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弛面不改色,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裴月姝看了贺兰辞一眼,挞拉公主初来乍到,没几个认识的人,偏就选上了霍弛,没有贺兰辞的怂恿她是不信的。
贺兰辞起身,“挞拉公主,这是我朝的太尉大人,你还是换个人选吧,省得说我大晋无大国气量。”
他这番话看似在劝,实则为激将。
不少武将也纷纷站起身,说要替太尉大人好好教训这嚣张的公主。
挞拉公主冷笑一声,“是我自己选择的太尉大人,不是他本公主就不比了,直接说本公主赢了算了。”
“你分明是靠诡计赢的,我们燕地不服!”那壮汉缓过神来在韩松泉身后喊道。
“手下败将,没资格在本公主面前叫!”
“你!”
贺兰辞犹豫的看了一眼霍弛,似乎再说要不太尉大人上去试试?
霍弛掀眸,“你用的迷药在中原叫锦香,曾是朝廷钦犯所制,原来他躲到你们挞拉去了,公主是打算主动交出他,还是本官派人去抓拿?”
挞拉公主一愣,她刚刚就撒了一点点,没想到能有人识破。
怪不得师父让她不要轻易展露,原来还有一段这样的缘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来人,带公主下去搜身,携带禁药入宫乃是死罪,公主来者是客怕是不知道这规矩。”
意思是挞拉公主现在知道了,要是不乖乖交出来,那接下来的场面就不好说了。
挞拉公主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想到这大晋的太尉如此年轻却这般见多识广,光是看那人的症状便认出了她用的药。
那药被她藏在身体的隐蔽处,她可不希望有人近距离触碰她的身体。
“我交就是了,至于这迷药只是我无意间得来了,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不明白。”
管她是不是真明白,她的气势已经弱了下来,一会儿估计也没有和霍弛切磋的心情了。
挞拉公主被人带走,金露在裴月姝身边耳语,告诉了她有关这禁药和那朝廷钦犯的事。
有意思,那人曾暗杀过萧玄誉的父皇崇明帝,如今却被挞拉人收留,实在不由让人多想。
而燕地那些人得知方才是妖女用了药,各个义愤填膺,说要重新比试一次。
“苏兰使者,你觉得如何?”裴月姝问。
苏兰站起身,“太后,此事说到底还是燕王世子无礼在先,我们公主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同样有错,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公主只需口头道歉,这件事就算是揭过。”
如果不是霍弛突然提起了那个朝廷钦犯,想来这些挞拉人也不会轻易松口,看来是煞有其事了。
等挞拉公主回来,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她依旧嘴上不饶人,“还考虑什么?你们打不过我的,若是再比下去,你们连道歉都得不到,那可真就太丢人了。”
“你!”韩松泉站起身,但还是选择先咽下这口气。
今日这妖女不仅羞辱他们燕地的男人,还把大晋的男人一块算了进去,得罪了不少人,他就等着这公主被人教训。
“太后,下臣接受苏兰使者的提议。”
裴月姝似笑非笑地看向挞拉公主,她这么高傲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也真是为难她了。
挞拉公主极为不情愿地吐出那几个字眼,韩松泉朝她拱手,而后双方重新就座,歌舞继续,看似一片祥和,实则各怀鬼胎。
秋葵悄悄走近,借斟酒的动作在裴月姝耳边道,“探子已经将挞拉人和燕王使者住的地方搜查了一遍,燕地的探子也传了消息回来,这两方人的确在演戏。”
裴月姝一点也不意外,“可我怎么觉着这挞拉公主并不知情。”
“混淆视听的棋子罢了,这公主在挞拉极遭她几个哥哥的嫉恨,说不定她此次来也有她几位哥哥的手笔。”
裴月姝点头,秋葵退下。
两人的举动并没有引来很多人的注意,但逃不过贺兰辞和霍弛的眼睛。
裴月姝朝他们举起酒杯,“挞拉公主,苏兰使者,再过些日子就是我大晋的中秋佳节,不如多在这边留几日,感受一下中原的风俗文化。”
“多谢太后的邀请,我们会留下的。”
至于燕地的人,他们早早就和裴月姝禀明,燕地事忙,他们得尽快回去。
裴月姝当然不好再留,只问候了燕王的身体。
晚宴散去,众人离宫,霍弛本想去景阳宫找裴月姝,但奈何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挞拉公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别人道歉,心里一直窝着一股火,这下出宫了总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吧。
她直接拦下了霍弛的马车,暗七看她不爽,马鞭都不带停一下,想直接撞上去,反正这挞拉公主武艺高强能够躲开。
谁料,挞拉公主一个翻身到了他身边,掀起帘子就要进里面,暗七这能忍,两人在疾驰的马车外打斗起来。
挞拉公主竟是不敌,只能故技重施又放出迷药,只是暗七早有防备,将她踹下了马车。
“嘶,看来这中原的确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侍卫武功都这么高强。”更别说那个太尉。
挞拉公主舔舔嘴唇,有意思。
她又一次施展轻功赶上,竟是一路追到了霍宅门口。
“霍太尉,天色已晚,本公主想在你府上歇息一晚。”
霍弛从马车上下来,闻言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当她是个空气往府中走去。
“霍太尉,听说你都快三十了也没有娶妻,正好,本公主今年二十有二也无人敢娶,不如我嫁给你!”
挞拉公主说这话时,那语气似乎觉得霍弛赚大发了。
霍炀也参加了此次宫宴,就跟在霍弛身后,闻言咧着嘴笑个不停。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三哥被姑娘当众求婚。
不过三哥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这挞拉公主就是再痴缠也没有用。
“公主,这里离驿站并不远,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见霍弛走了,挞拉公主立马变了脸色,扭头就走。
师父的事情已经曝光,她必须让这位太尉放弃追查师父。
她绕到霍宅侧面,想悄悄进去,但里面的守卫不是吃素的,虽一打一可能不是挞拉公主的对手,但他们人多啊。
整整一个晚上,挞拉公主被丢出去了二十三次。
如此壮举,第二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公主也是真性情,难怪被父兄利用。”秋葵感慨道。
“你怎知她不知情,说不定她找上霍弛就是为了寻找破解之法呢。”裴月姝抿了一口茶。
“原来如此,那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挞拉公主?”
“应该是不能了,她看中的是霍弛,以她这心高气傲的性子,旁的人可入不了她的眼。”裴月姝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是幸灾乐祸。
秋葵若有所思,姑娘和霍少主纠缠了这么多年,莫非其中只有利没有情,不然为何听到霍少主被人纠缠还如此淡定。
“太后,贺兰大人求见。”
“传他进来吧。”
秋葵行礼退下,与进来的贺兰辞迎面撞上。
“秋掌司,小妹在宫里这些日子承蒙掌司大人照顾,最近实在忙于公务,只能在这对掌司道声谢了。”
贺兰辞温和有礼,可这句掌司大人没由来显得有些生分。
秋葵微微垂眸,“大人客气了,太后在等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贺兰辞朝她拱手,背身离开时,秋葵面色复杂。
“太后可听说了昨夜霍太尉府上的事?”
说完了公事,贺兰辞话音一转。
“听说了,爱卿怕是早就料到了事情会演变成这一幕,若是你说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怕是霍太尉那,不会轻易放过你。”
贺兰辞自信一笑,“挞拉王最近动作频繁,域外的好几个部族都与他达成了联盟,怕是和燕地的冲突也不过是障眼法,只为将来燕王叛乱,这些域外人好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挞拉公主知不知情是另一回事,太后何不让挞拉王再安心一些,让挞拉公主嫁来大晋,这样任谁都想不到,挞拉对大晋还会有不臣之心,燕王行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嫁谁?霍弛?”
“谁让霍大人武艺高强又生了张好面容,微臣倒是想为太后分忧,但奈何公主瞧不上我。”贺兰辞叹气。
“贺兰大人可真是老谋深算,怪不得将一众朝臣治得服服帖帖。”
“太后过誉了,能为太后效犬马之劳是贺兰辞的荣幸。”他说这话时勾人的桃花眼饱含深情。
裴月姝面上端着笑,心里暗骂了声狐狸精。
上辈子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和霍弛同进同出,也不怪坊间传闻说他和霍弛有一腿。
只是这辈子不一样了,贺兰辞忠于她,殷常又渐渐展露颓势,朝中不可让一人独大,她不怕贺兰辞和霍弛斗,只怕他们不斗。
这样她们母子才能坐得稳当。
“既如此,贺兰大人就去霍宅劝劝霍大人吧。”
“太后这不是在难为微臣吗,只怕微臣去了就再无法侍奉在太后身边,不仅如此,还望太后能收留微臣在宫中几日,好避避风头。”
“呵。”
这一声冷笑渗人至极,贺兰辞回过头就见霍弛站在门口,他压下脸上的笑意默默走到了裴月姝身边。
“贺兰大人可真是好算计啊,以为塞了个和亲公主给我你就有机会了吗?”霍弛脸上扬着笑,裴月姝知道这是他发作的前兆。
“你去陛下那看看。”她看了一眼贺兰辞。
贺兰辞拱手离开。
路过霍弛身边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希望霍大人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才是。
“你想让我娶别的女人?”
“不能这么说,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相信霍大人也想早日除了那些毒瘤。”裴月姝站起身。
“你真的这样想。”霍弛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无比阴沉。
他一心一意对她,结果她却让自己娶旁的女人。
他抓着她的手往寝殿走去,金露等人想拦都来不及,而且凭她们也拦不住。
“鸢尾,要不,你去吧陛下抱来?”
鸢尾摇头,太后没有吩咐,说明她心中有数,只是她也很担心,几人悄悄在外面听着动静。
霍弛将她抵在角落,两侧是墙,裴月姝无法逃离。
他抓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赤红着眼又问了一遍,“你让我娶旁的女人?”
“只是权宜之计,那挞拉公主身上有秘密,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个刺杀崇明帝的刺客与当年崔氏的灭门惨案有关,你那般容忍她不就是因为这个吗?霍弛,你在装什么?”
事实的确如此,可她就这样轻易听信别人的谗言让他娶旁人,他为何不能生气。
“裴月姝,你没有心!”
裴月姝想拿开他的手,但霍弛抓得太紧,她的脸上很快泛起红晕。
“......松开!”她冷声。
霍弛没有松开,回忆着与她的点点滴滴,她曾经说的爱他是不是都是骗他的。
他狠狠地咬向她的唇,裴月姝也不甘示弱,鲜血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久久没有散去。
霍弛看着她那双透着清冷的眸,终还是熄了火气。
他擦干净她嘴角流下来的绯红,冷笑,“太后,你赢了。”
裴月姝只是看着他。
“但我不会娶她的,让周时章去娶。”
“事关你崔氏一门,与周家人没有关系。”她皱眉,她不认为周时章和挞拉公主都会情愿。
“各凭本事,我会让他们愿意。”霍弛用手指捻着她的唇。
“你想做什么?”
“太后都能算计我,我为何不能算计你的亲人?”
“呵。”裴月姝算是看明白了,恐怕没有今日的事,他也会拖周时章下水。
他只不过是想借机验证,自己会不会真的给他赐婚。
“你的手段可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太后。”他沉声,似乎是真的动了怒。
“你让微臣很失望,微臣要惩罚你。”
“这就失望了,当初你可是默许了我在萧玄誉身边伺候。”
在承德山庄,皇帝没死的消息传回时,他分明有大把的机会将她和长极带走,可是他放不下这大晋的江山啊。
说到底,都是利字当头,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只是她愿意承认,霍弛却不敢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