两个的关系非常亲密,一岁多的弘星学会的第一句话就是阿玛,让玉龄吃醋不已。 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这话估计是真的。可是说好的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呢!不带这么歧视人的啊! 但是玉龄也不能不承认,胤禛待弘星的确是比自己上心太多。而她的心思平分在三个孩子身上,对弘星来说,自然就不如胤禛亲近了。 可是虽然俗话说十个手指都有长短,可是毕竟也不能太过。胤禛偏心了女儿,她只好去偏心两个儿子了,否则孩子肯定会不高兴。 就像今日,下头上进了一批玩意儿,胤禛将最好的挑出来送去畅春园之后,自己选了几件,其他的都赏人了。他留下来的几件,不用说就是给一家人的。 可弘星的就是跟其他两个孩子不同。弘晖和弘晨都是一套文房四宝,一看就没有用心。弘星的却是一只船的模型,做得非常精致好看,小孩子看了都会喜欢的那种。 玉龄忍不住说他,“你也不要太过厚此薄彼,弘晖和弘晨也是你的孩子,怎么不见你这样上心?” “爷何曾不上心?”胤禛不甚在意的道,“可是儿子和闺女自然是不一样的。女儿娇养富养,儿子穷养放养,这也是福晋说的吧,怎的如今又是爷做得不对了?” “穷养放养是指在生活上不要苛刻,也不要限制太多,可不是说像四爷这样,见了孩子除了横眉立目的问功课,就没有别的话可讲了。弘晖小的时候那么喜欢粘着你,如今一见面就是恭恭敬敬的,爷也觉得不错?”玉龄皱眉。 胤禛道,“他将来要继承爷的一切,自然要严格要求,问功课难不成也有错?” 玉龄头疼,大抵世上的夫妻,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总是会产生一些分歧,那种怎么都说不通的感觉,真是让人难受极了。 虽然知道这个年代的人对儿子多是这样,溺爱纵容反而不妥,可是像胤禛这样端架子,玉龄就觉得没什么必要。她理想中的丈夫和儿子的关系,是要能够一起背着她做些爷们才能做的事,相互倾吐所谓“男人间的小秘密”,让丈夫成为儿子的引路人,引导他走向正确的道路。 而不是现在这样,儿子见了父亲,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除了严厉呵斥,就是相顾无言。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道,“严格要求和关心儿子并不冲突!弘晖才十岁,还是个小孩子,还需要父母的关爱和引导,爷一味严厉,只会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然而玉龄这种想法,在胤禛看来,就是太过溺爱孩子了,“福晋,弘晖是南海,十岁的孩子也不小了,该知道的也都懂了。似福晋这般溺爱,难成大器!若是我儿子因为这么一点压力变觉得喘不过气来,也不配做我儿子!” 这句话让玉龄面色骤变,“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胤禛方才的话根本没有过脑子,回头去想才发现问题所在。这话若是让弘晖听到了,该多伤心?但他虽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却也不肯就这么服软,只好闭嘴不说话。 玉龄这次是真的生气了,“爷这话真是让人心寒。弘晖不配做你儿子,也就只配做我儿子罢了,回头我就带着儿子出宫去,不在这里碍你们父女两个的眼了!” “这是怎么说的?”玉龄已经很久没用过离家出走的大杀器了,以至于胤禛都有点儿忘记了。这会儿听到她开口,才陡然清醒过来,连忙道歉,“方才是我口不择言,我已经知错了,福晋千万别生气,看再伤了身子。” 见玉龄不肯说话,他绞尽脑汁道,“爷自然也心疼弘晖,可爷就是这么过来的。不经过这么一遭儿,不能成器。将来爷如何放心将一切都交给他?福晋放心,这事爷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玉龄瞪着他,“你是在养儿子,不是在培养下属!我知道皇家讲究什么君臣父子,先是君臣才是父子,可是我偏不相信!” 胤禛皱眉,“福晋这又是……” “当年太子爷何等荣宠得意,听说御用的东西,皇阿玛都要送去让他先挑选一遍,可见宠爱。犹是如此,最后又如何,还不是为了那个位置父子反目!在我看来,全是因为所谓的君臣父子。父亲将自己当成皇帝,儿子将自己看作臣子,自然没什么血脉亲情可言,如何能不反目!” “福晋!”胤禛几乎是冲过来捂住她的嘴巴,“这话可是能随便说的?” 他虽然站稳了脚跟,可是紫禁城的主人,还住在城外的畅春园里呢!胤礽的事,本来就是皇阿玛心头的一个结,今日这一番话若是传出去,恐怕会惹来大祸! 胤禛的表情很严厉,玉龄心里其实反应过来之后也是后怕的,不过看到他的样子,又不愿意低头了,梗着脖子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胤禛叹了一口气,道,“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爷真的知道错了,这样的话往后可不能再说。” 玉龄有些别扭,但胤禛低了头,她也知道是自己的错,最后别过脸,“是我口不择言,不会有下次了。但是你也有错。” 也许是生过气了,现在反而能心平气和的说这件事了,“爷总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年幼时,当真从来没有怨恨过父母吗?怨皇上不够关心你,疼爱太子远胜其他人。怨佟皇贵妃将你从德妃身边抱走,使你身份尴尬,生母不亲,养母不疼。怨没有人替你遮风挡雨,不管想要什么都只能自己筹谋……有吗?” 胤禛不说话了,而且脸色不怎么好看,显然是被玉龄说中了心事。 玉龄握住他的手,主动靠近他怀里,算是给他安慰,然后才继续说,“那你要让弘晖也重复一遍这样的经历吗?” “怎么可能?爷……”胤禛想要辩解。 “怎么不可能?”玉龄说,“我知道你是因为看重弘晖,才会对他格外苛刻。可是小孩子不懂这些,他只会记得父亲一直偏心妹妹,见到他就不高兴。你愿意在儿子心里,一直是这样的印象吗?还有,这只是弘晖,弘晨呢?在你心里他是什么地位?” 玉龄从前就听说过,一家如果有超过两个以上的孩子的话,那么排在中间的,总是不那么受重视。现在弘晨就是这样的状况,胤禛对弘晖严厉,对弘星宠爱,对他则没什么要求,似乎也不怎么在意。 玉龄说,“弘晖是长子,爷对他严苛,还可以说是望子成龙。那么弘晨呢?他上面有受重视的哥哥,下面有受宠爱的妹妹,只有自己什么都没有,时间久了,他又会如何想?” 胤禛大概从没想过儿童心理学这种东西的存在,一直简单粗暴的觉得孩子管教一下就好了,至于具体如何,却实在没有深想过。 从前倒也无妨,他每天那么忙碌,大多数时候是玉龄在照顾孩子,而且没有弘星,也显不出偏爱来。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玉龄之前举了胤禛自己的例子,太有杀伤力,于是胤禛以己度人,假设自己是弘晖和弘晨,恐怕也不会高兴的。 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承认,“爷虽然曾在皇阿玛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会做个好父亲,可其实连怎么做父亲都不知道。如果不是福晋这番话,恐怕还要一错再错。” 现在弘晖都十岁了,对他已经开始有些疏远,再过几年的话,恐怕再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因为胤禛自己,就是十二三岁的时候终于意识到,父母都是靠不住的,只能靠自己。如果有一天弘晖也这么想——想想就觉得可怕! “回头找弘晖和弘晨谈谈吧,承认你的错误,然后告诉他们以后会改。最后告诉他们,弘星是妹妹,要好好疼爱照顾,想来就没有问题了。”玉龄说。 胤禛又皱眉了,“如此爷岂不是没有任何为人父的威严了?” 玉龄知道古代人将这些看得很重,她也没法解释什么跟孩子做朋友之类的理论,只能委婉的道,“当然不会。这只会让他们从你身上学到勇于认错的品质,这是非常难得的。爷给孩子们树立了榜样,又怎么会失去威严?” 第96章 禅位 玉龄不是第一次来畅春园,但清溪书屋却是头一回进。 她这一次过来,是因为瓜尔佳氏在时隔那么久之后,终于决定要见她了。 对于这件事,玉龄心里自然一直都在犯嘀咕。毕竟那么长时间瓜尔佳氏都不见她,肯定是因为出了什么问题。要不是胤禛那边一直很顺利,玉龄甚至都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什么时候不小心得罪她了而不自知了。 所以等进了屋,见瓜尔佳氏坐在主位上,气色也非常好,她忍不住抱怨道,“娘娘这一病的时间还真够久,你要是再不见我,我心里都没底了。” “这段时间有别的事情,不怎么方便。”瓜尔佳氏道,“这不一有空就立刻让你过来了么?” 玉龄笑着在下首坐下,问道,“方便说是怎么回事吗?” 瓜尔佳氏轻轻摇头,“这些事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我这一年多都在闭关的紧要关头,自然不能见你。” 玉龄睁大了眼睛,“你就在这里闭关清修?那皇上岂不是也知道了?” 在玉龄的想法里,这种事情,当然是能瞒就瞒,瓜尔佳氏肯定也不会主动告诉康熙。而只要她不说,以她的手段,康熙应该也不会发现破绽。 但是康熙先是宣布她重病,不让任何人探视,又直接把人送到畅春园来,显然是在替她做遮掩。这样一来,玉龄猜测他肯定是知道了,所以才觉得疑惑不解。 瓜尔佳氏为什么要让康熙知道? 谁知瓜尔佳氏闻言只是一笑,“自然,否则我也不能这样清净自在了。怎么,四福晋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玉龄看着她,欲言又止。要是问她为什么那么相信康熙,多少有点儿挑拨离间的意思,不太合适。 倒是瓜尔佳氏脑子一转,就明白过来了,“你的事,没有跟四爷说过?” 玉龄摇头,“这种事情凭空去说,谁也不会相信,总要有个契机,还要有证据。” 说到这里,她倒是有些明白瓜尔佳氏为什么能开口了。毕竟,她修真,是能拿得出证据来的。而且历史上本来多有修仙的传闻,现在真的遇到一个,大家就算不信,也不会有几分好奇,自然不会觉得是什么妖魔鬼怪,其他的金手指可就不一定了。 不符合古代人的审美和想象力,很难让人接受。 “你说得也有道理。”瓜尔佳氏道,“不过,他信不信是他的事,说不说只在我。修行中人,讲求自在,若是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我也没有今日了。” 这番话说得十分洒脱大气,显然就算康熙不信,她也有办法全身而退,所以根本无所顾忌。 玉龄又开始羡慕她了。相较之下,战战兢兢步步为营的自己,就显得逊色多了。 但玉龄并不觉得自己应该改变。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自己跟瓜尔佳氏不同,胤禛也跟康熙截然不同,所以她们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自然也就不同,并没有什么好理论的。 只要能够好好过下去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松了一口气,解开了这个心结之后,诚心的对瓜尔佳氏道,“那要恭喜娘娘了。难怪皇上肯搬到畅春园来。” 玉龄不信康熙不看重权力,但是如果出现了比权力更加让他看重着迷的东西呢?那不是瓜尔佳氏,而是她掌握着的修真! 人对于长生不老,逆天改命之类的东西,总是很有兴趣的。皇帝已经是人界至尊之位,康熙坐了四十多年,也享受够了,这时候出现了更高层次的追求,他自然没什么放不下的。 难怪当初瓜尔佳氏敢那样跟胤禛保证,原来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同喜同喜。”瓜尔佳氏笑眯眯的问,“搬回宫里感觉如何?” 玉龄的脸立刻皱了起来,“娘娘就别打趣我了。宫里的日子如何,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嘛?”否则何至于这么急着搬出来?连重病这样的消息都放出来了。 “我们这是各取所需呀。你是为了胤禛搬进去的,可不关我的事。”瓜尔佳氏立刻撇清。 是啊,说到底是瓜尔佳氏帮忙。在得知康熙关注的是修真之后,玉龄就可以更加放心了。那种康熙一时想不通又跑回来对朝政指手画脚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出现了。 这样一来,胤禛的地位自然稳固。哪怕名分上只是太子,可却能站稳脚跟,不必有所顾虑。 “对了,说正事。”瓜尔佳氏道,“今儿叫你来,主要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还要问问你和四爷的意思。” “什么事?”听她说得郑重,玉龄也收起了轻松的神态,问道。 瓜尔佳氏道,“我的修行讲究游历天下,所以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里。此事我跟皇上商量过了,他也愿意陪我一起出去走走。这样一来,京城的事情,就要全部交给四爷了。” “现在的问题是,究竟是让皇上宣布离京休养,让胤禛 以太子的身份监国。还是索性直接禅位?” “什么?”玉龄吓了一大跳。 禅位?! 瓜尔佳氏道,“不必那么激动吧,这个先例古已有之。况且胤禛这一年来的作为,皇上也看在眼里,这几年来有些暮气沉沉的朝堂,在他手下却又焕发活力,已经能说明问题了。他有这样的能力,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我不是担心……”玉龄也说不好自己是什么想法。毕竟历史上,康熙要一直掌权到六十一年,现在提前了二十年,怎么想都觉得难以置信。 不过瓜尔佳氏的说法也没错。康熙晚年的官场的确很乱,而且他老人家心越来越软,对跟着自己的老人狠不下心,不知道留下了多少隐患,雍正一朝整整十三年,可以说都是在处理他遗留下来的问题,否则什么康乾盛世就不用提了。 而现在,这些问题只是初露端倪,如果以后胤禛来主持朝政,自然就不用担心再有这种事了。这样一来,以后交到弘晖手上的,自然是一个十分安定繁荣的大清。 不能说就一定会改变大清朝的气运,但总归,避免了一些历史上的灾难,说不定这蝴蝶的翅膀一扇,未来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里,玉龄也忍不住有些心动起来。 让胤禛提前二十年掌权,才华和抱负不必被苦苦压制,不需要什么藏拙,什么韬光养晦,戒急用忍……不需要花费十多年的时间来解决遗留问题。对他来说,也许这才是最好的事。 “但是……皇上今年似乎才不到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而且……”而且康熙又不是那种软绵绵的守成之君,相反他几乎可以说是彻底的奠定了大清朝的统治地位,从此根基稳固,奠定接下来几百年气运。所以死后的谥号是清圣祖。 如果是父弱子强,禅位无可厚非。可是现在父强子弱,禅位的事情,恐怕会在朝中掀起巨大的波澜。到时候胤禛是否能够控制住,还真是未知之数。 瓜尔佳氏道,“你还是先跟胤禛商量一下吧。或许他会有不同意见?” 毕竟权力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牢靠。如果胤禛只是太子,那么康熙什么时候心血来潮,只要有大臣支持,都可以将他再废掉。考虑到康熙还能再活二十年,那对胤禛来说,就太过煎熬了。 玉龄想了想,也觉得这件事情自己做不了主,便起身告辞了。 瓜尔佳氏亲自送她出来的,最后道,“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让胤禛自己去跟皇上说吧。此次一别,或许我们就没有什么机会再见面了。见了面也未必有机会说话。就在这里道个别吧。” 玉龄转头看着她,片刻后才道,“那我祝你一路顺风。” “那我祝你……心想事成,跟胤禛和和美美。”瓜尔佳氏道,“求仁得仁,这样也不错。” 玉龄笑了笑,“借你吉言。” 她说完就要走,又被瓜尔佳氏叫住,“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但又觉得不怎么合适。但是不问又不甘心,一直纠结到现在。既然往后不会见面了,你能否满足我的好奇心?” “什么事?”玉龄有些意外,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瓜尔佳氏那么好奇的东西吗? 瓜尔佳氏说,“你的……金手指,到底是什么?” 玉龄愣了一愣。她本来以为,以瓜尔佳氏的能耐,虽然没有看到过,但是应该猜到了一点。却没先到,她竟然是真的不知道!而且不知道底细的情况下,还真的跟自己合作到了现在,真是不知该说什么了。 玉龄想了想,觉得不满足人家的好奇心,实在是有点儿说不过去,便含糊道,“是……类似言灵的东西。不过我最近才发现,使用之后的限制非常大。幸好我没有过度使用。” “原来是这样。”瓜尔佳氏终于满足了好奇心,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相视一笑,然后玉龄便转身离开了。 相交一场,如今即将分别,彼此都有各自的命运和人生,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第97章 木兰围场 玉龄回宫之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胤禛。她甚至没有等胤禛回到毓庆宫,而是自己找了过去。毕竟这是更加重要的大事,一刻都不能耽搁的。 不过就算玉龄是胤禛的妻子,按照规矩,也要在外面等着人进去通报,确定胤禛有时间见她,再出来传召,然后才可以进去。这就是皇家的规矩,不能不遵守。 玉龄还是第一次来,站在文华殿门口,打量着这座宫殿。 这里在前明时,曾作为太子视事之所,因为在三大殿的东边,因为东方青木,表示生长,所以代表了储君。而上面的瓦也不是帝王专用的黄色琉璃瓦,而是青色的,看起来非常漂亮。 这是胤禛被封为太子,简历国事之后才换上去的,之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理政。到了现在,这里已经取代乾清宫,成为紫禁城新的政治中心了。 玉龄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些绿色的瓦片出神。她的丈夫已经拥有了统治这个天下的能力,那么再拥有名正言顺的地位,自然是理所应当的,否则总是难免被人诟病。 毕竟虽然是康熙自己主动搬去畅春园,让胤禛主政,可是天下人相信吗?后世人相信吗?到时候恐怕还是会有人猜测,是胤禛挟天子以令天下,甚至弄出些更加离谱的揣测来,也不是不可能。 岂不是很冤枉? 于是玉龄原本坚定的想法,反而有些动摇了。既然都已经主持朝政了,那么坚持不禅位,就有人相信一阵是清白的吗?而且太子毕竟只是太子,很难保证不会有变故。反而是禅位之后,不管别人怎么揣测,但是好处已经捏到手里了。 再说禅位是康熙自己提出来的,自然也有他的考量。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接受? 不过呢,康熙让瓜尔佳氏来试探胤禛的意思,也就是说,恐怕还是又几分恋栈的,只是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才用了这样的方式。 想到这里,玉龄又觉得举棋不定了。最后她只能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让胤禛自己去烦心吧。 好在胤禛并没有在跟大臣议事,通报过后,玉龄就被请了进去。 “福晋怎么来了?”胤禛站在门口等她,见她过来,便拉着她的手一起进屋,顺便问道。规矩是规矩,但不妨碍他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对玉龄的重视。 “有件事情要问爷的意见。”玉龄说着往旁边扫了一眼。 胤禛会意,挥手让其他人退下,然后才问道,“什么事这样着急?” 玉龄将瓜尔佳氏的话说了一遍,“娘娘说是皇上的意思,问你怎么选。若是有了决定,早些告诉皇上。” “福晋觉得呢?”胤禛没有贸然做决定,而是问道。 玉龄道,“虽然是皇上让你选,但是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如果是下定决心,只管做就是了。胤禛身为儿子和臣子,难道还能够反对吗?既然问了他的意思,难道胤禛还能选禅位吗?那康熙心里难道就会好过了? 所以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其实根本没有选择,或者说,答案只有一个。 玉龄也是刚刚开口之前,才突然想明白了。其实她应该早点想到的,可是大概还是心动了,所以总怀有几分侥幸,总觉得是康熙自己说出来的,真的选了禅位,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对胤禛来说比较好,于是选择性的忽视了那么重要的地方。 现在想明白了,在失望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真的有这样的好事落到身上,高兴归高兴,压力还是很大的。胤禛现在已经像是开挂一样了,何必强求更多? 胤禛听到玉龄的话,忽然笑了。 玉龄感觉有些奇怪,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福晋真乃贤妻,面对诱惑冷静自持,丝毫不为所动,真是为夫的福气。”胤禛道。 “这么说来,爷也跟我想得一样?”玉龄忍不住问。 胤禛点头,“爷虽然不知道皇阿玛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个决定,但正如福晋所说,皇阿玛并未下旨,而是询问我的意见。不管是出于忠义还是孝道,岂可答应?” “何况。”胤禛抬头看着窗外,语气中充满了强大的自信,“就算身份只是太子,爷也能够将朝堂掌控在手中,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 玉龄咬了咬唇,也朝他笑了。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机会都需要抓住的,只要抓住自己需要的就可以了。其他的放走了也不必可惜。因为如果是你的,迟早都是你的。道理谁都懂,但是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个人呢? 玉龄庆幸胤禛是冷静的,很快就做出了这个选择。 接下来的事情她就没有再管了,也不知道胤禛是怎么跟康熙说的,反正畅春园那边再没有其他的动静。后来玉龄才听胤禛说,其实康熙已经带着宸妃出京了,畅春园那里剩下的,不过一个壳子罢了。 不过现在,已经不会有大臣想要去畅春园求见康熙,妄图让他插手胤禛这边的事情了,再加上有胤禛帮忙遮掩,所以没有任何人发现皇帝已经悄然离京。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虽然胤禛还是没有登基,可是玉龄心里,总有点儿尘埃落定的感觉,不免就松懈了几分。毕竟现在,一切的艰难险阻都过去了,接下来仿佛就是一片坦途,只要沿着路一直往前走,总能够走到。 虽然少了几分跌宕起伏的乐趣,可是相对而言,玉龄当然是更喜欢这样的安稳。 转眼到了秋天,因为之前胤禛答应了弘晖和弘晨两个孩子,若是功课学得好,就有奖励。于是两个正处于好动时期的孩子,便提出要胤禛带他们去木兰围场骑马狩猎。 皇子皇孙们的功课里本来就有骑射,胤禛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们都成器,别养成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再加上玉龄静极思动,也打算出去走走,于是便索性大手一挥,连朝臣和家眷一并戴上。 毕竟从前康熙主政的时候,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公费旅游,而胤禛接手之后,一次都没有过。虽然不说大家都会有意见吧,但是玉龄觉得,延续一下这样的传统,倒是也没什么问题。不过不能去得太远,毕竟这一路劳民伤财,远超想象。 但是木兰围场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去承德的话,还可以住在避暑山庄里。行宫反正本来也要不少人打扫管理,经常去住一住才划算。 消息传出去之后,满朝上下自然都十分欢喜。能够出去旅游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是一个非常能够显示地位的时候能够跟着胤禛一起去的,肯定都是深受信任的官员。而现在还没有得到信任的,也有机会在他面前出头。毕竟外头不比宫里,规矩没有这么大,机会自然也更多。 还真别说,出了京城,感觉就截然不同了。哪怕还是在行宫,哪怕规矩仍然那么多,其实也没有多少自由,但玉龄还是觉得松快了很多,像是压在身上的东西突然被拿走了似的。 胤禛虽然说是带他们出来玩,但是能陪着他们的时间反而少。于是征得了胤禛的同意之后,玉龄便每天带着弘晖和弘晨在附近骑马,为此胤禛还给他们派了几个弓马娴熟的侍卫过来。 弘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以在安全的区域里猎点儿兔子之类的东西,玉龄的骑术不怎么样,弘晨年纪还小,就是个陪衬。不过大家还是玩得非常高兴。 这天弘晖猎到了一只很小的幼鹿,兴冲冲的带回来。玉龄见了之后,连连夸赞,然后灵机一动,决定带着孩子们出去bbq,烧烤野餐。 统治阶级虽然万恶,但是在这种时候,的确是非常方便的,玉龄一声令下,准备工作没一会儿就做好了。一群人找了个有水的地方,搭好架子就开始动手。 两个孩子虽然小,但是秉承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原则,玉龄给他们分发了处理好串好的食材,要求他们自己动手来烤。 烧烤非常成功,虽然烤糊了不少东西,但是最后弘晖和弘晨还是有了很大的长进,烤出了能吃的东西。不过折腾了那么半天,别说他们两个,就是玉龄自己,也成了个浑身都是炭灰的泥人。 “来,额娘带你们去湖边洗一下。免得就这么回去,你阿玛看到了又要生气。”胤禛虽然现在对两个孩子改变了一点态度,但还是一样的高标准严要求,要是看到他们两个去烧烤,弄得一身的灰,非要气死不可。 给两个孩子清洗干净之后,玉龄蹲下来,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立刻觉得凉爽了许多。 她在心里感叹了一声古代的水质就是好,洗完了脸之后,便打算站起身离开。 哪想到就是这个时候,一个没注意,脚下打滑,站起来之后没能站稳,身体晃了晃,就一头栽进了湖里。玉龄猝不及防之下,也没有闭住呼吸,呛了好几口水。 更倒霉的是,她倒下来的这里明明就是浅水区,可是水底下竟然有一块大石头,玉龄的头在上面狠狠磕了一下,只感觉一阵钻心剧痛,恍惚间还听见弘晖在焦急的喊着什么,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第98章 昏迷 胤禛是收到消息之后匆忙赶回来的。 太医已经给玉龄诊治过,只是撞到了头,又呛了水才晕倒过去,并没有什么大碍,醒了之后再喝些药就可以了。 然而问题是,玉龄一直没有醒过来。 从掉进湖里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时辰,太医明明已经说过没有问题,她却一直没醒。弘晖和弘晨跪在她床前,哭得眼睛都快肿了。胤禛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他心中咯噔一声,快步走进了房间里,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福晋的身子如何了?” 刚才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太过着急,所以也没有问清楚玉龄的情况,现在看这些人的表现,自然忧心不已。 弘晖和弘晨趴在床上抽泣,根本说不出话来。乌嬷嬷没有跟着来,玉龄身边的丫鬟出去熬药了,所以屋里能够回答问题的,只有太医和胤禛派过来的侍卫首领。 听到胤禛问话,两人连忙走到他身边行礼。胤禛一挥手,“这时候不必多礼,说吧。” “回太子爷的话,臣检查过,太子妃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大碍,脉象虽然有些弱,但毕竟是平稳的。只是……” “只是什么?”胤禛皱眉。 “只是太子妃却是到这时候都没有醒过来,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臣也找不出其中的缘由。”太医惶恐道。 “找不出缘由?”胤禛闻言心中一阵烦躁。也亏得是玉龄没有什么大碍,否则这个太医会是什么下场,还真不好说。 他摆了摆手,让太医退下,走到床边握住玉龄的手观察了一会儿,的确是面色平静,呼吸平稳,没有什么大碍的样子。这才转头去看跪在床头的弘晖,“究竟是怎么回事?” 弘晖抽泣着,说不出话来。胤禛皱紧眉头,转头去看侍卫首领,“你来说。” 侍卫首领连忙跪下,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当时奴才等都在收拾东西,太子妃带着两位阿哥到湖边,说是要给他们清洗一下。清洗时一切正常,谁知太子妃最后起身时,脚下打滑没有踩稳,便一头栽进了湖里。奴才等立刻将人捞上来,太子妃便已经昏迷了。后来奴才下水检查过,下面有一块大石头,太子妃想必是撞在了上面。” 胤禛沉着脸听完,也确定了的确只是意外,甚至都不是这些跟着去的侍卫的错。毕竟谁能想到那么安全的湖边,她竟然会踩滑?踩滑了也就罢了,那里是浅水区,最多呛几口水。结果偏偏那里就有一块石头。 能怪谁呢?似乎只能怪运气不好。 “奴才等失职,请爷责罚。”侍卫首领最后磕了个头,道。 胤禛摆了摆手,“罢了,下去吧。” 等人退下之后,他又转身来看着玉龄,心中焦躁难言。再听到两个孩子的哭声,便愈发烦躁,厉声道,“哭什么!” 弘晖和弘晨吓了一跳,双双抬起脸来看向他,那神态十足的像是福晋,胤禛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罢了,你们在这里吵闹不休,你们额娘歇息不好,醒来怕是要生气。既然没有大碍,弘晖你带着弟弟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就行了。那时你们额娘想必也醒来了。” 弘晖有些不情愿,但是他早就明白阿玛的权威自己无法挑战,所以只能磨磨蹭蹭的拉着弘晨走了出去,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瞧着可怜极了。胤禛哪怕是在烦躁之中,也不免感觉有几分好笑。 就在这个时候,躺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胤禛心下一喜,连忙凑上前去,“福晋醒了?” 床上的人眨了眨眼,疑惑的问道,“我这是在哪里?” 胤禛道,“福晋莫不是摔糊涂了?咱们这是在木兰围场。你方才带着孩子们去烤肉,结果失足跌进了湖里。现下可觉得好些了?太医说你的身子没什么大碍。” 床上的人眼中闪过一抹恍然,“哦……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又问,“那孩子们都好吗?” 胤禛道,“自然都好好的,只有你一个人摔下去。” “那就好那就好。”床上的人扶了扶额角,“我大概是撞到头了,这会儿有些头疼,许多事情都记不真了……” 胤禛眸光一闪,“那福晋再闭上眼睛歇会儿吧,爷就在这里陪着你。” “多谢爷。”她躺回去,但没有闭上眼睛,而是问道,“爷不忙么?” “再忙也比不上福晋重要。”胤禛道,“况且偷懒一时,应是无妨的。福晋就别操心这些了,只管歇着便是。” “好。”她想了想,又问,“爷,现在什么时辰了,今儿是什么日子?” 胤禛看了她一眼,道,“戌时正了。今儿是九月十三。我看福晋的确是有些糊涂了,连这个都不记得。福晋该不会连今年是哪一年都忘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还真是忘了。” 胤禛垂下眼,一字一字的道,“如今是康熙四十三年。” 躺在床上的女子眼中陡然迸出一道光亮,脸上更是掩不住的喜色,连声音都提高了许多,“康熙四十三年?!” 胤禛的心陡然沉下去。他松开了和对方交握的手,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起来。 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的福晋。 …… 玉龄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一开始她根本没明白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在黑暗之中待了一会儿,仍旧毫无动静,只能试着召唤自己的日记。结果还真拿到了。 日记出现在手中的瞬间,玉龄心中便产生了一种明悟,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现在在自己身体里的,是另一个人! 穿越女! 玉龄心中简直惊涛骇浪。她一直在提防穿越女出现,也一直觉得自己做得不错,可是到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百密之中,仍有一疏! 穿越女都是魂穿,能够穿到别的人身体里,为什么就不能穿到她乌拉那拉·玉龄的身体里?虽然因为玉龄自己是穿越女,所以总觉得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穿过来,但也不是绝对的安全。可之前她竟从没有想过。 结果这件事情就这么突兀的到来,让她猝不及防,甚至到现在都还回不过神! 还好自己虽然被挤开了,但是到底没有被挤出这具身体,只是意识被封在了这片黑暗之中,根本无法掌握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玉龄忽然着急起来。 万一穿越女成功的骗过了胤禛和孩子们,岂不是就真的成功取代了自己?到时候胤禛的体贴关怀,孩子们的敬慕爱戴,全部都会属于另一个人! 虽然说穿越女很有可能会露出破绽,但是玉龄是知道这个世界的,在女主光环的照耀下,一点破绽根本不算什么。就像玉龄自己穿过来的时候,乌嬷嬷可能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没有多想,时间长了自然不会再觉得奇怪。 所以必须要在对方熟悉自己的身体和自己所处的环境之前,将身体拿回来! 否则的话,谁知道这个穿越女是怎么想的?万一用自己的身体做点儿坏事,等自己拿回掌控权,那真是有嘴说不清。再说了,玉龄忍不住想,这穿越女要是用自己的身体跟胤禛这样那样了,算谁的? 总感觉自己的四爷已经不清白了,但问题是不清白的对象,又是自己的身体……真是一笔糊涂账,所以坚决不能发生! 眼前的黑暗似乎无穷无尽,根本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出去,看来只能动用日记了。 玉龄平心静气,翻开日记,开始在上面写字。 等她写完了之后,日记上金光一闪,眼前的黑暗便慢慢的后退消散了。 玉龄“看”到,穿越女果然已经醒过来了,而且正在跟胤禛说话。玉龄一下子着急起来,不断祈祷胤禛别被她骗了。后来反应过来这么祈祷根本不会有什么用,索性积蓄力量,准备争夺身体的掌控权。 话说这争夺掌控权要怎么做,玉龄其实也不知道。不过她想来,只要自己能控制住手脚,那个穿越女肯定就不能再这么自在了。于是玉龄想了想,便集中精神,打算控制自己的右手。 正好这时候,胤禛松开了她的手。 玉龄本来是打算挣脱胤禛的手,引起他的注意。结果胤禛主动放开,这个办法就不起作用了。她想了想,索性来了一下狠的,控制着右手抬起来,给了胤禛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僵住了。胤禛和躺在床上的穿越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是同样的惊愕。 第99章 抢身体 玉龄见此情形,畅快不已。叫你们说话,哼哼,现在说不下去了吧?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胤禛在震惊过后,并不是立刻发脾气训斥那个穿越女,而是重新抓住了她的右手,一脸紧张的问,“福晋怎么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穿越女尴尬极了,同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制,她心中还有些恐慌,胤禛抓上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想要挣开。虽然没有挣脱,但是这个动作彼此都注意到了。 胤禛再次松开了手,脸上也恢复了平静,“没事就好。那福晋休息吧,爷就在这里看着。” 大概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太过离奇,穿越女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于是连忙闭上了眼睛。不管睡不睡得着,至少这样不用再正面面对这个男人,也不会发生其他自己无法掌控的事情了。 虽然对于没能试探出自己和对方的身份有些遗憾,好在穿越女已经能确定自己是穿到了清朝了,而且还是满洲贵族家的福晋。这个便宜丈夫年纪不大,又生得俊美非凡,而且看上去应该有钱有权,真是赚到了! 至于刚才右手不受控制的事情,穿越女只当是这身体残存意志在作祟。书上不都是这么写的嘛!遇到了比较重要的人或者事的时候,原身留下的意志就会跑出来刷存在感,不过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最后也只能是给自己留下点儿记忆,让自己攻克美男的过程更加顺利。 因为在一个身体里,所以穿越女虽然不能察觉玉龄的存在,玉龄却能够知道她的想法,一时气得七窍生烟。只是她就算气死了,对对方似乎也没有任何影响。 玉龄咬着牙等待时间过去。不知道等那个穿越女睡着了,自己能不能出去控制身体?就像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精神分裂一样,两个人格各自占据身体一段时间。 可惜的是,玉龄的设想并没有实现。穿越女虽然睡着了,可她还是没能掌控身体,苏醒过来。不过,玉龄发现当穿越女睡着的时候,自己想要控制身体要比她醒着时容易了许多。虽然不能醒过来,但是抬抬手踢踢腿这样的动作,倒是可以做出来了。 只是虽然是好的讯号,但对现在的玉龄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帮助。 好在还能看到外面的情形,玉龄才不至于太焦躁。最重要的是,大概是因为觉得玉龄的身体不适,所以胤禛并没有睡在这里,而是在穿越女睡着之后,便去了书房,让玉龄松了好大一口气。 虽然是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里面装着的是另一个人,她绝对不能容忍胤禛跟别人同床共枕。 好在大概是察觉到了周围的人并不像是小说里那样好蒙骗,在好几次被乌嬷嬷指出不同之后,那个穿越女似乎也有些心虚,索性借病待在房间里,也不出去,也不打听其他消息了。 她倒是打算得很好,毕竟生了病,养个十天半个月的再出去,就算有点儿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其他人大概也不会在意了。毕竟大病初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也不奇怪。 而胤禛也只是叮嘱她好生养着,白天的时候抽空过来看看,夜里就歇在文华殿那边,索性连毓庆宫都不回来住了。另外弘晖和弘晨两个孩子,他也安排了别的事情,不许他们来打扰玉龄养病。 这样一来,虽然也给了穿越女适应环境的时间,但玉龄也获得了积蓄力量的时间。否则让穿越女将自己的生活搅得一团乱的话,她可能不等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要真的被气死了。 也不知道是穿越女心大还是没有想到穿越之后原主还留在身体里,虽然偶尔感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但是穿越女却似乎一点怀疑都没有,甚至还给自己找到了理由,认为这只是刚刚接手身体之后还不适应,灵魂和身体没有磨合好。 于是穿越女每天都把下人全部赶出去,自己在房间里锻炼身体。她自己没有感觉这种行为有什么问题,可是整个毓庆宫上下都觉得很奇怪。乌嬷嬷不止一次跟胤禛说过,觉得福晋有些不对劲,不过胤禛让她不用管,大家这才只当做没看到。 玉龄虽然被拘束在这个身体里,不知道外头的变化,但单看其他人对穿越女的态度,也品出一点儿不同来了。毕竟平时她自己是什么待遇,现在穿越女是什么待遇,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大家疏远穿越女,她心里还挺高兴的。 高兴之余又不免头疼,等自己拿回了身体,要怎么让其他人重新相信她? 就这么又过了十几天,在太医过来看过之后,确定玉龄的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穿越女虽然这段时间没怎么跟其他人接近,但也多少接收到了一些信息。 现在是康熙四十三年,而且自己的身份是太子妃!虽然感觉之前见过的那个俊美青年的年纪似乎跟太子不相符合,但是不管怎么说,得知这一切之后,穿越女可谓是欣喜若狂。她就知道,自己果然是主角,穿越过来之后,竟然得到了这么好的身份! 现在身体好了,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彻底融入这个世界,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得到便宜夫君的喜爱,成为真真正正的太子妃。 玉龄愤愤的看着穿越女利用自己的身体和身份,吆五喝六,在愤怒至于,突然之间有些心虚起来。 选择四福晋这个身份来穿越,是她自己一早决定好的事。当初并没有想过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是否会影响到另一个人的的人生。可是现在自己也被别人穿了,再想起自己当初穿过来,的确是没有怎么在乎过原身究竟会是什么感觉。现在想来,自己有这一天似乎也不冤。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这一切,都是她经营出来的,已经跟历史上截然不同了。而玉龄绝不会将自己的东西,拱手让人。要是真正的乌拉那拉氏跑出来跟她争夺,而且真有本事的话,玉龄自然认输。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穿越女要抢她的东西,玉龄可不会答应! 可惜她现在能做的,不过是控制身体做出一些简单的事。充其量不过是让穿越女一时站不稳跌倒在地之类的,丢脸是丢脸了,但是影响不大,而且将来自己拿回身体,可不想因此被人笑话。所以玉龄没有这么做。 不过出了院子之后,她倒是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身边的几个婢女似乎都在若有似无的阻止穿越女接触那些毓庆宫真正的核心东西,比如账本之类的。另外似乎也不让她离开毓庆宫,就算要散心,也是在宫里的小花园。穿越女几次提到要去御花园看看,都被拦住了。 不过因为理由找得十分充分,还拉上了胤禛这个大旗,所以穿越女倒是也没有觉得不高兴,反而认为自己很受重视,心情很好。 可玉龄在一旁已经看出来了,这分明就是所有人都在提防她的意思。而且既然拉出了胤禛的名义,那么这件事情胤禛肯定知道,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他吩咐的。 莫非他已经看出来了穿越女跟自己的不同? 玉龄有些意外,但是并不吃惊。胤禛那么聪明,对自己也算是了解,鞥能够看得出来,并不稀奇。而且,因为之前出现的各种各样的穿越女实在是不少,胤禛也积累了许多经验。毕竟……那些女人可都是一夜之间突然变了性子的。 所以发现玉龄的变化之后,并没有疑惑,认为是什么中邪了或是着魔了,反而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的点上面。 胤禛并不知道玉龄现在到底如何,还有没有可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可穿越女既然用着玉龄的身体,自然要好生的供着,不能有任何损失。另一方面,则是命人去查那些自己曾经见过的穿越女,务必要将她们的事情查个透彻。 以前胤禛没怎么在意,让人查了个大概之后就罢了。可是现在,他很需要看看是否有先例可以参考,最重要的是……是否那些性情大变的女子,后来还有变回去的? 如果有的话,那么福晋自然也总有回来的那一天。自然要先弄清楚她们是怎么回来的,若是需要有外人帮忙,胤禛自然要立刻准备起来。 至于没有的这种可能,胤禛根本想都不去想。 玉龄还不知道胤禛已经做了这么多安排,但是发现胤禛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她的确是松了一口气的。不管怎么样,她担心的自己的丈夫被穿越女勾去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了。 而且胤禛既然知道了,自然也不会让孩子们靠近穿越女,他们就更安全了。至于玉龄身边的人,受到胤禛的态度影响,加上自己也察觉到了一些变化,自然会对穿越女保持警惕和疏远。 这才是这段时间,这些人能够一直将穿越女拦在毓庆宫中真正的原因。 四爷果然是最靠谱的神队友。 外部的威胁消失了,那么对玉龄来说,接下来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努力把身体抢回来! 第100章 四爷的笑 毕竟是自己用了十多年的身体,跟穿越女刚刚塞进来不一样。哪怕穿越女是开了挂的,玉龄自己却也不差。所以玉龄对于抢夺身体这事,是信心满满。 事实也果然像是她所想的那样,在玉龄的不懈努力之下,很快能够掌握的身体部位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灵活。有一次她甚至在穿越女睡着的时候,控制着身体站起来走了一圈儿。可惜就跟梦游似的,闭着眼睛一看就有问题。 不过已经让玉龄喜出望外了。 这至少说明了她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假以时日,一定能够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 终于,这天穿越女睡着了之后,玉龄终于控制着身体,睁开了眼睛!虽然动作还很生涩,但是发现自己终于彻底掌控了身体,玉龄还是激动不已。 她迫不及待的想去看看两个孩子和胤禛,于是便跌跌撞撞的往外跑。谁知才跑了一半,只觉得头一痛,就晕了过去。 可想而知,穿越女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晕倒在了门外,会是如何吃惊。也由此,粗神经的穿越女总算是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了。虽然还不能确定是原主的意志还留在身体里,但是会发生这种事,必定是有问题的,不管是不是都要当成是来对待。 不过呢,现在的情况,玉龄拿穿越女没什么办法,而实际上穿越女也不能对她做什么。两人只能暗地里较劲,争夺身体的控制权。有好两天穿越女连觉都不敢睡了,生怕再也醒不过来。 而在玉龄跟穿越女争夺身体的时候,这个问题也被胤禛查知了。事实上玉龄控制着穿越女的身体晕倒在门口,他就发现了一点端倪,到后来见穿越女夜里都熬着不肯睡觉,便彻底确定了。 于是第二天晚上,胤禛亲自过来看望穿越女不说,还命人送来了两碗甜汤做夜宵,自己陪着穿越女用了。因为他言辞之间颇有暗示这是从前的惯例,只不过玉龄病了之后太医说甜汤跟药材有些冲突,所以才停了的意思,穿越女生怕自己露出破绽,于是只能跟着吃了。 吃完之后就立刻倒下了。 玉龄:“……”虽然之前就猜到了胤禛会做什么,但是这药是不是下得太过明目张胆了一点? 在玉龄囧囧有神的看着这一切的时候,冷不防听到胤禛对着倒在桌上昏睡的人说,“行了,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玉龄愣了愣,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胤禛这是在跟自己说话! 他果然已经发现了不对,并且还给穿越女下药替自己创造了掌控身体的机会。 但是……玉龄不得不遗憾的提醒胤禛一个铁一般的事实,现在她是跟穿越女共用一句身体。而大家都知道,下药之后,作用的并不是灵魂,而是身体。别管体内住着几个灵魂,都是会被药放倒的。现在穿越女醒不过来,她也没好多少。意识虽然清醒,但要接手身体,却是万万不能。 胤禛沉默了一会儿,见眼前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面上难掩失望。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想通这个问题,总之,玉龄见他对着自己的身体发了半晌的呆,然后才把人抱到床上安顿好,最后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借着弯腰给她掖被子的机会,轻声道,“福晋,爷还等着你呢。” 玉龄闻言浑身一震,就像是有电流从自己身体里流窜而过似的。 这本来应该是错觉,然而玉龄却在那一瞬间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可以控制住身体了! 她连忙睁开眼睛,努力抬手抓住了胤禛。虽然还说不出话,但是挽留的意味却非常明显。 胤禛猛然回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立刻喜出望外,“福晋,你醒了?” 玉龄轻轻点了点头,浑身无力的感觉非常难受,但是她心中却也是一片欣喜若狂。因为这说明她是真的能控制身体了,否则绝对感觉不到这种酸软无力! 胤禛两步走过来,在床头蹲下,握紧玉龄的手,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然而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是抬起她的手,捂在了自己的脸上。片刻后才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不稳的道,“醒了就好……” 玉龄终于艰难的开口道,“不、知道……多久。” 胤禛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没关系,有一就有二,以后总会彻底醒过来的。爷相信福晋,绝不会被这样的小挫折打倒,对吗?” 玉龄点头,然后他就笑了。 说来虽然跟胤禛结缡十多载,自问对胤禛也有几分了解,可玉龄却很少能够看到胤禛除了板着脸之外的其他表情。就算是高兴或者激动,他的表情也非常有限,多数时候只能从眼神里看出来几分。 或许是小时候康熙“喜怒不定”四个字的评语对胤禛的刺激太大了,以至于他面瘫成了习惯。玉龄自然也就没怎么见他笑过。 正所谓物以稀为贵,因为见得太少,所以玉龄自然对这个笑容惊为天人,呆愣半晌之后,才咂摸过一点味儿来。 胤禛笑起来可真好看。 就为了对看他笑几次,自己也要赶紧把身体从穿越女那里抢过来啊。到时候逼着他天天笑给自己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胤禛并不知道自家福晋看着自己思维已经发散到哪里去了,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敏锐的发现,福晋是在看着自己发呆。因为自己方才笑了的缘故? 虽然男子汉大丈夫,并不会十分注重外表,但这并不包括轻微强迫症的胤禛,他对于自己身上的任何细节,可都是很在意的。现在见福晋也喜欢,心中不免自得起来,偏偏面上还不能够显露出半分,别提多难受了。 不过刚才那碗甜汤里放的料可真不少,玉龄坚持了那么一会儿之后,也没有熬住,再次晕了过去。好在这次因为有胤禛善后,所以什么问题都没有,甚至穿越女醒来之后,也没有发现哪里有问题。虽然觉得自己睡得太快,但是毕竟两天没有睡觉,疲劳也是不可避免,并不能就怀疑甜汤有问题。 之后在玉龄的提示下,胤禛也吸取了教训,之后没有再下那么猛的药,只是在甜汤里添加安眠的成分,能让穿越女感觉睡得更好。这样一来,她就不会怀疑甜汤了。 至于玉龄,则是每晚在穿越女睡着了之后,出来接管身体。而胤禛则会留下来跟她说一会儿话,再回书房去睡。 玉龄心头不免感叹起来。明明他们才是正经夫妻,却弄得跟偷人似的,每天只能偷偷摸摸的见一面。不过,想想还挺刺激的呢! 这么想着,也就没有那么不情愿了。毕竟,人一生中能遇到几次这么神奇的事情呢?偶尔来一场这样的体验,似乎也不错。当然,前提是没什么危险,最后她还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不然那就是玩脱了的大悲剧。 玉龄对这一点是非常自信的。因为每天晚上,她能够掌控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熟练了,几乎是穿越女一睡着就能秒接手,而且不会有任何不适。反而是穿越女,就算晚上睡得很好,白天却仍然感觉不精神,昏昏欲睡的样子。 在一方增强一方变弱的情况下,穿越女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然后突然有一天,她发现了身体里住着的另一个灵魂,玉龄。 “你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穿越女狐疑的看着玉龄。她照过镜子,虽然铜镜不是那么清晰,但是这具身体跟眼前的灵魂长得可是截然不同,这说明了什么? 玉龄冷着脸,“是。” 她没有问穿越女从哪儿来的,也没有要求穿越女让出身体。因为彼此都知道,这些都是废话,既然只有一个身体,那么自然不可能共享,她们之间是你死我活的关系,根本用不着遮掩。 果然,穿越女也没有深究这个问题,而是不客气的道,“你已经死了,现在这个身体是我的,你就老实去投胎吧!我以后会多给你上香的!” 话说得似乎挺好心,可玉龄却不会领情,“我还在自己的身体里,怎么算是死了呢?你猜是真的死了。要去投胎也应该你去。” “逞口舌之利!”穿越女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但玉龄已经合身扑上去了。 这种时候多说无益,直接打就是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虽然玉龄自己也没有什么把握,但是总不可能坐以待毙。 于是两人就在身体里战斗起来。不过说是战斗,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看头,基本上就是你追我赶,然后抓住机会给一下子。因为玉龄先发动的攻势,所以暂时占优势,不过看上去也保持不了多久了。 很快玉龄就在打斗之中发现,他们的灵魂,似乎能够相互吞噬。在自己打到穿越女时,能感觉吸收到能量,而被穿越女伤到,也会有相应的损失。 很快双方都发现了这一点,然后两人都是一顿,四目相对,火花四溅,两个人同时发动,更加用力的像对方扑过去。既然可以相互吞噬,那么谁先占据上风,此消彼长,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第101章 醒了 为了能够占据上风,玉龄可真是拼了。 虽然说是生死存亡的关键,穿越女也一样拼命,但她又跟玉龄不同。 穿越女才穿来这里没几天,而且一直在胤禛的控制之中,对于周围的环境都还没摸清楚呢,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代入感。所以她虽然也想活下去,但是也只是这个目标本身而已,至于活下去之后,她大概也没有想过。 可是玉龄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了,胤禛是她的丈夫,他们共同孕育了三个孩子。对于玉龄来说,自己已经在这里落地生根,彻底将自己当成了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承受不起失去的痛苦。所以她要留下来,是有明确的目标的。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影响,但是到了具体的时候,玉龄肯定就比穿越女豁得出去。而穿越女则会稍微退避,选择再观察一番,毕竟她不着急。 俗语有云,狭路相逢勇者胜。玉龄虽然不敢说自己是勇者,但是她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人,胤禛在等她,三个孩子在等她,绝对、绝对不能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意志太过专注的缘故,原本隐藏在她手上的日记竟然若隐若现,放出微微金光。 金光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却将玉龄整个人都包裹在了里面。穿越女只要碰到这一层金光,就会发出凄惨的哀嚎,相应的玉龄自然能够接收到一股能量。 这是日记在帮助自己! 玉龄不知道这个能力是怎么出现的,但并不妨碍她在喜出望外的同时,抓紧时间继续攻击穿越女。没一会儿穿越女就明显的虚弱下去了,玉龄很容易就能追上她,给她造成伤害,同时补充自身。 所以这时候,虽然金光逐渐暗淡,可是玉龄却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的占据了上风,非但没有感觉疲惫难受,反而越来越兴奋,越来越顺畅,很快就将穿越女压制得抬不起头来了。 穿越女果然很识时务,立刻哀求起来,答应自己离开玉龄的身体,请求玉龄放过她。但玉龄只是微微犹豫,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是在自己的身体里,万一对方耍什么花招,留个后门之类的,将来或许会出现隐患。毕竟,她自己有日记,也么诶有忘记,别的穿越女也是可能有金手指的。 “怪只怪你进了我的身体,我不能给自己留下后患。”玉龄咬了咬牙,一狠心就彻底将对方的灵魂打灭,然后一股信息随着最后的能量涌进了她的身体里。 玉龄在整理之后,发现这是穿越女的记忆,果然,这个穿越女也是有金手指的。她的金手指是个系统,但是因为刚刚穿过来,所以还是个白板系统,连一级都没有,所以无法给穿越女任何帮助。但凡玉龄放过了她,她只要完成几个任务,得到系统的帮助,就有可能反过来把自己弄死。 看到这里玉龄心下一阵后怕,幸好自己狠下心来,要不然今天这事还得来一次,而且,到时候自己还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可就说不清楚了。 可惜的是,在穿越女的灵魂被消灭之后,系统也随之解除绑定,消失了。 虽然玉龄没有看到任何东西离开,但是系统据说是来自更高级的科技位面,具有穿梭时空的能力,自己看不到似乎也不奇怪。只是不知道,它会去找什么人绑定。 可千万别记仇,再给自己培养出个对手来才好。 不过系统据说是程序控制的,虽然ai高了一点,但没有达到人工智能的程度,应该不会……吧? 玉龄开了一下脑洞,就将这个念头给抛开了。毕竟这么巧合的事情,通常都是小概率事件,她也只是随口吐槽一下而已。 在消灭穿越女的时候,玉龄显得很兴奋,但是一旦成功,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也异常疲倦。重新感觉一下能够控制自如的身体,她甚至都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看一看,就昏睡了过去。 苦了守在床前的人。 玉龄跟穿越女的争斗开始之后,她的身体就显得十分不平静,满脸痛苦不说,而且身体还时不时的绷紧甚至弹起来,反正看上去就像是中邪了。 婢女们发现这一点之后,自然立刻禀报了胤禛。 胤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也猜得出来,估计是玉龄跟那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在这样的时候,胤禛自然不可能放着不管,虽然他留下也不能做什么,但是看着玉龄,从她的身体反应来推断一下事情进展,总能够更让人安心些。 于是胤禛就留下来了。不过为了怕玉龄曾经被人附身这件事传出去,闹出什么谣言来,他将其他人都打发了。毕竟现在玉龄是太子妃了,宫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她,但凡有一点错处,都是要被无限放大的。 尤其是惠妃和宜妃,两人的儿子可还圈着呢!之前她们拉下脸面去求玉龄在胤禛那里说和,被玉龄拒绝了。后来虽然玉龄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其他阿哥们主动低头。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好心,或许还以为她是在故意侮辱人呢,心中肯定不怎么畅快。 尤其是看到其他人被放出来了,只有自己儿子还被关着的时候。想找玉龄的麻烦,也不奇怪。 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等着玉龄跟对方争斗的结果,满心的焦躁不安。因为从外表上看,根本看不出来究竟谁占据上风。甚至等一会儿,床上的人醒来时,他或许都不能够第一时间分辨出醒来的究竟是哪一个。 胤禛就这么等了很长时间,连奏折都顾不上去批了,只命人将要紧的几份送过来给自己看,其他的都分配出去,让几个兄弟和军机处的大臣代为批阅。虽然这样也可能会惊动其他人,但现在也顾不得了。 虽然在玉龄的意识里,并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反正只有不断的进攻,直到结束。但实际上这段时间是很漫长的。而胤禛在等待的过程中,竟然一度睡了过去。 睡着的时候,胤禛感觉自己似乎来到了某个奇妙的空间,周围俱是金光万丈,可除了金光之外,却根本看不到其他的东西。胤禛在里面走了许久,都没找到出路,也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最后他按捺不住,也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把刀,就朝着周围的金光砍去。 还别说,金光真的因为他的动作而波动了一会儿。发觉这一点之后,银珍大喜过望,继续用力劈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感觉马上就能劈开的时候,却陡然睁开眼睛,清醒了过来。 朦胧之中,胤禛眼角的余光里,还看见玉龄手上金光一闪而逝。然而等他要去细看的时候,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胤禛并不知道这个梦有什么预兆,是福是祸,他当然更加不知道,当时自己其实是受到了日记的牵引,进入的日记的内部空间之中。而他劈砍出来的震荡,也是最终形成那道包裹着玉龄意识的金光的根本原因。他在无意识中,已经给与了玉龄最大的帮助。 之后躺在床上的人一直没有苏醒过来。胤禛虽然怕醒过来的不是玉龄,但是现在这样不知结果,却是更加令人煎熬,几乎夜不能寐,直到后半夜时,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然而仿佛才刚刚闭上眼睛,他又猛然惊醒。转头往床上看去,便见那人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 胤禛心中先是一股狂喜卷过,然后却突然情怯起来,一时间竟不敢上前,也不敢开口问,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玉龄。 玉龄眨了眨眼睛,问道,“爷怎么趴在那里睡?” “福晋?”胤禛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凑过来紧紧扣住玉龄的手,“福晋醒了?” “嗯。”玉龄轻轻点头,“让爷担心了。” 虽然说之前就曾经醒过来,跟胤禛也交谈过不少次,但是跟现在这种彻底解决了后患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因为这个时候,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醒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胤禛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终于想起了这个问题。 之前他虽然知道玉龄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人,但是并没有当着玉龄的面深究过,怕露出什么破绽,让另一个人察觉,也怕玉龄会因此而惶恐担忧。不过现在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玉龄叹了一口气,“爷应该还记得那些莫名出现,而且个个身上都带着秘密的女子吧?这些女子其实都来自异世,穿越到大清朝来。她们多半都是附身在原本存在于大清的女子身上。通常来说,附身时,原来的那个魂魄应该已经消散了。可这一个大概特别倒霉,我还没死她就来了。” 第102章 康熙回京 “原来如此。”胤禛点头,又问,“那现在福晋醒了,是否已经没有后患?” 他没有直接问是不是已经把那个女子给灭了,但是意思是一样的。玉龄叹了一口气,轻轻点头。 虽然的确是应该额手相庆的事,但是……毕竟是以另一个生命的消失为代价的。虽然不像是直接杀人那样,鲜血四溅让人留下心理阴影,但是玉龄心里,还是感觉有些不舒服的。 胤禛连这样微小的地方都注意到,并且刻意避开,可见用心。 见玉龄点头,他也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来,便感觉到了铺天盖地的疲惫。这段时间他一边担心玉龄,一边要顾着政事,然后还要注意掩饰玉龄这里,不让人注意到,不眠不休了两三日,自然是累极了。否则刚才也不至于直接靠在床头睡过去。 玉龄见状,连忙让开了一点位置,道,“爷上来躺一会儿吧。” “也好。”胤禛深深的看了玉龄一眼,脱了鞋和外套,在她身边躺了下来。自从发现穿越女的存在之后,他就没有在这张床上睡过,这会儿重新躺下来,心中一时感慨不已。 因为太累了,他很快就闭眼睡去。而玉龄因为已经睡了很久,这会儿十分清醒,只是觉得饿。转眼看见柜子上放着一碟点心,便拿过来吃了,然后靠着床头,找了一本书来打发时间。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人后怕不已,这时候玉龄回想起来,才发现当时有多么危险,稍微一个不注意,也许现在睁眼醒来的人,就不是自己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了胤禛一眼,心想,如果醒来的人不是自己,胤禛会怎么做呢? 不过玉龄也知道,这个问题是不能问出口的。反正已经过去了,再追问也没有什么意义,反而会让胤禛陷入两难之中。 不过,从这段时间胤禛的表现来看,已经是相当不错了。至少玉龄很满意,自己被别人顶替,他立刻就发现,并且采取了措施,然后又一直为自己担心,可以说已经将他能做的都做到了。 这是她的丈夫,最后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 胡乱的翻了一会儿书,乌嬷嬷就走进来了,见玉龄醒过来,不由睁大了眼睛,几乎激动得叫出声,玉龄连忙示意胤禛还在睡,让她放低声音。 乌嬷嬷捂着嘴点点头,眼中已经有泪花闪动,半晌才凑过来低声道,“福晋可算是醒了!这两日太子爷都在这里守着,老奴心里也不安得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玉龄的问题,胤禛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但是乌嬷嬷从他的安排中,也看出了一点端倪,不过只是猜测,没有确实的证据罢了。但是现在看到胤禛睡在玉龄身边,显然已经没事了,自然也跟着高兴。 玉龄道,“让嬷嬷担心了。孩子们可还好?” 胤禛不让穿越女接触孩子,这样一来,玉龄也就很少能够看到他们了。穿越女不会挂心,她可不一样。 乌嬷嬷道,“好,都好!大阿哥现在还在上书房,二阿哥也在上课,老奴让人抱了大格格过来给福晋看看?” 弘星才三岁,该学的东西都还没开始呢,现在不过是胤禛和玉龄偶尔得空,给她启蒙,教些诗句音韵和简单的文字,而因为玉龄的事情,胤禛没空管她,索性让弘晖教。现在弘晖还没下学,她自然也没事。 玉龄想了想,道,“也好,抱过来吧。让人去等着,弘晖和弘晨下学了,也都让他们过来。”她严格来说并不是“生病”,所以也不怕什么过了病气之类的,自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孩子。 没一会儿奶娘就将弘星抱过来了。见到玉龄,弘星立刻眼睛一亮,伸着手要抱。 玉龄替她除了鞋子,抱到床上,低声道,“嘘,阿玛还在睡觉,弘星不要吵好不好?” 弘星就跟着将手指压在唇上,“嘘——!” “对了!”玉龄笑眯眯的将她抱在怀里,女儿软软的身子,还带着淡淡的奶香,让她的心一下子就踏实下来了。索性让人拿了图册过来,教弘星认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玉龄觉得有些累了,转头打算让人上茶时,才发现胤禛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正侧着身看着她跟女儿。 “吵醒你了?”玉龄问。 胤禛摇摇头,突然吐了一口气,叹道,“这才像是过日子。”之前要防备着穿越女,说实话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放松过了。现在玉龄回来了,身边有妻有子,才算是安宁的日子。 又过了一段时间,弘晖和弘晨也过来了,玉龄和胤禛也不好在日渐长大的儿子面前赖在床上,起来梳洗更衣之后,一家五口聚在一起说话。没有任何人提起这段时间的不同,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玉龄知道,那不是做梦。 也是这件事情提醒了她,之前以为不会有穿越女能插入到她跟胤禛之间,就松懈下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虽说没有千日防贼的,但也不能一点防备都没有。 有这种念头的,不光是玉龄一个人,胤禛也同样如此。 本来之前就是因为弘晖和弘晨恳求,他才同意去木兰围场松快一番。结果没能放松不说,还差点儿让玉龄出事,胤禛显然留下了强烈的心理阴影,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可是从此之后,再也没有提过出京的事。 没有巡幸塞外,没有木兰秋狝,更没有南巡,胤禛在位期间,除了每年夏天去圆明园住一段时间,再也没有过其他的活动。 圆明园是康熙离京之前赐下来的,就在畅春园旁边。胤禛现在是太子,而且康熙又不管事,所以营造园子的人自然更加尽心尽力,比之历史上,更加富丽典雅。 玉龄却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主要是一想到后来圆明园被八国联军放火烧掉,心情就不那么美丽了。现在造得再好,将来还不是一样要衰败下来?毕竟后世的皇帝肯定也会营造新的园子。 不过任由玉龄和胤禛小心防备,之后却也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 康熙四十四年,裕亲王福全病逝。这是近些年来宗室之中最大的一件事,就连康熙也不得不赶回京城来参加。这是自从移驾畅春园之后,他第一次出现在朝臣面前。 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期待着看胤禛的笑话,毕竟康熙这一次回宫,很有可能会发现儿子对自己的威胁,继而想要收回权力。一旦他有这样的念头,胤禛是绝对无法抵抗的。到时候他这个大权在握的太子,很可能会在康熙的忌惮中,遭受一系列悲惨的结局。 毕竟连自己抚养长大的胤礽康熙都能废掉,又何况是从前根本不得他心意的胤禛呢? 然而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康熙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到这件事。在整个葬礼过程中,他一直面容哀戚,回宫之后更是情绪低落,连嫔妃们频繁求见都没有应允,更遑论是那些大臣了。 然后,在将自己关在乾清宫里三天之后,康熙开始召见重臣。不少人以为自己的盼望成真,兴奋不已时,宫中却传出,皇上受裕亲王死亡的影响,感觉自己近年来精力不济,准备禅位给太子的消息!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在京城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不知道多少人奔走相告,暗地里聚在一起议论研究。 自然,也有大臣直接上书反对,言康熙春秋鼎盛,根本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心。这样做的人,往往只将这种说法,当成康熙的试探之举。 ——离京那么多年,康熙可能对于自己对朝堂还有多少掌控力也颇为担忧,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办法来试探。如果大家都拒绝,那么肯定还是支持他的。如果没有人反对,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不得不说,这种想法听起来还挺有道理,抱着这种念头的人也不少。 尤其是在胤禛上折子请罪,言说自己年纪尚浅,许多事情处理得很勉强,请求皇帝继续处理政事之后,这些人更是上蹿下跳,兴奋不已。 但是大概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注意到,康熙是一个人回来的,一向跟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的宸妃瓜尔佳氏,这次竟然没有跟着一起回京。 玉龄是第一个注意到的。本以为还能跟她见一面,但是瓜尔佳氏根本没有回来。她又想起当初最后的道别,也许瓜尔佳氏那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以后不会再回来。 所以对于康熙回来这件事,玉龄丝毫不觉得担心。瓜尔佳氏没来,那么他肯定很快就要回去。就连胤禛,上折子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也并不认为康熙会真的留下来,重新掌权。 果然,康熙在紫禁城里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等新年一过,便立刻颁诏:他要禅位! 第103章 皇后 虽然胤禛当上太子也有几年了,但即便是手握重权,太子和皇帝毕竟是不一样的。一天是太子,这天下就还不是他的,而是替皇帝守着。现在康熙禅位,虽然他肯定还有影响朝政、甚至制约胤禛的能力,但是毕竟是胤禛当家,名正言顺了。 所以胤禛虽然在圣旨下来之后立刻推辞了,但回到毓庆宫时,脸上也明显带着几分喜色,虽然隐藏得很好,但玉龄毕竟很了解他,一眼就看出来了。 “恭喜爷了。”她上前行了个礼,笑眯眯的开口。 胤禛携了她的手,饶是用力按捺,仍旧露出了几分得意,含笑道,“还不是时候呢。” 毕竟这种事情,他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必须得推来让去好几次,最后才能定下来。所以虽然大家对于最后的结果都心知肚明,但是面上还是不能表露出来的,否则便有可能贻人话柄。 玉龄点头受教,胤禛自己却又道,“不过有些事也该准备起来了,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玉龄闻言,不知怎么,心情忽然紧张起来了。她自然知道胤禛说的准备是什么意思,胤禛如果登基,这毓庆宫自然不必住了。她得要搬到坤宁宫里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坤宁宫自从康熙十七年孝昭仁皇后病逝之后,便再也没有过主人,算起来空置了二十多年,虽然平时也有人打扫收拾,但是毕竟多年没有修缮,而且值守的宫人也不能随便动里面的东西,那么多年,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玉龄肯定不能立刻就搬进去,多半还要先修缮一番,然后重新布置出一番新气象,才好搬进去。这样一来,的确是应该提前准备起来。 不过,坤宁宫是皇后寝宫,玉龄也不好自己叫人去打扫,那不是什么想法都暴露在别人面前了么?胤禛那头推拒了康熙的禅位,她却忙不迭的打扫坤宁宫,怎么都说不过去。 所以玉龄有些意外,问道,“都有什么要准备的?” “东西总要先搬过去。”胤禛说着,显然也想到了坤宁宫的问题,便道,“到时候你先搬到乾清宫中便是了。总之东西先收拾出来。”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又道,“弘晖的东西便不必搬了,都留下吧。” 玉龄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明白胤禛的意思了。弘晖是他的嫡长子,他登基之后,便预备要封太子了。到时候自然是要赐住毓庆宫的,所以索性就不需要搬了。 虽然这本身就是应有之义,但玉龄仍然替弘晖高兴,笑着道,“知道了,回头就让人收拾起来。” 胤禛见她喜形于色的模样,忍不住摇了摇头,但片刻后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福晋别光是替弘晖高兴,你自己那边,也该准备起来了。” “我?”玉龄有些不解的抬头看他。 胤禛挑眉,低声道,“我若是登基,福晋自然就是我大清的皇后了,莫非不该准备?” 玉龄好像听到他这句话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即将发生什么样的改变。说实话,她还真的挺不习惯的。虽然早就知道自己将来免不了能登上那个位置,但是……好像没什么真实感。 大概是因为历史上,胤禛登基只有短短十三年,并且也没有在历史上留下什么特别浓墨重彩的故事传说,所以她对自己的身份定位,一直都是“四福晋”而非“皇后”。连之前的太子妃,她都还没习惯,像乌嬷嬷这样伺候多年的人,都习惯性的称呼她为福晋,连胤禛也不例外,现在突然又要变成皇后,自然更加不习惯。 在这之前,玉龄尽管一直都相信胤禛回登上那个位置,甚至出了不少力,但一直是从胤禛的角度来想的,自己反而没怎么打算过。这会儿仓促应对,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应该准备些什么?”她忍不住问胤禛。 胤禛笑着道,“这些你不用操心,回头自然有人来告诉你。” 他没有说错,因为第二天,目前执掌着宫务的三妃,连同这两年身体越发糟糕一直在静养的钮钴禄贵妃,小佟佳氏,还有几个妃位以上的嫔妃,全部都聚集到毓庆宫来了。 虽然没有明说是为了什么,但是康熙的态度大家都知道,不出意外的话,最多十天半个月,紫禁城的女主人,就是玉龄了。她们要跟玉龄交好,自然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再来,那时候就迟了。 这时候过来,虽然不会提什么具体的事情,但是暗示玉龄有什么事情她们都可以帮忙,倒是没有问题。 玉龄这一次得了胤禛的提点,便大方的接受了她们的好意。反正此一时彼一时,往后占据上风的人是她,自然也不怕她们会弄出什么事情来。 在这些人来过毓庆宫之后,后宫之中的修整工作,已经有条不紊的开始了,只不过动作很小,所以没有被人注意到罢了。毕竟现在,朝堂上的动作要大得多。 在经过了五次的推辞不受之后,胤禛终于在康熙的要求和大臣的再三恳求之下,“勉为其难”的接受了禅让之事。接下来自然是礼部商讨出具体的章程,然后进行仪式。 康熙已经从乾清宫正殿搬出来了,就住在养心殿。但胤禛也没有搬进去,毕竟事情差不多定了,也不必急于一时,反而让人以为他急功近利。 康熙四十四年正月十六日,康熙正式禅位,胤禛登基,改元雍正。 因为康熙这个太上皇还在,登基的程序自然跟皇帝大行的先例不同,十分喜庆。紫禁城里处处张灯结彩,人人都喜笑颜开。康熙在禅位之后,便再次移居城外的畅春园,而胤禛则要忙着赐封。 太上皇要上尊号,太上皇的妃嫔们要加封。至于他的兄弟,站在他这边的,自然都要加封,至于被圈禁起来的,为了施恩,胤禛肯定也要把人放出来,给个爵位,安抚人心。这一系列的事情弄完了,才轮到玉龄,被封为皇后,在坤宁宫修缮完成之前,住在乾清宫。而弘晖,自然就升级为皇太子,仍旧住在毓庆宫。 除此之外,胤禛没有封任何妃子。 不过在这种时候,也没有任何人注意这一点。毕竟他身边的人本来就不多,而且没有出身很高的,不加封也说得过去。 玉龄的封后大典与胤禛的登基典礼同时举行。单是从这一点,就能够看出胤禛对她的看重了。这个旨意发出来之后,不知道多少人暗地里对玉龄羡慕嫉妒恨。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一生最大的成功,是通过她的丈夫体现的。玉龄嫁给了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已经很让人眼红了。何况胤禛对她又那么看重,身边没什么其他人,三个孩子全部都是她一人所出,弘晖已经被立为太子。 虽然胤禛还年轻,以后的事情说不准,但是绝大多数人都能看得出来,玉龄这个皇后之位,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了。 但玉龄此刻,根本想不到这些。在胤禛牵着她的手,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之下,前往太庙祭祀祖宗,敬告天地时,她脑海中其实是一片空白的,只凭着本能,加上胤禛的引导,所以没有出现任何错误。 一直等到典礼结束,胤禛将她送回乾清宫后殿,玉龄才慢慢的缓过来。 乌嬷嬷领着伺候的宫人过来给她磕头,脸上都是喜色,“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都起来吧。”玉龄道,“看赏!” 乌嬷嬷便爬起来,笑眯眯的去给其他人发红包。 没一会儿弘晖带着弘晨和弘星也过来了,一样跪下祝贺她大喜。弘星还仰起脸来要赏。玉龄笑眯眯的接过乌嬷嬷递来的荷包,“拿去吧,见钱眼开的小丫头!” “皇后这话说得可不对,”胤禛道,“女子管家理事,银钱上自然不能含糊。弘星小小年纪就知道银钱重要,这是好事。” 玉龄失笑,虽然胤禛现在对两个儿子不那么严厉了,但是偏心却是治不好的。不管弘星怎么样,估计他都会觉得好。 不过玉龄其实也觉得挺好的。毕竟在她的思想里,女孩子要独立,然后才能生活得更好。而独立的第一步,便是经济基础。否则便只能做个依附丈夫存在的女人,一旦失去宠爱,下场可想而知。 再尊贵的地位也改变不了,比如后宫之中那些被康熙彻底遗忘的嫔妃们。 想到这个,玉龄便对胤禛道,“对了,皇上,之前我答应了钮钴禄贵妃,等你登基了,就放她出宫去,让老十供养。可是如今皇阿玛还在,这么做是否有些不妥?” 胤禛不甚在意的道,“皇阿玛心不在此,恐怕不会在意。既然她自己有这份心,就应允了吧。”钮钴禄氏这两年身体每况愈下,就连灵药也阻挡不住。她也帮过胤禛很多,老十也一向得力,胤禛自然不会吝惜这份恩典。他想了想,道,“其他若是有想出宫的,皇后看着办就是。” 玉龄点头答应。说起来,当初历史上,胤禛也是让所有有子的嫔妃出宫,让她们的儿子奉养的。就连他恨得咬牙切齿的老九生母宜妃也不例外。如果良妃还在,说不定也会被接出去。 想到这里,玉龄转头看着胤禛,不由露出了一抹微笑。 这就是她看中的男人,看似平平无奇,无甚锋芒,实则他的好,并不需要其他人懂。 第104章 番外一·下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烟花三月,江南水乡,碧波西湖,一艘画舫在湖上缓缓航行。弘星趴在船舷上,大声的吟诵着诗词。念完了之后,转过头笑眯眯地对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个哥哥道,“大哥二哥你们也来一首。” 弘晖纵容的笑了笑,摇头道,“我不如你有捷才,就不献丑了。” 弘晨连忙跟上,“大哥都不行,我更不行了。” 弘星瞪眼,“大哥你这么说,是故意寒碜我吧?回头我告诉皇阿玛去!” 谁不知道皇太子殿下天生聪慧,才思敏捷,十五岁时就曾将自己的授课师傅问得哑口无言,羞惭而走,随后更是上折子主动请辞,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可以教导他的地方了。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朝野之间一时传为美谈。 现在弘晖竟然说不如她又捷才,简直像是故意戳她心窝子。只因弘星公主殿下虽然自诩聪明,可是从小到大,从没有胜过弘晖一次,算是被这个兄长压得死死的,心里正不服气呢。 再说了,只是吟诗罢了,又不是现场作诗,只要记忆力够好即可,需要什么捷才? 弘晖闻言,连忙求饶。皇阿玛的偏心,就连民间也有传闻,弘星若真的去告状,自己免不了会被斥责,说是不爱护妹妹云云。弘晖虽然不会放在心上,却也不想平白挨骂。 然而就算如此,同玉龄一道坐在不远处的胤禛还是看见了这一幕,扬声道,“弘晖照顾好弟弟妹妹。” “好了,”玉龄拍了拍他的手,“弘晖心里有数,让他们兄妹自己玩耍就是了。倒是弘星,不要欺负你哥哥。” 弘星朝弘晖吐了吐舌头,又做了个鬼脸,“皇额娘总是偏心大哥,二哥你说是不是?” “这话我可不敢说。”弘晨连连摆手,“你们两个争斗,别把我扯进来。我想起来了,昨儿的书还没看完,先回屋了。”说完之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弘星撇嘴,“真没趣。” 弘晖道,“我倒罢了,你别欺负你二哥是真。” 弘星不服气,“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二哥?我跟他不知道多好呢,你一定是嫉妒!” 弘晖失笑,“方才你那话,可是应该说得的?”他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弘星头上揉了揉,“你在我面前说也就罢了,当着弘晨的面说,皇阿玛偏心你,皇额娘偏心我,要他如何自处?” 弘星闻言,面色微变,惭愧的低下头去。弘晖见状微微一笑,颇为满意。 不过一秒钟后弘星又飞快的抬起头来,狠狠瞪着他,“不对!你说话就说话,揉我的头做什么!” 弘晖举手扶了扶额头,还以为这个妹妹总算是有了几分做妹妹的样子,结果还是这般。不过,也正因她这般活泼可爱,性格又大方,不会藏什么龌龊,所以才格外招人喜欢。就是弘晨,平日里安静沉默,对这个妹妹也比别人更亲近些。 所以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求不来。弘晖想到这里,微微一笑,收回手不再说话。 弘星哼了一声,转头看到船外一朵开得正好的荷花,立刻又将方才的事忘了,抓着弘晖的胳膊猛力的摇晃,“大哥大哥,我要那朵荷花!” 弘晖便命人去告诉船家,将船稍微往那边靠一些,然后又招呼站在一旁的侍卫过来,让侍卫站在船头拉着他,他自己则尽力倾下身子去摘那朵荷花。——弘星想要的东西,他必定要亲手去采,别人采的,那丫头也不肯要。 一朵花完完整整拿到手时,弘晖看起来有些狼狈。弘星笑眯眯的将荷花接过,毫不吝惜自己的赞扬,“大哥好厉害!就知道大哥最疼弘星了。” 胤禛在一旁看了,板着脸咕哝道,“这丫头,昨儿还说皇阿玛最疼她呢。” 玉龄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一碧湖水,还有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西湖似乎还是记忆中的那个样子,哪怕是隔着三百年时光。可她却不是三百年后的周玉龄了。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一个“旧”字,写尽了多少心酸苦涩? 正在玉龄感慨时,转头突然看见岸边站着几个人,瞧着有几分熟悉,便忍不住问胤禛,“是不是皇阿玛派来接我们的?” 胤禛转头看了看,道,“应该是。” 他们这一次下江南,并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是为了来庆贺康熙六十寿诞。 按理说,太上皇的六十寿辰,是应该要在京城大半的。之前也有不少大臣上折子说这件事。奈何这是胤禛做不了主的。康熙根本不在京城,他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命令他老人家回来吧? 但是连朝臣们都这样在意,身为儿子,胤禛自然也不能对此事视而不见,最后索性决定亲自到江南来贺寿,这样总算有孝心了吧? 如今已经是雍正八年,胤禛牢牢将朝堂掌控在了自己手中,已经不会有哪个大臣妄想着康熙再回京城掌权了,所以对于他的决定,倒也没有什么人反对。尤其是,大臣们都是最最耳聪目明的,八年时间过去,康熙究竟是不是住在畅春园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正主都不在,庆典弄得再豪华盛大又如何呢? 既然是要来给康熙贺寿,胤禛就突然回忆起自己曾经对福晋做出过的承诺了。他答应过福晋,将来会带她去江南,结果因为上次在木兰围场发生的事,胤禛紧张过度,加上他本身就很忙,一心扑在政事上,所以一直都是未能兑现。 这一次,索性带着玉龄一起来,也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结果这话一说,不得了,弘星知道后嚷着要跟来。胤禛作为合格的女儿控,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几乎没办法拒绝她,只好答应。然后带了女儿不带儿子似乎也不太合适,并且弘晖这个太子,也要带过去让康熙见一见。于是到最后,就变成了一家人出行。 嗯,还不包括远远跟在后面的仪仗队和好几位朝臣。 既然看到来接的人了,就不好在慢慢腾腾的游玩。胤禛下令将船开过去,果然站在岸边的人立刻迎上来,磕头请安之后,恭敬的道,“太上皇已经在等着皇上皇后娘娘和三位小主子了,请跟我来吧。” 康熙和宸妃在游遍了大江南北之后,定居在了天上人间的杭州西湖畔,距离停船的地方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所以一行人只需步行过去就可以了。 路上弘星找人拿了白瓷瓶子过来,将手中的莲花插在了里面,双手捧着。 等到进了庄子,见到康熙,见礼时她便笑盈盈的道,“皇玛法,这是我们送给您的礼物,是哥哥亲手摘的,不过花是弘星挑的。” 她无法无天惯了,即便是在康熙面前,似乎也没有收敛的意思。胤禛见状,也不觉得她莽撞,反而觉得不愧是自己的女儿,够胆识! 康熙闻言笑了起来,“好,你们有心了。”然后命人赐坐。 玉龄坐下来时,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康熙一眼,心中暗暗惊异。 康熙看起来,跟记忆中的样子并没有什么分别。要知道,从上次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十年的时间了,不管是胤禛还是玉龄自己,外貌上都大不相同。按理说康熙这个年纪,应当显出一些老态,可他看上去非但没有老,反而更加精神了些。 或许这也是修真的好处?玉龄心里暗暗琢磨。毕竟有瓜尔佳氏在康熙身边,说他一点好处都没得,那是不可能的。 而且康熙看上去,气度更加平和,与从前一身威势,令人不敢逼视的帝王之姿,有了巨大的差别。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其实是好事。因为康熙有了别的心里寄托,自然就不会惦记着皇位,胤禛的位置自然就更加稳当了。也难怪瓜尔佳氏当初信心满满,一定能将胤禛扶上位。 想到这里,玉龄忽然发现,瓜尔佳氏竟然不在! 她忍不住问道,“皇阿玛,宸妃娘娘怎么不在?”现在又不是在宫里,也不讲究那么多理解。身为庄子的女主人,按理说他们过来之后,瓜尔佳氏无论如何也应该来见一面的。 康熙闻言皱了皱眉,对胤禛道,“说到这个,有件事情要嘱咐你。上回你命人送来说是要给我上尊号的折子我已看了。只是如今我又不是皇帝,上那些尊号反倒没什么意思。倒是近来研究道家典藏,颇有所得。那些身外俗事,一概都不在意了。你随便挑一个封号就是了。还有宸妃那里,她已经不是宫中嫔妃,这个称呼未免不合适,换了去。” “儿臣明白了。”胤禛答应道。 康熙这才转头对玉龄道,“你们来得不巧,她最近潜心研究道藏,等闲不让人打扰。只能下次再见了。” 玉龄一听就知道瓜尔佳氏是在闭关了。这样说来,她的身份,瓜尔佳氏没有跟康熙说过,否则他不会那么含糊其辞了。既然如此,玉龄就当做不知道。但心里对于没能见到瓜尔佳氏,到底还是觉得有些遗憾的。 因为并未打算大办寿宴,所以最后只是一家人吃了一顿饭了事。而胤禛之前答应的加封尊号的旨意,也在这一天发了出来,封康熙为至天成圣真元妙法道君皇帝,宸妃瓜尔佳氏为清虚显圣元君。 第105章 番外二·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康熙本人对于这个尊号是非常满意的。 瓜尔佳氏刚刚入宫的时候,他就打算封贵妃,后来是考虑到诸多限制,只能封妃。虽然这已经算是难得的高位了,但康熙心中却一直觉得配不上瓜尔佳氏。 及至后来,他在心中把人一点一点的看重之后,也不是动过晋封她为贵妃,皇贵妃,甚至加封皇后的念头。 他心爱的女子,自然配得起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 可是这些念头,最后都未能变成现实。一方面是因为康熙心中顾虑重重,封后事关重大,不能仓促成行,一直没有找到好机会。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瓜尔佳氏在他试探的时候,表示出了对那个位置的不在意。 等到后来太子被废,康熙不用再顾虑这些之后,瓜尔佳氏身上却已经渐渐显露出了不凡之处。 其实自从瓜尔佳氏入宫,康熙就发现自己的身体一天天精神起来,就连给他请脉的太医也反复说过,他如今身强体健,百病不生,是上天眷顾。 但真的是上天眷顾么?康熙对此持保留意见。 虽然皇家总是宣扬君权神授,受命于天,可越是接近这个位置,就越是清楚,这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天”,即便有,那也是人定能胜天。 但当时他也没想过修真这么玄妙的事,满以为只是因为瓜尔佳氏进宫,自己心有所系,因此焕发青春罢了。 即便如此,他心中也因此将瓜尔佳氏更加看重几分。因为对他来说,身体是非常重要的,瓜尔佳氏能令他身心愉悦,能给他带来这样的变化,自然是与别个不同的。 大抵就是因为一开始就觉得她不同,所以哪怕后来,她展露出了几分出乎预料的能耐,康熙也并不觉得吃惊。 瓜尔佳氏似乎一直都坦坦荡荡,不管做了什么,从不刻意隐瞒,康熙只要有心便能够知道。这一点也让康熙心里十分舒坦,哪怕有时候瓜尔佳氏做得不对,甚至还会给他惹出几分麻烦,他也从不会责怪,反倒觉得这样真性情格外难得。 对康熙来说,他心中其实已经将瓜尔佳氏当做了自己的妻子,不过是差那么一个名分罢了。 他本来一直谋划着,什么时候将这个名分给了她,才算得上是名正言顺。哪知道后来的事情变化得这样快,先是废太子,又是胤禛被封为太子,及至自己禅位,始终都没能将这件事情给落实。以至于她跟着自己离京时,头上顶着的,还是个宸妃的称号。 现在则不同了,胤禛的加封将两个人从太上皇和太妃的身份上剥离出来,虽然是道家封号,本身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可在康熙看来,却是只有他们两人与众不同,瓜尔佳氏便有了堂堂正正立在他身旁的资格。 对于现在的生活,康熙也非常满意。 其实一开始听说修真这种东西存在时,他是拒绝的。但是因为这话是瓜尔佳氏嘴里说出来的,所以他一没有认为她是鬼上身发烧糊涂了,二没有把人抓起来祭天敬神,反而半开玩笑似的,配合着她的意思,承认了修真的存在,还玩闹一般的修习起她传授的功法来。 那时候康熙还是皇帝,已经站在人界巅峰,往上没有什么路可走,求仙问道的事他原本不信,但就算做一下,似乎也没什么关系,权当是陪瓜尔佳氏玩闹罢了。 瓜尔佳氏未尝不知道他的这种心思,但也没有辩解。反正是真是假,等康熙自己修炼出来一点结果之后,自然就知道了。 康熙正式修炼出来气感的那一天,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种明明白白的体验到一团气从无到有,由自己一点一点的吸收进入身体,然后控制着游走全身经脉周天的感觉,简直颠覆了他前四十年人生培养出来的世界观。 饶是三十多年帝王生涯已经将他的城府打造得深不可测,但是此刻,康熙还是禁不住浑身颤抖,双拳紧握,需要用尽一切力气,才能将自己内心的惊愕和狂喜压下。 要不是有瓜尔佳氏在一旁替他护法,说不准当时康熙就直接走火入魔,一命呜呼爆体而亡了。 说实话瓜尔佳氏也很难得见到胤禛这么情绪外露的模样,她在将康熙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便忍笑问道,“皇上现在感觉如何?” 康熙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会儿,片刻之后,便重新将所有的情绪收敛后,就像是从没有出现过,让瓜尔佳氏无端觉得有些可惜。 她一开始进宫,跟在康熙身边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但是人心都是肉长成,康熙待自己如何,瓜尔佳氏心知肚明。到现在将自己最大的底牌吐露给他,自然是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虽然康熙能够接受这一切,对她来说是好事,但如果能够看到他出丑,自然更加有趣。 于是怀着这样“邪恶”的念头,瓜尔佳氏便打算全方位的为康熙展示一下,什么才是所谓的修真。 修真虽然是万法归一,但是具体到日常生活中的运用,却可以大体分成丹、器、法、符、阵五个方面。事实上修真虽然追求的是无上大道,然而之所以能够在普通人眼中看来风光无限,却都是因为这五个方面的运用。 要向康熙展示修真的神奇,当然也要从这五个方面入手。 所以在康熙引气之后,瓜尔佳氏便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一枚洗髓丹,让他服下,排除身体内的杂质。之所以要从这里开始,大概是因为身为威严天成的一国之君,如果能够看到他满身黑乎乎的脏污臭气熏天的模样,实在难得。 康熙服下丹药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什么结果。等开始浑身疼痛难忍,往外面排除杂质时,他才微微有些慌乱。不过他对瓜尔佳氏是十分信任的,并不觉得她是要害自己。尤其是在一切结束,脏污全部排出之后,他更是隐隐明白了瓜尔佳氏的意思:不过是为了捉弄自己。 他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便把那几分惊叹都全部压了下去,心情反而平复了下来。 接下来瓜尔佳氏依次展示了法术,法器,符箓,然而康熙都只是脸上露出分探究和兴趣,但是像是之前的动容,却是再也没有过了。 瓜尔佳氏也不丧气,这不是还有阵法么? 在丹器法符阵之中,阵法是最偏门、最难学,然而效果也最好的一种。不说那些阵法宗师们凭着一己之力与无数人对抗,甚至能够改变山川地理,杀人于无形,就说最普通的那种,能够蒙蔽人五感的幻阵,对于普通人来说,也已经足够神奇。 当然,那种惊天动地的阵法,就算是瓜尔佳氏自己,也是没有见过的,而她能够摆出来的,自然也是最低级的幻阵,根本不能伤人,除了迷惑人的五感,没有任何用处。真正要类比的话,大概就相当于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打墙。 但瓜尔佳氏很自信,就算只是这么简单的功能,康熙陷入其中,肯定也会吃惊甚至惊慌的。 可惜她实在是低看了康熙的心理作用。 毕竟修真这种东西,虽然康熙不甚了了,但是从古代典籍之中,也能够看出几分端倪。而且之前瓜尔佳氏已经展示了那么多东西,他心里有数,就算自己不了解,面上也不会露出什么来。 所以最后,是瓜尔佳氏无奈的撤去阵法,将气定神闲的康熙放出来的。她还不无遗憾的问道,“皇上感觉如何?” “甚好。”康熙微微一笑,忽然转头看着她道,“以后叫我玄烨。” 瓜尔佳氏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过来康熙的意思。他这是要将自己帝王的身份放下,打算认真的跟着自己一起修行了。她看上的男人终究没有令她失望,瓜尔佳氏心中自然是说不出的欢喜。 修道之途,往往充满了艰难险阻,但这些都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是,这条路上只有你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只能一人应对,甚至连一个可说话的人都没有。 那是怎样的一种寂寞? 瓜尔佳氏太明白了,所以她才想要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身边。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毕竟财侣法地,修行四要,侣可是排在第二的。这样的伴侣贵精不贵多,而且能否找到,也全凭机缘。 值得庆幸的是,她选对了人。 第106章 番外三·小年糕 从康熙的庄子出来,胤禛打发了弘晖带着弟弟妹妹先行回京,自己则陪玉龄游览江南风光。 弘晖今年已经十八岁,已经开始跟着胤禛接触政事,朝政交给他,胤禛倒没什么不放心的。正好可以顺便锻炼锻炼他。 送走了弘晖,胤禛问玉龄,“皇后想去哪里?” 玉龄一直目送船走远了,才低头道,“我想去钱塘江看潮水。” “那现在可太早了些。”胤禛有些为难的道,“每年最好的观潮时间,是八月十五之后。我们怕是不能在这里等半年时间。” 虽然他表现得很洒脱,但是真的要彻底放手政事,自然也是不可能的。出京在外半年,更是绝对不会发生。然而他之前已经许诺了玉龄,她从来所求也少,难得开了口,若是做不到,胤禛自己都过意不去。 玉龄笑了,“虽说‘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但其实潮汐每日都有,我……只不过是想看看钱塘江的潮水罢了,并不执着于那一天。” 胤禛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咱们这就过去。” 江南就是这一点好,水道连通,连船都不必下,直接换个方向行驶就行了。 钱塘最佳观潮的地方,应该是海宁县,不过玉龄要求没有那么高,就近去了萧山,在江边置了一套宅子住下。每天听着波涛声入睡,早晚涨潮时,便沿着河边散步,日子安宁极了。 胤禛有些欣赏不来这样的闲适。他就是个劳碌命,在京城时,就算是去圆明园住的时候,也是每天折子不离手,忙到深更半夜。这陡然闲下来,竟是浑身都不自在。住了两日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 但他也不好开口问玉龄什么时候走,毕竟难得陪她出来,自然是让她尽兴为止。 玉龄开始时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按理说这是很不应该的,二十多年的夫妻,彼此之间已经相当了解了。只不过现在,玉龄的心思都不在这上面。 前世她的家也在杭州萧山,然而她从小到大,竟一次也没有看过所谓的钱塘潮,因为她的身体弱到了连一点水汽都受不了的地步。爸妈也从来不在她面前提这些事,但是玉龄还是能够从其他地方得到小心,尤其是网络上,什么都是应有尽有。 玉龄曾经很想出来走走。 就像是现在这样,找个山水秀丽的地方,每天清清闲闲的过日子。但是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就算是这么简单的想法,也不可得。 所以玉龄现在这样,其实倒更像是在圆自己的一个梦。 不过,就这么住了四五天,玉龄也觉得有些腻了。 过去她觉得自己心无旁骛,有这样一个地方落脚,日子想必悠闲似神仙。但真的过上了之后,倒觉得平平淡淡,没什么值得留恋了。有句话说得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一旦得到了,也不过就是这么回事。 玉龄突然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习惯了清朝的生活,并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样怀念现代的日子。 人毕竟是感情的动物,自己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来到这里之后一样过了二十多年。再多的不适应都已经变成了习惯,她甚至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古代人,除了父母之外,再没有任何的牵挂。 等从那种莫名的情绪之中走出来,她自然很快就发现了胤禛的不自在,便主动提出回去。 胤禛对此很诧异,“皇后不再住几天么?” “不必了。”玉龄说,“不过是从没有看过,所以贪新鲜罢了。这么几天,也该看够了。再说,皇上这么神思不属魂不守舍,想来也是惦记着京城那边的事。我怎么好继续耽搁。” 说这话时,她笑眯眯的看着胤禛,倒是让胤禛有些不自在起来,“我不是不愿意陪附近在这里住着,只是……” “不用解释。”玉龄转过头,笑了。 不用解释,因为她知道胤禛是什么样的人,而她爱着的,也正是这样的他。所以,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不理解他,但她却不能。 既然玉龄开了口,他们自然没有继续滞留,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回京时是四月中,时间上还来得及,胤禛便降旨,命礼部和内务府查访户籍,将今年参选的秀女名字报上来。 自从胤禛登基,八年来只进行过一次选秀,而且选出来的秀女,宫中一个都没有留,全部都指婚给了宗室。大臣们都看得分明,皇上对皇后那是敬重有加,加上他励精图治,也不需要秀女入宫巩固自己的皇权,更何况太子年纪渐长,就是入了宫,生了孩子又如何呢? 慢慢的,八旗之中自然也就歇了将女儿送进宫的心思。大部分人甚至更希望落选,然后自行婚配。到底也能让女儿嫁作正妻,没什么不好。 不过这两年来,时常有重提选秀的折子。这可不是因为大臣们又换了心思,而是因为太子殿下已经长成了。说起来他今年十八岁,至今尚未婚配,已经很令人吃惊了。因为皇子们多是十四五岁的时候便指婚的。即便太子妃的人选要慎重,但是当初胤礽身边,也是有好几个侍妾格格的。 这是玉龄的要求。对玉龄来说,十四五岁根本还是上初中的小孩子,结婚实在是太早了些。——按她的意思,其实十八岁也还是孩子,但好歹成年了,在古代也不能要求那么多。否则大臣中难免会有人质疑,是不是太子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能坚持这么几年,已经十分难得了。 而且除了要选太子妃,胤禛几个年幼的弟弟,还有兄弟们的孩子,再加上其他的宗室子弟,等着指婚的人还多着呢。大清朝弄出个选秀来,根本目的就是控制住朝臣以姻亲作为联合方式的道路,将皇权牢牢掌握在手里。否则让这些人各自联姻,将来形成一张密密的网,说不定还要上演唐朝之前世家林立,威压皇权的局面。 所以选秀的消息,其实年前就已经透露出去了。这时候下了旨,礼部那边很快就将名单报了上来。之后玉龄便开始忙碌。因为选秀的工作,是由她全权负责,各种琐事自然忙得人头疼。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要从这么多的姑娘里头,挑选出合适的皇太子妃。 玉龄没想过要在这里推行什么自由恋爱,但是至少挑出来的姑娘,得让弘晖满意吧?然后还得她自己满意,胤禛满意,这样一来,要求自然就高了。 而后在查看秀女名单的时候,玉龄看到了一个她都快忘到后脑勺的人:年氏。 选秀名单上没有名字,只有某某官之女某氏这样的大而化之的介绍,如果不是年这个字实在是印象深刻,玉龄没准就忽略了。 她现在想起来,钮钴禄氏似乎的确是康熙五十几年的时候进四爷府的。至于究竟是哪一年,她就不记得了。反正是因为西北战事,康熙和胤禛都必须倚赖年家,所以她挺风光的,一进府就是侧福晋。 不管是历史上还是野史之中,对这个女人都有浓墨重彩的描写,许多人都认为,她才是雍正心爱的女子。家世显赫,容貌出众,进府之后接连生下好几个孩子,虽然都夭折了,但宠爱可见一斑。 面对这么一个女人,玉龄心中自然会有些不舒服。哪怕她知道现在胤禛可能根本不会跟小年糕有什么牵扯,更不可能纳她为妃,但还是感觉别扭极了。 晚上含糊的跟胤禛提起时,他竟然难得的开口赞了一声,虽然说的都是年遐龄和年羹尧之事,但是言语之间,显然对年氏是很看重的,甚至隐隐有要将年氏指给弘晖的意思。 玉龄吃了一惊,几乎是立刻就从那种虚无缥缈的吃醋念头里清醒过来,直接的拒绝了胤禛的打算,“我想还是给弘晖挑一个大方些的满洲贵女,更为合适。毕竟将来她身上的担子可不轻。” 这倒不是玉龄故意使绊子——虽然其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在她的心里,年氏可以做宠妃,却当不了皇后。人的命像是注定好的,任她再是绝色风华,身上没有皇后所需要的那些东西,自然也不行。 这话说出来之后,玉龄倒是很快有了决定,胤禛还有好几个没有娶福晋的弟弟,一个皇子福晋的身份,年氏倒也担得起,而她也不必再自责于自己抢走胤禛了。或许,年氏嫁给别人,会比历史上更好命些呢? 这辈子,年氏是不可能跟胤禛有什么牵扯的了,如此甚好。 至此雍正生命中最后一个浓墨重彩的女人也终于被自己ko掉,玉龄突然有一种“就算是现在闭眼”也值了的感觉。天知道,当她穿越来清朝的时候,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并没有想跟这些穿越女斗智斗勇啊! 好在,身边一直都有胤禛陪她,受折磨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也算是扯平了。 第107章 番外四·轮回 雍正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九日。 圆明园中一片哀声。纵然这个经过近三十年营造,美轮美奂的皇家园林,盛景繁华,也掩不住园中低迷的气氛。 自今年以来,皇后的病情一再反复,移居圆明园静养,却根本没有任何起色。至今日,已经是灯尽油枯、弥留之际。 万方安和是帝后驻跸圆明园的居所,凡帝后在此居住,必定热闹非凡,此刻却是满院寂静,已经察觉到些许端倪的宫人连脚步声都放轻了,大部分人如非传唤不会走动,垂手侍立在角落的位置上。 屋子里,玉龄斜靠在床头,看上去神色倒是不错。然而围在四周的人面上却殊无喜色,因为不必太医诊断,他们也能够看出来,这是回光返照之兆。玉龄已经时日无多了。 玉龄的视线从所有人身上一一掠过。胤禛今年五十二岁,但因为没有如历史上一般,先是为了皇位殚精竭虑,后来又为了朝政鞠躬尽瘁,所以看上去不过四十许,还可称得上一句龙马精神、春秋鼎盛。 作为一个皇帝,他正是最好的年纪。玉龄只比他小一岁,人生却已经要走到头了。 其实对于今天,她近些年来已经隐有预感。 按理说,她不像是历史上的乌拉那拉氏,因为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与丈夫的关系又堪称淡漠,别无挂怀,所以死的早。她自己夫妻和睦,儿女双全,一生可算顺遂,本该能够颐养天年的。 但是玉龄心里清楚,自己是不能长寿的。因为这就是她动用日记的代价,她所付出的,是自己的寿命。也幸亏是她一向小心谨慎,从不滥用日记,所以还能活到五十多岁,否则早就该殒命了。 这是无可更改的命运,而自己这一生,已经算得上是没有遗憾,玉龄也能平静接受。 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胤禛。三个孩子都有各自的命运和选择,已经不是她能够插手。可只有胤禛……哪怕知道他能够好好的,玉龄自己却还是心念难舍。 “我叫你们过来的缘故,想必你们都猜到了。”她轻声开口。 坐在旁边的胤禛立刻握紧了她的手,却没有开口说话。弘晖看了看两人,道,“皇额娘……” 玉龄摆了摆手,“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恐怕就是今日了。你们三个都是好孩子,我没有不放心的,相信你们也能够照顾好自己,不让我担心。” 弘晖闻言,哽咽了一下,连忙低下头掩饰,弘晨和弘星也红了眼眶。 玉龄看了胤禛一眼,又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跟你们阿玛说。” 等三个孩子离开了,胤禛才握住玉龄的手问,“皇后要说什么。” 玉龄微微侧身,认真的看着他。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看见他了,所以要细细的,认真的,将他的一切都刻印在脑海中。 “胤禛……”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我这一生,没想过竟然会是这样。可是我、我很庆幸遇到了你,嫁给了你。现在,我终于可以说,同你在一起,一生都没有任何遗憾,就算闭眼也能安心了。我要……多谢你。现在,我要先走一步了。 “皇后,别说了。”胤禛紧紧握着她的手,“你会没事的,别说这样丧气的话。我让御医来看看,一定能治好你。” “没用的。”玉龄摇头,“你心里一定也知道,为什么还要自欺欺人呢?我这一辈子都很好,就算死也是高兴的事。这是我的命,你别难过。” “可你若死了,我怎么办?”胤禛红着眼睛问。 “你自然是好好的。你是大清的皇帝,还没将这个国家打造成你梦想中的样子呢,还有太多事要做,可惜我看不到了。但不过,等你做完了这些,就能休息了。到时候……或许可以来找我。”玉龄说。 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无稽之谈,死后的事,谁都不知道,就算她能穿越,证明了灵魂存在,但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们还能不能找到彼此,却也是说不清的事。 她这么顺口胡诌,大概只是希望胤禛不要被自己影响,好好的活下去。 因为玉龄的努力,胤禛的身体很好,不纵/欲,不服食丹药,也不过度劳累,想来活到七八十,应该是没问题的。这二三十年的时间那么长,总要有些寄托才好。 胤禛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道,“如果这是你希望的。” 玉龄笑了。 她能够感觉到那种生命流逝的感觉,眼睛渐渐模糊,身体似乎也失去了掌控,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意识仿佛渐渐沉入无边的寂静之中。她闭上了眼,轻声说,“胤禛,我爱你。” 被握住的那只手突然感觉到了一点疼痛,玉龄挣扎着重新睁开眼睛。然后她听到胤禛在自己耳边问,“玉龄,告诉我,你的金手指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这个问题却仿佛是晴天霹雳,让玉龄自从病后便混混沌沌的意识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她猛然睁大眼睛,看向胤禛,“你……” “我知道。”胤禛说,“我都知道了,一直都知道。” 玉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只能艰难的用眼神传达自己的疑问:那你为什么不说?此刻为什么又要说出来? 胤禛看懂了她的问题。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愿意说,我便装作不知道。但现在你要舍了我走了,我想着,总该弄清楚这个问题才甘心。”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了……玉龄突然很想跟他说点儿什么。 说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过去是什么样子,说金手指是什么,又是怎么得到……她想将自己的一切对他和盘托出,才不辜负了他对自己这样的信任。 可是她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连方才积蓄下来的那一点点力气,都消散殆尽了。 在意识沉沦的前一刻,玉龄感觉到自己被胤禛握着的那只手,手心突然发起热来。而后无边黑暗袭来,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皇后!”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突然软下去,胤禛只觉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敲击,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来。 一口鲜血浇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胤禛眼睁睁的看着玉龄手心处金光大放,缓缓汇聚成了一本书的模样。然后他喷出的那一口鲜血,便融于金光之中,被那本书尽数吸收。 大量的信息汇聚到胤禛脑海里,他在瞬息之间便知道了一切。 玉龄从前是什么人,怎样得到日记,来到自己身边,他全都知道了。 而因为他的鲜血浇在日记上,与日记有了联系,所以他也得到了一个机会。放弃自己的生命,将灵魂传送到22世纪,也就是玉龄来的地方。 胤禛完全没有犹豫,便选择了同意。而后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抽离了身体,投入日记之中,沉睡过去。 不过片刻功夫,金光尽数敛去,日记从两人交握着的手心掉落,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这时候外面的人才终于听见动静,破门而入,只见玉龄和胤禛头碰着头靠在一起,都失去了呼吸。 雍正二十六年九月二十九日,皇后薨逝,雍正皇帝因为伤心过度,随之驾崩。 一直到几百年后,这帝后二人之间的故事,仍旧为人所称颂。尤其是雍正帝终生只有一位皇后,更是追随亡妻而去的千古传奇爱情,更是感动了无数后世人,由他们衍生出了种种传奇故事。 …… 而在另一个时空,2105年,一个昏睡近十年的植物人突然苏醒,成为了医学界的又一个奇迹。 这个叫做尹振的年轻人,花费了一年时间,才终于熟悉了自己所处的世界,渐渐跟时代接轨。他习惯了随处可见的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人流,早晚堵车高峰……甚至学会了从信息量巨大的网络上筛选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像一个彻彻底底的22世纪的青年人。 而在他能够独立出门之后,尹振便开始寻找名字叫做玉龄的女子。他不知道对方的年纪、身份和住所,只凭着这个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名字,一点一点的艰难寻找着。 几年时间里,不是没有找到过叫这个名字的人,但都不是他要找的。一次次的寻找,一次次的失望,但尹振从来没有放弃过。 功夫不负苦心人,2115年,尹振终于找到了一个叫做周玉龄的女孩。这一次,他心中有着强烈的预感,这一定就是他所要找的那个人! 在尹振的调查之中,这个周玉龄缠绵病榻多年,已经无以为继,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于是,他便委托了人,辗转将日记交到了周玉龄的父母手中。虽然这个说法很离奇,但是周玉龄的父母最终还是将日记交给了女儿。 那个叫做周玉龄的女孩捧着日记,在扉页处写下了自己的标记。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将她送往未知的时空。 …… 玉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又回到了22世纪,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让她吃惊的是,她原本已经不堪重负的身体,竟然完全变好了! 这自然又是一个医学界的奇迹,但是最让玉龄在意的,却是那个一直守在自己的病床前,事事亲力亲为比父母还要积极的,名叫尹振的男人。 长得略眼熟啊哥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