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夺臣妻?我怀权臣之子夺他江山!》 第1章 出嫁前家里人没教吗? 夜风乍起,冷月当空,让在办丧事的国公府更显凄清,厢房门没有关,霍弛在外面就看见了那穿着白衣更显清艳的人。 他坦然进门,坐在圆桌旁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 语气淡漠道:“想好了?” “想好了。” 身后传来女人娇柔的声音。 “那便过来。” 霍弛放下杯盏,语气里尽是高高在上,他从来不是会向女人低头的性子,也没有服侍女人的想法。 更何况他无法信任她。 裴月姝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她解下长发,用来束发的簪子被她扔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然后是衣服,窸窸窣窣的,扔了一地。 霍弛没有听到走过来的声音,反而是上床的动响。 他手里握着一串古朴的紫檀佛珠,轻轻摩挲着,突然站了起来,走向床榻。 微风吹得那藕粉色的幔帐起起落落,在一地的衣服中,那件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肚兜尤为明显。 霍弛看着床上那隆起的弧度,以及女人隐在幔帐下影影绰绰的白皙脸庞,眼睛危险的眯起,扔下佛珠,解开腰封。 藕色幔帐被他扯下,黑暗中,两人如藤蔓般纠缠在一起。 霍弛盯着她没有任何遮挡的白皙美丽的身体,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裴月姝内心深感屈辱,一双藕臂却主动攀上了男人的颈脖,她已退无可退,要想报仇就只有这条路。 她素面朝天,却也难掩倾城绝色,眼底浮起的淡淡水雾更是动人心魄。 他俯下身,带着几分凶狠,咬住她的红唇,手也没闲着,在那具馥郁芳香的身子上探索。 一边勾勒着她唇形,一边拂过每一寸沟壑和山陵。 这女人当真是天生勾人的妖精。 裴月姝主动扯开他的衣服,露出男人宽阔坚实的胸膛。 霍弛皱眉,无论是这场情事还是这个计划,他才是作为主导的那个人才对,他不再压制欲望,主动褪去衣衫。 女人的洁白如玉和男人的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他从她的下巴一路滑至精致的锁骨,最后是那令他短暂失神的峰峦。 裴月姝冷着脸推开他,默默转身。 霍弛揽住她的腰不让她躲,贴在她的耳边,声音嘶哑又阴狠:“出嫁前家里人没教吗?既然找上我,就别再装什么贞洁烈女,你夫君的灵柩就在城外停着,他生前做不到的事,好歹死后也让他验收验收你的本事。” “霍驰!你不要欺人太甚!” 裴月姝又羞又恨,死死咬住嘴唇,双目因愤怒瞪得浑圆,泪不自觉从眼角溢出,身上推拒意味更浓。 她与夫君成婚不过三日,夫君就去了战场,期间她因来了月事,未曾与夫君同房。 夫君为了她的颜面,还是准备了染血的帕子,所以所有人都以为她已不是处子之身。 但那日她亲口将此事告知了霍弛。 霍弛还记得在那狭窄的马车里,女人眼底跳动着的疯狂与魅惑。 “霍少主,与其便宜了皇帝,不如你帮帮我?” 好啊,既是个干净的,他也就不客气了。 霍弛狠狠扳过她的身子,裴月姝忍不住痛呼出声,却被他吞进嘴里,挣扎的四肢也被他紧紧锁在怀中。 掠夺一番后霍驰微微弯唇:“嫂嫂味道真甜。” 他一开始就发现,这女人看似一直在示弱讨好,实则理智过人,吃准了他一定会同意他的计划。 那胸有成竹心高气傲的模样,真的让人想狠狠撕碎,染上点别的颜色。 他缓缓下移。 身上的异样让裴月姝有一瞬惊慌,她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被褥,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霍弛却极不满她这样,坏心眼的掀起她一条洁白的腿。 裴月姝死死咬牙。 “......霍弛!” 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的两个字。 可身上的人没有半点退却。 裴月姝眼中闪烁着凛冽的杀气,那双眸子犹如黑夜中的星辰,璀璨而惊人,可面色却泛起生动的粉霞,随着霍驰的动作,她渐渐四肢瘫软,小口喘着气,化为一滩春水,只能随波逐流,杀气也化作迷蒙的雾气,细碎的声音从唇角溢出。 霍弛脸上带着得逞地笑,裴月姝看清了那双眼睛,发觉他的眼角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她双眼迷蒙,像是已经丧失了理智,呓语道: “鹤川......” 霍弛脸上的笑僵住,眼里冷意惊人,他和虞鹤川是亲表兄弟,眉眼间隐隐有些相似。 他压着火从床上起来,捡起裴月姝的贴身衣服擦去下巴上沾到的水渍,穿上衣服。 转身离开时,床上双目含泪的女人却突然出声。 “你怕了?” 霍弛冷笑,“你进宫之日尚未有消息,难道你想大着肚子进宫?皇帝可不是傻子。” 裴月姝却是知道,上一世,她是在虞鹤川下葬的后一天进的宫。 明日是虞鹤川停灵的第一日,需七日后再下葬, 但她不能说,否则霍弛更会对她起疑。 “那霍少主可是得查快些,若是来不及的话......” 她知道了霍弛的不轨之心,就等于有了和他鱼死网破的资本。 霍弛转过身:“你既然那么爱虞鹤川,又为何要用怀上他人之子这样的方式?你就不怕他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听说霍少主有一心上人,迟迟不成家便是在等她,少主就不怕她知道你半夜爬上我的床会生气?” 裴月姝讥讽回去,上一世,她被皇帝抢到宫里整整三年,哪里还会在意,只是眼泪无法控制罢了。 霍弛脸上表情凝滞一瞬,随即头也不回离开。 裴月姝冷然地擦去眼角的泪水,从她在宫中含恨而死后,她就发誓,再也不要为任何事情伤心流泪。 她的心里只剩下报仇二字。 但眼泪有的时候也能成为锋利的武器。 回想上一世,她与青梅竹马的夫君成婚不过三日,夫君就被新帝调往前线。 三年后,夫君战死。 而她则是为了保全婆家和娘家加起来的几千条人命,不得不妥协,由一顶小轿送进后宫。 直到要死了她才发现,哪里是皇帝威胁,分明就是许与高官。 虞家父母不顾亲子刚刚战死,便骗着把她送进皇宫,好换得虞国公入主尚书台的机会。 父亲因为此事,一直视她为家族耻辱,哪怕她在后宫受尽折磨与羞辱,他也半点援手未曾伸出。 真是可笑啊,她竟然为了保全这些人,在宫中苦熬三年就连自尽都不敢。 第2章 她要怀上他的孩子 在她临死之前,更是得知全部真相。 原来夫君是被皇帝故意害死,援兵拖了整整三日,力竭而亡! 而她却委身于杀夫凶手,这让她怎么能不恨? 幸而老天有眼,让她重回到进宫前夕。 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找上霍弛。 她要怀上他的孩子。 霍弛出身临西霍氏。 在临西,霍家家主有临西王之称。 霍弛虽出身不光彩,但凭着过硬的手段硬是挤走了几位嫡兄,成为霍家一人之下的三少主。 她知道,再过一年,霍家家主将会莫名死去。 霍弛露出他藏在这和煦如玉下的本来面目,将霍家的几位嫡子尽数铲除,就连他们的母亲也不得善终。 之后他又将手伸向京城,处处打压其余两姓豪族。 两年过后皇帝都只能避其锋芒。 只是那时她含恨而亡,不然必定能看见皇帝被逼着传位于霍氏女生下的五皇子。 重来一世,裴月姝绝不会再糟践自己。 虞国公府挂满了白幡,无论主子还是来往的下人都穿上白衣, 等一具红木棺材由十二个人抬进来的时候,府上众人无一不在痛哭流涕。 “我的儿!” 虞大夫人挣脱婢女的手,险些一头碰死在虞鹤川的棺材上。 亲戚和下人赶紧去拦她,可她却坐在棺材前崩溃大哭,棺材没办法继续往里走。 虞国公老泪纵横,忙让人把夫人送回房, 府上的几位小姐少爷连忙抹干净脸过去相劝,这才扶着她离开。 棺材顺利停放在正房。 裴月姝站在角门,脸色虚弱苍白, 这样的场面,她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 那时的她还天真地以为能见鹤川最后一面,可掀开了棺材板才发现。 里面不过是一身他穿过的衣服。 她的夫君尸骨无存。 她身子一歪,突然跌在地上。 “不好了!少夫人晕过去了!”鸢尾和别的侍女七手八脚地将她扶起。 “把少夫人送回房,找个大夫来看看。” 虞大夫人崩溃离场,如今也只能由虞国公自己主持府内事务, 他一边伤心,一边还要忙着应付前来祭拜的宾客,短短几个时辰,人就苍老了好几岁。 可这时,一声传唱让屋内的哭声停歇。 “皇上驾到——” 虞国公立马整理好衣冠带着府上众人去外头接驾。 “老臣拜见陛下,老臣御前失仪,还望陛下不要怪罪。”虞国公哽咽道。 虞鹤川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没了,他对皇家还是有怨怼的,可万万不能表现出来。 “国公快请起。” 穿着寻常服饰的天熙帝亲自将虞国公扶起。 虞国公连连躲过,但还是被年轻的帝王握住了手腕。 “国公不必拘礼,朕只不过是来看看鹤川。” 天熙帝叹了口气,而后拉着虞国公大步走进灵堂。 围在外面的官员和贵胄纷纷低声讨论,陛下亲临祭奠,可见对虞国公府的看重,有了虞鹤川这条命压在皇帝心口,起码他们家在本朝绝不会败落。 天熙帝身量挺拔,一进灵堂,就把里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阻止了众人的行礼,默默点燃了三炷香,让太监胡广福代为祭拜。 “可惜鹤川年纪轻轻就殒命,实为我大晋之憾。” “犬子要是得知陛下此言,定也能瞑目了。”虞国公道。 灵堂还要留给很多人进来祭拜,天熙帝没有要走的意思,虞国公就亲自把他引去了别处。 “怎么适才不见国公夫人和少夫人?”天熙帝用寻常语气说道。 “犬子身死,其母承受不住打击,月姝前几日伤心过度又出门淋雨着了风寒,老臣让她们回自己院子好好休养。” “淋雨?” 天熙帝似笑非笑,似乎是在责怪他们虞国公府的人没有把她照顾好。 虞国公身体轻颤,突然就明白了皇帝为何会亲临,也明白了为何那么多武将却偏偏挑了他文质彬彬的儿子前往战场。 “都是老臣和贱内照顾不周......” 他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可面对一国之君,他非但不能愤怒,反而还要曲意迎合。 “姝儿与鹤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一时想不开也是人之常情,与二老无关。” 这样毫不掩饰的称呼在虞国公的心里炸起一道惊雷,现在他是装都不装一下了吗? “她如今怎么样了?可有请太医?罢了,还是朕亲自去瞧瞧。” 天熙帝脸上浮起担忧,等着虞国公为他带路。 “陛下......刚刚月姝伤心过度晕倒,此时应该还在睡着,老臣已经请了大夫看顾。” “也罢,朕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就先回宫了,还烦请二老好好照顾她。” 天熙帝笑着看向虞国公,刻意加重了照顾二字。 “......是,臣遵旨。” 送走天熙帝后,虞国公怒火攻心险些也晕过去,他死死地抓住亲信的手,让他立刻去悄悄探查一件事情。 夜色降临,明月居早早就熄了灯。 裴月姝今日是装晕的,因为她还不想见到那个人。 上辈子,她在灵堂失声痛哭一度昏厥,是萧玄誉扶住了她。 那时她还以为是他好心。 呵,她真是太天真了。 她起身又去了昨日的厢房,院子里的下人都被她赶走,不会有人来打扰。 这几日足够霍弛去探查清楚宫里的动响。 他一定是查到了虞鹤川的死的确是皇帝的手笔,以及皇帝要她入宫的原由。 再加上裴月姝凭着上一世的经历完完全全押中了他的狼子野心。 霍弛似乎是和萧氏皇族有仇,成为逆臣是必然的。 他若是想要推翻萧氏,眼下还有什么比送自己的亲子进宫更快更有效的办法? 所以他昨晚才会来。 今晚也会。 第3章 疼就叫出来了 霍弛那晚回了府,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女人那张艳丽妖冶的脸,耳朵似乎也能听到声音,鼻间也都是她身上独特的体香。 这让他无比烦躁,许久之后他才抛去一切杂念,慢慢陷入熟睡。 这一晚,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几乎从如今的天熙三年五月一直到天熙四年的五月。 梦里,皇帝在五月廿三这日将虞鹤川的遗孀接进宫,还破了祖制封她为宸妃,赐住景阳宫,惹得臣民议论纷纷。 而他则是处理好京中事务,回了临西。 期间他经历了族中叔伯和兄弟的无数暗害,最即便这样,他也拿下临西剩余没拿到的兵权。 然后整个临西就成了他的,他毒杀了亲父,又逼死了那些兄弟,还有参与害死他娘的那些毒妇。 这可还不够,真正害得他们崔氏一族的人还在京城里,他要让萧氏子孙永世不得安宁,方能报他母家全族之仇。 于是他接替父亲的官职到了京城。 天熙四年的端午宫宴,他进了宫,也见到了这位被皇帝抢进宫的寡嫂。 不是在热闹的宫宴上。 昔日京城最娇艳的牡丹风华不再,她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只是在水榭边静静赏月,却也引来了几位宫中的妃嫔,她们合力将她推下水池。 然后嬉笑着看她在水里狼狈挣扎,直到那些嫔妃害怕真的会出事,急忙让宫女将她救起。 霍弛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切,想起表兄幼时对他的关照,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 若是裴月姝能撑得住,等他拉下皇帝,必定会将她送出宫好好荣养。 梦境到此结束,霍弛猛地从床上弹起,只觉头痛欲裂。 天又黑了,灵堂彻夜通明,十几位高僧日夜不休地念咒,几乎整个虞国公府都听得见。 直到子时,厢房外没有一点动静。 裴月姝掐准了霍弛的秉性。 即便今天不来,她相信他明天也一定会来的。 裴月姝在厢房睡下,不久后,略有些急切的男人推开门。 这么晚来,是因为霍弛在忙着验证一些事情。 他看着如今虽纤瘦但康健的裴月姝,心中突然浮起了一股莫名的情绪。 但那股情绪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皇帝的确打算七日后将她迎入宫,他的时间不多了。 霍弛快速脱掉身上的衣物,而后钻进被褥。 裴月姝被他那激烈的吻惊醒,可只是看了他一眼便默默闭上了眼睛。 她这次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哪怕是那撕裂的疼,她也硬生生忍着。 “疼就叫出来了,这院子没人。” “说话?” 霍弛不满的掐住她的下巴,分明他已经急不可耐,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股怜香惜玉,耐下性子想让她接下来更为好受些。 “霍弛,快一点!” 裴月姝只想速战速决。 霍弛眼底一黯。 “啊......呃!” 裴月姝被撞得眼前发昏,只能死死地抓着身下的锦被。 霍弛面无表情,可脸上和身上却是越来越红,眼神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就好似正烧着一团火,想要将身下的女人吞噬成灰。 他抬起裴月姝的下巴又是一记深吻,他也不知道为何就这么喜欢这种滋味。 可很快,裴月姝就推开了他。 霍弛这会倒是好性的没有强求,他全程都盯着裴月姝的脸。 腻颈凝酥白,鬓乱四肢柔,何事不教云雨,略下巫峰。 不知道过了多久,幔帐里紧紧纠缠的两人终于停下,那抖动的响声也得以消停。 “你走吧......” 裴月姝双眼像是蒙着一层雾,静静地看着幔帐顶。 霍弛充耳不闻,突然在她满是红晕的脸上又亲又咬的碰了一下,似乎是想尝尝那两颊红霞是什么味道。 男人在这种时候,脾气总是会好得出奇。 裴月姝扭开脸,无情地将他推开。 “走啊。” 霍弛如她愿松开了她,而且天也快亮了,他起身清理完穿好衣服,留下一句他明日还会来就离开了。 裴月姝脸色阴沉。 天色大亮,鸢尾将弄脏的褥子和裴月姝的衣物通通处理干净。 自从十几天前,小姐得知姑爷死讯大病一场醒来后,人就变得很奇怪。 做的事也...... 可鸢尾打小就跟在小姐身边,无论小姐要做什么,她都会跟随。 裴月姝沐浴完就回自己房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虞国公已经查清楚了,当今圣上,也就是先帝爷时期的七皇子。 那时的他并不受重视,母族的势力也很弱小。 在他加冠那年,他曾悄悄向裴国公府求娶裴月姝为正妃。 裴国公不愿将女儿嫁入皇室,所以就将消息透给了虞鹤川。 虞鹤川自小便喜欢裴月姝,做梦都想早些把她娶回家,自是不肯放手,当即就求着爹娘上门求亲。 虞国公夫妇都对裴家姑娘很是满意,裴家姑娘也知虞鹤川的一往情深,所以不出三日,两家就交换了庚帖也商议好了婚期。 只是裴家万万没想到,隔年先帝驾崩,诏书上继承大统的皇子,却是默默无闻的七皇子。 “真是造孽啊!”虞国公摔了茶盏。 怪不得自新帝登基后,裴家就鲜少在外露面,原来还瞒着这么大一件事。 他们家哪是不愿意把女儿嫁入皇室,不过是看不起当时的七皇子罢了。 现在还害得他儿子也遭新帝嫉恨,最终在战场上丢了命。 虞国公悔不当初,可是他也知道,即便那时他知道了这件事,以他儿子倔脾气,最终他们还是会妥协,帮儿子将心上人娶回家。 实在是,那时的七皇子并不受重视。 可现在的虞国公哪里会承认,他一心都认为是裴月姝害了他的儿子。 若不是天熙帝白日里的那句威胁,他现在都想让她给自己的儿子赔命。 “启禀国公爷,门外有个面白无须的人拿着一个锦盒,说是贵人赠予您的东西。” 面白无须?那不就是太监? 虞国公精神一振,连忙打开锦盒。 里面放着一份文书,他看着里面的内容,先是露出不解的神色,然后就是狂喜。 这是尚书台张大人的告老辞呈。 皇帝给他看的意思,不就想让他补上这个空位吗? 尚书台掌有实权,若是他加入,他们虞国公府将会成为京城里最有权势的家族。 但虞国公也明白无功不受禄。 天熙帝让他入尚书台,他自然也要拿出天熙帝感兴趣的东西作为交换。 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这种事,他不好先开口,相信裴国公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也会同意送裴月姝进宫。 第二天,虞鹤川的棺木还在正房停着,虞国公便悄悄前往隔壁街的裴国公府。 第4章 我愿意进宫 “大小姐,我自知不是你的生身母亲,你不顾及我也没关系,你爹爹年纪大了,倒也不怕,但是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他们都还这么小,你忍心看着他们被活活逼死吗?” “我们裴国公府大大小小加起来有数千人,你就当可怜可怜他们吧。” 裴国公夫人刘氏一见裴月姝就立马落下泪来。 她不是裴国公的原配夫人,裴月姝的亲娘才是,只是她很早就逝世了。 裴国公疼爱当时这唯一的女儿,过了好几年才娶了一小户人家的女儿进门,后来也不让她插手裴月姝的任何事情。 但到了这生死关头,刘氏也顾不得出门时老爷对她的警告。 裴家二房的夫人也就是裴月姝的婶母看不下去,她上前将裴夫人挤开。 “姝儿啊,大夫人这是急得失心疯了,你不要听她的话。” “你从小是在二娘跟前长大的,二娘疼你的心不比对月茹少,二娘也是心疼你,你刚嫁到虞家,虞鹤川就抛下你出征,害得你在虞家守了三年,最后却......” 二夫人拿帕子沾了沾泪,而后继续握着裴月姝的手道。 “大伯的意思是,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白白耗在这虞家,我们国公府的姑娘想要和离再嫁都没有问题,更何况还是你这种情况,不如......” “二娘,陛下后宫佳丽无数,你愿意把月茹妹妹也送进宫吗?”裴月姝突然问道。 二夫人顿时说不出话来,裴月茹是她唯一的女儿,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自然是不可能把她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 “可是姝儿,你要想想,都过了三年了陛下还这么惦记你,他肯定是对你......” “你怎知他不是记恨我爹当时的拒婚?”裴月姝似笑非笑。 “姝儿!这样的话可不能再说了!诋毁圣上那可是大罪!” 二夫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能用皇权来逼迫。 裴月姝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她。 看得二夫人心虚地后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感觉现在的裴月姝和以前很不一样,那眼珠子黑沉沉的霎是吓人。 她正要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说,结果裴月姝突然开口。 “你们都走吧,我愿意进宫。” “当真吗!”在一旁只顾着抹眼泪的刘氏激动地站了起来。 “姝儿,你真的想通了吗?”二夫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笑。 裴月姝勾唇,“想通了。” 只是你们不要后悔就好。 解决了心头的大事,刘氏和二夫人互相看了一眼都齐齐松了口气。 “你也别怪二娘,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和府上的人,而且宫里到底是世上最富贵的地方,你去了之后肯定不会比呆在这虞国公府差。” 二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 “是啊是啊。”刘氏也跟着帮腔。 眼见着裴月姝撇开头不愿意搭理她们,二夫人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知道你现在正难过,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正巧你弟弟妹妹们也都来看你,你们也许久没见了。” “嗯,让他们进来吧。”裴月姝抽回手,平静地点头。 这样一来,刘氏和二夫人只能先行出去,让几个小的进来。 “堂姐!” “问长姐安。” 走在前面的也是最大的一位是二夫人的女儿裴月茹,而后面怯生生给她行礼的一男一女则是裴月姝的异母弟妹。 “堂姐,你身子好些了吗?” 裴月茹熟稔地坐到裴月姝身边,她比裴月姝小了三岁,眼下正是最娇嫩的年纪。 裴月姝淡淡点头,目光却是一刻都不曾离开裴月茹的表情。 她先是观察这间恍若金屋的屋子,然后再看向她的脸,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自在。 “堂姐,你怎么病了还是这么好看?” 裴月姝让下人给两个小的看座,然后对裴月茹道,“茹儿也该到了出阁的年纪,不知有无心仪的贵族男子?” “堂姐,你怎么一见面就跟我说这个呀。”裴月茹故作羞涩。 裴月姝心中冷笑,她知道她看上了谁。 尚书令沈家的嫡长子,也不知是该夸她眼光好,还是异想天开。 裴家的二老爷是庶出,且游手好闲,到了这把年纪还得全靠哥哥接济。 沈家若是同意那可真是一点都不为大公子的将来铺路。 不过上一世,裴月茹还真的如愿嫁给了沈家公子,不知让多少京城贵女又嫉又羡。 这得多亏了她。 她念着二夫人幼时的教养之情,又真心待这如亲妹妹一般的堂妹。 仅仅是二夫人和裴月茹在她面前略微哭诉,她便动了恻隐之心。 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去求那个男人。 之后裴月茹顺利嫁到沈家,隔年就生了一个儿子。 可任裴月姝怎么都想不到,裴月茹会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说那样的话。 “堂姐,你是国公府的嫡长女又如何?京城第一美人又如何?还不是眼光太差,嫁了一个短命鬼,又被抢到这宫里,苦熬了一年又一年,是一点体面风光都没有了。” “看人这方面你还是得和妹妹学,你瞧我现在过得多好,有了儿子之后就算是在沈家站稳了脚跟,哪怕你死了,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不过这还得多亏了堂姐之前的帮助呢。” 裴月姝耳边满是当时裴月茹得意的笑声。 只是这次,我的好堂妹,你就算是插上翅膀,我也不会再让你踏进沈家大门半步。 略说了几句,裴月姝就借口乏了,让下人送她们出去。 “那堂姐,你要经常邀我来这玩呀,我看你这儿的摆件和陈设都好看得紧呢,比原先你在家中的闺房还要精致漂亮。” 裴月茹朝她眨眨眼睛。 若是换作以前,堂姐都会送很多东西给她,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她都说得这么明显了,居然连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月茹有些生气,默默扭头出去了。 十二岁的裴月姻牵着小弟弟的手,本来也是要跟着出去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主动走到裴月姝面前。 “长姐请节哀,万望注意身体。” 她长得瘦瘦小小,打扮也不甚出彩,刘氏的出身限制了她的眼界,她眼里只有儿子,哪顾得上这个女儿,致使她小小年纪就被嬷嬷们养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样。 年仅六岁的裴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从腰间的小香囊里掏出了他珍藏的粽子糖。 “姐姐吃糖,吃糖就不难过了。” “嵘哥儿!你这糖都被你的手摸脏了,怎么能拿给长姐吃!”裴月姻赶紧拿走那颗糖。 但裴月姝却是接过了。 “没关系的。”裴月姝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 “那......那我们就不打扰长姐休息了,先告退。”裴月姻朝她福礼。 “姐姐再见!”裴嵘兴奋地和她挥手。 裴月姝看着他们的离去的背影,表情微微动容。 上一世,刘氏和二夫人苦口婆心劝了她几个时辰,可她无法接受夫君刚刚战死就要被送进宫,崩溃地把她们都赶了出去。 后面也自然没有见弟弟妹妹。 否则就裴月茹刚刚的表现,她怎么能察觉不到不对。 就连她以前不甚亲近的裴月姻都明白要宽慰她的丧夫之痛。 患难才能见真情,不外如是。 第5章 她在宫中远远没有你重要 裴家的人走后不久,虞夫人也就是裴月姝的婆母也来了。 同样的痛哭流涕,拿全府的性命说事。 裴月姝听得乏了,连连保证会进宫之后,就让人送她走,反正无论她做出哪种选择,虞家人都不会感激她,只会恨她。 虞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果然立即露出了本来面目。 “就知道这只狐狸精早就和那人有了首尾,我可怜的儿,你都还没下葬,她便急着改嫁,娘真是为你感到不值啊!” 她坐在床榻上捶胸捣地。 “娘,我早说了吧,就不应该听哥哥把这个狐狸精娶进门,现在我们家可是被她给害惨了!”虞府五小姐虞幼欣在一旁同样咬牙切齿道。 “小姐,今晚还要把人都赶出去吗?”鸢尾奉来了补身体的汤药。 裴月姝点头,“就说我晚上在院子里等鹤川回来,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鸢尾点头,这下那些下人哪还敢在明月居待着。 深夜,厢房内传来阵阵喘息声。 裴月姝别开脸咬着枕头,一眼都不愿瞧身上的男人。 突然她轻轻晃着头,喉间忍不住溢出轻吟。 霍弛身上一丝不挂,原本高高竖起的头发被裴月姝抓散,如今披在身上,平白多了几分不羁之感。 他靠在她身上轻喘,双眸停留在那一身皎若月光的皮子上。 只可惜,他不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他捏着那圆润的肩头,又来了兴致。 事罢,那里也留下了一道浅浅的指印。 两人都没有说话,幔帐内只余绵长的喘息声。 霍弛没有起身,继续半靠在她身上。 裴月姝知道这样有益受孕,也就不再赶他。 今晚裴月姝配合多了,霍弛料想应当是裴府众人白日里来过的原因。 好歹是两个国公府,哪那么容易就被皇帝除去,不过都是借口。 只是抛弃一个儿媳和女儿,就能换取泼天的利益,的确是很诱人啊。 霍弛原本以为,裴月姝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女,是大家闺秀,却也懂得用身体去笼络男人,实则骨子里还是水性杨花,现在却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易。 “你可知宫中皇后和三妃的出身?” 裴月姝知道,但此时的她不应该知道。 “皇后出身汝南季氏,萧玄誉就是靠着季氏的帮扶,才能登上帝位。 贵妃出自弋阳向氏,向氏素来与季氏不和,他们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家出一位流有季氏血脉的皇帝。 德妃是萧玄誉自己人的女儿,但只是一个摆设并不得宠。 淑妃出自我临西霍氏,是霍家人为了分一杯羹送进去的。 不过你放心,我与霍家子弟不和,她在宫中远远没有你重要。” 裴月姝轻轻眨着眼睛。 大晋后宫遵循族制,等级森严,分别是皇后一位,夫人三位,也就是贵淑德三妃,再是九嫔、二十一世妇和八十一御妻。 别的都无足轻重,就是这四位,要么出身大族,要么是皇帝的心腹,是轻易动摇不得。 否则,裴月姝也不会找上霍弛。 “你担心我?” 她看向他,含情的桃花目中还残存着适才的情欲。 霍弛喉结微动,到嘴边的话硬生生改口,他冷然,“我是担心你护不住我的儿子。” “好啊,那少主给我安排几个人。” 裴月姝圈住他的脖颈,就像是恩爱的夫妻那般,凑在一块说着体己话。 霍弛的眼神已经变得很不对,他从她身上起来,自然也挣开了她的手。 “你进宫后自会碰见。” 他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而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裴月姝嗤笑一声,明白霍弛的转变只不过是为了成就他自己的大业,她拎得清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 沐浴完裴月姝回自己房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等她再醒来时,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不认识了?” 萧玄誉坐在黄花梨交椅上,离床榻不过几尺的距离。 裴月姝撑着身体半坐起来,若是没有前世那三年的记忆,她的确不认识这张脸。 人人皆知,七皇子不受先帝重视,自他成年后又一心扑在圣贤书上,鲜少再与外人打交道,就连宫宴都很少出席。 他登基后,她一直忧心在战场上的夫君,在府上深居简出,为他祈福。 所以裴月姝只见过他小时候的样子,与现在帝王的不怒自威可谓是天壤之别。 她久久不说话,萧玄誉也不恼,表情反而异常温和。 “不是说病已经好全了吗?怎地睡了这么久?” 萧玄誉生得一副好相貌,一双微微上扬的丹凤眼,鼻子高挺,微薄的唇透着樱粉色。 以他这样的相貌与身份,换做与旁的姑娘用这种语气说话,怕是能把姑娘的魂给勾走。 但裴月姝却是抓紧了枕下藏着的匕首。 上一世,她是进宫之后才见到的他。 “别紧张,朕不会对你做什么?就是偶然路过贵府,想着进来看看你。” 他冲她笑,稍加安抚。 也是他太过鲁莽,虞鹤川都还没下葬,便急着来见她。 实在是他听到虞国公递进宫里的消息太过兴奋。 这朵娇艳绝伦的牡丹,还不是被他采进了宫里。 遥想四年前在猎场,女人一袭明蓝色的耀眼骑装,在马上肆意驰骋,是那样的明媚动人。 尤其是得知她国公之女的身份之后,萧玄誉当即就起了想要迎娶的心思。 只是可惜裴国公没有眼光。 否则这时裴月姝就该是他的皇后,而不是死了夫君被他抢进宫做他的妾室。 裴月姝低垂下眼眸,那三年的折磨涌上心头,让她全身都犹如被火炙烤。 她何尝不明白萧玄誉的心思。 他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此番这样对待她,不过是为了征服,好为当时的自己争一口气。 那三年,她对待萧玄誉一直态度冷漠。 他没了法子,就纵容后宫妃嫔对她各种陷害与折磨,只为了她主动向他服软。 可是她也不能服软,一旦萧玄誉得到他想要的,就会立马把她抛开,她的家族,鹤川的家族都会遭到灭顶之灾。 这辈子,她必须捏着那个度,只有一直吊着他的征服之欲,她才能得到她想要的。 裴月姝眨了一下眼睛,两行清泪夺眶而出,拿起枕下的匕首突然刺向自己的心口。 第6章 她定会叫那些人血债血偿 萧玄誉大惊失色,他离得近几乎是一伸手就拦住了她,匕首从他的虎口划过,殷红的鲜血滴在裴月姝的寝衣上,好似绽放的红梅。 “你不要做傻事,朕离开就是了!” 萧玄誉脸色沉下去,但见裴月姝哭得悲戚,他心头的火气慢慢熄灭。 是他太着急了,明知她性格刚烈,又对虞鹤川用情颇深,却还要在这时来刺激她。 “嫔妃自戕是大罪,朕答应你,在你进宫之前不会再来。” 萧玄誉将匕首扔开,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他沉声喊来守在外面的胡广福。 胡广福听见这声音就知大事不妙,见陛下手上沾着血更是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陛下!您伤着哪了?奴才这就去叫太医。” “闭嘴,拿些纱布来。” 胡广福脖子一缩,连连点头,确定他没什么大碍后就火速让这院子里的人寻了药和纱布。 萧玄誉手上的伤口并不大,就是血一直流不停。 他没放在心上,而是继续观赏裴月姝的表情。 裴月姝终于愿意正眼看他,只是目光很冷,“我不是你的嫔妃。” “你已经答应了不是吗?”萧玄誉脸上是势在必得的笑。 裴月姝身体微微晃动,似乎是被打击得不轻。 “姝儿,朕要你进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心疼你,你还这么年轻,不该守一辈子寡,朕对你情根深种已久,如今只是想把你娶回宫而已。” “娶?”裴月姝露出讥讽的神色。 向来只有皇后才能称作迎娶,对她如此,不过是纳妾。 什么情根深种,还不是为了报复她爹当年的拒婚。 萧玄誉没再回答,胡广福正在为他上药包扎。 等手上的鲜血清理干净,他站在裴月姝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 望着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萧玄誉心里很高兴。 “中宫已有皇后,只能委屈姝儿做个嫔妃,你说,你想要什么位份,朕都会答应你。” 话音落下,裴月姝脸上没什么变化,缩在一旁的胡广福却是脸色大变。 瞧瞧,还没进宫就宠成这样,看来宫中要出一位无人可当的宠妃了。 裴月姝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并没有言语。 她这个样子,萧玄誉一点都不奇怪,也不觉生气,反而觉得好玩极了。 宫中的女子,除了皇后之外,无论是什么出身,对他都是奉承献媚,用尽手段讨好。 或许别的人觉得无比受用,可他萧玄誉不喜欢。 这女人就好比野马,要亲自驯服,那才有趣。 “放心,朕会给足了你体面,断不会让宫中那些女人轻看你,你好好养着,朕在宫里等你。” 萧玄誉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而后带着胡广福离开。 裴月姝的眼神恢复平静,她盯着寝衣上的血,一股报复的快感顿时袭满全身。 过了很久,她才叫人进来服侍她更换衣物。 “姑娘,您让秋葵办得事,她都已经办好了。”鸢尾扶着裴月姝坐到床榻上。 裴月姝点头,让人取来了纸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名字与简单的描述。 “交给秋葵,她知道该怎么做。” “是。” 她走后,屋子里又剩裴月姝一个人。 裴月姝想起上一世,已然心死的她只盼着后宫妃嫔能早些置她于死地,自是不忍心这些自小跟着她的丫鬟嬷嬷陪着她进宫等死。 所以她将她们都安排好了归处,独自一人进宫。 结果还是被宫里那些女人找了出来,她们不敢要自己的命,却敢要那些她在意之人的性命。 裴月姝觉得自己太傻,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那些害他们的人才应该去死。 重生之后,裴月姝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将秋葵以嫁出去为由,把她秘密养在外面的庄子里,买通了一些可靠之士,为她办事。 这一次,她定会叫那些人血债血偿。 皇帝来过之后,原本对明月居指指点点的下人纷纷熄了声,她们是不敢了,但虞幼欣敢。 她想闯进来找裴月姝理论,想问她是不是还未出阁之前就和皇帝有了私情。 但是被裴月姝的那些陪嫁嬷嬷拦住,丢了出去。 “真不是东西!我家姑娘同意进宫是为了谁?你们国公府连媳妇都护不住,我家姑娘嫁到你们家,才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裴月姝的奶娘杜嬷嬷指着虞幼欣的鼻子骂道。 “你!你个刁奴,凭你也敢骂本小姐?果然跟你家小姐一个货色,都是贱骨头!” 但杜嬷嬷现在谁也不怕,哪怕虞国公夫人在这,她也不会客气。 她将虞幼欣推到在地,又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 虞幼欣长这么大哪里受过这样的腌臜事,当即就哭了出来。 “贱妇!贱人!你辜负我哥哥,我咒你在宫里不得好死!” 杜嬷嬷担心裴月姝听到会伤心,赶忙让人去捂虞幼欣的嘴,但虞夫人此时派人来了。 她们见此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将虞幼欣带走。 今日皇帝亲临,虞国公夫妇就知道天熙帝对裴月姝的重视程度,自然是不敢给她气受,只盼着她能早日进宫,老爷的官位也能快些批下来。 至于脸面,要丢也是丢皇帝和裴家的脸,他们家可不怕。 “萧玄誉碰你了?” 今晚霍弛没急着爬上床,而是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在了墙上。 虽然白日里萧玄誉是悄悄来的,但霍家手眼通天,就没有能瞒得过他的事情。 “少主醋了?” 裴月姝缓缓勾唇,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轻轻掀动,纤长的睫毛更显艳丽浓稠。她穿着轻薄的寝衣,那身子秾纤得衷,修短合度,那人香腮胜雪,媚眼如丝。 霍弛从喉间发出一声讥讽,“在你没进宫之前,别让他碰你,我会嫌脏。” 裴月姝脸上的笑消失,她沉默着看了他一会,突然冲上去勾住了他的脖颈。 她的红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诱人的弧度,轻轻地贴上了他的唇瓣。 那股诱人的馨香和甜美的气息袭来,霍弛小腹一烫,一股难以抗拒的冲动涌上心头,原本想要推开她的手,不知道怎么的却揽上了纤纤软腰。 事罢,霍弛沉默的穿衣,没有留下任何话就走了。 裴月姝一点都不在意,她抚着小腹,无比清楚霍弛为何要不留余地的羞辱。 这场博弈里,他自认为是胜者,却担心她真要是怀上了他的孩子,会挟天子以令诸侯,所以想要提前压制她击溃她。 可到头来究竟是谁溃败了还不得知,裴月姝很期待看到那一天。 第7章 陛下真是体恤臣妾 因为裴月姝重生后的所作所为,让一些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皇帝一改上一世偷偷摸摸接她进宫,在朝上突然提出,要封赏那些已经为国捐躯的有功之士。 有官员恰到好处的突然说,还有那些官员的家眷也该妥善安顿。 天熙帝恍然大悟,又道一些已故将军的遗孀,朝廷不仅同意她们改嫁,还会出一笔嫁妆。 百官无不夸赞天熙帝此举。 但最后的才是萧玄誉的本意,他提出虞将军之妻出身高贵,他对虞鹤川愧疚颇深,想补偿到他们家眷身上,又恐裴氏女到了别家会受欺辱。 所以他愿改一改族制,在三妃之中再添一位,寓意四角齐全。 “就封为宸妃,朕一定不会亏待功臣之妻。” 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原先也不是没有皇帝娶臣妇,但那都是悄悄的,哪有像天熙帝这般光明正大。 虞国公率先哭着谢恩,裴国公本来是不肯的,但被朝臣推搡着,也到殿中磕头。 裴氏女的夫君已死,既然人家的母亲和婆家都没有反对,他们这些朝臣也不敢去触皇帝的逆鳞,又有前面的铺垫,纷纷直呼陛下高义。 当然也有些反对的,但都被赞成的声音压下。 瞧瞧,抢了别人的家的媳妇,还被人夸做得好。 这便是皇家,谁让他们就是有这样的权利呢? 坤宁宫,一头戴凤冠气势逼人的女子脸上挂着一抹冷笑。 “也不必去查陛下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既这么喜欢一个寡妇,该让父亲从族中挑几位已嫁过人的姐妹进宫才是。” “娘娘言重了,咱们在朝为官的那些族人并没有把那裴氏女放在眼里,眼下您只要生下一位皇子,您就无须再看皇帝和那向氏贱人的脸色。”琼芳嬷嬷劝道。 “皇子?萧玄誉都不来本宫这里,本宫拿什么生皇子!”季皇后摔了桌上的茶盏。 很快就有宫女上前收拾。 季皇后气了没多久,外面就传来通报,皇帝来了。 季皇后隐下怒容,生生挤出几丝笑意,起身接驾,那仪态与礼数都是只有世家大族才能培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透着高贵。 “陛下万安,瞧陛下脸上的喜色,定是新得的妹妹很合陛下心意。” 季皇后笑不露齿,端了一杯凉得正正好的茶放在萧玄誉面前。 萧玄誉的确在笑,但眼中却是带着不屑。 “皇后消息真快,既如此,朕也不瞒你了,朕打算把景阳宫拨给宸妃住,里面都已经收拾妥当,就不劳皇后的人费心。” 这话是绝了季皇后在景阳宫做手脚和安插眼线的心。 “陛下真是体恤臣妾。”季皇后掩嘴微笑。 萧玄誉又继续火上浇油,“宸妃最近心情不大好,身体也欠佳,等她入了宫之后,也就不必每日到坤宁宫请安。” 季皇后道,“臣妾也愿意体恤妹妹,可太后娘娘那.....” “皇后不必费心,太后那朕自有章程,皇后只需养好身体,早日为朕诞下一位皇子便好。” 萧玄誉仿佛看不到季皇后颤抖的嘴唇,继续道,“朕还有政务要忙,就不留午膳了,皇后请自便。” 他一走,季皇后便将他喝茶的杯子摔得稀碎。 “嬷嬷,你说我这个皇后当得还有意思吗?” 琼芳嬷嬷不敢接话。 这是季氏一族一直期盼的,无论是她还是季宜灵,都太渺小了。 当天旨意下达虞国公府,随之而来的还有几位依照规矩派遣下来教导妃嫔的女官。 只可惜她们还没踏进明月居的门,就被裴月姝让人赶了出去。 这位宸妃还未进宫就如此嚣张跋扈,女官们也不是吃素的,立即就进宫找皇后告状。 季宜灵本就看不起一个寡妇,她知道萧玄誉估计也会护着,所以她把事情捅到了太后那里。 太后立即让人去请皇帝,结果也不知道萧玄誉对她说了什么,太后竟然默不作声。 萧玄誉还特意来了一趟坤宁宫,“宸妃出身国公府,不必学什么规矩就很好,而且朕也喜欢她明媚肆意的性子。” 季宜灵能说什么,只是回以冷笑罢了。 明媚肆意?到了她的天下,看看这小寡妇还怎么肆意得起来。 “三哥哥,你怎么又在走神,是阿妍今日哪里做得不好吗?” 雅居内,一身着粉衣的娇小女子和霍弛对立而坐。 霍弛思绪被拉回,但眼神还是有些虚无,等放到陆暄妍身上时,又变回了以往的漆黑。 “你说什么?” 他一个眼神,陆暄妍就不敢再放肆。 虽然三哥哥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但陆暄妍就是觉得他有时候很吓人。 可即便如此,也挡不住陆暄妍喜欢他的那颗心 “三哥哥,我......我明年就出孝期了。”陆暄妍羞涩的低下头。 她今年都十八了,若不是前年祖父突然病逝,她早该成了霍家的少主夫人。 可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霍弛开口。 等她又气又伤心的再次抬头时,他果然又走神了。 霍弛看着雅间内的一张圆桌,不由自主就想起了昨晚的颠鸾倒凤。 经过一夜又一夜的滋润,那朵本就倾国倾城的牡丹开得越发娇艳,似乎是得了乐趣也不再抗拒他的亲近。 昨晚甚至抱着他的腰娇声求饶。 明明还未到盛夏,霍弛就感觉一股燥热难耐,自是没有心情和小姑娘闲聊。 “还有什么事吗?” 没等她开口,霍弛起身便要离开。 陆暄妍红了眼眶,噌的一下站起来,“三哥哥,你会娶我吗?” 霍弛微微一愣,但想起小时候,他走投无路,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将他带去了一所宅邸,不仅给了他吃穿,还时不时就来陪他说话。 别看那小丫头人小小的一只,可她说起话来却是没完没了。 虽然聒噪,但那却是霍弛幼年时唯一的温暖。 “会。” 霍弛柔和下目光,本想摸摸她的头,可一想到这只手在这些天都干了什么,他又默默收回。 有了他这句话,陆暄妍就放心了,又甜甜的喊了几声三哥哥,知道霍弛事忙,便懂事的目送霍弛离开。 霍弛的确忙,他此番来京打得是奔丧的名义,实在暗暗在探查他那藏在京师的二哥。 可那场诡异的梦似乎很多都映照了现实,他也在梦中之地抓住了被季家人藏起来的霍钰。 他很忙,但现在又不忙了,他突然询问起车夫现在的时辰。 “少主,现在已经申时三刻了。” 霍弛眉头紧皱,离天黑还有很久。 第8章 少主要相信自己 “轻些,疼......” 裴月姝身后是檀木架子,架子上面还摆放着几个价值不菲的瓷瓶。 此时几个海碗大的瓷瓶都在微微颤动,裴月姝有些担心它会摔下去。 这种时候,霍弛见不得她分心或是敷衍,越发卖力。 而那瓷瓶也晃得和身下的架子碰撞发出了咣当声。 就在那瓷瓶要掉下来的时候,霍弛抱着裴月姝回了床榻上。 他打开窗,让今晚明亮的月光照进来。 什么叫月下赏美人,霍弛算是明白了。 他托起她的脸,与她相濡以沫,身上不能留痕迹,他便全发泄在那艳丽的红唇上,一边研磨吮吸,一边享受着这极致的快乐。 直到两个咬字不清的字从裴月姝口中溢出,霍弛浑身一僵,就像是突然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比这更要扫兴百倍! “你喊谁?”他掐着裴月姝的脸,眼中满是阴狠。 “少主不是明知故问?” 裴月姝脸上绽放出一个艳丽无比的笑,配上她那两颊腴红,当真是祸国殃民。 霍弛承认被她勾住,但不过只是一枚棋子,还没到能影响他的地步。 今日也差不多了,霍弛起身穿衣离开。 裴月姝撑起身子,眼波流转尽显妩媚,萧玄誉想要驯服她,反过来,她也可以驯服他。 在她没有平平安安生下儿子之前,霍弛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从身后抱住霍弛,吻向他苍劲有力的腰身。 霍弛浑身一阵酥麻,他握住裴月姝向下探去的手,脸上阴晴不定。 “少主,你抓疼我了。”裴月姝将脸贴在他的后腰上,吐出的气息香醇软绵。 霍弛深吸一口气,转身掐着她的腰,重重吻了下去。 第二天夜里,霍弛迟迟不到。 但他最终还是来了,这是最后一晚上,他舍不得不来。 没有任何准备,他便闯了进去。 裴月姝疼得皱眉,但这次她并没有求饶。 霍弛也疼得有些难受,最终还是软了性子,含住她的耳垂。 “你最好能给我生一个儿子,否则......” 裴月姝闭上眼睛,“如何?” “我会把你从宫里抢到出来,让你这辈子都不可能为你那夫君报仇。” 霍弛贴向她的唇。 裴月姝弯唇,知道自己已大获全胜。 她伸手摸向他的眉眼,眼神中藏着深深的眷恋。 “少主要相信自己。” 这一晚,霍弛格外的贪,直到天色完全亮了,他才放开她。 裴月姝懒懒的靠着枕头上,即便再倦怠也得等这里收拾好了再睡。 霍弛今日穿衣服的速度格外慢,裴月姝没忍住用眼神催促。 谁知,他没有离开反而是过来了。 “别让我失望。” 这句话裴月姝懂,但是她不懂霍弛在她脸上留下的一吻。 或许她是懂的,只是她不在意罢了。 傍晚,宫里就派人送来了后日裴月姝穿的吉福和头冠。 还有一些宫中的人负责送嫁之事。 这次萧玄誉没有偷偷摸摸,而是给足了她脸面。 她知道他这样做的真实用意,不过就是一点一点试探她的底线罢了。 上一世,她已经看腻了。 因为已经有了皇帝妃嫔的名分,她明日无法去送鹤川最后一程。 裴月姝并不在意,她已经送过一次,这次她只在虞府默默温了一壶酒。 虞小公爷的丧仪办得很大,皇帝虽然没出面,但派了一位王爷过来代为观礼。 后面就连临西霍氏也来了人,还是霍氏的新少主。 可虞夫人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欣喜之色,半点都不敢靠近这位娘家侄儿。 好在霍弛只是在这观摩了一小会就离开了,不然虞夫人非得被他活活吓死。 丧仪过后,便是虞府送宸妃娘娘进宫。 这一前一后,又是白事又是红事,也算是闻所未闻。 裴府没有派人来送,她爹也没有来。 裴月姝知道,从今往后,她与裴家再无关系。 从裴家人劝她进宫开始,他们就已经两清了。 而她往后在宫里过得是好是坏,即便是荣盛不衰,裴府也只当没了这个女儿,不会来沾她的光。 大部分的嫁妆,裴月姝都留给了秋葵。 她只带着鸢尾和杜嬷嬷,还有两个也是从小就跟着她的侍女进宫。 红事自然比白事热闹,宸妃进宫架势自是比不过皇后,但对于京城中寻常的世家女出嫁来说,还是太过隆重。 丹凤街那一条道都洒满了喜糖和稀碎的银裸子。 霍弛坐在高楼上,亲眼见到宸妃仪仗经过,他站在窗边一言不发,还是亲信叫了很久,他才回过神。 可此时仪仗都已经到宫门口,就是想拦也拦不住了。 景阳宫,放眼望去全是红色。 裴月姝被两位女官搀着,慢慢走进,里面的场景与布置和上一世没有区别,只是她眼尖的发现了几张面孔很陌生。 “娘娘,按照规矩,您得在这里等着,陛下刚刚让人传了口谕,说酉正时分会过来。” 裴月姝表情淡漠,看不出悲喜。 女官摸不清她的脾性,又想起先前她将教妃嫔规矩的女官赶出虞府,皇帝对此非但不责罚还将事情压了下去。 她心有忌惮,说了几句吉祥话就火速带着人离开。 这下这间屋子里就剩裴月姝和她带来的人。 至于景阳宫的其他的宫女太监,还得等明日早上才能拜见新主子。 “姑娘......您要振作一些啊。” 杜嬷嬷心疼地拉着裴月姝的手,生怕她会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 毕竟姑娘和虞小公爷之间的情谊,她是一直看着的。 “姑娘,奴婢先伺候您沐浴吧。” 鸢尾知道裴月姝不会做傻事,但也绝对高兴不起来。 这头上戴着的冠子一看就很重,还是早些拆下来吧。 裴月姝点点头,既然萧玄誉要惯着她,那她自是得受着。 换了舒适的寝衣,膳房也奉皇帝之命送来了各色佳肴,因是晚膳,荤腥不多,多是滋补之物。 裴月姝没了胃口,只用了一些海棠在虞府做的糕点,然后便歇下了。 现在天还没完全暗下去,裴月姝躺在床上,把所有人叫出去只留下鸢尾。 “我的月事迟了几日了?” “有四五日了。”鸢尾道,语气里她也为主子感到高兴。 “也难为姑娘喝了那么些助孕的汤药。” “不会被人发现吧?” 裴月姝捂着小腹,虽没有笑容,但眼中满是兴奋之色。 上一世,她在进宫前就来了。 “不会的,秋葵办事您是知道的,她找了十几个人拿了不同的寻常方子分头买药,最后凑在一起再悄悄当做是补药送进来,姑娘你那段时日一直病着,皇上是知道的。” 裴月姝点头,而后她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该来的总要来,只是这次她不怕了。 第9章 这宸妃娘娘就是一祖宗 皇帝一连在景阳宫待了三日,中间那日恰逢休沐,他干脆连景阳宫的门都没出。 若不是第二天早上要上朝,恐怕他今日也不见得会出来。 胡广福忙前忙后的为萧玄誉递着衣服,而他的徒弟张顺来和几个小公公则是跪着地上为萧玄誉整理龙靴和袍子。 萧玄誉谨慎惯了,这种贴身的活也不会让旁的人来做。 而且能进正殿的人大多都是宸妃的陪嫁,谁知道她们是不是包藏祸心。 这几日胡广福算是看明白了。 这宸妃娘娘就是一祖宗,偏陛下还爱惯着。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吵醒了床上的女人,她微微皱眉,而后半坐起身。 乌黑的长发映着着赛雪的肌肤,几位公公赶紧低下头,当自己是个瞎子。 鸢尾一直在旁边候着,见此往裴月姝身后垫了一个枕头,好让她靠得舒服一些。 “娘娘,又头疼了吗?”她轻声讯问。 裴月姝闭着眼没有说话,萧玄誉走过来关切的摸了摸她的额头,丝毫没有在意她没依照规矩起身伺候他穿衣。 “都是朕不好,吵醒你了,你接着再睡会,朕中午回来陪你用午膳。” 这两天晚上,萧玄誉都闹到很晚。 他原本还以为裴月姝会冷着他,起码在虞鹤川办丧事的这一个月都不会与他亲近。 没想到却是顺从了。 萧玄誉得了他一直惦念的,这几天都心情上佳,哪怕裴月姝还是对他不理不睬,他也乐得哄着。 胡广福这几日都习惯了,也不再大惊小怪,跟在萧玄誉身后出了景阳宫。 裴月姝这几晚都没睡好,那三年间的一些景象总是在梦中重新上演。 “娘娘,您再睡会吧。” 裴月姝摇摇头,“外面那些人都是什么章程?” “听胡公公的意思,都是陛下亲自挑选的人。”鸢尾道。 这景阳宫原是有十六个宫女,和十二名太监伺候。 上一世也是这样,都是萧玄誉塞的人,只是这次其中有一半的人都变了。 还有一些他方势力塞进来的连萧玄誉都不知道的几个奸细,都没在这里。 裴月姝暗暗惊叹,是不是这些被换掉的人,都是霍弛放在皇帝身边的眼线,继而被派到她这。 看来她这步棋完全走对了,在她没有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之前,霍弛都会一直护着她。 熬了一会,裴月姝重新睡下。 而此时坤宁宫却是热闹得很。 这个时辰阖宫妃嫔都要去给皇后请安。 一连两日,也不见新人来。 “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新人第一次侍寝完按照规矩都要来皇后娘娘这请安,可这宸妃昨日不来也便罢了,今日陛下都去上朝了,她还不来,可见她的眼里就没容下娘娘。” 说话的是薛美人,她是太后娘娘赐给皇帝的人,太后又格外亲近季皇后,她自是为着皇后说话。 只可惜她这愤愤不平的话没有一个人应声。 季皇后端的一副正室仪态,旁若无人的品茗。 两边坐在首位的分别是向贵妃和赵德妃,坐在赵德妃旁边一位的是霍淑妃。 三人对此也并没有任何表示。 “娘娘宫里的茶可真香啊,想必是从汝南带来的吧。” 向贵妃生得极美,浓眉如墨,美目流转,华服美饰装点其身,更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透出一种不可言说的妩媚与高贵。 “你既喜欢,本宫待会命人包了让你带回去。” 季皇后表情淡漠,只有妾室才需要浓妆艳抹去邀宠。 原先向嘉善也不是这样的,也不知是从哪里打听到了风声,听说皇帝喜欢明艳的美人,这才投其所好。 皇帝的确更爱去她的广阳宫,但季皇后却对此极为不屑。 “那就多谢娘娘了。” 向贵妃并未起身,而是用眼睛瞟向上面,果然没看见琼芳嬷嬷的身影,看来有好戏看了。 向贵妃借着品茗掩饰嘴角的笑意。 “既然没什么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赵德妃起身行礼,季皇后只是略略点头,她便带着侍女离开。 从始至终,她脸上都是冷的。 但宫中的妃嫔都知道,赵德妃不是因为气愤宸妃的恃宠而骄,而是她天性如此,就连在皇帝面前也是摆着一张冷脸,与宫中妃嫔就更不甚亲近。 剩下的霍淑妃微微皱着眉头像是有什么心思,对于其他人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但最为尴尬的还是薛美人,她为皇后打抱不平的话就像是一颗扔进海里的石子,除了刚开始的响,连一点动静都没带起。 除了那四位以外,其他低位妃嫔自知位份在裴月姝之下。 而且陛下这么大张旗鼓的迎她进宫,又在她那待了那么久,可见这宸妃今后在后宫的地位。 她们可没有薛美人这么傻。 “淑妃,你今日是怎么了?” 季皇后嘴边难得勾起了一抹笑。 怎么了?她当然是知道的。 霍氏一族的少主之位突然被一个庶子夺了去,不知道把霍元瑶嫡母嫡兄挤兑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她能不心急吗? 这向家与霍家眼热她们季氏的姑娘做了皇后,冷不丁也把自家的嫡女送进来,只为分一杯羹。 季宜灵虽然在地位上压这两人一头,可论起帝王的宠爱,她却是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 她讨厌霍元瑶这有事没事都一副西子捧心的狐媚做派,如今霍元瑶是真的有事,她自是乐得看她笑话。 “无事。”霍淑妃突然拂了拂小腹,嘴角也挤出了一丝笑意,“臣妾这几日胃口不好,小日子也迟迟不来,实在是令人心烦。” 季皇后与向贵妃齐齐坐直身子,其余妃嫔则是低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可得宣太医啊。”季皇后藏在宽袖下的手紧握。 皇帝现在还一个子嗣都没有,难道要让这个贱人捷足先登? “怎好劳烦皇后娘娘,臣妾回宫后自会让人去请。” 霍元瑶只是想回刺一下皇后,她也没那个十足的把握证明自己一定就有喜了。 但季皇后却是已经让身边的大宫女明夏去请太医。 只是太医还没来,就听闻闻几个太监在外吵闹。 季皇后放下杯盏,让人去查看,很快宫女就过来小声道。 “清音阁东厢住着的那位林御女快不行了。” 季皇后心道晦气,不过就是个从外面送进来的贱婢,死在宫里都是脏了宫里的地。 但皇后身为后宫之主,这样是总是要过去看看,省得向嘉善那贱人又要说她苛待后宫姐妹。 她让众妃嫔都回去,也没工夫再管霍元瑶。 反正有了,她也不会让这个孩子活着来到这个世上。 “娘娘,皇后宫中的琼芳嬷嬷来了。” 裴月姝睡下没多久,琼芳嬷嬷便端着一碗汤药,带着四个宫女气势汹汹的来了景阳宫。 第10章 我这是穿越了! 裴月姝觉得好多了,但面上还是装作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跟没骨头似的瘫在大迎枕上,她让鸢尾放人进来。 “老奴参见宸妃娘娘,娘娘万安,按照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意思,特来送上汤药。” 琼芳嬷嬷眼高于顶,见裴月姝衣衫不整,这个时辰了还在床上待着,眼中的厌恶更甚。 “这是什么汤药,我们娘娘无病无灾的为何要喝?” 鸢尾拦下要上前接过汤药的银翘。 银翘和海棠互看一眼都挡在裴月姝床前。 外面的那些宫女太监肯定是靠不住的,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人会不会欺负她们。 “真是没规矩,老奴在跟宸妃娘娘说话,那里轮到得到你一个贱婢插嘴!”琼芳嬷嬷眼睛一瞪。 她是季氏的家生子,被培养了这么多年,入宫后又是皇后身边的掌事嬷嬷。 鸢尾只是一个小姑娘,哪抵得过她身上的气势。 裴月姝让她退下,细声问,“这是什么?” “陛下敬重皇后,曾道在娘娘没有诞下嫡子之前,不会让妃嫔有孕,宸妃娘娘还是乖乖饮下吧。” 琼芳嬷嬷表情得意,让宫女将汤药递到裴月姝跟前。 裴月姝伸手接过,鸢尾心都揪了起来。 上一世,她没这么快就侍寝,但侍寝过后琼芳嬷嬷也如现在这样来景阳宫送这避孕汤药。 她不愿怀上其他男人的孩子,所以乖乖喝下。 但这一次,快要到裴月姝嘴边的汤药突然砸向了琼芳嬷嬷。 琼芳嬷嬷脸上的笑一寸寸龟裂开。 “滚出去!” 裴月姝死死抓着幔帐上垂下来的带子,脸上泛起红晕,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鸢尾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外面的宫女太监听到动静立马就冲了进来,他们早就被皇帝吩咐过,一定要照看好这位主子,为了自个的小命着想,他们好言好语的劝琼芳嬷嬷先离开。 之前向贵妃和霍淑妃第一次侍寝之后,琼芳嬷嬷也照旧送药,她们自然都没喝,可也不像裴月姝这般嚣张跋扈。 她敢这样对她,说明根本就没把皇后也没把季氏放在眼里。 一个小小的国公之女,还是二嫁之身,她怎么敢! 琼芳嬷嬷扭头看了裴月姝一眼,虽然没有言语,但那怨毒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等殿中清扫干净,所有人都出去,裴月姝面上的怒气快速消散,继而扬起了一抹笑。 清音阁,季皇后只是进来看了一眼,谁知那原本奄奄一息的林御女却是醒了,还疯疯癫癫的坐起来说了一些胡话。 “这是哪里?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我这是穿越了!” 林霜见呆呆的看着眼前高贵异常的宫装美人还有老太医,随后摸了摸自己的脸。 太医为她再次诊脉,一脸震惊的说她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季皇后厌烦得很,连场面话都懒得说就扶着明夏的手离开。 等她回宫后也看到了狼狈不堪,衣服上有一大块污渍的琼芳嬷嬷。 季皇后用帕子捂住口鼻,“她敢泼你?” 琼芳嬷嬷委屈的低下头,她跟着季宜灵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受这样的委屈。 “呵,下次随便派个小宫女去送药便好。” 那是萧玄誉亲口承诺她的,贵妃、淑妃和德妃背后有强大的家族便罢了,裴月姝可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人,都犯不着她出手。 可她没想到萧玄誉晚上却是来了她这。 萧玄誉不喜欢她那高傲的性子,但是为了稳住季氏,他必须要来。 所以他一般都是来她这用午膳。 “什么风把陛下给吹来了?” 萧玄誉刚刚在景阳宫受了气,脸上没有了平时的温和。 “皇后进宫也三年了吧。” 季皇后点头。 “朕已经给了你三年的时间,皇后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要是害得我萧家绝嗣,朕实在有愧于萧家的列祖列宗。” 季皇后脸上端着的笑容消失。 这是连着那些低位妃嫔的避子汤都要停掉。 “陛下要言而无信?” 萧玄誉缓缓摇头,然后起身,“不是朕言而无信,是皇后自己不中用,朕已经递消息给了季大人,皇后身子不好不易生养,让他再送几位季氏女进宫,为皇后,分忧。” “萧玄誉!”季宜灵气得指着他的手都在颤抖。 萧玄誉微微一笑,“皇后莫气,等那些人生下皇子,还不是要养在皇后膝下,朕还要回景阳宫安慰宸妃,皇后请自便吧。” 他走后,季宜灵无力的瘫倒在软榻上,她的父亲和季氏难道已经准备要放弃她了? “娘娘您这是何苦呢?陛下的出身就是再不好,您再看不上他,他现在也是大晋之主,但凡您之前稍稍服软,他也不至于这样......” “嬷嬷,连你也要戳我的心窝子吗?”季宜灵说着说着突然流下眼泪。 这皇后之位,又不是她一定要坐的。 她根本就不想进宫! “老奴只是希望娘娘能够认清。”琼芳嬷嬷愁容满面。 “家主送人进宫肯定是让她们来帮您的,贵妃和淑妃本就有联手之势,有人帮衬着您也好,而且有季氏在一日,您的皇后之位就不会动摇,无论是您自己怀一个还是季氏女怀上,咱们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季宜灵擦掉眼泪,扬起头颅,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皇帝突然从景阳宫去了坤宁宫,连晚膳都没用又从坤宁宫出来回了景阳宫的事很快就像风一样吹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但没有一个人敢看季皇后的笑话,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寝殿的烛火已经熄灭,萧玄誉让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进去。 掀开层层叠叠的幔帐,玲珑纤瘦的美人侧身酣睡。 萧玄誉自己褪去了衣裳,换上宽松的寝衣,上床搂住了她的腰。 “那不是朕的意思,是皇后宫中的奴婢自作主张,朕已经责罚过她们了,往后都不会往你这送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裴月姝避开他在她脸上作乱的唇,她本就不想侍寝,正好借此机会拒绝。 萧玄誉不怒反笑。 前几晚裴月姝愿意侍寝,说明她已经放下了,也愿意在宫里好好过下去。 坏就坏在皇后这一碗避子汤送过来,委实是伤人自尊。 萧玄誉何尝不也觉得伤自尊,他这个年纪的皇帝,膝下还没有个一子半女,也算是奇事。 但谁让他选择了季家。 后面又因要牵制季家,他干脆又把向家和霍家的女子通通弄进了宫。 瞧瞧他这后宫,这三尊大佛连他都惹不起,那就由着她们斗吧。 他轻轻拂着女人充满馨香的秀发,想起前两日她的温驯,以及她不愿喝那避子药就等于是愿意怀他的孩子。 他眼底难得浮起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温柔。 “卿卿,为朕生个皇子,朕会护他周全。” 裴月姝睁开眼,眼中尽是寒意。 卿卿是她的小名,只有极其亲近之人才会这样唤她。 还有她的夫君。 她不知道萧玄誉是怎么知道的,她只感觉到了无尽的恶心。 可上一世她早已习惯,也早已分不清伤心与恶心的区别。 她闭上眼,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萧玄誉抱着她睡了一晚,第二日照常去上朝。 一连半个月过去了,萧玄誉几乎夜夜都宿在景阳宫,只是偶尔会去皇后和其他三妃那用膳,其余的是一步都未曾踏入过。 原本对裴月姝这位以功臣遗孀进宫的妃子深感不屑的人都纷纷意识到了不对。 季氏和向氏的族人联合一些朝臣在早朝上齐齐上书,意在警醒陛下不要偏宠一人。 而霍氏,因为一朝易主,他们连自身的利益都顾不上,哪里还顾得上宫里的霍淑妃。 所以当晚萧玄誉就去了坤宁宫。 第11章 怀上已经是板上钉钉 去之前,他还特意让张顺来拿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去了景阳宫。 “娘娘,前朝那些臣子就喜欢瞎管一些闲事,陛下也是被他们烦得没办法了,这才今日没来看您,可陛下心里一直惦记着您呐,这不,还让奴才送来了礼物。” 张顺来弯着腰,一张脸笑得跟花似的。 在宫里这三年,他还没见过陛下这么宠爱过哪个妃子。 而且这宸妃的出身都那样了,陛下还是这么喜欢,可见是动了真感情。 他跟前的女子身着素服却也难掩窈窕,乌黑的长发梳成高髻,上面斜斜的插着几根素雅的玉簪。 柳眉如烟,双瞳剪水,琼鼻高挺,唇若点朱,莹白润透的肌肤仿佛会放光。 她神情淡然的站在堆满鲜花的架子旁,手持一柄玉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看到了掌管百花的仙子。 张顺来咬了一下舌尖,赶紧收回视线。 就这姿容,别说是陛下了,这天底下哪个男人见了能忍住不去宠爱? 裴月姝点点头,让他把东西放下。 张顺来苦哈哈的将锦盒交给了鸢尾,娘娘都没打开看过呢,这让他在陛下面前怎么交差啊。 走前,海棠塞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到他袖子里。 张顺来哪里敢收,连连推却后跑走了。 “娘娘,看来陛下身边的人都极为防范咱们。”鸢尾捧着盒子站在一旁。 裴月姝继续浇着花,她在闺阁时无事就喜欢侍弄花草。 萧玄誉对她的喜好倒是了解的明明白白,在这景阳宫特地建了一间花棚,里面的花卉也都是极为名贵的品种。 “不急。” 现在萧玄誉还年轻,等他快要不行了,他身边的人就是再忠心也得慢慢为自己找条后路。 “这些宫女太监的底细可都摸清楚了?” “有两个二等宫女,一个叫金露一个叫金桔,和一个叫小路子的太监是霍家的人,他们主动跟奴婢透露的,其他的暂时不知。” 裴月姝知道霍弛这样做的用意,她必须依附霍家才能得偿所愿。 否则,她连身边的人是忠是奸都分不清,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在饮食上动了手脚,无缘无故毙了命。 “别的也便罢了,饮食方面一定要让嬷嬷和海棠盯仔细。” “还有,我让你打听的,后宫妃嫔的情况如何了?” 裴月姝的月事已经推迟了快二十多日,怀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之后她自是不必再侍寝,可她这胎,不光季家惦记着,向家也不会放过,还有霍淑妃自身在宫中的势力。 光凭萧玄誉和霍弛对她的的保护还不够,她还得再找个靶子。 “宫中有位林御女,自从她半月前大病初愈,就性情大变,变得极为开朗活泼,不像是大家闺秀,长得也很不错。” “林御女?” 裴月姝细细思索,可怎么都想不起这号人物。 只是隐隐记得有宫人曾议论过,她进宫没多久宫里就死了一位御女。 难道就是这位? 可上一世本该死去的人,现在却还活得好好的。 裴月姝觉得怪异,想到自己奇迹般的重生,久久未有言语。 “就她吧。” 她们本无恩怨,但既是进宫了,被皇帝宠幸也是迟早的事,她不过是帮她一把而已。 第二日,萧玄誉来景阳宫用午膳。 午膳都是景阳宫的小厨房自己做的,小厨房的厨子也都是按照裴月姝的口味精心挑选。 天气渐渐炎热,裴月姝的胃口也越来越不好。 萧玄誉却是以为她是因为他昨晚没来的事而伤怀。 他放下筷子,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伺候二人用膳的宫女太监急忙低头退出。 “不高兴?”萧玄誉抬起她的脸。 “我能有什么值得高不高兴的?” 裴月姝直视他那双凤目。 上一世,因为她的冷漠,萧玄誉只是偶尔会来看她,远没有现在这般过火。 但她深知萧玄誉的性子。 他被三个来自大家族的女人压得喘不过气。 季皇后高傲,向贵妃和霍淑妃虽然投其所好,但骨子里还是看不上他的,无非都是为了家族荣誉。 赵德妃压根就不愿入宫,是被家族所逼。 所以萧玄誉才会想从她这享受征服的快感。 不过是因为她好欺负罢了。 喜不喜欢她不知道,但爱肯定是没有的,等她什么时候和后宫其他献媚讨好的女人一样,便是她从云端跌入泥潭之时。 “那朕呢,朕待你好,你高不高兴?”萧玄誉认真端详她的脸,眸中尽是温和。 裴月姝嗤笑,整张脸更添姝色,但说出来的话俨然是要撕开这些时日的伪装。 这半月过得太舒心了,也是时候该在萧玄誉的心口泼把冷水,否则怎么能满足他的征服欲呢。 “陛下不要忘了,是用什么手段把我抢进宫的。” 萧玄誉松开她的脸,深吸一口气。 他原以为她的乖顺是因为想通了,没想到只是她已然心死罢了。 裴月姝趁势从他身上下来。 萧玄誉盯着她的侧脸,眉头紧皱,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拂袖离去。 当晚,他去了向贵妃那里,再是霍淑妃,赵德妃,一个都没有落下。 之后就没再踏进过后宫,尤其是景阳宫,就像是被他遗忘了一样。 后宫人人都说,皇帝过了那会新鲜劲,又加上前朝的施压,这宸妃肯定是要从此失宠了。 没有皇帝护着,在后宫的艰险才一步步展现出来。 裴月姝从不出景阳宫也便罢了,但还有在外走动的宫女太监。 他们总是要出去领取份例以及听老嬷嬷们的教训。 这日一个叫珍珠的宫女就因打翻了司苑房送往向贵妃处的牡丹,从而被向贵妃罚在烈日下跪了两个时辰,回来之后人都脱力了。 其余宫人也被一些莫须有的罪状受了罚。 还有去领取份例的金露,不仅被霍淑妃身边的青竹刁难,拿回来的也都是其余三妃剩下的一些次等货色,瓜果一类的也都是坏的。 裴月姝视若无睹,反正这些人又不是真的向着她。 霍家人也便罢了,等皇帝的人受不住了,自然会做出一些不好的事,到时候她就有理由把她们都清出去。 很快皇后宫里就派了人来,说是让裴月姝明日去坤宁宫请安。 萧玄誉不再护着她,她若是不去,就正中了季皇后的心意,给了她名正言顺罚她的理由。 裴月姝摸着小腹,这该有一个月了,但为了更大程度的混淆,裴月姝打算等两个月了再爆出。 “姑娘......”鸢尾面露担忧,明日去坤宁宫肯定是凶多吉少。 裴月姝冲她摇头,示意她放心。 这是萧玄誉惯有的手段。 她若是不听话,他就不再护着她,纵容其他嫔妃和宫里的奴才欺辱。 可一旦她们伤及自己,他就不会坐视不管。 他最喜欢的就是在她最狼狈的时候救她于水火。 裴月姝冷冷地笑,他也没想到会被自己玩弄于鼓掌的笼中鸟捏准性子算计吧。 第12章 这一巴掌直接把薛美人掀翻在地 第二日,坤宁宫里坐着的嫔妃,虽看着是在品茶聊天,但眼神却是一直似有似无的往外瞟。 现在时辰尚早,季皇后还在梳妆。 有几个美人正在窃窃私语,说得无非是景阳宫那位会不会来。 等人都齐了之后,季皇后才端庄就坐,她看着向贵妃身旁预留出来的空椅子,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她正要命琼芳嬷嬷带着人亲自去“请”,外面就传来太监的传唱声。 “宸妃娘娘到——” 季皇后暗道可惜,其他人则是不约而同的放下茶盏。 等看清那张脸时,几乎殿中大半女子的眼里都闪过嫉妒和不甘。 向贵妃的表情像是被突然冻住,她有意模仿萧玄誉的喜好,现在她算是知道她模仿的是谁了。 她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她是豪族贵女,就是宫里的公主说不定也没她尊贵,光是她模仿一个小小国公之女这一点就让她深觉耻辱。 “果然是个美人。” 季皇后自然没错过向贵妃的小动作,比起像裴月姝这样的出身,向嘉善才是能让她真正在意的对手。 “拜见皇后,皇后娘娘千岁。”裴月姝随意的行礼。 众所周知,裴月姝入宫前曾把宫中教导礼仪的女官赶了出去,她不懂嫔妃拜见皇后的礼仪也算是情理之中。 季皇后看了向贵妃的笑话,心情很不错,也就没理会,十分和气的让她坐下。 然后按照规矩说教,无非就是些让她好好和宫中姐妹相处和要服侍好陛下一类的话。 “怪不得本宫瞧宸妃妹妹这般顺眼,原来和贵妃一样,都是大方明媚的美人。” 季皇后斜看向向贵妃,嘲讽之色简直就要溢出。 宫里谁人不知向贵妃原先和皇后一样都是高傲的性子,可后面就慢慢变了,穿着打扮也不似从前飒爽。 向贵妃扯着帕子,拼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裴月姝,越发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在东施效颦。 赵德妃用帕子捂住鼻子,这么多女人坐在一起,味道千奇百怪,和往常一样她和皇后告罪一声便离开。 裴月姝看着她的背影,想起上辈子的事,表情若有所思。 霍淑妃自那天回去之后也没有去寻太医,继续为母亲哥哥发愁。 季皇后这才反应过来是被她耍了,自然是更加痛恨。 “淑妃近来可好?本宫听说你迟迟未请太医,今日难得众位姐妹来的这么齐全,不如就让太医来看看,这样也能让我们都安心。” "多谢娘娘好意,不必了,臣妾身体很好。" 霍淑妃眼下也顾不得别的,哪怕她是真怀了,也不一定能护得住。 “哦?那真是可惜了,淑妃那天的气势,本宫还以为你有喜了呢。”季皇后笑道。 一些低位嫔妃也没忍住用手帕掩唇。 霍淑妃脸色铁青,但她已没那个心力与季宜灵争辩,扭开头不发一言。 季皇后眼中闪烁着兴奋,收拾完这两个,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今日的正主。 “薛美人,你和李才人都在说些什么呢?聊得这么热闹,也说给我们听听。” 薛美人站起身,行完礼才道,“贱妾适才在同李才人说,这服丧之人要着素服,可若是遇到喜事,该如何穿衣服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裴月姝身上。 有嫉恨,有不屑,也有怜惜。 她今日就着了一身素服,头上的发饰也极为简单,与这里的琳琅满目格格不入。 裴月姝脸上的表情微变,离她最近的向贵妃自是注意到了,她坐直身子,万分期待看接下来的好戏。 “自是该以死者为大。”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模样清秀的谢婕妤说道。 谢婕妤说完才发觉殿中姐妹看向宸妃的目光,她心里咚的一声,意识到自己得罪人了。 “妹妹也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人都死了,剩下活着的人也无法再为之做什么,若是连这点心意都没有,那也太狼心狗肺。” 薛美人几乎是盯着裴月姝说出那最后四个字。 鸢尾被她这指桑骂槐的话气得双眼泛红,她都如此,姑娘该有多伤心啊。 “穿衣服都尚且如此,要是有的人孝期还未过就急着办喜事,又该当如何呢?薛美人?”向贵妃说道。 平常她是从来不与那些出身低贱之人搭话,可今日也不知道是被季宜灵和裴月姝气狠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也不顾豪族的体面,朝裴月姝主动发难。 “应该不会吧,贱妾还没听过这样不守礼法的事,恕贱妾孤陋寡闻了,若是真的有,贱妾也只能说,那可真是形如牲畜。” “呵呵,本宫倒是不知薛美人这般伶牙俐齿,可见太后娘娘也是看重了你这一点,才会将你赐给陛下。”向贵妃掩唇笑道。 薛美人得意一笑,她因是太后所赐,平日里在其他低位嫔妃面前都是趾高气扬。 今日这风头她是出定了,谁让裴月姝得罪了太后和皇后呢。 “贵妃娘娘过誉了,臣妾不过就是有感而发,说不定其他娘娘也对此也独到的见解呢?是吧,宸妃娘娘?” 薛美人带着挑衅的眼神走到裴月姝跟前。 只可惜她没有看到裴月姝因遭受羞辱而自惭形愧的样子。 “你想让我说什么?”裴月姝目光平静的看着她。 “哎呀,见罪了,贱妾竟是忘记了娘娘刚刚......居然还如此失礼问您这样的话。”薛美人装作无辜的后退一步。 可却等于是把裴月姝的伤疤狠狠撕开后再展现到所有人面前。 有几位从前认识裴月姝的嫔妃扭过头,已经不忍心再看。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在指责我,夫君刚刚下葬就改嫁皇帝?”裴月姝也跟着站了起来。 她们既要看,那就让她们看个够。 她身量比薛美人高,无论是脸还是身段都远超她。 薛美人暗暗咬牙,恨不得现在就上前毁了这张迷惑陛下的脸。 “宸妃娘娘可不要仗着位分高就诬陷妹妹,皇后娘娘和在场的姐妹可都是听到了,妹妹可没有提及您的事。” “可即便妹妹不提,难道皇宫和京城中人就都不知道了吗?宸妃姐姐可是要当心些,举头三尺有神明,莫要让亡者在地底下不......” “啪”地一声,薛美人的脸偏做一旁,就连头上的钗环都被打落了。 “你......你打我?”她可是太后的人! 薛美人只觉半张脸都疼麻了,就连说话都不利索。 可裴月姝下一巴掌已经扇过来了。 裴月姝幼时一直和府上的老太爷学习骑射,这手上的力道自然不是寻常闺阁小姐能比得过的,只是她从未动过手罢了。 这一巴掌直接把薛美人掀翻在地,嘴角还溢出了鲜血,不出几息时间,她俩侧的脸就慢慢肿了起来。 “宸妃你放肆!竟敢在坤宁宫动用私刑!”季皇后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训斥。 宫中讲究体面,是不许随意动手,奴才和妃嫔做错了事,也都是到司刑房领罚,所以宫中的贵人都喜欢让做错事的人罚跪。 “皇后娘娘,我放肆也不知道多少回了,多这一桩又算得了什么?” 裴月姝抬起头,明媚的笑容中带着扭曲和疯狂,她一一看向季皇后和其他妃嫔。 向贵妃离她最近,她很害怕裴月姝发起疯来把她也打了,让宫女闲书挡在自己面前。 霍淑妃也被吓到,抓着宫女的手避开裴月姝的视线。 第13章 为什么要让我进宫! “我裴月姝是怎么进这皇宫的,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口口声声指责我不顾亡夫孝期进宫为妃,难道皇帝做这事就光彩了?你们要是真有本事,就把皇帝一块指责,顺道告诉天下臣民,是他萧玄誉做错了,让他送我出宫去,若是不能,你们也不过是嫉恨我罢了!” “皇后娘娘,你们季氏一族不是豪族之首吗?我就在景阳宫等着,无论是出宫还是毒酒一杯,我裴月姝都不惧。” 话音落下,裴月姝就带着鸢尾和海棠大步离开。 因为她这已然疯魔不惧生死的样子,坤宁宫的宫人都不敢上前阻拦,就连季皇后也瞪着眼睛许久没说出话来。 像她们这样的豪族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内心直呼裴月姝粗俗无礼,也不知道皇帝究竟看上她什么了。 “她真是疯了!”向贵妃拉着闲书的手,心有戚戚道。 先前还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谁知道说两句就变成这样。 季皇后当了半天看客也觉得累了,让她们都回去,此事她自会去找陛下做决断。 可她和向贵妃心里门清,裴月姝是被皇帝强逼着进宫的,要是把她赶出宫或是一杯毒酒毒死她,不就等于是在说皇帝这事做得的确不光彩? 皇帝也再三申令过不许宫中之人提起宸妃以前的事。 所以还是薛美人出言无状在先。 本就是被捧上来的一只出头鸟,季皇后不会在意,太后更加不会。 宸妃打了薛美人,大闹坤宁宫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萧玄誉耳朵里。 “她提了虞鹤川?”萧玄誉脸色不大好,忙让臣子退下。 胡广福擦着额头上的虚汗,幸好陛下没问宸妃娘娘说了什么,不然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他就是有十个胆也不敢转述。 “薛美人的确提及了亡者......” “贱人!让景阳宫的人好生看着宸妃,千万别让她一个人待着。” 萧玄誉深知裴月姝和虞鹤川之间的情谊,生怕裴月姝被薛美人这一刺激会想不开又寻死。 “是,张顺来已经去看着了。” 萧玄誉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紧急的政务,而后立刻赶往景阳宫。 寝殿门大敞着,宫女太监都在门口跪坐两排。 萧玄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里面悲怮的哭声。 杜嬷嬷抱着裴月姝,眼泪也是直往下掉。 她们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 “都出去!” 萧玄誉只觉头疼着厉害,这次若是解不开她的心结,往后怕是得一直盯着她。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夺进宫,不能没几天就没了。 他扶着裴月姝的肩膀,代替了杜嬷嬷的位置。 皇帝发话,杜嬷嬷等人就是再不放心也只能离开。 只有鸢尾明白,这一切都是姑娘提前预想好的,几乎分毫不差。 “别哭,一切都过去了,朕这就让人把那言行无状的贱人带来。” 萧玄誉拍拍她清瘦的后背,而后怒气冲冲地朝门口喊道。 “胡广福,把那贱人提过来,让她在景阳宫门口一直跪着!” 原本过来的时候,萧玄誉就可以命人去这么做了,不过是他想当着裴月姝的面表现罢了。 女人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脆弱,他做得好了,自然会让她更加依赖。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朕都会好好陪着你。” 裴月姝哭得有些喘不上气,她撑着萧玄誉的胸膛想起身,但被他紧紧抱住,手也被握住。 “是朕错了,朕不应该冷待你,只是朕身为帝王也有自尊,也有很多不得已,前朝之人不断跟朕施压,朕想着这些日子不来看你,你也能好好想清楚,朕实在没有想到那贱人敢这样欺辱你。” 他看着裴月姝那张梨花带雨的脸,旁人这样哭,总是涕泗横流,半点体面都没有。 可是她这样,只是哭得小脸通红,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后沾在一起,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萧玄誉被她哭得心口隐隐作痛,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解释的话语不由自主就说出了口。 “为什么......” 裴月姝口齿不清的呓语。 “什么?”萧玄誉耐心的给帮她拭泪。 “为什么......”要害死他! 裴月姝掀起眼帘,通红的眼眸中强烈的恨意一闪而过。 而后她发疯似的捶打着萧玄誉的胸口。 “为什么要让我进宫!为什么!” 萧玄誉抓住她的双手,然后将她紧紧的摁进怀里。 他不断地亲吻她光洁的额头。 “因为朕在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心悦你,只是你与虞家定下婚约,朕只能放下,可现在他离你而去了,朕只想好好与你一起,在这宫里作对寻常夫妻。” 怀中之人先是不断挣扎,无果后似发泄一般紧紧揪住了萧玄誉的龙袍,但最终还是慢慢平复了下去,只剩下令人心碎的抽噎声。 萧玄誉松了一口气,嘴角微微勾起。 “卿卿,朕是真心待你,虞鹤川能为你做到的,朕也可以,朕不求你这么快接受,你就当给朕一个机会好吗?” 怀中之人迟迟没有应答,但对于有些人来说,没有拒绝那就是代表同意。 萧玄誉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将裴月姝抱得更紧。 胡广福在外面请示完后,就端着萧玄誉提前让太医备好的安神汤进来。 裴月姝脸上的泪痕未干,伏在他怀中孱弱娇小的样子,看得萧玄誉一颗心都是酥的。 他接过琉璃碗,一勺一勺将汤药吹凉后温柔的喂进裴月姝口中。 胡广福也松了一口气,这宸妃总算是不和陛下闹脾气了。 这些时日他看得出来,陛下虽然是故意冷着宸妃,可这心里头还是记挂着的,每天都会让宫人禀报宸妃一天都做了什么。 喝过安神汤,萧玄誉让人送水进来给裴月姝梳洗。 而后他坐在床榻边,亲眼看着她睡熟,才带着人出去。 出门前他也不忘警告在景阳宫伺候的人。 “你们好生照顾宸妃,若是她有个什么闪失,你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贱妾冤枉啊,贱妾真的没有侮辱宸妃娘娘!” 哭得涕泗横流,还顶着一张肿胀不堪的脸的薛美人几乎是爬到了萧玄誉脚下,只是她还没有摸到萧玄誉的衣服就被两位公公架着拖回原地。 “陛下,贱妾冤枉啊!” 萧玄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也不管薛美人如何哭得悲惨,乘坐龙撵离开。 第14章 这位林御女也不是省心的 裴月姝这一觉睡得极沉,等她再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娘娘,陛下昨晚一直在,刚刚去上早朝了,说是午时会过来。”鸢尾打湿了帕子伺候她梳洗。 裴月姝应了一声,从今往后,这宫里的人就再也不敢明着羞辱她。 “皇后那边有什么动静?” 若说上一世,后宫那么多妃嫔裴月姝最恨谁,当是皇后。 在季宜灵的身上既有豪族贵女的端庄大气,也有一股近乎变态的残忍。 她不喜欢折磨仇人,她喜欢折磨仇人最在意的人。 杜嬷嬷和鸢尾她们大多都是死于她手。 她看着现在还好好活着的鸢尾,眼中闪过一丝湿润。 “没什么动静,哪怕薛美人的宫女还跪在坤宁宫门口求救,她也未曾召见,慈宁宫也是。” 鸢尾觉得稀奇,昨日姑娘犯了那么多宫里的忌讳,可是大家都跟没这事发生一样。 “事关皇帝的颜面,自是没人再敢提起。”裴月姝垂下眼帘。 最重要的是她也没对季皇后和向贵妃做什么,而且很快她们也没空盯着自己了。 霍淑妃就要爆出有孕,上一世,这个孩子没能平安降生,不过四个月就胎死腹中。 裴月姝猜测,应该是霍弛故意让季、向两家下的手,为的就是让霍淑妃自觉臣服于他。 所以哪怕霍淑妃的母亲兄弟都死于霍弛之手,她也没再过问一句,而是紧紧的攀着这位庶兄,过了两年才平安生下皇五子。 霍弛想要夺皇位,的确需要这个孩子。 但这一世,霍弛已经明摆着告诉她,他不会扶持霍淑妃。 虽不知道他说得是不是真话,但在这个节骨眼,他一定会像上一世那样。 没有霍家的帮扶,季皇后和向贵妃还不得把霍元瑶给活活撕了? 裴月姝与霍淑妃没有特别大的仇怨,不像向贵妃。 若是皇后喜欢折磨她身边的人,向贵妃则是喜欢折磨她。 有一次,向贵妃做得太过火,差点毁了她这张脸,皇帝罕见的对向嘉善发了一次脾气。 自那以后,向贵妃的手段就变得更为隐蔽,也更为让人痛苦。 裴月姝抓紧身下的被褥,直至指尖发白。 霍淑妃的孩子要是没了,该怪到谁的头上呢?总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无疾而终。 薛美人一连在景阳宫外跪了三天三夜,没有皇帝的吩咐连个送水送吃食的人都没有。 她晕死过去时,整个人都瘦了好几圈,然后就出现了几个太监将她从景阳宫门口拖走,也不知道被带去了什么地方。 季皇后和向贵妃对此一点都不在意,其余嫔妃则是吓坏了,尤其是那日无意应和了薛美人一句话的谢婕妤,听说回去就抱病了,现在还没好全。 “阿碧,这里有个秋千诶,你快过来推我吧。” 林霜见在宫里闷了半个月,她位分低,又还没有得皇帝召幸,宫中的人都不拿她当一回事。 不过上次她差点死了,皇后来看了她一眼,她奇迹般痊愈,这可让宫中那些拜高踩低的奴才吓坏了,以为她被皇后收拢,是皇后救了她。 林霜见也聪明,了解完后宫的情况后,借着季皇后的名头在奴才面前狐假虎威,所以这些时日她过得很不错。 不仅面色红润,身上也养起了一点肉。 可是林霜见明白,这不是长久之计,原身母家不显,要想在这吃人的后宫好好活下去,必须得有皇帝的宠爱。 所以林霜见出门了,她来自现代,知道那么多东西,又看过看么多宫斗剧,加上原主的脸长得很不赖,她就不信皇帝和她接触过后不会深深的爱上她。 所以她用了所有积蓄,从一个御前小太监口中得知,皇帝最近喜欢来御花园逛逛。 只是她今日运气不好,没在御花园遇见皇帝,反而遇见了向贵妃。 “我道是谁在这御花园吵闹,原来是你这个病秧子,连行礼都行不对,怪不得陛下从来不召见你。” 向贵妃用手帕掩唇,她最近一直被季皇后明里暗里的嘲讽,正愁没处发泄。 也不管这林御女究竟是不是皇后的人,反正她想罚就罚。 “给本宫在这跪着,晚些时候,本宫再派个教导宫中礼仪的女官去你那,省得你也学裴月姝那没规矩的做派!” 林霜见忍着屈辱跪下,“娘娘,我......贱妾知错了。” 四品以下的嫔妃都只能自称贱妾。 这吃人的封建社会! “呵,倒是识时务,也是,你可没有裴月姝那么好命被皇帝护着。” 向贵妃锋利的指甲划过林霜见小巧的下巴,此举把林霜见的宫女阿碧吓得瑟瑟发抖。 好在向贵妃自持身份贵重,并没有当众做出毁了林霜见的脸这样不体面的事,等撒了气,自然就带着人回宫去了。 林霜见原本强挺着的背脊轰然倒塌。 这向贵妃也太恐怖了,她原本还沉浸在她的美貌里面,连行礼时手该往哪放都有些忘了,谁知却被美女险些划花了脸。 简直是个蛇蝎美人! 林霜见垂着脑袋,越发坚定了想要得宠的心,不然就冲着她刚刚得罪了向贵妃,往后的日子她就没有好果子吃。 可是她身上的银子都花完了,她该如何见到皇帝呢? “娘娘,刚刚在御花园......”鸢尾在裴月姝耳边耳语道。 “看来这位林御女也不是省心的,估计向贵妃也是听到风声,知道她在御花园等陛下,所以才特意过去狠狠罚了她一通。” 裴月姝点点头,她倒是怕这林御女是个省心的,“萧玄誉在哪?” “还在甘露殿批折子,刚刚张公公来了,说是陛下今日在忙,明日再来看您,还送来了礼物,神神秘秘的,说是等您出去瞧。” 这段日子,萧玄誉虽不像她刚进宫时专宠她一人,只是隔几天才会来一次。 但张顺来往景阳宫走得勤,要么是萧玄誉让他来送东西,要么就来提前通报。 久而久之,宫里的人都道,张顺来俨然都是景阳宫的人了。 裴月姝想要说话,但胃里一阵翻涌,她弓着身体许久才掩下那股恶心。 “娘娘!”鸢尾拍着她的后背,脸上满是喜色。 这必然是有喜了。 裴月姝敛眉,她虽没有生育过,却也知道妇人有孕的头三个月极为脆弱,她这还不满两个月。 因为上次的事,她装作郁郁寡欢,就连外面的花房都不再去打理。 萧玄誉心里着急,但又自以为快要捂热她的心,所以一直忍着没碰她。 但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迟早会出事。 她得想个办法才是。 “你让小路子悄悄传消息出去,霍淑妃有孕了。” 鸢尾瞪大眼睛,姑娘都不出门,怎么知道霍淑妃有孕了? 但她对裴月姝的话深信不疑,很快就去办。 裴月姝不知萧玄誉又在弄什么名堂,但还是出去见了张顺来。 “奴才参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张顺来行着礼,突然就跟变戏法一样,从他身上掉出来了两只花色纯正还是鸳鸯眼的波斯猫。 两只半大的猫极为漂亮也极为有精神,一落地就在四周跑动,但很快就被金露和金桔一人一只抱了过来请裴月姝过目。 “娘娘您瞧,这可是从临西贡来的两只狸奴,陛下忧心您一个人待着无聊,特意让奴才送来,只为博您一笑。” 裴月姝的确是笑了,不是为萧玄誉的这番心意,而是因为临西二字。 第15章 他自然也要讨回些好处 “劳烦公公替我谢过陛下。” 张顺来笑得不行,这些时日陛下送了景阳宫不知多少好东西,这还是宸主子头一次道谢。 等他回去禀明了陛下,陛下指定高兴,这一高兴啊,他们这些奴才才有好日子过。 张顺来回去复命了,裴月姝抱起一只狸奴坐在花房旁的小筑上。 这猫倒是乖顺,被生人抱着也不见挣扎。 “娘娘,您给这两只猫取个名字吧。”金露喜气洋洋的说道,一旁抱着另外一只猫的金桔也跟着附和。 “不过是寻常牲畜,有什么可值得在意的。”裴月姝依靠在凭栏边,脸上无喜无悲。 金露和金桔对视一眼。 “娘娘有所不知,有些狸奴是从小被药喂大的,这样专门养出来的猫对一些毒物甚为敏感,比探毒的银针还要好使。”金露道。 裴月姝脸上这才有了表情,她摸着猫顺滑的毛发,语气很轻,“真是有心了。” 她有孕的事虽只有她和鸢尾知晓,但若是有心人特意观察她来月事的日子,定是也瞒不住。 看样子,金露和金桔一定是察觉到了,所以将消息传到了临西,才会有这两只能验毒的狸奴进贡。 霍弛当真是在意这孩子啊,生怕被后宫的女人用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给暗害了。 裴月姝勾唇,这正合她心意不是吗? 很快,宸妃对两只狸奴爱不释手的消息就传到了甘露殿。 萧玄誉正为前朝之事发愁,听到之后心情好了很多。 第二天,一处理完手上的事,他便迫不及待往景阳宫赶。 裴月姝刚沐浴完,鸢尾正在帮她打理一头乌发,那两只狸奴似乎记熟了裴月姝身上的味道,一直在她腿边蹭来蹭去,试图让裴月姝抱它们玩。 裴月姝也不管今晚萧玄誉会来,起身就寝。 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下一秒,她就被人打横抱抱起。 两只狸奴追随着萧玄誉的脚步,但很快就被宫女们匆匆抱着离开,门被关上。 担心伤着肚子里的孩子,裴月姝并没有挣扎,温驯的抓住了萧玄誉胸口的衣服。 萧玄誉低头看她,自是不舍得把她丢到床上,他轻轻将她放下,都尚未褪去衣物,就忍不住捧着那巴掌大的小脸亲了上去。 刚开始还是浅尝即止,后面他就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着腰肢,让她整个人都贴向自己。 “看到你高兴,朕也就高兴了。” 萧玄誉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原以为上次裴月姝遭受刺激,短时间内都无法再愈合,没想到只是两只猫就让她重获笑颜。 裴月姝没有说话,只是垂下眼眸。 萧玄誉站起身,气定神闲的把衣服褪去,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裴月姝脸上,丝毫不加掩饰那赤裸裸的情欲。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前朝的事都没空进后宫,要说后宫这么多的妃嫔,最得他心的还是宸妃。 他不仅喜欢这张脸,更喜欢她这肤若凝脂的身子。 如今她心情好了,他自然也要讨回些好处。 他覆了上去,拉下女人轻薄的寝衣,露出那圆润无比似闪着锦缎般光泽的肩头,他抓着她的双手与她十指相扣,一寸一寸吻了下去,所到之处只留下朵朵娇艳欲滴的红梅...... “陛下!陛下!” 外面传来喧哗声,萧玄誉喘着粗气抬起头,裴月姝眼神一凛,从萧玄誉身下爬出来,借着整理衣裳背对着他,他自是看不见她脸上浓浓的厌恶。 萧玄誉从身后抱住她,又拉下她的衣服,不断在她纤细紧致的粉颈上亲吻,口中模糊不清的喊着她的小名。 “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萧玄誉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冷嗤,这声音不是胡广福和张顺来,究竟是哪个宫里不长眼的死奴才敢在他这大声喧哗。 “给朕滚!”他将裴月姝抱进怀里,捂住了她的双耳。 外面的奴才哗啦啦跪了一地,胡广福后悔莫及,他就不应该一时心软把这小德子放进来。 “陛下,奴才是实在是有要事相告,淑妃娘娘她有喜了,可是刚刚动了胎气,太医说可能......” 萧玄誉脸上的情欲褪去,他这个年纪才得了头一个孩子,自是无比在意的。 里面没再传出声响,小德子和胡广福都齐齐松了口气。 “这淑妃娘娘是怎的了?好端端的动了胎气?”胡广福问道。 小德子不敢说,只是隐晦的指了指坤宁宫的方向。 其实霍淑妃早就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可眼下霍家大乱,她靠山不保,哪敢在这个时候爆出有孕。 也不知道这皇后娘娘是从哪得了风声,刚刚带着太医亲自去了一趟尚阳宫,不仅把霍淑妃有孕之事坐实了,也气得霍淑妃动了胎气,整个太医院都被惊动了。 涉及季、霍两家的事,胡广福可什么都不敢说。 很快萧玄誉就穿好衣裳出来,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小德子,什么也没问,往尚阳宫去。 裴月姝唤人备水,又清洗了一遍后安然入睡。 虽然萧玄誉走之前和她说一会还会回来,但裴月姝知道他回不来了。 尚阳宫内,太医和医女进进出出,虽然他们都知道霍淑妃其实没什么事,但她一直喊肚子疼,他们这些做奴才的也只能陪着演。 季皇后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还在里面坐着,见皇帝过来,也只是站起来虚虚行了个礼。 “真是恭喜陛下了,很快就要得一龙子。” 明知季宜灵在这里不怀好意,萧玄誉还是要扬起微笑,“皇后辛苦了,天色不早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朕陪着淑妃。” “不急,臣妾陪着陛下看过淑妃再走。” 她是后宫之主,萧玄誉当然没有理由把她赶走,和她一起进了霍淑妃的寝殿。 “陛下!”霍淑妃紧紧抓着萧玄誉的手,似乎是很害怕季皇后,一个劲的往萧玄誉怀里躲。 季皇后脸上勾起一抹冷笑,以为有皇帝护着就能保住这个孩子了吗? “怎么动了胎气?太医,霍淑妃腹中之子可还安好?”萧玄誉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回禀陛下,淑妃娘娘腹中的龙子已有三月,胎气稳健,适才只是受了惊吓,只要保持心情愉悦,喝几副安胎药就无事了。”胡子花白的张太医道。 萧玄誉点头,“都有三个月了,怎么之前朕都不知晓。” 霍淑妃的宫女青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启禀陛下,娘娘这些时日因为家中之事一直胃口不佳,也就没有往那方面想,也是刚刚经太医诊治才知晓此事,都是奴婢们照看不周。” “陛下,都是臣妾自己疏忽大意,您就别怪青竹她们了。”霍淑妃朝着萧玄誉柔柔一笑,可怎么看都还是很虚弱。 萧玄誉眼中闪过一丝幽光,抬了抬下巴,青竹和一众宫女这才从地上起来。 “既然霍淑妃已经没事,那臣妾就先回去了。”季皇后道。 萧玄誉点头,但霍淑妃似是心有不满想说什么,但思虑再三还是咽了回去。 季皇后有什么错呢,她不过是带着太医来为妃嫔诊断,反倒是她百般推辞,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退一万步讲,哪怕季皇后真的做错了什么事,萧玄誉也拿她没有办法,更何况是她这个家族弃子。 “陛下,臣妾害怕护不住这个孩子。” 当所有人都退下之后,霍元瑶抱住萧玄誉泫然欲泣。 她现在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她曾经瞧不起的皇帝。 “放心,有朕在。”萧玄誉将她抱进怀里耐心安慰,但面上却是冷的。 他当然知道霍淑妃的主动示弱是因为什么,但这好歹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无论如何都要平安降生。 第16章 为何她要利用陈宝林害您落水? 一连几天,霍淑妃都仗着怀有身孕让皇帝一直留在她的尚阳宫陪她。 季皇后不动如山,还一反常态的让人从库房挑了很多补品送去。 向贵妃则是在广阳宫里大发雷霆,明明三人之中当属她的恩宠最多,怎么就偏霍元瑶那个病病歪歪的女人先怀上了。 等到向贵妃气消得差不多,闲书附耳说道:“娘娘,季家已经在挑选适龄女子进宫了,咱们要不要也和家主递个信,也送几个人进来帮帮您?” 向贵妃冷笑,“送什么送,你当我看不出来,皇帝如今一门心思都在景阳宫那,来咱们这不过是要跟前朝交差,其余的人你瞧他宠幸过吗?所以送再多人进来也是徒劳,这种丢脸的事,我向家可做不出来,就让她季宜灵自个折腾去吧。” 萧玄誉好不容易才从尚阳宫脱身,想着好几天没去景阳宫看宸妃,立刻移驾。 到了景阳宫,裴月姝并不在。 小路子跪在地上回话,“启禀陛下,娘娘这几日心情不错,听金露说御花园的风雨兰开了,就带着人去赏花了。” 难得裴月姝愿意出门走动,萧玄誉心里很是欣慰,可又担心宫里那几尊大佛会趁此机会欺负了她,急忙也去了御花园。 昨夜刚下过雨,今日倒没有前些时候那般炎热。 本来到了夏日,萧玄誉都会带着妃嫔和百官去行宫避暑,今年却逢霍家大乱,朝中官员变迁颇多,他这个做皇帝的,既要稳定百姓社稷,又要平衡各方势力,忙得他都没了那个心情。 萧玄誉坐在龙撵上,想着霍家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正头疼着,突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笑声。 那笑声倒是肆意,没有半分闺阁女子的拘谨。 萧玄誉抬了手,突然想看看是谁在那边。 抬轿撵的太监停下,他只带着张顺来一个人慢慢靠近。 一身着翠衣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因为有些热,她将两个宽袖挽起,露出两条脆生生的藕臂,粉白的脸上出了一层薄汗,不显脏乱,反倒更衬得那小脸吹弹可破。 林霜见正闭着眼享受雨后的晴朗,丝毫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离她没多远的地方。 直到阿碧惊呼了一声,她才睁开眼睛。 只一眼,她就心跳加速。 这个世界竟然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而且他身上衣服的配色以及花纹都是只有皇族子弟才可以穿的,他身边还跟了个穿着御前太监服饰的人,这个男人的身份已经是显而易见了。 “不知......不知阁下是。” 林霜见一颗心跳得极快,可面上却装作无辜怯生生询问。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跪下行礼!” 张顺来一甩拂尘,结果却引来萧玄誉一记不满的眼神,吓得他缩着脖子不敢再吭声。 林霜见愣在原地没有动作,还是阿碧拉着她跪下。 “参见陛下,我......我没见过陛下,所以才......”林霜见大着胆子抬头看他。 萧玄誉觉得这女子还挺有趣,刚刚还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现在又旁若无人的抬头打量他。 真不知道该说她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这时胡广福急匆匆走过来,在萧玄誉耳边说了几句话,萧玄誉脸色大变,也不管林霜见,立刻甩袖离开。 林霜见急的从地上站起来,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追上去也没有用。 她垂着脑袋嘴角勾起一抹羞涩的笑。 没想到这个皇帝长得那么好看,气质也非常的好,今天也算是一次不错的邂逅,相信再来几次,皇帝一定会对她上心的。 “阿碧,你悄悄跟过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经过上次的事,林霜见也学聪明了,派了个小太监时刻注意广阳宫的动静,只要向贵妃一出来,她就立马跑回宫待着。 而且上次向贵妃派来教导礼仪的嬷嬷也派上了用场,起码现在她的规矩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不过,林霜见觉得,皇帝在宫里见过了那么多懂规矩的人,肯定也会觉得厌烦,不然他为什么偏偏喜欢一个染上了疯病的寡妇? 她没见过那位大名鼎鼎的宸妃,这些话都只是她听宫里的奴才说的。 萧玄誉到的时候,谢婕妤已经被人从明湖里救了起来,不过看上去情况不太好。 “卿卿,你有没有事?”萧玄誉刚刚没听清楚,误以为不慎落水的人是裴月姝,现在见她安然无恙地坐着,心中的大石才算是落了地。 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此刻的他,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眼中更是充满了对她的关切,与平日里那个喜怒不形于色,善于伪装的皇帝判若两人。 裴月姝摇头,看向旁边的谢婕妤。 她浑身湿透的倒在宫女的怀里,气息奄奄,很是狼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玄誉只是看了谢婕妤一眼,转而向其余几位嫔妃发难。 陈宝林和陆美人胆子小,立马跪下请罪。 位份较高一些的李婕妤边请罪边说道,“陛下息怒,适才臣妾和陈妹妹她们路过此地,见宸妃姐姐在这,便想过来请安,结果地上湿滑,陈宝林一个不小心滑倒,谢婕妤上前搀扶,但这凭栏年久失修居然断了,谢婕妤就跌了下去。” 李婕妤说的都没问题,但她却暗暗隐下了裴月姝差点被陈宝林撞到的事,刚刚要不是谢婕妤突然扑过来,那掉进明湖的肯定就是裴月姝。 但这都是尚未发生没影儿的事,李婕妤也不怕宸妃告状。 “所以说这只是一次意外?”萧玄誉眼中隐隐有怒色。 宸妃破天荒出来一次,就遇上这么危险的事,若说成巧合,实在是让人难以信服。 李婕妤点头,陈宝林自知差点闯了大祸,连连求皇帝恕罪。 裴月姝看了一眼正抱着谢婕妤哭的宫女,突然拉住了萧玄誉的袖子。 “先让人把谢婕妤送回宫吧。” 萧玄誉趁机牵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这一举动,引得一直在角落当隐形人的陆美人脸色极为不好看。 “都听你的。” 萧玄誉很是受用裴月姝的主动,就连刚刚的怒火也不知抛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 他安排人送谢婕妤回去,交代让太医好生照看。 至于其他人,萧玄誉只是让陈宝林禁足一月,还有就是宫中内造局的人,他们才算是真的遭了殃。 萧玄誉牵着裴月姝的手回了景阳宫,刚用完晚膳,霍淑妃就派了人来请,说是身体不舒服。 萧玄誉脸上隐隐有不耐之色,但想着虎视眈眈的坤宁宫和广阳宫还是去了。 他走后,裴月姝脸上浮起了一个笑。 “鸢尾,刚刚陆美人的神情你注意到了吗?” 裴月姝在水榭上,一看到那四个女人过来,就交代鸢尾盯紧陆美人,又交代海棠她们,今日就算谢婕妤不过来,海棠和银翘也是会牢牢护着裴月姝,不可能会让她落水。 “注意到了,可是咱们也没得罪她呀,为何她要利用陈宝林害您落水?” 这陆美人在宫里一直没宠,要说是为了恩宠才故意去害她家姑娘也说不通。 还有就是姑娘怎么每回都能未卜先知? 裴月姝没说话,因为上一世,落水的人的确是她。 萧玄誉还为了此事杖杀了陈宝林。 她以为又是皇后或是向贵妃的手笔,所以并没在意,直到季家和向家的人一一落败,那个人慢慢走出来,她的儿子被皇帝封为太子,她才惊觉这后宫里还隐藏着一匹恶狼。 裴月姝摸着小腹,这一世,她就是奔着那个位置来的,谁若阻拦她,她必杀之。 第17章 霍淑妃小产了! 又过了几日,谢婕妤身体好些了,主动来景阳宫拜见。 但裴月姝没有见她,只是让银翘转达了自己的谢意。 这谢静怡是个知书达理的好姑娘,但上辈子下场实在太惨,裴月姝不愿与她扯上任何关系。 谢婕妤一直为那日她不小心帮着薛美人羞辱裴月姝一事耿耿于怀,好在这次她救了裴月姝一次,她这心里总算是没有负担了。 林霜见等了好几日,也不见皇帝来找她,心里十分着急。 她忍不住问阿碧,“那位宸妃是不是长得比向贵妃还要好看?” 阿碧那日悄悄跟着萧玄誉,但是不敢跟太近,只远远看到水榭上与皇帝并立着的一道倩影。 “奴婢没有看清,但气质的确比之贵妃更胜一筹,而且奴婢听说,这宸妃娘娘未出阁之前,可是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林霜见顿时泄了气,如果不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皇帝又怎么会不顾她寡妇的身份把她抢进宫呢。 皇帝身边有这样的美人陪着,她是不是就没戏了? 但林霜见没有气馁,还是寻了个向贵妃去太后宫里的时间,又跑去了那个秋千,只是令她惊喜的是,秋千上坐了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萧玄誉哪怕坐在秋千上也不显滑稽,依旧气度逼人。 林霜见咽了口口水,这可比电视剧里那些硬演王爷皇帝的帅哥好看几百倍。 “我......我叫林霜见。” 萧玄誉没再说话,只是朝她招了招手。 这里就只有他们三个人,林霜见也不管什么规不规矩,直接坐到了皇帝身边,还大着胆子近距离端详萧玄誉的脸。 “你胆子很大,你多大了?”萧玄誉微微勾唇,可把林霜见迷得五迷三道。 “我今年十六了。” 林霜见两颊粉扑扑的煞是好看。 萧玄誉看着那张娇艳欲滴的脸,思绪却飘到了几年前,他第一次遇见裴月姝的时候,她也是十六岁,也如这般春光明媚。 “娘娘,你料想的没错,陛下果然去找那林御女了。”鸢尾在裴月姝耳边道。 裴月姝点点头,萧玄誉这些日子少来后宫,皇后和贵妃的目光又一直在霍淑妃的肚子上,听说广阳宫已经闹出了许多事情,恐怕她们还不知道皇帝和林御女的事。 “娘娘,您说陛下今晚会召林御女侍寝吗?”鸢尾也在为裴月姝担心。 眼下裴月姝的身孕也差不多两个月了,实在是不能再侍寝。 “不会的,他还没玩够。”裴月姝冷嗤一声,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萧玄誉想要的东西。 他自幼丧母,被寄养在如今的太后膝下,太后原本也有自己的儿子,对他的照顾定是没有亲子那般细致,继而将他养成了阴郁的性子。 如今他手握天下,那些曾经他不可得的,自然都要通通握在手心。 “这个林御女,我觉着有些古怪,你悄悄让霍家的人递信出去,让秋葵去林家查查,看看林霜见究竟该是个怎么样的人。” 鸢尾应了一声,立即去办。 虽说现在有霍家的人帮她,但她这宫里还是有皇帝的眼线,她得想个法子一并铲除了才是。 今日萧玄誉前朝事忙,已经在甘露殿睡下了,到了后半夜,广阳宫喧哗不断。 裴月姝被吵醒之后胃里翻涌连连,她伏在床边干呕了许久。 “娘娘,您不会是?”杜嬷嬷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她怕裴月姝会因为厌恶皇帝同样厌恶这个孩子,喜的是,姑娘有了孩子,起码后半辈子都有了寄托。 鸢尾托着盆盂,想说话但又被她硬生生忍下。 裴月姝吐了好半晌才平复,外面的几个二等宫女听到动静,已经在询问要不要去请太医。 裴月姝知道这消息很快就会传到皇帝那,她怀孕的事的确也是时候该爆出了。 上有霍淑妃,下有林御女,起码直到她这胎坐稳当,皇后和向贵妃都没空对她出手。 结果小路子急匆匆在外禀报。 “启禀娘娘,霍淑妃小产了!眼下陛下和太后都去了尚阳宫。” 竟然这么快,裴月姝漱完口,拿帕子缓缓擦着嘴角。 皇帝也便罢了,怎么太后也去了,裴月姝感到了几丝不对劲。 “宸妃娘娘,奴才奉太后娘娘懿旨,特来请娘娘前往尚阳宫。” 张顺来在外行礼,看那凝重的表情肯定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既是太后旨意,又派了皇帝身边的人来,裴月姝必须得去。 她忍着吐意,起身梳妆。 反正有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无论今天发生了什么,她都会安然无恙。 过了半个时辰,裴月姝坐着轿撵到了尚阳宫,一进门,她就听见了霍淑妃那悲痛欲绝的哭声。 “我的孩子!他还不到四个月......陛下你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裴月姝走进去,正殿里,风华依旧的太后坐在上首,季皇后屈居她之下,两人看她的表情,都颇有些耐人寻味。 裴月姝行完礼,很快一脸寒意的皇帝也从霍淑妃的寝殿出来。 他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又看到裴月姝衣着素净脸色苍白的站在正中央,心中涌起不忍,让人挪了椅子过去。 “果真是个美人,怪不得皇帝把你宠上了天,连哀家和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太后冷冷的觑了裴月姝一眼。 裴月姝坐的笔直没有接话。 怪不得这段日子季皇后安静的反常,原来是早就想好了要借太后的手,把霍淑妃这次小产算在她身上,不然今晚也不会召她过来。 “母后,这原是朕的意思,宸妃身子不好,朕许她一直在景阳宫静养。” 萧玄誉脸上满是不耐,这魏太后若不是早早巴结上了季氏,这太后之位也轮不到她来做。 而且裴月姝的事,萧玄誉早就和魏太后打好了招呼,当然免不了他给魏家人加官进爵,可现在又来生事,无非是季家给了她更大的好处。 萧玄誉胸中已经积攒了无数怒火,可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魏太后是又气又无奈,“誉儿啊,你可千万别被这个狐媚子蛊惑住了,你可知她都做了些什么?” “做了什么?”萧玄誉抬眼看向魏太后。 景阳宫的宫女太监都是他的人,裴月姝每日都做了什么,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而且她进宫这么些天,总共加起来就出去了两趟,能做什么? “把珍珠带进来!” 萧玄誉表情一滞,这珍珠是他放在裴月姝身边的人。 “太后饶命,陛下饶命啊,宸妃娘娘,宸妃娘娘!你可得救救奴婢,奴婢是听了您的吩咐,这才在霍淑妃的安胎药里动了手脚,你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珍珠原本是被两个太监押着,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力气,突然就挣开了两个太监的手,连滚带爬的爬到裴月姝脚下,要不是杜嬷嬷和鸢尾护着,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必然是要伤着裴月姝。 萧玄誉被这一幕气得说不上来话。 珍珠背叛的不是裴月姝,而是他这个九五之尊。 “母后,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一个小小的宫女怎地就有本事在淑妃的安胎药里动手脚。”季皇后用帕子掩唇,假惺惺的说道。 “皇后就是太过良善了,让她自己说!”太后给了旁边一位长相极为吓人的老公公一个眼神。 张公公只是往珍珠面前一站,她就吓得魂飞魄散,忙将一切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是太医陈印生,奴婢违反宫规与他有私不小心被宸妃娘娘发现,于是宸妃娘娘就威胁奴婢,让陈印生在淑妃娘娘的安胎药里动手脚,太后和陛下要是不信,大可去验今日淑妃的安胎药,里面的东西需喝足一个月才有效,且哪怕小产了也不会被发现异常,只会以为是母体虚弱。” “真是难为母后了,做的这般隐蔽都让母后和皇后给查出来。” 萧玄誉冷笑,他明白这件事究竟是不是宸妃做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珍珠一口咬死是宸妃指使,明日早朝,朝臣就可以光明正大上书,让他赐死宸妃。 “哀家在后宫待了三十年,什么阴私没见过,也是那陈印生自知做了恶事,无言面对祖宗,这才到哀家面前自首,如今他已自尽,皇帝打算如何惩处这害了皇嗣的裴氏女?” 第18章 娘娘已经怀了身孕 “无凭无据,光凭这贱婢一人之言,实在不能服众。” 萧玄誉看向珍珠的眼里满是杀意。 “这珍珠是景阳宫的人,自然是听命于宸妃,皇帝可别因为偏袒而是非不分。”太后厉声道。 “呵,这景阳宫的人原先都是伺候朕的,若是依母后此言,那么朕是不是也有谋害霍淑妃腹中之子的嫌疑?” “陛下此言不妥!”魏太后突然站了起来,脸色十分慌张。 萧玄誉也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血色在一霎那消退,只有季皇后一直神情轻松的端坐着。 皇后,贵妃和淑妃都出身豪族,可她们进宫三年了也未曾有身孕,实在是惹人猜想,是不是皇帝故意用了手段不想让这三人有孕,好绝了那三家人的小心思。 今日的事,萧玄誉若是不把罪名都安在裴月姝身上,那他就得担这项罪名。 原本以为这是冲着宸妃来的局,没想到他堂堂大晋之主,也被算计了进去。 他冷着脸,脑海思绪不断,可这么短的时间内,他根本无法去彻查,可是他若是不做出抉择,明日早朝群臣必定会想他发难。 看来眼下也只有先委屈宸妃了。 他看向裴月姝,全程未发一言却被莫名定罪的裴月姝也在看着他,萧玄誉心口微微一痛,将责罚降到最低。 “此事还有疑点未明,宸妃先禁足景阳宫。” 太后和皇后做这么一出,哪里是为了将裴月姝禁足。 “依哀家看来,唯一未明的就是是否为宸妃主使,这好办,将宸妃带去司刑房,哀家就不信,让司刑房的嬷嬷们审问上一晚,她还不承认,若是如此,哀家也就信了她是被奴婢诬陷的。” 萧玄誉冷笑,裴月姝要是真的进了司刑房,恐怕明天他见到的就是一具尸体。 魏太后和季皇后是抱着将裴月姝逼死的心来的,他若是不从,明日他就会被三个豪族活活吞了。 他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司刑房也有他的人,只要裴月姝能撑住这一晚,他保管他会风风光光的把她迎出来。 “把这贱婢压入大牢,千万别叫她死了,宸妃......” 裴月姝知道最好的时机到了。 她一点都不奇怪萧玄誉会放弃她,她对于他来说本也只是个玩物。 说到底今日之事,还不是皇家与豪族之间的对抗,她不过就是那个牺牲品罢了。 她松开了拽着鸢尾的手,鸢尾眼里都是泪,重重一声跪倒在地,杜嬷嬷也跟着跪下,她们在这里太过于渺小了,只能尽自己的微薄之力去保护自家主子。 “陛下不可啊!娘娘已经怀了身孕!” 萧玄誉和太后都站了起来,前者脸上满是喜色,后者却是气急败坏。 季皇后再也无法继续淡定下去,她捏着茶盏深呼吸,不由感慨这裴氏女真是好命,居然进宫才两个月就怀上了。 今日之事,她打了萧玄誉一个措手不及,逼着他做出选择。 要么裴月姝进司刑房,要么这个罪名将安在萧玄誉头上。 可裴月姝怀了龙裔,自然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要了她的命,连刑罚也是不可能的。 依照皇帝的势力,只要给他一天的时间,他就有一万种方法将这盘脏水扣到别人的头上,或是继续彻查真凶。 真是没想到,她精心策划的局,被这贱人一句有孕,就轻飘飘的揭了过去,真是不甘心啊。 “哀家不信,让人,把太医叫进来!” 魏太后知道这件事要是办不成,她不仅将皇帝得罪死了,还将失去季氏的信任,这对于她而言,将是灭顶之灾。 萧玄誉坐回椅子上,这下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裴月姝的小腹,一想到这里孕育着他的孩子,一个不受任何家族桎梏的孩子,他这一颗心就滚烫得厉害。 霍淑妃小产,几乎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喊来了,此刻就在外面侯着。 很快,太医院之首白太医就进来为裴月姝诊脉。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宸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且脉象极为平稳,皇嗣十分康健。” 裴月姝轻轻拨动着裙摆,此刻她心里最后的那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了。 魏太后瘫倒在椅子上,萧玄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走到裴月姝面前。 他抚着她苍白的脸,眼中的欣喜顿时被浓烈的心疼取代。 “宸妃既有身孕,自是该以皇嗣为重,来人,将宸妃带回景阳宫,在真相没有大白之前,不许里面的人出宫门半步!” 话音落下,裴月姝挺直的背脊也随之倒塌,一颗泪从她眼中滑落,一直到萧玄誉的掌心。 萧玄誉心中的愧疚更甚,几乎要将他淹没。 她是因为自己才遭受这无妄之灾,自己非但护不住她,还要亲口送她进司刑房,且她现在还怀着他的孩子,对他失望也是应该的。 “别怕,朕明日就会还你一个公道。”他伏在她耳边轻声道,而后给了胡广福一个眼神。 胡广福被萧玄誉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厉色吓得浑身一震,立马上前和鸢尾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搀着裴月姝离开。 现在宸妃娘娘怀着身孕,又受了这天大的委屈,胡广福自作主张,让人把龙撵抬来,扶着裴月姝坐稳。 “娘娘,陛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实在是......”胡广福也不敢公然说季皇后咄咄逼人,硬是把话咽了下去。 裴月姝伸手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 她就是故意等到萧玄誉做出抉择的时候才爆出有孕,就是要让萧玄誉深感愧疚。 这辈子,她不仅要萧玄誉的命,她还要他的爱。 届时,被心爱之人狠狠背叛,应该会比直接了解他更让他痛苦万倍吧? 裴月姝走后,萧玄誉不再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样子。 他目光阴郁,没有看季皇后,而是唤来人送她回坤宁宫。 看不成好戏,季皇后自是满心不甘的离开。 “母后当年做的那些事看来是全然忘却了,也不知道父皇和孝懿皇后在泉下有知会不会不得瞑目。” 魏太后脸上闪过几丝慌乱,她当年只对孝懿皇后的幼子下过手,可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了,萧玄誉不可能知道。 “哀家不知道皇帝在说些什么?” “朕说的就是年幼夭折的四皇兄。” “空口无凭......” “呵,原来母后也知道空口无凭?” “你......你想如何?”魏太后抓紧张公公的手腕,原本雍容的气质不在,有的只是恐惧。 萧玄誉没说话,只是让人送太后回慈宁宫。 没有什么比头上一直悬着一把刀更折磨人。 魏太后被张公公扶着,出去的一路腿都是软的,她现在无比后悔淌了这趟浑水。 送走这些人,大殿中也只剩下萧玄誉,耳边是霍淑妃似有似无的哭声,他拿起桌上的茶盏,默默将里面的茶水浇在了地上。 今晚注定是个无法平静的夜晚。 当晚,宫女珍珠和太医陈印生就被查了个底朝天,牵连三族,虽查出的线索都被阻断,但也不妨碍萧玄誉把这件事往别的人头上泼。 第二天早朝,便有了决断,美人薛氏因对宸妃不敬被皇帝打入冷宫,薛氏发现了宫女珍珠和太医的私情。 珍珠暗恨上次她无端被向贵妃责罚宸妃不闻不问,所以当薛氏威胁她谋害皇嗣诬陷宸妃时她欣然同意。 在冷宫的薛氏和大牢里的珍珠都已认罪,此事就算是到此为止。 萧玄誉这次下手的太快了,季氏的人虽心有不服,但也没有说什么,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要霍淑妃小产,裴月姝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除去她只是顺手为之。 可是他们万万没想到裴月姝也怀了龙裔,不过只要不是向氏女或是霍氏女,就不算是什么大事。 他们只需等着季氏女子抢先其余两家诞下嫡子即可。 第19章 有的是人会护好这个孩子 等解决了宫闱之事,又有官员抛下了一道惊雷。 临西太守霍大人病危,举荐族弟霍思崴接替其位。 季、向两族的人都面露惊愕,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居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萧玄誉思索片刻,心中的郁气出了大半。 这几年,霍氏忙于内斗,当初送霍淑妃进宫是匆忙之举,后面也没能像季、向两家人一样慢慢将族中之人举荐入京。 如今霍淑妃小产,无论如何他都是要对霍家人加以封赏安抚。 萧玄誉看向那两家人的家主,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这两家人在京中斗得还是不够狠,那他就再添一把火,要乱就一起乱。 如今霍家是霍三公子一手遮天。 很快,萧玄誉就下达旨意,以霍淑妃为由,封霍弛为廷尉,即刻入京就职。 季、向两家自是不愿,但朝中又不是真的没有霍家人,加上皇帝的势力,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次早朝直到午后才落下帷幕,萧玄誉午膳都顾不上吃匆匆赶往景阳宫。 景阳宫外的禁军也就是做做样子,等前朝下了结论,他们立马就撤出,一点都没有惊动里面的主子。 裴月姝昨夜身体不适,一直熬到天亮,等早间太医能进来了,开了一碗安神汤,她才沉沉睡去。 此时景阳宫静悄悄的,奴才们小心翼翼连走路都不敢迈太大的步子。 金露压低声音向皇帝禀报宸妃的情况。 “宸妃有孕可以用安神汤?”萧玄誉道。 “禀陛下,白太医说了,偶尔用一次并不会有所损害。” 萧玄誉点头,白太医的医术他是信得过的。 他挥退手下,独自一人进了寝殿。 天气炎热,寝殿内放了冰,但因宸妃有孕,冰盆放的远了些,留海棠在床边为宸妃扇风,好让她睡得更为舒服。 萧玄誉让她退下,自己坐在床边。 景阳宫的人都同他禀明了,昨晚宸妃突然呕吐不止,尚未来得及去请太医,太后就将她叫到了尚阳宫,所以她并不确信自己有孕。 只是到了要紧关头,奴才为了护主才冒险一试。 萧玄誉心下难堪,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昨晚,若不是这个孩子来得及时...... “都是朕的错,从今往后,朕会好好待你,断不会再发生昨晚的事。” 萧玄誉轻抚着她的脸,俯下身子在那印下一吻。 待了一会,萧玄誉起身离去,他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此番霍家少主进京,必然会引起惊动,如何平衡三家势力是为重中之重。 还有景阳宫的人手也要重新整顿,珍珠的事,只可出现一次。 他走后,裴月姝睁开眼睛,默默用帕子擦了一下脸。 如今霍淑妃的孩子已经没了,季皇后和向贵妃定然会将目光都放在她的肚子上。 这八个月,她要小心再小心。 不过按照上辈子的轨迹,皇帝不日就会宠幸季家送进来的几位美人,很快就会有人怀上身孕。 再就是赵德妃和向贵妃也纷纷有孕。 宫里很快就要热闹起来了。 一个月后,暑热过去,皇帝在临水台举办中秋夜宴。 宫宴看似热闹奢靡,但往往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萧玄誉原本不想让裴月姝出来,景阳宫被他围得跟铁桶一样,裴月姝在里面他才能安心。 但季皇后却亲自去景阳宫请,裴月姝当然要给她这个面子,否则要是传出去,季家人必定又要借题发挥。 裴月姝的小腹微微隆起了一点弧度,不过在衣裳的遮挡下还不甚明显。 季皇后像尊大佛一样在外头坐着,鸢尾心中不安,手上的动作却是越发利索。 “姑娘,皇后每次一冒头就准没好事,您可千万要当心啊。”她在裴月姝耳边道。 “放心,有的是人会护好这个孩子。”裴月姝脸上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笑。 霍弛进京了,此番他必定也会进宫来瞧瞧他的孩子。 在瓜熟蒂落,确定这是他的亲子之前,他绝对不会让这个孩子出事。 “妹妹哪怕是怀了孕也风采依旧啊。”季皇后看着仍然一身素衣,却难掩风华的裴月姝,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裴月姝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朝皇后颔首。 萧玄誉说了,她身怀有孕,不必向任何人行礼。 上次季皇后想置她于死地的想法太过于明显,她在宫中奴才的口中本也是个疯子,没什么好装的。 季皇后冷哼一声,但并未说什么,带着人仪态万千的走在前面。 宫宴向来都是地位低的人来的最早,等向贵妃落座后,季皇后才带着裴月姝就坐。 自裴月姝有孕后,萧玄誉让张顺来一直在景阳宫照看,这小子也是机灵,一见皇后来了景阳宫立马就让人去安排宫宴上宸妃的座位,特意放在了皇帝和皇后的下首第一位,连向贵妃都在裴月姝的后头。 向贵妃见到这一幕自是无比气愤,她是四妃之首,入宫的时间也就只比皇后晚了一点。 凭什么裴月姝这个寡妇能坐在她前面,这不是存心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吗! 但她要是现在闹起来只会更加丢脸,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那日霍淑妃小产,她虽然没去,但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目光恶毒的盯着裴月姝的肚子,要是没了这个孩子,看她裴月姝还能嚣张得意到哪去! 一身玄色龙袍的萧玄誉入场,所有人立即跪下直呼万岁,三品以上的官员和妃嫔只需行礼。 “免礼。”萧玄誉看了一眼裴月姝,上前牵住了她的手,轻声问,“你怎么来了?” 裴月姝没说话,敏锐的发觉了一道凌厉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 “陛下......”张顺来在萧玄誉旁边耳语几句。 萧玄誉点点头,给了张顺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宫宴上十分混杂,宸妃坐在他身边,他才能安心。 萧玄誉就坐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众妃嫔和臣子跟着举杯,然后便是歌舞和宴饮。 他见向贵妃脸色不太好,出言夸赞她对宸妃关照有加,实属后宫表率。 这话向贵妃听着本也高兴不起来,不过这后宫表率四个字就很耐人寻味了。 “多谢陛下夸赞,宸妹妹有了身孕,这都是臣妾应做的。” 向贵妃朝着季皇后笑了一下,后者则是暗暗冷笑。 向贵妃就见不得季宜灵那高高在上的模样,她虽也高傲,但是识时务。 她被家族送进宫就是为了怀陛下的孩子,要是太过高傲被陛下厌恶那还怀什么孩子。 季宜灵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季家的人最多施压让皇帝不要独宠一人,可没办法逼着皇帝去宠幸皇后,季宜灵这是活生生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陛下都好久没和臣妾一同饮酒了,臣妾敬您。”向贵妃朝着萧玄誉翩然一笑。 萧玄誉极为给面的饮下。 这边郎情妾意,眉眼传情。 一左一右坐在萧玄誉两侧的两个女人则是一个比一个安静。 裴月姝还是头一次以妃嫔的身份在外露面,这京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知道她这个被皇帝纳进宫的国公府长媳,或多或少都在悄悄打量她。 这些裴月姝都不在意,可当她的父亲裴国公刻意避开视线后,她这心里还是狠狠疼了一下。 在宫中的三年,以及她重生后进宫的这段日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父亲。 从小父亲都视她为掌上明珠,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 裴月姝自嘲一笑,默默为自己添了一杯酒。 “司膳房的奴才是怎么办事的?宸妃有孕,怎么能在她的席面上放酒,还不快换成滋补的果饮。” 萧玄誉虽然一直和向贵妃说话,但眼神却时刻不离裴月姝,自然也看到了她看向家人的那一眼。 第20章 拼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哭 张顺来赶忙上前换酒,裴月姝也没说什么将酒樽放下,任由宫女拿走换成别的。 她如此乖顺,又怀着他的孩子,萧玄誉自是怎么看怎么欢喜,想着这些日子裴月姝害喜不断,便亲自取了一个黄橙橙的蜜桔。 胡广福当然不敢让万岁爷亲自动手剥橘子,正要上手接过,但被萧玄誉拒绝,胡广福看了一眼宸主子,暗骂自己是越来越不会看眼色了。 等萧玄誉剥好,胡广福捧着精致的小碟接着,再恭恭敬敬的送到宸主子的桌上。 “娘娘,这是陛下亲自为你剥的蜜桔,您快尝尝。” 裴月姝很是给面子的剥了一片放进口中。 萧玄誉脸上露出笑意,这时几个王爷和他说话,他的目光才从裴月姝身上移开。 裴月姝席面上的东西虽都是张顺来亲自去司膳房盯着人准备的,但她还是没有吃,又默默掰了一片蜜桔送入口中。 那道视线越发明显,裴月姝微微抬眸,就见官服加身,一身凛然正气的霍弛坐在对面,看位置,官职应该不低。 裴月姝只是匆匆一瞥便收回视线。 上一世,霍弛是过了一年才入京为官,怎地这次这么早。 裴月姝抚了抚小腹,看来她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是指日可待。 但前提是这是个男孩,否则她还得在萧玄誉身边多待上几年。 霍弛也在同一时刻收回视线,默默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因为那个梦,他在临西时常担忧裴月姝在宫中的境遇,若是像那个梦里一样,她在宫中自怨自艾谁都可以欺负,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那几日的辛苦耕耘。 但从宫里传回的消息,以及现在萧玄誉对她的在意,可见他是多虑了。 这女人本就心机深沉,懂得用怎样的面目拿捏萧玄誉的心,又有那得天独厚的美貌,萧玄誉这样也不算冤。 只是见惯了那几日她的妩媚妖娆,突然见她这淡若秋菊的样子,真是很不习惯啊。 这时一个眼生的太监悄悄走到萧玄誉耳边耳语了几句。 萧玄誉看了一眼裴月姝,让小太监退下。 御花园的一处小筑里,林霜见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萧玄誉来,分明他之前答应过自己,会来和她一起放孔明灯。 她看着这些她亲手做的孔明灯,还有桌上咸蛋黄味的月饼,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酸楚。 他是皇帝,有着三宫六院,她只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参见林主子,陛下还在临水台,怕是没工夫......”小太监匆匆过来道。 “那晚上呢?”林霜见面露希冀。 小太监打量着林霜见的脸色,有些犹豫道:“这......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奴才听说陛下悄悄瞒着宸妃娘娘,在明湖旁设了小宴,要与宸主子一同赏月。”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林霜见揪着裙摆,拼尽全力让自己不要哭。 这些日子,她听得最多的就是宸妃娘娘四个字。 宸妃娘娘美艳无双,哪怕脾气不好,陛下对她也喜欢得不得了。 宸妃娘娘怀了身孕,即便不能侍寝,陛下也要在景阳宫陪着她。 宸妃娘娘...... 林霜见的眼泪终还是落了下来,她瘫坐在石椅上,一时不知道自己在皇帝的心中究竟算什么。 “主子别哭啊,奴婢看得出来,陛下是喜欢您的,不然为何经常来找您说话,还给您安排好了奴才以及一应衣食住行。”阿碧安慰道。 “是吗?那他为什么一直没有让我侍寝?” 原先林霜见还对此喜闻乐见,想着她这是先和皇帝谈恋爱,等他们感情稳固了自然是水到渠成,这样她对于皇帝而言,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可现在她就不着想了。 也是,这后宫女人那么多,他根本就不缺女人侍寝。 林霜见暗暗下定决心,下次见面她一定要把皇帝留下,无论用上什么手段。 裴月姝坐在萧玄誉身边由他亲自盯着,自是没有人敢下手,季皇后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等时候差不多,萧玄誉看了裴月姝一眼,便称宸妃身体不适,牵着她手离场。 看着那宛若璧人的一对,霍弛嘴角抿起。 向嘉善和萧玄誉眉目传情了一晚上,结果却是他跟裴月姝走了,气得她头上的流苏都在微微晃动。 季皇后掩嘴嘲笑,过了一会,也由宫女搀着离场。 他们走后,朝臣们才算是真正放开,纷纷向霍弛敬酒。 这位霍家少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手腕,可见他如今的风光还只是个开始。 霍弛面不改色,一张脸俊逸非凡,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大家族培养出来的矜贵之气,可把京中那些头一次见他的贵女迷得目不转睛。 陆暄妍座位靠后,看不清霍弛的风姿,但她能猜到,定是有很多贵女都瞧上了她的三哥哥。 但那又怎么样呢?等过开年她就出了孝期,那时三哥哥定然会上门提亲,她们就是再惦记也没有用,陆暄妍一张娇嫩的小脸上满是得意。 明湖已经被禁军里里外外检查过了,萧玄誉拉着裴月姝坐在他身边,让宫女端上各色佳肴。 裴月姝谨慎,宴席上都没吃东西,萧玄誉自是无比心疼,屏退奴才后,亲自为她布菜。 用完膳食漱完口,萧玄誉搂住她,在额上印下一吻:“往后每年的中秋,朕都陪你在这赏月。” 此处视线开阔,又正对天上那一轮圆月,光辉洒满整个明湖,犹如银色的涟漪荡漾在夜色之中,的确是个赏月的好地方。 裴月姝抬头望月,曾经有个人也对她说过同样的话。 “我只盼着能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她垂下眼,眼中尽是悲戚。 想起上次的事,萧玄誉愈发愧疚,抱着她再三保证,“朕一定会保护好你们母子,卿卿,你不必担忧,只需保持心情愉悦,你想要什么只管跟朕说,朕都会为你寻来。” 自从裴月姝有孕之后,两人的关系就有所缓和,哪怕他那晚放弃了她,她也没有与他闹什么。 胡广福说的没错,这女人有了孩子心都会定下来,萧玄誉现在也是这样觉得,认为裴月姝是真的放下了,也愿意和他好好在一起。 虽然一开始,他的确是因为不甘心才逼着裴月姝进宫,可如今她怀着自己的孩子,萧玄誉自然也没了别的心思,只盼着能与她在宫里好好过下去。 就当做那三年没有发生,他还是把她娶到了手。 裴月姝暗自冷笑,她想要的,萧玄誉断然不会给。 林霜见在远处看着那紧紧抱在一起犹如神仙眷侣的一对,心碎了一地。 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过来,可两条腿就是不听使唤。 理智也告诉她,这是在古代,男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尤其还是个皇帝。 但她就是偏不信邪,甚至还奢望他会爱上自己,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眼前这一幕却是把她的脸狠狠打烂。 她就不应该动心,可是他这么好对她那么温柔,身份尊贵又才貌双全,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动心。 林霜见泪流满面,最终奔溃跑开。 夜深渐冷,萧玄誉带着裴月姝回景阳宫。 虽然裴月姝无法侍寝,但他还是想留下来陪着她。 美人始出浴,发丝犹水光。 她穿着浅色的寝衣,衬得皮肤越发白皙,纤腰盈盈一握,气质娴静宛如神女降临。 萧玄誉喉头发烫,放下手中的书,将她揽进怀里。 先是在那精致的锁骨处流连,而后慢慢向上含住那红润的香唇。 裴月姝却撇开脸,“陛下还是去别处吧。” 萧玄誉将她的脸扳正,眼底昏暗一片,声音更是喑哑,“你舍得?” 裴月姝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萧玄誉弯唇,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而后将她抱上床,“睡吧。” 第21章 季氏女有孕 萧玄誉在裴月姝这初尝到了情爱的滋味,一连在景阳宫歇了三五日,赶在朝臣又要多嘴之前,他去了向贵妃的广阳宫。 霍淑妃小产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现在还在卧床将养着,赵德妃又独来独往惯了,萧玄誉不喜欢她的性子,去的也越发少。 这一个月间,也就只有向贵妃和宸妃那最得圣宠。 坤宁宫,季宜灵又发了脾气,摔了不知道多少个花瓶茶盏。 “他这是故意让我难堪!” 宸妃那寡妇也便罢了,他就好那口,可宠着向贵妃就是故意要和他们季氏作对。 偏偏现在霍家人进京了,父亲他们还在观望霍家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否则她能在宫里受这样的委屈? “娘娘,上次之事,您就不应该出面,还有中秋夜宴,那些人非但没的手,还把陛下得罪狠了。” 琼芳嬷嬷眉头紧皱,若不是因为这些,萧玄誉何至于连敷衍都不愿了。 “我是皇后,有什么不能出面的,再说了,难道他会不知道霍淑妃小产的事向嘉善也出了一份力?向嘉善就不想宸妃落胎?他分明都知道还宠着她,不就是为了羞辱我?” 季宜灵面色冰冷,季家不帮她也就算了,今早还递进来书信指责她肚子不争气。 “听说储秀宫有一位也有了?”她眼神锋利。 琼芳嬷嬷点头,“老奴正要和您禀明这件事,怀孕的是二房庶出的九姑娘。” 其实这事琼芳嬷嬷昨个儿就知道了,只是怕皇后会生气,所以才迟迟不敢报上来。 “怀得好啊。”季宜灵不知道是笑还是在哭,她进宫三年都未怀过,这季美人只是被陛下宠幸了一次就怀上了,这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她都已经能猜到消息传到季家后,二房在他们大房面前得意的嘴脸。 “把她带来坤宁宫,本宫要亲自照看她。”季宜灵深呼一口气。 季美人有孕的事一朝传开,皇帝便立即去看望,结果储秀宫的人说她已经被接去了坤宁宫。 萧玄誉就是再不愿踏进那里,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 “陛下,妹妹有了身孕,美人这一位份是不是太低了?”季皇后坐在一旁笑吟吟道。 床上靠着一面容可人的女子,闻言也只是羞涩的看了皇帝一眼。 萧玄誉点头,“皇后觉得该封什么位份呢?” “不如封为四品婕妤?” “既是皇后的族妹,就直接封为三品顺仪吧,赐居长秋宫,长秋宫离坤宁宫最近,这样也方便你们姐妹时常见面。”萧玄誉勾唇。 季宜灵脸上的笑消失,一个小小庶女,也配成为九嫔之一? “赐宫殿就不必了,季顺仪在坤宁宫住着也不错。” 季顺仪在家时就十分惧怕这位出身尊贵的堂姐,自是唯她是从,她怯生生道:“陛下,臣妾也想和姐姐住在一起。” “好,都听你的。”萧玄誉笑着在她稍显婴儿肥的脸上捏了一把。 季顺仪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男子这般亲近,羞得整张脸都红透了,过了许久她才后知后觉想起眼前之人不仅是她的夫婿,更是堂姐的夫婿,吓得她脸上的血色瞬间消退。 萧玄誉又交代了季顺仪几句话,就满面笑容的离去,可见季顺仪这一胎有多得他欢喜。 只是他一出了景阳宫的门,他脸上的笑容就立即消失不见。 “堂姐......”萧玄誉走后,季顺仪面带惧色的看向季宜灵。 “别叫我堂姐,本宫是大晋的皇后。”季宜灵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季顺仪更加害怕,只能死死的护着肚子,父亲说了,只要她能生下皇子,就什么都不怕了。 季宜灵冷嗤一声,只是嘱咐她好好休息就转身离开。 要不是她不愿讨好萧玄誉,哪里轮得到一个小小庶女进宫来打她的脸,不过没关系,看在孩子的份上,她会让她这九个月好好活着。 裴月姝正在花房浇花,小路子急匆匆从外头跑进来,先是跟金露耳语,然后再由金露转告。 裴月姝听完面色依旧淡然,让他们退下,只留鸢尾在旁伺候。 “清音阁那位如何了?萧玄誉可还有去找她?” 鸢尾点头,“去了一次,不过似乎那位和陛下闹脾气了,陛下出来的时候脸都是冷的。” 裴月姝脸上露出一个笑,“真是小孩子脾气,看来还得咱们帮她一把,让小福子继续盯着吧。” “姑娘,那小福子会不会把您暴露出来?”鸢尾担忧道。 “不会的,他在外的亲人都被秋葵控制住,他就是死也不会说出来,而且咱们也没让他做什么危险的事。”不过就是让他盯着皇帝和林御女而已。 夜里,萧玄誉一处理完手上的政务就来了景阳宫,进来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似乎是在担心裴月姝会因为季顺仪有孕的事和他生气。 果然裴月姝待他的态度又冷淡了些。 萧玄誉不怒反笑,他将她拉到腿上坐着,手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卿卿,你猜朕今日见了谁?” 她不说话,萧玄誉也不买关子,“今日朕召见了裴国公。” 裴月姝眼中闪过惊诧。 “别担心,朕只是和他说了几句话,你一个人在宫中难免孤寂,朕让他把家中女眷送进宫,也好陪你说话解闷。” “......当真?”裴月姝眼中浮起泪光,“父亲他,可同意了?” 萧玄誉心疼地轻抚过她微微泛红的眼角,“自然,明日朕就让她们来景阳宫陪你。” 萧玄誉心里一直对裴国公当年拒婚之事不满,裴国公也知晓,所以这些年裴家一度在京城隐形,萧玄誉就是想做什么,也找不到罪处。 如今裴月姝进宫,宫中妃嫔又各怀心思,他也不想让她和那些女人接触,这就少不得孤寂。 上次宫宴上裴月姝看裴家人那一眼,萧玄誉一直记着,想着裴月姝高兴了,腹中的龙子才能更加康健,就当是为了这个,他也愿意不计前嫌放裴家人一马。 裴月姝脸上涌起恰到好处的喜悦,她深知季皇后和向贵妃依附家族,在季家和向家没倒之前,她什么都做不了,但收拾一个裴月茹简直是易如反掌。 萧玄誉自然不知道她在宫宴上望的那一眼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他沉浸在即将为人父的喜悦之中,将这一月间他冥思苦想的两个名字说给裴月姝听。 “若是皇子,就单名一个璟,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璟璟白虎,鸣鸾翱翔。朕希望咱们的皇儿能平安出生,将来璀璨耀眼。若是公主,就叫淑清,或者是羲和,你喜欢哪一个?” “陛下决定就好。”裴月姝抚着小腹,等月份再大一些,太医就可以号出是男是女。 裴月姝希望是个男孩,这样她就不需要再冒着风险去找霍弛。 而且身为女子,哪怕尊贵如帝姬,有些一生也极为不易,还是别来这世上吃这苦头。 翌日,裴国公府的车马就到了光武门外,二夫人打扮得极为端庄,连带着裴月茹也收敛了不少,裴月姻老实巴交的跟在最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上的庶女。 她们三人被宫婢指引着走在宫道上,一路上都直视前方不敢乱看。 “堂姐!” 到了景阳宫后,裴月茹的性子便敛不住,若不是被二夫人拉着,她连行礼都略过了。 “民妇裴柳氏参加宸妃娘娘,宸妃娘娘吉祥万福。” 裴月茹看了一眼高高坐在主位上,因为有了身孕稍显丰腴却越发美艳的裴月姝,也跟着慢慢跪下行礼,然后是慢半拍的裴月姻。 “银翘,金桔,快把二娘和两位妹妹扶起来。”裴月姝脸上露出一抹浅笑,让人奉上精致的点心和茶水。 “看到娘娘过得很好,我们全府上下也就都安心了。” 二夫人见裴月姝待她们态度不错,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她挤出几滴眼泪,用帕子擦拭。 “我很好,劳烦二娘告知我爹。”裴月姝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二夫人自是连连点头,又说起裴国公在家里是多么记挂裴月姝,短短几个月,人就苍老了许多。 当日裴月姝进宫,裴国公府没有一个人出面,意思就很明显。 但二夫人可不像裴国公那般要脸面。 那日中秋夜宴,皇帝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裴月姝那叫一个关爱有加,眼瞧着裴月姝就要生下皇帝的第一个孩子,从此母凭子贵,这样一棵参天大树不牢牢抱紧,那还不是暴殄天物? 第22章 萧玄誉喜欢会骑马的女子 裴月姝自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垂下眼眸,脸上露出几分痛苦之色。 “都是民妇多嘴,娘娘您怀着身孕呢,怎们能为别的事伤怀。” 想起进宫前御前的几位公公交代过她们的话,二夫人顿时吓得站了起来。 鸢尾和海棠也一左一右安抚,二夫人赶紧给裴月茹使眼色。 “月茹啊,你不是在家中一直惦记着堂姐吗?还不快过去......” “堂姐,你别伤心,我娘是骗你的,大爹爹在家好得很呢,呀,堂姐,你的肚子都这么大了。” 裴月茹趁机在裴月姝身边蹲下,伸手探向她的小腹。 跟着她的金桔眼神一凛就要拦,但被裴月姝一个眼神忙把手收回。 “四个月了,的确长大了不少。”裴月姝亲昵的抓着裴月茹的手,放在肚腹上。 “那岂不是再过六个月就会有个小人跑出来喊我小姨?” 二夫人眼睛一瞪:“茹儿,别胡闹,你堂姐怀的是咱们大晋的皇子公主。” 裴月茹朝她吐了吐舌头,而后拉着裴月姝的手说话。 裴月茹现在都已经十七了,但却依旧如小女儿一般装痴扮傻,裴月姝脸上带着笑,看样子是心情不错。 而裴月姻,因为太过老实,几乎被所有人遗忘。 三人在景阳宫待了许久,走前裴月茹挽着裴月姝的手,朝她眨着眼睛问,“堂姐,以后我还能来宫里看你吗?” 裴月姝勾唇,“自然。” 晚上,萧玄誉来景阳宫,“你一个人在宫中太闷了,有族中妹妹多陪着也好,以后你想见她们了,直接让张顺来安排就成。” “多谢你。”裴月姝轻声道。 萧玄誉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可想到一件事,脸上的笑容立马淡了下去。 “三年一度的秋狩历代大晋皇帝都要亲临,你怀着身孕,这一路上车马劳顿,且那边人员复杂,条件也远远不如宫里,恐不利于你养胎,朕打算留你在宫里。” 裴月姝脸上露出几丝惊慌。 “别怕,皇后她们自是要跟着朕一同前往,届时朕会在宫里给你留够人手,他们必定会好好看护你,不会让咱们的孩子发生一点意外。” 萧玄誉将她揽进怀里信誓旦旦道,如此肯定还有一个原因。 季氏女如今有了身孕,在向家人的眼中,自是这个孩子更具有威胁,而且霍家也有要对季氏下手的迹象,季氏现在自顾不暇,哪里空得出功夫对付一个没有背景的宫妃。 “你好好在景阳宫待着,闷了就让裴家姑娘进宫。” 裴月姝点头,在萧玄誉期待的目光下,她缓缓圈住了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你早些回来。” 萧玄誉一颗心烫得厉害,又像是常年空旷的地方突然一朝被东西填满,那样的满足感与愉悦感,他活了二十四年,还是头一次体会到。 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吻,轻抚那张深深吸引他的脸庞,“自然,不出一月朕便会回京,朕走后每日都会与你写信。” 裴月姝看着萧玄誉,可脑海中涌现的却是另外一张脸。 萧玄誉这么久没有碰她,眼下她又主动了一次,自是情难自抑,只是没多久,裴月姝就掩着唇弯身欲呕。 宫女听见动静,也不管里头是什么景象便立马端着盆盂进来。 萧玄誉脸色不大好看,但还是上前拍着裴月姝的后背。 “这孩子如此闹腾,可见是个皮实的。” 裴月姝没理会他,过了好一会才缓过那阵恶心。 “陛下还是走吧。” 殿中的味道不大好闻,加上她有孕不易用香,便有了光明正大赶他的理由。 萧玄誉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那朕就不打扰你休息,明日再来看你。” 他倒也不是嫌弃,只是他这样与裴月姝待着,迟早会出事。 为了孩子,他愿意暂时忍耐。 “娘娘,陛下回了甘露殿,没去别的娘娘那。”与金露金桔一样的二等宫女秋萍神情泰然道。 裴月姝靠在迎枕上,闻言只是看了她一眼。 “好了,娘娘要歇息了,你们都下去,这留我一人伺候便好。”鸢尾将人都赶出去,寝殿中的味道也散得差不多,她把窗子都关上。 “让小福子透露给林御女,萧玄誉喜欢会骑马的女子,让她务必要跟着萧玄誉去秋狩。” 这次秋狩萧玄誉不带上她,若是林霜见聪明,自是会好好把握。 鸢尾点头。 又过了几日,坤宁宫送来了季皇后拟定的这次秋狩随行的嫔妃名单。 萧玄誉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再管,后面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来了清音阁那位。 之前她还在为中秋那次没去陪她而生气,可萧玄誉是什么人,区区一个小官之女,虽然性格很是讨喜,但也到不了让他亲自哄人的程度,冷落几天,她自然便会学乖。 果然昨日她就低头了,还差人送了一些稀奇古怪但很是美味的点心吃食。 于是萧玄誉又去看她。 林霜见则趁机说,她还没有骑过马,想学骑马,肯定比荡秋千荡到最高点还要刺激。 萧玄誉被她这小孩子一般的话逗笑了,虽没有立即同意,但此时却是动了心思。 罢了,不过是多加几个人而已。 宫中人都知道,萧玄誉后宫妃嫔虽多,但有一大半都尚未侍过寝。 所以那些无宠的嫔妃只能去巴结皇后或是其余三妃,才能从她们的手指缝捡到一两日的机会。 这样随行的机会她们自然争抢得厉害。 所以当名单里多了一个寂寂无名的林御女时,随行的妃嫔几乎全炸了。 “她若是连自保的本事都没有,我也没有继续扶下去的必要。”裴月姝听着海棠来禀报后宫这几日发生的事,悠悠道。 通过秋葵从外传回到消息,以及小福子观察到的,裴月姝越发肯定原先的林御女定是早就死了,如今在宫里的这位不知道是谁。 裴月姝想到了借尸还魂,她是重生之人,所以她信。 既然这林御女会很多新奇的花样,也有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点子,对付几个和她一样家世的妃嫔定是不在话下。 就等秋狩时,她抓住机会,成为皇帝新宠。 这样她既不会被季皇后和向贵妃一直盯着,也有人能分走萧玄誉。 “堂姐!你快来看呀,花房里面飞来了不少蝴蝶。”裴月茹在花下朝她招手。 眼下秋老虎依旧猛烈,裴月姝坐在廊下,怀了身孕是越发不爱动弹。 裴月茹干脆就找人拿了个琉璃瓶子,抓了几只蝴蝶放进去,拿过来给裴月姝看。 “堂姐,你看这只蝴蝶好不好看?” “抓它做什么,在这瓶子里它是非死不可。”裴月姝目光有些冷。 裴月茹没发觉异常,“死了就死了吧,不过就是一只没什么用的蝴蝶。” 裴月姝看向她,突然笑了一下,“茹儿过完今年的生辰就十七了。” “是啊,堂姐可想好要给妹妹什么生辰礼物了吗?”裴月茹表情俏皮道。 裴月姝卖了个关子,说起别的事,“二娘可有给你相看人家?” “堂姐,你怎么又问我这个呀,怪羞人的。”裴月茹把琉璃瓶子交给金桔,用帕子捂住脸。 裴月姝捏着她的下巴让她转向自己,裴月茹有一瞬间感受到了裴月姝眼神中的深深冷意,吓得她话都说不出来。 第23章 是为了娘娘和小皇子好 “瞧瞧我们月茹,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公子。” “堂姐!”裴月茹这下是真的羞红了脸,忙将自己的下巴从裴月姝手中挣开。 裴月姝脸上的笑容越发艳丽,直到耳边传来了萧玄誉的声音。 “看来朕来得不巧,打搅你们姐妹说话了。” 萧玄誉笑容满面,这么久了,他又重新在裴月姝脸上看到了三年前那样的明媚姝色。 裴月茹和宫女们立马跪下直呼万岁。 萧玄誉如今一颗心都扑在裴月姝的脸上,他在她旁边坐下,也不嫌这窄小。 “这臭小子今日可还有闹你?” “陛下不是都知道吗。”裴月姝表情转淡。 她现在不就像是那琉璃瓶子里的蝴蝶,一举一动都被外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保护是保护,监视是监视,二者怎么能混为一谈。 但她语气平静,好似只是随口回答。 萧玄誉握住她的手,脸上笑容不变,突然看向地上跪着的裴月茹。 “都起来吧,朕知道你是宸妃的堂妹,宸妃既然喜欢你,你就多来宫里陪伴她。” 裴月茹先是应声,然后才敢起来,看都不敢看皇帝一眼。 娘说了,这皇宫看似到处都是富贵,可其中全是阴谋,有那三个大家族的女儿在宫里,别人敢勾引陛下就是在找死。 当初裴府和裴月姝撇清关系,不就是怕会被因此牵连。 裴月姝见她极为拘谨,就叫金桔送她出宫去。 裴月茹朝着她浅浅一笑,可转身时笑容突然消失。 她原还以为堂姐是个什么高洁贵女,没想到才短短几个月就忘了青梅竹马的夫君投向皇帝的怀抱,真是令人不齿。 若不是因为娘亲的那番话,她才不想来这吃人的皇宫。 她今年已经十七了,可因为她的爹爹是国公府二房庶子,致使高门看不上她,门槛低些的她又不愿将就。 又因为裴家出了裴月姝的事情导致全家人颜面尽失,她娘担心在外面受辱,都不愿出门走动,那到何时才能给她找个如意郎君? 娘说得对,她落到现在这样嫁不出去的窘境,全都是裴月姝害的,她必须要为自己负责。 本来今日她是想让裴月姝帮帮她,她如今那么得宠,又怀了皇帝的孩子,若是她能说动让皇帝赐婚,她便是看上谁就能嫁给谁。 她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但还有待斟酌,她才貌和出身都不如裴月姝,那这看男人的眼光一定要比她好,今后必定也要活得比她更为体面。 想到这,裴月茹脸上重新扬起笑意。 临出发的前一晚,萧玄誉待在景阳宫没有走,裴月姝怀着身孕越发嗜睡,早早便洗漱歇下。 萧玄誉看了她很久,脑海里满是那日她在廊下说的话。 他在她脸上亲吻:“等你平安生下我们的皇儿,朕想与你重新来过。” 翌日,萧玄誉早早便起了,他没有惊醒裴月姝,由太监们伺候着换上龙袍,在床前看了她一会,便离去。 他们走后,裴月姝感觉宫里清静了不少。 太后抱病闭门不出许久,宫中除去因小产后身体格外孱弱的霍淑妃,其余的高位嫔妃都随皇帝去秋猎,剩下的都是些不得宠也没有家世的,还有同样有孕的季顺仪。 萧玄誉在景阳宫留足了人手,季顺仪那却是没有过问,可见偏宠。 天气转凉,裴月姝的孕吐渐渐好转,也愿意出去走动,此时正在花房观赏司苑房送来了一批珍稀绿菊。 外面传来几声动响,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禀告。 鸢尾过去瞧了一眼,而后秋萍跟着过来行礼道:“娘娘,适才谢婕妤和陆美人求见,奴婢已经把她们都打发回去了。” “她们来做什么?陛下不是说不让宫中妃嫔来打搅您养胎吗?”杜嬷嬷皱眉,下意识以为这些人来者不善。 裴月姝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也不知萧玄誉走前和这些人说了什么,都敢明着自作主张。 这下她也不确定萧玄誉有没有把那天她的话听进去,若是没有,那这些人就得由她自己一个一个清出去了。 景阳宫外,谢婕妤和陆美人吃了个闭门羹,谢婕妤却是松了口气,“陆妹妹,你知道我不喜出门走动,往后你还是不要再叫上我了。” 她本也不想来,只是陆美人一直来她宫里,有说皇后贵妃不在,宫里就属宸妃最大,她们要想过得好些,还是得和她多多走动。 谢婕妤自进宫后就与世无争,也知陆美人是想借着上次她救了宸妃一事好进这景阳宫,却也抵不住陆美人的百般请求,到底是在宫中相处了两年的姐妹,所以她来了,但是唯此一次。 谢婕妤走了,陆美人站在宫门下,脸上满是思索之色。 晚间海棠传了膳食,鸢尾下意识就抱来了一只猫,可却被秋萍拦下。 “娘娘有孕,怎么能再接触这些牲畜,鸢尾你可别害了娘娘。” “你!”这猫的特性只有她们和霍家人知晓,鸢尾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把雪绒抱过来让我瞧瞧。”裴月姝觑了两人一眼。 如今她的膳食都由这两只猫盯着,为了不让外人起疑,裴月姝自是要装作无比喜爱它们,也给它们起了名字,一只叫雪绒一只叫雪球。 她有孕之后没有再抱过它们,但每日都会让鸢尾带它们过来给她看看。 鸢尾瞪了秋萍一眼,抱着雪绒过去,裴月姝指了桌上的一盘肉食,让宫女装了一小碟放在雪绒面前。 雪绒倒是吃得十分欢快,对桌上其余吃食也没表现出什么反应。 裴月姝这才敢动筷。 宸妃亲自发话,秋萍也不敢说什么,可第二天却是和几个宫女自作主张的想把两只猫都移出去,但被金露拦住。 “你这是做什么?娘娘每日都要看这两只猫,你就不怕娘娘生气?”金露道。 “金露,你别忘了咱们是谁的人,陛下让我们在景阳宫伺候,就是为了看住宸妃,如今宸妃有孕,自是该以小皇子为重,太医可都说了,娘娘不宜接触这些猫猫狗狗,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娘娘和小皇子好。” “娘娘喜欢这两只小宠,平时也只是看看并未上手,我看你是多虑了,再者说,你我不过都是宫里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奴才替主子做决定?” “哼,若是奴才,我也是陛下面前的奴才,我也只听陛下的吩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否则等陛下回来,我定要禀明你照看宸妃不用心。” 金露气急,只能由着她们将雪绒和雪球抱走。 当日裴月姝没看到两只猫,果然发了脾气,秋萍丝毫不惧,劝她应要以皇嗣为重。 “小路子,给我掌她的嘴。” “娘娘!宫中不能动用私刑,您这样是藐视宫规,您既是觉着奴婢有错,奴婢去司刑房领罚便是了。” 秋萍跪得笔直,司刑房的奴才知道她是从前陛下身边的宫女,自是不敢重罚。 “宫规?”裴月姝冷笑,给了小路子和另一个太监一个锋利的眼神。 然而小路子和小江子对视一眼,竟是跪在地上不敢上前。 他们都是皇帝身边的人,而且秋萍的母亲是皇帝的奶娘,在皇帝身边极为得脸,就是给他们几个胆,他们也不敢动手。 “放肆!”裴月姝拍桌而起。 “娘娘息怒......”宫女太监跪了一地,但脸上丝毫不见恐慌。 鸢尾和杜嬷嬷心疼不已,可眼下也只能劝着裴月姝为了腹中的皇嗣暂时忍耐。 “都滚出去!”裴月姝吼道,可下一秒却是弯了身子,她捂住肚子面露痛苦。 “娘娘!娘娘您这是怎么了?”鸢尾焦急地扶着她。 杜嬷嬷则是朝那些奴才吼道:“你们都是木头吗?还不快去请太医!要是伤及了娘娘腹中的皇嗣,看你们还怎么跟你们主子交代!” 金露和金桔慌了神,其余的奴才也没好到哪去,小路子和小江子更是连滚带爬的出去。 秋萍此时也硬气不起来了,脸上浮起茫然之色。 这宸妃不是为了皇嗣向来谨慎吗,在外面连口水都不敢喝,怎的会因为两只猫不顾肚子里的孩子动怒呢。 第24章 让侍卫掌嘴一百 很快太医便来了,白太医这几日抱病没来太医院上值,来的是一位较为年轻的太医,姓孙。 “娘娘这是气急攻心动了胎气!我......我这就给娘娘施针保胎!” 孙太医到底年轻,面对的又是怀了龙嗣的宠妃,还是这样紧急的情况,吓得他连自称都忘记了。 鸢尾担心娘娘看到那几个奴才又动气,把她们都赶了出去,“要是娘娘和小皇子有个什么事,你们也不用去回禀陛下了,直接去跳明湖吧!” 她将寝殿的门用力合上,留外面的奴才跪立难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里面也没传出什么动静,秋萍也有些害怕了,忙叫那几个三等宫女将那两只惹出这一连串祸事的猫抱回来。 景阳宫传太医的事很快就传出去,霍淑妃和不少妃嫔都打发了人过来问,可景阳宫上下口风都紧得很,她们什么都没打听到。 这宸妃有孕以来一直小心谨慎,龙胎也因此极为安稳,还是头一次这么急的传太医,可见一定是出了事。 霍淑妃身体其实已经好全了,但霍家对她的态度不清不楚,她也只能一直在尚阳宫躲着,听闻消息,她心情大好。 “我的孩子没了,别人也休想平安生下,最好就让宸妃母子一尸两命!” 可令她失望的是,孙太医医术高超,不过一个时辰就稳住了宸妃腹中的孩子。 “娘娘,这几日还不可掉以轻心,下臣会每日来为娘娘针灸一次,直到胎气稳固为止。” “有劳你了,还不知太医姓甚名谁。”裴月姝靠在迎枕上脸色有些苍白。 “下臣姓孙,单名一个幕。” “孙太医,既然白太医抱病,那往后我的身体就都由你来照看。” 孙幕面露犹豫,陛下亲自指派白太医照看宸妃的身孕,他哪敢越俎代庖。 “孙太医不必忧心,你此番救了我的孩子可见医术高超,我自会向陛下如实禀明,让你代替白太医。” 话说到这,孙太医自是不再推辞,行完礼便回太医院准备安胎的药物。 夜里,裴月姝落了一点红,当染血的衣服被银翘清出来时,景阳宫的奴才们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好在过了两三日后裴月姝不再见红,慢慢恢复了先前的康健。 一大早,裴月姝尚未起身,跟着萧玄誉前往秋狩的胡广福匆匆赶回宫,他带着好些侍卫来到景阳宫先是问宸主子起了没。 小路子回答没有,然后欲言又止,胡广福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放心吧,陛下不是不讲理的人,你和金露金桔一直在宸主子面前尽心伺候,陛下都知道。”胡广福一甩拂尘,很快秋萍等人便被侍卫捂着嘴拖到正殿门口。 “大胆贱婢!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胡广福压着声音指着那几个不顾主子命令擅自将主子爱宠抱走的宫女。 其余两个便罢了,她们本就是听从秋萍的吩咐,早在宸妃动怒的时候她们就后悔了,如今见了胡广福什么都还没辨明就立即跪下求饶。 可秋萍现在依旧硬气,直挺挺地站着,她想说话但嘴被侍卫捂住,只能用不甘心的眼神盯着胡广福。 她的娘可是陛下的奶娘,陛下的生母顺懿皇太后去世之后,也都是她娘一直照顾,对陛下有莫大的功劳。 本来以她的身份,该是进宫做主子,结果只做了个宫女不说,还被从御前指派到这景阳宫,眼瞧着是一点指望都没有了。 她不甘心,可却还是尽心看顾宸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她什么都没有做错,陛下肯定会看在她们母女这么些年尽心尽力伺候的份上,一定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等到裴月姝起身,鸢尾和银翘伺候她洗漱,把外头的事告知了她。 裴月姝还没做声,外面就传来了扇巴掌的声音。 那些侍卫都是跟在皇帝身边保卫皇帝安全的人,自然都是武功高手,光听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就让人平白觉着脸疼。 “娘娘,您可要出去看看?”鸢尾道。 裴月姝摇头,上一世宫里没有鸢尾她们,更没有金露和金桔,是秋萍一直贴身伺候她。 她人的确很是稳妥,对萧玄誉的吩咐言听计从,但她心比天高,整个景阳宫说是裴月姝的地盘倒不如说是她的。 裴月姝已经记不得自己被萧玄誉磋磨,在这孤立无援时被她暗暗欺辱过多少次。 有一回,她还故意勾引萧玄誉让她看见,就在此刻她身下的这张床上。 她抱紧自己感觉到了一阵恶心,“鸢尾,我有些冷。” 鸢尾急忙取来了锦波纹的披风给她披上,裴月姝趁势握住了她的手,但动作极为小心翼翼。 鸢尾对上她那复杂的视线,冲她笑着摇头,她不过就是在手臂上划了道小口取了点血,就能将秋萍那些犯上作乱的人赶出去,简直不要太值。 她记得幼时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家中子女又多,若不是被国公府买回去,她早不知流落到哪个烟花柳巷,姑娘从小就待她极好,她为姑娘做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娘娘,胡公公求见。”金露在外通禀。 裴月姝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脂粉,银翘心领神会,忙沾了一些搽在裴月姝气色极好的脸上,而后才去把门打开。 “奴才参见宸妃娘娘,陛下听闻娘娘动了胎气,急得不行,忙遣奴才回来探望,娘娘的身体可还安好?”胡广福见裴月姝面上没有一点血色语气十分焦急。 “我一切都好。”裴月姝淡淡道,而后便偏开头,一副不愿面对御前之人的样子。 胡广福暗道一声坏了,宸妃本就对被处处监视而不满,现在又出了奴才欺主这样没道理的事,若是此事得不到妥善的处理,怕是陛下又要受冷落了。 他现在看得真切,若是从前陛下指不定还不会怕受宸妃冷待,如今陛下是动了真感情,又有孩子在,也难怪陛下急着想回来。 “老天保佑,娘娘没事就好,陛下急得都吃不下饭,但实在是脱不开身,还望娘娘能体谅。” 裴月姝点头没再多说。 胡广福又道,“陛下走前一直惦念着娘娘在宫里的安危,这才吩咐了景阳宫的奴才让他们做事要更加细致,没想到秋萍等人这般胆大妄为连娘娘都敢欺辱,陛下口谕,让侍卫掌嘴一百,娘娘可消气了?” 鸢尾怒气冲冲道,“只是掌嘴一百?公公是不知道那日秋萍有多嚣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这景阳宫的主子?娘娘为了腹中龙胎一直都是小心再小心,此番却还是被她气得动了胎气,就可见一斑,若是陛下真的在意娘娘,在意尚未出世的小皇子,就应该把这贱人赶出景阳宫,省得娘娘日后见了心烦!” “鸢尾姑娘说的是,陛下也是这般吩咐的。”胡广福擦了一把脸上的虚汗。 其实萧玄誉什么都没吩咐,只叫他看着办。 那秋萍到底是陛下奶娘的女儿,也在陛下身边伺候了多年,有其中的情分在,实在是不好惩处,所以他留了个心眼,只说了掌嘴的事。 眼下宸主子的意思只是将人赶出宫,那便都好办了。 裴月姝脸色稍霁,而后跟胡广福说了太医孙幕的事情。 白太医年老多病,换个同样医术高超的年轻太医照看也是在情理中。 那天发生的事萧玄誉知道得清清楚楚,也已经重赏了孙幕,有宸妃亲自开口,等陛下让人查过此人没有问题后,自是会同意。 胡广福又再三问候了裴月姝的身体,确定她已经消气后才离开。 此时外面的掌嘴声也已经停了,三个如花似玉的宫女被打得没有人样。 尤其是秋萍,其余二人因为早早认错的原因,侍卫也没有真下狠手,但秋萍的态度就极为嚣张,硬是犟着不肯认错,还口口声声要去找陛下理论。 第25章 喜欢我送你的猫儿吗? “来人,还不快把她们都拖走,往后再不许她们进景阳宫半步。” 胡广福担心宸妃听了又要动气,到时候这秋萍可就是非死不可了。 引起事端的三个宫女被皇帝快速解决,可他这般做法在景阳宫却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景阳宫的宫女太监都是皇帝亲自安排的人,可连秋萍这样的亲信得罪宸妃后都被如此对待,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从此他们都不敢再小瞧宸妃,更加不敢仗着是皇帝的人而暗暗拿乔,而宸妃陪嫁的几位宫女也算是真正在景阳宫站稳了脚。 “娘娘,这是今日的安胎药,已经凉得差不多,您快趁热喝了吧。”金露端来药盏。 裴月姝放下手中的典籍,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而后将药盏放回。 可金露却是没有退下,反而盯着裴月姝手中的典籍道,“娘娘也爱看这《白虎通义》,奴婢听说宫中的藏书阁珍藏了一套,娘娘可要去看看?” 裴月姝看向她,只是瞬间就什么都明白了。 “今天太晚了,明日巳正时分吧。” 金露心满意足地退下,裴月姝心里想着事情,后面几乎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翌日,裴月姝用过早膳便带着人前往藏书阁,若是没发生秋萍的事,定是有人会跳出来以安危之名阻拦宸妃出宫,可有了秋萍为例,谁都不敢放肆。 可他们也不敢松懈,怕宸妃出事,几乎倾尽了半个宫的人手,浩浩荡荡跟在宸妃身后。 宫中的藏书阁不是谁都能进,看守的老公公极为严厉,平时就是奴才多在藏书阁门口逗留一会都要发火。 裴月姝自然不能带这么多奴才进去,就只带了鸢尾和金露,再就是两个小太监。 老公公听到小路子的提醒知道她是宸妃,瞬间变得毕恭毕敬,弯着腰请她进去。 “娘娘放心,藏书阁中没有旁的人,里面也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娘娘若是有什么事,让人叫唤奴才们一声便是。” “有劳了。”裴月姝走到门口,扶着鸢尾的手一转,突然搭在了金露手腕上。 金露心领神会,扶着裴月姝进去,其余人则是留在外头等候。 吱呀一声,门被金露关上,裴月姝缓缓打量这里,因摆放了大多的书架,根本看不清全景。 她没让金露扶着,自己穿梭在书架之间寻找那套《白虎通义》。 藏书阁很大,也很安静,金露不知道去哪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几乎只有裴月姝行动间衣饰发出的摩挲声。 裴月姝很快就找到了那本书,可惜放得有些高,她需得垫脚才能够得到,裴月姝看了它一会,正要离开可听到身后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她果断伸手去够,结果必然是够不到。 可一双修长如玉的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擦过她的手背,带来温热的触感。 裴月姝佯装惊恐地转过身,而霍弛也趁此抓住了她的手腕,掌心滚烫似火。 上次中秋夜宴,裴月姝只是匆匆一瞥,并未看真切。 五个月不见,他瘦了一些,那张本就轮廓分明的脸显得越发凌厉逼人,黑沉如墨的眼眸中仿佛蛰伏着一只猛兽,时刻准备破笼而出。 “听说你动了胎气,现在可好全了?” 霍弛语气温和,可步伐却是渐渐逼近,裴月姝仰头看他,只能慢慢后退,直到停靠在书架上退无可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被霍弛紧紧贴着,霍弛这才停止,俯视那张惊心动魄的脸。 “都这么大了。”霍弛低头,语气中染上几分惊喜。 裴月姝眨了一下眼睛,晶莹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白里透红的脸颊好似娇艳的花瓣沾上了晨间的露水,显得更加勾人。 霍弛眯了眯眼睛,松开她的手腕,转而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哭什么?在宫里受委屈了?” “少主不嫌我?” 她眼尾和鼻尖都微微泛红,泫然欲泣的模样怕是换做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儿都不会忍心去拒绝。 霍弛弯唇,“若是会,我就不会费这么大功夫来这见你。” 话音还没落下,裴月姝便主动抱住了她的腰身。 她大着肚子,霍弛自然不敢去推她,只能趁势也抱住了她。 明明是这样亲密无间的举动,可这紧紧相拥的一对男女却是各怀心思。 裴月姝清楚的知道霍弛为什么要来宫里,霍弛也明白她为何要示弱后再投怀送抱。 “喜欢我送你的猫儿吗?” 那熟悉的诱人馨香直往霍弛的全身钻,他下意识就在她的后背轻抚,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愣了一下。 “喜欢的,多谢少主这些日子的照拂。” 裴月姝深深明白,如今她在宫里平平安安,不仅有鸢尾等人的功劳,更多是就是她眼前这位。 季皇后和向贵妃要想害她,光靠一个萧玄誉根本抵挡不住,是霍家的势力为她阻拦了许多的暗害。 这样一座大靠山,她可舍不得放弃。 霍弛凉薄一笑,若说是他主动照拂,不如说是这个女人步步紧逼。 他还曾担心裴月姝会像他做的那个梦里一样,进宫后被人欺辱无还手之力。 明明那个梦很多事情都得到了印证,他也是靠着那些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霍家清理干净。 而她是唯一的异类。 从什么地方开始不一样的呢?那自然就是她主动找上自己之后。 愿意怀上一个陌生人的孩子再陪伴在杀夫仇人身侧,她做了这么多的牺牲,当真只是为了给虞鹤川报仇吗? 明明她此前与萧玄誉从未单独相处过,但是她却能次次都算准萧玄誉的心,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不仅哄得他现在为了这个孩子愿意继续引狼入室把霍家也拉下水,而且就连太后都敢下手。 这让霍弛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被裴月姝耍了。 或许她就没想过要怀他的孩子,只是想借着他的保护,生下皇帝的长子,依照皇帝如今对她的在意程度,她若是有那个手段除掉其他妃嫔的孩子,那这大晋的江山迟早都是她们母子的。 霍弛捏着裴月姝的下巴,对上那一双潋滟的水眸,似乎想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看穿。 “姝儿这般聪慧,想来没有我霍氏的帮扶,也一定能在宫里站稳脚跟。” 裴月姝继续示弱,将脸贴近他的掌心,气若幽兰,“大人过誉了,若是没有大人的这个孩子,想来霍淑妃小产那次我便已经死在季皇后的手里。” 霍弛对她仍是不放心又如何?在没有验明这个孩子真的是他的之前,他只能好好护着她。 女人眼神清亮,霍弛什么都没看出来,神色漠然地收回了手,也松开了她。 他虽然是裴月姝的第一个男人,但如今她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女人,日日与皇帝在景阳宫耳鬓厮磨,他接触起来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觉得十分不舒服。 裴月姝丝毫不在意他的嫌恶,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看着霍弛的眼神中不带一丝色彩。 “多谢少主让孙太医照看我的孩子,若是少主无事,那我就先走了,宫中人多眼杂,为了彼此的安全,少主还是别再与我见面为好。” 裴月姝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秋萍拿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被气得动了胎气不过是她演的一场戏罢了,当然,若是没有金露小路子和孙太医等人的帮助,她也没办法演下去。 没等霍弛开口她便转身离开。 霍弛抿唇,刚刚还在他的怀里装的温柔小意楚楚可怜,现在也能说出不要再见面这样狠心的话,真是觉得他被她吃定了是吧。 他上前几步从背后揽住她的腰,掌心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她隆起的小腹之上。 霍弛心头一跳,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血脉在掌下跳动,他本能的想要抚摸,但被他硬生生抑制住。 “急什么,难道你不想知道你选中的靶子有没有被皇帝宠幸?” 第26章 站久了腰酸...... 裴月姝稍稍垂眸就能看到贴在她肚腹上的那只大掌。 “等他们回宫,自是什么都会知道。” 林御女无缘无故被皇帝放进了秋狩的陪同名单里,她曾经又得罪过向贵妃,依照向嘉善的性子,她断然是不会放过她。 皇帝跟林御女相处了这么久,明明心存喜爱却从未召她侍寝,这其中原由裴月姝最清楚不过。 萧玄誉不过是把林霜见当成了三年前的她。 她幼时喜欢缠着祖父学女子极少涉猎的骑射之术,二夫人不是她的亲母,自是不会太过拘束她。 因此她在闺阁中时性子与京中贵女的含蓄端庄截然不同,想来这才是当年猎场遥遥一望,让萧玄誉至今牵肠挂肚的一点。 而萧玄誉现在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又恐她知道了林御女的存在会生气,所以林御女对于薄情自私的他而言不过是一时解闷的玩意儿,想见就见,不想见就抛之脑后。 “你倒是胸有成竹。”霍弛眼神一凛,可下一秒他的视线却是全聚到了她的胸口。 素色的衣衫更衬得她肌肤柔嫩光滑,原本就颇具规模的峰峦更为波澜壮阔,峰与峰之间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含蓄带怯地隐在迷蒙的山雾之下,如雪似酥,夺人心目。 霍弛只觉口干舌燥,脑海中不自觉想起那七个晚上,他放在她小腹上的手微微收紧。 裴月姝皱眉,似是担心霍弛会伤害她的孩子。 她扭过头美目圆瞪,压低声音唤他的名字。 “霍弛!” 霍弛眉眼深沉,盯着裴月姝的娇嫩如花瓣的红唇,直至眼神越发凶狠,就像是压抑已久的困兽突然放出。 “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叫我?” 裴月姝嗤笑,“之前在床上,你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霍弛心中似乎是绷着一根弦,伴随着这句话彻彻底底崩裂。 他近乎是凶恶地含住了裴月姝的嘴唇,将她抵在书架上,尽情品尝那清洌的甜美。 裴月姝被他抓着手腕,不得不仰起头承受,她没有挣扎反而似享受一般眯着眼睛,只为藏住了里面一闪而过的得逞之色。 莫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嘴唇上传来阵阵灼烧感,裴月姝嘤咛一声,表情染上几分痛苦。 霍弛松开了她,盯着她脸上那靡靡的绯色,眼睛微微泛起了危险的红,“怎么了?” “站久了腰酸......” 裴月姝挺着肚子,委屈撇嘴加微微皱眉的样子当真是娇气极了。 霍弛眉眼舒展开,他松开她的手腕,大掌顺理成章地放在她腰间,而后慢慢抚向她的小腹。 但只是轻轻碰了几下,他便将她拦腰抱起去了一旁观书的躺椅。 时间缓缓过去,眼瞧着就要到午时,鸢尾和银翘迟迟没听见里面有动静有些担忧。 鸢尾敲门问:“娘娘,可要送些茶水进来?” 裴月姝环着霍弛的脖子,配合着他的肆意索取,她听出了是鸢尾的声音,但是没听真切她都说了什么。 她将霍弛推开,表情迅速冷却下来,仿佛刚刚也沉醉于那深吻的人不是她。 她轻抹唇角,扭头看向被层层书架挡住的大门。 霍弛冷嗤一声,用力拉下她肩头的衣服,露出那完整的一侧锁骨以及那圆润如珍珠的肩头,他感觉牙齿有些痒,下一秒竟是直接咬了下去。 “唔......”裴月姝吃痛,咬着唇没让自己叫出声。 可那刺痛只是维持了几息不到,她就感觉肩头传来一阵湿濡和酥麻,她盯着霍弛的发顶,表情若有所思。 不出一会功夫金露便打开了门,从太监手里接过茶水,“要的,娘娘看书看得入迷,交给我就好。” 鸢尾知道金露是霍弛的手下,也知道霍弛绝对不会伤害姑娘,这才安心重新关上门。 “我该走了。”裴月姝极力控制自己的声音,她将霍弛的头推开,将肩上的衣服拉起。 霍弛不依不饶,直至在那圆润的肩头留下好几道耀眼的红梅为止。 他抬起头触及裴月姝那清冷至极的眼神,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楚刚刚的温情是现实还只是一场梦。 “走吧。”他的眼神恢复了平日里的黑沉,只是被他静静看着,就让人平白觉着可怖。 裴月姝从他腿上起来,背对着他整理衣襟和头发,等收拾妥当,她只是微微偏了一点头,都还没看到他脸上是何种表情就毫不留念的离开,留霍弛坐在躺椅上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 霍弛此番进宫是想弄清楚裴月姝的一些秘密,可惜的是,她怀着孩子,只要她不愿说,他短时间内也拿她没办法,所以裴月姝才会配合着示弱。 但光示弱是没有用的,裴月姝要的霍弛离不开她,亦或是说离不开她的身体。 否则霍弛一直不信任她,想要解决这一点也极为好办,只需等她生下孩子验明血脉后,让人杀了她即可,反正他们霍氏总是能找到一个可信赖的女人将她送进宫再光明正大抚养她和霍弛的孩子。 有她没她根本不重要,所以她要在这段时间让自己变得重要。 原本她想的是,等她生下孩子,可以主动对季皇后和向贵妃动手,配合霍弛在前朝打压季向两家,让霍弛知道她在宫中的价值,不仅仅是为他生下一个孩子。 但今日霍弛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见她,让她嗅到了几丝不一样的味道。 诚然霍弛也可能是在演戏,想让她误以为自己成功吸引到他了,好对他越发信任。 可刚刚的一连串试探证明霍弛的确对她动了别的心思,但防备依旧是有的。 男人这种东西,总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就是要让霍弛知道,他们之间不过演戏而已,沉沦其间的人一直都是他自己。 以他那样高傲的性子怎么能受得了? 只要让他忍不住想来找自己,还怕没有他主动臣服于自己的那一天吗? “娘娘。”金露不知道从何处冒了出来,上前搀着裴月姝的手。 裴月姝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萧玄誉在景阳宫的人完全剔除后,就该轮到霍弛的人,她的身边只能容下自己人。 秋葵已经将她当初给的名单里的人慢慢收复,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新平猎场,胡广福连赶了两天两夜的路,只为快些回来向皇帝禀明宸妃的现况。 宫中传来的消息萧玄誉看着总还是不放心,所以才会派胡广福回去,因此哪怕如今已是深夜,胡广福还是大着胆子让人叫醒萧玄誉。 “怎么了?” 慵懒如猫的甜美声音响起,一双纤白的藕臂环上萧玄誉的腰,林霜见眼睛都没睁开就往他身上凑,光是这样被他身上的龙涎香香味包围,她就感觉到了一阵满足。 萧玄誉偏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拿开,“朕有些事,你睡吧。” 他将松垮的寝衣系上,掀开幔帐去了外间。 林霜见的困意醒了大半,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她没有睡,而是竖起耳朵听外间的动静。 “启禀陛下,宸主子和小皇子一切安好,奴才已经把秋萍等人赶出了景阳宫,娘娘气也消了,不过依奴才看,娘娘怕是,有了心结。”胡广福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 萧玄誉突感头疼,他在景阳宫留那些人也是为了宸妃的安全,要是真的全部撤走,那后宫那些女人还不把她和孩子生吞活剥了。 可秋萍犯上是事实,宸妃为了保全这个孩子一直小心翼翼,把这个孩子看得无比重要,这样都被她气得动了胎气,可见秋萍早就对她不敬。 将秋萍赶出去是正确的,至于其他的,日后慢慢再看吧。 胡广福又说了太医孙幕的事情,萧玄誉对此人有印象,的确医术高超。 他立马让人去查孙幕,白太医毕竟年老,若是没有问题,将宸妃的身孕交给孙幕也不错。 交代完事情,胡广福退下,萧玄誉继续就寝,他掀开幔帐,就见林霜见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 第27章 裴月姝明摆着是不想去见霍弛 又是宸妃,明明她远在皇宫,明明现在陪在萧玄誉身边的人是她,可宸妃还是无时无刻影响着萧玄誉。 林霜见内心极为酸涩,但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陛下......” 她半起身牵住萧玄誉的手,肩上的寝衣滑落露出白皙皮肤上星星点点的痕迹。 萧玄誉正想着事情,并未理会林霜见的故意勾引,他翻身上床将林霜见揽进怀里。 “霜儿,朕问你一件事情,你要如实告诉朕。” 林霜见乖巧地点头。 “若是朕为了你的安全考虑,将可信之人派到你身边保护,你可是会怨朕让人以保护之名做监视之事?” 林霜见不傻,当然知道萧玄誉是在说宸妃。 宸妃原是臣妇,在丈夫战死沙场后被皇帝纳进宫的事人人皆知。 原本林霜见还以为像萧玄誉这么好的人,又是位高权重的皇帝,一定是那宸妃丧夫之后为了将来的荣华富贵才勾得皇帝将她光明正大娶进宫。 可现在她却是不这么想了。 若是宸妃喜欢萧玄誉,又怎么会对他监视一事感到生气。 而且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也感觉到了什么叫帝王深不可测。 萧玄誉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她直到现在都不明白。 上次中秋宫宴后,萧玄誉来找她,她那时又嫉妒又不甘,于是勾着萧玄誉上床,但被他冷脸拒绝。 她都曾一度认为,萧玄誉要跟她谈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 要不是这次她在猎场被向贵妃当众羞辱,向贵妃和那些恐怖的女人还险些要了她的小命,恐怕萧玄誉也不会出面相护,然后顺理成章地让她侍寝。 现在哪怕她已经什么都得到了,帝王的宠爱,更高的位分,可她这心里依旧没有一点安全感。 “我会生气。”林霜见垂下眼眸。 她清楚的知道萧玄誉喜欢她什么,若是她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处处对他顺从,恐怕也不会引来他的侧目。 萧玄誉变了脸色,“为何?” 林霜见的肩膀被他勒得有些疼,她硬着头皮道:“保护是保护,监视是监视,这是两码事,陛下你也可以只是让人保护啊,监视这词听着就不对,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事被你一直提防着一样。” 萧玄誉沉默片刻后恍然大悟,以前裴月姝只是他豢养的一只金丝雀,他让人一直盯着一只雀儿自是没有什么不对。 可现在裴月姝是他心仪的女子,再这样做只会让她觉得他在意的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 怪不得这段时间裴月姝对他的态度有些不一样,时而让他觉得她也对他慢慢动心,时而又让他觉得她依旧心存怨怼,如今的示弱只不过是为了想保全自己和孩子。 原来只是他们都不明白对方的心思罢了。 “陛下!”林霜见突然坐了起来,吓了萧玄誉一跳。 “怎么了?”他皱眉看向她。 “我知道你刚刚说的是宸妃娘娘,我也知道你喜欢她,可是我也喜欢你啊,我知道你是皇帝,三妻四妾三宫六院是再正常不过,可我也是个人啊,心仪的男子面对我的时候心里装的却是旁的女人,我也会伤心会难过,在宫里,我不奢求你能忘却宸妃,可是这里没有宸妃,你就不能暂时放放?” 萧玄誉微愣,他还是头一次听到宫妃将吃醋说得这般大义凛然,好像真的是他做错了一样。 可看着林霜见泛红的眼眶,他也说不出什么指责的话,毕竟她也只是喜欢自己而已。 而且林霜见刚刚的一番话为他解决了一些困扰,他心情很是愉悦,将她重新揽进怀里,说了一个好字,至于是不是真的暂时将宸妃放下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又过了几日,孙太医来为裴月姝请脉,说她身体康健,腹中的小皇子也很好。 裴月姝点头,让人送他出去,这时金露奉来了糕点,她十分自然地又提起了藏书阁。 “那本书我已经看过了,就没必要再看一遍。”裴月姝捏起一块做成花朵形状的如意糕放进口中。 金露脸上浮起几分焦急之色,但裴月姝明摆着是不想去见霍弛,她又不明强逼着她去。 “总会有旁的好书,不如娘娘......” “我懒得出去,你去藏书阁帮我取回来就好。” “这......”金露无奈,最后只是应是。 很快金露便从藏书阁带了一本书回来。 “宫中的藏书阁也会有话本子?”裴月姝笑得促狭。 “娘娘们都爱看,藏书阁的太监为了投其所好,总是会有些渠道。”金露道。 裴月姝闲着也无事,随手翻看了几页,可看着看着却是笑出了声。 这本话本子倒是与平时她看的不同,讲的是千金小姐流落在外,被丞相父亲认回后抛弃乡下才子。 穷苦才子?霍弛?他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书是你找的,还是有人觉着不错,推荐与你的?” “是奴婢自作主张,若是娘娘不喜欢,奴婢再去藏书阁要过别的。”金露脸上浮起几丝尴尬之色。 “不必了。”裴月姝脸上挂着浅笑。 “娘娘这样笑起来真是美极了,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金露由衷道。 裴月姝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未再接话。 这宫中的人,尤其是外面塞进来的细作,真是都聪明极了。 金露一定是预感到她迟早会对她们这些霍家人下手,所以性格上产生了一些变化。 似乎是放开了,也更鲜活了,想让自己与她多建立起些信任。 是真是假裴月姝都不在乎,只要她暂时对自己是有用的。 坤宁宫,大部分的宫人都随季皇后去了新平猎场,唯有住在西厢的季顺仪那稍微热闹些。 “顺仪娘娘,皇后娘娘走前有过吩咐,您无事还是不要出坤宁宫为好。” 季顺仪如今也就十五岁,正是最活泼开朗的年纪,哪里能一直闷在这坤宁宫。 都已经大半个月了,再者说景阳宫的宸妃不也时不时会出宫门转转,她这都还没显怀,自是更方便出去走动。 她带着七八个宫女太监,就要无视拦在前面的坤宁宫的大宫女洛琦出宫门,但还没走出几步,宫门就被四五个太监挡住。 “大胆,我想去御花园逛逛,难道还要得到你这个奴才的允许?”季顺仪皱眉。 “奴婢哪担得起,只是皇后娘娘懿旨,奴婢们不敢不遵从。” “哼,堂姐是让你们好好照看我,可没有说让你们像看犯人一样看着我!” 季顺仪早些天就想出去走走了,只是被洛琦以皇后的名义一直拦着,到如今已经是烦不胜烦。 “我今日就要出去,难不成你们还敢同我动手?” 季顺仪走在前头小脸紧绷,她怀着孩子,自是没有人敢拦。 洛琦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强扬起笑脸给了那些太监一个眼神。 拦路的太监们散开,季顺仪带着人顺利出了宫门。 洛琦跟在她身后,季顺仪在御花园赏了会花,走累了便在一处亭阁歇息,可当她要起身离开时,洛琦突然在她背后推了一把。 季顺仪脚下是台阶,若是摔下去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但洛琦却是立马又拉住了她。 “顺仪娘娘脚下可要当心啊!”洛琦一脸后怕地将已经吓得浑身瘫软的季顺仪架到石椅上坐下。 “是你......是你推我!”季顺仪脸色苍白颤着手推开洛琦。 “顺仪定是吓糊涂了,奴婢怎么可能推您呢?奴婢可是自小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是季氏的家生子,怎么可能会做出对季氏不利的事?若是娘娘不信,大可问问您身后跟着的这些宫女,问问究竟是不是娘娘自己没注意差点摔了?” “奴婢们看见是顺仪娘娘自己没站好。”那些宫女纷纷低下头道。 “你们......”季顺仪瞪大眼睛,被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而她的宫女明知刚刚的确是洛琦推得也根本都不敢说话。 “娘娘有何吩咐?”洛琦恭顺道。 “我回宫就是了。” 季顺仪眨了一下眼睛,突然掉出一串眼泪,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可真是蠢透了,她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争得过季皇后,她进宫就是为了给季皇后怀一个孩子,陛下说要把长秋宫给她居住的时候,已经是她最后的机会,可她居然拒绝,她这是把路活活走死了啊。 第28章 我腹中的孩子还未知男女 霍氏在宫中的耳目众多,很快季顺仪在亭阁险些摔下台阶的事就传到了裴月姝耳朵里。 上一世,季顺仪这个孩子虽然历经坎坷但还是平安生下来了,是为皇帝的皇长子,但季顺仪却因产后大出血不治而亡,这大皇子自然是从此养在皇后膝下。 “这季顺仪也是个可怜人。”鸢尾摇头感慨,洛琦敢这样做,也证明季皇后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姐妹情谊,季顺仪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个生子的工具罢了。 而且哪怕皇帝知道了季皇后的所作所为,也无法为季顺仪讨回什么公道,更别提护着她。 裴月姝却并不觉得季顺仪可怜。 她既进宫就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不过还是贪恋宫中的权势富贵,觉得能有几丝机会将季皇后挤下去最后她的儿子登基,自己成为太后。 她错在不自知,季宜灵是长房嫡女,若是废了她的皇后之位,那不等于再给季氏抹黑? 无论她有没有生下儿子,也无论她是否得皇帝宠爱,她的皇后之位都会稳稳当当,除非季氏倒了。 “季顺仪受惊,皇上皇后不在,太后又抱病闭门不出,宫中的妃嫔自然是要去探望一二。”裴月姝道。 “娘娘想去坤宁宫?”鸢尾不放心道。 “不,让小路子想办法透露点季顺仪出事的真相给陆美人,到时她就知道自己该对季顺仪说些什么了。”裴月姝勾唇一笑。 上辈子季宜灵就是有了大皇子傍身,行事越发嚣张,萧玄誉连句重话都不敢与她说,也正是此,越发助长了她的气焰,什么事只要她乐意,她都敢去做。 而她,因为得到了萧玄誉的偏宠,被季皇后视作逗趣的玩意儿。 直到现在,裴月姝每每一闭上眼睛,耳朵里都会浮起杜嬷嬷和鸢尾被季皇后命人活活打死时的悲鸣声。 裴月姝额上青筋暴起,小腹也跟着隐隐作痛,她赶紧停止了回忆,抓着鸢尾的手让她去请孙太医。 她这次是真的差点动了胎气,好在先前裴月姝一直精心养着,只是喝了几服药就平复住了。 裴月姝摸着小腹,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的看不出悲喜。 陆美人是那个人的人,在她家主子没有生下儿子之前,后宫所有怀孕的妃子都是她们的眼中钉。 霍宅,霍弛正在案上伏案疾书,听闻下人的回禀,他立即将毫笔扔开。 “动了胎气?为何?” “这......宫中的人没说。” 霍弛暗骂一声废物,他站起身,过了一会后又坐回去。 “去查清楚,看看是不是尚阳宫的人动了什么手脚。” 他虽然已经切断了所有霍家人和霍淑妃的联系,但也不确定霍淑妃在宫里这三年有没有培养自己的人手,若是这些人混迹在霍家人之中,要动点什么手脚,还不是易如反掌。 霍弛心下着急,裴月姝这一胎必须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否则他这么早来到京城,做的一切都将成了无用功。 好在过了几天后宫中传出消息,宸妃已经无碍,至于让她动胎气的真正原由,还是没能查清楚。 霍弛势必是要查清的,于是他又悄悄进了宫。 裴月姝这次没躲着他,去了藏书阁。 她动胎气一事瞒得极好,把孙太医叫来也是以请平安脉的名义,就连皇帝的人都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所以她这次出宫门,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少主有何急事寻我?”裴月姝直奔主题。 霍弛看了一眼她又变大了一些的肚子,他将她拉到躺椅上坐下,而他则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上次的意乱情迷。 “为何动了胎气?” 裴月姝也猜到了是因为此事。 “没睡好,又或许是吃了什么难克化的东西。”她撇开脸无所谓道。 “撒谎!”霍弛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自己,“你每日做了什么,吃了什么东西喝了几口水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你如今怀的不仅仅是一个孩子,还有我霍氏的未来,你最好给我好好保着他。” 裴月姝看着他的眼睛,“少主别忘了,我腹中的孩子还未知男女,霍氏未来这么大的担子我可担不起。” 霍弛原本就是在吓唬她,被拆穿后也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若不是儿子,你当如何?”他眼神稍稍收敛了些,目光中多了几分裴月姝看不懂的色彩。 “当然是请少主再给我一个孩子。”裴月姝笑道,突然揽住了他的腰身,“就是不知道少主愿不愿意?” 霍弛暗暗冷笑,那样做风险太大,他倒不如直接送一个与他一条心的霍氏女子入宫。 敢情她这次愿意来见他,是为着这件事。 “你先生下来再说。” 裴月姝心满意足了,以霍弛的性子他没直接拒绝,就说明事情还是有转机。 “你还没告诉我,为何动了胎气?”霍弛不依不饶。 “自是担心季氏女也生下皇子。” “为此?”霍弛面露鄙夷,“你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法,还担心这个做什么?” “我担心的是季宜灵,让她真的生不出孩子,才是绝了她所有希望。” 说到后面,裴月姝一句一顿,语气中是她对季宜灵累积了三年的恨意。 上一次因霍淑妃小产,裴月姝差点被季宜灵逼死,霍弛认为她是在记恨这件事。 她要的是绝了季宜灵的希望,并没有针对季氏。 “你乖一些,好好保着我的孩子,我自是会帮你。”霍弛伸手拂过她的脸颊。 裴月姝乖巧地在他掌心轻蹭,“少主打算如何帮我?” “坤宁宫固若金汤,想要下手还得靠他们自己人。” “少主的意思是,想挑起季皇后和季氏女之间的纷争,到无法收场时季氏自然会出手?” 到时无论是季皇后被舍弃,还是季氏因此内乱,对他们而言都是好事。 “季氏足足有三房,大房手握季氏的大部分资源,其余两房未必都与大房同心,他们也未必会愿意让季宜灵占着皇后的位置。当涉及自身利益时,有些人也就顾不上家族利益了。” 霍弛眼中闪过赞许之色,他只是随口一提,裴月姝就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留她在宫中的确是最明智的决定,但前提是她得和自己一条心。 虽然他也可以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可现在完全舍不得了是怎么回事。 霍弛让裴月姝坐在自己的腿上,他揽着她的腰,一只手在她肚腹上轻抚。 “他现在可会动了?” “未曾,也有可能动得太轻,我没感觉到。”裴月姝看着他的手背。 “看来同你一样乖巧。” 霍弛看向她,两人的脸上都浮起了一个莫名的笑。 她若是乖巧就不会找上霍弛,做出这些事来。 霍弛也只是在暗讽,可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他突然感觉到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反正上次也都碰过了,多一次少一次又怎么样呢。 他抬起她的脸,在她脸颊落下一吻。 第29章 一股报复的快感席卷全身 裴月姝偏开头,再有几日皇帝就要回来,自然是不能再像上一次那样留下痕迹。 “我该回去喝安胎药了。” 霍弛放在她腰上的手没有动,他缓缓靠近她的侧脸,鼻尖滑过她的耳垂,裴月姝轻闭眼,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捏住她的肩膀,语气似是遗憾又似是羞辱,“真可惜啊,他回来了,我就不能进宫来看你了。” 裴月姝缓缓吐出一口气,“知道少主一直惦记着我就足够了,陛下自是会好好照看我,少主大可安心。” 霍弛眼中折射中一丝凶光,将她的脸对准自己,明知道她是故意激怒自己,可他的心还是因为这句话而感到不爽快。 他的女人他的孩子,等皇帝一回来就通通成为了皇帝的。 裴月姝在他眼中不是只是一颗棋子吗?为何他会感到嫉恨? 可后悔吗? 肯定是不会的,为了报他母家的仇,牺牲这一些算得了什么。 但心中的不甘和空虚需要有东西来填补,他盯着她的唇,眼神阴沉中又带着几丝挣扎和矛盾。 “吻我。” 裴月姝坐直身体,沉默片刻后主动揽上了他的颈脖,他们离得极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 她伸手拂过霍弛眼角那道浅浅的伤疤,气吐幽兰,“为何?” “没有为何。”霍弛眼中是势在必得。 裴月姝轻笑,如他所愿主动献上红唇,她现在再是在他微凉的两片薄唇上流连,慢慢吻向了他眼角。 霍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上下翻滚的喉结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但裴月姝却是站起身,轮到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家小姐明年就出孝期,算算日子,霍少主可谓是双喜临门啊。” 先前裴月姝只是听虞夫人说过,霍家三公子迟迟不愿与别家贵女联姻,说是在等一位姑娘,从前的霍家主还狠狠责罚了他一次。 自霍弛进京后,陆家姑娘在外人面前几乎已经以霍夫人自称,闹出了不少笑话。 可霍家对此却没有否认,众人震惊之余也只能相信。 “你吃醋了?”霍弛目光微闪,伸手拂过她的小腹。 “怎么会,届时我必备上一份厚礼,恭贺少主新婚。”裴月姝又一次吻向他的眼角,压低的声线慵懒中透着浓浓的诱惑。 霍弛拉住她的手,他想亲她却被她躲开,裴月姝浅笑,“我该走了,少主松手吧,宫女见我不回去喝药怕是要来找。” 霍弛松开了手,看着她扶着小腹离去的背影目光极为复杂。 陆暄妍的确在外人面前透露出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很快他就让她闭上嘴,也封了所有人的口。 他现在正在做要紧的事,没工夫和小姑娘儿女情长,当然也是为了保护陆暄妍,若是让季向两家的人得知他的软肋,恐怕将会给陆家引来大麻烦。 但明明都已经被封口的事情,裴月姝为何会知道? 霍弛如今对她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裴月姝的确不知道霍弛封口的事,因为上一世霍弛进京后,陆暄妍已经出了孝期,不知是什么缘故,霍弛迟迟没有上门提亲,反而是陆暄妍逼着亲爹去霍宅商议亲事。 这事在京城一度成为笑谈,就连在深宫的裴月姝都知道。 可后面霍弛的做法更是狠狠打了陆暄妍的脸,他拒不承认和陆暄妍私定了终身。 裴月姝虽然不知道其中发生了什么事,但想来应该是霍弛认错了人,不然也不会对从前的心上人这般绝情。 重来一次陆暄妍定是和之前一样的做法,裴月姝刚刚只是在试探,或许她能提前告知霍弛认错人的事,说不定能为自己换来一个机会。 圣驾回銮,萧玄誉这几天都在銮驾上处理政务忙得不行,林霜见虽然被升了位份,但也不过是五品才人,没有皇帝召见,连凑上前的机会都没有。 偏偏萧玄誉就像是把她忘记了一样,一路上看都没来看一眼。 林霜见暗自伤怀,她知道皇帝是担心宸妃生气,才这样想早些与她撇清关系。 “阿碧,你说我是不是很傻,我居然爱上了一个皇帝,还盼着他能只喜欢我一个。”林霜见说着说着就流下眼泪。 阿碧闻言也只能劝她看开些,“陛下对您还是很好的,他还亲自教您骑马射箭,在所有妃嫔里面才人您可谓是第一人。” 林霜见凄清一笑,又带下来一串泪水。 那时她在猎场被向贵妃当众刁难,本以为难逃一劫,可这时他却犹如救世主般从天而降,不仅保护了她还给了更高的位分,以及让她成为了真正的妃嫔,接连七天都让她侍寝,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看啊,他对着自己这么好,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您别哭了,还是想想回宫后该怎么办吧。”阿碧忧心道。 才人得宠就已经把向贵妃得罪死了,要是回宫后,陛下再冷落才人,那她们迟早都会被向贵妃磋磨死。 林霜见擦干净眼泪,在生死大事面前,情爱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你说得对,我的确要好好想想。” 她已经成为了皇帝的女人,这辈子都无法逃脱皇宫这座牢笼,她必须去争斗,不光是为了萧玄誉的爱,也为了能好好活下去。 圣驾在午时回了甘露殿,甘露殿的奴才们都还没见着陛下,陛下就已经换了衣服前往景阳宫。 除去皇后住的坤宁宫外,就属景阳宫,广阳宫,尚阳宫三宫规模最大修缮最为奢靡。 其中景阳宫离甘露殿最近,当时向贵妃入宫,指名想住那里,但是被皇帝以景阳宫年久失修为名搪塞过去。 景阳宫一直空了三年,后来却被皇帝指给了宸妃,如今想来,何尝不是皇帝为佳人刻意留的。 裴月姝用过午膳,正要去小憩,就见萧玄誉大步进来。 在新平这些日子,他被晒黑了一些,换上常服后身上那股温润如玉的气质越发明显,他就像是离家许久的丈夫,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匆匆来看望怀有身孕的娇妻。 萧玄誉看了她一眼,便扶着她在床上坐下,宫女太监见此都立即退出寝殿。 “好像丰腴了一些,可见这些日子他没再闹你。” 萧玄誉先是端详了一会她的脸,然后才看向她的小腹,光看还不够,他将脸贴了过去。 “朕走后,他可曾有动过?”萧玄誉靠在她小腹上笑吟吟地问。 裴月姝手撑着床,一股报复的快感席卷全身。 “有的,昨晚闹腾了许久。” 萧玄誉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定是知道父皇要回来了。” 可他垂头听了许久,也未曾感受到胎动,萧玄誉也不觉有什么,起身将裴月姝抱进怀里,他边动作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边问起这些日子她的近况。 裴月姝随口说起,都是一些无比寻常的事,萧玄誉都知道,但听别人说和听她亲口说,自是后者更让他心情愉悦。 宸妃最得皇帝看重,加上她怀有身孕,皇帝一回宫就去看她也是情理之中,第二日皇帝就去了坤宁宫看望同样有孕的季顺仪。 比起裴月姝的气色绝佳,季顺仪就不太好了。 她瘦了许多,明明穿着厚重的衣衫,却还是让人觉得她轻飘飘的好似只剩下了一把骨头。 而且精神也不是很好,再这样下去怎么能孕育好孩子? 萧玄誉难得在坤宁宫发了脾气,还罚了照顾季顺仪的奴才,要不是季顺仪为她们求情,恐怕就不是被罚两个月俸禄这么简单。 他看完季顺仪就去皇后那用了午膳,之后便回了甘露殿处理政务,自是没有留宿坤宁宫的机会。 因着这些日子的舟车劳顿,季皇后免了三日妃嫔晨时请安,所以当第三日,皇帝还是没来清音阁而是又歇在了景阳宫,林霜见就知道她明日去坤宁宫请安肯定要完蛋。 第30章 臣妾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在新平猎场没有那么多规矩,皇帝召她侍寝之后,她又几乎都留在皇帝的营帐,都还没有跟皇后她们坐在一起过。 这一晚,林霜见体会到了什么叫孤枕难眠。 第二天她还要撑着精神起来梳妆,她阴沉着脸任阿碧在她头上折腾,无比摆烂地想,就让那些女人尽情撕碎她吧,说不定萧玄誉就会又来救她一次,她也能重新见到他。 可出乎林霜见意料的是,季皇后并没有为难她,她端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只是照旧训诫了她几句话,之后就有宫女带她去她的位置坐下。 因为位分低,她坐在很后面,就连皇后和贵妃说话的声音都听得不太真切。 林霜见心中五味杂陈。 “这宸妃姐姐也真是没规矩,怀了五个多月了,听说龙胎也稳固,怎地皇后娘娘和姐妹们从新平回来,她也不知道来见见。” 和季顺仪一同被送进宫的一位季氏美人看着向贵妃身边空着的座位冷嗤一声道。 她是季氏三房的嫡出女儿,三房的三爷是庶出,向来以长房马首是瞻,她进宫后自是站在季皇后身边,季皇后也喜欢她的性子,秋狩时还专门把她带在身边。 “季美人,宸妃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个什么身份,以下犯上可是大罪,若是被陛下听见了,恐怕又要不高兴了。” 穿着一袭靛蓝色衣裙长相极为英气的李婕妤掩唇说道,她是向贵妃的人,自是见不得皇后身边的人得意。 季美人面露不屑,“我位分低是不错,可我也知道什么叫尊卑有序,顺仪娘娘怀着三个月的身孕,都还未稳当就来这陪众位姐妹说话,宸妃此举难道不是恃宠生娇坏了规矩?” 季顺仪闻言只是虚弱一笑,她一眼都不敢看坐在上位的季皇后,甚至拿着杯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李婕妤则是笑出了声,“妹妹知道尊卑是不错,但还是先学学宫中的规矩吧,这四品以下的妃嫔只能自称贱妾,妹妹一说话就是我呀我呀的,实在是让人想笑呢。” 季美人气得脸都红了,可李婕妤说得是事实,她根本没话反驳。 向贵妃拿起帕子掩唇微笑,就连赵德妃也没有忍住。 季皇后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季美人一眼,就看向难得没有提前离场的赵德妃。 “今日的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德妃居然愿意在本宫这多坐会?” 赵德妃长相温婉气质极为出尘,她从椅子上站起来突然朝着皇后行了一礼。 季皇后面露疑惑,“这是怎么了?” “启禀娘娘,昨日臣妾感觉身体不舒服,就找太医来瞧,太医说臣妾已有两个月的身孕。” 季皇后和向贵妃齐齐抓紧了椅子上的扶手。 “......那可真是万幸啊,本宫记得你还在新平陪着陛下骑马,太医可有说孩子如何。”季皇后微眯着眼睛道。 “孩子极好,多谢皇后娘娘关怀。” 季皇后和赵德妃没有什么恩怨,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故作大度道:“既如此,你就回长信宫好好歇着吧,本宫这就让人去通知陛下。” 但向贵妃就不一样了,看着赵德妃的背影简直想要把她撕碎。 霍淑妃和赵德妃都比她晚一年入宫,可都比她早怀上。 霍淑妃之前得宠也便罢了,可赵德妃难得才被皇帝想起来一次,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霜见在椅子上老实坐了大半个时辰,茶水都喝了几盏,皇后总算是开了尊口放她们走。 陈宝林和她一同住在清音阁,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也算是熟识了。 “没想到一个月不见,姐姐就成贵人了。”出了坤宁宫,陈宝林朝她道喜。 才人的位分在宝林之上在,这声姐姐自是合规矩的。 林霜见自回宫后就一直在寝殿里瘫着,还是如今才见着陈宝林。 “不敢当不敢当,姐姐还是跟从前一样叫我妹妹便好。”林霜见连连摆手。 这陈宝林人还不错,也没什么心眼,神经也有些大条,皇帝之前悄悄来找了她好几次,她都没有丝毫发觉。 陈宝林腼腆一笑,她比林霜见大两岁,也就没在争辩,不过两人的关系倒是因此增进,有说有笑的一同回宫。 只是很不巧,她们碰见了轿撵坏了的向贵妃。 向贵妃本就因赵德妃有孕一事动怒,如今轿撵还坏了,这是老天存心在跟她过不去。 “哟,林才人,你来得正好,这轿撵修起来时间也长,本宫正愁没人陪着说话呢,你就留下来陪本宫吧。” 林霜见浑身直打哆嗦,她当然知道留下来必然要被向贵妃刁难。 可她要是敢走,下场只会更加凄惨。 “是,娘娘有何吩咐。”林霜见朝她行礼,粉唇紧抿。 旁边的陈宝林还不知道状况,给向贵妃行完礼后没有走,愣愣地站在那里。 “怎么?陈宝林也要留下来陪本宫?”向贵妃觑了她一眼道。 陈宝林从前也被向贵妃刁难过,下意识就要说不,好在她赶紧收回。 “贱妾笨手笨脚也不会说话,还是还是......”她看了一眼林霜见,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在宫里没什么朋友,即便有也都是表面的,她虽然蠢笨但也知道她们瞧不起自己的出身,难得林霜见这般与她投缘,也说得上话。 她若是在这种时候抛下她一个人,她肯定会很失望,从此疏远她。 陈宝林心一狠道:“若是娘娘不嫌弃,贱妾愿意一同陪伴您。” “今日的怪事可真是多。”向贵妃嗤笑一声,而后抬了抬腿,慵懒的靠坐在轿撵上。 “林才人,本宫坐着腿有些酸了。” 林霜见鼻头一酸,她都从来没给爸爸妈妈捶过腿,这向贵妃是个什么东西? 可她还是上前跪在向贵妃腿边,忍住不去看宫女太监们投来的眼神,也忍着屈辱,一下一下捶着向贵妃的腿。 陈宝林见状则是走到向贵妃身后为她捏肩,“娘娘,这力道可是还好?” “嗯......不错,你多练练指不定到时候陛下也会喜欢。”向贵妃笑道。 这陈宝林进宫也有快一年了,结果陛下只召见过她一次,就把她抛之脑后,宫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暗暗看她的笑话。 可偏偏陈宝林并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嘲讽,只是冲她羞涩一笑,便低着头不再说话。 向贵妃觉得无趣至极,就看向了蹲在地上的林霜见,“这美人落泪的确是别有风情,恐怕你就用这幅面孔勾引陛下,陛下才会对你心生怜爱。” 前几次被向贵妃刁难,林霜见只觉得害怕,哪像现在这般,简直是把她的尊严狠狠踩在了脚底下。 她也就二十二岁,刚刚大学毕业,从前也是被爸爸妈妈捧在手掌心的人,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侮辱,锤着锤着眼泪就忍不住掉了下来。 “......贱妾,没有勾引陛下。”她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了那两个字。 “放肆,你敢顶撞本宫。”向贵妃给了宫女闲书一个眼神,闲书立马就将林霜见推倒在地。 “娘娘说话,才人就好好听着,这样的规矩才人都不懂吗?” “娘娘请息怒。”陈宝林立即跪下道,她看向被推倒在地的林霜见,疯狂给她使眼色。 林霜见从地上爬起来,学着她的样子跪在向贵妃脚下,她擦干净眼泪,“娘娘请息怒,都是贱妾的不是!” 向贵妃冷哼一声,恰好此时轿撵也已经修好了,轿撵被太监们抬起,她居高临下,看着林霜见的目光中满是不屑。 “我看你的规矩还得好好学学,既如此就把宫规抄上一百遍吧,三日后交到广阳宫,陈宝林跟你是一个宫的,她进宫比你早,可见是她没好好教导你,也一同抄上一百遍吧。” 向贵妃抚了抚鬓间,神情悠闲地被太监们抬走。 林霜见跪在地上,阿碧怎么都扶不起她。 她看着向贵妃的背影,眼中满是恨意,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她也会让向嘉善跪在地上为她捶腿。 第31章 可以用别的方式纾解 赵德妃有孕,皇帝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去了长信宫探望。 “阿媛,朕终于盼到你有身孕了。”屏退奴才后,萧玄誉满面笑容的上前握住了赵德妃的手。 赵德妃也一改在外人面前的冷漠,主动靠在了萧玄誉怀里。 “誉哥哥,我很担心......” “不会有事的,比起你,皇后和贵妃更看重季顺仪和宸妃的孩子,朕这么些年一直装着冷落你,不就是怕她们会对你下手。” 赵德妃脸上满是感动,原本她才是萧玄誉选中的皇后。 他们自幼就相识,她爹也选择了追随当时什么都没有的他,可偏偏季氏横插一脚,她只能以妾室的身份陪伴在萧玄誉身侧。 而为了她自身的安全,她也不得不一直装作避宠,一个月里只能见到心爱的男子几面,这对她而言,实在算得上是折磨。 萧玄誉又陪她说了会话,然后就松开她以政务繁忙为由打算离去。 “誉哥哥,你就不能多陪我一晚吗?” 赵德妃拉住他的手不舍得松开,宸妃有孕他不也经常留在她那过夜吗。 “阿媛,听话,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姑且忍一忍,等朕清理完那些人,你就会是朕的皇后,到那时,朕就会一直陪在你身边。”萧玄誉郑重道。 赵德妃缓缓松开了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无比空洞。 可下一秒她却是把枕头摔到了地上,目光在一刹那间变得无比冰冷渗人。 萧玄誉的确回甘露殿继续处理政务,但晚间还是去了景阳宫。 仅仅是一日不见,他就极为牵挂,而今晚他也没有白来,他总算是感受到了裴月姝腹中孩子的胎动。 “卿卿,他动了!” 萧玄誉高兴得像是个孩子,隔着寝衣,在她肚子上亲了几下。 裴月姝脸上浮起一抹温暖的笑,那笑容如春风拂面,带着温柔与喜悦,她的双眼闪烁着散一股母性的光辉,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安详。 萧玄誉险些看痴了,他心下一动,覆上去含住了饱满的红唇,由浅入深,很快他的呼吸就完全紊乱。 裴月姝目光平静地推开他,小心翼翼护住自己的肚子,正要往里挪挪,但被萧玄誉一把拽了回来,紧紧禁锢在怀。 她皱眉拒绝的话尚未出口,萧玄誉就又重新堵上了她的嘴,这次就比方才更为粗鲁多了,他的手也不老实直往她寝衣里探。 当触碰到那犹如凝脂的香滑肌肤,萧玄誉深深吐出一口气。 他曾问过太医,太医只是说头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不可,如今孩子也快六个月了,她怀象又一直很好,是不是可以...... 但裴月姝从他怀中挣脱的动作已经表明了拒绝。 萧玄誉即使再想也无法说出那样的话,若是她腹中的孩子有个什么闪失他也无法接受。 他从背后搂住她,就算不能,但也可以用别的方式纾解,他牵起她的手,可裴月姝却以手掩唇,倦怠地打了个哈欠。 “睡吧,朕不闹你了。” 萧玄誉叹了一口气,拉起被褥将她盖住。 可即便什么都不做,光是这样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他就无法平静下来。 也是怪了,以前他虽然也想要她,但也没有今日这般情难自抑。 到了后半夜,裴月姝彻底熟睡,萧玄誉浑身燥热,干脆从床上起来。 清音阁烛火未熄,林霜见和陈宝林都在为那一百遍宫规发愁。 陈宝林老实惯了,自从来后就一直在西厢安安静静在抄写。 可林霜见不行,她来自现代,连毛笔怎么用都不知道,虽然原身有记忆,但她到底不是原身。 她愁得不行突然想到了活字印刷术,她找来阿碧一询问,发现这个时代居然还没有出现这种技术。 林霜见眼睛一亮,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可以提前制造出来,这样利于社会发展的事,皇帝到时候肯定会对她另眼相待。 可问题是皇帝现在都不来见她,难道她要靠着三日后彻底得罪向贵妃,皇帝才会出现吗? 林霜见心已经痛到麻木,怪不得那几位出身大家族的高位妃嫔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这样的出身,哪怕能得皇帝的宠爱也不过是一时的。 而没有了皇帝的宠爱,她就什么都不是,也许只是区区一个抄书就能要了她的命。 “才人不要气馁,奴婢陪您一起抄。”阿碧说道。 林霜见勉强扬起笑意,凭着原身的肌肉记忆,开始和阿碧一起抄书。 萧玄誉来的时候,两人都没有听到动静。 直到林霜见被人突然打横抱抱起,她手中的毛笔掉在地上发出响声,阿碧被吓得下意识要尖叫,但看清那个人的脸后,她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默默退下。 这次萧玄誉的动作极为粗鲁也十分急切,两人的衣服还整整齐齐的穿着,林霜见都没做好准备,他就闯了进去,疼得她眼眶都红了。 “陛下,疼......” 她轻轻捶打了一下萧玄誉的肩膀。 萧玄誉面无表情,这样冷酷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 林霜见鼻头一酸,主动拉开胸前的衣服,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而她则是勾着萧玄誉的脖子吻了上去。 她动作生涩但又平白让人觉得她是个老手,萧玄誉微眯着凤眼,没有拒绝她的主动,力道只增不减。 可渐渐地眼前这张清纯可爱的脸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眉眼精致,妍姿艳质。 “卿卿......” 林霜见脱了力,浑身酥软地瘫倒在他身下,闻言还以为萧玄誉还想要她亲他。 她扬起唇,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过,她就知道萧玄誉对她和对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不然为何他会这般喜欢她吻他。 她重新勾着他的脖子,吻向他的耳垂,“陛下,霜儿真的很喜欢你......” 萧玄誉浑身一震,一场情事也草草了事,他阴沉着脸从林霜见身上起来,看着那张脸,平白感到了一股厌恶。 林霜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萧玄誉从来没有这么快结束过,他这是这几天累着了? 萧玄誉声音低沉地让人送水进来,可他这次来得突然,热水得现烧,一时也没这么快能好。 胡广福几乎声都是打着旋儿的回禀,他算了算时间,也暗暗担心起皇帝的身体。 萧玄誉没办法只能在床上坐着,林霜见爬起来,犹豫片刻后从身侧抱住了他。 “陛下怎么现在才来看我?”她语气极为委屈,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加上回程的时间,她已经有七八日没见到萧玄誉了。 萧玄誉虽然心情很不好,但林霜见的性格的确对她胃口,也就没有太过绝情。 他没有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举动,林霜见的眼泪就像是开了闸的阀门一样,大颗大颗落了下来。 “哭什么?有人欺负你了?” 萧玄誉将她抱进怀里,想起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林霜见好像是在抄什么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向嘉善又为难她了。 可林霜见只是一个劲地哭和摇头,她知道向氏势力强盛,她不愿萧玄誉为此事为难。 萧玄誉也感动于她的通情达理,只是抱着她安慰,两人都很默契地略过了那件事情。 林霜见哭完了也想起了正经事,她将活字印刷的大致方法说给萧玄誉听。 的亏当年她稀里糊涂的选修了这门课程,她说得很详细,哪怕萧玄誉是个古代人也能听懂。 萧玄誉的眼神一变再变,再看向林霜见时眼神明显更热切了,“霜儿是从哪学来了这么多奇淫巧技?” 先前林霜见还做出了能飞上天的孔明灯,和一些稀奇古怪的糕点,现在又提出了印刷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能涉及的东西。 第32章 她现在定是很想见我 林霜见有些心虚,“是......是我自己想的,有了这印刷术,以后书籍就不用由人工誊抄。” “霜儿可真是朕的小福星。” 萧玄誉龙颜大悦,他自是知道其中能带来多大的利益,也就不在乎林霜见究竟是从何处学来的。 他又细细询问了几个他不懂的点,林霜一一见为他解惑,直到水烧好了,两人各自去沐浴。 可林霜见换好寝衣出来,却见萧玄誉还穿着他适才穿的常服。 “陛下!你别走!” 她上前抱住他,丝毫不顾胡广福震惊的眼神,得,宫里又要多个祖宗。 “霜儿听话,朕还有事要处理,等有空了朕自会再来看你。” 他语气虽然平和,但带着不容人忤逆的威严。 “陛下说话要算数。”林霜见孩子气道,等得到萧玄誉的保证后她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他走后,林霜立马变了脸色。 “小福子,你悄悄跟出去,看看陛下去了何处。” 今日萧玄誉这般反常,来了她这又不见他留下过夜,林霜见心中有个猜想。 可当真的听到陛下去了景阳宫后,林霜见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瞬间抽走。 宸妃有孕不能侍寝,皇帝这是把她当什么了? 纾解的工具?用完就丢? 翌日裴月姝晨起,皇帝已经去上朝了。 鸢尾覆在她耳边道,“陛下昨晚突然离开了景阳宫,不知道去了哪里,胡公公回来后说是陛下突然有事才会离开,让我们别告诉您。” 裴月姝点头,很快就从小福子那知道了昨晚萧玄誉的去处。 裴月姝冷笑,只觉被他触碰真是件无比恶心的事情。 “听说向贵妃时常找她的麻烦,她就没有趁机与萧玄誉告状?” 宫里是最藏不住事儿的,昨日林才人和陆宝林被向贵妃当众羞辱的事几乎满宫人都知道了。 “没有,听小福子说,她还想出了个什么印刷术,陛下很是高兴,今日一早就让人悄悄把抄好的一百遍宫规送到了林才人那。” “他倒是怜香惜玉。” 裴月姝脸上泛起思索之色,能让他这般上心,可见这印刷术的确很有用。 这假的林霜见究竟是从哪里飘来的孤魂野鬼,居然懂这么多东西。 “如果我猜得不错,她现在定是很想见我。” “那姑娘要见她吗?”这林才人有这样的能耐,鸢尾很担心到时候她会挡她们的路。 裴月姝摇头,“不见,现在真正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向嘉善,她若是真的聪明,就知道不能与我为敌,反而她还会想来亲近我,她无权无势,又这么早暴露自己的本事,萧玄誉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去查她,她若是能留下子嗣护身还好,若是没有,今后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三日后,林霜见和陈宝林去广阳宫请罪,巧的是皇帝正陪着向贵妃用午膳。 当着皇帝的面,向贵妃自然是没有为难她们,略训诫了几句就让她们走了。 “好在是虚惊一场,昨晚我想着要来广阳宫,一晚上都没睡好。”陈宝林拍着胸脯长吁短叹道。 林霜见没有应声,她这几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魇着了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想景阳宫。 即便这次萧玄誉又救了她一次,她心中也没有太大的起伏。 “语兰姐姐,你可曾见过宸妃?” 陈宝林一愣,不明白为何她突然提起宸妃。 “见过的,有次在明湖旁的水榭,我险些就把她撞下水,算算日子,那时候她已经怀了身孕,若非谢婕妤挡了一下,恐怕我现在坟头的草都有几丈高了。”陈宝林后怕道。 “姐姐肯定不是故意的,怎么就说得这么严重。”林霜见道。 “那你是没看见当时陛下焦急的样子,我在宫里也待了快一年,还从来没听说过陛下那样在意一个女子,那时他看我的眼神,简直都要把我吃了。” 陈宝林眼中闪过失落,她知道自己才貌都不甚出彩,陛下对她没兴趣也是应当的,但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还是感到很伤心。 林霜见沉默片刻,“不如我们去景阳宫看看宸妃吧,就当为上次的事向她道歉,也省得以后她想起这件事难为姐姐。” 陈宝林赶紧摇头,“不会的,宸妃……她是个好人,她那日并没有为难我,还劝着陛下快些送谢姐姐回宫,而且她不爱出门,陛下也不让我们去打扰她养胎,我们去会不会不太好。” 陈宝林在宫里当隐形人当惯了,明显不想多生事,林霜见咬了咬唇,没再说什么。 陈宝林就是再蠢笨也看出了林霜见对宸妃的在意。 林霜见在秋猎时入了皇帝的眼,可回来后,皇帝就没再召见过她,几乎每日都要去看宸妃,她心里不平衡也是正常的。 “不怪你想见她,我是京城人士,宸妃未出阁之前在京中名声极大,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就连骑马射箭也不输男儿,当时裴府的门槛都要被媒婆踩烂了,后来她嫁与了虞国公府的小公爷,两人郎才女貌,又是青梅竹马,在当时是为一段佳话,只是两人成亲才三日,虞小公爷就被陛下派去了战场,后面的事,你应该都知道。” 陈宝林说着说着才想起陛下三令五申不让人提宸妃以前的事,她赶紧拉着林霜见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将声音压低。 林霜见直到如今才明白那些始末,震惊得瞪大眼睛。 哪有这么巧的事,皇帝先是把虞小公爷调走,又是等他死后把宸妃接进宫,难道就没有人怀疑是皇帝早有用心吗? 陈宝林没她想得那么多,她语气略带羡慕道,“不得不说,宸妃也算是好命,寡妇之身能进宫妃不说,还得到了陛下的偏宠,那天我听到陛下喊她的小名,一点都不顾忌还有旁人的存在,可见他是真的喜爱。” “什么小名?”林霜见心头一跳,突然想起了那晚萧玄誉的不对劲。 “我当时吓坏了,并未听得太亲切,好像是轻轻又或是卿卿?” 林霜见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似乎倒流了一般,让她僵在原地无法动弹分毫。 陈宝林喊了她许久,她的眼珠子才缓缓转了几圈。 “林妹妹你怎么了?可别吓我啊!” “......我没事,走吧。” “没事就好,你也别着急,再过些日子就是皇后娘娘的生辰,到时你肯定能见到她,她现在有孕到底是不能侍寝,陛下迟早会重新想起你的。”陈宝林劝慰道。 可回去的一路,林霜见都没再说话,等到了寝殿,她将自己反锁在里面。 之前她还在为他找补,宸妃不能侍寝,起码他想的是来找她,比起后宫这么多的女人他还是最喜欢自己的。 可现在看来,她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怪不得他之前一直没有让她侍寝,有宸妃在,哪里会需要她? 他喜欢会骑马的女子,是因为宸妃精通骑射。 宸妃有孕不能去秋狩,所以他才把自己带去陪伴他。 宸妃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是皇帝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他从前未能在裴月姝身上得到的东西,打算从她的身上寻找慰藉。 所以他时常来寻她聊天说话,一点帝王的架子都没有,他还会教自己骑马射箭,神情温柔的样子足以令天下女子神魂颠倒。 可他始终都透过她的脸在看另外一个灵魂。 林霜见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可宣泄过后她又能怎么样呢? 他是皇帝,主宰着所有人的命运,没了她这个替身,他可以再找无数过。 可她若是没有了他的宠爱,在这吃人的后宫绝对活不下去。 即便知道自己是个替身,她也只能牢牢抓住这个机会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 林霜见擦干眼泪,慢慢恢复平静。 第33章 这一切还都是他的错 “堂姐,外面下雪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 裴月茹拍掉斗篷上的细雪,一进里面就感觉到了春日里的温暖。 她脱掉斗篷,看向正在舒适的软塌上静静看书的裴月姝。 她身上盖着的是上好的白貂皮,身边围了三四个宫女伺候,冬日里千金难寻瓜果在她这却是一应俱全。 裴月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堂姐,我娘说了有孕之人要多出去走动,你一直闷在屋子里不觉得无聊吗?” 裴月姝在圆凳上坐下,见鸢尾端着一碗颜色诱人的血燕,她想都没想就接了过来。 “还是堂姐这里的东西最好吃!”她舀了一勺放在嘴里,好吃是好吃可她这心里却是越发不舒服。 裴月姝过得这般好,她得嫁到什么样的人家才能比得过她? “你若是喜欢,我让鸢尾装些让你带回去。”裴月姝说这话时并没有正眼看她。 裴月茹很不是滋味,将那碗血燕搁在桌子上,她故作失落的叹了口气,之后就揪着帕子不再说话。 “这是怎么了?”裴月姝似笑非笑地瞥向她。 裴月茹故作矜持不愿开口,跟着她进宫的侍女宝巾犹豫了一会说道。 “娘娘不知道,现在京中的贵胄极不待见咱们裴府,连带着四小姐的婚事也......” 裴月茹拧眉打断宝巾的话:“住口,谁给你的胆子在堂姐面前嚼舌根子,没看见堂姐有孕吗?你还说这样让她操心的话。” “让她说。”裴月姝放下手里的书,眉头微蹙。 宝巾看了一眼裴月茹,咬牙道,“二老爷和二夫人本来是给四小姐相看了好几户人家,可是那些人得知是裴国公府的小姐,连门都没让进。” 殿中陷入了诡异的安静,鸢尾狠狠瞪了裴月茹几眼。 她这样说,不就是在怪姑娘进宫坏了府上小姐的名声,可她们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来虞府哭着求着让姑娘进宫的。 “我知晓了,此事我会为你做主,二爹和二娘相中了哪家。”裴月姝的神情有些冷。 裴月茹心中大喜,但也不好这么快就说出沈家,她挑了几个不被她看好的人家,意在试探裴月姝。 “是太常令何家的三公子,还有承恩伯魏家的六公子。” 何家也便罢了,这承恩伯魏家可是太后的娘家。 不过裴月茹说的这两位公子一位是三房的嫡次子,一位是长房的庶子,身份上倒也匹配。 但裴月姝哪里会不知晓裴月茹的小心思。 “何家的三公子文武皆不出彩,魏家的六公子是庶出,且太后......二爹和二娘怎么能给你选这样的人家?”裴月姝皱眉道。 裴月茹委屈的红了眼眶,“我爹是庶出,又没有官职,我......我这身份......” “胡说些什么,你是我裴月姝的妹妹,是国公府的四小姐,你的婚事自有我为你做主。” “堂姐。”裴月茹感动得不行,正要说什么,外面传来通禀声,萧玄誉来了。 她赶紧擦干净眼泪跟奴才一起跪在地上行礼。 裴月姝自是没有动弹,看着萧玄誉过来。 “内造局新做出的炉子果然暖和,朕来的路上还担心你会冻着,现在看来是朕多虑了。” 萧玄誉坐在软塌边握住裴月姝的手,他虽看着文弱但常年习武,哪怕在这么冷的冬日,身上总是很暖。 裴月姝没搭话,只是看向跪着的裴月茹。 萧玄誉这才反应过来,让她们都起来。 “雪下得这么大,四姑娘还入宫来看宸妃,可见你们姐妹情谊深厚。”萧玄誉笑道。 “陛下过奖了,这都是臣女该做的。” 裴月茹腼腆一笑,她一直以为皇帝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通过这段日子的接触,她发现陛下很是随和,举手投足也透着大家公子的风范。 萧玄誉眼尖地看出她刚刚哭过,而且裴月姝的神情也有些不悦。 “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金桔,带四姑娘去厢房歇息。”裴月姝避开他的手。 裴月茹掐着手心,这么好的机会,堂姐该在陛下面前狠狠哭诉一番才是,怎么就让她走了呢? 可裴月姝都发话了,她也只能行礼后退下。 没了外人,萧玄誉熟练地将她搂进怀里,在她脸颊上的亲吻,“谁惹你和朕的璟儿不高兴了,快告诉朕,朕定为你们出气。” 第34章 皇后生辰 如今裴月姝的身孕快有七个月,白太医和孙太医都诊过好几次脉,说十有八九是位皇子。 萧玄誉自是无比欢喜,就差日日都守在裴月姝的身边。 裴月姝捏着大腿内侧,硬是逼着自己红了眼眶。 “卿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怀着孩子切不可伤怀。”萧玄誉脸色微变,放轻声音哄道。 可无论他怎么问,裴月姝都不说话,人也是闷闷的,接连几天都没个精神。 萧玄誉自是无比焦急,想着裴月姝是见过裴月茹才变成这样,立即让人去查裴府出了什么事。 很快他就知道了具体缘由。 裴月姝是被他逼进宫的,她现在受尽他的宠爱,过得锦衣玉食不输季皇后。 可娘家却因为她进宫一事受尽外人冷眼,不怪她不愿张口,要论起来,这一切还都是他的错。 “这何家和魏家当真是不识抬举,宸妃娘娘现在怀着龙子都被他们如此轻视,可见他们也没把陛下您放在眼里。” 胡广福自是不敢说出那些人真正轻视裴家的原因,也知道萧玄誉是真的动了怒,干脆安了项旁的罪名在那两家头上,陛下这才有理由对他们发难。 萧玄誉冷哼一声,“朕记得魏家的三公子德才兼备,尚未有婚配。” 胡广福应了声是,这魏三公子可谓是魏家小辈里最有出息的一个孩子,魏太后如今就指望着他快些入仕,好救救被萧玄誉困在慈宁宫的她。 “正好,朕的九皇妹也到了该出降的年纪,与母后的娘家侄儿简直就是绝配。” 如此,魏三公子就入仕无望了,一辈子都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他的驸马爷。 萧玄誉这是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要灭了魏家和魏太后最后的指望。 旨意下放到魏家,等宣旨的公公走后,魏大人险些当场晕厥,可与皇室结亲是莫大的喜事,他就算再不满再怨恨,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 不仅魏家,何大人也因为办事不力在早朝上被天熙帝一番痛斥,勒令回家反省。 这两家前脚刚把裴府派去的人扫地出门,后脚就接连被皇帝穿小鞋,若说没有枕头风的功劳,怕是没人会信。 可偏偏萧玄誉做得滴水不漏,朝臣们抓不到把柄,自然也没办法指责宸妃狐媚惑主。 “这宸妃娘娘可真是了不得,若她这胎生下来是个皇子,那陛下还不得把她宠上天。” “话是这样说,但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和贵妃,想来也出格不到哪里去。” 散朝的路上,朝臣们窃窃私语,说话的几位大人一个没注意差点撞到前面的霍弛。 “霍大人,真是失礼了。”两位大人齐齐朝他拱手,换上谄媚的笑。 这位霍大人如此年轻,办起事来手腕极为铁血,原先的老廷尉都对他赞不绝口,皇帝也十分倚重,看来再过不久,季向两家的人就要惶惶度日了。 他们走后,霍弛站在承天门下,一身笔挺的官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 明明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找上他也不单单是为了进宫报仇。 可此时他心里想的却是,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面。 孩子快七个月了,肯定会动了。都还未下早朝,张顺来就来了景阳宫绘声绘色地说起魏府和何大人的狼狈。 “娘娘请放心,陛下说了,这两家人都配不上裴府的姑娘,届时哪怕他们上裴府赔罪也不必理会,陛下自会给四姑娘寻一户更好的人家,有这两家作例,往后在这京城,没有人再敢小看裴国公府。” “那便多谢陛下了。”时隔几日,裴月姝脸上总算是有了旁的表情。 张顺来险些喜极而泣,这宸主子一直闷闷不乐,陛下都在他们面前发了好几通脾气,这头上顶着的乌云总算是要消散了。 “娘娘舒心便好,陛下如今还在甘露殿忙着,说晚间再来陪娘娘用晚膳。” 裴月姝点头,让人端了一盘糕点赏他,张来顺不敢接景阳宫的银子,但吃份糕点总不会被胡公公骂。 他抱着糕点乐呵呵离去,到了午膳时分,银翘照常抱了只猫过来陪娘娘一块用膳。 可一向乖巧的雪球这次不知道怎么了,一进来就炸了毛。 它这些日子吃好喝好,胖了一大圈,银翘险些都没抱住它,还是小路子一块上前摁着才让它变老实。 裴月姝眼神一凛,鸢尾立马找借口把皇帝的人赶了出去,只剩她们和金露金桔在殿内伺候。 “看看是哪样有问题。” 小路子抱着雪球,挨个让它闻桌上的佳肴,最终确定是一碗银耳汤有问题。 “娘娘,要不要告诉陛下?”海棠懊恼道,姑娘的膳食一直都是她在盯着,没想到她防得那么严实,还是有脏东西流进了食物里。 “不必,一会等膳食撤出去的时候,你跟着去司膳房看看。” 司膳房有专门的人每日都要记录妃嫔的饮食,景阳宫虽然有自己的小厨房,但这些吃剩的东西还是要送去司膳房。 “娘娘近来不喜吃甜,多做些酸辣可口的菜食,若是娘娘进得香,自是重重有赏。” 海棠先是去小厨房叮嘱了一遍,才有理由把这碗银耳汤原封不动地送出去,然后跟去了司膳房。 可惜的是,她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哟,这不是海棠姑娘吗?怎地劳您大驾来我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司膳房的杨掌膳眼尖看到了海棠。 如今宸妃得宠,眼瞧着就要生下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她不爱出门走动,别人想要巴结也只能巴结她身边的奴才,海棠平日里来司膳房最勤,司膳房的人几乎都认识她。 “宫里的厨子最近做的膳食不合娘娘口味,我特来司膳房看看。” 杨掌膳一听越发殷勤,拉着她进了后厨。 景阳宫的厨子都是皇帝找来的人,每次他们做菜海棠都会在一旁盯着,绝对不会是这期间出了问题,否则他们也不会等了这么多个月才下第一次手,那就是银耳本身有问题。 每日的食物都是由司膳房分发到各宫的小厨房,海棠看到了海碗里泡着的银耳,但怕打草惊蛇她没有仔细查看,只记住了负责采买和清洗银耳的女史,随便逛了逛装了两盒点心回景阳宫。 “那杨掌膳和奴婢示好过很多次了,她因得罪了钟司膳多年未有晋升,司膳房的钟司膳是皇后的人,向贵妃身边已经有了司苑房,所以她想来为您办事。” “让秋葵好好查查,若是没有问题,先让她盯着司膳房和那个女史,能不能升迁就看她自己的了。”裴月姝道。 虽然她知道无非就是季皇后或是向贵妃下的手,也知道她现在拿她们没办法,可真要到那一天,她总得要有拿得出手的证据。 之后的几日,她的膳食都没再出现问题,裴月姝暂且把此事搁置。 今日是季皇后的生辰,她喜欢排场,每年生辰都会大办。 算算日子,裴月姝也有四个月未曾见她们。 生辰这样的大日子她若是不去,季皇后断不会同意。 她让银翘找了几幅大家作的字画,正要起身,萧玄誉就来了。 “雪天路滑,朕不放心你。” 萧玄誉亲自扶着她起身,她肚子现在已经很大了,每每萧玄誉见她走动,一颗心提得很高。 寿宴设在了永宁殿,不仅是宫中的妃嫔,三品以上的在京官员和贵胄也带着妻女进宫祝寿,就连抱病已久的太后也来了。 萧玄誉和裴月姝到的时候人都已经来齐,裴月姝很明显感受到了三道来自不同方向的视线牢牢钉在她身上。 因为太后在,皇帝和皇后的位置要往下挪,裴月姝的位置还是比向贵妃前,这样正好挨着萧玄誉。 除太后外所有人跪下直呼万岁,萧玄誉没有理会,扶着裴月姝让她就座,之后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让众人平身。 “母后不是病了吗?这大冷天的怎地还出来了?” 短短几个月魏太后苍老了很多,也不似之前那般精神。 “皇后寿辰,哀家自是要来贺一贺。”魏太后扬起笑脸。 季宜灵只是客套地说了一句多谢母后就没在多言,魏太后肉眼可见地慌乱了一瞬。 之后便是皇帝带头给皇后祝寿,向贵妃不知怎么的低调了很多,哪怕裴月姝这次又抢了她的位置,她也并未有什么不满,给皇后祝寿时也显得极为恭顺。 轮到裴月姝时,萧玄誉见她行动不便直接让她坐着说。 季皇后笑道,“适才德妃妹妹起身的时候也未见陛下这般紧张,到底还是更疼爱宸妃妹妹。” 萧玄誉看了赵德妃一眼,“宸妃月份大了,行动不方便,皇后体恤妃嫔,等德妃也这个月份的时候,自然也不用遵循那些繁琐的礼仪。” 季皇后但笑不语,自从季顺仪有孕之后,她就平和了许多,反正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什么贵妃宸妃,都注定往后要看她脸色行事。 赵德妃面上不显,但藏在袖子的手却是死死攥紧,她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微微凸起的小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面是热闹无比的,可像林霜见这样的位份,差一点都没有资格前来赴宴,她几乎坐在最末位,只在皇帝和宸妃携手一同进来时,她才看清宸妃那张脸。 只是一眼就让她无比心碎。 裴月姝哪怕怀着孩子,哪怕只是寻常的装扮,也丝毫没有损她的姿容,反而更添一股超俗如水的气质。 那样一张娇艳无比让人平白想起牡丹的脸才配得上萧玄誉的一往情深,而她,说是替身都是高攀了。 众人献上的寿礼都参差不齐,季皇后见过的好东西太多,几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值得让她侧目。 直到霍弛献上了一尊白玉雕的送子观音。 季皇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崩不住了。 霍弛是个男子,又不是什么长辈,他送这个不是明摆着羞辱她生不出孩子吗? 可这些日子霍家和向家势如水火,没看到向贵妃都老实了不少,就怕季霍两家会联手,为了大局她只能先忍下这口气。 “陛下,霍大人年轻有为,却还尚未婚配,臣妾倒是想给他做个媒,不知陛下和霍大人意下如何?” “好啊。” 萧玄誉当然知道这媒铁定做不成,但他也想看看季宜灵的笑话,季宜灵没和霍弛接近过,自然是不知道藏在霍弛这正义凛然的外表下是一刻多么阴险的心。 季皇后要给霍弛做媒,她选的人无非就是季氏的女子,这是打算和霍家联姻一同打压向家。 向贵妃脸色大变,她看向皇帝,等看到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后就知这事成不了,不然该慌的就不仅是向家,皇家亦是。 众人议论纷纷,陆暄妍小脸惨白,若不是被她娘死死拉着,恐怕她就要在这样的场合丢整个宣平侯府的脸。 第35章 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陆暄妍和裴月茹是手帕交,裴月姝还未出阁前见过她好几回。 她先是看了一眼不动如山的霍弛,再看了一眼已然亭亭玉立的陆暄妍,一时不明白向陆暄妍这样平平无奇的世家贵女怎么会和远在临西的霍弛扯上干系。 季皇后要做媒的果然是季家长房的嫡次女,季五姑娘今年刚刚及笄,人也生得貌美,如今就陪在季宜灵身边。 两人长得极像,只是季皇后头戴奢华的凤冠,贵气逼人,反而衬得季五姑娘娇俏灵动,年轻貌美。 “阿雪,你自小便在空山先生跟前学琴,不如今日为姐姐演奏一曲?” 季宜雪丝毫不怯场,朝着太后和皇帝施施然行礼,“那臣女就在太后陛下和姐姐面前献丑了。” 季皇后让人取来了她珍藏许久的名琴绿绮,季五姑娘端坐在中央,素手一抬,指尖如同蝴蝶般在琴弦上翩翩起舞,悠扬空灵的琴音缓缓宣泄而出,宛如清泉在石间流淌,又如微风拂过竹林,让人心旷神怡。 空山先生曾经被先帝请来宫中献曲,那日更是引来了百鸟齐鸣,使得先帝龙颜大悦,亲自提匾天下第一琴赠与先生。 这季氏能请来空山先生培养府上的小姐,可见家族势力强盛。 季宜雪此次的演奏也并没有辱没空山先生的名号,起码在司乐房乃至京城大大小小的教坊司,都寻不出比她还要弹得好的人。 “季五姑娘这首《潇湘水云》虽没有当年空山先生那般荡气回肠,却也独添了一番女儿家的细腻婉转,在你这年纪实在是无人可敌。” 魏太后率先鼓掌夸赞,其余人也是赞赏有加。 季宜雪神情大方地朝太后行礼,回了季皇后身边,她看了一眼霍弛,可让她无比失望的是,那人竟然只顾着喝酒,一个眼神都不舍得给她。 “霍大人,本宫妹妹适才弹奏得如何?”季宜灵朝霍弛举起酒杯。 “甚好。”霍弛勾唇一笑,整个人更显风流蕴藉。 季宜雪又悄悄看了他一眼,一颗心怦怦直跳。 但是霍弛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面色惨白。 “不过实在太可惜了,微臣已有婚约在身,五姑娘有这样好的琴艺之前该入宫伴驾为皇后娘娘分忧才对。”霍弛眼中尽是嘲讽。 季宜灵脸上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几月前,季氏送了好几个女儿进宫,她爹自然是不愿意的觉得丢人,但奈何二房一直争吵不休这才妥协,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们的笑话。 这从前也没听说过霍弛有什么婚约在身,刚刚那么久不说非要现在才说,无非就是让她们更加丢脸罢了。 季宜雪险些把帕子撕烂,季家人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 其余人想笑又不敢笑只能生生忍着,只有陆暄妍面上满满都是喜色,她就知道三哥哥一定会娶她的。 萧玄誉悠闲的给裴月姝剥着蜜桔,对皇后受辱的事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向贵妃笑容明媚,她家可做不出这样丢人的事,哪怕她迟迟未能有孕她爹也没有逼过她,起码这一点她是完胜季皇后的。 “陛下,臣妾听说宸妃妹妹未出阁之前也弹得一手好琴,说不定妹妹弹得比季五姑娘还要好呢,这样也无需季五姑娘进宫了。”向贵妃掩唇笑道。 她这句话倒是给裴月姝挖了个大坑,若是裴月姝不弹或是弹得不好,那丢人的就变成她了。 萧玄誉眼神微变,“宸妃怀着身孕不方便,你就别闹她了。” “陛下,宸妃妹妹都没说什么呢,指不定妹妹很是愿意在您和太后皇后面前表演一番,宸妃妹妹,你说是不是?”向贵妃巧舌如簧。 裴月姝只是轻轻地看了她一眼,只有向嘉善知道那眼神里明显写着挑衅二字。 她瞪大眼睛,突然想起那日裴月姝发起疯打了薛美人,敢情这女人根本就不疯,她纯纯就是嚣张。 裴月姝朝她勾唇,“我弹就是了,听说贵妃舞艺不俗,不如与我一同给皇后祝寿?” 向贵妃冷嗤一声,她堂堂贵妃怎么能跟舞姬一般在这么多人面前献舞。 但裴月姝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她气红了眼。 她凑近向嘉善,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莫非你不敢?” 季皇后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她狠狠剜了霍弛一眼,就看向那两个像是在窃窃私语的女人,突然扬唇一笑。 “若如此,那可是真是本宫的荣幸了,宸妃怀着身孕都愿意为本宫祝寿弹奏一曲,向贵妃,你该不会那般小气吧?” 向嘉善冷笑,突然站起身,“臣妾这便去更衣。” “去吧。”萧玄誉眼中别有深意。 他的手借着桌案的隔挡握住了裴月姝的手,握得很紧,似乎是在担心她一会还会受到向嘉善的刁难。 但裴月姝并未看他一眼,就在刚刚向嘉善带着宫女离席时,有人趁乱给了季顺仪一包东西。 裴月姝眉眼微微含笑,今日的大戏还在后头。 萧玄誉让人撤了裴月姝席面上的菜肴,将那绿绮摆在她面前,也省得她起身。 向贵妃也已换好了一套华丽异常的舞裙,走进来的时候摇曳生姿,但丝毫不显艳俗,让人在惊艳之余,更觉她的美丽如同璀璨星辰,夺目而不刺眼。 裴月姝没给她说话的时候,先声夺人,一曲《关山月》娓娓动听。 向贵妃的身体随之快速一变,她脸上浮起得意的笑,这《关山月》她都不知道跳过多少遍了,裴月姝拿什么来压过她? 她注定只能沦为她向嘉善的陪衬! 她的舞姿轻盈曼妙,一举一动都做到极致,仿佛一朵盛开的莲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裙摆随着舞步的旋转而飘动,宛如流云般轻盈,又似彩蝶在花丛中穿梭,看得人应接不暇。 “陛下可真是有福气啊,向贵妃之舞姿实乃大家风采。”四王爷由衷夸赞道。 所有人都专注于向贵妃的舞姿,这琴音最多算是为她锦上添花。 唯有霍弛瞟向裴月姝那张越发沉静如水的脸,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说明她不是会忍气吞声的性子,他十分好奇她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反击。 果然不出他所料,裴月姝的手指突然快速地在琴弦上滑过,琴声顿时变得激昂起来,如同千军万马奔腾,又如狂风暴雨袭来,整个永宁殿仿佛被这磅礴的琴音填满。 霍弛拿着酒樽的手一顿,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其余人包括向贵妃全部都面露疑惑,这《关山月》弹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变调了呢?完全不似之前的章法,可听起来却比之前更为大气。 不仅如此,其中的感情也更为饱满,听得人仿佛置身其中,亲眼目睹了一个女子历经痛苦挣扎后重获新生。 到了后面,阴霾散去,她的琴声仿佛能够穿透人心,让人忘却尘世的纷扰,沉醉于这美妙的音乐之中。 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所有人才恋恋不舍地睁开双眼。 女子缓缓睁开双眼,一张莹白的脸仿佛会发光,她眉眼如画姿容绝代,浑身都透出一股看破世俗的超然气质。 萧玄誉看裴月姝的眼神无比炽热,他牵住她的手,若不是现在有这么多人看着,他怕是早就抑制不住兴奋上前抱住她。 这才是他知晓的那个裴月姝,肆意明媚,才华斐然,却从不会恃才放旷,更不会忍气吞声,是真正的天之娇女。 霍弛与他恰恰相反,他立即收回眼神,默默饮酒的样子多了几分落寞。 第36章 救救我的孩子 “这已经不是本王知晓的《关山月》了,宸妃娘娘琴艺高超,见解独到,恐怕也只有空山先生能为之媲美,本王拜服。” 四王爷朝着裴月姝拱手,他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却在诗词歌赋上极为有天赋,能得到他的一声赞赏,必定是有真本事。 这私自改曲,若改的不好只是为让向贵妃出丑而改必定会引起所有人的反感,可偏偏所有人都赞叹于新曲的精妙绝伦,都忘记了献舞的向贵妃。 裴月姝朝他微微颔首。 萧玄誉脸上满是骄傲,他看向裴月姝,眼中丝毫不掩饰柔情,“四皇兄,朕还是头一次听你这样夸人。” 等再看向场中的向贵妃时,他才收敛了眼神。 “贵妃所舞也极为惊艳,皇后你说是不是?” 季皇后点头,虽然脸上含笑,但眼中满是讥讽,“贵妃和宸妃都有心了,尤其是贵妃,跳这么久一定累了吧,快下去歇着吧。” 可她身边的季宜雪就没有了方才的自信满满,看着裴月姝的目光略有些冷。 太后刚刚还夸她没有辱没空山先生的名号,现在四王爷就说裴月姝的琴艺不输空山先生,等今日的事传扬出去,谁还会记得她,她今日进宫算是白来了。 向贵妃面色阴沉却还要硬生生扬起笑脸,她几乎是咬着牙才吐出那个是字,行完礼后她就迫不及待离开了这个让她丢脸的地方。 这裴月姝就是故意让她出丑,一首《关山月》被她改得乱七八糟,她哪会知道之后的节奏会是什么? 她后半场跳得毫无章法不说,最后的动作又因裴月姝的虚晃一枪让她险些摔倒,更可气的是,皇帝说不定只顾着看裴月姝都没发现这码事。 向嘉善在心中暗暗发誓,迟早有一天她会让这个贱人和季宜灵一起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求她。 林霜见见她狼狈离场,心里直呼痛快,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方痛痛快快地大笑几声。 可当她想起刚刚荡气回肠的琴音时,她又瞬间泄了气。 “没关系的小霜子,这些古代的世家女会琴棋书画很正常,你不也懂得印刷术,还会改造炉子,会做各种各样的好吃的,你一点都不比她们差。” 林霜见在心中安慰自己。 陆暄妍的位置靠后,她虽然能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三哥哥,但看得不是特别真切。 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适才霍弛一直在看裴月姝。 她心里咯噔一声,一股极其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会的,三哥哥不可能会发现的! 她身边挨着的是虞国公府,她也顾不得裴月姝与虞国公府先前是什么关系,抓着虞幼欣的手就问,“欣儿妹妹,你可知宸妃之前有没有接触过霍家的人?” 提起那个女人虞幼欣就生气,她甩开陆暄妍的手,“谁知道她嫁给我哥哥之前都认识多少男人,这个狐狸精,除了会勾引男人还会干什么?” “欣儿!”虞夫人狠狠瞪了她一眼,眼下宸妃正得宠又怀了龙嗣,虞幼欣这话要是被皇帝听到,她不死也得脱层皮,没看到太后的娘家都被皇帝整成了那样。 可一想起裴月姝有孕的事,虞夫人也是万般痛恨,她的儿子自小就被那狐媚子蛊惑住了,都没能留下一儿半女。 结果裴月姝一进宫就怀上了皇帝的孩子,她怎么对得起鹤川! 绿绮被收走,裴月姝面前重新摆上各色佳肴,先前的膳食都是胡广福亲自盯着的,所以裴月姝吃了一些,现在的不知道经了多少人的手,她自是不会动筷。 萧玄誉心疼她,亲自尝了自己席面上一碗熬得香甜的五色米粥,“这粥不错,给宸妃装一些。” 张来顺利索的上前,这饭后的粥点是司膳房刚刚送上来的,他放凉了才摆在裴月姝面前。 裴月姝尝了一口,忽而感觉到了对面投来的视线。 她用帕子压了压唇角,而后冲着萧玄誉温婉一笑,“的确不错。” 萧玄誉脸上的笑意更甚,“胡广福,看看是哪个厨子做的,朕有赏。” 霍弛冷嗤一声,又往口中灌了一樽酒。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痛......我的肚子好痛......” 季顺仪苍白的脸上遍布细密的汗水,她抓着宫女如春的手,宛如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歌舞暂歇,萧玄誉和季皇后齐齐站了起来,萧玄誉眉头紧蹙,“还不快去叫太医!” 而后他又吩咐胡广福,让他把宸妃和德妃先送回宫去,还有太后和在场的贵胄官员,这样不体面的事传出去有损皇家颜面。 魏太后虽然极不情愿但还是被张来顺请走,王爷臣子们都带着家眷尽数离场,季顺仪也被人扶到后面的偏殿。 但季顺仪的父亲也就是季家的二老爷担心女儿不肯离去,季家不走,霍家和向家也留了人下来。 可当裴月姝和赵德妃要离场时却被季皇后拦住。 “都不许走,把贵妃也叫回来,季顺仪和你们坐在一起,事情没有查清前,你们个个都有嫌疑!”季皇后气势逼人,胡广福一时也不敢忤逆她。 萧玄誉面色阴沉,却也默认了。 他不知道这件事究竟是谁做的,但她们要是冲着裴月姝来的,后面也会把她重新折腾回来。 萧玄誉轻轻摩挲着裴月姝的手背,示意她不要害怕。 裴月姝哪里会害怕,季顺仪为何会出事,她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她已经等不及想看接下来的好戏。 “皇后娘娘,此次妃嫔们食用的膳食可都是你准备的,没有证据之前还是不要血口喷人的好。” 向贵妃憋着一肚子气重新就座,但一想到季氏女的孩子可能要没了,她心里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季宜灵无比看重季顺仪这一胎,担心别人在她的膳食里做手脚,说是说特意按照嫔妃们的喜好每桌都不一样,实则不过是障眼法,这桌上的根本就不是她们爱吃的东西。 想害季顺仪的人不知道哪些是放到季顺仪桌上,自然也不敢贸然下毒。 结果怎么着,季顺仪还是中毒了,但其余人却是一点事都没有,可见其中必有古怪。 季皇后没理会她,十分冷静地让太医一一去验季顺仪桌上的吃食。 太医还没验出结果,偏殿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 萧玄誉眉头紧皱,神情落寞地侧过脸。 负责季顺仪此胎的刘太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禀报,“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季顺仪服食了堕胎的药物,孩子......已经没了。” 季皇后双目赤红,“胡说!再让别的太医去看,一定要保住季顺仪的孩子!” 可孩子的确已经没了,就是叫再多的太医去看又有什么用? 刘太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季大人,去看看你的女儿吧。”萧玄誉朝着那边季二老爷挥了挥手。 季二老爷眼睛都是红的,季宜柔虽然是庶女,但身为他唯一的一个女儿,未进宫之前也是他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 他送她进宫本就一直心存愧疚,没想到在季氏的重重保护之下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季宜柔躺在床榻上,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怀着这个孩子四个月,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无比绝望,可到底还是她的孩子,就这样突然没了。 她想着那日陆美人与她说的话,默默淌泪。 “爹!” 看到季二老爷进来,季宜柔心中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在一瞬间全爆发了出来。 “爹,我不要在宫里待着了,女儿在这生不如死啊!我想回家,您把我接回家吧......”季宜柔死死地抓着季二老爷的手臂。 季二老爷觉得不对劲,有皇后在宫里护着,柔儿应该是不会受任何委屈才对,怎的她这样子像是被人一直欺负。 “柔儿听话,有什么事你只管和爹和你堂姐说,我们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 可季宜柔听到堂姐二字,脸上的恐慌更甚,她捂住耳朵眼神失焦,像是疯了一般自言自语。 “堂姐?不要!我不要住在坤宁宫......我不要住在坤宁宫,我不要和堂姐住在一起,不要......” 季二老爷眼神一凛。 第37章 有少主在,自是不会冷 “启禀娘娘,这蹄子清羹有古怪,适才下臣也问过顺仪娘娘身边的宫女,方才顺仪娘娘就是食了一些这羹,才会突然腹痛难止。” “去查!都有谁接触过这碗羹!通通带过来!” 萧玄誉面色阴沉,季皇后把季顺仪看得那么严,这东西都进了季顺仪的饮食,若换做是裴月姝,她这么大的月份,保不准就要一尸两命。 季皇后也极为气愤,虽然能接触季顺仪饮食的都是她的人,但她也默许了她们被皇帝的人带来盘问。 结果让她感到不可置信的是,这碗蹄子清羹是钟司膳亲自做的,食材也不可能有问题,因为整场宴会的食物都由一起采购的食材制成。 然后就是将食物送过来的奴才,没有让司膳房的人插手,全有坤宁宫的人全程护送到季顺仪的桌上,琼芳嬷嬷更是负责此事的人。 季皇后看着下面跪着的全是她的人,脸色发青。 “娘娘明鉴啊,奴婢在司膳房多年未曾有过一次错漏,且我与顺仪娘娘无冤无仇,怎么可能会去谋害她的龙胎!”钟司膳直喊冤。 “启禀娘娘,老奴敢用自己的性命担保,这蹄子清羹一路上都没有被外人触碰过,而且顺仪食用之前都由小楠子试过毒,确认无误后方能上桌。”琼芳嬷嬷道。 “既如此严密,那季顺仪怎么还会出事?”萧玄誉察觉到不对,他看了一眼季皇后,又觉得她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这个孩子没了,损失最大的还是季氏。 裴月姝端坐久了有些累,让鸢尾扶着缓缓靠坐着,她掀眸却见霍弛正在看她。 反正这时候没人有功夫顾及他们,她用帕子挡着唇朝他缓缓一笑。 霍弛轻眨了一下眼睛,又往酒樽里倒了一杯美酒,似乎是随意抬手般在空中停顿了片刻后他一饮而尽。 裴月姝莞尔,也倒了一杯果饮一饮而尽。 季皇后细细审问后,就是再不愿相信也只得相信,“看来是本宫的坤宁宫出了吃里扒外的人。” “来人,除了嬷嬷以外,把他们都送去司刑房,本宫就不信......” “不必查了!” 季二老爷气势汹汹地从偏殿出来,那冰冷的眼神看得季家主和季宜灵都心头一跳。 萧玄誉看出些端倪,忙让人送妃嫔们回宫,至于他,还要在这做最后的料理。 本来还以为是哪宫的嫔妃下的手,可万万没想到是季氏内斗。 向家人和霍家人看完了笑话,自是也没留下去的必要,纷纷告辞。 胡广福本来是要送宸妃回景阳宫的,但指不定他还要留下来为陛下拟旨,所以只是叮嘱金露和小路子他们多看着点。 裴月姝被鸢尾扶着起身,萧玄誉捏了捏她的手心,目送她离开。 她余光瞟到霍弛脸上的别有深意,怪不得这次跟她来赴宴的都是霍弛的人,原来他已经算好了今晚的一切。 “不必传轿撵了,我想走回去。” 如今她月份大了,孙太医专门叮嘱她要多多走动,抬轿撵的那些奴才自是没觉得奇怪。 “娘娘,梅园的梅花开了,这儿离梅园近,您可要去看看?”金露道。 裴月姝点头,等到了梅园后,小路子和小江子主动守在了门口,拦住了银翘和鸢尾,只让金露扶着裴月姝进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银翘不知内情,想撞开两人进去。 可谁知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两人竟然都身负武功,凭她怎么推都推不动分毫。 鸢尾赶紧拉住她,表情晦涩道,“不会有事的,咱们在这等等就好。” 银翘不明所以,鸢尾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梅园的地上积着厚厚的雪,金露担心裴月姝会摔倒,并没有带她进梅林,扶着她去了亭子里就座,裴月姝穿得厚实,身上又披着厚厚貂裘并不觉得冷。 身后传来脚步声,裴月姝没有反应,继续静静观赏着黑夜里犹如燃烧的火焰般灿烂鲜艳的红梅。 霍弛站在她身后,突然弯下腰抓住她的双手,“冷不冷?” 他的掌心无比滚烫,温暖的就像是春日里融融的日光。 裴月姝仰起头微微一笑,“有少主在,自是不会冷。” 霍弛心中一动,他将她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这样方便他观察她的肚子。 这次他直接将手心贴在了她的小腹上,可两个人都没想到的是,腹中的孩子突然一脚踢在了他的掌心。 霍弛和裴月姝都愣住了,尤其是霍弛,他手掌和心脏都狠狠颤了一下。 “他倒是喜欢我。”霍弛幽幽开口。 那么短的时间内让她受孕,还得生下来是个儿子,霍弛现在想来只觉天方夜谭。 可似乎一切都要实现了。 裴月姝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霍弛眼神一变再变,他掀眸与她对视,目光碰撞间散发出的狂热足以融化整个梅园的雪。 裴月姝主动靠在他的肩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今晚之事,若是没有少主在前朝提前布局,挑拨季氏两位大人的关系,恐怕也不会这般顺利,真是多谢少主为我费心了。” 虽然今日的景象也是霍弛乐意看到的,但漂亮话总还是要说一说。 霍弛抿唇,突然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这些扫兴的话。 “萧玄誉可有为他取名字?” “取了,叫萧璟。”裴月姝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早就知晓了吧,还这样来问她,不就证明他开始在意了吗。 “俗不可耐,让他换一个,你来想。” “我想不出来,少主想一个吧。” 霍弛沉默了,他来取又如何,这孩子还不是得跟着萧玄誉姓萧。 “好好把他生下来,若是我的孩子,我会让你成为宫里唯一的太后。” 这还是头一次霍弛这般肯定地承诺她事情。 “空口无凭,少主总要留点凭证给我吧。” 霍弛摁着她的小腹,“这还不算吗?” 裴月姝笑着摇头,突然仰起脸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霍弛嘶了一声,他眯着眼睛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掺着热气的腥甜血液遍布唇舌,但很快就被那香甜可口的气息冲散,让人沉醉其中缠绵不断。 拉扯间晶莹从嘴角滑落,裴月姝捧住他的脸,拉出一道长长的线不过转瞬就断裂。 她拂向他嘴角的伤痕,笑靥如花,“这便算是少主给我的凭证了。” 在那一刹那间,霍弛凝视着她充满柔情的脸,他还以为自己掏出了心作为凭证。 “少主怎么这样看着我......不会,少主只有我一个女人吧?”裴月姝轻轻摁住那突起的衣料。 霍弛轻抬下巴,喉间溢出一声低低的喘息。 “可能吗?”他眼神轻蔑,可那其中却被挑起的情欲填满。 “少主不要自欺欺人了,你只喜欢我,只想和我......”她凑向他的耳朵,说出那未完的四个字。 霍弛冷眼看她,可一颗心却是全乱了。 裴月姝不再逗他,拿开他的手后从他身上下来。 上一世,自出了陆暄妍的事,让本就不喜女色的霍弛越发厌恶女人,几乎是人人皆知,甚至还有人怀疑他好龙阳之癖。 裴月姝也是在赌,他至今为止唯一碰过的只有自己。 虽然刚开始他是为了利益,那现在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看着沉默的他,裴月姝不禁莞尔。 “在我没生下孩子之前,少主可千万别碰别的女人,不然我会难过的,这一难过,对腹中的孩子可不好。”裴月姝在他唇角印下一吻,而后扶着腰缓缓离开。 霍弛在那坐了许久,直到一阵一阵的寒风渐渐吹散了他身上的燥热,他黑眸深沉,嘴角的伤痕给他平添了几分妖异之感。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看到他嘴上的伤还愣了一下,他单膝跪下道,“少主,咱们运往江南的那批货出问题了,似乎是皇帝出的手。” “他要就给他吧,不过是些废品。”霍弛从容起身,真正的宝物已经被他握在手里了。 第38章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报应 “娘娘,坤宁宫抱病了,陛下刚刚下旨让向贵妃代为执掌后宫,季顺仪也从坤宁宫迁到了永福宫。”一大早,鸢尾便得了外面的消息来向裴月姝禀明。 银翘正在给裴月姝打理一头长发,“季顺仪没了孩子,季皇后又病了,这姐妹俩怎么突然这般倒霉。” 鸢尾憋笑,“你呀,没事少看点话本子,多跟海棠学着点吧,你瞧她现在都能挑起大梁,照看姑娘的饮食。” 银翘朝她吐了吐舌头,“你懂什么,我这叫做各司其职,我要是不多看些话本子,怎么能讲故事逗姑娘开心呢?” 听着她们吵闹,裴月姝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连鸢尾都看出来了昨晚之事对季皇后极为不利,季家二房很可能会把季顺仪落胎一事算在她的头上。 但季宜灵的皇后之位依旧稳固,皇帝也只是变相禁了她的足,暂时收回执掌后宫之权而已。 裴月姝对此并不奇怪,季宜灵的父亲不是吃素的,要想真的拉下季宜灵,必定要先除去他。 如今季氏内部的矛盾逐渐显露,若是利用得当,想来这一天很快就能到来。 “娘娘,张公公奉陛下之命来给您送东西了。” 金桔在外通禀,裴月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这次萧玄誉送的是一把不输绿绮的名琴,裴月姝随意在琴弦上滑动,悦耳的声音随之传出。 她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桃花林中落英缤纷,一身穿天青色袍子的男子坐在树下抚琴,他眉目疏朗,气度出尘,见她来,脸上露出了一个稍显羞涩的笑容,“我这曲《关山月》改得可好?” “好是好,但总觉得没原曲那般悲怆,气势上也弱了些。” 虞鹤川看她的眼神柔情四溢,“托情之曲,要什么悲怆与气势。” “托情?什么情?” 他缓缓叹了口气,复而又拨动琴弦,朗朗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娘娘,这琴您可喜欢?”张顺来低眉顺眼的问道。 裴月姝指腹传来刺痛,一滴鲜血溅落在古琴上。 张顺来吓了一跳,鸢尾和银翘赶紧取来帕子将她的手指包上,他们这焦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什么不得了的重伤。 “告诉陛下我很喜欢。”裴月姝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眼底浮起一股浓烈的情绪。 坤宁宫闭门养病,后宫大权到了向贵妃手中,每日嫔妃们便都要去广阳宫请安。 霍淑妃在尚阳宫躲了小半年,如今总算是愿意出来。 向贵妃坐在主位上春风满面,霍淑妃与她交谈,话里话外都透着臣服之意。 霍淑妃已然沦为了霍家的弃子,她要想在宫里活下去,要么依附皇后要么就依附贵妃。 “如今淑妃妹妹的病已然痊愈,陛下倒好,成天就知道待在景阳宫,宸妃怀着身孕也不知道避讳,淑妃妹妹,你从前是最得宠的,可得好好劝劝陛下才是。” 向贵妃之前本来就和霍淑妃联手打压皇后,如今也不介意养条狗在身边。 “贵妃姐姐说哪里的话,若说得宠,哪有人能比得过姐姐,瞧瞧,皇后娘娘这一病啊,陛下想也没想便把这后宫大权交由姐姐手里,可见陛下信任。”霍淑妃语气娇柔道。 向贵妃得意一笑,忽而看向微微显怀的赵德妃。 “这有些人啊天生就是来气人的,寡妇都能进宫为妃,一来就怀上身子不说,大腹便便的还能勾引男人,这一点德妃你可得好好学学才是,这同样是有孕,陛下似乎已经很久没去长信宫看你了吧?” 赵德妃长长的指甲险些刺进手心的肉里,她面上却依旧一丝表情也无,“贵妃姐姐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看不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向贵妃暗道无趣,可没想到赵德妃回宫的路上突然动了胎气,连轿撵都坐不住,还是宫人急忙抬来了轿子这才把她送回长信宫。 太医院的太医都被惊动,没过多久皇帝也去了,但让向贵妃和霍淑妃感到可惜的是,赵德妃的孩子无碍。 “这赵宁媛倒是藏得深啊,平时一副对陛下爱答不理的样子,没想到都是装出来的。”向贵妃冷笑。 若是不然,为什么赵宁媛被她几句话就刺激得险些小产? 霍淑妃沉着脸,“我也属实是没想到,这赵宁媛本就是陛下极为信赖的大臣之女,就是皇后也做得,恐怕陛下也是想掩人耳目,护她在宫里的安全。” 好在是她露出了狐狸尾巴,不然等她平安生下了皇子还得了?依照陛下对她的在意程度,这太子之位是指定跑不了了,那她们这些人进宫岂不成了一场笑话? 向贵妃死死地捏着杯盏,这太子之位只能是她儿子的。 裴月姝也听说了赵德妃险些小产的事,她深入沉思,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报应。 上一世,她病重之际,是赵宁媛把虞鹤川的真正死因告知了她,成为逼死她的最后一个刽子手。 这辈子,她几乎得到了萧玄誉的独宠,深爱萧玄誉的赵宁媛无法承受,自己想不通险些掉了孩子。 “陛下还在长信宫陪她吗?” “是的,已经两个时辰了。” “让小路子去,就说我身体不适。”裴月姝取了一点梳妆台上的脂粉涂抹在脸上。 长信宫,赵德妃喝了安神药沉沉睡去,可即便如此,她的手还是紧紧握住萧玄誉的手。 萧玄誉坐在床边眉头紧蹙,这样一来,季氏和向氏必定都会盯上赵宁媛的孩子,霍家说不定也会重新送女人进来,届时同样会视这个孩子为眼中钉。 他从来没想过要把太子之位给这三家中的任何一家,否则等他死了,这江山哪还能姓萧? 他也答应了赵宁媛的父亲,太子生母必定会是赵宁媛。 本来看那三个女人斗个你死我活便是,偏偏赵宁媛沉不住气,彻底露馅了不说,还险些没了孩子。 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样子,萧玄誉说不出指责的话,如今却是越想越烦躁。 “陛下......”胡广福压低声音道。 “什么事?” “宸主子她......” 胡广福话还没说完,萧玄誉就脸色大变立即站起身,只是赵德妃的手依旧抓着他不放。 他轻轻掰开了赵德妃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去。 “卿卿!” 萧玄誉大步走进寝殿,鸢尾识相的让开位置,他坐在床榻边托着裴月姝稍显孱弱的身子,见她脸色不太好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才两日不来看她这么就变成这样了。 “怎么回事?”他逡巡了一圈地上跪着的奴才,将目光钉在了孙太医的身上,“孙太医,宸妃如何?” “回禀陛下,娘娘这是心悸受惊,加上前日吹了风受了点风寒,如今娘娘的烧已经退下,再吃几副温补的药就无碍了。”孙太医道。 “皇子呢?可还康健?” “甚是康健。” 萧玄誉这才松了口气,他探向裴月姝的额头,见她一脸虚弱,眼中满是心疼之色,“宸妃什么时候发的烧,怎么没有人告诉朕!” “回禀陛下,前日娘娘从永宁殿回来之后,精神便不太好,在梦中惊醒了好几次,是昨晚突然烧起来的,等早间便好多了,陛下前朝事忙,娘娘让我们无须惊动陛下。”鸢尾跪地道。 萧玄誉正要发火,宸妃的陪嫁听她的也便罢了,怎么他的人也这么不知道轻重。 “你别怪他们,咳咳......”裴月姝适时扯住他的衣袖,萧玄誉自是无法再说什么,甩了甩袖子让她们都退下。 他将她抱得更紧,轻轻拍着她的胸口为她顺气,“都听你的,朕不追究就是了,下次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不许再瞒着朕。” 裴月姝又轻咳了几声没有言语。 萧玄誉放轻声音,“都是朕不好,这两日都没空来看你,太医说你心悸受惊,可是这两日还发生什么事了?” 裴月姝双唇紧抿,眼中隐有泪光浮动,“霍淑妃和季顺仪的孩子都没有,我害怕......” 第39章 何不让她与裴月姝玉石俱焚? 萧玄誉眉头紧皱,忙打断她的话,“不会的,朕会竭尽所能好好护着你们母子,若是连这都做不到,朕这皇帝不当也罢。” 裴月姝抬眼看他,似乎是在惊诧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卿卿,你知道你怀了孩子朕有多高兴吗,这个孩子是完完整整属于你我的,他不受任何一方势力的把控,朕可以毫无顾忌地疼他爱他,甚至......” 萧玄誉不知想起什么突然熄了声音,他面色不变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你只需相信朕......好好把他生下来。” 裴月姝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若是相信他,她肚子里的孩子早不知道死在谁的手里了。 长信宫,萧玄誉走后没多久,赵德妃就猛然惊醒,她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陛下呢?”她压低声音,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她的贴身宫女豆蔻表情十分不忍道,“陛下政务繁忙,回甘露殿了。” 赵德妃盯着手心眼神空洞,“别骗我,他答应了今晚会留下来陪我,这种时候他不会食言。” 豆蔻知道瞒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睛都红了,“娘娘要注意身子啊!” 赵德妃抬起头,道了一句果然。 “他又去看裴月姝了是吧,他怎么就那么喜欢她呢?哪怕她都已经不是清白之身,分明是我先遇见的他,也是我逼着爹爹投入他的麾下,皇后之位我可以不要,一时忍辱我也可以接受,可他怎么能连爱都不给我了呢?” 赵德妃边说边淌下眼泪,豆蔻急忙用帕子给她擦拭,“娘娘就是再伤心也要顾及您腹中的皇子,太医说了,您不能再伤怀了呀。” “他都去爱别人了,我要这个孩子又有什么用?” 赵德妃拿过帕子擦了一把脸,眼中的悲痛突然转变为一抹浓烈的恨意。 “废物!若是当时陆美人成功设计将她推下水,本宫又怎么会有今日!尽是一些废物!” 她将帕子狠狠丢在地上,再是床头的摆件,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豆蔻小心的躲开,见她气出得差不多,方敢上前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娘娘,陆美人不能再留了,季皇后不是傻子,她肯定已经猜到是季顺仪为了活命自己打掉了那个孩子,她是宁愿错杀也不会放过的性子,若是陆美人落到她手里,指不定会把您供出来。” “与我有什么关系?是陆美人自己恨季皇后当年害她小产,才想出这样的计策,而且我也从未指使她去做过任何事。” 赵德妃冷笑,忽而看向她,眼中跳动着残忍的疯狂,“既是将死之人,何不让她与裴月姝玉石俱焚?” 披香殿,陆美人手撑着桌子眼神迷离,一刻也不忘往口中灌酒。 “怀玉,陛下有多久没来看我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自从宸妃入宫,他就一次也没来过了。” 守在一旁的怀玉不敢吱声,只能用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家主子。 陆美人笑着叹了口气,以她这样卑贱的出身,本也不该奢望的,可那么多宫女里面,偏偏就她一人被当时还是七皇子的陛下选中,成为他的司寝宫女。 她比这宫里任何一个女人都要更早,她想陛下是喜欢过她一段时日的,不然为何会在他登基之后不仅给了她美人的位份,还停了她的避子汤。 “我的孩子,本该是陛下的长子......”陆美人流下泪,将碗盏中的酒水尽数倾洒在地。 “我千辛万苦藏了三个月,但还是逃不过贱人的暗害,如今好了......哈哈哈,季宜灵要是知道那包药是我给季顺仪的,肯定会气疯过去吧,真是报应不爽啊......” 她又哭又笑,继续倒了一杯酒灌入喉中,但是她却没有尝到一丝痛快反而被呛得咳嗽不断。 怀玉不忍心忙上前强过酒壶,但酒壶被陆美人死死捏在手里。 “别拦我!反正我也是个将死之人,自是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陆美人说着又痴笑出声。 这时,从窗户外突然飞进来一个包着石子的纸团,一头雾水的怀玉捡起后立即呈给了陆美人看。 陆美人酒醒了大半,她飞速掠过纸条上的内容,捏着纸团的手渐渐泛起青筋。 年关将至,京城又下了几场大雪,瑞雪兆丰年,乃是吉兆。 裴国公府这些日子极为风光,二房的三公子喜得麟儿,光是洗三宴京城大半的贵胄都来了,没来的也都奉上了厚礼。 裴国公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些年低调惯了,但事已至此,也只能叮嘱二房,让他们办满月酒时务必低调。 他活到这个岁数自是无比通透,他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如今能为她做的,只是不为她惹来祸事罢了。 但二夫人压根就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宸妃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下皇帝的长子,将来最低也是个王爷,他们早早来巴结他们裴国公府都是应该的。 不仅如此她还叮嘱裴月茹多多进宫去看望裴月姝。 “这沈家门槛高着呢,上次为皇后献艺的季五姑娘你瞧见没?娘听说她也瞧上了沈公子,你样貌才情和家世都不如她,若是不早些哄着你堂姐为你筹谋,你就等着这上好的佳婿被别人叼走吧。” 裴月茹抿唇,虽然她知道娘说的都是事实,可这未免也太伤人了,她哪有那么一无是处。 尤其上次皇后寿宴,裴月姝可谓是力压了那季宜雪,难道在娘的眼里,她连裴月姝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吗? 如今她想嫁个佳婿都得去求她,分明娘也是可以去沈家为她周旋的。 他们家如今水涨船高,指不定沈家就同意了,省得她以后还要被人说是仗着宸妃逼沈家就范。 “我不想去宫里,你去趟沈家和沈夫人探探口风不就好了。”裴月茹挎着张脸坐在一旁。 二夫人噌的一下站起了起来,“说得那么容易,沈家是什么地位?就你爹那个德行,沈夫人能同我说话都算是屈尊了,我是你亲娘,难道你想看着亲娘在外人面前受辱吗?” “月姝自从就待你好,你去求求她,她现在那么得宠,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这么好的途经摆在眼前不走,我怎么就生了个你这样的蠢货!” 裴月茹咬着唇一声不吭,没等二夫人再说,她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二夫人察觉自己话说得太重,想让侍女把她叫回来,但侍女说,四小姐已经叫人套了马车进宫去了,她面上的担忧立马变成了喜色。 今年的冬日格外的冷,但景阳宫摆着好几个内造局新改造的炉子,里面温暖得跟春日一样。 裴月姝身上披了件薄衫,被鸢尾和银翘扶着在殿内来回走动,不过一会额头上便浮起一层香汗。 “这炉子可真暖和啊,清音阁的那位真是有本事。”鸢尾叫来人挪了一个炉子出去。 这些日子萧玄誉一改之前的偷偷摸摸,开始频繁出入清音阁,向贵妃为此发了好几次脾气,本来要对林霜见出手,但都被萧玄誉不缓不急地拦下。 “听说她最近又研制出了什么新东西?”裴月姝眼含深意的问。 “小福子说那东西叫香皂,比寻常的香胰子好用一万倍,且用完之后不仅肌肤细腻光滑,身上还会留有余香,经久不散。” 裴月姝道:“这么好的东西,若是拿出去贩卖,必定供不应求。” 如今京城被三大豪族盘踞,萧玄誉怎么可能不害怕,林霜见的出现倒是为他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钱财支撑。 “可惜林才人还是太单纯了,她以为这样就能留住萧玄誉,殊不知萧玄誉眼中只有利益,他定是以保护之名,将林霜见做的那些东西如数安到内造局头上,她有这么好的本领,本该流芳百世,结果却为他人作嫁衣裳,指不定后面......” 第40章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说不定以后会如何?”银翘面露疑惑,怎么鸢尾和姑娘说的很多话她都听不明白啊。 “没什么。”裴月姝脸上的惋惜褪去,冲她摇头。 这宫里到处都是可怜人,与其可怜别人,不如想想如何让自己过得更为舒服。 “娘娘,四姑娘已经到光武门了,您可要传她入宫。”金桔在外禀报。 裴月姝挑眉一笑,“让她回去吧,就说我最近身体不适,萧玄誉不让旁人来打扰。” “娘娘怎么突然不见四姑娘了?”今日走得差不多,鸢尾扶着裴月姝坐回软榻上。 姑娘自从进宫后,对四姑娘的态度就变了很多,虽看着比以前更加疼爱,但鸢尾总感觉怪怪的。 “想要得到宝藏,必先历经苦难。” 裴月姝不用想都知道此番裴月茹进宫是为了什么。 她作为堂姐,哪里会真的磋磨妹妹,自然是会让她得偿所愿。 可要是到时候她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婚约,又一朝作罢,那时她又会如何呢? 当晚萧玄誉来了景阳宫,裴月姝已经就寝,懒懒地侧躺在床榻上,见他来,表情越发淡漠。 萧玄誉最近一直宠着林才人,见她如此,愧疚之余心里也泛起了几丝甜蜜。 “等会朕再睡,朕想和你说说话。” 萧玄誉在她脸上轻捏了一下,便立即去内室沐浴更衣。 他穿着宽松的寝衣上床的时候裴月姝已经闭上了眼但没有睡着。 萧玄誉小心翼翼的将她揽进怀里,闻着她身上的馨香,身上不免蠢蠢欲动,他压下欲火,放柔声音。 “别生气,朕宠着她是有原由的,你日后便会知晓,朕心中只心悦卿卿一人。” 裴月姝暗自冷笑,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他和多少个女人说过,他也不嫌恶心。 “怎么前几日裴四姑娘进宫你不见她,她惹你不高兴了?”萧玄誉转移话题。 裴月姝睁开眼,犹豫了一会说道,“裴家恩宠太过,还是冷冷为好。” 仅仅是一个洗三宴就这般热闹,怕是暗中有人故意捧杀。 树大必招风,她这样做也没错。 萧玄誉轻笑,“这有什么,你肚子里怀的是朕的长子,他们如此也是正常的,且你爹爹一向谨慎低调,想来也不会惹来什么祸事,若是你不放心,朕让人多照看一二便是。” 裴月姝看向他,虽然没说什么,但也足够让萧玄誉松一口气,这也算将功抵过了吧。 又过了几日,裴月姝主动让鸢尾去裴府接裴月茹入宫。 鸢尾看着裴府中熟悉的一草一木,突然感觉恍若隔世。 扭头看见一人过来,鸢尾急忙行礼,“奴婢拜见国公爷。” 裴霖看了她一眼,正要走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步子,他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 “国公爷是想问奴婢,姑娘在宫中过得如何吧?”鸢尾低下头。 裴霖附在后背的手紧握,但想着府上这么多人,还是狠心开口。 “有皇帝的无上荣宠,她自然是过得很好,你......回去告诉她,她已经不欠裴家什么,裴家也成为不了她的助力,各自安好吧,往后就别再让府上的女眷进宫了。” 鸢尾目瞪口呆,甚至觉得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国公爷这话是在和姑娘撇清所有关系,甚至他还以为姑娘是想利用裴府为她的孩子争皇位。 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分明他曾是这个世上最疼爱姑娘的人。 “国公爷的话,奴婢自会带到,但这次奴婢是奉娘娘之命来接四姑娘的,恕难从命了。”鸢尾从心底为裴月姝感觉到了一股悲凉。 裴霖无言以对,连连点头后背着手离开。 鸢尾带着裴月茹进宫,但裴霖的那番话她却是擅自瞒下了。 “堂姐,你身体好了些吗?”裴月茹虽然对她上次避而不见的事心存怨怼,但一看见她还是立马扬起了笑颜。 “好些了。”裴月姝亲昵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因为上次裴月姝的突然冷待,裴月茹一时半会还不敢说她想嫁去沈家的事。 而且如今皇帝也在为她择婿,她若是冒冒失失说出沈家,恐怕裴月姝会对她的真实来意起疑。 “堂姐快看,这是我这几日在府上为你做的几个香囊,里面放的都是些安神的香料,我特意询问过大夫了,他们说有孕之人戴着也不会伤身。” 裴月茹献宝似的把几个香囊奉上,看针脚和花纹的确能拿得出手。 可裴月姝知道,裴月茹根本不擅女工,这东西不是她做的。 “茹儿有心了。”她随手取了一个拿在手上看了一会,便放在软塌上的小几上。 两人说了一会话,银翘不知裴月茹来抱着雪绒进了寝殿,天气渐冷,两只狸奴也有些受不住。 裴月姝养着它们这么些日子也有了感情,便让宫女们时不时把它们抱到她这来暖和暖和。 可一向乖顺的雪绒突然从银翘怀里跳出来,直直冲向裴月姝。 裴月茹从小就怕猫,见这么大一只猫跑过来,吓得是花枝乱颤急忙躲在宝巾身后,而她这样却把身怀有孕的裴月姝完完全全暴露了出来。 “娘娘当心啊!”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扑上去挡着,好在是虚惊一场,雪绒只是把小几上的香囊叼走,并未伤及她分毫。 “姑娘你没事吧!”银翘吓坏了,急忙围着裴月姝查看。 “我没事。”裴月姝给了金露一个眼神。 金露心领神会,立马叫来了小路子,让他把猫抱走,她也从猫爪下把香囊解救了出来。 “这香囊可真香啊,做得也很好,也不怪雪绒会喜欢。”她笑吟吟道,倒是缓和了殿内紧张的气氛。 鸢尾知道那香囊有问题,急忙挡在裴月姝和裴月茹之间,看裴月茹的眼神都带着冷。 裴月姝没再碰那香囊,转头和裴月茹解释道,“妹妹没事吧?绒绒喜欢抓好闻的东西,之前也不知道打翻了我多少盒香粉。” 裴月茹拍着胸脯显然还没缓过来,“堂姐也真是的,这样不懂事的畜生还留着做什么,而且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裴月姝没有接话,只是吩咐往后若是裴月茹来,就别再把两只猫抱出来了。 银翘急忙称是,但却是暗暗瞪了裴月茹一眼。 这两只可是她们景阳宫的宝贝,怎么就成不懂事的畜生了? 很快裴月茹就忘记了刚刚的事情,继续和裴月姝说话。 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和寻常无异。 裴月姝抿了一口花茶,她也不觉得裴月茹和二夫人敢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毕竟她的目的还没达成,怎么舍得失去她这座大靠山。 “我记得茹儿一向是不喜欢女工的,怎么绣工变得这般好了?”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裴月茹羞涩道。 裴月姝点了点她的额头,一副早就洞察的样子,“老实说吧,这是出自谁的手?” 裴月茹吐了吐舌头,她早就说做香囊不好,会被裴月姝识破,偏偏那个人不信邪。 “是暄妍,陆家的七姑娘,从前堂姐也是见过她的。” 鸢尾眼中闪过疑惑,这陆家的七姑娘和她们无冤无仇的,为何要害她们姑娘? 裴月姝知道霍弛和陆暄妍的关系,莫非是陆暄妍知道了什么,出于嫉恨才会借裴月茹的手害她。 可惜她这番心思注定是要落空,她以为裴月姝和裴月茹关系极好,见了这精致的香囊,定是会日日戴在身上。 但从始至终,裴月姝都小心地提防着所有人,这样含有异香的东西她是绝对不会碰的。 裴月茹走后,裴月姝让金露以请平安脉为名叫了孙太医。 孙太医看过香囊大惊失色,“娘娘,这里面放了尸香草,此物有剧毒,若是长期佩戴,必定殒命,且死相极为骇人。” 第41章 我不会娶你 鸢尾大惊失色,连忙把那些香囊都丢得远远的。 原以为是有人想要害姑娘府中的孩子,没曾想是直接想置姑娘于死地,这是多大的仇恨啊。 裴月姝隐下眼中的笑意,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对金露道,“我在宫中不便探查,此事得麻烦你家主子尽快去查明,不过我能保证不是裴家人下的手。” 金露知道事情紧急,立马点头,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这则消息连带着一个毒香囊被送到了霍弛手里。 “找死。” 霍弛将那香囊扔出门外,很快就有暗卫清理干净。 过了一会,霍弛语气极为平和道,“暗七,立马去查,若是季家人或向家人下的手,也不用回来禀明了,直接杀了他们府中的一个嫡系。” 先前季氏和向氏不是没有暗中向裴月姝下手过,不过都被他和皇帝的势力拦下,不然裴月姝这胎怎么可能如此安稳到八个月。 不过霍弛出手都极为隐蔽,但也极为阴狠,季氏和向氏莫名其妙陨了几个嫡系子女后才渐渐老实了下来。 他们深知裴月姝背后只有皇帝,自是以为是皇帝暗中下的黑手,以至于他们在朝中越发咄咄逼人。 可萧玄誉最近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他带来了不少钱财。 虽大晋重农抑商,商人地位低下,但钱永远都是个好东西。 不然萧玄誉哪有现在这般悠然自得。 这毒香囊一事漏洞百出,当天暗七就已经全部查明。 可结果确实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禀少主,是......是宣平侯府的陆七姑娘做的,陆七姑娘身边有个婢女是苗女,这尸香草正是出自苗族,属下也将她身边的人都查了,确定没有旁的人指使。” 霍弛掀眸,黑沉的双目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陆暄妍得知三哥哥要见她时,开心得不行,忙叫采薇找来了她最好看的一条蹙金牡丹彩蝶戏花罗裙。 “姑娘,这大冷天的,穿这个是不是太单薄了。”采薇担心陆暄妍出去会冷。 “你懂什么,三哥哥难得有空想起我,我自是要把最好看的一面展现给他,在外面披着披风不就好了。” 可一件披风也扛不住啊,这冰天雪地的,采薇又要说什么,立即被陆暄妍打断,让她快些给自己梳妆。 到了雅间,里面没烧炉子,陆暄妍冷得浑身都在抖。 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前三哥哥也不是这么不体贴的人,怎么明知她怕冷,都不让人提起烧好炉子呢。 “三哥哥。”陆暄妍脸都冻僵了都不忘扬起笑脸,她坐到霍弛身边,心里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哆嗦。 不仅今天天冷,这三哥哥怎么也冷着一张脸? 陆暄妍老老实实地坐好,不敢凑上前挽他的胳膊。 因为实在太冷,她也不舍得脱下披风,脸上也被冻得没有一点血色,总而言之,她做的都白费了。 “三哥哥,你约我出来怎么都不和我说话啊。”陆暄妍低头玩着手指。 霍弛看向她,她不可能会知道他和裴月姝的事情,可除此之外,她又有什么理由想要她的命。 “明年你就出孝期了。” 陆暄妍眼中闪过一丝狂喜,她故作羞涩的小幅度点头,三哥哥这是要和她商议婚期了吗? “临西有一户张家,他家是累世的书香门第,张五公子年方十九,文采了得,若是你愿意,我这就让人与张家通气,明年四月,你就可以嫁到张家。” 陆暄妍瞪大眼睛,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什么?” “我不会娶你,你趁早找个合适的人嫁了吧。”霍弛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等着陆暄妍威胁他。 “不......我不要!三哥哥,你答应过我的,你会照顾我一辈子,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改,我一定改,你别不要我啊!” 陆暄妍发疯似的扑到他跟前,抓住他胸口的衣服,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往下落。 她虽是侯府嫡女,但宣平侯宠妾灭妻,她很小的时候就和娘靠着看妾室的脸色过活,受尽白眼与凌辱。 若不是霍弛,是霍弛杀了那个贱女人,又捏住了她爹的把柄,这才让她和娘在陆家活出了人样,恢复了属于她的尊荣,她不能失去这样一个大靠山。 而且她喜欢了霍弛整整七年,做梦都想成为霍夫人,怎么可能是一句不会娶她就能抹平的。 霍弛捏住她的手腕,仅是轻轻一推,陆暄妍就摔回了她的坐垫上。 可即便到这种地步,陆暄妍也没有说出霍弛和裴月姝之间的勾当以此作为威胁。 这件事原也是他先对不起她,若是她说出来,霍弛说不定还不会这般失望。 陆暄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三哥哥,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我改......我一定会改的,你别不要我......你忘了我小时候救过你吗?你不能这么对我......” 霍弛居高临下,眼中的冷意更甚,为何幼时那样鲜活的一个小女孩如今却变成了这幅模样。 “为何要毒害裴宸妃?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我的人提前从裴月茹手里拦下了那几个香囊,陆家现在已经被皇帝下旨满门抄斩了。” 陆暄妍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能啊,那件事她做的那么隐蔽,东西也都是裴月茹要送进宫的,三哥哥怎么可能会知道。 “你派人监视我?” 霍弛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的双眼,“这就忘了?当初是谁说在陆府无依无靠,让我派人在你身边保护。” 陆暄妍瞳孔震颤,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说!为何要裴宸妃死,又为何变成现在这副恶毒的模样?” 霍弛扪心自问,除了裴月姝的事,他对她没有一处错漏。 得知幼时的恩人受尽妾室刁难活得极为艰辛后,即便那时的他被霍家子弟逼得几次走投无路,却也出动为数不多的人手,为她扫清了所有障碍。 怕她因那几年活在那个女人的阴影下会性情大变,他为她送来了不知多少人,教导她读书识礼,关心她的一切。 可为什么还是变成了这样? 陆暄妍无声落泪,她绝不能说出真相,否则她的下场只会更惨。 “三哥哥,我错了......我只是一时糊涂,是虞幼欣,是她记恨裴宸妃改嫁皇帝,这才逼着我让我通过裴月茹给她下毒,我要是不那样做,她就会跟姑母说,不让你娶我......” “呵。” 霍弛算是明白什么叫被气笑了。 他松开她的下巴,取来帕子擦手而后毫不留情的将帕子丢在了她身上。 “你回府老实待着,明年四月张公子会进京娶你,我言至于此,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之后我们就此两清。”霍弛起身就要离开。 陆暄妍意图要裴月姝的命,依照那个女人有仇必报的性子,远嫁是陆暄妍活下来的唯一办法。 “不要!我不要嫁给别人!三哥哥,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求你了......我小时候救过你的命,难道有什么比救命之恩还要大的吗?” 陆暄妍急忙抱住他的双腿不让他走,为此还不惜拿出了当年霍弛留下的信物,是一块成色极佳的玉玦。 但她低估了霍弛那颗冷硬的心,也或许她就从来没见过霍弛的真面目。 霍弛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离去。 至于那枚玉玦,就当它从此丢了吧。 第42章 陆暄妍内心犹如被火炙烤 第二日,陆家六姑娘和临西张家定下婚约的事就传了出去。 因为陆暄妍还没出孝期就议亲,引来了不少人的指指点点。 裴月姝正听着金露回话,至于陆暄妍把一切都推到虞幼欣身上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这明摆着就是霍弛随便找了一个人出来顶罪,他不希望陆暄妍为此偿命,而她现在不过就是霍弛一枚棋子,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裴月姝看向金露,抬眼间眼波流转美不胜收。 “告诉你家主子,虞幼欣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不需要他插手。” 无论虞幼欣有没有真的怂恿裴月茹,裴月姝都不会要她的命。 看在鹤川的份上,她不会动虞府的人,但是他们靠骗自己进宫得到的好处,都得一五一十的全吐出来。 金露她们通通退下,寝殿只剩下鸢尾和裴月姝两人。 “娘娘,我记得以前陆暄妍时常来府上找四姑娘玩,那时她对您还是很敬重的,只是后面她家死了那个姨娘后就没来过了,您与她又没有任何恩怨,按照金露的说法,陆暄妍也并不知道您与他的事。” 不然依照霍弛谨慎的性子,早就该把陆暄妍牢牢看起来,最好就灭口,否则裴月姝和霍弛的事一旦传扬出去,那可就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我也想不明白。” 不过再有几日就是年节。 “见见就什么都明白了。”裴月姝勾唇。 霍弛在意陆暄妍,而陆暄妍害她的香囊她还特意留了一个,这下也不用告诉霍弛他认错人了,有什么事直接拿陆暄妍的命威胁他便好。 今年的年节,因为季皇后抱病,全权都由向贵妃操办。 她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去找林霜见的麻烦。 寝殿内烧起了火炉,因为寝殿实在太小,暖和是暖和,却因不通气也闷闷的难受。 “才人,陛下当时说要给您换个住所,您怎么就不答应呢?”阿碧疑惑的问。 “树大招风,而且我也喜欢和语兰姐姐住在一块,没事就能去她那找她玩,别提有多方便。” 林霜见说完就催着她赶紧给自己上妆,这可是她来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年,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她出门的时候隔壁的陈宝林也已经打扮好了,两人说说笑笑一同前往临水台。 可当他们路过梅园时,却见皇帝的銮驾停在外面。 “胡公公!陛下是在里面赏梅吗?”林霜见也有好几日没见到萧玄誉,对他甚是想念。 胡广福暗道一声不妙,但还是扬起笑容给她们行礼。 “回才人和宝林的话,陛下的确在里头,这宫宴快开始了,两位主子还是尽快去临水台吧。” 林霜见也知道宫中宴席一般都是皇帝和太后最后到,而且向贵妃要是看到皇帝带着她一起,指定当场就给她撕了。 她没再问什么,冲胡广福笑了一下就拉着陈宝林走。 可好巧不巧,萧玄誉出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搂着裴月姝,仅仅是一个小台阶,他都耐着性子温声提醒。 “卿卿,当心着脚下。” 又听到这两个字,林霜见如遭雷击,那时的不堪和悲痛又重新涌上了心头,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扭头去看。 裴月姝小腹高高隆起,哪怕披着厚厚的貂裘也遮挡不住,满脸红光的样子一看就被养护得很好。 她身边的宫女手里抱着一簇开得正盛的红梅,若是她想要折回宫欣赏,大可让宫女去办就好,哪需要劳烦她和皇帝的大驾。 只能说明那是皇帝亲自为她折的。 “宝林陈氏参见陛下,参见宸妃娘娘,愿陛下娘娘万福金安福寿绵长。”陈宝林只是惊慌了一下就立即蹲下行礼。 “才人林氏参见陛下......参见宸妃娘娘。”比起陈宝林的泰然,林霜见就显得极为磕巴。 萧玄誉只是略略看了她们一眼,说了句平身就扶着裴月姝上了銮驾,之后再与她同坐。 看着那被宫女太监层层叠叠簇拥的两人,林霜见只觉得从头冷到了尾。 “陛下也是不容易,到这个年纪才得第一个孩子,怪不得他对宸妃这般小心呵护。”陈宝林感慨道。 林霜见嘴角扯开一丝笑,哪里是为了孩子才这样,分明是因为爱。 要是换成别人怀着孩子,他也不见得会这样。 林霜见看向自己的肚子,若是没有期待肯定是假的。 这次宫宴设了两处,妃嫔和女眷在临水阁听曲,皇帝和大臣们则在临水台的正殿宴饮。 萧玄誉放心不下裴月姝,特意让胡广福跟在她身边伺候,时不时就谴宫女过来问候。 向贵见此只是暗暗冷笑,到底是世家贵女,做不出一些失礼的举动。 太后和皇后不在,向贵妃和她同坐在首位,只是她的桌案要比向贵妃低一些。 “宸妃妹妹即将临产,也别老是闷在景阳宫,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是。”向贵妃不怀好意道。 景阳宫被萧玄誉围得严严实实,外人根本渗透不了分毫。 若是她出来,那可就不一样了。 这么大的肚子要是出个什么意外,一尸两命是再正常不过。 “贵妃没怀过孩子也知道这个,真是有心了。”裴月姝朝她举杯,杯中是热腾腾的滋补汤水。 向贵妃冷笑,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淬着毒,她将杯盏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且得意着吧,好戏从来都会在后头。 这临水阁前头是从明湖特意引过来的一处池子,戏台建在池子之上,水有扩音的效果,所以在这听曲,哪怕离得再远,也能听到戏子的袅袅之声,且带着回响,听起来更显煽情。 陆暄妍一脸的闷闷不乐,若不是想着能在宫宴上遇见三哥哥,她也没心情出来,可没想到却是办作两席。 她的侍女采薇被霍弛的人带走了,她被人看着,无法去找霍宅找霍弛,眼下这唯一的机会也没有了,难道她真的就注定成为不了霍夫人了吗? “哎呀,奴婢该死,弄脏姑娘的衣服了。” 端着酒樽的宫女一不小心将酒水洒在了陆暄妍的衣服上,她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拭,但那片污渍却是越来越大。 “滚开!”陆暄妍压低声音,正要推开她但被陆夫人拦住。 “这是宫里你收敛些,现在已经没人护......”陆夫人欲言又止,而后也不管陆暄妍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忙给那宫女道歉,顺便让她带着陆暄妍去换身衣服。 宫女应是,侍女急忙将失魂落魄的陆暄妍扶起,跟着宫女去了一间厢房,里头有专门备好给赴宴的女眷更换的衣物。 她走后没多久,裴月姝便在鸢尾耳边耳语,“扶我去更衣。” 鸢尾和银翘扶着她起身,向贵妃和靠下的赵德妃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的肚子,眼中极具深意。 她去更衣,胡广福自是不便跟着,忙叮嘱金露和金桔好生看护。 而此时陆暄妍正好从厢房出来,看到被簇拥着的宸妃,顿时呆立在当场,一双眼睛瞪得仿佛快要掉出来。 “好巧,没想到再见暄妍妹妹会是在这里。”裴月姝主动与她说话,语气平和得仿佛回到了八年之前。 陆暄妍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她记得那时的她十分羡慕裴月茹,她不仅有疼她的兄长,还有温柔大方的堂姐。 裴月姝待她也十分不错,每次送给裴月茹的东西,也都会给她备上一份,所以她很喜欢去裴府玩。 她记得她第一次骑马还是裴月姝亲自教的。 可是她却亲手做了毒香囊,旨在要她的命。 “参加宸妃娘娘......”陆暄妍攥着手心行礼,就连吉祥话都忘记了怎么说。 裴月姝让她起身,看表情似乎因为她的疏远还有些失落。 陆暄妍内心犹如被火炙烤,起身时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可袖中的玉玦却是不小心摔了出来。 陆暄妍脸色大变,几乎是跪在地上将玉玦捡了起来。 第43章 出事的最佳时机 裴月姝微微皱眉,虽然陆暄妍捡得很快但她还是看清了,她感觉那东西有些眼熟。 “陆姑娘的衣服弄脏了,你再带她去换一身吧。”裴月姝嘱咐完那个宫女便离开。 陆暄妍后背几乎湿透了,一颗心险些要跳出来,她将这玉玦带在身上,是希望霍弛见了能重新想起她幼时对他的救命之恩。 没想到霍弛没见着,却险些让裴月姝看见了。 陆暄妍此时也顾不得霍弛,她只想快些离开皇宫。 裴月姝想着适才陆暄妍的表情,她只在她眼中看到了羞愧二字,并无丝毫仇怨。 说明她想要自己的命,并不是因为她恨她。 直到那玉玦掉了出来,陆暄妍才换上惊慌和恐惧。 不过是一块玉玦,她在害怕什么? 是这东西见不得光,还是只单纯害怕被她看见? 裴月姝陷入沉思。 等她回到临水阁,台子上的歌舞刚好结束。 向贵妃刚和赵德妃和霍淑妃说完话,她扭头看向裴月姝,“宸妃妹妹,本宫特意让人寻来了几百条黄金锦鲤还有十几条极为难得的丹顶锦鲤,正要放进这池子里,以保来年富贵荣华,鸿运当头,你可要同本宫上前一观?” 还没给裴月姝拒绝的机会,向贵妃又道,“同样是怀有身孕,赵德妃都没有拒绝本宫,宸妃莫非如此不给本宫面子?那看来本宫的父亲也无须给国公爷什么面子了。” 后面这句话向贵妃刻意凑在她身边压低了音调,就连鸢尾都没听清。 裴月姝眼中闪过一丝幽光,“自是陪贵妃一起。” “如此甚好。”向贵妃被闲书扶起,其余的妃嫔与女眷也跟着站起来。 皇后不在,她俨然一副正宫的模样,带着三位高位妃嫔缓缓移步池子旁。 胡广福可谓是人精中的人精,他预感到大事不妙,正要差人去找陛下,但被向贵妃身边的太监刘公公拦住。 “胡公公这是去哪啊,这丹顶锦鲤咱家都还没见过呢,公公不如一同去瞧瞧?” 胡广福被他架着,而且这刘忠还暗暗使了巧力,他竟是挣脱不开,就连话都说不出来。 “别光我们这些人看着,你们若是想要祈福也一并过来瞧瞧吧。”向贵妃对其余妃嫔和女眷道。 季顺仪身体还没养好没有来,谢婕妤和李婕妤位分高些,带着剩下的嫔妃跟在后面,林霜见近来得宠,在前头也有她的一席之地,然后就是那些王妃公主或是高官和国公府的夫人小姐。 她们也没见过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丹顶锦鲤,纷纷小声的议论着。 只有林霜见感觉不对,但并不是因为她敏锐,而是以前宫斗剧和宫斗小说看多了。 这种时候往往都是出事的最佳时机。 她首先看向裴月姝然后再是赵德妃,先前宫里就接连没了两个孩子,是不是也要轮到她们了。 林霜见一颗心跳得很快,竟是涌起了几分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快意。 这么大的肚子,依照古代的医疗条件一旦出事肯定是要一尸两命,到时候没了她这白月光,那她岂不就成了萧玄誉心里的唯一? 在天大的诱惑和利益面前,什么道德什么品格往往都会识相的消失,让人产生一种心安理得的残忍。 五六个小太监托着木桶,先是将黄金锦鲤放入池中,池子瞬间被一片金色的光辉所笼罩,像是披上了金灿灿的披帛,一群鱼游动起来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宛如披帛被风吹动,在池子里肆意飞扬。 如此漂亮的景象,不少女子都双手合掌暗暗许愿。 等到黄金锦鲤放完就轮到今日的重头戏。 十几条丹顶锦鲤用大瓷碗装着被太监小心翼翼地放进水里。 丹顶锦鲤鱼如其名,它就像是丹顶鹤一般全身雪白,唯有头上镶着一道似红缨的圆斑。 纯白的鱼儿游进金黄色的披帛中,更添一股圣洁与神秘,头上的红色也极为醒目,此情此景就连几位见识甚广的老王妃见了都忍不住赞叹。 “贵妃娘娘真是好心思好本领,连这样罕见的鱼儿都能找来十几条。”霍淑妃恭维道,李婕妤和其他妃嫔也跟着夸赞。 向贵妃脸上浮起得意,不过是几条鱼罢了,只要她想要,向家什么都能给她找来。 “德妃,宸妃,此景没辜负你们辛苦挺着肚子来看吧。”她分别看了左右两边的两个女人一样,表情倨傲。 “确实壮观,贵妃姐姐有心了。”赵德妃依旧冷漠。 裴月姝掀唇,“冬日寒冷,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宸妃,你这话说的可真是扫兴。” 霍淑妃瞪了她一眼,而后看向脸色不太好的向贵妃,笑道,“再者不过是几条鱼罢了,贵妃娘娘只是为了让姐妹们开开眼,即使后面被冻死了,想来依照向氏的财力就是再寻个几百条也不过是易如反掌。” 向贵妃这才缓和下面色,看着裴月姝的目光满是鄙夷,一个小小的国公之女,给她向嘉善提鞋都不配,若不是皇帝宠着她,她早就把她活剐了。 不过...... 向贵妃看了一眼赵德妃,真是瞧不出来她表面看着跟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一样,没想到心肠这般歹毒,反正这碍眼的人就要被除去了,她也不介意让裴月姝再得意一些。 “宸妃妹妹受尽陛下宠爱,又怀着陛下的长子,看不上本宫的这些小把戏也是情理之中吗。”她摇头叹息道。 裴月姝好笑地看她,这样话竟能从向嘉善的口里蹦出来,也是稀奇。 其他人则是窃窃私语,没想到尊贵如向贵妃,如今也要在宸妃面前后撤一步,她这都还没生下孩子,若是生下来真是个皇子,那岂不是皇后都奈何不了她? 没等霍淑妃跟着接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动荡,像是有人被绊倒了,因为这些女人凑在一起挨得近,很快前面的人也跟着如潮水般齐齐往前扑。 这儿地方不大,向贵妃身边都只跟着两个宫女,裴月姝身边也只跟着鸢尾和金露,其余人都被挤开了。 两人心中直呼不妙,忙护着裴月姝往旁边撤,但路都被堵住了,根本无处可逃。 这时,一道深蓝色的身影缓缓从侧面靠近,脸上冰冷如鬼魅的表情证明了来者不善。 林霜见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她捂住嘴巴没让自己喊出声。 陆美人不知是从哪来的力气,她卯着一口气挤开面前的几个嫔妃冲到了最前面,那里还站着向嘉善、赵宁媛和裴月姝。 虽她们都被宫女牢牢护着,但当一块巨石滚来,护着的人也都会成为挤压的帮凶。 “去死!去死!” 她几乎疯魔的呢喃,一双眼睛闪着嗜血的光芒,而后狠狠地撞向一人。 第44章 最好就让向嘉善一尸两命 向贵妃口中发出一声惨叫,陆美人虽然没有碰到她,但是陆美人撞向宫女,宫女的手肘狠狠撞到了她的肚子。 之后陆美人还没有死心,但她的第二次推搡被闲书和另一个宫女闲画抓住。 只是在她们制服陆美人时,向贵妃却突然从护栏翻了出去,扑通一声,掉进了满是锦鲤的池子。 金色的锦鲤受到惊吓朝着四面八方散开,只留散了发的向贵妃如水中女鬼般挣扎不断。 “贵妃娘娘落水了!” “娘娘落水了!” 众人惊呼不断,闲书和闲画被陆美人拦着,两人都无法立即跳下水去救向嘉善。 其余的人更是冷眼旁观,就连霍淑妃也是,她捂着胸口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直往宫女怀里躲。 裴月姝和赵德妃也都被宫女护在安全的角落。 只是赵德妃脸色无比苍白,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受到了冲撞。 直至女眷们全散开,皇帝带着人过来,才有人跳下池子将落水的向贵妃救上来。 萧玄誉脸色巨变,传话的奴才没说清楚是哪位娘娘,他几乎是不顾皇家的仪态跑着过来,直至看到裴月姝好好地站在那里,他那颗狂跳不止的心才重新找回安宁。 “卿卿!你没事就好......真是吓坏朕了。”萧玄誉将她捞进怀里,语气里满是失而复得的恐惧,他紧紧摁着她的后背,丝毫不顾忌周围围了那么多人。 霍弛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只觉眼睛生疼。 “贵妃娘娘流血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又将目光放回到被救上来的向贵妃身上。 浑身狼狈不堪的向贵妃已经晕死过去,闲书脱了衣服将她盖住而后托着她的身体不断呼唤,只是无论她怎么叫,向嘉善都没有睁开眼睛。 直到闲书听到那句话,她才猛然发现向嘉善的下身正不断渗出鲜血,加上她身上的水,很快就流了一地的淡粉色。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贵妃送去偏殿,去叫太医啊!”萧玄誉松开裴月姝,见此也是极为震惊。 有经验的女眷都看出不对,纷纷猜测向贵妃这是有了身子,但却经此一遭莫名其妙地没了。 这寒冬腊月的,又出了这么多血,肯定是保不住的。 “陛下,您一定要为娘娘做主啊!就是这个疯女人把娘娘推下了水!”刘忠抓着陆美人将她狠狠摁在地上跪着。 “是啊,陛下,我们可都看得真真切切,就是陆美人把贵妃姐姐推下了水。”霍淑妃被吓得不轻,泫然欲泣道。 萧玄誉眉头狠狠一压,先是让胡广福将女眷和官员谴退。 宫人端来了椅子,萧玄誉扶着裴月姝坐下,自己走到陆美人面前,“陆美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陆美人双颊腴红,不知是先前喝多了酒还是兴奋的。 “陛下可还记得我的名字?可还记得我们那个未能降生的孩子,他才是陛下的长子啊!” 萧玄誉只是死死地盯着她,并没有回答。 陆美人毫无征兆地笑出了声,且越笑越癫狂,可慢慢地她的嘴角流出了暗红的血液。 “她这是提前服了毒!”林霜见突然喊了一句,而后就立马捂住了嘴巴,看表情也被吓得不轻。 她本以为是裴月姝会出事,即便不是她那也是赵德妃,万万没想到出事的人竟是向贵妃。 她心里高兴,但是不好表现,只能学着霍淑妃用害怕掩饰。 别以为她没看见,向贵妃本来是不会落水的,但霍淑妃身边的一个叫青音的宫女趁着向贵妃捂着肚子叫疼无人看顾的时候,把她推了下去。 这宫里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省心的,她还是老实苟着吧。 “最好就让向嘉善一尸两命。”她暗暗想道。 萧玄誉何尝不知道陆美人敢做这一事必是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决心。 “为何要害向贵妃?” 对于他的第一个女人,萧玄誉心中是有不忍的,所以也想趁此机会了却她最后的心愿。 陆美人大笑,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 “为什么要害她?哈哈哈哈......季宜灵和向嘉善这两个毒妇联手杀了我的孩子,还害得我往后再也不能生育,你问我为什么要害她?哈哈哈哈......陛下,我们的孩子才是你的长子啊,你会一直记得他的,对不对?” 陆美人弯下身体,瞳孔逐渐溃散,直到她完全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她的口中都在不断重复着那三个字。 萧玄誉脸上的怒容不减,但藏在袖子下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他闭上眼:晴娘,你安心去吧,终有一天,朕一定会为我们的孩子报仇。 等他再睁开眼时,眼中只有无尽的嫌恶,“胡言乱语的疯妇,把她拖出宫,碎尸万段!” 说完萧玄誉便去偏殿看望向贵妃,而他这句胡言乱语也算是堵住了众人往后的悠悠之口。 但那都是明面的,众人都门清,皇后和贵妃必然是对陆美人和她的孩子什么,否则陆美人为何要豁出命报复呢。 谢婕妤见陆美人的尸体被侍卫拖走,两行清泪缓缓从她眼角淌下,如此,她也算可以去地底下和她的孩儿团聚了。 胡广福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十分有眼力见的没跟上去,继续守在裴月姝身边。 “娘娘,您没事就好,不然老奴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弥补的。” 这事胡广福也觉得奇怪,明明拦着他的人是刘忠,可偏偏出事的是向贵妃。 “无事,公公去跟着他吧,我这有人看着,少您一人也无碍。” 胡广福点点头,“娘娘关心陛下,奴才一定把话带到。” 裴月姝真是不明白自己说了哪个字让他产生了这样的错觉。 胡广福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又走到赵德妃面前,见她脸色很不好,忙让人赶紧扶着她回去。 路过裴月姝身边时,赵宁媛侧过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有惊惧也有深深的忌惮。 明明陆美人今晚的目标是裴月姝,怎么就成了向贵妃? 而她为了让裴月姝死得更为顺利,不得不和向贵妃联手,方才策划出了这无懈可击的一局。 可到头来却是向贵妃成了这样,陆美人已死,那向嘉善自然是会把这笔账算到她的头上。 保不齐还会怀疑这一切本就是冲着她向嘉善来的,裴月姝不过就是个引诱她的幌子。 若是向嘉善只是落水还好,偏偏她还有了孩子。 赵宁媛此刻心里只有三个字,她完了。 “咱们也走吧。”裴月姝看了一眼地上的淡淡血迹,忽而勾唇一笑。 这次她依旧没有乘坐轿撵,慢慢走回去,路过梅园时,又进去坐了一会。 “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霍弛已经在亭子里坐等,他朝她伸出手。 裴月姝当做没看见,扶着腰动作极为笨拙地在他对面的石椅上落座。 霍弛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回到自己的腿上,期间另一只手一直小心地护着她的小腹。 “生气了?” 裴月姝直视他的眼睛,表情无比冰冷,“她要的是我的命。” 虽然陆暄妍没有得手,但犯下这样的事,惩罚却只是让她远嫁,还是那样的好人家,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无法咽下这口气。 霍弛抚着她的小腹,过了好一会才缓缓道,“今日是除夕,我送你一份大礼可好?” 裴月姝扭开脸,她想要的她今日都已经看到了。 低沉的笑声从霍弛中溢出,这还是裴月姝头一次在他面前闹脾气。 她侧着脸,显得那段雪颈越发修长莹润,霍弛心中一动,轻轻吻了上去,可这不仅没有缓解身体的空虚,反而愈演愈烈。 和陆暄妍在一块时,他从未有过半点这样的心思。 可等他这时才意识到不对,已经太晚了。 裴月姝没有动,霍弛扶着她的脸,一路吻过脖颈慢慢滑到她的耳边,裴月姝的身体忍不住一阵战栗。 霍弛又笑,声音沙沙哑哑的甚是勾人。 “我让人劫了皇帝在江南的私库,里面的银钱全都记在你名字可好?” 第45章 我欺负你?现在是谁难受? 裴月姝脑海思绪万千,总觉得霍弛不会这么好心。 对待一颗棋子哪用得着这般大方。 “还是不必了。” 萧玄誉若是对这笔钱财紧追不舍,最终查到霍弛身上他也只能认个哑巴亏,若是查到她身上那可就说不清了。 “我是那样不谨慎的人吗?这笔钱保管会干干净净的到你宫外的侍女手里,别忘了如今我们是连在一起的,你好我才会好。” 霍弛把玩着她的下巴,贴着她耳朵说话的样子显得极为暧昧。 “少主既然这么大方,那我也有东西想要送给少主。” 裴月姝拿出两页宣纸,上面明明白白地写了香皂和玻璃的制造方法。 “好极。”霍弛粗略扫过,一双眼眸黑得发亮,“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裴月姝将林霜见的事说给了他听,但是没有提她借尸还魂一事。 “这样的人才留在宫里当真是可惜了。”霍弛眼中的思绪飘远,隐约闪过一丝杀气。 “留着她,你还能和皇帝同分一杯羹,若是她死了,皇帝又怎么有实力与你一同对抗季向两家。” 霍弛看向她,脸上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欣赏之色。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从她故意把季氏女不睦的消息透给陆美人开始,就已经想到了今日。 陆美人怨恨皇后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皇后有子,皇后也不是傻子,陆美人迟早都会被她查出来。 而她又在此时故意抢赵德妃的恩宠,逼得赵德妃原形毕露,对她恨之入骨,必然会利用将死的陆美人与她鱼死网破。 霍弛问,“你那时让人给陆美人的纸条里写了什么?” “还能写什么,不过是把真相告诉了她。” 陆晴娘一直以为她的孩子是被皇后害的,从未想过向贵妃也在其中横插了一脚,甚至她不能再有孕也是向贵妃的手段。 比起裴月姝,陆晴娘自是更加想要向贵妃偿命,而且她还在纸条上写了,向贵妃有孕,陆晴娘更是丧失理智。 赵德妃和向贵妃自以为稳操胜券,但她们的所作所为都在裴月姝的算计之中。 向贵妃莫名其妙失了孩子,赵德妃必然要承受她的怒火。 很快皇后也会查到陆美人与赵德妃的关系,皇后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必定不会与她善罢甘休。 前有赵德妃吸引火力,后有林才人得到圣宠引人注目,而她裴月姝自然是可以安稳隐于幕后。 霍弛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你若是男儿,这世间我又会多一个强劲的对手。” “少主不是说了吗,我们是连在一起的。”裴月姝微微勾唇,在他手掌心轻蹭,分明是极其乖巧的样子,落在霍弛的眼中全然只剩下了诱惑。 霍弛目光微闪,从始至终他都看不明白这个女人,这样的话谁信谁就输了。 “这么说来,向贵妃小产是个意外?” 裴月姝点头,连向贵妃都不知道自己有孕,别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霍弛心下疑惑,他觉得裴月姝是知道的,她身上的秘密可多着呢。 “我该回去了,萧玄誉一会儿可能会来找我。”裴月姝正要起身,但被霍弛紧紧摁住后背。 霍弛神色有些不对,他几乎是将裴月姝禁锢在怀里,语气里透着莫名的情绪。 “卿卿是你的小名?” 裴月姝皱眉,头一次不加掩饰的露出厌恶的情绪。 这个名字也是这些人能配叫的? 霍弛见她变脸,识趣的没再多问,把玩她那如葱削般的手指,“过开年,向氏又会举荐一批人进京,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届时少主吩咐我便是,我自当全力配合少主。” 霍弛点头,神情冷凝的看向她,“除了这些,你就再没旁的与我说?” 裴月姝冷笑,“少主想和我谈感情,不如先把陆暄妍的人头送给我。” 霍弛脸上的表情倏尔消散,“看来你今日是不想走了,也好,我也想和你多待一会。” 说罢他便狠狠地吻向她的唇,裴月姝自是抗拒,但她的力气对于霍弛而言几乎是微乎其微。 霍弛贪婪的品尝她的滋味,一只手摁住她的脖颈,一只手缓缓伸进貂裘里面。 裴月姝浑身一震,想起那七日的亲密无间,她的身体如条件反射一般激起一阵难以描述的战栗。 她想去摁住他的手,但霍弛却狠狠将她压向自己,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宛如一对交颈的鸳鸯。 他唇上动作不断,手也没闲着。 裴月姝只能紧紧揪住他身后的衣服,身体轻轻抖动,就像是被春风拂过的柳枝,又似小船飘摇,缓缓溅起一滩的春水。 明明是在冬日,但两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一股闷热之气,裴月姝面色腴红,即便被他吻着,口中也偶尔溢出细碎的轻吟。 霍弛松开她的唇,喘息着观赏那抹诱人的春光。 她微微仰头又落下,优雅的天鹅颈在他面前一次一次地显露,霍弛轻眨了一下眼睛,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吻了上去。 一刻钟后,这一方天地慢慢安静下来,只余下雪融化时发出的潄漱声。 裴月姝闭着眼睛靠在霍弛宽阔的肩膀上,红唇微张,身体似还在小幅度的抖动。 霍弛没比她好哪去,他眼睛里遍布血丝,里头藏着一只名为欲望的囚兽。 又过了一会,霍弛取了她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起了五根手指。 “还能走吗?”他吻着她的侧脸哑声问,或许今晚他应该约在一间厢房。 裴月姝睁开眼睛,里面还残存着尚未消散的迷蒙雾气。 “我不过是与少主说了句气话,少主何至于这样欺负我?”她故作委屈,但语气却极为勾人。 霍弛嗤笑一声,拉着她的手摁在那处坚挺之上,“我欺负你?现在是谁难受?” 裴月姝抽回手直起身体,主动在霍弛唇上轻吻,眼波流转,“那便,一笔勾销了。” 她从来没想过霍弛会因为她要了陆暄妍的命,但男人嘛,总是需要时不时给与一些情绪波动,否则他迟早会忘记她的。 霍弛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眼睑耷拉着看她,腔调散漫道,“这可销不了,先欠着。” “姑娘怎么在里面待了这么久,可是出什么事情了。” 鸢尾在拱门下焦急地等待,若不是小路子和小江子一直拦着,她恐怕早就进去查看了。 她扶着裴月姝走下台阶,裴月姝面色正常,说了句没什么。 “萧玄誉呢?” “还在偏殿陪着向贵妃,并未出来。” “甚好。”裴月姝若无其事地碰了一下微肿的红唇。 回到景阳宫,裴月姝叫了热水,在内室待了小半个钟头才出来。 此时已近子时,裴月姝穿着寝衣坐在书桌旁提笔,很快一枚玉玦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宣纸上。 “鸢尾,你把嬷嬷请来。” 杜嬷嬷还未歇下,见裴月姝穿的单薄,取了件披风披在她身上。 “姑娘怎么了?” “嬷嬷可认得这枚玉玦。” 杜嬷嬷年纪大了眼睛不太好使,将那张宣纸放在烛火边看了好一会才道,“有些眼熟,姑娘曾经好像也有一个。” “是吗?我怎么没印象了。”裴月姝皱眉。 杜嬷嬷笑道,“那时姑娘才六岁,有一日从外面回来,身上多了一块玉玦,老奴问你是从哪得来的,你说是哥哥送的,老奴以为是小公爷......” 杜嬷嬷咳嗽几声继续道,“姑娘那时可喜欢这枚玉玦了,每日都要挂在身上,可没过多久,你就把它丢开,说是再也不想看到,老奴就拿匣子装了起来,姑娘的东西太多了再加上夫人留给你的嫁妆,老奴一时忘了这物什,等过了好些年清点的时候才发觉这玉玦不见了。” 第46章 她说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什么时候不见的?” 裴月姝好像隐隐想起来了一点,可那张稚嫩的脸躲在迷雾后面,任凭她再怎么努力回想都想不起来。 “在姑娘十岁那年吧。” “十岁......那就都说得通了。” 裴月姝比陆暄妍大一岁,陆暄妍第一次来裴府时才九岁。 所以陆暄妍手上那块玉玦很有可能是她的,不然为何今日陆暄妍会被吓成那样。 裴月姝让杜嬷嬷去歇息,把鸢尾叫了进来,“你过几日出宫一趟,和秋葵说霍氏也开始制造香皂和玻璃,让她跟在霍氏后面,无须立马盈利,徐徐图之即可。” 裴月姝把香皂和玻璃的制造方法告诉霍弛,可不是真的为了他。 如今这些东西掌握在皇帝的手里,若是有人也做出同样的东西,必定会遭皇帝铲除。 但霍家就不一样了,而且有他在前面顶着,秋葵才能更为顺利发展势力。 “然后你再去帮我找个人。” “谁?” “幼时照顾我的一位侍女。” 裴月姝目光飘远,或许很多事只要找到她就能真相大白了。 原是热闹的新年,却因出了向贵妃的事,宫里变得极为冷清。 向贵妃因冬日落水和小产,在临水阁的偏殿睡了两天两夜才醒,得知害她的陆晴娘服毒而死,气得呕出一口鲜血。 她盼了三年的孩子,都还没有感受到喜悦,孩子就莫名其妙地没了。 “贱人!赵宁媛!我一定要让你给我的孩儿陪葬!” 若不是她现在去找赵宁媛,就等于暴露了她们一起意图谋害宸妃的孩子,或许向嘉善如今已经冲到长信宫,将赵宁媛活活撕碎。 向贵妃不得不暂时忍下这口气,迁回广阳宫先养好身子。 经此一事,向贵妃自是不能再掌管后宫大权,霍淑妃因为受了惊吓回去也抱病了,宸妃和德妃都怀着孩子,不能伤神。 因此有朝臣上书,说季皇后得病也有些时日,如今后宫无人掌权,该是皇后多辛苦辛苦出来重新接管。 萧玄誉沉默良久,他接连没了这么多个孩子,宸妃和德妃的孩子决不能再出事。 若是季皇后出来了,必定又要为非作歹。 “皇后身体不适,还是别打扰她静养,后宫之事暂时交由谢婕妤主理,这是朕的家事,你们就别再多言了。”萧玄誉面露不耐道。 丹陛下的季家主和季二老爷神色各异,但都没说什么。 坤宁宫,季宜灵伏在案上静静地看着鸟笼里的一只画眉鸟。 琼芳嬷嬷刚得了前朝的消息,想要禀报但是又不忍心说给她听。 “肯定是萧玄誉不让我出去是吧,他能困得了我一时,总不能困我一世,季宜柔那个贱人,居然敢反咬我一口,还有赵德妃,她藏得可真深啊,以为用一个孩子就想把我拉下来吗?简直是做梦!” 季宜灵将鸟笼扫到地上,里面的鸟儿摔得吱呀乱叫。 她闭上眼深深吐出几口气方才重新找回平和。 “嬷嬷你说得对,我只要有了自己的儿子,我就能成为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至于讨好萧玄誉,也不过是一时忍辱罢了,根本不值一提。” 琼芳嬷嬷脸上浮起欣慰,娘娘能想通就好,这自己生的孩子总归是最好的。 后宫妃嫔被季皇后和向贵妃压迫已久,一朝换了好说话的谢婕妤当家,嘉元殿的门槛都要被她们踩烂了。 低位妃嫔纷纷找到谢婕妤诉苦,要么是每月领的份例被克扣,要么就是住的地方年久失修,内造局的奴才不管不顾,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可宫中六房三局,无一不是某个娘娘或是皇帝的势力,是万万得罪不起。 她们受了委屈不敢去找补,只能逼着谢婕妤为她们出头。 谢婕妤自是知道其中的门道,她急得焦头烂额,又不能去找陛下,否则她算是把那些妃嫔都得罪死了。 “若是皇后娘娘的病养好,婕妤您也不至于受这样的气,往日奴婢只觉得皇后娘娘手段狠辣,现在看来狠辣也有狠辣的好处。”佩兰心疼地拍着谢婕妤的后背为她顺气。 谢婕妤叹了口气,一想到明日还要面对那些女人就觉眼前一黑。 裴月姝也听说了嘉元殿的事情,她察觉到一丝不对,那些嫔妃突然一起找事,很明显是被人煽动,这目的也十分显而易见。 “看来季皇后很快就要出来,我们得做好准备才是。” 裴月姝扶着小腹,她这很快就要生了,最危险的时候也随着来到。 女医,稳婆和奶娘都需要精心挑选,这其中一旦出个差错,她这十个月的小心翼翼也相当于是白费。 “姑娘,裴二夫人递了帖子,说想进宫看您。”鸢尾道。 “让她来。” 二夫人一见到裴月姝就红了眼眶,这次是她一人进宫,并没有带裴月茹。 裴月姝心中有数,装作焦急地问,“二娘这是怎么了?月茹妹妹怎么没一起进宫?” 二夫人落下泪急忙用帕子擦拭,“月茹她......她说要绞了头发去做姑子......” “这是为何!”裴月姝一拍桌案,可把二夫人吓了一跳。 “娘娘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啊。”二夫人也顾不上哭了,这裴月姝肚子都这么大,若是出个什么意外她们裴国公府岂不是没了靠山。 “二娘快说吧,否则我只会更加心急。” 二夫人自是一五一十的道来。 原来是元宵的时候,裴月茹出门看灯会,却不小心与沈家的长子沈如恭有了接触,还好巧不巧被魏家人撞见。 魏家本来就记恨之前天熙帝因为裴月姝给他们家穿小鞋的事,很快就把这事宣扬了出去,说成是裴氏女不检点偷偷私会外男。 沈家早就为沈如恭相中了赵家的女儿,也就是赵德妃的亲妹,哪里会为了平息这无中生有的谣言将裴月茹娶进门。 所以裴月茹几乎在京城颜面扫地,她几次想进宫找裴月姝哭诉也都被裴霖拦下,裴霖是铁了心不想府上的人和裴月姝沾上一点干系。 可二夫人管不了那么多,她的女儿总不能真的绞了头发去做姑子,而今日的一切也都是因为裴月姝进宫造成的,她必须为月茹的婚事负责。 “这么说,月茹是看上了沈大公子?” 裴月姝脸色有些不大好看,裴家和沈家可没什么来往,好端端的裴月茹怎么会和沈家的大公子有了接触,还好巧不巧被魏家人撞见。 二夫人心里直打鼓,以为是裴月姝看出了什么,赶紧解释道:“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月茹的名声毁在他身上了呢?” 裴月姝重重叹了口气,“前两日陛下还和我说,霍氏的十公子霍彦尚未有婚配,十公子虽是庶出,但与霍三少主关系极好,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月茹若是能嫁给他,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只是现在......” “什么?霍氏!”二夫人震惊地站起身。 大晋的这三大豪族,哪怕只是家中的女儿都能在宫里横着走,更何况是和当家少主打好关系的公子。 这哪里是好姻缘,这分明就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和霍氏比起来,沈家算个什么东西。 霍十公子要择妻的消息一旦传出去,还不知道被多少大家族抢破头,可明明是属于她女儿的,却因为她们的自作聪明,生生被她们作没了。 大户人家极重名声,肯定是不可能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看来月茹与十公子无缘,陛下那,定是也听到了风声。”裴月姝垂下眼眸。 “娘娘,怪不得这两日陛下都不来景阳宫,是不是因为此事迁怒您了?”鸢尾面露焦急。 二夫人比她还急,她们不仅丢了这天大的好姻缘,而且还可能害得宸妃失宠,她这肠子都快要悔青了。 第47章 他只要萧玄誉一道赐婚的圣旨 “这可如何是好啊,都怪月茹性子急躁,好端端地去外面作甚!”二夫人气得捶胸捣地。 裴月姝见差不多,宽慰了二夫人几句就让人送她出宫。 二夫人面露犹豫,迟迟没有起身。 “二娘放心,月茹是我的妹妹,我自会为她的婚事尽心,沈家的事我会去同陛下解释。” 二夫人险些喜极而泣,“娘娘的大恩大德,民妇没齿难忘。” “二娘怎么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们是一家人,自当为彼此尽心尽力。” “是了,咱们是一家人,娘娘说得好极,二娘这样操心月茹的婚事,也是想着将来能多一户人家为娘娘分忧,裴府逐渐落寞,娘娘的外祖家又远在千里之外,到时还不是要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互相帮衬着。” 二夫人擦擦眼泪,说出的话倒是十分真情实意。 裴月姝暗自冷笑,上一世王金素也是这样说的,可她们又是在她危难之际怎么做的呢? 不帮扶也便罢了,偏偏还要落井下石狠狠踩她一脚,让她尝尽被亲人背叛的滋味。 这一世,她也要让她们母女好好尝尝。 二夫人回到裴府,她嘴里藏不住事,立马让丫鬟叫来了正在房内闭门思过的裴月茹,劈头盖脸一顿骂。 说得无法就是她贪心不足反倒丢了和霍氏联姻这样天大的好事。 裴月茹也没想到裴月姝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她嫁到霍氏,如今也是肠子都悔青了,她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非要去主动接近沈如恭呢! 她顾不得二夫人的满口责怪,哭着跪在地上询问接下来该如何。 二夫人撒完了气,坐在椅子上扶额叹息,“你老实在家思过,你堂姐会为你挑选最好的一户人家。” 裴月茹抽噎着点头,如今她也只能靠着姐姐了。 萧玄誉的确因为裴月茹和沈如恭闹出来的事生气,霍十公子和裴月茹的婚事是经过他的深思熟虑,以及花费了不少代价才让霍弛点头。 他欲和霍弛联手打压季向两家,既是联手那定要安个枢纽。 公主里面和他亲近的不多,裴月茹出身不好,只能紧紧依附着裴月姝,而裴月姝肚子里的又是他的长子,裴家俨然成了皇家的依附。 裴月茹若是嫁给霍十公子,既可以抬高宸妃和大皇子的地位,又可以让霍家安心与他联手,还可以暂时阻绝霍家对宸妃母子的敌意,可谓是一举三得。 偏偏裴月茹名声尽毁,霍氏断断是不会接受这样的儿媳。 “启禀陛下,景阳宫的海棠奉宸主子之命,特来给您送汤饮。”张来顺在外禀报。 萧玄誉清了清嗓子,裴月茹是裴月茹,他自然不会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做错事而迁怒宸妃,这几日不去看她,也只是要给霍家一个交代。 如今裴月姝大着肚子还主动服软,他这心里恨不得立即去看她。 即便如此,他也是再等了两日才去。 裴月姝伏在榻上,脸色苍白,颇有几分郁郁寡欢的味道。 萧玄誉心口一疼,急忙坐在榻边将她揽进怀里,他挥推奴才们,温声与她解释为何这些日子不来。 裴月姝听得认真,到后面已经是无地自容。 “我为陛下增添烦恼了。” 萧玄誉笑着摇头,“你肚子里怀的可是朕期盼已久的长子,为了你们,无论朕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裴月姝脸上露出一个笑,但很快又被愁绪掩盖,“月茹的婚事可以暂且搁置,如何才能平息霍家的怒火呢?” “这桩婚事并没有传扬出去,霍家也并没有损失什么,为今之计只能重新找个合适的人与霍十公子联姻。” 裴月姝面露疑惑,“可霍淑妃不是在宫里吗?为何陛下还要找人与霍家联姻?莫非霍淑妃被霍氏抛弃是真的?” 霍弛虽然杀了霍淑妃的母亲,囚禁了她的兄弟,但那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大部分听到的都是霍大夫人病逝,几位公子在家为她服丧。 “卿卿真是冰雪聪明,只是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人选。”萧玄誉为此烦恼了几日。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肚子里的孩子。”裴月姝掀眸看他,眼中的神采让萧玄誉微微愣神。 “是啊,新晋的临西太守霍思崴去年刚刚得了一个孙女,是霍弛的亲侄女,若是让她和璟儿定下婚约.......” 后面的话涉及一些机密,萧玄誉没有说出口,他越想越觉得此事能成。 可又忧虑将来萧璟也落得他这样被女人桎梏的下场。 “能与霍氏女结亲也好,起码有陛下与霍氏一同护着,只是他现在还未出生,距离成婚还有十几二十年,这些年里也不知会发生多少变故。”裴月姝摸着小腹幽幽道。 萧玄誉恍然大悟,是了,等他收拾完了季向两家,自然就轮到霍家,这些让他们萧氏一族百余年都如鲠在喉的豪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那时璟儿与霍氏女的婚事自然会消除。 “卿卿,你真是朕的解语花。”他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裴月姝没有言语。 他在这陪着裴月姝用了午膳,立马就回甘露殿办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霍弛只是考虑了一个晚上就痛快答应。 只是一样,霍弛不希望有旁人知晓这件事,他只要萧玄誉一道赐婚的圣旨。 萧玄誉和霍家联手是秘密,萧玄誉自然也不希望过早暴露,而且要是让季向两家的人知道宸妃之子和霍氏女定下婚约,绝对不会放过宸妃和萧璟。 所以霍弛的要求正得他心。 萧玄誉亲自拟旨交由霍弛,在这个世上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与霍弛,和裴月姝三个人。 “娘娘,主子让奴婢告诉您,事情已经成了。”金露小声在裴月姝耳边道。 裴月姝漠然点头,从今往后,霍家就光明正大地成了萧璟的靠山。 至于这桩违背天理的婚约,等皇帝一死,霍弛立马就会找别的借口把婚约解除,不会有任何影响。 本来裴月姝以为,这事会等萧璟生下来,确定了血脉,霍弛才会这样做,如今他是怎么了?以他的性子,不该做出这么冒险的事。 他就这么确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娘娘,嘉元殿出事了,数十个低位妃嫔大闹嘉元殿,谢婕妤险些晕厥,是皇后娘娘突然出面才震住了那些人,皇后让她们接连七日,每日都在烈日下罚跪一个时辰,也以能力不足罚了谢婕妤,看样子,她是要重新掌权了。”小路子急匆匆进来禀报。 裴月姝点头,此事早有预兆。 而且季皇后出来,该头疼的不是她,该是季宜柔和赵宁媛。 赵宁媛和陆晴娘之间的关系藏得深,还是裴月姝特意做了个破绽让季皇后发现,可别辜负她的一片良苦用心。 果然,季皇后一出来就马不停蹄地给赵宁媛找不痛快。 那十几位低位妃嫔承受不住日晒,纷纷指认是赵德妃怂恿她们在嘉元殿闹事,旨在逼迫谢婕妤让出后宫大权。 赵德妃虽有孕,但不过四个月,正是最安稳的时候,陛下一定会把后宫大权给她的。 如此扰乱后宫秩序,季皇后怒不可遏,当即让人把皇帝和赵德妃叫来。 皇帝正在和霍弛商议事情,再三申明不让任何人打扰,消息递到胡广福这,胡广福也不敢贸然进去,在外面犹豫了半天终于看到前来求援的长信宫奴才。 他当做什么都没看见把人放了进去,很快萧玄誉就沉着脸前往坤宁宫。 季皇后是有备而来,也特意挑了皇帝没空的时候。 所以这一来一回耽误了小两刻钟,赵德妃担心季皇后会对她动用私刑,伤及肚子里孩子的安全,迫于无奈只能让长信宫的宫女顶罪,而她因看管不严,跪在地上请罪。 萧玄誉看了一眼脊背挺直小腹微微突起的赵宁媛,心中有心疼也有懊恼。 若是赵宁媛能一直沉得住气,皇后何至于跟疯狗一样一出来就找她的麻烦。 “既是奴才为祸后宫,拖去司刑房受罚便是,皇后何至于这样为难德妃,她还怀着身孕呢。”萧玄誉在主位上坐下,看都没看季宜灵一眼。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季宜灵竟然笑着同意了,且语气里满是对皇帝的顺从。 第48章 默默拿了个枕头垫在了腰下 萧玄誉看了季宜灵一眼,眼中既有惊诧也有探究。 “明夏,还不快把德妃妹妹扶起来,德妃妹妹在宫里向来与世无争,恐怕也是这奴才自己心比天高,妄想替主子做决定,想来德妃妹妹要是早知道了这奴才的意图,一定也会严厉斥责吧。”季皇后大义凛然道。 明夏把赵宁媛扶起来,赵宁媛脸色十分复杂,顺着季皇后的话应了声是。 随着顶罪的宫女被侍卫拖走,这件事也就落下帷幕。 萧玄誉不知道季宜灵又在搞什么把戏,命胡广福先送赵德妃回宫。 季皇后脸上是端庄的笑,“臣妾许久没见到陛下了,今日陛下可要留下来用晚膳。” “那可真是不巧,朕已经让张顺来知会了景阳宫,要去看宸妃。”没了外人,萧玄誉毫不掩饰嫌恶之色。 季皇后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继续道,“宸妃妹妹怀着身孕,且月份大了怕是不好再伺候陛下,陛下也不愿看着妹妹劳累吧,不如就歇在坤宁宫,臣妾让人去知会宸妃妹妹一声。” 还没等萧玄誉开口,季皇后就让明夏立即去景阳宫通传,萧玄誉脸都黑了。 偏偏季皇后又提起给宸妃和德妃找稳婆和奶娘一应事务。 她是皇后,妃嫔有孕,的确该由她操这份心,萧玄誉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她说话。 “此事就不劳......” 季皇后掩唇一笑打断他的话,“陛下想说的臣妾都明白,若是陛下今晚留下,那臣妾也就不插手那些事了。” 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但她若真的不插手宸妃和德妃生产一应事宜,萧玄誉的确会省很多心,所以就默认留下过夜。 时隔一个月,两人在坤宁宫用膳,直至各自洗漱好坐在同一张床上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季宜灵穿着单薄的水红色寝衣,寝衣下油光水滑的白皙肌肤若隐若现,她甚少在萧玄誉面前素面朝天,如今的她少了几分凌厉和贵气,多的是温婉和怡人。 萧玄誉这才明白过来季宜灵的心思,他冷眼看她,眼中尽是鄙夷。 宫女端来了酒,季宜灵亲自倒了一杯奉到萧玄誉面前,“陛下,臣妾进宫三年了也未曾有孕,实在是愧疚,好在如今宸妃即将临产,臣妾欣慰之余也时常担心,就当为了她能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陛下请满饮此杯吧。” 萧玄誉眼中的冷意更甚,明知这酒里加了什么东西,却也为了裴月姝和孩子能平安,痛快地一饮而尽。 季宜灵露出满意之色,不等药效上来,她便上前为萧玄誉宽衣。 谁知萧玄誉却是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狠狠地摔在了床上。 寝衣被他粗暴地撕开,季宜灵趴在床上发出一声痛呼,她死死地抓住身下的被褥,脸上渐渐染上狰狞之色。 只要有了孩子,她就不用再受到萧玄誉的羞辱,她一定会忍住的。 事罢,萧玄誉一脸阴沉的去内室沐浴,季宜灵没看他,默默拿了个枕头垫在了腰下。 即便明夏小心翼翼地通传,说陛下走了,她的脸上也没有浮起一丝异色。 一连七八日,季宜灵都用差不多的借口把萧玄誉困在坤宁宫。 向贵妃和霍淑妃都在养身体无暇顾及,赵德妃有孕不能侍寝自然也没有借口拦,裴月姝更是乐在其中,巴不得萧玄誉一直待在坤宁宫。 “娘娘,可是这样一来,皇后有孕了该如何是好?”鸢尾担忧道。 皇后若是生下孩子那可就是嫡子,大晋向来立嫡立长,有了这嫡子,自然就没有长子什么事。 裴月姝脸上露出一个极含深意的笑,“她不会有孩子的,向贵妃和霍淑妃可能会有,但她,绝无可能。” 鸢尾面露疑惑,但裴月姝并没有多说。 她这肚子快有九个月,就是多坐一会都觉得压得难受。 鸢尾和银翘两人赶紧扶着她起身,去外面走走也好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 “稳婆和奶娘都安置好了吧,可有发觉什么异常?” “都还算老实,除她们外,霍少主还送了六个医术高超的医女进来,已经过了陛下那边的筛查,但陛下把她们放到了太医院。” “带两个来我看看,若是不错就先留在景阳宫。” 她的孩子和霍氏女订下婚约,霍弛这样做当然没错,他送这么多医女进来也必然有他的深意。 来的两个医女,一个叫陆英,一个叫云苓。 裴月姝只是问了她们几句话,便让她们给自己把脉。 “启禀娘娘,如果奴婢号得不错,小皇子估摸着在下月中旬就会降世。”陆英和云苓对视一眼道。 裴月姝点点头,孙太医也是这样说的。 “你们医术不错,以后就留在景阳宫吧。”裴月姝让金露带她们下去,太医是男子远不如医女这般便利方便留在宫里照看。 若说皇后得宠,最难受的莫过于林霜见。 原本皇帝一直宠着宸妃的时候,因为宸妃不能侍寝,皇帝总还是会来她这,可皇后这一出手,她连争都不敢争。 “阿碧,我是不是又要失宠了......”林霜见怅然道。 早知道萧玄誉的后宫这么混乱,她就不应该趟这趟浑水,还以为能凭着现代的见识,随随便便就能拿捏皇帝的心玩转后宫。 结果随便一个妃子,都有捏死她的能力,这里是像是女主剧本?分明就是炮灰!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翌日众妃嫔去坤宁宫请安,季皇后高高端坐着,红光满面,可见春风得意。 赵德妃今日身体不适没来,四妃都不在,季皇后也觉无趣,随便说了几句就让她们回去。 林霜见差一点就要走出坤宁宫,但被明夏喊住。 陈宝林眼神里满是担忧,林霜见咽了一口口水,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跟着去见季皇后。 “才人是燕京人士?”季皇后随口问道。 “是。” 原身只是燕京的一个小官之女,天熙三年时通过选秀进宫,和她同一批的秀女有十个,可是只有她被皇帝宠幸过。 “你爹姓甚名谁?身担什么官职?家中可还有哪些兄弟姐妹?” 林霜见后背冒出冷汗,季皇后这是怀疑她不是原先的林霜见了吗? 好在这些问题原身的记忆很深,林霜见很顺利的说了一遍。 “是个伶俐的,口齿也清晰,只是本宫怎么觉着你很怕本宫?”季皇后似笑非笑。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气度非凡,我这样的凡女见了,自然是不胜惶恐。”林霜见都不敢抬头看季皇后的脸。 向贵妃和霍淑妃都那么凶残,更何况是曾经以一人之力压制她们两个人的季皇后。 季皇后轻笑,“你不必惶恐,本宫叫你来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如今四妃要么是生了病要么怀着孩子,都没有个可心的人伺候陛下,本宫也是为此焦急了好些日子。” 林霜见眨眨眼,皇后这是要收编她? 她已经把向贵妃得罪死了,要不是之前皇帝一直护着,她哪里能平平安安地活到现在。 可如果皇帝有一天不再护着她呢? 而且宸妃就快生完孩子,有她这个正主在,哪还需要什么替身。 不如她投了皇后,以后也能在这宫里混吃等死。 可要是皇后让她去做什么要命的事呢? 季皇后看出她的犹豫并没有生气反而劝她可以多考虑几天。 “不过林才人可要快些给本宫答复,不然到时候向贵妃养好身体,宸妃出了月子,就没你什么事了。” 林霜见心下一惊,季皇后可真会拿捏人啊,一针见血的说出她此刻最怕的情况。 第49章 长信宫果然出事了 似乎是为了给林霜见一个甜头,当晚她就放萧玄誉来了清音阁。 能见到他,林霜见还是很高兴的,虽然知道他心思深,对待女人也不似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深情,但她还是很喜欢他。 一番云雨后,林霜见抱着他不撒手,她脑海中思绪万千,终于还是忍不住把今天的事告知了萧玄誉。 她肯定是不会帮皇后做害人的事,倒不如先给萧玄誉透个底,若是他在乎自己,指不定还会给她指条明路。 事到如今,林霜见不得不承认,她根本玩不过古代的这些世家贵女。 但她也有她的优点,她对待皇帝一直很坦诚,又给皇帝带来了很多新东西,起码皇帝是愿意相信她的。 萧玄誉眼下听到皇后两个字就忍不住地皱眉。 “有皇后护着也好,省得贵妃总是刁难你。” “陛下的意思是让我归顺皇后娘娘?可要是往后她让我干坏事,或者是让我顶包该怎么办?”林霜见趴在萧玄誉的胸口。 萧玄誉被她那生动的表情逗得发笑,他捏捏她的脸,“有朕在,别怕。” 林霜见笑得很是甜蜜,将脸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她懂萧玄誉的意思了。 总之她可以借皇后的势免除其他人的刁难,至于皇后想要她做什么事,她只管告诉萧玄誉让他帮着裁决就好。 有他这五个字,林霜见只觉无比安心。 向贵妃养了一个多月才把身体养好,得知季皇后天天霸占萧玄誉,气得脸都绿了。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季宜灵那高傲的性子居然也能放下身段主动讨好陛下。”她咬牙道。 以前就是因为季皇后自己想不开,她和霍淑妃才能在恩宠上压她一头,如今她想开了,对于她们而言那可是天大的坏事。 “先不管她,该为我的孩子报仇才是!” 今日晨会,向贵妃说起话来可谓是火药味十足,她知道赵德妃十分介意萧玄誉宠着裴月姝的事,恨不得把萧玄誉的偏心挂到脸上。 “听说宸妃这个月就要生了,陛下那么喜欢她,等她出了月子啊,怕是要独宠呢,德妃妹妹,你这没怀孕的时候都争不过她,更何况那时候。”向贵妃掩唇大笑。 赵德妃神色无常,可眼底却是越来越冷。 季皇后乐得看笑话,也没管,任由向贵妃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放众妃嫔离开,只是这次她又单独留下了林霜见。 向贵妃扶着闲书的手起来,路过林霜见的身边时停住,“哟,一个月不见才人这是攀上高枝了呀。” “贱妾不明白娘娘在说什么。”林霜见忐忑行礼。 向贵妃冷笑,却突然给了她一个怜悯的眼神。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季宜灵,她看似端庄高贵,可心里却肮脏如老鼠,她喜欢用的那些手段,她向嘉善可不屑用。 “你好自为之吧。”向贵妃说完便扬长而去。 当晚长信宫就叫了太医,这个时候,肯定是出了事情。 裴月姝被外面的喧哗吵醒,问出了什么事,进来禀报的是海棠。 “娘娘,长信宫果然出事了。” 今早杨掌膳就递了信进来,之前在送往景阳宫的银耳中动手脚的那名女史几乎用同样的方法在桃花酥里的桃花里也动了手脚。 海棠按照裴月姝的吩咐,也要了一份带回景阳宫,此时就在外头的小几上搁着。 裴月姝点头,“让杨掌膳闭紧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由着她们去查。” 结合今日的挑衅,长信宫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必然是向嘉善。 此时向嘉善也被吵醒了,得知长信宫的事笑得不行。 “看来想要这女人死的不止我一个人,我都还没出手她就要不行了。” 向嘉善可惜地摇头,可一想到自己那个还尚未足两月的孩子,她面色狰狞。 “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来人,本宫要去长信宫好好看看德妃妹妹。” 皇帝这么晚了还在甘露殿和霍弛商议事情,得知长信宫大乱后,他立即前往,与刚看过赵宁媛出来的向嘉善险些撞在一起。 “陛下......”向嘉善急忙挤出几滴眼泪,“您可要好生宽慰德妃妹妹......您自己也要,节哀。” 萧玄誉心头一震,他又没有了一个孩子。 赵宁媛面色灰白的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刚刚向嘉善对她说的话,她两个黑漆漆的眼珠子仿佛裂开了两个洞,是一丝神采也无。 “禀陛下,臣已经在娘娘今日所食的桃花酥里查出了一种药物,不过这东西加得极少,才能躲过试毒,娘娘胎气稳固,身体里也没有太多的毒素,按道理是不会......”张太医欲言又止。 萧玄誉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是赵宁媛自己一直郁郁寡欢,才会在这么浅的药量下突然滑胎。 是他不好,是他这阵子一直冷落她,才会导致她想不开。 可是她也不想想,他们都已经暴露了,若是他再时常往长信宫跑,那皇后和贵妃还能容得下她吗? 萧玄誉握住赵宁媛的手,压抑着情绪让人立马去查。 “阿媛,别伤心,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赵宁媛恍若未闻,安静得仿佛是个死人。 萧玄誉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孩子没了,他也很伤心。 很快就有人回来禀报,那名女史已经服毒自尽,线索暂且中断,要想深入去查肯定不是一日两日能完成的。 不仅如此,他还带回来一个极为吓人的消息。 “景阳宫也送去了一份桃花酥!” 萧玄誉蹭得站起来,心跳如雷。 “陛下莫担心,太医说了里面放的药量极浅,娘娘哪怕是食了也肯定不会有大碍。”胡广福宽慰道。 可萧玄誉管不了那么多,当即就要去景阳宫。 这些人下手这般隐蔽,谁知道之前这些脏东西有没有混在宸妃的饮食里。 萧玄誉就那样走了,胡广福看了一眼赵宁媛,眼中滑过不忍,“......娘娘请节哀,陛下去景阳宫确定了宸主子的安全就会回来陪着您的。” 赵宁媛一点血色也无的唇角微微勾起,拼劲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冷嗤。 她真是太蠢了,蠢得让人发笑。 胡广福低下头也跟着离开。 裴月姝半夜被吵醒,感觉有些饿,海棠亲自去小厨房煮了一碗面。 萧玄誉来的时候,裴月姝还没吃完,他看到裴月姝手边那碟桃花酥,吓得脸的白了,上前就把那碟东西扫翻在地。 皇帝动怒,鸢尾和海棠急忙跪下,脸上写满了疑惑。 萧玄誉把裴月姝揽进怀里,焦急地让人去请太医。 “卿卿,这桃花酥你可吃了?” 裴月姝点点头,海棠回话道,“启禀陛下,娘娘方才被吵醒有些饿了,就吃了一块。” 萧玄誉心中的恐惧更甚,好在裴月姝面色无常,方才让他缓解了一点。 “发生什么事了?”裴月姝柔声问。 萧玄誉沉默不语,只是紧紧地搂着她。 他怨恨那些人肆无忌惮的害人,也怨赵宁媛没能保护好他们的孩子,但最恨的还是他自己。 是他没有能力保护好她们。 眼下他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赵宁媛,他只想好好守在裴月姝身边,直到她平平安安生下他们的孩子。 许久,萧玄誉才沉重地开口,“赵德妃的孩子没了,卿卿,朕现在只有璟儿了。” 第50章 那若是没了裴月姝呢? 裴月姝脸上浮起诧异和恐惧,“怎么会?是谁......是谁害了她?” 萧玄誉拍拍她后背,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件事。 她即将临产,若是因为害怕整日惶惶不安可怎么是好。 “朕会查清楚的,一定不会姑息凶手。” 萧玄誉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如今有了霍氏的帮扶,或许他已经可以对那些人下手了。 那么多孩子一个一个的死去,没有人比萧玄誉还要痛恨。 今晚孙太医不当值,裴月姝放在景阳宫的两个医女派上了用场,云苓仔细查看那叠桃花酥,陆英给裴月姝诊脉,说她的身体无碍。 “启禀陛下,这桃花酥里面放的是川芎还有白附子,都是些活血化瘀的药,只是分量极浅,服用几次并不会立即见效,但要是多用了,便会小产,寻常大夫很难脉出,会让人以为是母体虚弱导致。”云苓道。 萧玄誉看向她,连宫中的太医都还无法确认这桃花酥里的东西,一个小小的医女却能说得这么详尽。 而且这话术萧玄誉也听到过,霍淑妃的孩子不就是这样没的吗。 “你能确定你说的没错?”萧玄誉表情冷凝。 云苓朝他磕了一个头,“启禀陛下,奴婢从小就嗅觉灵敏,故而被师父一直栽培辨别草药,绝不会闻错。” 萧玄誉点头,上次霍淑妃的事因为有薛美人等人顶罪,那个太医也死了,查无可查只能暂时搁置,这次说不定能把那些人一起铲除。 为此他第二天去了尚阳宫看望霍淑妃,她怀着孩子的时候不知不觉服用了很多毒物才导致小产。 萧玄誉心里存着疑影,霍淑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即便上面压着强势的皇后和贵妃,她也游刃有余。 哪怕霍氏放弃她了,她也还有属于自己的羽翼,她应该有自保的能力才对,怎么就稀里糊涂的没了孩子? 只是那时他一心顾着宸妃有孕的事,都没有往这方面细查。 萧玄誉已经很久没来尚阳宫了,霍淑妃很是高兴,让人取来了舞衣。 她的舞艺不似向贵妃那般光彩夺目明媚大方,她身段柔软,有些江南美人的含蓄和娇媚,弱柳扶风的样子别有一般风情。 萧玄誉一边品尝着美酒一边注视着她。 霍元瑶朝他羞涩一笑,犹如水蛇般慢慢爬到他的身上,萧玄誉没有动,继续饮酒。 “陛下,你喜欢瑶儿吗?若是喜欢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 霍元瑶用手指描绘他的眉眼。 不得不说,萧玄誉长了一张俊朗无双的脸。 她进宫进得匆忙,还一度焦虑新帝面容丑陋她该如何是好,直到大婚之日,她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原本她也是高傲不可一世的豪族贵女,却也愿意为了这张脸暂时放下身段去讨他欢喜。 萧玄誉摁住她的腰,两个人贴得更近。 “你没了霍氏这座靠山,朕若再宠你,岂不是害了你?” 霍元瑶目光微滞,但很快就浮起一抹感动,靠在萧玄誉肩上泫然欲泣。 “陛下,我在宫中这三年从未害过妃嫔,也从来没有忤逆过您,您都是知道的,如今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希望陛下能垂怜......” 萧玄誉拍拍她的后背,“当然,你本该诞下朕的第一个孩子,是朕没保护好你们母子,朕时常感觉愧疚。” 霍元瑶扬起脸在他脖颈上印下一吻,温柔蜜意道,“臣妾知道陛下喜欢宸妃姐姐,臣妾也不敢与宸妃姐姐争高低,只要陛下往后能偶尔想起臣妾便好。” 萧玄誉没有说话,抱起她走向床榻。 翌日,霍元瑶满面红光的伺候萧玄誉穿衣,萧玄誉捏着她的脸也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惹得美人一大早就红了脸颊。 “朕明日再来看你。” 霍元瑶笑着送他出门,直到皇帝的龙撵消失在长街上的转角。 “把宫门关上,没有本宫的吩咐,不许任何人进来。”霍元瑶脸上的笑容消失,完全没了刚刚柔情似水的模样。 她回到寝殿,只留下贴身的宫女青竹。 “你说他是不是对我起疑了?才会莫名其妙来我这?” 青竹摇摇头,“看着不像,陛下还是对您有愧的。” 霍元瑶思索良久,她现在没有了霍氏的庇护,若是萧玄誉真的对她起疑,恐怕也不需要这么绕着弯子陪她演戏。 她嗤笑了一声,“有愧就好,说明我那个孩子没有白死。” “娘娘,不如趁此机会您再怀一个吧,这样在往后在宫里也有个依靠。” 霍元瑶摇头,眼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别人不知道霍弛那个贱种你还不知道吗?他现在能容忍我活在宫里,不就是想让皇后和向贵妃活活把我折磨死,我若还敢怀孩子,他肯定会变本加厉绝了我的指望。”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呀。” 青竹脸上浮起忧虑,她们没了靠山,若是连子嗣都没有,等皇帝死了就只能去常伴青灯古佛。 霍淑妃冷笑,“急什么,眼下不就来了一个好机会吗?霍弛放着那么多霍氏女不送,偏偏盯上了裴月姝的孩子,不然为何他送那么多医女给她?他以为他做的隐蔽,殊不知霍宅还有忠于我的人,把这事告诉了我,不然我还跟季宜灵和向嘉善一样被蒙在鼓里,怪不得她能平平安安的怀到快要临产,原来还有霍弛护着!” 说到后面霍元瑶可谓是咬牙切齿。 若不是霍弛谋害了她的父兄,她早就生下了皇帝的长子,说不定再过不久就能成为万人之上的太后,哪里会为了自保不得不杀了自己的孩子,龟缩在这尚阳宫这么些日子。 “娘娘,您的意思是......” “他既看上了裴月姝的孩子,那若是没了裴月姝呢?”霍元瑶眼中闪着嗜血的光。 皇子年幼丧母,自然要给他寻个养母。 皇帝是绝对不会送一个皇子给季皇后或是向贵妃,赵德妃是因为皇帝爱上了裴月姝才导致小产,自然不会愿意养她的孩子。 “陛下如今对娘娘有愧,自然会把这个孩子给您!”青竹强忍激动道。 霍元瑶先是得意一笑,而后缓缓叹了口气,“不仅如此,我还要对霍弛以示臣服,明明我的母亲死在他手里,却还是要为了活命不得不朝他甩尾乞怜......” “不过没关系,等我成为了太后,我的孩子日渐长大,我一定会让他为我的母亲兄长报仇雪恨!”霍元瑶脸上满是坚定。 第51章 宸妃必定安全诞下皇子 临近宸妃的产期,景阳宫上上下下哪怕是洒扫的奴才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静等裴月姝发动。 皇帝宠了霍淑妃三四日,后面就没再去,几乎一下朝就前往景阳宫,连着奏折也让人搬来了这里,一副宸妃没有平安生产他就不走的架势。 今日裴月姝食欲不振,皇帝看着焦急,认为景阳宫的厨子做来做去就那几样,宸妃怕是早就吃腻了。 于是他让张顺来和海棠亲自去趟司膳房带些新的吃食过来。 有几个花样是林霜见最近研制出来的,萧玄誉极喜欢其中的一道酸辣粉,吃起来很是开胃。 杨掌膳一见到海棠立马就换上了谄媚的笑,她擦干净手,听明白她的来意后,立马表示要好好展露一手。 海棠在司膳房能相信的也只有她,就在一旁看着。 她也很好奇林霜见弄出来的那些吃食是什么样的。 比起那酸酸辣辣的粉,裴月姝还是更喜欢那些点心,尤其是一种叫蛋糕的东西,吃起来极为松软。 萧玄誉大喜,忙让司膳房多备着些,方便裴月姝随时想吃。 夜深人静之际,一身穿黑衣的人悄悄进了杨掌膳的住所。 杨掌膳已然就寝,敏锐地察觉到有人在床前看她,她睁开眼睛,十分冷静地叫了一声青音姑娘。 “这是娘娘让我给你的。”青音递了一个瓷瓶给她。 杨掌膳接下,瞬间明白了她的用意,“娘娘照看奴婢的家人多年,也是到了奴婢该回报娘娘的时候。” 青音没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悄然离去。 又是一日,季皇后刚喝完助孕的药物,对于琼芳嬷嬷来汇报景阳宫的事不置可否。 “她要生就生吧,反正我也拦不住,只要我的嫡子生下来,她就是生再多个再讨萧玄誉喜欢也没有用。”季皇后得意地笑。 比起她,向贵妃就没那般淡定。 可景阳宫被人围得严严实实,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裴月姝又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她总不能让人去景阳宫放把火,把宸妃母子烧死在里面吧。 “娘娘莫急,坤宁宫都没急呢,说明宸妃这一胎根本算不得什么。”太监刘忠宽慰道。 “她不急是因为她是皇后,她只要生下皇子那就是尊贵的嫡子,你家主子不过是个妾!”向贵妃脸色无比难看。 刘忠哑了声,其余人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只能看着向贵妃急的左右踱步。 天又黑了,霍宅一片死寂。 霍弛这几日心口总是跳得厉害,哪怕这么晚了他也没有丝毫睡意。 “少主!景阳宫!要生了!”暗七突然推开了他的房门。 霍弛翻身而起,一双无比黢黑的眼眸在黑夜里亮得惊人。 他一边起身穿衣一边吩咐暗七,“让宫里的人隔一刻钟就往外传消息,还有盯紧皇后和贵妃,一旦她们有所动作,立马去季向两家抓人。” 暗七连连点头,看着霍弛的眼神中带着几丝狐疑。 这皇帝的女人生孩子,少主这大半夜穿戴整齐,是要去宫里看她? 那也太引人注目了吧。 霍弛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他掩唇轻咳了一声,而后瞪了暗七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打探消息。” 暗七收回眼神,急忙退下。 等待无疑是磨人的,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 他精心呵护了近十个月的孩子,若是在最后关头出了事,霍弛恐怕会发疯。 还有裴月姝...... 霍弛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猛然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打湿。 她不能死,她这么聪明,死了多可惜。 而且她还欠自己一件事没做。 霍弛突然站起身,这样干等着实在太煎熬,他得去找点事做。 门被大力破开,霍宅的管事正在睡梦中,被这动静吓得从床上弹起来。 他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霍弛拿着一柄长剑,面色阴鸷站在床前的样子宛如索命的恶鬼。 “少......少主。”霍管事顿时被吓尿了裤子,污糟的气味让霍弛狠狠皱眉。 “你应该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他沉声,不等霍管事张口解释,就被他一击毙命,鲜血喷洒在霍弛的身上,他毫不在乎地收起剑,去往下一间屋子。 那些医女的消息,是如何从霍管事嘴里一步步传进宫里的,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正好他今晚心情不佳,干脆全部料理了。 等暗七回来的时候,就见霍弛浑身是血,坐在院子里捻动那串紫檀佛珠,那非魔非佛的样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这串佛珠是有一次霍弛险些走火入魔被一僧人所赠,每次霍弛心绪不宁或者难以控制杀意的时候都会拿出来。 “少主,景阳宫一切安好,陆英说,不出两个时辰,宸妃必定安全诞下皇子。” 霍弛掀开眼眸,闻言内心非但没有平复,反而握着佛珠的手咯吱作响。 什么狗屁皇子,那是他霍弛的孩子。 寝殿内,裴月姝疼得满头大汗,鸢尾和海棠一左一右紧紧握着她的手,银翘早就急哭了,被她们赶到了一旁。 还没到开始用力的时候,杜嬷嬷端来一碗熬得浓浓的鸡丝粥,坐在床边喂她吃下。 杜嬷嬷心里焦急但是不敢表现出来,“姑娘别怕,我们都陪着您呢,夫人定也在天上保佑着您。” 裴月姝强忍下身撕裂的疼痛,把粥都喝尽。 她都已经熬到这一步了,又怎么会惧怕这一点肉体上的疼痛。 “去!”裴月姝抓紧海棠的手,“去告诉萧玄誉,今日司膳房送来的东西有问题!” 海棠连连点头,立马跑出了寝殿。 今晚萧玄誉在甘露殿忙着批奏折,并没有陪着裴月姝,此时才匆匆赶来。 “宸妃怎么样了?陆英不是说还有好几天吗?怎么突然就要生了!”萧玄誉脸上满是焦急。 海棠扑通一声跪在他跟前,“启禀陛下,是司膳房今日送来的糕点有问题,娘娘只吃了一口便腹痛不止......” 萧玄誉眼前一黑,若不是胡广福扶着恐怕他都要栽下去。 “去查......朕要将她们碎尸万段!”他咬牙切齿道。 小路子端来了椅子,胡广福扶着他坐下,心中也为宸主子捏了把汗。 先前都好好的,怎么到了这最后关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不像是宸主子一贯谨慎的作风。 他是他,萧玄誉是萧玄誉,眼下萧玄誉满心满眼只有裴月姝和孩子的安全,哪有功夫往旁的方面想。 寝殿门紧紧关着,只有医女和宫女时不时端着热水进出。 张来顺好不容易才拦住了陆英把她带到皇帝跟前。 “宸妃如何了?怎么这么久了都没出声。”萧玄誉无比惧怕听到那几个字。 “陛下放心,娘娘和小皇子都很好,眼下不出声是为了保存体力。” 萧玄誉整个人都垮了下去,算是尝到了大起大落的滋味。 “没事就好,尔等助宸妃平安产子,朕必有重赏!” 陆英急忙谢恩,然后重新进了寝殿。 半个时辰后,里面总算是传出了动静,却一声比一声隐忍凄厉。 萧玄誉脸上浮起心疼之色,他低下头一言不发。 与此同时,裴国公府的祠堂里,裴霖已经在那跪了两个时辰。 “婉娘,你若是在天上有知,一定要保佑咱们的卿卿能平安,她过得太苦了。” “你别怪我这样待她,我自己的女儿没人比我更要了解,她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个孩子是福也是祸,我只有狠心与她撇清了所有关系,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都是我无用,是我护不住咱们的女儿。”裴霖抱着牌位失声痛哭。 又过了许久,外面传来管家欣喜的声音。 “恭喜国公爷,宫中传来消息,大小姐生下了一位皇子!” 裴霖嘴角颤抖,脸上没有一丝喜色。 第52章 就叫长极...... 一阵响亮的婴啼穿破黑夜,很快清晨的曙光就照进富丽堂皇的皇宫。 裴月姝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她脸色苍白得吓人,身体也极为疲乏,却还是吊着一丝力气没有闭眼。 “姑娘,是个小皇子。”杜嬷嬷抱着刚清洗好的孩子放在裴月姝身边。 她看着这一幕,突然鼻头一酸,许多年前裴月姝刚生下来的时候,也是她这般抱给刚生产完的夫人看,若是夫人还活着,知道姑娘生了孩子,定是喜不自胜。 鸢尾和海棠扶着裴月姝支起身体,好让她能抱一抱孩子。 可裴月姝实在没有力气,只是轻轻用手背碰了一下他黑红黑红的脸。 “就叫长极......” 一抹笑意逐渐在裴月姝脸上浮现,她的长极会长命百岁,会位极世间最高的地位。 萧玄誉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哭声就已经坐不住了,他几次三番想进去看看宸妃母子但都被胡广福拦了下来。 “陛下,产房不吉利,您不能进去啊!”胡广福几乎在坐在地上拖住萧玄誉的腿。 萧玄誉嫌恶的看了他一眼,正要踹开他,杜嬷嬷就抱着长极出来。 “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杜嬷嬷跪下道。 萧玄誉笑容满面,一时间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还是杜嬷嬷主动掀开了襁褓请他过目。 “好,好......”萧玄誉心跳如雷,几乎是颤着手触碰了孩子的脸。 “宸妃呢?宸妃如何了?” “娘娘很好,只是产后虚弱,已经睡下了。” 萧玄誉又连说了几个好字,眼神时刻不离长极的脸。 哪怕刚出生的孩子好看不到哪里去,可萧玄誉就是越看越喜欢。 他的长子,他盼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还是他心爱的女子所生。 萧玄誉恨不得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一一摆在萧璟面前。 他又伸手去碰他,但长极似乎觉得不舒服,咧开嘴突然哭了起来可把萧玄誉吓了一跳。 “璟儿这是怎么了?” “小皇子刚出生许是饿了。”杜嬷嬷道。 萧玄誉傻愣愣地点头,这才发现杜嬷嬷还跪着,“嬷嬷快起来,把璟儿抱去给奶娘喂奶吧,朕去看看宸妃。” 萧玄誉满面春风的进了寝殿,胡广福不好跟着,忙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凑过去看小皇子。 “小殿下的哭声这般嘹亮,可见身强体健。” 张来顺也凑了过来连连夸赞,宸主子这般得宠,又生了陛下的长子,这以后在宫里的地位怕是要不输贵妃。 寝殿被收拾干净,血腥气也散去了,裴月姝被侍女擦干净身子换了寝衣已经沉沉睡去。 萧玄誉看着她苍白的面庞,想着那一个时辰里她的惨叫声,心中的愉悦淡了些。 “卿卿,你受苦了,朕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和璟儿,朕盼着和你从头来过。” 他轻抚裴月姝的脸颊,俯下身子满怀眷恋地在她脸上印下一吻。 如今天色已经大亮,萧玄誉没在这里多待,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去上早朝,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大皇子降生,赐名萧璟。 分明萧玄誉熬了一晚上,脸上却丝毫没有疲惫之色,可见他对这个孩子的来到有多欢喜。 霍弛官袍加身,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十分刺耳,萧玄誉脸上的笑容更是无比刺眼。 对于这个孩子,季氏家主季常松并没有展露太多的情绪,毕竟他的女儿是皇后,只要她生下嫡子,无论前面有多少个庶子都没有用。 向氏的人脸色就不大好看了,这八个月间就属他们对景阳宫下手的次数最多。 但在无缘无故折了几个嫡系子弟后,才慢慢有所收敛,如今他们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见以后他们会多敌视这个孩子。 下了早朝,萧玄誉一门心思都是去景阳宫看宸妃和他们的孩子,这时司刑房的郑司刑前来汇报。 萧玄誉这次为了裴月姝和孩子,不惜把郑司刑是他的人一事暴露了出来,命她无论花费多少代价都要测查出真相。 郑司刑一身笔挺的司刑服饰,年纪莫约四十的样子,生得一双吊梢眼,看上去极为有威仪。 “禀陛下,给宸妃膳食里下毒的杨闻萃原本已经服毒想要自尽,但属下们去的及时,让太医把她救回来了。” 萧玄誉点头,还是那句话,让郑司刑全力去查,若是遇到阻碍可以去找霍廷尉。 郑司刑行礼退下,杨闻萃虽然救回来了,但还未能醒来,她现在动不得,那就先拿她的家人开刀。 坤宁宫,季皇后今日刚来了月事,压抑了一个月的怒气陡然发作,将梳妆台上的东西一扫而尽,哪怕凤冠上的明珠脱落,她也未曾有半点心疼。 “凭什么?她们都能生,就本宫怀不上!” 季皇后双手握拳,她若是怀不上孩子,那她在萧玄誉身上得到的羞辱又成了什么? “娘娘息怒啊......”奴才们跪了一地,都极为惶恐,这还是季皇后头一次这么动怒。 “息怒?本宫有什么好生气的,今日可是大皇子降生的好日子,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季皇后狰狞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明夏抬头看了她一眼,后立马害怕地低下。 “嬷嬷,你去景阳宫,把大皇子抱来坤宁宫,本宫是中宫皇后,嫔妃生子,怎么能不给皇后过目呢?”季宜灵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 琼芳嬷嬷看不过眼妾室抢先在正室前面生下长子,之前裴月姝泼了她一身避子汤的事她还记得,早就把景阳宫恨到了骨子里。 她道了一声娘娘放心,就带着十几个宫女太监前往景阳宫。 “你们干什么!”金露和金桔见琼芳嬷嬷带着人往小殿下此时所在的偏殿去,就知道大事不妙,急忙上前阻拦。 小路子也喊来了景阳宫的太监们,他们不敢得罪皇后身边的红人,忙跪在她们脚下拦住她们进入偏殿。 “放肆,老奴奉皇后娘娘口谕,前来接大皇子去坤宁宫拜见娘娘,你们怎敢阻拦!” 杜嬷嬷和银翘正守着长极吃奶,听到外面的动静,杜嬷嬷心头一跳。 现在陛下正在上早朝,娘娘还在昏睡着,还能有谁能阻挡皇后。 若是长极被她们抱走,谁知道她们会给长极喂点什么东西。 “我就是拼出这条老命也不会让她们把小殿下带走!” 杜嬷嬷让银翘好好守着长极,而后气势汹汹的出去。 “你个没爹娘的老虔婆!腯泼怪物,人头畜鸣,连个刚生下的孩子都不放过!真是丧尽天良!” “你!”琼芳嬷嬷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偏偏她还找不到话骂回去,她一双眼怒火中烧。 杜嬷嬷跟着裴月茹的母亲从西北嫁到京城,西北民风开放,琼芳嬷嬷这样土生土长的汝南人哪里招架得住。 不仅如此,杜嬷嬷还上前推搡,她是宸妃的奶娘,若是她有个什么差池,而景阳宫的这些奴才只是看着,宸妃定是不会放过他们。 宫女太监们赶紧去拉,偏杜嬷嬷犟得很,上次裴月姝差点就被皇后逼死,现在还这样来抢小殿下,不就是欺负她们无依无靠吗。 “我跟你这没心肝的东西拼了!” 杜嬷嬷推开金露的手,上前扯散了琼芳嬷嬷的发髻,抓着她的头发死活不松手。 琼芳嬷嬷一句放肆还没说出口就被头皮上传来的刺痛痛的说不出话来,坤宁宫的奴才也没见过这阵仗,但也知道他们得护好琼芳嬷嬷,纷纷上前但很快就被景阳宫的人拦住。 “你这疯婆娘!”琼芳嬷嬷又气又疼,抓着杜嬷嬷的衣襟狠狠一推。 杜嬷嬷的身体大不如从前,被她推倒,额头撞到了一旁的石柱上。 可发出惨叫的却是琼芳嬷嬷。 第53章 不如就将大皇子送来坤宁宫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玄誉压抑着怒火开口,看着这混乱的一幕,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坤宁宫的人率先反应过来,但因为心虚只是跪在地上未有言语。 “陛下,皇后身边的嬷嬷突然闯进景阳宫想要抢走殿下,还把老奴推倒。”杜嬷嬷被金桔扶起来,额头上破了个好大的口子正在流血。 琼芳嬷嬷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样子宛如恶鬼。 “陛下,你要为老奴做主啊,老奴只是奉娘娘之命来接大皇子去坤宁宫,没想到这老妇不分青红皂白就跟老奴动手。” 她边说还边捂着后脑勺嘶了一声,刚刚她感觉头皮都被这个贱妇掀起来了。 杜嬷嬷将手心的一簇长发藏起来,两眼一闭险些晕倒在金桔怀里。 和只是头发凌乱的琼芳嬷嬷比起来,自然是杜嬷嬷更加凄惨。 而且琼芳嬷嬷来意他怎么会不知道。 坤宁宫的人正要为琼芳嬷嬷作证,但被萧玄誉一声暗含着波涛汹涌的闭嘴吓得不敢再张口。 “这里是皇宫,不是谁都能放肆的地方,朕念在今日的璟儿的诞辰,不与尔等计较,若是再有下次,朕一定将那些惹是生非的人全部丢去司刑房!” 萧玄誉说这话时几乎是盯着琼芳嬷嬷说的,那君临天下的气度震得琼芳嬷嬷连辩解的话都忘记说。 “嬷嬷回坤宁宫去吧,朕要带着璟儿去见母后,若是皇后真想见璟儿,就去慈宁宫。”萧玄誉看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当着她们的面,萧玄誉让胡广福去偏殿把长极抱出来,银翘和听到动响从寝殿出来的海棠极为不放心,也跟着长极一起去了慈宁宫。 小殿下被皇帝带走,琼芳嬷嬷她们在这就像是个笑话。 “看什么看,还不快赶紧滚!不过走之前把你的脏毛一并带走。” 皇帝一走,杜嬷嬷立马恢复了精神,将琼芳嬷嬷的一簇头发丢到她面前。 琼芳嬷嬷目眦尽裂,她的头发啊,那么多的头发...... “你给我等着......你给我等着!”琼芳嬷嬷的眼神宛如淬着毒,坤宁宫的奴才急着回去跟皇后复命,连忙扶着她离开景阳宫。 外面的闹剧终是惊醒了裴月姝,她忍着不适询问外面发生了何事。 鸢尾心疼她产后虚弱,大致说了几句就哄着她安睡。 裴月姝心中焦急,忙叫杜嬷嬷她们进来。 杜嬷嬷怕裴月姝担心又怕她看到自己头上的伤会难过,可谓是左右为难,最终还是招架不住裴月姝的催促扶着金桔的手进了寝殿。 裴月姝眼中有泪光滑过,叫来云苓为杜嬷嬷上药包扎。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何苦跟那些人动手,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杜嬷嬷赶紧打断她的话,“不会的,老奴还要守在姑娘和长极身边,怎么舍得和人拼命。” 她说完就劝着裴月姝休息,裴月姝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她手心的温热,而不是像上一世那样冷冷冰冰。 “长极呢?” “陛下带去慈宁宫了,银翘和海棠都跟着,肯定不会有事的。” 裴月姝点点头,这才安心睡下。 等她出了月子,就不用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季宜灵欠她的,向嘉善欠她的,她都会一一取回来。 她要让她们生不如死。 魏太后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她的把柄被萧玄誉捏着,当着他的面,她无视季皇后给她使得眼色,默默将大皇子交还到了萧玄誉的手里。 萧玄誉还是头一次抱孩子,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好在长极刚刚吃饱奶睡熟了,不然必定又要不舒服地大哭。 萧玄誉抱了一会就将孩子给了海棠抱着。 “如今母后和皇后也已经看过璟儿了,璟儿年幼经不起颠簸,往后若是没什么事,就不必经常去慈宁宫和坤宁宫请安。”萧玄誉面无表情地喝茶。 魏太后立即说了一句自然,季皇后缓缓一笑。 “大皇子虽然不是臣妾亲生,但臣妾身为大晋的皇后,是后宫之主,陛下的孩子自然也是臣妾的孩子,眼下宸妃在月子中无暇照顾大皇子,不如就将大皇子送来坤宁宫,由臣妾照料一段日子。” 萧玄誉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看向季宜灵的眼神仿佛在说她是不是疯了? “景阳宫有的是奶娘和宫女照顾璟儿,皇后都没有做过母亲,怎么知道如何照顾一个孩子?” “凡事总要有一个开头,有了养育大皇子的经验,以后自然也好养育臣妾与陛下的嫡子。” 萧玄誉嗤笑一声,“皇后死了这条心吧,我朝还未有过高位妃嫔的孩子要寄养在皇后膝下的先例。” “是吗?臣妾也说了,凡是总要有个开头。” 萧玄誉目光冰冷,季宜灵也毫不示弱,她就是见不得萧玄誉和裴月姝那么得意,这个孩子,裴月姝能生下来是她的本事,但能不能养大,就要看各自的手段了。 季宜灵突然站了起来,“臣妾也不是无理取闹,是陛下您曾亲口答应臣妾,在臣妾没有生下嫡长子之前,后宫嫔妃都不会有孕,如今宸妃产子,陛下可谓是自毁诺言,为了维护陛下的万年名声,陛下只有把大皇子交由臣妾抚养。” 萧玄誉在茶盏重重放下,他平静地和魏太后说:“甘露殿还有政务没有处理,儿臣就先告退了,望母后保重身体。” 魏太后点头,萧玄誉立马起身,海棠抱着长极紧跟其后,她心里七上八下,姑娘那么看重这个孩子,若是长极被皇后抚养,那这不是要了姑娘的命吗。 季皇后见他走了也不恼,他可以不面对自己,但是不能不面对朝臣。 长极洗三这日,皇帝并没有大办,说是怕福气太过反倒会折寿,不如等满月之日再好好庆贺。 裴月姝睡了两日总算有了些精神,对此没有异议。 季皇后盯上了她的孩子,算盘打得倒是不错,但是她不知道,她的身后不仅有萧玄誉,还有霍弛。 “快看,长极褪了红之后跟你一样白嫩,五官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萧玄誉看着摇篮里的长极尚未张开的五官,笑着对裴月姝道。 裴月姝脸上满是愁绪,伏在床边目光眷恋地看着长极。 萧玄誉心口微疼,拍了拍她的脊背,“莫怕,你是长极的亲娘,哪有让母子生离的道理,季氏虽然咄咄逼人,但也有不少人反驳。” 裴月姝这才松了一口气,萧玄誉看够了孩子,将她揽进怀里,拉起被褥将她紧紧盖住。 “卿卿,别想那些忧心事了,你为朕辛苦了十个月方才生下长极,朕还没好好感谢你,原本朕的意思是想让裴家的国公之位一直世袭罔替下去,再追封你的母亲为端惠夫人,还有你远在西北的外祖家,朕把他们调入京陪你可好?” 今日萧玄誉特意传召了裴霖商议世袭一事,没想到却被裴霖一句他和宸妃娘娘再无瓜葛硬生生堵住。 这裴霖还是跟几年前一样冥顽不灵,让人生恨。 萧玄誉虽然生气但是看在裴月姝和萧璟的份上还是放过了他,想着没了他这个父亲,还有裴月姝远在西北的外祖家,把他们迁到京城作为裴月姝和萧璟的后盾也是一样的。 裴月姝的外祖家姓周,她的外祖父周元庆是青肃刺史,上一次见到外祖父还是在她娘亲去世的时候,那时她才五岁。 “这样会不会太过了。”她垂下眼眸,以此掩饰眼中的兴奋。 第54章 不验验怎么会知道那孩子是他的 外祖一家虽远在西北,却从未忘记在京城的她,每年都会给她写信,送很多礼物。 上一世她进宫的突然,周家都尚未收到消息。 一个月后外祖父和舅舅未奉诏私自进京,穿着战甲在承天门跪了两个时辰,惹得臣民议论纷纷,让皇帝颜面尽失。 皇帝无可奈何,让周家人见了她,她那时认为她进宫是为了保全裴府和虞府,自然没有向周家求助,而且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的求助不过是连累周家而已。 “你是皇长子的生母,不过加封一个爵位而已,算不得什么。”萧玄誉安慰道。 裴月姝思绪飘远,“上一次见外祖和外祖母已经是十五年前了,还有舅舅,之前倒是常见他,他每次来京城都会送我西北最好的骏马。” 萧玄誉脸上浮起笑意,他难得做了一件能让她真正高兴起来的事情。 “朕一会就让胡广福拟旨,封周元庆为忠勇伯,其子周长风为伯爵世子,京城里正好有一座郡王府无人居住,就把那好好整修一番,再换上伯爵府的牌匾,周刺史不便进京,就让周长风代劳,等周刺史告老之后再接来京城荣养,你看可好?” “陛下对我和长极真好。”裴月姝闭上眼。 萧玄誉脸上的笑容更甚,在她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这都不算什么,往后朕只会对你们更好。” “只是这裴府。”萧玄誉想起裴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突然就来了火气。 裴月姝眼睫轻颤,“无妨,陛下不必为我考虑,我有外祖家便够了。” 在孩子没有生下来之前,裴月姝是万万不会让周家人进京的,但是如今万事俱备,她需要周家人的帮助。 至于裴府,她明白爹的用意,她的确是疯了,做的也都是疯事,跟她撇清关系是对的。 真正让她无法释怀的是,上辈子裴霖对她的不管不顾。 “只是......还有一样想求陛下。” “你说。” “裴家女眷是因我毁了名声,我希望陛下能容许我干涉她们的婚事。” 萧玄誉表情有些怪异,不过裴月姝现在能坦然说出这样的话,也说明之前的事她都已经放下了。 “这是自然,先前裴四姑娘与沈家的大公子闹了些事情出来,这沈家也是清流人家,不如朕直接给裴月茹和沈如恭赐婚?” “可以吗?”裴月姝那双含情目中满是希冀之色,散着长发仰头看他的样子,素到了极致,也美到了极致。 萧玄誉喉结微动,低头亲吻她的唇角,“......当然可以。” 沈家的权势太大,若是沈家的公子和赵德妃的妹妹联姻,恐怕这三大豪族又要多加一个,让沈如恭娶了裴月茹正好。 萧玄誉只是想了一瞬,目光就又重新聚集到裴月姝的脸上。 “等你养好了身子,朕就带你和长极去江南游玩。” “江南?” 萧玄誉点头,“朕登基已经四载,算上先帝在位的十余年,已经有近二十年没有皇帝南巡,如今皇长子诞生乃是喜兆,去年十月朕就已经命人开始准备南巡一事。” 想着在江南没有宫里面那么多的规矩和约束,他可以带着裴月姝去跑马,去狩猎,去听江南软绵的雨,看江南碧波婉约的水。 光是这样想着,萧玄誉就心口发烫。 他正要开口,外面传来胡广福催促的声音,“陛下,沈大人进宫了。” 裴月姝从他身上起来,萧玄誉脸上泛起几丝不悦,“朕晚上再来看你。” 裴月姝点头,萧玄誉在长极熟睡的脸上亲了一口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一走,裴月姝叫了金露进来,还让鸢尾取了银针和一个小瓷瓶。 长极自出生以来,不是在吃奶就是在睡觉,也极少哭闹,杜嬷嬷都说长极是她见过的最乖的小婴儿。 如今银针刺入他粉白的脚趾,他并没有立即反应,过了好一会才扭了扭头大哭起来。 裴月姝将他抱进怀里温声哄着,心中极为心疼,“长极乖,长极受苦了。” 金露将装了几滴血的瓷瓶收起,看着裴月姝的眼神满是深意。 杜嬷嬷听到长极的哭声,心疼得不行,忙进来查看是怎么了。 长极脚趾上的血被裴月姝擦干净,只留下一个很小的红点,哪怕被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颗红痣。 裴月姝让杜嬷嬷抱长极去吃奶,而后看了一眼金露,金露心领神会的朝她点了点头。 哪怕裴月姝不当着金露的面这样做,霍弛送进来的那几个医女也是会去采血的,她们被送进来可不只是为了引诱霍元瑶。 事实上,在长极出生的第一日,一个装着几滴血的瓶子就送到了霍宅。 如今霍弛看着桌上的两个瓷瓶,久久没有动作。 暗七不明白,少主怎么迟迟没有滴血验亲,不验验怎么会知道那孩子是他的呢。 “宫里怎么说的?”霍弛突然开口。 暗七有些懵,什么怎么说的? “少主是在问宸妃吗?她没说什么,取了血就给金露。” 霍弛整个上半身都靠在椅背上,目光无比复杂,她就这么有信心? 晚上,萧玄誉在沈大人在甘露殿商讨要事,并没有来景阳宫。 鸢尾拧干了被热水打湿的帕子为裴月姝净身,她看向裴月姝的目光中带着几分担忧。 要是长极不是霍弛的孩子,那霍弛还会继续保护她们吗? 裴月姝心中早就有了答案。 她觉得是会的,无论长极是不是霍弛的儿子,她和长极也不过是霍弛造反的工具,且她背后无人十分好拿捏,是目前最好的人选,不然上一世他也不会选择了霍淑妃的孩子。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霍弛对她这个工具动了一点心不是? 他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这宫里呢。 一晚过后,都没有任何消息传进宫里,早上金露和金桔对她面色如常,甚至眼中的敬重更甚,裴月姝就知道这件事已经完完全全定下来了。 她只要配合着扶持她的儿子登基为帝就好。 赐婚的圣旨在今早下放到沈家和裴家,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宸妃生子,按道理她们裴府的女眷能进宫探望,但裴霖一直拦着,二夫人也并不想进宫去讨好一个晚辈,等大皇子做满月酒时才进宫谢恩也不迟。 反正女儿的婚事已经定下,她就等着女儿七月份的时候风风光光嫁去沈家,给她长脸。 高傲尊贵如沈夫人,往常她是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往后也是可以与她平起平坐了。 二夫人掩唇大笑。 一晃眼就到了长极满月的日子。 裴月姝也出了月子,她嫁给虞鹤川之后清瘦了很多,如今怀了一遭孩子倒是养回了之前的样子,虽还是偏瘦,看上去康健精神了许多,但那张脸还是没有变,依旧艳丽浓稠。 许多妊娠的妇人脸上会长斑或是皮肉松了,但上天似乎格外厚待美人,就连这些微小的瑕疵都避开了。 鸢尾和银翘给裴月姝换上一身浅金色的宫装,更衬得她一身肌肤胜雪,高髻上面插着几根奢华的金簪,宝石珠子串成的流苏碰撞间发出好听的声响,等她转过身一看,好一位华贵艳丽的美人。 “姑娘许久没有这样装扮了。”鸢尾回过神感慨道。 虽裴月姝进宫之日也是盛装打扮,但那时眼中是灰暗的,哪像现在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裴月姝弯唇,先前她怀着孩子才一直龟缩在这景阳宫,如今也该轮到她出场了。 第55章 做一对令所有人都羡艳的神仙眷侣 现在已是阳春三月,温度不再冻人,大皇子的满月宴摆在永宁殿,太后抱病未有出席,只让人送了礼物来。 今日大皇子是主角,裴月姝和皇后坐在皇帝的两侧无可厚非。 经过一个月的争吵,季皇后没能如愿抚养大皇子。 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给皇帝和裴月姝添堵罢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霍氏竟然会为裴月姝说话,这让她不得不怀疑,霍氏是不是盯上了裴月姝的孩子,甚至早就和她达成了协议,她这才能平安生子。 这件事让她和季家都极为不安,十分后悔当初没阻止皇帝让裴氏女进宫,或者早一点设下更严密的局将裴月姝逼死。 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后悔药。 向贵妃虽然不满位置又被抢但也没话说,她频频看向杜嬷嬷怀里的长极,眼中有嫉恨也有羡慕。 要不是赵宁媛和陆晴娘那两个毒妇,说不定她很快也会有一个同样玉雪可爱的孩子。 向嘉善摸着小腹神游天外。 赵德妃自小产后就没从长信宫出来过,如今还在养病,只送了礼物过来。 霍淑妃原也是不想来的,她既不想看到霍弛,也不想看到裴月姝得意的样子。 要是那一切没发生,她的孩子才该是陛下的长子。 宸妃可真是好命啊,那次她给杨掌膳的药粉加足了药量,结果只是诱使她早产,这是老天爷都在眷顾她。 好在她做事向来利索干净,不然依照司刑房那样的查法,很可能会查到她身上。 随着一声传唱,萧玄誉一袭龙袍气度非凡的走来,众人纷纷行礼高呼万岁。 萧玄誉一眼就看到了裴月姝,脸上满是惊艳之色。 他连皇后都没扶就牵着裴月姝站起身,小声道,“卿卿今日可谓是洛神在世,明眸善睐,瑰姿艳逸。” 裴月姝只是稍稍扯了一下嘴角,萧玄誉又看了她好几眼方才说了句平身。 萧玄誉让杜嬷嬷把长极给他抱一会,他看着养得愈发可爱的长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爱。 四王爷和昭华长公主起头给皇帝和宸妃贺喜,宴间也随之热闹起来。 萧玄誉在当皇子的时候也就四王爷与他交好,如今萧玄誉登基,只有四王爷能够留在京城继续享受荣华富贵,其余的皇子都被萧玄誉赶到了偏远贫瘠的封地上,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回京城。 四王爷的长子都已经七岁了,见长极不哭不闹很是乖巧,想抱着逗逗。 萧玄誉笑了一声,只让杜嬷嬷把长极抱给四王爷看一眼,那得意小气的样子看得四王爷哭笑不得。 霍弛的坐席离四王爷不远,四王爷在看长极的时候,他沉默着偏过头,眼中的情绪忽明忽暗。 来永宁殿之前长极刚刚睡醒,眼下正是最活泼的时候,四王爷伸手想碰碰他的脸,没想到长极竟然主动抓住了他的手指。 四王爷一愣,而后毫不吝啬夸奖:“大皇子手劲真大,将来必定是传世名将!” 萧玄誉大笑,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赞他的孩子,他让杜嬷嬷把长极抱回来,亲自试探他的手劲,长极也没让他失望,抓着他的手指就往手里塞。 见此,裴月姝微微皱眉,霍弛则是整张脸都黑了下来,手中的佛珠被他紧紧握着,听声响像是要被他活生生捏碎。 “嬷嬷,带长极去换衣服。”裴月姝道。 长极今日只需出来露个脸即可,萧玄誉也担心长极会尿在他的龙袍上,只能依依不舍地把他还给杜嬷嬷。 裴月姝看着她们离开,视线回正时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霍弛,没想到与他的视线正好对上,她勾起一抹浅笑,在金露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 金露心领神会,趁鸢尾上前为裴月姝斟酒之际,默默离场。 裴月姝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她不是不会喝酒的人,从前舅舅还带着女扮男装的她混进酒宴,与才子斗酒写诗。 萧玄誉见裴月姝的脸色渐渐被酒熏红,本想阻止她,却默默咽了一口口水。 他凑近裴月姝,看似是帮她整理与头发缠在一起的流苏,实则趁机在她唇角的一滴酒卷入口中。 他的动作很快且有脸挡着,外人看不清他做了什么,只觉陛下和宸妃鹣鲽情深,那两人又生得男才女貌,任谁看了都不由默默夸赞一句天作之合。 霍弛依旧面无表情,但一颗佛珠在他两指间突然化作了糜粉。 林霜见看到此情此景,一颗心仿佛被丢进油锅,煎熬无比。 自从宸妃生产后,皇帝就没再去其余妃嫔那里,即便是去了也不会过夜,他是不是从此以后要独宠宸妃一人了?那她算什么? 向贵妃离得近,唯有她真正看到了皇帝干了什么,她虽然对皇帝没有感情,但作为她名义上的夫君,他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这么做,就是在羞辱她。 她冷笑一声,突然道:“宸妃妹妹如今也平安生产,而且瞧妹妹这满面红光的样子也不像身子虚弱,往后妹妹可要多出来走动才是,可别像以前那样,连姐妹们一同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去。” 裴月姝用帕子轻点唇角,看向向嘉善笑着说了句自然。 萧玄誉眼中闪过担忧,季皇后则是眼神漠然地看了裴月姝一眼。 向嘉善一愣,她本想借题发挥,若是裴月姝拒绝那就是对皇后不敬,她现在肚子里可没揣孩子,这样的罪名她必定承受不住。 没想到她这么爽快的应下了,她就不怕出了景阳宫会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吗? “宸妹妹爽快,本宫替皇后娘娘敬妹妹一杯。” 向嘉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裴月姝也不遑相让,那自信明媚的样子看得向嘉善如鲠在喉,险些被酒水呛到。 有了她这举杯,也有不少想巴结裴月姝的人也跟着举杯祝贺,有后宫的妃嫔也有一些王妃公主。 裴月姝一一举杯谢过,她脸上是无比端庄得体的笑,配上她今日的装扮,冲淡了她那张脸所带来的妩媚气息,显得贵气异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中宫皇后。 季宜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若不是她今晚想要萧玄誉去她宫里,恐怕她早就拂袖而去。 “好了,你们别闹宸妃了。”萧玄誉沉声阻止,见裴月姝脸上隐有醉态,他牵起她的手,看向她的目光中满是笑意与温柔。 他止不住地想,若是当初裴府答应他的求娶,或许他与卿卿会有不一样的际遇,哪怕没有季家和赵家帮扶也没关系,他会带着她前往封地,做一对令所有人都羡艳的神仙眷侣。 见时间差不多,萧玄誉迫不及待地想和裴月姝回景阳宫,可这时胡广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脸上的笑意突然消散,双眸浮起滔天的怒火。 萧玄誉在位四年,还是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如此情绪外露。 他看了一眼正喝着闷酒的霍淑妃,万万没想到那一系列的事情竟都是她做的。 他握着裴月姝的手慢慢收紧,裴月姝可不会惯着他,立即将手抽回。 “陛下,臣妾想去更衣。”她淡淡道,对萧玄誉的愤怒丝毫不感兴趣。 萧玄誉点点头,收回目光后就一直沉默着。 即便季皇后主动示好向她敬酒他都不屑一顾,也不管季大人阴沉的目光,他突然面露忧伤地看向霍淑妃。 “今日长极满月,倒是让朕想起了瑶儿与朕的那个孩子。” 霍淑妃斟酒的动作一顿,她看向萧玄誉,落寞的脸上慢慢浮起感动。 第56章 三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宸妃出了月子,今天晚上萧玄誉必定会留宿景阳宫,霍淑妃怎么都没想到萧玄誉还能记得自己和他们的孩子。 霍元瑶自小便知道,不能奢望男人的爱,有权势就够了,可如今她眼中却是泛起了几丝真实的水光。 “陛下还记得......”她垂下眼眸小声道。 萧玄誉心中冷笑,但脸上却满是心疼之色,之后他决定今晚留宿尚阳宫就十分顺理成章。 但他怕裴月姝生气想与她解释,谁知鸢尾前来禀报,说是长极在景阳宫哭闹不止,宸妃已经回宫安抚去了。 萧玄誉点头,过了一会后带着霍淑妃离场。 季宜灵的愤怒值达到顶点,想要这些人通通去死的心情也达到了顶点。 厢房内,一男一女紧紧拥在一起,他们唇瓣紧紧贴合,细微的轻吟和暧昧的水声显得极为勾人心魄。 温度节节攀升,裴月姝感觉有些呼吸不畅,她捧着霍弛的脸将他推开,看着他眼角那道淡淡的伤痕,眼中浮起一抹复杂之色。 “喜欢我这样吻你吗?”霍弛紧紧摁着她的腰身,一股火几乎要把他全身都点燃。 裴月姝点点头,霍弛又问,这次他的语气明显带着浓浓的不甘。 “萧玄誉呢?” “好好的,提他做什么?”裴月姝面露不悦。 霍弛轻笑,心中某块地方似乎是得到了安抚,让他镇定了不少。 他轻抚着裴月姝的脸,目光藏着深深的眷恋,“很快,大晋的皇帝就会换人了,你再忍忍......” 裴月姝顾左右而言他,“能让少主为我这般费心,实在是月姝的福气,我听说陆家姑娘与别人定了亲,看来是她与少主无缘了,如今长极已经平安出生,少主忙碌之余也别忘了给自己好好寻个娘子。” 霍弛脸上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盯着她那一张一合的红唇,尤其是她方才喝了不少酒,如今氤氲在他鼻间的,全是她的馨香和浓郁的酒香,配合起来简直就是这世上功效最强的舂药。 他一双黑瞳幽深得吓人,几乎完全听不进去她说的话,他脑子里只想这一件事。 他要好好尝尝那滋味。 霍弛又一次含住了那红唇,比方才更要凶狠缠绵。 他将她抵在墙上,双手忍不住的在她纤细的腰间游离徘徊。 突然他抬起了她的双腿,这样他们贴合得就更紧了。 裴月姝完全悬空,只能紧紧地抱住霍弛的颈脖,她丝毫不害羞主动回应,从最开始冷脸拒绝霍弛的亲近,到如今享受他带来的属于情欲的快乐。 “月......” “月......” 霍弛模糊不轻的叫着她的名字,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伸手拉下了她的衣物,露出精致的锁骨和一侧圆润的肩头。 他双目隐约有些充血,不管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义无反顾的吻了下去。 谁知厢房内传来一阵动响,霍弛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松开裴月姝,但双手依旧霸道地环着她的腰身,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将她整个人藏在怀里。 他目光犹如刀剑看向传出声音的一处,语气冷得仿佛能结出冰碴子,“谁?” 衣柜后面,陆暄妍浑身都在颤抖,她只能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方能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强烈的不甘还是使得她不小心碰到了身后的一个大花瓶。 她虽然有想过三哥哥这般无情的将她抛弃或许是因为他有了旁的女人,可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那个女人居然是裴月姝。 她先前可是个寡妇啊,又成了皇帝的妃嫔,这样人尽可夫水性杨花的女人,三哥哥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究竟是为什么啊? 她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主动从衣柜后面出来,她脸上满是泪水,看着霍弛的眼神是那样的复杂。 “你们......”她颤着手指向两人,语气里满是被背叛的痛苦与绝望。 霍弛没想到会是她,他看向怀中的女人眉头紧皱,“你故意的?” 故意让金露找他,又提前把陆暄妍引到这里,就是为了让陆暄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 若是换做旁人,霍弛会毫不犹豫地拧断他的脖子,可那个人是陆暄妍,幼时对他有恩的人,他承诺过会照顾她一辈子。 裴月姝若无其事的整理好衣襟和头发,闻言只是淡淡的看了陆暄妍一眼,“少主还是想想如何收场吧。” 她拿开霍弛的手,不顾霍弛阴冷的目光,缓缓离开这间屋子。 这辈子,裴月姝不会让任何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好好活着。 从得知陆暄妍亲手做了毒香囊之后,她就想到了会有今日。 只是先前想的可能没有现在这般激烈,但那件事浮出水面后,她就知道陆暄妍唯有死路一条,霍弛不会放过她的。 裴月姝走了,厢房内只剩下霍弛和陆暄妍两个人。 陆暄妍还是在哭,她跟着霍弛这么些年,他从未对自己有过亲近的举动,可是在裴月姝面前,霍弛毫不掩饰对她的欲念,两人忘我亲吻的画面成了她此生难以磨灭的梦魇。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听那两人的对话,似乎在裴月姝入宫之前他们就已经有了首尾。 怪不得霍弛会在宴会上偷偷看裴月姝,怪不得她要害裴月姝的时候,霍弛会那么生气,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霍弛嘴唇紧抿,在杀与不杀之间徘徊不定。 陆暄妍对他的执念很深,若是不杀她,霍弛无法确定她会不会将他们的事传扬出去,那样风险太大了。 是他小看裴月姝了,明知道她不是善类,那次的事一出他就该把陆暄妍送走。 陆暄妍自然感觉得到霍弛身上的杀气,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突然笑了起来。 她这么爱他,而他现在却要为了别的女人杀她。 她当不上霍夫人,如今横竖也逃不过一个死字,那她也要他们陪着她一起不好过。 “三哥哥,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只觉无比讽刺。”她又哭又笑。 霍弛烦躁地捻动手里的佛珠,因为少了一颗,捻起来声音有些凌乱。 “你还有什么心愿?”他面无表情道。 明明已经知道了霍弛不会放过她,但陆暄妍听到这句话,一颗心还是疼到无法呼吸。 “你真的要杀我?” 霍弛目视前方,周身都透着冷峻。 是陆暄妍要害人在先,也是她蠢,被裴月姝算计。 在陆暄妍身上,霍弛看不出一点曾经的影子,或许他记忆中那个可爱善良的小姑娘早就死了,留下的不过是残缺。 陆暄妍大笑,拿出了那枚玉玦。 “三哥哥还记得这枚玉玦吗?” 霍弛无动于衷,只以为她又要携恩情相要挟,他为她做的那些足够抵了当时的救命之恩。 可陆暄妍下一句话却让他脸色大变。 “这玉玦真是好看,也不怪我幼时会起了贪念将它占为己有。” 霍弛猛地看向她。 “我本以为就是偷个小玩意,害怕被人发现,大部分时间都锁在箱子里,没想到难得戴一次出门就被人认出,再后来我就靠着一枚玉玦有了靠山,三哥哥,你说好不好笑?” “我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有人替我杀了那个压在我们母女头上那么多年的贱女人,还有那么多人关心我爱护我,我其实也很云里雾里,三哥哥,你能告诉我,我当初究竟是怎么救的你吗?” 陆暄妍的脸上闪烁着报复的快感,要是让霍弛知道他亲手送进宫的女人才是他心心念念的救命恩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57章 是她偷了裴月姝本该安稳幸福的人生 “你骗我?”霍弛掐住了陆暄妍的脖子,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不出三息的时间,陆暄妍脸色通红,头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似乎已经看到了死亡在向她招手。 霍弛松开了她,脸色暴戾如鬼。 “这玉玦究竟是谁的?” “咳咳.....”陆暄妍剧烈咳嗽,事到如今她反而感觉到了解脱。 是她偷了裴月姝本该安稳幸福的人生。 要是霍弛当时找到的人是裴月姝,他必然也会像现在这般对她深深着迷,裴月姝就不会嫁到虞国公府,她会成为霍氏的女主人,哪怕皇帝再喜欢她,也无法将她从霍弛身边抢走。 “都是命......” 无论裴月姝是不是霍弛幼时的救命恩人,霍弛都喜欢她,反观她,哪怕被霍弛照顾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记。 不是裴月姝命好是什么? 她怎么就能有那么多人的爱。 “我不会告诉你的......三哥哥,我是为了你好。”陆暄妍艰难开口。 霍弛听到那三个字只觉无比恶心,他竟然被一个冒牌货耍弄了这么多年,他只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再好好查查,光是看到那枚玉玦就确定她是那个小姑娘。 难道她不说就以为他查不到吗? “你当初分明......” 她话还没说完,霍弛就已经拧断了她的脖子。 陆暄妍眼前闪过一道白光,而后一个画面在眼前定格。 四月二十,是裴月姝的生辰。 那年她只有九岁,跟着八岁的裴月茹悄悄去了裴月姝院子里的库房,里面是堆满地的好东西,全都属于裴月姝一个人。 小小年纪的她头一次感觉到了嫉妒的滋味,所以在裴月茹毫不客气地挑选东西时,她也悄悄打开了一个锦盒,里面放的是一枚很精致的雕着双鱼的玉玦,只是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她想裴月姝有这么多的好东西,肯定不会介意少几样东西吧。 所以她把那块玉玦藏进了袖子里。 霍弛将她手中的玉玦拿走,冷着脸叫来暗七。 暗七突然出现,看见陆暄妍的尸体很是吃惊。 “丢进明湖,让人去给张家报丧。” 尚阳宫已经乱做了一团,司刑房的人进进出出几乎把这翻了个底朝天。 霍淑妃脸色苍白,后背全是汗,她想阻拦但被萧玄誉抓住手摁在院子中间的椅子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 “陛下这是做什么?” “淑妃莫急,不过是搜宫罢了。” 霍元瑶似乎是被气笑了,事到如今,她当然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被萧玄誉查出来了。 这不可能,杨掌膳中毒太深,太医根本就没把她救回来了,她的家人也被她一一灭了口,做得滴水不漏。 除非...... 霍元瑶顿时从椅子上滑落。 是霍弛!一定是他! 他一定是知道了他在霍氏还有人,所以故意露了个破绽给她,送那些医女进宫,好让她生了歹心去害裴月姝,而他则是可以顺藤摸瓜查出所有她埋在霍宅的钉子,好将他们一网打尽。 至于她,都不需要霍弛自己动手,他只需把罪证都透露给萧玄誉,她就什么都完了。 她真是天真,霍弛怎么可能会放过她呢。 她非但不好好躲在尚阳宫,竟然还敢去染指皇子作为护身符。 “别找了,东西我都销毁了。”霍元瑶面如死灰。 萧玄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尽是冷意。 他一直以为霍淑妃和赵德妃的孩子是季宜灵或是向嘉善害的,还有卿卿和璟儿,没想到这一切竟然是她出的手。 害死自己的孩子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可以理解,可后面的他无法姑息。 “朕不会杀你,只要你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萧玄誉深知不杀她比杀了她还要残忍。 霍元瑶冷笑,她直起腰身,脸上尽是冷冽之色,与平常那个柔柔弱弱的霍淑妃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在宫中装了三年我也是装够了。” “是我做的,那药是我外祖家的祖传之物,有了它在手,又有司膳房的人为我办事,我想要谁落胎谁就得落胎,这后宫只有我能生下孩子,皇后也不可以。” “若不是霍弛!” 霍元瑶咬牙切齿,要不是他的出现,夺走了霍氏,她必定会是赢到最后的人,哪里会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萧玄誉看她的眼神中满是嫌恶,他竟不知道他宠了那么久的女人竟然藏得这么深。 原先,他还以为她和季宜灵向嘉善不同,起码她本性是善良的,对他也一直表现出爱慕的样子。 所以即便她后来沦为了霍家的弃子,他也没有为难过她,想着只要霍弛不对她出手,他可以一直护着她在宫里活到老。 “朕真是看走眼了。”萧玄誉站起身,既然她都招了,他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回答她的是萧玄誉冷漠无情的背影。 霍元瑶瘫坐在地,笑着笑着就哭了起来。 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男人的爱是多么可笑的东西,她的母亲身为父亲的正室,父亲何曾有爱过她一日,但霍氏主母的位置还不是被母亲坐得安安稳稳。 可到了此时此刻,她的心里竟还有一丝的希冀,希望萧玄誉能看在这几年的情爱份上饶她一命。 糊涂啊。 若是霍氏还没落到霍弛手里,萧玄誉怎么敢动她。 所以说,权势才是这世上最不会背叛人的东西。 这一晚,尚阳宫的宫人尽数被拉到司刑房,霍元瑶也被人强行灌下一杯毒酒。 第二日早朝,萧玄誉便当众道出霍淑妃残害皇嗣的事,霍弛作为霍淑妃的兄长,自是要站出来辩解一二。 萧玄誉现在与他结盟,自然不会责怪,反正大部分人都知道霍淑妃与霍弛不睦,霍淑妃做的事情自然也不会算到霍氏的头上。 这一件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揭过去了,仿佛宫里死的只是一个寻常宫女,而不是位居三品的妃子。 “娘娘,昨晚陆家的七姑娘不慎掉明湖,今早才被人打捞起来。”鸢尾边为裴月姝梳妆边道。 “看来昨晚不是个好日子。”裴月姝无所谓道。 她站起身,先是去偏殿看了长极。 长极刚喝完奶,银翘正抱着他拍奶嗝。 “我来吧。”裴月姝接过长极,长极熟悉母亲身上的气味,立马咧开嘴笑。 裴月姝看着他脸上也浮起了些笑容,她本以为自己会厌恶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的来到也不过是她要往上爬的工具。 可真有一天,他从自己腹中出来,小小团一只奶香奶香的窝在她怀里,裴月姝的心募得就软了。 这只是她的孩子,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时辰差不多,姑娘该去坤宁宫了。”鸢尾皱着眉头提醒道。 裴月姝笑着将长极放到银翘怀里,“不过是去坤宁宫,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鸢尾舒缓了眉头,但心里还是怕的。 季皇后手段老辣,上一次若不是姑娘怀着身孕躲过一劫,恐怕真的就要被打入司刑房。 这往后也不知道她还会干出什么事来。 “宸妃娘娘到——” 除皇后和向贵妃外,其余妃嫔纷纷站了起来,面上哪里还有当初的嫉妒和轻视,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第58章 莫非她还惦记着那个死人? 如今后宫里,霍淑妃突然身死,赵德妃失去孩子后一直郁郁寡欢,从未出长信宫一步,就剩下皇后和贵妃独大。 但宸妃生下了皇长子,又得皇帝的宠爱,她本就是国公之女,外祖家也封了爵位就要进京,俨然是要和她们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这三人在后宫是万万得罪不起的。 “参见宸妃娘娘。”众嫔妃行礼道。 裴月姝缓缓走进来,先是朝皇后行礼,礼仪周到,身姿动人,是一点错都挑不出。 季皇后颇有些诧异,这裴月姝是学乖了? 行完礼裴月姝让那些女人起来,之后就坐在右边第一个位置上,她对面坐着的是向贵妃。 向贵妃直勾勾地盯着她,真是不明白裴月姝有什么底气敢跟她们叫板,有皇子又如何,能把他养大顺利登上皇位才是有本事。 昨夜霍淑妃被突然处死,今日晨会自然是围绕这件事说,皇后和贵妃也罢了,一早就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其余人却不明所以。 裴月姝安静坐着,对周围叽叽喳喳的话语恍若未闻。 还是季皇后一声呵斥,才让那些好奇的女人闭上了她们的嘴。 “下个月陛下打算南下巡视,你们有这种管闲事的功夫,不如早些去讨好陛下,好让他带上你们。” 这下那些妃嫔更加无法淡定了。 可季皇后话锋一转看向裴月姝,“宸妃,大皇子这才刚满月,怕是没办法经受舟车劳顿。” 言外之意就是裴月姝最好带着长极留在宫里。 江南美女如云,再加上南巡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这么久裴月姝没陪在皇帝身边,等皇帝回来,必定身边会没了她的位置。 昨天皇帝在宴席上的表现,让这些女人都产生了一股皇帝之后都要独宠宸妃一人的危机感。 所以此刻妃嫔们都噤了声,即便脸上欣喜也不好表现出来。 “皇后所言,我会考虑的。” 季皇后暗暗冷笑,即便她想去她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等皇帝一走,想要裴月姝和那个贱种的命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 向贵妃俨然也意识到了,也在筹谋着如何能让裴月姝不去南巡。 鉴于裴月姝的乖顺,季皇后暂时挑不出毛病,这次晨会风平浪静的过去,不过她在最后饶有深意的提了一句。 霍元瑶已死,淑妃的位置便空了出来,能有资格填上去的该是九嫔之一。 如今唯有季顺仪一人,她自从失去孩子后就没从长秋宫出来,关起门过日子不再理会外面的事。 季皇后几次想要她的命都被季皇后的父亲季擎拦住,她如此痛恨季顺仪自然不会把淑妃之位让给她。 那就只剩下谢婕妤和李婕妤位份最高。 谢婕妤与世无争,但她上次执掌后宫得罪了季皇后,如今也不敢再露头。 李婕妤是向贵妃的人,季皇后当然不会允许她们独大,所以她的目光似有似无的落在了林霜见的身上。 林霜见紧张的咽了口口水,能当淑妃当然是好的,不仅地位变高了,每个月的月例也更高,根本不是做才人能比的。 而且成为了四妃她也有资格经常跟在萧玄誉身后。 可是她既没有强大的娘家也没有子嗣傍身,该怎么成为淑妃呢? 林霜见绞尽脑汁的想她还能造出什么东西来,只有做出东西,萧玄誉才会来见她,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来她这了。 当天夜里,萧玄誉来了景阳宫。 昨晚出了太多的事,先是霍淑妃,再是宣平侯府的嫡女落水而亡,可遗体打捞起来之后,却发现她是被人活活掐死的。 事情出在皇宫大内,萧玄誉自然是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有损皇家名声。 但如今他最想的还是裴月姝。 他让人把长极抱过来逗弄了一会,裴月姝也沐浴完穿着一身湘妃色的寝衣出来。 萧玄誉喉结轻轻滑动,让杜嬷嬷把长极抱回偏殿,他牵着裴月姝的手让她坐在绣凳上,拿着干净的巾子为她擦拭半干的长发。 “这种事让鸢尾来做便好。”裴月姝看着镜子中的萧玄誉,在某一瞬间眸中闪过一丝不屑。 “无妨,朕是你的夫君,为妻子做这些是应该的。”萧玄誉将伺候的人都叫出去,他脸上是温柔的笑,看着裴月姝的头顶毫不掩饰喜爱。 裴月姝也随他去了,等头发干后,萧玄誉将她横抱起走向床榻。 还没到他就迫不及待亲吻她的脸颊,但这一次裴月姝避开了。 “怎么了?”萧玄誉有些不舒坦。 自裴月姝有孕之后为了她们母子的安全他就没再碰过她,如今她已经出了月子,为何还要拒绝?莫非她还惦记着那个死人? 裴月姝脸上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我......我还尚未恢复,不能伺候陛下。” 萧玄誉心中一惊,“怎么回事,那两个医女瞧过了吗?” 裴月姝点头,“陆英说是因为早产的缘故,也可能是那份有毒的膳食。” 萧玄誉涌起担忧,“怎么不早些和朕说?可有根治之法,霍元瑶那个毒妇,朕就不应该这么痛快地杀了她。” 裴月姝面不改色,“无妨的,陆英说再将养上一月便好。” 其实早就已经好了,但她让金露弄脏了她每日换洗的衣裤,又有陆英打圆场,只是没人发现。 萧玄誉松了口气,他将她抱到床上,细心拉过被褥将她牢牢盖住。 “都是朕不好,朕太心急了,都忘记过问你的身体。”他轻吻她的额头,语气中是浓浓的歉意。 裴月姝没有说话,当初选择侍寝是为了坐实她孩子的身份,现在已经完全没必要了。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你想怎么办?”萧玄誉伏在她耳边,比起在永宁殿和一群心怀叵测的人为她过生辰,他更想与她单独待在一起。 “长极的满月办得太过奢侈,我就不必了,到时就在宫中摆桌席面便好。” 满月宴结束后,景阳宫收到了的贺礼几乎都把库房塞满。 萧玄誉点头,可这样以来未免太过寒碜,他得再想些能讨她开心的法子。 即便裴月姝不能侍寝,萧玄誉也一连在她这呆了七八日。 这次无论皇后用什么理由威胁,萧玄誉都不为所动。 但季家不是吃素的,向贵妃也不满萧玄誉独宠裴月姝一人,连同季家一起在早朝时对萧玄誉施压。 没想到这次萧玄誉一点面子都没给他们留。 “朕的后宫里也就只有宸妃诞下皇子,皇后与贵妃进宫四年都未有生养,朕自然要为了皇家的子嗣着想。” 季擎脸色黢黑,但是又无话反驳。 季氏的二老爷季琰看着季擎冷冷一笑,要不是季宜灵害死了他女儿的孩子,他们季家何至于受这样的侮辱? 偏偏萧玄誉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一批巨额钱财,汝南的赋税大郡,往常萧玄誉要用钱时都得仰仗他们的鼻息。 如今他不缺钱了,自然是不需要在给他们颜面。 而且现在霍氏咄咄逼人,向氏又向来与他们不和,他们哪分得出手去对付那么多人。 萧玄誉心中十分痛苦,这股在他心里藏了四年的郁气,总算是出来了。 而后他又以后宫是他的家事为名,拒绝与朝臣谈论此事,又说起南巡的事,这才堵住了那些朝臣的嘴。 霍弛看了一眼向氏的家主向敖,而后给了张御史一个眼神。 很快张御史就持笏上前,弹劾心上人的两位小季大人贪污受贿,草菅人命。 萧玄誉面露震惊,立即让张御史把证据呈上来。 向家人都还没有开口解释,萧玄誉便脸色铁青的一掌拍在了明案上。 第59章 宸主子正在里面侍奉 “简直目无法纪,贪污也便罢了,连朝廷命官都敢杀!向太尉,这些都是你举荐上来的人,你来说说,朕该如何处理此事!” 这还是萧玄誉头一次在早朝上动怒。 向敖眉头紧皱,这件事不是已经被他压下去了吗,怎么还被人挖了出来,究竟是谁在害向家。 “禀陛下,自是秉公处理。”他咬牙,也顾不上其中的一个人是他的亲侄儿。 能有这个能耐与向家作对的无非是季家和霍家,他若是死不认罪,只会损失更多。 萧玄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立即发落,而是让廷尉署的人再仔细彻查一遍。 “太尉为大晋劳苦功高,朕也不相信向氏子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必定是有奸人在后挑唆,还是再彻查一遍。” 不等向敖拒绝,霍弛立即出列,“臣领命。” 向敖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件事让霍弛去查,不是明摆着要闹大,说不定霍弛还会将脏水往他的身上泼,到时候折损的就不止那几个向氏子弟了。 偏这个时候季氏也不忘落井下石,与霍弛你一句我一句将向敖和其余向氏官员的话堵了个严严实实。 向敖就是再不情愿也只能认清事情。 但他也是个狠人,散朝不到一个时辰,那几个犯事的霍氏子弟便自尽于家中,人死了,证据也销毁了,自是没办法再查下去。 霍弛坐在高马上,地上摆放着三具尸体,他的脸上是一种凌越于众生之上的冷漠,不同于佛祖眼中还残存的慈悲,他眼中唯剩下阴霾。 暗七跟在身后,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自从少主查出那件事的真相后,人就跟疯了似的,那天的景象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忆第二遍。 “即使死了,也得带回廷尉署验尸。”霍弛冷然道。 向敖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不得不点头。 消息传到宫里,向贵妃脸上满是骇色,那几人里有一位是她的堂兄,竟是说处死就处死了。 她从喉间发出一声嘶吼,要不是......要不是赵宁媛,不然她有孩子在,萧玄誉何故会这样冷血无情。 还有季家和霍家,他们这是要联起手来把她向家逼死。 “不行,我必须快些怀上孩子。” 当日向贵妃便端着糕点前往甘露殿,可她刚走近就被胡广福拦住。 “娘娘请留步,宸主子正在里面侍奉,怕是......” 又是她! 向贵妃本欲拂袖而出,但想起向氏的处境,只能妥协。 “公公进去为本宫禀报一声吧,本宫见过陛下放下糕点就走。”她深呼一口气,这还是她头一次对一个阉人低头。 胡广福都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几乎是处在云里雾里的状态进去禀报。 萧玄誉坐在龙椅上批折子,裴月姝则是坐在一旁看书,她身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小摇床,长极睡得十分香甜。 这样安静温馨的氛围,要不是外面的人是向贵妃,就是给胡广福一百个胆也断然不敢进来打扰。 “陛下......”他跪在地上放轻声音。 萧玄誉皱着眉看向他,又看了裴月姝一眼,“什么事?” “贵妃娘娘求见。” “让她回去,朕现在没空见她。”萧玄誉已经不想再与那几个女人虚与委蛇。 季宜灵和向嘉善都对陆晴娘做了什么,他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那时他势力微薄只能忍着,现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向家很快就会被他清除。 “陛下还是见见吧,让她丢了颜面,恐怕后宫会不安宁。”裴月姝淡淡道。 萧玄誉思忖片刻,朝胡广福挥了挥手。 胡广福缩着脑袋赶紧出去。 向嘉善不知道里面的机锋,见萧玄誉还是愿意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她怎么也跟了萧玄誉快四年,总归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她接过闲书手中的食盒昂首进门。 “参见陛下,臣妾听说陛下这些时日忙于政务都没空用膳,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陛下忙碌之余也别忘尝几块。” 不需要萧玄誉说平身,她便自顾自起来,领着食盒放在了御案上,脸上是无比勾人的笑。 以前萧玄誉就说过她无须向他行这些虚礼,所以这么多年向嘉善也习惯了。 可现在已是今非昔比,萧玄誉只是掀眸看了她一眼,表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 “贵妃有心了。” “陛下都好久没来广阳宫看臣妾了。”向嘉善一边将糕点摆出一边向他撒娇道,丝毫不顾忌殿内还有裴月姝和长极的存在。 萧玄誉记着裴月姝的话,他现在若是不给向嘉善脸面,向嘉善必定就会把这笔账算在裴月姝身上,他是万万不愿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只能软下声音道,“最近太忙了,等空闲些朕自然会来看你。” 向嘉善翩然一笑,捏起一块糕点就要送进萧玄誉口中,“陛下快尝尝弋阳厨子的手艺?” 萧玄誉本是不愿吃的,可当他看了裴月姝一眼,见她无动于衷地看书,心中莫名其妙不悦了起来。 他张口咬住了那糕点,一双凤眼直勾勾的看向向贵妃,明明萧玄誉对她没有半点情义,可那双眼睛里却像是饱含深情,看得向贵妃红了脸颊。 殊不知,他这双含情的眼睛骗了宫中多少女人。 “陛下......”向嘉善正要说什么,耳边传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裴月姝放下书,将摇床里的长极抱起,放在肩上温声哄。 长极是被吵醒的,眼下殿中熄了声音,立马又趴在娘亲身上睡着了。 他一张小脸被养得极为圆润白皙,倚靠在裴月姝肩上含着手指的样子异常喜人。 萧玄誉看着她们母子,眉眼皆是笑意。 向嘉善心中咯噔一跳,她从未见到过这样的萧玄誉。 “既是贵妃在这,我与长极便不打扰了。”裴月姝抱着长极起来,并未行礼也并未得到萧玄誉的同意就转身离开。 萧玄誉嘴角的弧度更甚,他就知道她不会无动于衷。 “贵妃还有事吗?”他看向向嘉善,眼中的笑意荡然无存。 “......无事了,陛下,臣妾已经是后宫妃嫔,原是不该干预朝政,可季太尉是臣妾的父亲,父亲一心为大晋和陛下着想,如今更是大义灭亲,只为给那逝去的官员一个公道,可见父亲的决心。” 萧玄誉点头,“朕当然知道,你爹是你爹,那些人犯的过错,朕自然不会加到太尉身上,更何况,朕哪里舍得让你为父亲担忧。” 他伸手轻轻地捏了一把向嘉善的脸,虽然他的脸上笑容依旧,可向嘉善却是觉得很假。 她强扬起笑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又和萧玄誉说了几句话后才离开。 她看着守在外面的胡广福道,“陛下也真是的,刚出生的孩子最喜哭闹,他处理国家大事都这么累了,怎么还让宸妃把大皇子带来。” 胡广福哪里敢接话啊,“这......这奴才也不知啊。” 向嘉善冷笑一声,觉得自己真是如跳梁小丑般可笑。 第60章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 出甘露殿时,霍弛迎面而来,他穿着紫色的官服通身气派无比。 鸢尾瞧了一眼裴月姝的脸色,裴月姝抱着长极,见到霍弛宛如见到一个陌生人。 霍弛目光紧紧锁在裴月姝的身上,好在裴月姝身边只有鸢尾一人,不然定是会让人起疑。 “霍大人。” 霍弛是霍氏家主,就是皇帝也得给他面子,裴月姝朝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抱着长极从他身边走过。 霍弛双唇紧抿,几乎是拼尽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想拉住她的手。 两人擦肩而过,仅仅是一瞬间,他也嗅到了女人身上动人的馨香。 还有他的孩子,他都未能抱过。 他握紧手,心中的悔意像是海面的巨浪,一层一层扑面而来,将他的身体打得七零八碎,痛苦不堪。 当晚萧玄誉虽然去了向贵妃那,但只是用了晚膳就接着回甘露殿处理政务。 霍氏已经和向氏宣战,他现在应该不留余地地配合霍氏将之清除,否则等季氏回过神来,必定会担心唇亡齿寒,届时和向氏联手就不好办了。 一直到深夜,萧玄誉唤了张来顺。 “景阳宫怎么样了,宸妃回去可有生气?” 张来顺摇头,把裴月姝一天都做了什么事无巨细地禀报了一遍,并无一丝反常。 萧玄誉眼中闪过失落,从前他只想得到裴月姝,以洗清他当年受到的耻辱。 后来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他只想她能够想开,哪怕是看在孩子的份上心甘情愿在宫里陪伴自己一生。 但人都是贪心的。 现在他想要的已经远不止于此了。 “宸妃生辰,你说朕要做什么才能让她高兴,让她心里有朕。”萧玄誉看向张来顺,也不管他是个没根的人。 张来顺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先不说他是个阉人这辈子都与女人无缘,再者皇帝一直宠着宸妃,什么好东西都往景阳宫送,这样都不能让宸妃动心,他又能想出什么法子。 但总不能不回答主子的话。 “这......奴才无能,想不出有什么法子,不过,奴才听宸妃娘娘那几个陪嫁的宫女说过,娘娘十分想念宫外的生活,若是能在那日带娘娘出宫......” 萧玄誉眼前一亮,这宫里虽说富丽堂皇,但住久了也不过就那样。 裴月姝进宫之后就一直待在景阳宫里,自然是闷坏了。 他若是带她出宫走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下去领赏。” 张来顺松了口气,欢欢喜喜地跪谢圣恩。 到了裴月姝生辰前一日,皇帝悄悄带着裴月姝和大皇子出宫,去了潜邸。 萧玄誉当皇子时被封作靖王,如今靖王府的牌匾虽已经被摘下,但里面的景象依旧,之前府上的老人也都还在,萧玄誉进来时感慨颇多。 他带着裴月姝母子去了他之前的居所,里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他让杜嬷嬷将长极抱走,拉着裴月姝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除了皇宫,裴月姝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些不一样的神情。 “朕想给你看样东西。”萧玄誉站在她身后,弯腰环住她的肩膀,在她耳边吐气。 “什么?”裴月姝避开不成只能随他去。 萧玄誉拉开一旁的抽屉取出一个卷轴,打开后,一身穿蓝色骑装的女子骑在马上,那笑容明媚似火,任谁被她看上看一眼,都足以驱散心中的一切阴霾。 可分明是同一张脸,此时裴月姝的脸上只剩下无能为力的苍凉,气质自然也就截然不同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的样子。”萧玄誉眷恋地抚着画卷上女子的脸,就连自称也变成了我。 这或许就是命中注定吧,他只见了裴月姝一眼就对她念念不忘,回府之后便画下这幅画像,之后更是时不时拿出来观赏。 “陛下这是何意?”裴月姝眼中尽是冷色。 就是这一眼,让她的夫君被害死在战场上,而她被抢进宫,受尽屈辱和折磨整整三年最终送了命。 萧玄誉以为裴月姝又想起了虞鹤川,毕竟这个时候裴家和虞家已经开始商议婚事,他横插一脚后,才让他们两家火速定下,加之他心虚,脸上浮起了几分慌乱,他十分后悔重提了当年的事。 “卿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他温声解释,同时将她抱得更紧。 裴月姝暗自冷笑,这样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的心意,她情愿永生永世都不要拥有。 她偏过头,眼泪也随之落了下来。 萧玄誉更加慌乱,他将她抱进怀里,亲吻她脸上的泪珠。 “都是朕不好,平白惹你伤心,之前的事朕再也不提了。” 裴月姝很快就止住了泪,她掀眸直视萧玄誉的眼睛。 “我只问你一件事,若是我误会了,今后我便忘记虞鹤川,若是......” 萧玄誉轻轻摁住了她的唇瓣,生怕她会说出什么绝情的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松开,“你问。” “虞鹤川被调往战场,是否是你的私心?”她目光如炬,终于还是问出了这句话。 上一世,她还不知道虞鹤川之死与皇帝有关,也不知道皇帝曾经求娶过她。 直到二夫人和继母来虞府劝她,她才知道萧玄誉让她进宫是早有预谋。 她恨萧玄誉拿那两府人的性命逼自己进宫,自然也觉得虞鹤川被调往战场是萧玄誉的私心,所以也不屑问他,更加不屑与他说一个字,那时的她已经成为了一具行尸走肉。 如今这样问起,不过是顺着萧玄誉的意继续往下演罢了。 萧玄誉想要她爱上他,就必须解开她的这个心结。 之前裴月姝一直不问,他也并不在乎,他只要人是他的便好,之后她怀上了孩子,萧玄誉自然知道她是为了这个孩子的安全才慢慢接受他。 他同样看重这个孩子,生怕惹急了裴月姝从而动惊动胎气,所以一直没提,如今正是最好的时候。 萧玄誉握着她的手,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卿卿,你终于愿意问朕,朕真的很高兴,朕从来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是先帝,西平的战事在他驾崩之前便起了,他早就做好了部署,那时你快要与虞鹤川成婚,我虽然嫉妒不忿,却也知道你与他的情谊,我心悦你,哪怕你不愿成为我的妻子,我也希望你能幸福美满。” “当真?”裴月姝脸上浮起嘲讽,“那为何夫君战死后,你拿裴府与虞府的几千条人命威胁我进宫?” 萧玄誉只觉那两个字无比刺耳,他脸上浮起惊诧与愤怒,“朕没有!朕从来没有逼迫你进宫,是虞国公,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朕曾向裴家提亲,是他进宫与朕说......说想将你托付于朕,朕以为你......” 裴月姝直挺的脊背微微坍塌,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萧玄誉也想明白了关窍,眼中怒火中烧,“定是那虞庆元,想用你换他们虞家平步青云,朕也被那老匹夫利用了!” 看着裴月姝失魂落魄的样子,萧玄誉嘴角微扬,他已经做到如此地步,她自是不会再疑心自己。 “卿卿,朕不知道那些人居然这样对你,在朕看不见的地方你定是受了很多的委屈,朕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欺辱过你的人,可朕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如今我们已经有了长极,就当是为了长极,你能放下之前的那些事情吗?” 他握着她的手,表情无比慎重。 片刻的沉默后,裴月姝点了点头。 萧玄誉欣喜地将她纳入怀中,他已经完成了第一步让她消去心结,他们有孩子在,迟早裴月姝都会爱上他的。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裴月姝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玩味的笑。 翌日,萧玄誉先是单独带着裴月姝去了城外的猎场,陪着她在草地上御马疾驰,等裴月姝玩痛快了,才回了潜邸。 这时胡广福急匆匆来禀报,说是有几位大人有要紧事和皇帝商议。 萧玄誉皱眉,他本打算陪裴月姝在宫外多待几日。 “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宫了。”裴月姝主动握住他的手。 萧玄誉十分满意她的举动,他捏着她的手心,在她侧脸上印下一吻,“下个月朕便带你和长极在江南好好游玩。” 裴月姝点头,“可是我二娘和堂妹......” 萧玄誉为了哄她高兴,让张来顺去请裴府的女眷来为她庆生,人都已经在路上了,裴月姝也不好赶她们回去。 “无妨,一起回宫吧,也好让你和家里人好好聚聚。” 裴月姝脸上露出浅笑,眼中却透着几分玩味。 今晚过后,看萧玄誉还有什么脸面对她。 第61章 哪有比做皇妃更尊贵的事情 裴月姝专门在景阳宫布了一桌席面,裴霖不愿面对她,却也记挂今日是她的生辰,对府中女眷的去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裴大夫人刘氏和二夫人王氏看着裴月姝的眼神满是讨好,裴月茹更是早早的坐在了裴月姝身边送上生辰礼物。 “堂姐,我的小侄儿呢?怎么不抱出来让我瞧瞧?”裴月茹自和沈家的大公子定下婚约后,虽偶有不甘心,但总归还是满意的,毕竟一开始这桩婚事就是她想要的。 “长极睡了,等他醒了再抱来给你看。” 裴月茹笑着点头。 而后裴月姻和裴嵘也献上礼物,裴月姻长开了些,她的模样与裴月姝有三分相似,只是她不会打扮自己,生生浪费了那天生的美貌。 裴月姝多看了她几眼,倒是让裴月茹十分不快。 之后她便一直和裴月姝说话,裴月姻当惯了隐形人,即便感受到裴月茹的刻意排挤,她也并未说一个字。 吃完宴席,刘氏和二夫人带着孩子跟裴月姝告辞,裴月茹在裴月姝有孕的时候时常在景阳宫留宿。 所以当着裴月姻的面,她亲昵地挽着裴月姝的手,先是眼神轻蔑地看了裴月姻一眼,而后笑吟吟道,“堂姐,我都还没看过小侄儿呢,今日留我在宫里吧,这样等长极醒来,我便能去看他了。” 裴月姝意味深长地笑道,“也好。” 她让金桔送裴府的女眷出宫,将裴月茹安排在原先她住过的东厢。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是霍家人寻来的,那东西药效极猛,另外四姑娘身边的人也都打点好了。”鸢尾道。 裴月姝弯唇,“那就好,告诉她,事成之后,我就会放了她的家人,并且把她们一家子都送去安全的地方。” 我的好妹妹,你不是一心想要高嫁吗?我身为长姐自然是会成全你。 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自然就是皇帝,哪有比做皇妃更尊贵的事情。 戌时,萧玄誉忙完了政务立马往景阳宫赶。 伺候裴月姝的金桔已经跟他说了,裴月姝的身体已经全然恢复,他们又解开了所有心结,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与她好好温存一番。 “宸妃呢?”寝殿内并没有裴月姝的身影。 “娘娘在东厢与四姑娘说话。”金露回禀道。 先前裴月茹也经常留宿,所以萧玄誉并未觉得奇怪,他转身走向东厢。 东厢外,只守着裴月茹的侍女宝巾,她见皇帝过来,脸上很是慌乱,好在她及时跪下行礼,并没有被皇帝发觉。 “启禀陛下,宸妃娘娘与我家姑娘在东厢睡下了......”她颤着声回答。 萧玄誉皱眉,怎么在这睡下了? 莫非卿卿是在怪他今日没有一直陪她,晚上还忙到这么晚回来? 萧玄誉脸上露出浅笑,他让胡广福他们别跟着,自己进了东厢。 他哄自己的女人当然不许别人看见,至于裴月茹,让她去别处安置就好。 可这东厢也不知点了什么东西,他只是在里面待了一会就头晕目眩,甚至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有些站不稳地抓住了桌角,因为太过燥热,他本能的扯开衣领,可那股燥热非但没有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卿卿......” 他干涸的仿佛要蒸腾出热气的嗓子眼里冒出两个字,而后他就神志不清地走向床榻,暴力地扯开幔帐,床上一具玲珑有致的身子半遮半掩地横陈在他眼前。 “卿卿。”萧玄誉脸色通红,他笑着抚上女人的脸。 而床上的女人突然转过身,朝他缓缓一笑,那笑容足以令他丧失所有的理智。 厢房内迟迟没有动静,胡广福察觉不对,再看向宝巾时,竟发现她浑身都在打颤。 胡广福颤着手指向她,什么都还没说,宝巾就已经慌慌张张地跪在了地上。 可此时里面已经传出来了细碎声响,那娇媚婉转的声音不是有人在承宠是什么? 胡广福如遭雷击,其他御前的人也张大嘴巴。 “你......” 这里面的人究竟是谁? “胡公公,你们怎么在这里?陛下呢?”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胡广福痴呆地转过身,见裴月姝皱着柳眉站在那,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娘娘?您......陛下他,哎哟,这都是什么事啊?”他手上的拂尘掉落在地,精明的他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可陛下看重宸妃,若是让宸妃发现陛下正跟她的妹妹在厢房里...... 而此时裴月姝也听到了里面暧昧的声音,她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身体还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娘娘!”鸢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可裴月姝甩开她的手,突然怒起去推门。 胡广福哪里敢让裴月姝看到里面的景象,忙拦住裴月姝。 “娘娘不可啊!这......这一切都是有心人的诡计,陛下也是被陷害的。” “滚开!”裴月姝双目赤红。 但胡广福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说什么都不会让宸妃进去,于是御前的人紧紧将门围住。 即便景阳宫的人闻声过来,他们都是皇帝的人,自然也都听胡广福的。 裴月姝和鸢尾孤零零地站在外头,裴月姝已经气得脸色发白。 “娘娘息怒,奴才......奴才这就进去瞧瞧......” 虽然里头的声响已经说明了一切,但胡广福担心里头的人会对陛下不利,还是硬着头皮从推开的一点门缝里钻了进去。 不过几息时间他便出来,一张老脸通红无比。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裴月姝一眼,话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 这都是什么事啊! 第62章 这将是对她最狠的惩罚 胡广福看得真切,里面的女人正是宸妃的堂妹。 这陛下就是再着急也不可能会把主意打到宸妃妹妹的身上,定是那裴月茹耍了手段。 眼下之计,也只能等陛下解了药效,只能先委屈宸主子了。 “娘娘,陛下他是......”他正要跟裴月姝解释。 裴月姝冷冷一笑打断了他的话,“别说了,反正他的后宫这么多的女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她擦掉眼角的泪水,抓着鸢尾的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此地。 胡广福张嘴想拦,但拦下来又有什么用呢,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里面的动静才消停。 “来人!” 里面传来萧玄誉的怒吼声,胡广福几乎是屁滚尿流的端着水盆进去。 萧玄誉光着上身坐在床沿头痛欲裂,而裴月茹也悠悠转醒,她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只觉哪哪都疼得厉害,就像是浑身被什么东西碾过了一般。 她睁开眼睛,却见一身形健硕的男人坐在她的床边,她尖叫一声,发现自己身无寸缕,她立即抓着被褥将自己裹紧缩进角落。 “你......你是谁?你都对我做了什么!”顷刻间,裴月茹已经绝望得泪流满面。 再有三个月她就要嫁给沈家大公子,虽然沈家不如霍家,但那也是她精心挑选的夫婿。 可她的清白没了,她还怎么嫁去沈家。 胡广福跪在萧玄誉脚下,递给他打湿的帕子。 萧玄誉头痛有所缓解,他目光阴鸷地看了裴月茹一眼,那眼神像是把她活活撕碎。 裴月茹脑子一片空白,玷污她的人居然是陛下! “宸妃呢?”萧玄誉闭上眼。 “娘娘她......”胡广福欲言又止,那惊慌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萧玄誉以手扶额,好端端的生辰竟然成了这样。 他们昨天才解决完一切误会,眼看着一切都要往好的方面发展。 “把太医叫来。” “已经叫来了,就在外面候着。”胡广福道。 萧玄誉站起身,去里面更衣,裴月茹这才有所反应,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皇帝对她的态度明显是不好的,这是在景阳宫,裴月姝要是知道了这件事,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她。 她还想嫁去沈家,这皇宫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只是她一动,胡广福就立即喊来了两个御前的宫女。 她们随便捡起一件衣服将裴月茹裹住,将她从床上拉下来,膝盖狠狠地撞在地板上,刺骨的疼痛让裴月茹惨叫出声。 “让她闭嘴!”胡广福冷冷地看着她。 宸妃对裴月茹不薄,给她找的婚事都是顶顶好的,没想到裴月茹竟然这么贪心不足蛇吞象,把主意打到了陛下的身上,也亏得她想得出来。 他朝着裴月茹啐了一口,而裴月茹被宫女捂着嘴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流泪。 这时白太医也验出了香炉里燃的东西。 萧玄誉换好衣服出来,脸上依旧是化不开的阴鸷。 “启禀陛下,香炉里面燃着的是催......催情之物,且药效极猛,这东西在青楼等地很是常见。” “陛下,裴四姑娘身边的侍女也已经招供,这东西是裴四姑娘命她悄悄去红翠坊买的。” 裴月茹即使被两个宫女死死摁着,也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什么催情的东西,她根本就不知道,是宝巾在说谎!是有人故意害她! 之前裴月茹刻意接近沈家公子,萧玄誉和裴月姝不是不知道,所以之后,两人都默认不再召裴月茹进宫。 今日是裴月姝的生辰,裴月姝又一直看重这唯一的堂妹,所以萧玄誉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裴月茹算计到了他头上,更加佐证了裴月姝的确不是个安分的女人。 “将那贱婢处死,把她也......” “启禀陛下,那叫宝巾的侍女已经被宸妃娘娘身边的人带走了,娘娘说,要亲自处理这件事。”张顺来缩着脑袋道。 萧玄誉沉默不语,裴月茹到底是宸妃疼爱多年的妹妹,这件事交由她自行处理也好,省得他要是杀了裴月茹会毁了他和裴月姝的夫妻情分。 “宸妃呢?” “娘娘一个人在偏殿陪着小殿下,偏殿门锁了,奴才们都进不去。”张顺来道。 萧玄誉松了口气,到底还有他们的孩子在。 而且这件事是裴月茹算计在先,卿卿她应当不会生他太久的气。 “回甘露殿。” 这景阳宫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景阳宫上下口风都很严,哪怕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没个只字片语传到外面去。 偏殿内,裴月姝轻轻推着摇床,摇床上悬着几个铃铛,摆动间发出好听的声音。 长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几个小玩意,扑腾着双手想要抓住。 裴月姝看着他,脸上尽是笑意。 裴月茹成了皇帝的女人,这等丑事,皇帝不可能会给她名分,而沈家也不会接受一个毁了清白的儿媳。 裴月茹算是完了,哪怕萧玄誉看着她的面子上饶她一命,她这一生也只能常伴青灯古佛。 对于心高气傲的裴月茹而言,这将是对她最狠的惩罚。 “娘娘,您开门吧,就是铁打的身子也要吃饭喝水的呀。” 鸢尾和杜嬷嬷在外面道,鸢尾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裴月姝演的戏,里面有糕点和茶水,所以心里并不担心。 裴月姝跟没听到似的将长极从摇床里抱出来,解开胸前的衣物,长极顿时眉开眼笑,小嘴巴一嘬一嘬,可爱得不像话。 她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我的小长极,娘亲会给你这世上最好的一切,你也要争气知道吗?” 长极眨眨眼睛,牟足了劲吃奶。 “陛下,宸主子她......她还是不愿见人,而且......”张来顺欲言又止。 那药效太猛烈了,萧玄誉的头疼还没有缓和,他支着额头,桌案上的文书根本看不进去。 “快说!” “娘娘她把景阳宫的宫人都赶出去了!”张来顺几乎是趴在了地上。 萧玄誉睁开眼睛,十分不解道:“为何?” 胡广福知道什么原因,他哭丧着脸跪在萧玄誉脚下,“都是奴才的错,奴才生怕娘娘闯进厢房,才让景阳宫的宫人拦在门口,娘娘怕是又有心结了。” 萧玄誉的头更疼了。 胡广福这样做是为了维护皇帝的尊严,自然是没有做错。 现在裴月姝就不满他以保护之名安排人在她身边监视,又出了这件事,怕是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思索片刻后,萧玄誉还是做出了让步,或许他也希望能用此事讨好裴月姝。 “你亲自去挑一些......罢了,让宸妃自己去挑吧,等她挑好了人你再好好查一遍,朕不允许宸妃和长极身边有居心叵测的人。” “陛下何不亲自去一趟景阳宫和娘娘说。”胡广福小心翼翼道。 萧玄誉低下头,脸上似有淡淡的颓色。 他知道裴月姝的性子,以前她不喜欢他,他哪怕三宫六院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可如今不同了,这件事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也在裴月姝心里种了一根刺,他同样也是,以至于现在他都没有颜面去见她。 他吩咐胡广福,让他悄悄透露给裴月姝,说那药伤了他的身体,这才没去看她。 胡广福立即去办。 又过了一日,裴月姝总算是打开了偏殿的门。 昨日她并没有见胡广福,胡广福是在门外回的话。 如今景阳宫静悄悄的,除了裴月姝从宫外带来的人外就只剩下金露金桔和小路子,就连小江子和小厨房里的厨子都被她赶了出去。 不赶走金露她们是因为她用惯了,而且这段时日还得仰仗他们为她办事,至于之后,她有的是办法也把她们都赶走。 她的身边只会留下自己的人。 采办宫人的事她交给海棠,在裴月姝进宫之前,秋葵就按照裴月姝的吩咐开始准备这些人,经过一年的培养,虽可能不如金露和小路子那般能干,但肯定是身世清白,完完全全属于裴月姝自己的势力。 不到三天的功夫,那些人就都到了景阳宫,重新把景阳宫塞得满满当当。 今晚,裴月姝让人把长极的小床搬来了她的寝殿,她手撑在摇床上哼着江南的小调哄长极入睡。 寝殿的门被人打开,裴月姝以为是鸢尾就没在意,直到那人走到她身后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这才意识到了不对。 第63章 你就不怕萧玄誉来? 身后传来一股霸道的气息,她坐直身体,再然后她就感觉到一根微凉的手指落在她的脸上。 “为什么那么做?”霍弛目光极为复杂。 “你疯了,这里是景阳宫!”裴月姝甩开他的手,压低声音转身朝他吼道。 “疯了吗?”霍弛喃喃自语,但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疯了。 他握住她的手,同时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若是那一年他让属下再好好探查一遍,他就会知道那块玉玦并不属于陆暄妍,而是眼前之人。 他死死地盯着裴月姝的脸,而她的脸也逐渐与幼时那张玉雪可爱的脸重合。 “哥哥,你身上怎么在流血呀?” “哥哥,你是生病了吗?为什么不说话?” “娘亲说生病要去找大夫的,我带你去看大夫好不好?不过看完大夫要喝很苦很苦的药,哥哥可不许哭鼻子哦。” 那时的霍弛只有十岁,他的母家崔家满门被灭,就剩下他一个孩子逃了出来,但是受了重伤,他只能躲在乞丐堆里靠着地上积雪为食,却也因此伤了嗓子说不出一句话。 那个小姑娘仿佛是上天派来救赎他的仙女,她让侍女将他送去了医馆,之后又把他送去了侍女的家中安顿。 “小哥哥,我爹不让我捡稀奇古怪的人和小动物回家,所以你就在苏姐姐家住下吧,我明天再来陪你玩。” 小姑娘朝他挥手,他艰难地张开口,但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 他想知道她的名字。 “裴月姝......”霍弛红了眼眶,他捧住她的脸,剩下的话像是哽在了喉间,半天都未见他再张口。 裴月姝目光微闪,可语气却极为冷淡:“少主有何事吩咐?即便是有天大的事,少主差人告知我一声就好,怎么可以亲自进宫,要是被人发现,我和长极的性命不保!” “......不会的。”霍弛垂下眼眸,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揪住,痛到他无法呼吸。 裴月姝抿唇,上次在甘露殿外匆匆一眼,她就发现霍弛憔悴了许多,如今他的眼下是两片乌青。 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没有回头的机会。 他把陆暄妍认成了自己,费尽心思庇佑了她七八年,甚至差点娶她为妻。 而对她,全都是利用,哪怕他真的对自己有那么几分心动,也从未想过要把她从萧玄誉身边夺回来。 在霍弛的眼中,没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 即便她现在与他相认,也不会改变什么。 她扭头避开他的手,这时长极突然吚吚呜呜地叫唤了几声,裴月姝转过身拍着他的小身子继续哄他睡觉。 身后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即便裴月姝什么都看不到,也感知到了霍弛那深沉的目光。 霍弛静静地看着她们的母子,若是他没有认错,现在这一幕应该发生在霍宅,他会抱着他心爱的妻子,与她一起哄着孩儿入睡。 长极睡熟了,裴月姝将他抱起来,绕过霍弛出了寝殿。 “嬷嬷,你带长极去睡吧。” 杜嬷嬷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长极,脸上满是慈爱之色。 除了守在门口的鸢尾表情有些怪异外,其余的人都自顾自做自己的事,一点反常都没有。 看来霍弛来到这里,只要他自己的人和鸢尾知道。 裴月姝松了口气,而后关上了寝殿的门。 霍弛端坐在椅子上,神情漠然,恢复了从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模样,连带着他身上穿的太监服饰都变得高贵精致起来。 裴月姝强行让自己扬起一丝笑,她走到霍弛面前,霍弛也和之前一样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他的腿上。 “你就不怕萧玄誉来?” “他没空。”霍弛冷然道,他摩挲着裴月姝的手心,眼中的冷色慢慢褪去,“而且他现在也没脸来找你不是吗?” 裴月姝浅笑,脸上满是痛快之色。 她没有对裴月茹做什么,也没有见她,只是将她送回了裴府。 她前脚刚回,后脚萧玄誉就派了人去裴府盯着她,生怕她会乱说话毁了萧玄誉的名声。 至于裴月茹和沈家公子的婚事,倒是让萧玄誉十分头疼。 这婚是他赐的,如果突然反悔,让裴月茹颜面尽失也便罢了,还得顾及裴月姝和大皇子的名声。 不然外头还不知道怎么揣测是不是她和大皇子失宠,陛下这才这么不给裴府脸面。 所以这事还在僵着,不过最煎熬莫过于裴月茹了吧。 “少主真是好雅兴,来后宫做起这偷香窃玉的事了。”裴月姝眼中尽是玩味。 被羞辱,这次霍弛却一点脾气都没有。 他摁着她的腰让她与自己贴得更近,近到他只要微微一点头就可以品尝那两瓣香唇的滋味。 “别去南巡。”他低声道。 裴月姝当然不想去,不然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一手策划裴月茹和萧玄誉的事。 可该要的好处还是得要的。 “为何?留在宫里岂不是很危险?” “有我护着你,不会有危险。” “少主难道还要为了我和长极留在京中吗?” 萧玄誉这次南巡有一层原因是要去江南查清是谁抢了他库房里的东西,以及打理江南的生意,霍弛岂有不跟着去之理。 “没有什么比你和孩子更重要。”霍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霍弛已经打算好了,不等先灭了季氏和向氏,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萧玄誉死在南巡的路上,届时他在京中,长极又是萧玄誉唯一的孩子,扶他登基易如反掌。 裴月姝自然也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萧玄誉不是吃素的,想要他的命谈何容易。 “会不会太着急了,还是等我来动手最好。” 只是她必须做得滴水不漏,不然被人查出来,她和长极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裴月姝自然不想冒这个风险,这样说不过是逼着霍弛下定决心罢了。 他不想她再陪在萧玄誉身边,自然迫不及待地想要萧玄誉的命,至于季氏和向氏,等到长极登基,再慢慢除去也是一样的。 “我自有万全之策。”霍弛双目中似乎燃着两簇幽幽的鬼火。 之前不这样想,是他怕季氏和向氏阻挠长极登位,所以他想先铲除那两家。 那时长极也长大了些,说不定萧玄誉自己都会主动封他做太子,有这样名正言顺的身份在,他自然少了很多麻烦。 可如今他已经下定决心,哪怕前面有再多的豺狼虎豹,他也不畏。 “我自是都听少主的。”裴月姝朝他柔柔一笑。 霍弛眼底一暗,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 自裴月姝有孕至今,萧玄誉都未曾碰过她。 虽然他知道是裴月姝厌恶萧玄誉的缘故,可心里却是忍不住地想,她不像拒绝萧玄誉一样拒绝他的亲近,是否在她心里,他是不一样的。 他捧住她那张灿若朝霞的脸,裴月姝也配合地仰起头,可霍弛的吻却迟迟没有落到她的脸上。 “你可怨我?” “少主在说什么?”裴月姝面露不解,可心里无比通透。 她是该怨他当初利欲熏心,还是该怨他强占了她的身体? 可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想要的,也是这条路上必不可少的。 她不怨霍弛,哪怕得知了当年她无意间救的那个小哥哥是他,也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可更多的是兴奋,有了这一层关系在,霍弛只会毫无保留地帮她,为她夺得她想要的一切。 霍弛轻揉那饱满的红唇,声音喑哑,“不要叫我少主,叫我的名字。” 第64章 他与你可曾这样做过? “霍弛。” 她轻声唤他,娇媚入骨。 霍弛的胸口仿佛炸开了一道烟花,他抚着她的脸,缓缓吻了下去。 他不厌其烦地在她唇上轻点,一遍又一遍勾勒着她的唇形。 换作之前,他只想从她的身上填补心中空缺的欲望,而如今他却陷入自我折磨。 她在宫里这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是否都和萧玄誉做着同样亲密的事,他是否也对这处爱不释手,恨不得日日亲吻。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霍弛就嫉妒的发狂。 可是面对她,他连不甘的资格都没有。 明明在那七日里,他就已经对她起了不一样的心思不是吗? 明明他可以把她掳走藏到某一个地方,即便没有她,他同样可以颠覆萧氏皇族不是吗? 是他亲手将她送进宫里,送到萧玄誉的床上。 霍弛颤着双唇,松开了她。 裴月姝睁开眼睛,里面尽是疑惑。 她可不信霍弛冒着这么大风险来她的寝宫只是为了这样亲亲她。 她还记得那时在梅园,霍弛说先欠着往后再补上的事。 一只素手缓缓伸向霍弛腰间的系带,男女之事,不光男子会食髓知味,女子亦是。 活在这个世上已经够苦了,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及时行乐方才是最要紧的。 裴月姝并不排斥和霍弛做这种事情,而且霍弛帮了她那么多,皇帝南巡之后还得靠着霍弛护着她们母子,没有什么比做这种事更能加深他们之间的羁绊。 她调整姿势跨坐着,手掌下是霍弛热烈强劲的心跳声,她靠近他的耳朵,气吐幽兰。 “霍弛,你是不是喜欢我?” 但出乎意料的是,霍弛摁住了她放在他腰间的手。 裴月姝脸上的笑容消失,疑惑的看向他。 身下的动静告诉她,明明他也是很想要的。 “你呢,你喜欢我吗?”霍弛眼中是克制,也有几分掩藏在最深处的不知名情绪。 裴月姝勾唇,“自然。” 她抚上他的脸,不得不说霍弛生了一张翩翩君子的脸,偏生他性子阴沉孤傲,高高在上的样子宛如天上看尽人间悲苦依旧无动于衷的神只,平白让人想将他拉入凡尘,让他也尝尝人世悲苦的滋味。 霍弛明知道她是在骗自己,可心中依旧泛起汹涌。 他含住她的唇,再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渴望。 裴月姝仰头迎合,伸手去解他的衣带,霍弛同样急不可耐地扯开她身上单薄的寝衣。 寝衣下包裹的肌肤白得晃眼,他捏着那令他夜夜垂涎的圆润肩头,松开了她的唇,无比克制地在那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不光如此,他还轻轻的舌忝舐起来。 裴月姝扬起头,紧紧环着他的脖颈。 凌乱的衣裳落了一地,身体间的摩挲碰撞出剧烈的火花,让寝殿内的温度节节攀升。 意乱情迷之际,霍弛摩挲着那迷人的腰窝,他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方便他轻咬那娇嫩滑腻的耳垂,“他与你可曾这样做过?” “......没。”裴月姝脸上泛着动人的红晕,眼中的色彩仿佛容纳了世间一切盎然的春意。 她摸向他腰腹间突起的肌肉,反问道,“可有别的女子摸过这里。” 自然是没有的,霍弛握住她的手往下放去,裴月姝挑眉,挣开了他的手,她直起身体扑向霍弛,柔软席卷了他的胸膛和唇舌,只是片刻间就让他丢盔弃甲。 可是他只把手伸进了那凌乱的衣裙中。 裴月姝娇呼一声,十指掐住了霍弛后背的肉。 霍弛想听那动人的声音,故意不去吻她的唇,而是在那迷人的峰峦上流连忘返。 峰峦上是四月芳菲,黄莺尽情在他的逗弄下尽情歌唱。 妩媚婉转,噬人心魄。 霍弛双目遍布血丝,因为隐忍全身的血管暴起,磅礴的力量在其中跳动,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 “啊......” 裴月姝丧失力气瘫倒在霍弛身上,小口微张,缓缓吐着气息。 霍弛抽回手,闭上眼靠在椅背上,若不是他的脸上遍布细汗,根本就看不出他刚刚做了何等下流的事情。 裴月姝从那余韵中缓过神来,见霍弛抿唇不语,一时也不明白他究竟想做什么。 明明都已经这样了,他还忍着。 裴月姝撩开鬓间被汗打湿的头发,一双眸宛若水洗,只是轻轻一动就如晚霞下的一汪春水,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霍弛,你分明是喜欢我的。”她语气肯定,没等霍弛回应就主动吻向了他喉间的凸起。 霍弛浑身一震,下意识摁住了她的腰。 细碎的压抑的声音从那溢出,霍弛睁开眼睛,眼神中时而清明而被情欲浸染。 “......可你不喜欢我。” 裴月姝动作一顿,上次长极满月,若不是陆暄妍在那,恐怕霍弛早就把她生吞活剥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矫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知道了那件事。 也是可笑,明明是同一个人,却因为突然多了一份幼时的恩情,他这才发觉他先前的所作所为对她来说是一种糟践。 不然为何现在装出这副君子坐怀不乱的模样? 裴月姝冷笑,既如此,那就如他所愿。 她捡起地上的衣物穿好,缓缓从他身上下来去内室清理。 霍弛直勾勾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月,留着金露她们,从今往后,她们只有你一个主子。” 裴月姝点头,但今后会如何做,就只有她自己清楚。 霍弛轻轻捏着她手心的软肉,突然又不舍得放她走。 “还有事没说完。” 他轻轻一拉,裴月姝又重新坐回了他的腿上。 裴月姝看着他放在膝上的手,默默丢了一方帕子给他。 霍弛低低地笑,当着裴月姝的面用帕子擦起了手。 “原本赵家是想和沈家联姻,赵家是皇帝的心腹,可联结赵家和皇帝的却是赵德妃,如今赵德妃失子又失宠,赵大人极为不满,如果利用得当,必定可以狠狠咬皇帝一口。” 裴月姝让萧玄誉给裴月茹和沈家公子赐婚,倒是阴差阳错地又往赵大人的心口捅了一刀。 “得看赵宁媛是否真的对萧玄誉死心。” 不过看现在的样子,萧玄誉几次去长信宫都吃了赵宁媛的闭门羹,好像是有那么回事。 先不说她是否真的死心,总之这次南巡她是不会跟着去了。 “这事交给我来办吧。” 上一世,赵宁媛绝了她生的希望,这辈子让她来帮她看清萧玄誉对她的爱,都是应该的。 霍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还有虞家,皇帝似乎想把虞国公全家都贬到边地去。” 裴月姝冷笑,萧玄誉也是说得出口,他既然把逼她进宫的一切罪责都推到虞国公身上,自然是要早些让他闭上嘴巴。 “应该的。” 霍弛深深地看着她,他还以为她会为虞府的人求情,毕竟那是虞鹤川的家人。 他不觉得她冷血无情,反而心中涌起了雀跃,这是否说明她对虞鹤川的感情并没有特别深。 她虽然和虞鹤川是青梅竹马,但也不过是两府交情不错,见面的次数多了一些罢了。 虞鹤川是他的表兄,霍弛虽然与他相处不多,也知道此人性情温和,但越是温和就逃不过那四个字,优柔寡断。 他不信裴月姝这样的女人会喜欢那样的男子。 “很晚了,你该走了。”裴月姝哪里看不出来霍弛是故意与她找话说,方才能在她这多留片刻。 霍弛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的手,看着那张依旧透着红晕的脸,他将未说出口的话埋进了心底。 他看着她,宛如冷血的猛兽盯紧猎物。 我会让你喜欢上的。 第65章 尔等在宫中要安分守己 景阳宫的奴才几乎完全更换的事很快就传遍了后宫。 加上皇帝已经有四五日没去景阳宫,后宫之人都在纷纷猜测,宸妃是不是和陛下闹了脾气从而得罪了陛下。 季皇后却不这么想,因为这几日裴月姝以大皇子需要照料为由,没来坤宁宫请安,皇帝还专门来了她这为宸妃说话。 那紧张的样子哪里是对裴月姝不满。 既不是皇帝恼了宸妃,那就是宸妃生了皇帝的气。 季皇后嗤笑连连,萧玄誉居然也有这一天。 她正愁该找什么方法让裴月姝不去南巡,现在好了,都不需要她出手。 这日裴月姝来坤宁宫请安,季皇后看了她一眼便开始说南巡的事。 裴月姝果然主动提出,要留在宫里照料大皇子。 向嘉善颇为惊讶,可很快脸上就浮起极含深意的笑。 “陛下向来都是最疼妹妹的,恐怕不会允许吧。”季皇后轻抿一口茶盏中的茶水。 “我会同他说的。”裴月姝面无表情。 季皇后点头,“这样也好,有宸妃留在宫里打理后宫,本宫在外面也能安心了。” 萧玄誉得知消息立马前往景阳宫,他以为让裴月姝冷静几日也就好了,没想到她竟然不愿陪着自己去南巡。 她和长极都不去了,那他一个人去有什么意思。 萧玄誉脸上极为复杂,又像是尴尬又像是愧疚。 裴月姝朝他行礼福身,“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萧玄誉的眼睛被她这生分疏离的动作狠狠一刺。 “卿卿......”他去扶她但被裴月姝躲开。 “陛下见谅,长极如今不过两个月,我实在担心他受不住舟车劳顿,请陛下留我和长极在宫中吧。” “是因为那件事吗?朕也不想发生那样的事,都是......” “陛下!” 裴月姝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她垂下眼眸,“该发生的都发生了,无法更改,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裴月茹的错,是我识人不清,也是我助长了她的野心,陛下能饶她一命我已经无所求了。” “既然如此那又是为什么,分明之前你答应了朕,要陪着朕去南巡。”他牵住她的手,语气恳切。 裴月姝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突然冷冷一笑,“你总得给我些时间,你后宫有那么多的女人,我是二嫁之身,的确没资格说什么,可我视裴月茹为亲妹,你要我如何能接受,如何能忘记那日东厢传出的声响?” 萧玄誉浑身一僵,过了好一会才松开她的手。 他睡了她的妹妹,这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但他们总归是有孩子在的,萧玄誉不怕裴月姝会与他生分,等他处理完了裴家和沈家的婚约,再把裴月茹赶得远远的,那时她应该也能想开了。 “朕明白了,朕会给你时间,可是你和长极待在宫里,朕实在不放心。” 他若将裴月姝和长极独自留在宫里,向氏和季氏必然会对她们母子下手。 裴月姝摇摇头,“难道在南巡期间她们就不会动手了吗?我会在宫里好好守着长极,陛下也能放开手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她转过身不再看萧玄誉,“更何况,还有外祖家和霍氏在,他们总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和长极出事。” 萧玄誉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裴月姝说的也没错,南巡期间人员复杂,稍有不慎就会出大乱子,他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守着她们母子,倒不如留在宫里,他再让人牢牢地守着景阳宫,又有霍弛在,这样前朝和后宫就都不会出乱子。 “可是朕舍不得你和长极。”萧玄誉从身后抱住她,他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却只感觉到了苦涩。 此去南巡,没个一年半载是回不来的。 裴月姝沉默不语,萧玄誉的脸上满是受伤之色,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朕会下旨,让你主理后宫,再留一队禁军给你,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和咱们的长极。” 他妥协的原因还有一个,他知道裴月姝聪慧谨慎,绝不会让自己和孩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能做的,就是给足她权利。 虽然裴月姝对他极为冷淡,但萧玄誉还是在景阳宫待了许久,之后的几天也都在陪她和孩子。 今日是南巡出发之日,就连一直抱病闭门不出的赵德妃和季顺仪也来给皇帝送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见太阳,赵宁媛面色苍白得不像话,人也瘦了许多。 季顺仪虽然也苍白,但精神却是极好的,哪怕面对季皇后那毒辣的视线,她也丝毫不害怕。 萧玄誉如今对赵宁媛的感情十分复杂,加上赵家隐隐有无法掌控的趋势,他便连带着疏远了赵宁媛,几个月未见如今却是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朕很快就回来。”萧玄誉执着裴月姝的手,脸上满是不舍和担忧。 裴月姝今日穿了一件蓝色的宫装,萧玄誉喜欢她穿这个颜色,让司服房送去景阳宫的布料颜色几乎都是蓝的。 她轻轻点头,而后不留痕迹的甩开了萧玄誉的手。 萧玄誉脸色微沉,他站直身体扫视了一群那些留在宫中的妃嫔,“尔等在宫中要安分守己,宸妃身子不好又要照料大皇子,若是让朕知道你们给她增添了烦恼,朕定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些妃嫔低下头齐齐应是。 季皇后和向贵妃站在萧玄誉身后,表情都极为难看,真不知道裴月姝究竟给萧玄誉下了什么迷魂药,二嫁之身竟然还能把他迷成这样。 萧玄誉又深深地看了裴月姝一眼,方才上了銮轿。 “恭送陛下,恭送皇后娘娘......” 除裴月姝之外,所有人跪下高呼。 直到浩浩荡荡的车轿和人群从光武门出去,她们方才站起身。 “宸妃姐姐,如今日头越发毒辣,可别晒着您才是。”身穿粉色宫装的吴美人忙围到裴月姝身边关切道。 皇帝此次南巡,只带了皇后,贵妃,还有两位婕妤与季美人和林才人。 剩下在宫里的都是没宠和没家世的人,眼下后宫是宸妃主事,她又这般得盛宠,她们自然只有巴结的份。 不过是她们,就连季顺仪也主动与裴月姝搭话。 “娘娘喜得麟儿,我还没恭喜娘娘。”她朝着裴月姝微微福身,脸上的笑容极为真切。 季宜柔失子之后就想明白了,她身为皇帝的妃嫔,除非死否则绝无可能离开皇宫,季宜灵带给她的阴影太甚,她也不想再去争什么,只希望在这宫中安度余生。 有她父亲在,萧玄誉总是不会亏待她的。 裴月姝朝她点点头,说了句多谢,而后看向那些女人,道:“你们都回去吧,我素来喜静,日后你们也不必晨起来景阳宫请安,在自己宫中安生度日即可。” “是。” 裴月姝扶着鸢尾的手,转身离开时与赵宁媛对上视线。 她的目光极为阴沉,似乎已经知道了那些事情。 他们走后后宫彻底平静下来,裴月姝自进宫以来就甚少出门,所以她免了妃嫔们的晨起请安也是意料之中。 也因为她的冷淡,让那些想巴结她的妃子绝了那个心思,纷纷老实地闭上宫门过日子。 她们这般乖顺,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裴月姝一上任就敲打了六房三司的人,他们再也不敢做出克扣份例、拜高踩低这样的事来。 虽然六房三司各有各的效命,但抵不住宸妃大权在握,有皇帝的那句话以及先前的薛美人做例,谁敢给她气受,保管皇帝问罪的圣旨就会传到。 恐怕皇后和贵妃都无法阻拦。 这样的趋势也彰显着权利重心慢慢从那三家人手里转移到皇帝自己的手中。 天黑之后,景阳宫里静悄悄的,鸢尾和金露守在偏殿外面,以小皇子已经安睡为名,不许任何人靠近。 第66章 我明日再来 裴月姝正在处理后宫的一些琐事,萧玄誉走了,她连寝殿都不愿踏足一步,日日待在这偏殿里面。 霍弛依旧一身太监服饰,他坐在摇床边,与长极大眼瞪小眼。 长极似乎是觉得无聊,两只乌黑的眼珠仿佛两颗刚干净的黑葡萄,滴溜溜地转了几圈,然后看向摇床上挂着的彩色铃铛,他伸手去够,嘴里还发出吚吚呜呜的叫声。 霍弛无动于衷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 往常这个时候裴月姝或是银翘都会摇响铃铛逗他玩,这次长极没听到声响,很快就扁着小嘴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 霍弛脸上这才有了几分色彩,他取下一颗铃铛塞到长极肉乎乎的小手里。 手指相触的一瞬间,霍弛的心跳漏了一拍,那是一种极其难以描述的心情。 可长极却把那铃铛甩开了,又伸着手去够挂着的铃铛,眼瞧着他够不到又要哭,霍弛只好屈尊摇响了那铃铛。 婴孩清脆的笑声仿佛能驱散这世间一切的阴暗。 长极的眼睛和嘴巴像极了裴月姝,笑起来的时候就更像了。 霍弛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是何等的温柔,等他回过神的身后,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长极的身上。 他轻轻拍着长极的胸口,似乎是想哄着他安睡。 可没过一会长极却是难受地哭了起来,无论霍弛怎么用铃铛哄他都没用。 “长极不哭。”裴月姝不知道什么走过来突然将长极抱起,霍弛有些手足无措地收回手。 裴月姝将长极抱到一旁,熟练地解开了他的衣服,果然是尿了,她给他换了干净的尿布。 长极蹬着小胖腿,活像一只小青蛙,他含着自己的手指,朝着裴月姝咧嘴笑。 看着这一幕,霍弛不说感动是假的。 大晋的贵妇人,有哪一个会像裴月姝一样亲自照顾孩子给他换尿布,这些都是奶娘和下人该做的,足可见裴月姝是真的疼爱这个孩子,而不是把他刚做复仇的棋子。 裴月姝捏捏长极的小脸,他刚刚虽然在哭但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掉。 不得不说长极委实聪明,才这么点大就知道要发出声响来引起大人的注意。 “长极饿不饿?”她俯身在他肉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 长极十分喜欢娘亲的亲近,小胖手抓住了裴月姝耳后垂下的一缕长发后就不愿撒手。 裴月姝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长极这么点大的孩子哪来的这么大力气。 她弯着腰去掰长极的手,下一秒她感觉全身都被霍弛的气息笼罩。 霍弛可不像裴月姝会对长极手下留情,他冷酷地掰开长极的手,那缕青丝就缠在了他的手指上。 裴月姝站直身体下意识要走开,但被霍弛揽住腰身,将她禁锢在了他和长极之间。 “真是不乖。”霍弛屈指在长极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裴月姝脸色微变,明显是不喜霍弛对她的孩子动手动脚。 “你该走了。” 长极睡前要喝奶,他在这里奶娘怎么敢进来。 她虽也能喂长极,但并不想当着霍弛的面。 也不知道霍弛是怎么想的,这样三番五次地潜入景阳宫,萧玄誉不在他真当皇宫是他的了不成? 霍弛点点头,但拦在她腰间的手却是迟迟没有松开。 “向氏秘密从弋阳运了一批花卉进来,司苑房是向贵妃的人,你小心些。” “我会的,你无事还是别再进宫了。”裴月姝去掰他的手。 霍弛只能松开她,他看着女人脸上日益不耐烦的表情,心里十分堵得慌。 长极又饿又困,吚吚呜呜的又开始闹了起来。 裴月姝继续用眼神催促。 霍弛弯下身子在她侧脸上印下一吻,“我明日再来。”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裴月姝眉头紧皱。 司苑房的人动作倒是很快,第二日的午间便将几盆妖艳的芍药送到了景阳宫。 养成这样的确堪称一句极品,若不是霍弛的提醒她可能真的会把这些花留下来。 她给了鸢尾一个眼神,鸢尾立即拦住了那些花奴,“娘娘不喜欢这么艳的花,搬回司苑房吧,换些素雅的兰花送来。” 司苑房的奴才脸色不是很好,但还是将花都搬了回去。 不光是景阳宫,赵德妃的宫里也送去了几盆。 那花搬进景阳宫的时候,雪绒和雪球就在一旁玩耍,它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异样的举动,可见这东西没毒,那向贵妃费尽心思送给她们是想做什么? 晚上,霍弛如期将至,幸而杜嬷嬷这些时日身体不舒服一直在屋子里将养,否则迟早会发现他。 “那花究竟有什么名堂?” 裴月姝穿着一件湘妃色的寝衣主动走近霍弛,霍弛还是和之前一样坐在摇床旁看长极,他倒是清闲。 “过几日不就知道了。”霍弛头都没抬,他的手上捻着一串沉香木制成的佛珠,裴月姝记得他之前戴着的是一串紫檀佛珠,怎么就换了。 长极今日早早的喝了奶现在已经睡下。 裴月姝和霍弛一时无言,气氛莫名的尴尬了起来。 霍弛突然站了起来,拉着裴月姝走向床榻。 裴月姝只是刚开始挣扎了一下,也就随他去了。 但霍弛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与她在床上合衣躺着,裴月姝越发不明白他在搞什么名堂。 “我曾经做过一个梦。”他语气略有些沉重,大掌一下有一下没有的在她后背轻抚。 裴月姝可不觉得他这样的人会被一个梦吓住。 可接下来他说的话却让裴月姝浑身发冷。 “那是我第二次见你之后,我梦见你被萧玄誉逼进了宫,和如今一样,你被封为了宸妃,赐住景阳宫,但唯一和如今不同的是,你没有找我,所以你进宫后的境遇与现在相差甚远,没有如今的地位,也没有长极,只有后宫妃嫔的欺辱。” 裴月姝牵动嘴角,强行让自己发出一声嘲弄的笑,“少主多大了,居然还信一个梦。” 霍弛紧紧地盯着裴月姝的脸,想从其中看出些许破绽,“除了你的境遇改变,其余的都应验了,这怎么能让我不信。” 可还是让他失望了,裴月姝一丝表情也无,平静得仿佛不像是一个活人。 他自嘲一笑,他都为她做了那么多,怎么就是不信任他呢? 他拉起她微微发凉的手,放在手心把玩,“月,我会让你知道你找上我是最明智的决定,你是我孩子的母亲,事成之后我想......” 裴月姝摁住了他的嘴唇,不让他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事成之后她就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她也只会有这一个身份。 “说这些话太早了,你不如和我说说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刺杀萧玄誉。” 霍弛眼底发冷,却也只能把不甘心往肚子里咽。 “等圣驾到了渝州,渝州有一知府草菅人命,当地官员官官相护,引得当地百姓群情激昂,等萧玄誉一到,百姓会自发请愿,那知府定然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只要稍加煽动,官民之间就会引发暴乱,那时就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裴月姝脸上这才有了几分笑意,她拂过霍弛眼角的那道伤痕,然后将红唇贴了上去。 霍弛闭上眼,下腹犹如火烧。 他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离自己远一些。 第67章 他们最信任的人也是彼此 “别在这种时候勾引我,你承受不起。” 裴月姝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将那张艳丽浓稠的脸继续靠近他,胸前的衣物半敞着,露出那饱满圆润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这是在床上,又没有人会来打扰,霍弛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传来崩断的声音。 他开始喘着粗气,没坚持多久便欺身而上,似要将猎物撕碎一般含住了那娇艳欲滴的红唇,掐着那腰的手也愈发收紧。 裴月姝伸手一扯,淡粉色的幔帐就落了下来,映照着烛光,两人的脸上都呈现出诱人的绯色。 她伸手去扯霍弛的衣物,结果被霍弛抓着手强行与他十指相扣。 霍弛将她的手压在枕上,没有了她的刻意勾引,霍弛方才清明了一些。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与她对视,目光比适才的激吻更为粘腻。 “不瞒你说......我也曾做过一个类似的梦。”裴月姝轻轻喘着气,霍弛压在她身上,虽然他半撑着但也还是很重,致使她说话都带着颤儿。 这样娇媚入骨的声音险些让霍弛陷入疯狂,他压下心中那强烈的欲望,俯身似奖励般轻吻她的唇角。 “说说看。” 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裴月姝会找上自己,她果然是藏着秘密的。 裴月姝说的与霍弛做的那个梦别无两样,只是比他的更久一些。 “我梦见萧玄誉南巡会遇到两轮刺杀,其中一轮正是你方才说的渝州官民暴乱,只可惜并没有要了萧玄誉的命,不过我敢肯定引发这场暴乱的人不是你,看来是有人和你想一块去了。” 事到如今,裴月姝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毕竟霍弛和她一样,都见证过上一世发生的一些事情。 她虽不明白霍弛为何会梦见上一世的事情,但他也因此疑心她知道什么,与其让他猜想,何不早早交了底,也更好早点让萧玄誉去死。 霍弛脑子转得极快,很快就明白了裴月姝的意思。 他布置这场刺杀或许并不足以要萧玄誉的命,如果萧玄誉没死,必定会尽全力查清。 如今他们霍家的女儿和大皇子定下婚约,最希望让萧玄誉死的自然就是霍氏。 毕竟只要他一死,霍氏就可以扶持大皇子登基,比起萧玄誉这个羽翼丰满的皇帝,长极还尚在襁褓,谁更好掌控一目了然。 这也是为什么这次南巡萧玄誉没有带上霍弛,他虽然与霍弛合作,但心里也是极为防备他的。 为了以防万一,他得提前找个替死鬼,而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梦里也起了这份心思的人。 霍弛揉着她的嘴唇,眉眼透着一股难得的柔意,“是谁?” 裴月姝摇头,那时的她虽陪着萧玄誉一同去南巡,但不过是被他囚在金丝笼里的鸟儿,萧玄誉生怕她被季皇后那些人害死,就将她牢牢困在房内,可不是活在鸟笼中吗? 这样的她又怎么会知道是谁想要萧玄誉的命。 而确定不是霍弛是因为那时候霍淑妃还没有怀孕,霍弛手里没有皇子,自然不会这么快起这个心思。 “不过那时季顺仪,赵德妃都相继生下了皇子,向贵妃也有了身孕,或许就是他们三家中有人按捺不住。” 霍弛目光微闪,他就说上次向贵妃小产是她有意为之。 “就这么恨她们?” 裴月姝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一场大局,相继让季顺仪,向贵妃和赵德妃小产,绝了她们当前的指望。 虽然在梦中,裴月姝的确保饱受后宫妃嫔的折磨,但那不过就是个梦,可裴月姝给他的感觉,就好像那些事真的都发生过,而她也真的恨那些人入骨。 裴月姝眼眸低垂,看样子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霍弛没再多问,只是将她揽进怀里。 裴月姝心中滑过异样的情绪。 她重生而来实属诡异,就连鸢尾也未曾告知。 明明她与霍弛只是互相利用为达到自己的目的,可偏偏他们最信任的人也是彼此,他明明早就有所怀疑却也没有逼问,而她则不惜告诉他最后的底牌。 鼻尖氤氲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从前闻见,裴月姝只觉心烦意乱,如今却是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安宁。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就连霍弛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翌日清晨,一个小太监在景阳宫外焦急求见。 听见外面的声响,裴月姝睁开眼睛,被褥整整齐齐地盖在她身上,身上的衣服也十分完整。 她敛眉,唤了人进来伺候。 “外面发生何事了?” 鸢尾和新来的两个宫女服侍着裴月姝洗漱,银翘则是去看长极,眼下他也醒了,在摇床里吐着口水泡。 “是长信宫的人,听说昨夜长信宫突然闹了蛇。” “蛇?”裴月姝表情一凛,而后厉声喊来了小路子,让他带着太监把景阳宫上上下下好好翻一遍。 宫中这么大,有蛇不稀奇,但裴月姝就是觉得长信宫这次闹蛇和那些妖异的芍药有关系。 那几盆芍药虽然只在景阳宫放了一小会,但谁知道有没有引来蛇。 大人便罢了,还有躲避之力,但若是那蛇游到偏殿,长极还这么小要是被咬上一口必定立即殒命。 “让银翘和金桔好生照看长极,一步都不能离开。” 裴月姝吩咐完就带着人前往长信宫,她现在主理后宫,这种场合她得出面,而且她也想知道那芍药是如何引来蛇的。 “禀宸妃娘娘,我家主子她没事,只是受了惊吓,就是宫中有不少宫女太监被蛇咬了,眼下毒蛇还未清理干净,您......您还是别去了。” 小太监只是长信宫里身份最低微的一个,此番只是被宫中人叫来景阳宫回禀的,这宸妃要是在长信宫有个三长两短,他也就活到头了。 裴月姝没理会他,乘着轿撵到了长信宫,里面乱糟糟的,四处响起宫女尖细的惊叫声。 她没有下轿,只是把尚宫局的人以及宫中的禁卫叫来长信宫抓蛇。 “告诉德妃,旁边的长秋宫已经收拾出来了,她若是害怕,可暂时移到长秋宫。” 小太监千恩万谢,急忙进去回禀。 没过多久,赵宁媛就被宫女太监簇拥着前往长秋宫,那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来是吓得不轻。 尚宫局的柳尚宫跪在地上道:“禀娘娘,奴婢在宫中待了许多年,从未见到今日这般乱象,不像是天灾倒像是......” 裴月姝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这尚宫局的职责是协助皇后处理宫务,能做到这个位置必然是季宜灵的人。 “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柳尚宫笃定道。 “那就仔细查查,务必要抓出那些作乱的人。” 裴月姝动了动手指,柳尚宫既然站出来了,说明此事季皇后也知道,她一直视向贵妃为死敌,这次抓住这样的把柄,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 她只需看着她们狗咬狗便好。 然后裴月姝就去了长秋宫看望赵宁媛,听说有一条蛇爬进了赵宁媛的寝殿,甚至都爬到了她的床榻之上,是她一直不敢动方才没有被咬。 “你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 赵宁媛裹着被褥缩在豆蔻和一老嬷嬷怀里,她只要一想到那条冷冰冰的东西差点从她脸上爬过,她就害怕得全身发抖。 裴月姝没有理会她的目光,自顾自在圆椅上坐下。 “柳尚宫说,此次长信宫闹蛇乱似乎是有人在搞鬼,德妃不如想想从前可有得罪谁。” 赵宁媛眼神中迸发出一股强烈的恨意,还能有谁? 季宜灵恨她,向嘉善也恨不得她死。 她小产之前就感觉到身体百般不适,她不信其中季宜灵和向嘉善没有动手脚,而霍元瑶下的毒,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她的身体她的孩子早就被折磨得千疮百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 若不是她夺走了萧玄誉的爱,她又怎么会暴露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她推开豆蔻和赵嬷嬷,目光犹如利箭般射向裴月姝,“你们都出去。” 第68章 她已经疯了 裴月姝让鸢尾她们也退下。 门被人关上,寝殿中就剩裴月姝和赵宁媛两个人。 “是不是你?”她姣好的面容微微扭曲,那出尘的气质是一丝都没有了。 “德妃误会了,我与你并无仇怨,而且我也不懂什么御蛇之术。” 赵宁媛越发激动,“你知道我说的不只是这个!” “自你进宫起,萧玄誉就着了魔般护着你,你一个二嫁之身何德何能?你敢说你没有使手段勾引陛下,还有陆晴娘,她只是一个小小的美人,怎么就有能耐知道季氏女不和,怎么就知道了她当年小产向嘉善也动过手脚,她不知道,是有人告诉她的,季宜灵和向嘉善都以为是我,但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清楚......” “是你这个妖孽!” 她站了起来,被褥滑落在地。 裴月姝一个国公府弃女,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能耐得知那些事情,陆晴娘当年小产,就连她那时都没有进宫,裴月姝不可能知晓。 还有向贵妃的身孕,她不信真的有那么凑巧。 连向嘉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孕,还有谁能知道? 裴月姝就是一个妖孽,除此之外,她想不出任何可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裴月姝微微皱眉以手掩唇,似乎是被她这疯魔的样子吓到了。 赵宁媛一腔怒火宣泄了个寂寞,她指着裴月姝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后却突然笑了起来,那模样任谁看见了都会觉得她是疯了。 “哈哈哈哈......我要告诉陛下,你就是一个妖孽,说不定就是蛇妖幻化而来!” 裴月姝看着她,“你疯了。” 赵宁媛委实聪明,竟发现这一切都与她有关,难怪上一世笑到最后的人差点是她和二皇子。 “去请太医。”裴月姝冲着外面守着的人叫道。 她站起身要离开,赵宁媛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妖女,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能不能把我的孩子救活。”赵宁媛说着说着突然流出了眼泪,抓着她的手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求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她当即就要跪下,但被闯进来的豆蔻扶住,豆蔻忍住眼泪,“娘娘您怎么了?” “把孩子还给我......” 赵宁媛目光呆滞,口中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宸妃娘娘你......”豆蔻看着裴月姝敢怒不敢言,以为是她把赵宁媛弄成这副模样。 而后进来的长信宫宫人也纷纷围在赵宁媛身边,看着裴月姝的目光满是敌意。 “放肆,你们娘娘分明就是被蛇吓的,她的孩子也是被霍淑妃害的,关我家主子什么事?”鸢尾拦在裴月姝面前厉声道。 裴月姝将鸢尾拉开,依旧平静地看向赵宁媛,她缓缓叹了口气,道:“把德妃扶到床上歇息,太医马上就来,我会立刻传信给陛下,陛下和德妃情谊深厚,想必会立即回来看望。” 听闻此话,赵宁媛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和嘲讽。 裴月姝了然,也明白她是在装疯。 所以等白太医来的时候,裴月姝先入为主告诉白太医赵宁媛已经疯了,赵宁媛再装装样子,白太医自然就下了结论。 他朝着裴月姝摇摇头,道:“德妃娘娘小产之后就一直不好,如今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怕是......” “你胡说八道!”豆蔻流下眼泪,无法接受赵宁媛被吓疯了的事实。 裴月姝只是看了一眼缩在豆蔻怀里瑟瑟发抖的赵宁媛,“怎么会变成这样,白太医,你可有根治之法?” 白太医在后宫混迹了三十多年,能毫发无损走到今日的地位,自然有他的一套保命之法。 他尽可能往严重了说,至于根治之法,为今之计只有配以汤药静养。 裴月姝点头,“德妃是在长信宫受的惊吓,以防她回想起,还是先在长秋宫养着吧,白太医,德妃就靠你医治了,我会立即传信给陛下,若是能治好德妃,陛下和我都会有重赏。” 白太医点头称是。 裴月姝带着人离开了长秋宫,只是走之前神情莫名的看了赵宁媛一眼,赵宁媛垂下眼眸,藏在袖中的手紧握。 回到景阳宫,鸢尾将偏殿的人遣走,担忧地道:“姑娘,长信宫的人不会在陛下面前乱说吧。” 裴月姝笑着抱起长极,在怀里逗弄了好一会才把他放回去,“她是被吓疯的,与我何干。” 鸢尾依旧担忧,方才她们和长信宫的人守在外面,并没有听清楚裴月姝和赵宁媛在里面都说了什么,但也听到了孩子和妖孽等字眼。 她担心是不是赵宁媛知道了什么,若是她在皇帝面前进言...... “都说了,她已经疯了,任她说什么,别人也只会以为她是在说疯话,谁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呢?”裴月姝看着她,眼中尽是玩味。 赵宁媛真的很聪明,她知道季皇后和向贵妃不会放过她,干脆趁此机会装疯。 这样一来不仅可以得到皇帝的怜惜,她爹赵大人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这次长信宫闹蛇乱一事就会被无限放大。 而幕后黑手。 裴月姝忍不住笑出声,向氏都落到这种地步了,她竟然还不知道消停,她亲自点起的火这次势必要烧到她自己身上。 不过她这招的确狠,若是得手那将一劳永逸,且很难被查到,只可惜她做的不干净,不仅霍弛察觉那花不正常,就连季宜灵都知道,所以注定她要一败涂地。 还有就是,赵宁媛故意说出那些话是为了试探她,可惜她无动于衷。 赵宁媛没了法子,她知道以现在萧玄誉对裴月姝的痴迷程度,这些话哪怕她说给皇帝听,皇帝也不会信,所以试探不成她就只能装疯卖傻。 毕竟谁都知道疯子的话不能信,这样她就会对赵宁媛放下戒心。 而长信宫的宫人守在外面必定也听到了什么,所以她们才会认为赵宁媛疯魔与她有关。 因此一旦赵宁媛受到什么伤害,她们肯定会以为是她想要彻底灭口。 萧玄誉也便罢了,但还有宫外的赵大人,他自然不会放过伤害他女儿的人,以赵大人对赵宁媛的宠爱程度,恐怕会跟她鱼死网破。 所以裴月姝不仅不能让她出事,还得防着季宜灵和向贵妃害死她。 她这是在逼着裴月姝现出原形,也就是藏在她身后的人,即便裴月姝依旧谨慎没有动用霍弛的力量,也得想别的法子护着她。 她这一疯,倒是能暂时获得安宁。 “这么聪明的女人,我都有些舍不得让她死了。” 裴月姝勾唇,平静的脸上逐渐染上疯狂之色。 一个极其好玩的念头逐渐在她的脑海成型。 圣驾刚到了南巡的第一个落脚点,宫里就传来长信宫闹蛇乱,赵德妃被吓疯的消息。 赵大人深夜上门哭诉,萧玄誉自是怒不可遏,严令尚宫局和司刑房的人彻查。 他本在向贵妃房中过夜,此时却怒气冲冲地走了,留向贵妃气得摔了好几个茶盏。 “花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竟然都除不了那两个贱人!还有那个贱种!” “那些东西处理干净了吗?”她眼神锐利地瞥向闲书。 闲书点头连连保证,想来这时那些花已经被司苑房的人销毁,任那些人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到她们身上。 “陛下,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林霜见还在灯下提笔。 萧玄誉一看见她就想起裴月姝,他身心俱疲地将她抱进了怀里。 “卿卿......” 林霜见浑身一僵。 第69章 但想来也是她活该 萧玄誉环着她,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只是替身总归是替身,除了那明媚活泼的性子其余的完全不像裴月姝。 他面色冷峻地松了手,半阖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霜见死死咬着嘴唇,要不是宸妃和他闹了脾气不愿跟着来南巡,恐怕萧玄誉也不会重新想起她吧。 她现在无比后悔了当初起了那样的心思,她觉得凭她自己的能耐一定能得到萧玄誉的爱,可现实却是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萧玄誉城府深沉,她至今都没办法看透他,但也知道他不是把美人看得比江山还重要的皇帝,更何况,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替身怎么可能争得过为他生下孩子的白月光? 林霜见流下眼泪,“陛下!” 萧玄誉回神,看向她的那一眼里尽是冷漠,可触及她脸上的泪痕,以及桌上的图纸时,眼神方才放柔。 “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委屈。”他温柔地帮她拭泪,一双勾人的凤眼里似乎盛满了柔情。 林霜见笑了一下,而后摇头。 她知道自己走了一条错路,可又能怎么样,她已经是萧玄誉的妃嫔,要是没有她的宠爱,在这宫里就是死路一条。 萧玄誉不也是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这样无所顾忌地将她当成裴月姝的替身。 她双眸含泪:“陛下可有一丁点喜欢霜儿?” 明明她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他长得这么好看,除了宸妃外唯一护着的人就是她,哪怕是虚假的,可她就是好喜欢他。 “当然,朕很喜欢霜儿。”萧玄誉将她重新揽进怀里,他看着桌上的图纸面露不解,“这又是霜儿发明出来的什么好东西?” 发明这个词汇是他跟林霜见学的。 林霜见孩子气般紧紧抱住萧玄誉的腰身,闷着声:“不告诉你。” 萧玄誉失笑,抱着她走向床榻,“你会告诉朕的。” 想起他在床榻上的凶悍,林霜见脸色泛红,但她不像这个时代的女人一样羞涩,而是主动环住了萧玄誉的脖颈,献上红唇。 “陛下,我真的好喜欢你......” 两相交叠,红浪翻滚,萧玄誉在她脸上轻吻,身下的女人已经意乱情迷,完全没有发现他眼神是那样的清明。 萧玄誉今日明显心不在焉,一场情事很快就结束了,林霜见还有些懵,萧玄誉抽身去沐浴,她也只能去清洗,好在之后他并没有走,两人抱在一起安睡。 闻着他身上的龙涎香,林霜见只觉心满意足。 “娘娘,二夫人求见,如今人已经到宫门外了。”新来的宫女杜若进来禀报道。 裴月姝刚洗漱完,鸢尾正伺候她穿衣,她眼尖地发现裴月姝白皙的玉颈上多了几个红痕,她当做没看见赶紧用衣领遮盖。 这些时日,霍少主几乎夜夜都会来,她有些担心姑娘会怀了身子,这个时候皇帝在南巡,是万万圆不过去的。 “让她来。” 自那件事发生也有小一个月了,赐婚的圣旨是萧玄誉下的,要想取消裴家和沈家的婚约又不伤及裴月姝和大皇子的声誉,的确无比棘手,所以直到现在萧玄誉都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 皇帝的降罪一日不到裴府,裴月茹就要提心吊胆一日,据留在裴府看着裴月茹的人来报,她已然是要崩溃了。 可不要崩溃吗?现在已经是五月,再有两月她就要嫁到沈家,沈家虽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也在两个月前老老实实的去裴家下了聘,要是等大婚之日沈公子发现裴月茹已经不清白,定然是会大闹。 到那时,事情就无法收场了。 皇帝也许还能置身事外,可裴月姝和裴府女眷的名声将会玩完。 二夫人穿戴富贵,一见裴月姝就忍不住诉苦:“娘娘,这茹儿自从上回从宫里出来,就变得怪怪的,如今是嫁衣也不试了,整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以泪洗面,这......这叫什么事啊?” 银翘和海棠看着她的目光里满是怒气,她们不知道那件事是裴月姝设的局,以为是二夫人此次来宫里是想为裴月茹争一个皇妃的位置。 裴月姝对她们母女这么好,她们倒好,竟是这样回报她。 鸢尾是知道真相的,她虽然不明白姑娘为何要这样对待裴月茹,但想来也是她活该,从小到大,这对母女不知道吸了姑娘多少血,她早就看她们不顺眼了。 裴月姝目光有些冷,“二娘该去问裴月茹才是,怎么跑到宫里来质问我?” 瞧瞧她这话说的,不就是觉得上次裴月茹在宫里被她欺负才会变成这样了吗。 二夫人脸色不大好看,她的确是觉得裴月茹的反常是因为裴月姝,可裴月姝现在的地位,她哪敢去指责她。 “姝儿,我也是急糊涂了,这再有两个月茹儿就要嫁去沈家,若是她一直这样,我也不好跟沈家交代,二娘也是怕到时候沈家会迁怒娘娘与小殿下。” 这件婚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皇帝看在裴月姝的面子上,才强行下旨颇有几分逼婚的意思。 结果这婚事是成了,王金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还拿沈家威胁她? 裴月姝笑了一下,而后狠心扭过头,“海棠,告诉二夫人,我生辰那日裴月茹都做了什么。” 海棠一张清秀的脸绷得紧紧的,走到二夫人面前,“二夫人教的好女儿,明明姑娘费心费力方才成全这桩好婚事,四小姐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竟然还忘恩负义去勾引陛下!” 王金素瞪大眼睛,下一秒竟是抬起手要打海棠,“你这贱婢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幸而海棠早有准备躲了一下,金露给了小路子眼色,小路子立马将王金素从椅子上拽下来,“大胆,这是在宫里,岂是你能动手的地方!” 王金素只觉屈辱,她好歹是国公府的二夫人,是宸妃的婶母,竟然被一个阉人如此羞辱,她朝裴月姝求救,但裴月姝偏过脸神色冰冷,似乎是对她们母女失望透顶。 殿中的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是无比鄙夷,似乎在说她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居然还有脸进宫见娘娘。 王金素瞪大眼睛,莫非海棠说的都是真的。 裴月茹回来之后就在屋子里一直哭,无论她怎么问裴月茹都不说话。 她本来那时就想进宫问裴月姝,但被裴霖拦着,好不容易今日裴霖外出,她才有机会进宫。 可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 即便宸妃再怎么得宠,王金素也从未想过要把女儿送到这宫里,明眼人都知后宫被那几个豪族女把持,旁的妃嫔根本就没有活路。 所以她也一直告诫裴月茹,让她不要见裴月姝风光就觉得后宫是个好地方,嫁到显赫家族安安稳稳度过一生方才是最好的。 她不信裴月茹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是不是有所误会?”她看着裴月姝道。 银翘冷笑,“还能有什么误会,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海棠担心裴月姝听了这话会伤心,忙瞪了银翘一眼,她后知后觉地看了一眼裴月姝的脸色,赶紧闭上嘴巴。 闻言裴月姝脸色不变,王金素却是瘫倒在地,“什么?” 她又仔仔细细在这几个字放在舌尖细细琢磨了几句,而后她突然站了起来,“这不可能!我女儿已经和沈家定下婚事,怎么可能做出这样......” “二夫人的意思是我们娘娘故意抹黑四姑娘的名声?”鸢尾皱眉,生怕王金素这疯疯癫癫的样子会伤到裴月姝,忙给小路子一个眼神,让他把二夫人赶出宫去。 却不料王金素挣开小路子的手突然跪在了裴月姝的脚下。 第70章 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娘娘,月茹从小与您一起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您是知道的啊,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更何况,她一直敬爱您这个堂姐,又怎么会......” 王金素没了刚才的打人的嚣张劲,此刻伏在裴月姝脚下,是一点体面都没有了,她扯着裴月姝的衣袖,片刻间就泪流满面。 结合裴月茹的反常,以及宝巾的失踪,哪怕她并没有勾引皇帝,定也是真的被皇帝毁了清白,这让她还怎么嫁到沈家去? 裴月姝面露悲痛,狠心拂开了王金素的手。 “二夫人同我说这些没有用,还是回去问问裴月茹,她究竟想怎样,陛下为了我和大皇子的声誉,方才将这件事压了下去,也没有取消两家的婚约,可这种事是瞒不住的,为了爹爹和裴府女眷的名声着想,二夫人得想出个法子才是。” 王金素浑身一震,皇帝将此事压下,就明摆着不想负责,裴月茹又犯下这样的大错,皇帝也不可能会让她嫁到沈家成为当家主母,如今能做到不伤害裴府的名声,将这桩婚事取消,除了让裴月茹去死,还能如何? 王金素涂着丹寇的手指指向裴月姝,怒骂道:“裴月姝,你好狠的心!你居然要我逼着茹儿去死!她是你的亲堂妹啊!你怎么变得这么恶毒!” “大胆竟敢对娘娘无礼!”小路子赶紧将王金素拉开,将她摁在了地上,他力气没个轻重,王金素这样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自然是受不住,痛呼了好几声。 裴月姝皱眉,“放开她。” 王金素这才重新直起身子,但这会她是不敢再指着裴月姝的鼻子骂。 “茹儿是你的亲堂妹,你怎么可以......”她哭喊道。 “娘娘还是她的亲堂姐呢,她怎么就敢去勾引陛下?”银翘忍无可忍道,这些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一出事就露出真正面容的吧。 “这......这定是误会!” “我看不是吧,从小到大,四姑娘从我们姑娘这拿了多少东西,四姑娘当初又是怎么设计才与沈家公子有了接触,恐怕二夫人是最清楚的吧,霍家和沈家是怎样的人家,若不是娘娘求情,裴月茹能和他们定下婚约?眼下她见娘娘得宠,定然是无比嫉妒,所以才贪心不足又故技重施,也想成为这宫里的宠妃,二夫人,您说是不是这样?”银翘道。 王金素被她这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毕竟当时裴月茹设计沈家公子一事破洞百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有这样的前科在,眼下她怎么为她辩解都没人会信。 鸢尾和海棠对视一眼,她们四人中就属银翘嘴皮子最厉害,果然她这一出马就把二夫人震住了。 “可是......可是总不能真的叫茹儿去死,姝儿,求求你,看在这些年你们的姐妹情谊上,救救她吧......” 王金素跪在地上乞求,一会哭诉一会磕头,眼瞧额头都要磕破了。 裴月姝于心不忍,让鸢尾扶她起来。 “看来这件事二娘并不知情,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不会因此事而迁怒二娘。” 王金素坐回椅子上又是羞愧又是尴尬,刚刚她还指着裴月姝的鼻子骂,现在想来她胆子真是太大了,好在裴月姝还顾念着儿时她对她的照顾,并没有追究什么。 “二娘真的不知情,二娘一直将你当亲生女儿看待,怎么会让茹儿......”王金素觉得这样说不妥,就好像裴月茹真的去勾引了皇帝一样,以她对女儿的了解,她就算再贪慕虚荣,也不会想着去宫里受罪。 “不瞒娘娘说,茹儿爱慕沈大公子已久,这眼瞧着就要嫁到沈家,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糊涂的事?” 王金素越想越觉不对劲,她激动地站了起来,说到后面已经是咬牙切齿,“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是季家,又或者是赵家,他们原本都想把女儿也嫁给沈如恭,肯定是她们记恨茹儿,这才使了毒计,不仅让茹儿嫁不成沈如恭,还让娘娘和茹儿离心,好狠的毒计啊!” 裴月姝点点头,一副早就想到了的样子,“二娘不必说了,眼下要紧的是,如何解除与沈家的婚约,不然等裴月茹嫁到沈家,恐怕裴府的名声就玩完了,别说爹爹他们,届时连带着三弟也在外面抬不起头。” 裴月姝所说的三弟是王金素的长子叫裴煵,他前年娶了一个四品官员的女儿,去年刚得了一个儿子,比起裴月茹这个即将嫁出去的女儿,而且裴月茹已经被毁了,王金素自然是更加看重儿子。 果然王金素的脸色就变了,无论如何,裴月茹都不可能失身之后嫁到沈家,这门亲事必须作罢,可怎么样才能不有损裴家的名誉呢。 裴月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月茹是我的妹妹,我总不会真的要她去死,可这门婚事必须退了。” 王金素松了口气,全然放心道,“我......我都听娘娘的。” 然后裴月姝就借口说自己累了,让人将王金素送出宫。 王金素身体有些僵硬,走出寝殿看着这奢华的景阳宫,以及来来往往的宫人,突然腿一软要不是丫鬟搀着必定要跌倒在台阶上。 她刚刚胆子也是忒大竟然敢骂裴月姝,现在后宫都是裴月姝说了算,但凡她心肠再硬些,就能立刻让人把她拖去司刑房受罚。 想到这,王金素出了一身的冷汗,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皇宫回了裴府。 “姑娘这是何必呢,让我们去裴府一趟敲打敲打她就好,怎么还亲自见她,劳力又费神的,还被她这样骂,她算是个什么东西。”银翘愤愤不平地走到裴月姝身边。 这件事她家姑娘才是那个受到伤害的人,结果二夫人全然不顾及她的感受,还对她出言不逊,亏得二夫人总是把姑娘当成她的亲生女儿挂在嘴边,这一下倒是让她现原形了。 原以为裴月姝会很伤心很愤懑,结果她朝着银翘露出一个足以令众生颠倒的笑,“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 银翘一头雾水,什么有趣? “行了行了,你去把小殿下抱来,娘娘要看小殿下。”鸢尾找了个借口把她支走。 等长极被抱进来,裴月姝眼中跳动着的疯狂才慢慢收敛。 夜里,霍弛准时进了景阳宫的偏殿,他那时和裴月姝说让她别把金露她们赶走之后,第二天就把金露等人的卖身契交到了裴月姝手上,至于今后他有没有再让金露她们传消息出去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今日裴月姝格外热情,将长极哄睡后,就坐在霍弛腿上主动献上红唇,将霍弛吻得飘飘欲仙。 霍弛的双手紧紧抓住椅子两边的云纹扶手,方才压下想将她抱去床榻的想法。 “......你怎么了?”霍弛哑着声询问,裴月茹和萧玄誉的事他并不知情,他只知道白日里裴二夫人进宫了一趟。 第71章 自己脱,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力气 “什么怎么了?三郎不喜欢我这样待你吗?”裴月姝抚着他眼角的伤痕,笑靥如花。 霍弛轻眨了一下眼睛,手控制不住地揽住了那盈盈一握的纤腰。 “你好大的胆子......谁允许你这样叫我?” 可说是这样说,霍弛却将她抱向了床榻。 裴月姝勾着霍弛的脖子,她刚刚沐浴完,穿着宽松的洁白寝衣,脚上随意套的鞋子被她踢落,露出两只娇嫩精致的雪足和一小截纤细的小腿,随着男人的走动轻轻晃荡着。 霍弛感觉喉咙有些干渴,他将幔帐扯下,支着一条腿靠坐在裴月姝的身边。 她躺在床榻上,寝衣勾勒出她玲珑的身形,或是不喜霍弛此时的眼神,她正欲翻身,霍弛却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的脚踝纤细无比,脚背微微隆起,脚趾圆润精致透着诱人的蜜粉色,他竟不知女人的足也能美到如此地步。 霍弛眼神一黯,仿佛有囚兽出笼。 “啊......” 裴月姝惊叫一声,她仰起脖颈小口地喘着气,双手舒展地放在身体两侧。 她望着顶上绣工精致的幔帐,脸上慢慢浮现出了一阵涟漪,像是一江春水被风撩乱。 过了一会,她有些受不住了。 她突然抱住霍弛,神志不清的吐出几个字眼。 “霍弛......霍弛......” 霍弛猩红着眼,本该是杀伐之色,可在这活色生香的景色中,反倒衬得那般意颤糜乱。 裴月姝拉起寝衣为他擦拭下巴上沾到的水痕,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凶恶的眼神仿佛要将她拆吞入腹。 “三郎可要漱口?”裴月姝双颊含着春色,眼波流转间美不胜收。 霍弛轻抿唇,抬起裴月姝的下巴就吻了下去。 裴月姝挣扎不成,便开始撕扯他的衣物。 但她的力气小,霍弛才是真正的撕扯,只闻得撕拉一声,裴月姝身上的寝衣就成了一块破布。 寝衣里面可什么都没穿。 霍弛闷哼一声,掐住她的腰,但那力道有些过了,雪白的腰间顿时冒出红晕。 裴月姝皱眉,无情地将他推开,拉过被褥将自己盖住,斜斜地靠在大迎枕上。 霍弛仿佛能听到全身血液沸腾的声音,似乎在叫嚣着什么,他凑过去吻她,那股腥香的气息不在,裴月姝完全被他身上的檀香气息所笼盖,淡淡的,很是好闻。 但她还是推开了他。 “......不想要了?”霍弛的声音喑哑得不像话,他抓住她露在外面的小腿,上面凌乱地布着一些暧昧的红痕。 他半跪在自己面前,眼神中透着浓浓的渴求,这被欲望拉扯已经堕入深渊的模样哪还像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他。 裴月姝勾唇,“自己脱,我可没你那么大的力气。” 霍弛一愣,黑漆漆的眼珠子透着亮光,诡异又危险。 他目光片刻不离裴月姝的脸,先是解开腰间的腰封,再是交领,衣服被脱下,丢到床外。 他的皮肤不似女子那般白皙细腻,被幔帐的颜色衬得微微泛粉,宽肩窄腰,肌肉坚实,浑身都透着一股精壮的力量感。 裴月姝饶有兴趣地观赏着,霍弛动了动脖子,在她的柔软印下一吻,他仰头望她,瞳孔中倒映出她此时的模样。 “现在可以了吗,宸妃娘娘?” 裴月姝笑得俏皮,抱住他说了句自然。 随着最后一件衣物被霍弛扔出床榻,幔帐下红浪翻滚,动人的旋律也重新响起。 娇媚的,压抑的,难耐的,嘶吼的,不绝于耳。 外面突然雷声大作,顷刻间就下起瓢泼大雨。 一只泛着蜜色的纤纤玉手伸出幔帐,后娇软无力地垂下,但很快就被一只大掌抓住与之十指相扣。 巨大的响雷吓醒了摇床中的长极,他顿时哭了起来,不过一会就小脸通红。 裴月姝眼中的情欲散去,她掀开幔帐,脸上的细汗打湿了鬓发,黏在脸上越发妩媚勾人,她推开身后的男人,捡起他的衣服正要披上,那双大掌却重新攀上了她的腰。 殿内是长极的哭声,裴月姝闷哼一声险些被摔下床去。 “......霍弛!”她扭头怒视他。 可落在霍弛的眼中,除了勾人便是勾人。 他身上的肌肉涨起,脸上是畅快之色,似乎这些天的阴霾一扫而尽。 “等会。” 他从后面将她整个人抱了回来,幔帐重新遮掩住了里面的情色旖旎。 那床好似在抖,那幔帐也跟着抖动。 跟水面的波纹一样,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今夜在偏殿外守着的是金桔,她听见了长极的哭声,虽然心疼却也不敢进去,更不敢贸然出声打扰,好在里面的人并没有让长极哭太久。 霍弛披上衣服,他的头发被裴月姝抓散,一向高傲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上如今却是布满了绯色,而脸颊上一道浅浅的抓痕分外明显。 要是让认识的人看见他现在的样子,必定会惊掉两颗眼珠子。 “别哭了,胆子这么小,怎么做我霍弛的儿子?”霍弛抱着长极,他虽经常夜夜来景阳宫看他,但抱他还是头一次。 霍弛从未抱过孩子,片刻的手足无措后,他托着长极的小屁股让他趴在自己的胸口上。 外面雷声也停了,这个姿势让长极很有安全感,再加上霍弛身上有裴月姝的气息,很快他就又睡着了。 霍弛这才松了口气,等过了一会长极睡安稳了才把他小心翼翼地放回摇床。 幔帐被裴月姝拉开,她靠在枕头上,因为衣服被霍弛撕了,只能皱着眉看霍弛哄孩子。 霍弛顶着她的目光,重新将衣服脱掉,他忍了这么久一次怎么能够呢。 那处像豹子一样蓄势待发,裴月姝却是没兴趣了。 “去那个红色的箱笼里寻一件衣裳给我。” 霍弛那两只耳朵仿佛只是个摆设,他取下幔帐重新上床安置。 裴月姝用手捂着他的嘴,将他推开,可并没有什么用,霍弛又重新覆了上去,大掌在那雪肤上肆意游走。 裴月姝只是冷漠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霍弛的动作戛然而止,但下一秒,他就将裴月姝整个人圈进了怀里,他贴着她的脸,语气说不上好与不好。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裴月姝侧过脸躲开他作乱的唇,“你情我愿的事情,少主莫非要用强?” 霍弛气笑了,想要他的时候就叫他三郎,不想要了就生疏地叫回少主。 他霍弛难道是什么很低贱的人吗? “给我,我帮你杀了向嘉善。” 第72章 共浴 裴月姝好笑地看向他,“少主原来也跟寻常男子一样,一到了床上就开始胡乱许诺。” 霍弛眉头紧皱,就像是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她这话说的她好像经历过很多男人,明明刚刚她还那般主动勾引,现在却冷漠如斯,莫非她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甚至觉得他不如萧玄誉? 可分明她是很舒坦的。 他的眼底冒起两簇幽幽的火焰,似乎要将眼前的女人烧成灰烬。 裴月姝丝毫不惧,从容避开他的目光。 “很晚了,你该走了。” 霍弛半阖着眼眸,炽热的大掌滑过她那如丝绸般顺滑的后背。 “你别后悔,下次可没有这般容易了。” 霍弛觉得自己还是太惯着她了,明知她对自己只是想驯服,却还是忍不住地一次又一次拜倒在她的裙下。 裴月姝冲他莞尔一笑,似乎在说下次他亦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她捡起地上霍弛的衣服裹住那玲珑有致的身体,缓缓下床去箱笼那取了一件寝衣。 霍弛脸上清晰可见的写着欲求不满四个大字,他躺在适才裴月姝躺着的地方,皱着眉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更换寝衣。 若不是长极在哭闹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快结束,可即便如此她也舒坦了好几次,没道理会觉得他不中用,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裴月姝随意套了件寝衣,她双腿有些颤抖,但在衣服的遮盖下丝毫看不出来。 她走到床边,霍弛喉结微动,以为是她又想要了,但裴月姝只是把地上凌乱的衣服扔进了床里,再把幔帐放了下来,将里面一丝不挂的他遮得严严实实。 “金桔,让人送热水进来,我要沐浴。” 金桔应了一声,小厨房一直都烧着热水,很快几个小太监便提着桶进来将浴桶灌满。 裴月姝坐在摇床边,用帕子轻轻地擦干净长极脸上的眼泪,想到刚刚霍弛对长极不耐烦的样子,对他也平白生出了几分厌恶。 她没有留下人伺候她沐浴,自己进了里间。 身后传来脚步声,裴月姝没有理会,自顾自清洗。 霍弛捏着她的肩膀,散乱的长发已被他重新盘起,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没忍住抬起长腿,挤进那对两个人来说有些狭小的浴桶。 哪怕在那抵死缠绵的七天里,他也从未与她共浴过。 霍弛拥着她,心情无比复杂。 浴桶就这么点大,他一进来热水险些溢出去了,裴月姝面露不悦,可霍弛躲在她身后,丝毫没有察觉,哪怕他察觉了也会厚着脸皮继续。 刚开始霍弛还很老实,渐渐的那手就开始四处探索。 裴月姝只觉胸口被他勒得生疼,忍无可忍在他手背上抓了一下。 堂堂霍三少主,不仅脸上被女人抓了道伤痕,手背上也是。 霍弛松开了些,突然张口含住了那近在咫尺的耳垂细细品味。 裴月姝又在他的手背抓了一道,“霍弛!” 霍弛这才老实下来,双手撑在桶壁,盯着她的背影像是要盯出花来。 “今天你很奇怪。” 裴月姝恍若未闻,拉过一旁的巾子就要起身。 可却被霍弛摁着肩膀,她整个人都蜷在了他的怀里。 “让我猜猜,你那小堂妹出事情了是吗?” 当初萧玄誉想要给裴月茹和霍家的十公子订下婚约,霍弛查过裴月茹,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尤其上次裴月姝生辰,裴月茹出宫后,萧玄誉立即就派了人去裴府,可见其中有鬼。 不过说起她的生辰,他到现在都还没想好要送她些什么。 裴月姝嗤笑一声,以为霍弛是在装作不知。 金露她们到底以前是他的人,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此事不劳你费心,我自己会解决......”裴月姝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抱住了霍弛,她眼里透着一股玩味,就像是小孩子想到了好玩的新花样。 “上次我生辰,三郎还没送我生辰礼物呢。” 霍弛被那两团柔软压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你说。”他重新撑着浴桶壁,看着裴月姝的目光是又爱又恨。 “裴月茹嫁不成沈公子了,可我贸然悔婚必定有损我和长极的名誉,若是沈公子与旁的姑娘有私被人发现,那这桩婚事即便被毁,也与我裴家没关系了。” 霍弛点头,“还得是个高门贵女。” “季皇后的亲妹,身份够高了吧?”裴月姝扬起唇角,精明狡黠的样子活像一只狐狸。 霍弛沉默,他倒是不知道那季五姑娘何时得罪她了。 不过上回,季皇后还想着将季宜雪嫁给他,莫非? 霍弛在她那被热气蒸得通红的脸上印下一吻,语气极为缱绻,“你高兴就好。” 那季宜雪被他拒婚后就看上了沈家公子,沈家公子才貌双全,在京城名声极好,只是沈尚书是皇帝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娶季氏的女子让萧玄誉生恨。 裴月姝趁势伏在他胸口,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而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上一世的一些事情。 上一世季家送进宫帮扶季皇后的其实是季宜雪和季宜柔。 季宜雪出身尊贵,一进宫就封为了九嫔之一的修仪,季宜柔是怀上了萧玄誉的孩子才被封的顺仪。 季宜灵和季宜雪是亲姐妹,她们合伙害死了季宜柔并抢了她的孩子,后来她们便在后宫横行霸道。 天熙四年的端午宫宴,她听说裴月姝琴艺高超,硬是逼着她当场献艺,她那时连死都不怕怎么可能会受季宜雪的威胁。 她从宫宴上离开路过一处水榭,却被几位妃嫔联手推下明湖,她差一点就能得到解脱,可惜还是被太医救活。 她醒来后便看到季宜雪洋洋得意的样子,“宸妃可真是不小心,一听说要跟本宫比琴艺,竟然吓得掉进了湖里。” 而这一世,因为她和霍弛的干预,季氏二房和大房起了嫌隙,二房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大房再送一个嫡女进宫,所以才会将三房拉下马,这样他们三家各有一个女儿在宫里这才算公平。 虽然这辈子季宜雪没有对她做什么,可想要害一个人有时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裴月姝突然轻笑出声,她抬起头,霍弛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种眼神裴月姝明白得很,而且身下那狰狞的巨兽也不老实。 分明他适才在床上说了那样的话。 她缓缓摇了摇头,霍弛眯着眼睛掐住她的后颈,就当他刚刚是在大放厥词吧。 裴月姝很喜欢看他这身不由己的样子,闭上眼随他去了。 可外面传来敲门声,听声音像是有急事。 裴月姝担心长极会被吵醒,又一次推开了霍弛。 霍弛的脸上被一块方巾覆盖,等他不耐烦地把巾子丢开时,裴月姝已经起身披上了衣服。 他揽着她的腰不让她走,但赶在裴月姝生气之前,他在她的后腰落下一吻,又在那手感极佳处拍了拍。 “快点回来。” 裴月姝睨了他一眼,去外面更衣了。 第73章 他守着长极几乎一宿没睡 “发生什么事了?” 裴月姝换好衣服,头发松松垮垮的盘在脑后,长极还在熟睡,她打开了一点偏殿的门。 金桔道,“永福宫出事了,和长信宫一样闹了蛇,而且听永福宫的人说,季顺仪被毒蛇咬了。” 裴月姝看着屋檐外淅淅沥沥的大雨,眉头紧皱,“备轿撵,我去看看。” 金桔进了屋内随意给裴月姝盘了个发髻,之后她便带着人前往永福宫。 永福宫较为偏远,越走近越能听到那边兵荒马乱的动响,邻近的储秀宫和临华殿的人几乎都被惊醒,被主子叫出来打探消息。 “太医已经叫来了吗?” “今晚当值的太医都来了,奴婢还特意让小路子拿着您的令牌出宫去请白太医。”鸢尾撑着伞道。 裴月姝点头,她原是不用大半夜走这一趟的,只是她如今打理后宫,若是不来恐怕会被季皇后以此为借口发难,而且她也需要在后宫积攒威信,毕竟这地方迟早会是她裴月姝的天下。 雨丝毫没有要停的趋势,三四个太监小心翼翼地给裴月姝打着伞,即便如此她的衣裙还是被雨水打湿了一些。 永福宫的宫人一见她立马跪下高呼。 鸢尾拿帕子给裴月姝擦拭,裴月姝摁住她的手,“季顺仪如何了?” “启禀娘娘,顺仪方才晕过去了,太医们正在寝殿内为她诊治,听孙太医的意思,好像并没有性命之危。” 裴月姝点头,“那蛇呢?” 那宫婢白着脸,“不......不知有没有抓全,今夜又下起了雨,那些蛇爬得极快,想来一时半会还抓不完。” “那就先让人清理干净季顺仪的屋子,再牢牢守着门窗。” “是。” 裴月姝抬脚进去,鸢尾和永福宫的人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拦着她。 “娘娘,里面危险。” “无事,我们这么多人,蛇不敢靠近。”裴月姝拿过一把伞走进永福宫,她先是逡巡了四周,并没有发现这里放着那种妖异的芍药。 看来季顺仪身边的人还是不干净,那花肯定已经被销毁了,跟长信宫一样的做派。 季皇后倒是好心思,她知道向贵妃对她们图谋不轨,所以就等着她先出手,然后再借机把那花放到永福宫来想一并除掉季顺仪。 到时真相大白,别人也只会以为是向贵妃想害季顺仪。 季顺仪的宫女如春和太医见裴月姝亲自来都颇为震惊,等反应过来纷纷朝着她行礼,态度极为恭顺。 “启禀宸妃娘娘,顺仪中的毒不算太猛烈,下臣已经用银针将毒逼出来了,后续只需用药疗养即可,就是......”孙太医道。 裴月姝在一旁落坐,气势极为逼人,“你且说便是。” “就是顺仪娘娘的脸......” 孙太医弯下了腰,裴月姝这才看到床上躺着的季顺仪。 她的脸被白练包住,看来是那蛇咬在了她的脸颊上,而此刻一些露在外面的脸颊隐约可见被染成了极为骇人的紫红色。 饶是裴月姝见了也惊得变了脸色。 在这后宫中,脸对于她们来说意味着皇帝恩宠,意味着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向嘉善真是好毒的心啊,不仅要她们的命,还想着毁了她们的脸。 “白太医一会就来,你们与他好生商议,务必要治好顺仪的脸,还有你们,季顺仪被蛇咬一事,我暂且不追究你们的失职,尔等好生照顾顺仪,争取将功补过。” 如春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和其他人一起跪在地上应是。 白太医匆匆进来,裴月姝免了他的礼,让他去看季顺仪,她站起身忽而看到了梳妆台放着的铜镜。 “把镜子都收起来吧,别让她看见了。” 她倒不是怜悯季顺仪,只不过她不希望在她主理后宫期间发生妃嫔自戕的事,否则议论起来,外人还以为她对季顺仪做了什么。 说罢她就转身去了外面,这时天空响起一道惊雷,她突然抓住了鸢尾的手,面露担忧。 “娘娘别担心,金桔守在小殿下身边呢,不会让小殿下受惊的。”鸢尾宽慰道。 裴月姝点点头,她看着乱糟糟的永福宫,一时不知道这件事什么时候才会到头。 季宜灵最想要的当然还是她和长极的命,反正有向贵妃垫着,她做起事来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让柳尚宫和郑司刑立即来见我。” 也是时候该行使一些权利了,柳尚宫不是全权彻查此事吗?她若是办事不力,她自然有权利让能者取代她的位置。 等裴月姝处理好那些事情回到景阳宫时,东方已经泛起一抹鱼肚白。 金桔没在里面陪着长极,依旧在外间守着。 裴月姝让鸢尾她们下去休息,问金桔,“长极可有惊醒。” “醒了两三次,不过很快就止住了哭声......”金桔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原本小殿下第一次醒的时候她就进去了,结果却见他们杀伐果决的少主抱着那小小一团的婴儿,还放低声音哄他安睡,神情柔和的不像话。 裴月姝眉头紧皱,霍弛竟然还没走,他那样的性子怎么能带得好孩子。 她生怕长极受了委屈,立即推门进去。 霍弛坐直身体,他守着长极几乎一宿没睡,见是她回来,他脸上的冷意才慢慢褪去。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出什么事了?”霍弛压低声音朝她招手,裴月姝没理他,径直走过去看长极。 万幸的是,长极睡得很好,身上也没什么异味,可见是有人为他更换了尿布。 一时间,裴月姝有些难以相信,她眼神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霍弛,“你还不走?” 霍弛霎时冷下脸,谁知道她这么晚回来,一回来就知道赶他走。 “这就走。” 他起身,赌气似的往外走。 可眼下景阳宫中的宫人都起来做事了,他这样出去还得了,外面虽然都是她的人,但她与霍弛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裴月姝上前去拉他,霍弛突然转过身,裴月姝自然就撞进了他的怀里,他面露不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故意投怀送抱。 裴月姝弯了眉眼,“看来要委屈少主在这躲一日了。” 堂堂霍氏的当家人,居然也沦落到躲躲藏藏的地步。 霍弛脸色极差,沉默了好久才将她推开,迈腿走向床榻,看样子是要补眠。 裴月姝轻笑一声,抱起摇篮里的长极走出偏殿。 霍弛坐在床上,正要宽衣解带,见偏殿的房门紧闭脸色越发难看。 好在裴月姝很快就回来了,她只是将长极送去杜嬷嬷那让她们照顾而已。 她靠在紧闭的门上,看着霍弛紧抿的唇和散发着怒意的眼睛,想笑又不知道该以何种面目笑。 “还不过来。”霍弛生怕她又耍自己玩,语气冷硬地朝她伸出手。 裴月姝当然知道惹怒他并不是什么明智的行为,她缓缓朝他走去,一边走一边脱下有些湿的衣服。 霍弛只穿着中衣,他拽着裴月姝的手腕,只是轻轻一用力,就拉着她滚进床榻。 裴月姝娇呼了一声便往他怀里钻,不仅如此还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身。 霍弛脸上的表情这才有所缓和,他拍了一下那饱满柔软的雪臀,“睡觉。” 裴月姝在他胸口蹭了蹭,又亲吻了他脖间突起的喉结,感受到霍弛身体的紧绷后,她立即闭上了眼睛。 明明在雨中走动了那么久而发凉的身体,此刻被霍弛拥着,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很快就睡着了,霍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第74章 一个都别想跑 裴月姝只睡了三个时辰,柳尚宫便来景阳宫求见,说是有了新的发现。 她一睁眼便对上了霍弛的视线,黏腻得就像是江南的雨,缠绵不断,没有停歇。 霍弛一直没有睡着,即便这个时候他也依旧沉默着,光是盯着裴月姝起身穿衣。 裴月姝偏头看了他一眼,心道他这私闯后宫的奸夫身份倒是适应得很快。 柳尚宫已经在正殿候着了,裴月姝虽一宿没睡,现在精神却是还不错,脸颊红润,眉眼含春。 柳尚宫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立即垂下头,怪不得这宸妃原先是个寡妇皇帝也要将她弄进宫,红颜祸水罢了。 她朝着裴月姝行礼,裴月姝让人赐座。 “启禀娘娘,原先长信宫闹蛇乱的时候,因线索太少难以排查,如今永福宫也闹了蛇乱,只要稍加比对就能发现异常,下臣发现这两宫闹蛇乱之日,司苑房都往两宫送了几盆从西域供来的芍药,可等下官要找太医去查验的时候,发现那几盆芍药已经不见了。” “芍药?芍药如何会引来蛇?”裴月姝装作不知。 柳尚宫道,“下臣也问过侍奉皇后娘娘的李太医,又有孙太医作证,说可以将一些引蛇之物放在土壤中,这样养出来的花或许能有此效,而赵德妃险些被蛇咬伤脸和季顺仪脸上的咬痕也是最好的证明。” 意思就是赵德妃和季顺仪都闻过那些芍药,故而脸上沾到了什么气味,因此那些蛇才会咬她们的脸。 裴月姝脸色不太好看,鸢尾故作震惊道,“娘娘,长信宫出事那日,司苑房的人好像也送了几盆芍药来景阳宫,只是娘娘不喜那些艳丽的花,奴婢这才让他们搬回司苑房。” “竟有此事!那些人委实胆大包天!”柳尚宫道,但眼中却划过了几分可惜。 “把司苑房的掌司叫来,罢,我亲自去一趟司苑房,你好好查查送往那两宫的芍药都去了何处,芍药一事暂时先别声张,省得打草惊蛇。” “是。”柳尚宫道。 司苑房的掌司姓潘,潘司苑还在打理之前从宫外送进来的一些珍稀花卉,闻言宸妃来了,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到她这来了? 依照正常人的想法,那不过就是一盆芍药,长信宫那么多东西不查,怎么可能会想到引来蛇的是几盆只供观赏的花。 还有昨晚永福宫闹蛇乱一事,她压根就没往永福宫送花。 莫非是有人故意栽赃? 潘司苑表情一凛,立即给心腹宫女采慧一个眼神。 采慧立即退下,那些替罪羔羊早就预备好了。 裴月姝深知潘司苑是向贵妃的人,但此刻却佯装不知道那件事,在司苑房随意逛了起来。 “这些兰花养得不错,品种也极为稀缺,不知潘司苑是从何处寻来的。”裴月姝对那几盆君子兰爱不释手。 如今后宫是裴月姝说了算,哪怕潘司苑再瞧不上她,此时也只得跟在她身边点头哈腰。 “这些君子兰是贵妃娘娘喜爱之物,弋阳盛产兰花,是贵妃娘娘身边的闲画特意交代花奴去弋阳寻回来的,娘娘听闻下臣善养花,这才放在司苑房让下臣养着。” 言外之意这些花是向贵妃私有的,即便裴月姝想要,司苑房也不敢给她。 裴月姝索然无味地收回手,“那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上次司苑房送来景阳宫的芍药太过妖异,想养几盆兰花放在景阳宫赏玩。” 潘司苑脸色微变,一时不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 “司苑房还养着旁的品种兰花,娘娘请随下臣移步一观。” 裴月姝跟着她走进,挑了几盆不错的让花奴送去景阳宫,对于那些芍药是一个字没再问起。 送去那两宫的花已经被销毁,如今司苑房也没了那批芍药的踪迹,无凭无据的,柳尚宫是查不到什么的,而且她的主子估计也不想这么快就查到向贵妃的身上。 所以裴月姝只是在司苑房略逛了逛,就和鸢尾回去了。 潘司苑平白遭了场惊吓,见采慧过来,忙让她把那些人叫回去,没有她的吩咐不可再轻举妄动。 采慧见花奴正在搬几盆兰花去景阳宫,她急忙叫住了他们,在潘司苑耳边道,“大人,贵妃的意思您应该明白,不如我们......” 她看了一眼花盆里的土壤。 潘司苑也动了心思,宸妃也许只是怀疑那些芍药有问题,但她万万没想到,其实根源是那养花的土,若是将那些土放进兰花的花盆中,恐怕不出一个月,景阳宫也会引来蛇,届时她也能给贵妃交差。 “可我怎么觉得宸妃是在故意试探。”潘司苑陷入沉思。 采慧继续劝道,“反正替罪羔羊已经找好,难道掌司大人不对景阳宫下手,宸妃就不会追查长信宫和永福宫的事吗?而且贵妃那您也好交差,这件事皇后也牵扯进来了,永福宫的事必定是她指使想嫁祸给贵妃,如今究竟是谁干的已经说不清了,倒不如把这件事继续闹大,到时候看皇后怎么收场!” 潘司苑觉得她说得有理,随即点了头。 裴月姝先是回了景阳宫的书房,将永福宫的事写下让人交给张来顺。 张来顺没跟着萧玄誉去南巡,留在宫里为她和皇帝传信。 如今柳尚宫已经将引蛇的关窍透露给了她,向贵妃也想用那花害她和长极,任谁都会觉得她一定会和皇帝告状。 但她在信中却丝毫没有提及司苑房的事。 若是让皇帝插手进来,这戏还怎么唱得下去呢? 她冷笑一声,这一次,季宜灵和向嘉善一个都别想跑。 “长极呢?” “在嬷嬷那呢,姑娘还是先用些饭食吧,您一天都没吃东西了。”鸢尾关心道。 裴月姝点头,等用完了膳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霍弛还躲在偏殿,偏殿放了些糕点茶水,想来也饿不着他。 天色又暗下去了,永福宫的人来报,宫中的蛇都被清理干净,季顺仪也醒了,她被吓得不轻,但比起疯了的赵宁媛还是算好的。 裴月姝再三叮嘱永福宫的人,先瞒着季顺仪毁容的事,然后去了杜嬷嬷那将长极抱回偏殿安睡。 她抱着长极关上门,此时偏殿内却不只霍弛一人。 暗七谨慎地瞥向门口,看到裴月姝抱着孩子,眼神很是诡异。 “照我说的去办。”霍弛伏在案上提笔,头都没有抬一下。 暗七应了一声,路过裴月姝身边时还朝着她拱手行礼,而后就从窗户跳了出去不知踪影。 裴月姝面露不悦,霍弛还真把她这当成他的地盘了不成? 今晚守夜的是金露,她端着几盘糕点和热腾腾的茶水在外敲门,裴月姝让她进来,她低眉顺眼放下东西就离开了。 裴月姝在摇床边哄着长极玩,霍弛在案上处理事务,两边互不干扰,但看上去确实那样的和谐。 霍弛处理好了文书,抬头看向那边,裴月姝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笑颜。 他微怔了片刻,食指轻轻敲着案上的文书。 就当为了以后都能看到这样的笑容,看到她们母子,无论花费多少代价,萧玄誉都必须死。 第75章 我与你都尝过失去挚爱之痛 “我要离开京城一些日子,你小心些。”霍弛走到裴月姝身边,将手放在了她瘦削的肩膀上。 裴月姝似乎是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她扭过头顿时笑靥如花。 “三郎也小心些。” 霍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但很快,又收回袖中,他不动声色地移开眼,只是用点头来掩饰眼中的嫉妒。 在那一瞬间,霍弛想的不是萧玄誉,而是虞鹤川。 人人都道裴月姝与他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如果没有发生那一些事情,她该与他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举案齐眉,儿女绕膝。 虞鹤川在家中排行第三,她这声三郎究竟是在喊谁? 霍弛走了,一连半个月都没再出现在景阳宫。 远在南边的皇帝收到裴月姝的信件,十分担忧她和长极的安全,又命张顺来调了一队禁军牢牢守着景阳宫。 而柳尚宫和郑司刑那还是没有什么头绪,即便查到了一些东西,但线索都会被人莫名其妙地切断,查无可查。 季顺仪的脸是真的毁了,哪怕白太医和孙太医拼尽一身医术,也只是让颜色变浅了一些。 好在她被永福宫的人看得很好,暂时还不知此事。 赵德妃已经搬回来了长信宫,整日里要么疯疯癫癫地找她的孩子,要么安安静静不说话宛如死人。 裴月姝去看望过她好几次,她倒是平静,并没有再做出什么试探的举动。 “如今季皇后和向贵妃联手,旨在要我们的性命,你光是装疯有什么用?难道这样她们就会放过你了吗?”裴月姝将伺候的人都叫出去。 赵德妃面无表情,抱着一个用襁褓包着的枕头,闻言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我不知道你那日为何会说那样的话,我与你无冤无仇,更何况我只不过是被囚在这宫里的一只鸟儿,实在没有本事做到你说的那些,至于我是妖孽......” 裴月姝苦笑一声:“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吧。” 赵宁媛依旧沉默,裴月姝走到她面前,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像哄小孩子一般。 “我知道你恨我夺了皇帝的爱,可那爱并不是我想要的,我与你都尝过失去挚爱之痛,也尝过受人胁迫万般不由己的滋味,的确都很不好受,可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日子总要继续往下过,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你也得想想你宫外的父母。” 赵宁媛仰头看她,眼眶泛起了红,那目光不知是恨还是释怀。 裴月姝言尽于此,离开了长信宫。 眼下光凭她一个人的证词还不够,她还需要赵氏一族的帮助,等除掉了季皇后和向贵妃,赵宁媛还不是能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她知道赵宁媛无论如何都会想通的。 果然她前脚刚回景阳宫,后脚长信宫的宫女就来禀报,说赵宁媛终于恢复了些神志,说想见父母。 “极好,赵夫人也递了好几次帖子,说要进宫看望德妃,之前我还担心德妃受得刺激不轻,赵夫人见了恐怕会更加忧虑,不利于德妃静养,现在她好转,也是时候让赵夫人进宫探望。” 裴月姝立即让银翘拿着她的令牌去赵府请赵夫人进宫,那宫女自是千恩万谢。 赵夫人在长信宫待了很久,等宫门快要下钥了才匆匆出宫,她连夜写了一封密信让人送到南边陪伴圣驾的赵大人手中。 第二日,萧玄誉问罪的信件传到,裴月姝叫人把柳尚宫和郑司刑喊来,将皇帝的文书拿给她们过目。 两人齐齐跪在地上,柳尚宫道:“娘娘恕罪啊,这桩案子娘娘也是清楚的,实在是查无可查,且那有问题的芍药都被销毁了,下官就是再有能耐,也无法将已经销毁的东西复原。” 郑司刑一头雾水,什么芍药? 她直隶于皇帝,这次算是协助柳尚宫办案,昨日她就收到了皇帝单独传给她的信件,让她务必看好宸妃和大皇子,可是这芍药有问题一事她却是未曾听皇帝提起,这般重要的线索,陛下为何不提? “尚宫大人与我说这些没用,此事牵扯两位嫔妃,其中一位还是三品德妃,陛下尤为重视,他限尔等在半个月内破案,若是做不到,尚宫大人不如退位让贤,也省得陛下降旨怪罪,最后落得个如此不体面的下场。”裴月姝颇有头疼道。 柳尚宫咬唇,她倒是想破案,只是季皇后那边迟迟不松口,说什么宸妃和大皇子还没有出事,不可把向贵妃查出来。 可如今再拖下去,皇帝势必要问她的罪,她做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费尽千辛万苦,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尚宫的椅子上,绝不可能让给别人。 “是,下臣一定拼尽全力去查。” 她走后,郑司刑重新折返。 “娘娘,这芍药一事下臣怎么从未听人说起过。” 裴月姝面露疑惑,“怎么会?陛下没同你说吗?” 自上次郑司刑彻查霍淑妃谋害皇嗣一事,后宫中人都知道她是皇帝的心腹。 “这......看样子陛下也不知情。”郑司刑觉得不对,甚至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裴月姝惊得站了起来,“我分明将那些都告知了陛下!” “娘娘莫急,许是有人更改了娘娘传给陛下的信件,就是为了掩藏此事,为今之计只有等那些人主动露出马脚,这段时日娘娘一定要保全好自己和大皇子。”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真正想害的是我与长极,赵德妃和季顺仪不过是障眼法。”裴月姝瘫坐回椅子上,神色紧张。 郑司刑见惯了后宫的争斗,当下皇后和贵妃都没有子嗣,独宸妃养育了大皇子,遭她们嫉恨是再正常不过。 “这些不过是下臣的猜测,娘娘也不必太过担忧,有宫中的禁军守着,她们就是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不会得逞。” 宸妃能安全生下皇子且养到现在,她若没点本事郑司刑是不信的,既然陛下将宸妃母子交给她,她必定会拼尽全力保全。 “下臣这就去探查那批芍药的来源,娘娘务必要提防司苑房,千万别收她们送来的东西。” 裴月姝点头,她走后,鸢尾道,“这郑司刑能成为皇帝的心腹想来有些本事,也不知道她和柳尚宫谁会先查明白。” “查不明白的,向贵妃虽然做得不干净走露了风声,但肯定早就准备好了替罪羔羊,我没有告诉萧玄誉也只是再等一个契机,等这两件事凑合到一起,就会产生全然不同的效果与目的,那时候就不是简单的妃嫔相斗了。” 不过她现在却是有些担心郑司刑会查到她隐瞒不报的事,这个女人实在太过敏锐,说不定后面会坏事。 “秋葵收买的人中可有司刑房的人?” 鸢尾想了一下道,“有的,那人名叫汪琼,是司刑房的一位典司,秋葵救了她在宫外被卖去教坊司的亲妹妹,她一直想报答,但并不知道是娘娘帮了她。” “好极,查清楚她与郑司刑的关系,若是可以,让她送郑司刑上路。”裴月姝脸上含着笑意。 如果顺利,经此一事六房三局的势力大部分会得到清洗,正是安插人手的大好时机。 又过了几日,司苑房送来景阳宫的那几盆兰花开了,因着郑司刑的提醒,裴月姝没再收司苑房送来的花,不过这几盘兰花在景阳宫放了快二十多日也没出事,可见并没有什么问题。 但这天夜里,景阳宫也遭了蛇。 第76章 宸妃当真会有这般蠢笨吗? 景阳宫出事,几乎整个后宫都惊动了。 裴月姝主理后宫以来,善待宫中的妃嫔,无论身份多么低微她也一视同仁。 这些留在宫里的妃嫔大多都无宠,宸妃膝下又有皇子,所以她们都十分敬重她。 惊闻景阳宫出事,她们纷纷为宸妃和大皇子捏了把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和贵妃都无子,宸妃娘娘又受宠,她们必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宸妃娘娘将大皇子养大。” 吴美人与她同住临华殿的徐才人议论道,徐才人胆子小,不敢议论皇后和贵妃,只是在一旁尬笑。 “要不我们现在去看看宸妃娘娘和大皇子吧。”吴美人拉着她的手道,这么危急的情况她都去景阳宫看望,往后宸妃必定会记得这份情谊。 徐才人连连摇头,她可是最怕蛇了。 吴美人劝不动她,加之她也害怕所以只能作罢。 “这皇后和贵妃委实太嚣张了一些,害了德妃和顺仪还不够,现在又对宸妃和大皇子下手,也不知道陛下回来了会不会惩处她们。” 吴美人喃喃道,若是这样都不惩处,那她们以后在后宫的日子也太难过了。 景阳宫守卫森严,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蛇的踪迹,只是还是晚了一步,有蛇爬进了偏殿,长极是安然无恙,但裴月姝为了保护孩子伸手去抓蛇,反被毒蛇咬了一口。 孙太医满头大汗,几乎是一路从太医院跑着过来,其余几位太医上了年纪,比不得孙太医年轻,慢了一会才到,却比他更为狼狈。 听说咬伤宸妃的蛇剧毒无比,几位老太医如丧考妣。 好在宸妃和大皇子的身体一直都是孙太医照料,他们生怕会被皇帝迁怒,都守在外面不敢进去,暗自感慨自己运气太差,偏偏今晚轮到他们当值。 杜嬷嬷抱着长极,她的身边围着十几个宫女太监,在景阳宫的蛇没有抓完之前,都必须以这样的架势守着大皇子。 银翘从偏殿出来,杜嬷嬷也顾不上受到惊吓哭闹不止的长极,急忙问她,“姝儿怎么样了?” 银翘眼睛通红并没有回话,朝着外面守着的几位太医吼道,“你们守在这里作甚?罢了,反正你们进去也是添乱,不如赶紧回太医院,挑些解毒的药材回来!” 几位太医连忙称是,哪怕知道银翘是病急乱投医才这样说,他们还是照做了。 郑司刑得知景阳宫出事,立即赶往,她一张脸阴沉无比,尤其是看到景阳宫的花房架子上摆着的那些美丽的花。 “愚蠢!”她都跟宸妃说了让她小心司苑房,怎么她还留着司苑房的花,她不出事谁出事? 可她转念一想,宸妃当真会有这般蠢笨吗?明知司苑房是贵妃的人,也明知她们在芍药上动过手脚,怎么就不想她们也会在旁的花上面动手脚呢。 这实在太奇怪了。 “将这些花都搬回司刑房,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损坏了。” 因着景阳宫上下都是裴月姝的人,所以这些花并没有像长信宫和永福宫一样被人提前销毁。 郑司刑心里装着事,她非得亲口去问一问宸妃。 得知宸妃性命垂危,里面却只有一个太医救治时,郑司刑的眼神完全变了。 又是这个孙太医,当初宸妃几次动了胎气,都是他一个人照看,现在这个时候还是他一个人,实在让人起疑宸妃究竟有没有中蛇毒。 她想进去,但是被景阳宫的人阻拦,郑司刑眼睛眯起,她倒是要亲自守在这,看看宸妃能否被那孙太医救活。 “司刑大人,属下在花房那边有发现。”身穿典司官服的汪琼在她身后说道。 郑司刑冷着脸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偏殿,边走边问道,“什么发现?” “属下发现花架上放着几盘兰花的地方,蛇爬过的痕迹分外明显,说明那些蛇是被那兰花吸引而来。” 郑司刑在花架旁仔细看了的确和她说的一样,看来只需要让人验一验那兰花有什么古怪,有了这证据,就可以去司苑房抓人了。 “嘶......”郑司刑急忙捂住了脖子,她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你?” 汪琼面色复杂,她将手中一条通体碧绿的蛇丢开,“对不住了司刑大人,您对我的栽培之恩,阿琼只能下辈子再报答。” 郑司刑目眦尽裂,她正要喊人,但被汪琼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眼下景阳宫的人都在偏殿抓蛇,此处又有花架遮挡,不会有人发现。 郑司刑越发激动,挣扎得也十分厉害,但也导致毒素发作得越快,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头晕眼花倒在了汪琼的怀里。 汪琼脸上的愧疚淡去,守在瞪着眼睛的郑司刑身边直到她断了气,“大人,你别怪我,你还这么年轻,有你在一日,我就不可能在司刑房有一席之地,我总要出人头地,这样才能护住我在宫外的妹妹。”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脸上满是惊慌之色,“来人啊,司刑大人被蛇咬了!快来人啊!” 此时尚宫局和司苑房也陷入了动乱,柳尚宫一听说景阳宫出了事,就立马带着人前往司苑房搜查。 与此同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但却是一闪而过,即便如此她也抓住了。 她突然抓住了一个宫女,将出宫令牌给了她,“你现在立即出宫去季府,告诉府上的人,宸妃快要不行了,若是我们能趁此机会把大皇子抢过来......”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相信季氏的人一听就明白该怎么做。 那宫女走后,柳廷芸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若是此事能成,她将成为最大的功臣,届时在这大晋后宫,她就是一人之下。 潘司苑听闻消息不慌不忙地从床上起来前往司苑房,见里面已经被尚宫局的人翻得乱七八糟,脸上这才浮起怒意。 “柳廷芸!你这是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司苑房的花卉株株都是精品,都是我辛苦养活的,你这是毁了我所有的心血!” 潘司苑让人去拦,但尚宫局的人手更多,很快司苑房的人就都被制服。 “潘继兰,你就别装了,向贵妃都让你们司苑房做了什么,本座都已经查得清清楚楚,如今赵德妃被吓疯,季顺仪毁了脸,裴宸妃又性命攸关,你们究竟还要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你真当后宫无人,容你们这般放肆!” “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莫不是你柳廷芸要排除异己,这才将这些罪名按在我司苑房头上,可我司苑房不过就是养花的,与你尚宫局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这样针对我?若是真要定我的罪,你也得拿出证据来,无凭无据就来司苑房搜查,你这是违反了宫规!” 柳尚宫冷笑一声,郑司刑已经将景阳宫那些引来蛇的花搬回司刑房了,相信很快她就会带着证据过来,届时哪里还容得她嘴硬。 而她这么早来也是为了赶紧将那些替罪羔羊除去,这样看她潘继兰还怎么狡辩。 只是直到天亮,她都没在司苑房找到什么可疑之物,就连郑司刑那也没个动静。 柳尚宫觉得不对,立即让人去司刑房打探,但传回的消息却是让她大吃一惊。 “什么?郑司刑被蛇咬已经毒发死了?” 她被这消息震惊地莫名笑了一下,六房三局中,就属郑司刑这块硬骨头最难啃,结果她却是死在了一条蛇嘴下,这实在是让她无法接受。 “那宸妃呢?宸妃怎么样了?”她紧紧地抓着宫女的肩膀。 第77章 陛下遇刺,生死不明 “宸妃......宸妃还在救治,景阳宫上下的口风都很严,具体如何了,奴婢实在不知。”那宫女险些被柳尚宫吓哭。 还是柳尚宫的心腹素怀上前劝阻,柳尚宫这才松开了那个宫女。 “尚宫大人,眼下要紧的还是放在司刑房那些花,如今郑司刑已死,您身为尚宫有权利暂时接管司刑房,咱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坐实司苑房谋害妃嫔的罪名。” 柳尚宫点头,正要去司刑房,但她突然转过身伏在素怀耳边道,“把那个出宫的宫女处理干净,万万不能让人发觉我让人传了消息给季氏。” 柳尚宫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如今覆水难收,能做的只有把一些痕迹抹除干净。 “是,属下这就去办。” “柳廷芸!你不过只比我大了一个品级,你无凭无据就来司苑房搜查,还把我们抓起来,等陛下回来,我必定要狠狠参你一本,届时,就是季皇后也护不住你!” 潘司苑和司苑房的人全部被柳尚宫关进了一间屋子里,她见郑司刑迟迟未出现,立即挺直了腰板。 即便她们发现那些兰花有问题又怎么样,那兰花都在景阳宫放了多久了,谁知道是不是别的人在里面放了东西,她们司苑房才不会顶这口锅。 柳尚宫正是知道这个,所以才急着来司苑房搜查,想搜出那些加了东西的花泥。 可司苑房这么大,养花的土都可以堆成小山,她们这些外行人就是把她这翻个底朝天,也不可能找出那些花泥。 她就等着柳廷芸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件事果然陷入了僵局,宸妃虽然没死但还在昏迷中,张顺来在景阳宫守了三日,若是宸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他也要跟着陪葬。 “张公公,尚宫局和司苑房的人又来了!”小太监焦急的进来禀报。 张顺来不耐烦道:“让她们回去!” 他能跟在皇帝身边伺候,哪里会是什么蠢人,景阳宫闹蛇,宸妃中毒昏迷,郑司刑死得不明白,后又有司刑房的汪典司发现那天夜里有人偷偷出宫去了季府。 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在说明,先前长信宫和永福宫闹蛇不过是小打小闹,她们真正的目的还是宸妃和大皇子。 只要宸妃一死,她们就可以抚养大皇子,到时候还不是由着那些外戚把持大晋的江山。 他已经如实将宫里发生的传信给了皇帝,若是陛下在宫里就好了。 张顺来叹了口气,乱就乱吧,为今之际,他能做的只有好好守着大皇子,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他落到季家人手里。 至于宸主子,就只能看她自个的造化了。 好在昏迷三日后,裴月姝总算是醒了,之后又在床上疗养了七八日才将身体里的余毒清干净。 “宸主子喂,您昏迷这段日子奴才可真是怕极了!”张顺来跪在床边喜极而泣道。 裴月姝还有些虚弱被鸢尾扶着靠坐起来,“辛苦你了,陛下可有来信?” 她已经听海棠说了外面的事,尚宫局和司苑房的人争执不休,司刑房没了掌司底下人互相争权,还有那些留在京城的官员,听说也各有各的举动。 这般重大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可以解决的范围,而且现在她的身体还未恢复,也没那个精力。 “娘娘还是别操心那些事,保全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张顺来道。 裴月姝叹了口气,脸上浮起愧色,“都是我监管后宫不力,让陛下失望了......” “娘娘可千万别这么说,若是让陛下听到了指不定要多心疼。” 季皇后和向贵妃母家势力雄厚,换做是谁也抵挡不住。 他又宽慰了裴月姝几句,就回甘露殿给皇帝写信,皇帝得知娘娘被毒蛇咬了,急得不行,如今宸主子恢复,他自然是要第一时间传信给他。 可万万没想到,从江南传回来皇帝遇刺的消息,张顺来都还没听全就吓得瘫倒在地。 这......这后宫刚发生了除母留子的事,那边就传来皇帝遇刺的消息,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多想。 后宫虽然乱得厉害,但得知宸妃身体好转后,还是来了不少人看望。 其余的人也便罢了,让裴月姝吃惊的是赵德妃。 “看来德妃的病已经痊愈了。”她笑得苍白,但也难掩绝色。 赵德妃恢复了从前的冷漠,她坐在圆椅上,见裴月姝虚弱的样子微微蹙眉,“你的命可真大。” “赵德妃你!”银翘瞪着眼睛,却被裴月姝一个眼神制止。 “陛下遇刺,生死不明,没想到我和那几个女人争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是你坐上了那个位置。” 赵宁媛语气淡漠,似乎她口中那个生死不明的皇帝不是她曾经深爱的男人。 裴月姝脸上的笑容消失,她现在才知道萧玄誉遇刺一事。 赵宁媛冷笑一声,“别装了,你应该很恨他把你抢进宫才对,他死了不是正合你意吗?你有儿子,这大晋的江山往后就是你的了。” 裴月姝没有接话,紧锁的眉头彰示着心情的不佳。 “呵,你果然是最聪明的那个,会咬人的狗不叫,本宫算是真正明白了。” 裴月姝虽然是唯一有皇子的妃嫔,看上去她已然全胜,很快就要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实则不然,一旦皇帝真的崩逝,季氏、向氏还有霍氏,哪一个会放过她们这孤儿寡母? 一个无权无势的国公之女,加上皇子尚未满周岁,这可比萧玄誉好掌控多了。 “你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的来意。” 如今生死攸关,赵宁媛也顾不得之前那些事究竟是不是裴月姝的手笔,现在也换做她用怜悯的目光看她。 “季皇后和向贵妃是不会放过我的,与其如此,不如我们联手,有赵家和陛下余留的势力在,起码能让大皇子安稳登基,你这个太后也能坐得住。” 裴月姝还是不说话,看上去还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赵宁媛也不急,她缓缓起身,斜斜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你们母子能好好活下来的唯一办法,想明白了就让人来长信宫知会一声,本宫随时恭候。” 第78章 她需要有人一同分享这份快乐 她走后,银翘无比担忧地看向裴月姝,倒是鸢尾依旧淡定,她让银翘去看看长极,偏殿内就只剩下她和裴月姝。 “呵......” 裴月姝脸上的忧愁在一瞬间消失,她弯着唇,完全控制不住笑意,到了后面已经把眼泪笑了出来。 她忍不住地问自己,上一世究竟在做什么?明明这么简单就能让那些人去死,却偏偏要惩罚自己。 “哈哈哈......鸢尾,他死了,萧玄誉死了。” 她为虞鹤川报了仇,也为死去的裴月姝报了仇。 鸢尾抓着裴月姝的手,她虽为她感到高兴,同时也忧虑赵宁媛说的那番话。 即便裴月姝身后有霍氏,但也难抵挡季、向两个家族。 本以为已经结束,却不想还只是开始,且比之前更为艰难。 “别担心,你当我是白白被蛇咬么?很快天下人就会知道萧玄誉遇刺是季氏和向氏动的手,她们想杀了我和萧玄誉,这样就可以把持长极,人证物证俱在,她们跑不掉的。” “我只要好好守着长极,那可是萧玄誉唯一的孩子,是正统,振臂一挥便可煽动大晋百姓讨伐那两家人,又有霍氏和赵氏的帮扶,这江山一定是咱们的。” 鸢尾这才露出欣喜的神色。 萧玄誉遇刺的事情并没有在宫里传开,想来是被张顺来拦下,只是景阳宫的守卫越发森严,可见萧玄誉一死,他的人会尽全力扶持她和长极。 夜里,景阳宫静悄悄的,裴月姝身体没养好,长极这些日子一直跟在杜嬷嬷身边。 偏殿的灯早就熄了,唯有鸢尾在床前守着。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一道黑影缓缓走进。 鸢尾猛然惊醒,见来人是霍弛,那颗怦怦直跳的心方才找回了安宁。 男人压低声音,“出去。” 鸢尾看了他一眼,眼下皇帝生死不明,若是他信不过姑娘,最好的方法就是杀了她,再给大皇子找个霍氏女当养母。 她实在是不放心姑娘与他独处。 霍弛敛眉,“出去!” 裴月姝猛然惊醒,见鸢尾目光决绝的跪着很快就反应过来,她柔声叫她回房安置。 鸢尾担忧地看了她一眼,还是出去了。 裴月姝朝着霍弛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你回来了,一切可还顺利?” 霍弛默不作声地脱掉外袍和靴子,她的丫鬟都如此防范他,可见她对自己是有多么不信任。 裴月姝往里挪了挪,等霍弛上床后主动依偎在他的怀里,霍弛抓住她的手腕,见上面包着白练,以及她那苍白的脸色,眼神变得极其阴冷。 “何必冒这个险?” 裴月姝若无其事地将手抽回,“做戏自然要做足全套,且那蛇是小路子寻来的,毒性并不大,要不了我的命。” 然后她又说起了霍弛走后后宫发生的事。 柳尚宫悄悄让人出宫给季氏报信,那个宫女已经被汪琼秘密关了起来,有她在,就能坐实季皇后想要夺子弑君的事实。 还有向嘉善,赵宁媛已经传了信给她父亲,他肯定会尽全力查明白宫里闹蛇一事为他的女儿报仇。 而且赵宁媛主动找上她想要合作,赵家想要保全赵宁媛,就必须支持长极。 所以即便向嘉善处理得再干净,也架不住有心人故意制造证据。 还有郑司刑的死,萧玄誉肯定也会算在这二家人头上。 再加上霍弛这次有备而来的刺杀,他必定留下了指向那两家人的证据。 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证明季氏和向氏起了要弑君夺位的心。 即便无法一举铲除了他们,也能使得他们元气大伤。 裴月姝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就连眉尾都带着愉悦之色,最后更是在霍弛怀里开怀大笑。 “霍弛,我果真没有看错你。” 霍弛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颊,眉头微皱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月姝以为他是在担心萧玄誉死后的事,毕竟季氏和向氏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他们联起手反扑,也是一股难以铲除的势力。 她支起身子,双手环着他的腰身,主动吻向他的薄唇。 她只要一想到萧玄誉死了,心脏和身体都忍不住的战栗,她需要有人一同分享这份快乐。 霍弛没有拒绝她的亲近,一双乌目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任由她长驱直入,搅乱他的身心。 裴月姝一边吻他一边解开他的衣服,霍弛闭上眼,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摁在怀里,不让她再胡作非为。 他就算是再想要她,也得先顾念着她的身体,而且...... 他将她抱得更紧,“别闹......萧玄誉,没死。” 第79章 其余的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裴月姝脸上的血色在一刹那间消退,她目光冷得不像话,就像是冰锥子一般直直射向霍弛的脸。 事已至此霍弛也没什么好隐瞒的,“计划没有出差错,萧玄誉身中三箭,但最致命的一箭被别人挡了,眼下他在苏州行宫疗伤,看传出来的消息,应该是被救活了。” 霍弛也觉得很可惜,分明裴月姝都将她梦里的萧玄誉遇刺一事仔仔细细地告知了他,他明明也知道了圣驾出巡的最薄弱点,却还是失手了。 裴月姝沉默着,放在霍弛腰间的手不断攥紧。 “是谁挡的?” “林才人。” 霍弛眯着眼睛,当初他就想铲除了这个给萧玄誉带来无数财富的女人,只是被裴月姝劝阻,没想到在这种时候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裴月姝闭上眼,怪不得。 林霜见在上辈子早就死了,她的确知晓很多事情的轨迹,却唯独算不准她这个遗漏。 “其实萧玄誉不死,也不全然是坏事。”霍弛拍拍她的后背。 起码自这件事后,萧玄誉对季向两家更加恨之入骨,而且在其余嫔妃无子的情况下,会愈发坚定长极的太子身份。 他能刺杀萧玄誉一次就一定可以做到第二次,且这次萧玄誉即便不死,身中三箭也必定元气大伤,下一次,他可就没有这般好运了。 “多亏了你的提醒,让我早做好准备将此事嫁祸给那两家,而且那两家人也不是没有起这个心思,又有宫中发生的这些,萧玄誉的人查起来就更为顺利了。” 得知萧玄誉没死后,裴月姝就又恢复成了之前冷漠的样子,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霍弛心口一凉,他凑上前贴着她的后背,牵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别急,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裴月姝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就闭上了眼,的确会有那一天,且一定会是她亲自动手。 霍弛心疼地看着她稍显苍白的脸,没再说什么。 他连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眼下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翌日,天色大亮,鸢尾和金露端着水进来伺候。 裴月姝看了一眼还在酣睡的霍弛,从他身上跨过,幔帐放下,没有人会知道她这偏殿藏了个男人。 “张公公已经在外候着了。” 鸢尾压低声音道,她看了一眼床榻,表情很是复杂,一时也分不清那霍家少主究竟是对姑娘存着利用之心......亦或是爱。 时隔十日,裴月姝终于出了偏殿。 虽蛇毒已清,但她脸上还是有些苍白。 “启禀娘娘,奴才其实有一事一直瞒着您。” 张顺来接到了苏州传来的最新消息,陛下被神医所救,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所以他赶紧来景阳宫禀报。 裴月姝心里累极,但还是要在得知萧玄誉遇刺时装出悲痛的模样,再是庆幸。 “没事就好......否则留下我与长极也是任人宰割的份。”裴月姝流下眼泪。 张顺来急忙劝道,“陛下和娘娘吉人自有天相,如今都已渡过难关,娘娘只需保重自己与小殿下,等陛下回来,一切就否极泰来了。” 裴月姝点头,“公公可知,陛下遇刺是谁的手笔?” 张顺来沉默,从苏州行宫传来的信件并没有提及这件事,只是让他好生照看好宸妃母子。 但根据宫中的动荡,显而易见是有人想谋害陛下和宸妃,好扶着大皇子登基,这凶手也就显而易见了。 “娘娘不必忧心这些,还是先养足自个的身体,对了,陛下还在信中交代,很快就要到酷暑时节,娘娘若是在宫中待不下去,也可带着小殿下前往城外的避暑山庄,届时宫中有禁军会随行。” 萧玄誉这次遇刺,导致京城大乱,后宫也无法平静。 他担心裴月姝母子的安危,所以想着把她们送去避暑山庄,再派禁军牢牢守着,这样她们就绝无可能受到伤害,他也可以放开手脚,清剿这次犯上作乱的人。 裴月姝点头,立即让鸢尾她们去收拾行李。 过了几天,苏州的行宫有旨意传来。 萧玄誉以办事不力和扰乱后宫之名夺了柳廷芸的尚宫之位,再以养病之名送宸妃和大皇子前往承德山庄,令赵德妃主理后宫事务。 至于潘司苑,她被人发现吊死于司苑房的房梁之上,连带着她的几个亲信也一同奔赴黄泉。 人都死了,自然是没什么好罚的。 裴月姝出发那日,后宫妃嫔几乎都来宫门口相送。 赵宁媛脸上的表情已经化作麻木,经此一事,她也完完全全看出来了,裴月姝才是萧玄誉真正放在心尖上的人,其余的不过都是利用罢了。 “他可真是好极了,把你护得严严实实,留我在这宫里收拾烂摊子。”她笑得惘然。 裴月姝没说什么,朝她们微微颔首便被鸢尾扶着上了足足用八匹马拉的车轿。 外面是腥风血雨,她只需护着她的长极,在承德山庄安稳度过这段时日。 日子一晃到了七月。 今日本该是沈家和裴国公府喜结连理的日子,却因为前些日子有人撞破了沈家公子和季家五姑娘青天白日共处一室,远在承德山庄的裴宸妃大怒,立即派了人前去沈府退婚。 沈府自知理亏,且他们也瞧不上裴月茹这个儿媳,相继派了人前往裴府和承德山庄赔罪后就默认了退婚一事。 裴月茹躲在房里三个月,今日本该是她的新婚之日。 她脸颊凹陷,唇色惨白,全然没有了当初清妍秀丽的少女模样。 “外面是什么动静?”她从帐子里伸出手,面露希冀,“是沈府的人来接亲了吗?” 被皇帝派来监视她的宫女喜鹊冷笑道,“四姑娘魔怔了,沈府前些日子已经同意了退婚,外面是沈府的人前来要回之前给裴府的聘礼。” 裴月茹整个人都垮了下去,“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外面二夫人也是痛心疾首,那么多的聘礼,原本都是她们二房的,现在全部都被抬走了。 不光如此,等两家退婚的风波一过,裴月茹就将送出京城,也许一辈子都回不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二夫人用帕子捂着脸痛哭。 与此同时,沈家大公子沈如恭腰背挺直地跪在沈家祠堂里,信誓旦旦道,“爹娘,我要娶季五姑娘为妻!” “糊涂啊!你知不知道这次陛下遇刺与季家有关,即便不是,以陛下的性子也不可能会容忍豪族独大,你娶季氏女不是要害了我们全家吗!”沈大人手拿棍棒,毫不留情的打在了沈如恭的后背上。 即便快要被打吐血,沈如恭依旧无比坚持,“......我要娶季五姑娘为妻,此生非她不可。” “你!”沈大人气急,又要打他,但被赶来的沈夫人拦下。 “老爷,不过就是娶个女子!哪有你说的那般严重,难不成你真的要把恭儿打死吗,索性外面已经传成这样了,恭儿即便不娶她,也不会再有高门贵女愿意嫁给恭儿,你就顺了他的意吧......” 沈夫人哭道,虽然她也不喜欢这季五姑娘,明知她儿子有婚约,还与他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品行不端,但儿子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 “你懂什么!”沈大人推开她,又一棍打在了沈如恭背上。 而沈如恭到如今也就是强弩之末,没过一会就晕死过去。 “恭儿!快把恭儿抬回去......去请大夫!”沈夫人扑在沈如恭身上泣不成声。 沈大人也被吓到了,沈如恭是他委以重任的长子,除了这件事外从未忤逆过他,眼下他成了这样自是无比心疼,但还是抹不开面子,只冷着脸站在一旁。 同意沈如恭娶季氏女说得轻巧,先不说陛下那会如何看待他们沈家,光是裴宸妃那就不好交代。 如今只有裴宸妃生下皇子,若是有朝一日她的儿子被封为太子,她又记恨沈家辜负了她的妹妹,因此报复他们,他们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办法和皇家斗,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他朝着沈夫人吼道,“我就是死也不可能会让他娶季氏女!” 第80章 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承德山庄 沿着碎石铺就的花径前行,但见两旁绿树成荫夏花灿烂,前面是高耸入云飞檐翘角的楼阁,掩映在随风摇曳的花树中,正是裴月姝如今所住的秋水小筑。 女人一袭轻便的夏装,微风吹动裙摆,显得身姿越发窈窕,她靠坐在水榭旁,洁白胜雪的玉足踏在清洌的溪流里,委实晃眼。 “当真?那沈如恭竟为了个女人与沈府断绝关系?” “千真万确,就是今日发生的事,很多人都瞧见了他在沈府门口放话,说此生再也不会踏入沈家半步。” 裴月姝嗤笑一声,她竟不知她随手点的鸳鸯谱竟凑就了一对真姻缘,“看来这沈家公子也是痴情种,想必是他早就爱慕季五姑娘,你说他会不会去找她?” “姑娘是说他会去季家当上门女婿?”鸢尾也觉得十分有趣。 裴月姝笑着摇头,她轻抬下巴,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在她的脸上,面容精致如画,肌肤白皙如玉,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来,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般轻轻颤动,美得宛如一幅画。 她许久未觉得这般放松了。 “看来你也被他们骗了,这沈大人分明就是犟不过沈如恭,又担心娶了季氏女会给沈家引来祸事,这才做了这一出断绝关系的好戏给皇帝看,若是皇帝体恤重臣,自然会不计前嫌为他们赐婚,既然过了陛下的明路,往后也自然不会被季家连累。” 耳边没有传来鸢尾的声音,裴月姝睁开眼,就见霍弛站在一旁看她,他背后是刺眼的日光,导致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她偏过头,继续踩着溪流。 霍弛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她没有盘发,神情舒畅的模样宛如闺阁少女。 他想,若是当年他得知救他的人是她,也看到了她如今的这副模样,是否也会和萧玄誉一样,不择手段想要把她据为己有。 “溪水凉,玩久了对身体不好。”他敛眉,遮住了眼中的卑劣情绪。 裴月姝恍若未闻,霍弛抿唇,将她横抱起。 “你现在是越发大胆了,外面守着的可全都是萧玄誉的人。”裴月姝面无表情。 霍弛勾唇,“那又如何,如果发现全杀了便是。” 他一路将裴月姝抱回寝殿,金露和金桔得知他来,早就把银翘她们打发去照顾长极了。 他捧着她微凉的脚,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嘴角微翘道:“都是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裴月姝不禁莞尔,用脚尖抵住霍弛的胸口,明明她笑得那般温柔可说出的话却是寒冷刺骨,“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些日子霍弛像是住在了她这,管东管西,裴月姝早就烦不胜烦了。 霍弛脸上打趣的笑慢慢消失,薄唇轻抿,双眸黑沉,即便什么表情都没有也透着一股难以令人忽视的气场。 这才是他,这段日子即便他装得再温润如玉,也掩盖不了他是一头野兽的事实。 而且他适才的眼神,裴月姝再熟悉不过,和萧玄誉从前看她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裴月姝又调笑了声,身上的清朗气质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妩媚如水。 她将手肘靠在霍弛肩膀上,指尖轻点他微凉的唇,“我还是喜欢你这个样子。” 霍弛只觉有股郁气堵在了心口,他侧开脸,觉得暗七想的法子真是蠢透了。 裴月姝干脆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语重心长道,“三郎应该还有很多要事要忙,我与长极在这一切安好,就不劳烦三郎时时来探望,这样对你我,还有长极,都好。” 若换做以前那个自尊心极强的霍弛,恐怕早就拂袖而去了,而眼下这个只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我能有什么好忙呢,如今最要紧的就是你们母子的安危,我需得亲眼看着才能放心。”霍弛面无表情道,又伸手将裴月姝发凉的双足护在掌心,霎时温暖无比。 裴月姝知道说不通他了,一脸不耐的从他怀里出来,寻了鞋袜穿好,霍弛又要说什么,鸢尾在外来报。 “姑娘,舅老爷一家来了!” 裴月姝站起来,脸上的喜色是那般明显。 霍弛坐在床沿,手指扣着那繁丽的木制花纹。 他日日赶着来见她,她却弃之如履,真是不甘心啊。 周长风带着妻儿昨日就入了京,到了府宅随意修整了一晚就赶着来承德山庄见裴月姝。 算上上辈子的那三年,裴月姝已经有四年没有见到舅舅他们。 周长风容貌甚伟,却因为吹多了西北的风沙显得十分粗犷,他身材高大,坐在梨花椅中,微皱着眉头表情很是慎重。 坐在他身边五官大气的美妇人是周夫人杨邵君,她也是武将之后,与周长风自幼就相识,情谊非同寻常。 周长风和杨邵君共育了两子,长子叫周时章,此时就跟在二人身后,他与裴月姝同岁,次子年纪尚小,留在西北陪伴二老。 周家男人大多生得高大魁梧,周时章一身玄蓝色的袍子,身量看上去和他父亲差不多,一张俊逸非凡的脸晒成了古铜色,目若朗星,鼻梁挺直,整个就是一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舅舅,舅母!” 周长风和杨邵君齐齐站了起来,周长风这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八尺男儿在看到外甥女的那一瞬间竟是红了眼眶。 周时章紧紧捏着腰间的佩剑,见裴月姝脸上没有一丝悲苦之色,方才强逼着自己扬起一个笑,“......表姐。” 杨邵君上前握住裴月姝的手,双目含泪仔仔细细端详着她,只恨他们周家远在西北,得知虞小公爷战死沙场,皇帝就强逼姝儿进宫,他们就是想要做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看到你如今过得好,舅母就放心了。”杨邵君拍拍裴月姝的手背。 裴月姝朝他们笑笑,拉着舅母的手一同坐下,她看向周长风,又对周时章点了点头,“上次和舅舅舅母一别,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年,看到舅舅舅母一切安好,我也就安心了。” 本来她进宫之后,祖父和舅舅都想进京来看她,但那时她在宫中根基不稳,她担心会连累周家,所以在信中再三交代,不必进京。 周长风点点头,因为愧疚别开了脸,或许也是用此来掩饰失态。 当初唯一的姐姐远嫁京城,家中人都不愿意,但拗不过周懿婉真心爱慕裴霖。 周家子嗣不多,他和杨邵君膝下只有两个儿子,自长姐重病去世后,他们夫妻二人一直把裴月姝当成亲女儿,当初若不是裴霖舍不得,恐怕他们早就把裴月姝接到西北养育。 “舅舅不必担心我,我过得很好。”裴月姝脸上的笑容真切,她知道周长风和祖父一直对她有愧,觉得是因为他们周家离得太远,才没能及时护着她。 可即便他们在京城又如何,寻常人家又怎么可能斗得过皇家,即便斗赢了,也要付出无数的代价。 她又让人把长极抱来,如今长极已经五个月,长得白白嫩嫩无比可爱不说,牙床还冒出了一点糯米牙,笑起来简直要把人的心都化了。 他极为聪慧,一看到裴月姝就拍手要抱。 周长风厌恶皇帝,连带着也不喜欢这个孩子,可一见长极和外甥女小时候酷似的模样,一时也心软了。 而杨邵君早就伸手接过长极温声哄着他,长极被生人抱着也不闹,何况杨邵君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知道怎么样抱孩子能让他感到舒服。 长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裴月姝瞧,小嘴咧着,笑得极为讨喜。 周长风一时手痒也想抱抱他,唯独周时章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这个孩子,一直用一种极为担忧的目光看着裴月姝。 第81章 将江山给她们母子也不算冤 夫妻二人逗弄了一会孩子,那股围绕在他们一家人中悲戚的氛围总算是消失不见。 等长极被银翘抱走,周长风正襟危坐,鸢尾十分有眼力见地带着伺候的人离开。 门被合上,周长风颓然道,“当初你写信给爹,说你是自愿入宫,但我和爹都知道,你是被皇帝所迫,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再好说的,皇帝在江南遇刺,爹担心你和长极在京城的安危,这才叫我立即进京,眼下还好皇帝并没有驾崩,不然哪怕你躲到西北,舅舅和外祖父也不一定能护住你们母子。” 眼下别说是京中的权贵,就连各个州郡的高官,都明白皇帝此次遇刺,八成就是季向两家的手笔。 如今只有裴宸妃生下皇子,如果皇帝驾崩,继承皇位的必然是大皇子,但太后之位就不一定了,而且哪怕长极登位也不过是旁人豢养的傀儡。 “舅舅不必担忧,皇帝没有那般无用。”提起萧玄誉,裴月姝语气都冷了不少。 周时章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好,恨不得现在就把那个强迫了表姐的人除之后快。 虽然周长风无比厌恶皇帝,此时也不得不点了头。 听说皇帝身受重伤,至今还在苏州行宫养伤,却还能记得裴月姝和萧璟,将她们从是非堆里接出来,送到这承德山庄,有那么多禁军守着她们母子,自然是不会再受到伤害。 “依我看,恐怕那些人不会那么容易收手,皇帝还是不敢动那两家人的,因此只能装聋作哑,想着等回京再做打算,可此举必定会助长那些人气焰,说不定会趁着皇帝重伤再次下手,所以,你得有所准备。”周长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眼下不是他们非要去争那个位置,是不得不争。 而且这也是萧玄誉欠卿卿的,将江山给她们母子也不算冤。 “爹已经跟我商量过了,一旦皇帝驾崩,就让我立即带着你和长极前往西北,京城大多都是季氏和向氏的人,他们手里没有皇子,哪怕起兵也是形如造反,爹已经在暗暗联络西北各州刺史,长极是天熙帝唯一的皇子,他们必定会支撑我们,到时长极可以在西北登基,再以皇帝之命号令天下组建军队,那时才有和那些人相争的实力。” 裴月姝心中很是感动,为了她,哪怕外祖父那样向来置身事外的人也不得不蹚这趟浑水。 “外祖父的好意我心领了,可眼下季氏和向氏的人紧紧盯着,唯有在这山庄里方才安全,我和长极是离不开京城的。” 周长风进京能带多少人?又怎么能在那两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将她们一路送至遥远的西北,无论是对于周长风还是她们,都太冒险了。 但周长风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决心,这一路上他都做好了安排,就是豁出这条命,他也要保全外甥女,不仅是为了裴月姝也是为了天上的姐姐。 “好了好了,现在皇帝还没死,也不必往那最不好的地方想。”杨邵君开口缓解这凝重的氛围。 裴月姝又问起外祖父和外祖母的身体,周长风缓和了脸色,几年未见的一家人坐在一起没有一点生分和疏远,唠起家常来画面极为温馨。 天色渐暗,裴月姝命人传了宴,待用完了晚膳,裴月姝打算留他们在承德山庄住下。 杨邵君很喜欢长极,反正京中也不安全,不如留在这给外甥女看孩子。 周长风和周时章都无异议,裴月姝亲自带他们去院落安歇。 将周长风夫妇送到清风苑后,裴月姝与周时章缓缓走向下一个院子。 她看向变得沉默了不少的周时章,眉眼含笑地打趣道:“表弟又长高了不少,怎么性子却是变得越发娴静。” 周时章露出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哪有你这么夸人的,而且你不过只比我大了三天,打小我就声明过了,这声表弟我可不应啊。” 裴月姝笑得越发灿烂,这也让她感觉回到了小时候。 周长风几乎每年都会带着周时章来京城看她,周时章从小就是个霸道的性子,得知裴月姝只比他大了三天后,死活不愿意叫她表姐,还仗着生得比同龄的孩子坚实,总是一口一个小姝妹妹叫她。 今日还是裴月姝第二次听他叫自己表姐。 她轻哼了一声,“明日我就去跟舅舅舅母告状,说你又不敬重我这个长姐。” 周时章还是笑,没有小时候的无奈,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宠溺,“都是当娘的人了还告状呢。” 话音落下,周时章脸上表情微滞。 他也算从小就认识虞鹤川,虞鹤川才貌双全,性格也十分君子,对待裴月姝从来都是呵护备至,而且他小时候皮得很,一年也只见小姝妹妹一面,自然没有他们那般情谊深厚。 等他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时,她已经和虞家定了亲。 本以为她能幸福一生,没想到还发生了后来这些事, 周时章阖下眼帘,遮住了其中的浓浓悔意。 “他对你还好吗?” 第82章 还不是要在那后宫里孤寂一世 裴月姝嘴角的笑收敛,缓缓点头,若是没有那些仇怨,萧玄誉的确对她不错,还有霍弛,算得上是关怀备至了。 周时章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几乎是咬着牙道,“那就好。” 此时有一段枯树枝被风吹落,眼瞧着就要打在裴月姝的额头上,周时章眼疾手快地将那段树枝捏住,抬手时挂起的劲风吹乱了她额前的发,那双眼睛还是和从前一般清丽动人。 周时章像是小时候那般轻轻揉了揉她的头顶,“以前怎么没觉得小姝妹妹这么娇小。” 裴月姝打开他的手,笑道,“娇小这个词你还是留着形容你的小外甥吧。” 她继续往前走,双手负在身后,平白多了几分不可言状的气势。 周时章眼中闪过一丝失落,那一段枯树枝也在他手心化作糜粉,但他马上扬起笑与她并肩走着。 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清风苑,周长风和杨邵君还没有安歇,他们几乎是看着裴月姝长大,哪里会感觉不出来她的改变。 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在闺中时的活泼明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堪堪敛住的锋芒,沉默不语的时候,根本就看不透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虽然裴月姝没有直接拒绝跟着他们去西北,但周长风还是看出来了,她就没起过这个想法。 种种迹象都表明她这段时间经历了很多,或许在她的身后还有别的势力,这才能让她安心呆在京城。 “卿卿这两年一定受了很多苦。” 杨邵君叹了口气,再看向周长风时皱起了眉头,“当初就和你商量过,等卿卿及笄,就让她嫁给章儿,或是西北旁的家族,总会有好男儿,也不见得会比京城中的差,若是卿卿真能嫁回来,有咱们家在,哪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这京城看着是比西北繁华耀眼,可权贵林立,一个国公府根本不够看,这其中滋味也就只有那些深受胁迫的人自个清楚。 周长风也想到了这一茬,再加上长子这几年刻意回避亲事,这次又主动提出一定要来京城,他意识到了什么,自是万分悔恨。 当初不同意,是觉得西北苦寒,月姝住惯了京城,又有裴霖这个爹在,怕是也不愿远嫁,再加上她和国公府的小公爷两小无猜,他这才没有往那方面想。 如今想来,要是月姝能嫁到西北,山高水远的,又有他们周家在,自然能绝了天熙帝的那点心思,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只盼着那皇帝能再撑几年,可我觉着,哪怕是当上太后又能如何,卿卿还不是要在那后宫里孤寂一世。” 杨邵君摇头,对虞小公爷的猝然离世也深感可惜,或许这就是命吧。 回到秋水小筑,裴月姝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太师椅上一脸阴沉的霍弛,她让鸢尾退下。 “周家的势力还是太薄弱了,而且远在西北,他们帮不了你太多。”他捏着那串沉香佛珠,一下一下的碰撞声不知是在压抑着什么。 裴月姝知道霍弛是在说,这世上只有他们霍家能护住她们母子。 她扬起笑,“三郎可用过晚膳了?” 霍弛目光微闪,轻声说了句没有。 裴月姝让鸢尾送一份膳食进来,霍弛拉着她在圆桌旁就座。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她额前的发,佛珠发出的碰撞声越发响。 好在膳食很快就送来了,裴月姝和周长风他们已经吃过,眼下只是坐陪。 霍弛吃东西很斯文,举手投足都散发出一种贵气。 暗七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精美的酒壶,分别给两个酒樽倒上就退下了。 霍弛倒了一杯推至裴月姝面前,“你好像从未陪我喝过,这是我霍家珍藏的醉云酿,尝尝?” 裴月姝放在鼻间轻嗅,的确醇香无比,比她之前喝过的任何美酒味道都要好。 “没喝过吗?”她捏着酒樽若有所指道。 霍弛也想起来了皇后生辰那日,可那样遥遥相望,怎么能算数。 他举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两个人都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裴月姝今日高兴,没忍住陪着他喝了一整壶。 她酒量不差,半壶根本不在话下,眼下却是飘飘欲仙了起来。 两人的姿势也从端端正正的坐着,变成裴月姝整个人都跌靠在他的胸口。 霍弛脸色不变,一手揽着她,一手继续往口中灌酒。 “小姝妹妹?呵......” 他冷笑,周时章看她的眼神,她不明白,他身为男人还能不明白? 为何她的身边总是有那么多的男人,死了一个青梅竹马的夫君,又来了一个两小无猜的表弟。 真是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裴月姝半晕半醒着,并没有听清他说的话,她两颊腴红,秀色可餐,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倒在他怀里。 霍弛不是圣人,她既不喜欢谦谦君子那一套,他自然得换些新花样。 “不喝了?”他将她抱在腿上,只需微微低头就能嗅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夹杂着酒香的诱人气息。 “喝。”裴月姝纤长的睫毛轻轻掀动,似乎是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抬起眼帘看他,那眼底尽是迷离,只容纳下了霍弛一个人,她娇笑一声,“喂我......” 霍弛眼底一暗,将壶中剩的最后一点酒全灌进口中,抬起裴月姝的下巴,将唇贴了上去。 细碎的呜咽声从她喉中传出,酒的香味与他的气息紧紧缠在一起,虽霸道但又令人忍不住沉沦。 她抓住他的衣领,此时此刻脑中是一片空白,只能仰头承受,就连咽下去都是受他的力所迫。 突然她有些抓不住了,手掉落的瞬间触碰到一股温热,霍弛抓着她柔若无骨的手,满怀爱怜地摩挲她的手心与手背。 终于他松开了她,但是没完,他猩红着眼,将不小心从嘴角溢出,淌到那纤细脖颈以及下巴上的酒尽数吮尽。 夏衫单薄,胸口也被酒水打湿,透出那嫩白柔软以及那深不见底的沟壑。 霍弛不再忍着,将她抱向床榻。 第83章 三郎不可贪图这一时之乐 青衫褪去,乌发纠缠。 霍弛呼吸沉重眸子里墨色翻涌,温柔地掀开铺在她脸上凌乱的发,喉结轻滑了一下。 裴月姝轻轻动了一下身体,但很快就被他摁住,两人四目相对,里面满是掩藏不住的欲念。 霍弛没有直接给她,不紧不慢地揉着那被吻得泛红的菱唇,见她难受得厉害,他的嘴角嗜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从今往后,只能和我做这样的事情。” 裴月姝轻咬他的手指,一双藕臂主动勾着他的脖颈,伏在他的耳边说出他最想听的那个字。 霍弛满意了,挺身含住那娇嫩的垂珠。 酥酥麻麻的感觉,在全身蔓延,最终变成翻涌的热潮。 直至明月攀上最高点,那好似被夏风吹动的幔帐才停止抖动。 裴月姝全身软得不像话,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一个火炉子包围,唯有窗外的风吹过来时,才能感觉到点点凉爽。 她闭着眼无力地去推身上的男人,但被他抓着手放在唇边亲吻,眼看又要向下吻去,她胡乱地推着他的脸,“别......我累了。” 她舅母在,若是明日她起不来,舅母来探望必要起疑。 霍弛低下头,细细吻着她瘦削的后背,时不时再用脸去蹭。 换做以前,他从未想过会对一个女人如此着迷,就像魔怔了一般。 身下之人已经陷入熟睡,霍弛欲念不减,但只是吻了吻她泛红的脸颊,就起身捡起一件衣服披上。 他拉下幔帐,叫来暗七,“去弄一份醒酒汤。” 暗七目光暧昧地看了霍弛一眼,那醒酒汤早在霍弛让他去取酒的时候他就一并备好了。 醉云酿喝起来没感觉,但是后劲十足,少主为了宸妃娘娘可真是煞费苦心啊,暗七奉上醒酒汤就赶紧退下。 霍弛将醒酒汤一饮而尽,而后以口渡给裴月姝喝下。 她睡得很沉,浑身都透着情爱过后的诱人粉色,安安静静的样子看上去乖巧异常。 霍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眼中饱含了多么浓重的爱意。 等看够了,他抱着她去浴池清洗,这承德山庄不比宫中崇尚节俭,是历任君王寻欢作乐的地方,最是奢靡无度,寝殿里修个池子不算什么。 身上突然变得清爽,裴月姝睁开眼睛,就见霍弛侧躺在他身边,支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那目光太炙热了,她有些承受不住。 她闭上眼往他怀里钻去,霍弛伸出手臂让她枕在上面。 “我让舅舅他们在山庄住下了,人多眼杂的恐会发现你,等天亮了,三郎就走吧。”她哑声道。 霍弛脸色微变,所以今晚她这么顺从,就是为了让他饱餐一顿然后赶他走。 裴月姝轻笑,主动牵着霍弛的手,“......来日方长,三郎不可贪图这一时之乐。” 霍弛无言以对,只能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她又沉沉睡去,过了一会霍弛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语气有些阴冷,“别骗我,不然我谁都不会放过。” 翌日,枕边果然没有了霍弛的身影,裴月姝只觉得头有些沉,倒是没有宿醉之后的头痛欲裂。 鸢尾进来伺候她洗漱,见她浑身懒洋洋的,举手投足都难掩风流,即便她是个女子见了也觉脸热。 “姑娘,霍少主走时有话留下,说姑娘要是想见他,只需放一只风筝。” 裴月姝失笑,转头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苏州行宫 萧玄誉脸色苍白地躺在龙榻上,身边只有太医和胡广福照料。 赵大人急匆匆进来禀报,萧玄誉免了他的礼,让他有话直话。 “禀陛下,微臣已经查清了,事发之日季、向两家都有人手调动,尤其是向家,他们曾有人暗访那些闹事的百姓,至于霍家,霍三少主那几日的确离开了京城,但只是回了临西一趟,微臣暂时找不到此事与他有关的证据。” “还有宫中,德妃已经查清楚,那批芍药正是向氏寻来的,原本是要暗害小女和宸妃,季皇后不知从何处得知了消息,就从长信宫藏了一盆起来,继而送到了季顺仪的永福宫,意在嫁祸给向氏,想将水搅得更浑,只是景阳宫一直没有出事,柳尚宫是皇后心腹,因此一直拖着没有查明真相,就是等潘司苑再对景阳宫下手,因此景阳宫一出事,柳尚宫就急着去司苑房抓人,想先发制人将一切推到向贵妃身上。” “而在出事的那一晚,柳尚宫曾派宫女若黎出宫去季家报信,那宫女也招了,柳尚宫让她带的话,正是暗示季氏杀母夺子,眼下柳尚宫已经被关了起来,只是她嘴很硬,一直不肯招供。” “咳咳......”萧玄誉忍住涌上喉咙的腥甜。 胡广福心疼地给他顺气,“陛下,要当心身体啊。” “可有找到证据,证明那些花是向氏弄进的宫!”萧玄誉双目通红,显然这件事他不想善了。 “有,司苑房的花奴已经招供,还有奉命去杀人灭口的人,都已经被赵德妃扣着,还有西域那边,微臣也派人把涉事的人带了回来,想来让他们和向家的人一对峙,就会有结果。” 赵大人脸上满是冷色,原本他还不想替皇帝当这个出头鸟得罪季向两家,只是这次,赵德妃险些殒命,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咽下这口恶气。 更何况短时间内,他女儿都怀不上龙裔,借此机会给裴宸妃示好也不是不行。 “好。”萧玄誉咬牙,立即让人去召向敖和向贵妃过来。 可他的身体还是很虚弱,眼瞧着就要将伤口重新崩裂。 赵大人急忙阻拦道,“陛下,眼下不是治他们罪的最好时机,还是等您身体好了再重新商议。” 萧玄誉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只要他没死,卿卿和长极一切安好,他就有的是机会好好除去那两家人。 赵大人行完礼便退下了,走至门口就见一貌美女子在与太监争辩。 他冷嗤了一声,而后对向贵妃道,“贵妃娘娘,陛下有命,无诏不得任何人靠近瀛台。” 向贵妃被几个太监拦着本就心情不爽,现在看到了赵宏屿更是顿时黑下脸。 “就是你,是你在陛下面前进言,说我们向家有反心!” 天地良心,向嘉善只是想把那两个贱人处理掉,即便不死毁容也不错,且她现在都还没有儿子,弑君对她向家有什么好处? 第84章 将她们通通禁足在了寝宫内 “娘娘误会了,老臣此次面见圣上,不过是告知圣上宫中的近况,以及一月前宫中闹蛇乱一事,也是怪了,一盆花竟然能引来群蛇,也正好娘娘不在宫中,不然娘娘那么爱花,岂不是给了旁人很好的下手机会。”赵大人如有所指道。 向贵妃抿唇不语,此刻把赵宁媛一家都恨到了骨子里,同时心中也涌起几分慌乱。 可转念一想,证据都被她销毁了,哪怕有一些人的口供,那也是无足轻重的人,根本算不得上是证据。 只是她不知道,皇帝已经将这次刺杀的主使牢牢安在了季向两家的头上,哪怕如今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哪怕除了他们这些豪族外,还有一些被皇帝分封到各处的兄弟,明明他们也有下手的动机。 可偏偏就那么巧,宫里刚发生有人想害死宸妃抢夺大皇子的事,皇帝这边就遇刺,即便这次的确不是季向两家出的手,皇帝也会往他们两家身上想。 向贵妃扫兴而归,很快就收到了向敖写给她的信件。 她手一抖,信纸轻飘飘地落到地上,“爹在怪我......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向贵妃很是伤心,闲书把信捡了起来,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她们不过是想杀两个妃嫔,而且都没有得手,怎么就掀起了这么大的动荡。 她看完信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娘娘,陛下是怀疑咱们想弑君再扶大皇子登位。” “胡说八道!本宫怎么可能会让那个寡妇的孩子坐上那个位置!她有儿子难道本宫就不会有吗?我只恨当初没一把火烧了景阳宫!”向贵妃面目狰狞。 可向敖在信中已经说得很清楚,这次刺杀和他们向家无关,可架不住向贵妃做了这蠢事,害得他们莫名其妙被皇帝记恨。 他们都被怀疑弑君了,现在若是不想个解救之法,难道就乖乖等着回京之后被皇帝清算吗? “闲书,现在可怎么办啊,陛下又不愿意见我,而且见了......我,我总不能实话实说。”发泄过后,向贵妃也感到了恐慌,她急忙抓着闲书的手。 闲书皱眉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娘娘莫慌,还有季皇后呢,永福宫的事定是她想嫁祸给您,可她既然也做了,即便不是狐狸也沾了一身骚,咱们也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她身上,届时想弑君的人就成了季氏。” “好主意,我这就写信给爹,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被我灭口了,赵宏屿那个老匹夫,他为了给他的女儿出气,说不定就是伪造了一些证据想陷害我,他能伪造,难道我向家就不能吗?” 向贵妃冷笑,立马接过闲书手里的笔。 “蠢货!柳廷芸这是要把我季家害死!” 季皇后将一桌子美味佳肴掀翻,汤汤水水流了一地。 她虽是这样说,但换种结局她必然也会夸赞柳尚宫行动迅速。 若是裴月姝真的死了,她身为皇后当然有那个权利抚养大皇子,管他是谁的儿子,只要能坐上那个位置,让她成为了万人之上的太后,那就都是她的好孩子。 届时只要让他和季氏女订下婚约,二十年后,这天下还不是他们季氏的。 可错就错在柳廷芸做得不干净,竟然让那个宫女被司刑房的人抓住,还招得干干净净,又发生在皇帝遇刺这个要命的节骨眼。 这下他们季家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不是他们做的都要成就是他们做的。 “娘娘息怒啊,眼下您还是先跟家主商议吧。”明夏劝道。 “怎么商量?柳尚宫是我的人,爹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怪我御下不力,还有二房,他们一直记恨我害了季宜柔的孩子,说不定还会趁此怂恿我爹弃车保帅,废了我的皇后之位......”季宜灵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 历史上哪个废后有好下场的,更何况萧玄誉恨毒了她,一定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的。 这算是季宜灵内心深处最害怕的景象。 “娘娘别急,那柳尚宫一直忠于您,她一定不会供出您的,而且她的家人都被咱们的人牢牢掌控着,咱们完全可以让她去攀咬旁人,届时就说是旁人指使她污蔑您和季氏。”皇后身边的另一个大宫女洛琦冷静分析道。 季皇后回神,觉得她说的十分有理,而这最好的人选当然就是向贵妃。 她冷笑,“这件事本来也是她弄出来的,自然也得由她向嘉善自己承担!” 一时间,苏州行宫内,皇后和贵妃互相斗法,看得人应接不暇。 她们在萧玄誉面前闹了几次,相互指证对方的狼子野心,萧玄誉被气得险些伤口又裂了,之后干脆将她们通通禁足在了寝宫内。 而闻知此事,季氏和向氏的人难得没有站出来为皇后和贵妃说话,纷纷作壁上观,实则他们也互相敌视,都认为此次刺杀皇帝是对方动的手,想要嫁祸给自己。 不知不觉,酷暑过去,长极现在都能自己坐起来了。 承德山庄,张顺来拿着新收到的信件呈给裴月姝过目。 “陛下知道娘娘和大皇子记挂,身体恢复得更快了,想来很快圣驾就能回銮。” “那就好,难为陛下养着伤还记挂着我们母子,眼下虽天气转凉,但宫中一日没有陛下坐镇,我总是不敢带长极回去的,你替我回了陛下,在他没回来之前,允许我和长极继续住在这承德山庄。” 张顺来点头,他也觉得娘娘和大皇子住在这里好。 他带着宫里的人离开,周时章看到那一行人,就知道是皇帝来信了,他十分气愤地砸了一下石墙。 不过就是投生到了皇家,仗着权势逼一个弱女子就范,实属小人行径!哪里算得上什么真龙天子? 第85章 廷尉署的霍大人来了 周长风进京后,皇帝封他为虎贲中郎将,他在西北时曾几次带兵击退胡人,勇猛无双,封他这个官职并没有引来太多的反对。 虽然官员们也都知道,皇帝将周长风召进京无非是为了给裴宸妃和大皇子立一个强大的母家。 周长风在承德山庄住了几日就去上任了,周时章也被皇帝调往羽林卫,他们二人只是偶尔会来承德山庄看看裴月姝和长极,杨邵君倒是一直在承德山庄住着。 长极如今会坐了,他被养得极好,明明只有七个月却壮实得跟八九个月的孩子一样,很快又学会了爬。 杨邵君非常喜欢长极,整日里就和杜嬷嬷一同照看他。 西北民风彪悍,对养孩子也有一番不同见解,她觉得孩子不能养得太精细,不然反而会大大增加夭折率,以后长大了也不见得会健康。 裴月姝听完很是认同,也不再抑制长极的天性,让人在地上铺了厚实的毯子,让长极自己在毯子上爬着玩,伺候的人只需看着他别让他受伤就成。 周时章没走几步,就见一个奶娃娃爬到了他脚下,他弯唇,将他猛地举过头顶,此举非但没有吓着长极反而引得他咯咯直笑。 “小长极,有没有想舅舅?” “你快把长极放下来,从外面回来手都没洗就抱孩子,你也不嫌埋汰。”杨邵君瞪了儿子一眼,将长极从他手里夺过,可长极十分喜欢周时章和他这样玩,伸着手还要他抱。 裴月姝在案上提笔写字,见此笑得很是温柔。 侍女端来水给周时章净手,他看了她一眼,暗暗感慨,此情此景若是发生在西北周府那该有多好。 “小姝妹妹,你成天到晚闷在这屋子里,一点都没有当初的英姿飒爽,听说山庄里还有马场,我现在骑术可不会再输给你了。” “舅母,你看看他这没正行的样儿,也时候该给表弟订下亲事,好让未来的弟妹好好管教。”裴月姝笑道。 杨邵君无奈摇头,从小到大她也不知道骂过周时章多少次了,他也不见改口,以前也就算了,可现在月姝到底成了皇帝妃嫔,身份贵重,不能让他这般放肆。 她正要开口训诫,周时章就已经拉着裴月姝跑去了外面,她叫都叫不住。 杨邵君和杜嬷嬷对视一眼,无奈摇头,“时章这孩子,我还以为他这两年变稳重了,没想到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皮实。” 杜嬷嬷也是从小看着大公子长大的,自虞小公爷走后,姑娘就一直闷着自己,有大公子陪着闹一闹也不错。 周时章从小习武,裴月姝的力气哪能大过他,回房换了身骑装后,选了马与他在马场跑了几圈。 “你这马不行啊,怎么没把我送你的白虹带来。”周时章领先裴月姝到达原点,他身下的黑马马蹄高扬无比桀骜,可周时章依旧不动如山,将那马压制得死死的。 裴月姝不过是出来吹吹风,根本就没在意输赢。 那白虹马是她十五岁生辰,周时章送她的生辰礼物,眼下还养在虞府。 “你倒是提醒了我,也不知道虞府的马奴有没有好好照顾它。” 周时章神色微变,“这有何难,我明日去一趟帮你要回来。” 这一年多来虞府可谓是经历了大起大落,先是裴月姝进宫后,萧玄誉为了安抚虞家,让虞国公入主了尚书台,一时虞家风光无二。 可半年前,一桩积年的案子被人翻了出来,虞国公被指认曾与先帝时期与天熙帝争夺皇位的五皇子有过联络,很快皇帝就罢免了他尚书令一职。 如今廷尉署的人还在调查他曾经是否是五皇子一党,一旦查明,那面临他们虞家的不是砍头就是流放。 不过皇帝看在战死的虞小公爷和裴宸妃的面子上,应该会留下他们全家的命。 这一切周时章都不在乎,当初裴月姝一进宫,裴国公就被封官,实在是不得不让他多想。 对于那些德不配位的人,落到这种下场完全是活该。 “好啊,那就有劳表弟了。”裴月姝骑着马慢悠悠走着,虽她的脸上带着浅笑,可周时章却是觉得她的眼神比这吹来的秋风还要寂寥。 周时章垂着头跟在她身后,有些后悔提起那匹马,她定是又想起虞鹤川了。 两人只是走了一会,小路子急匆匆地跑过来禀报,“启禀娘娘,廷尉署的霍大人来了,说有要事要见您。” 裴月姝拉紧缰绳,脸上尽是疑惑。 这还是头一次霍弛光明正大地来找她,倒是让她很不习惯。 正堂内,霍弛已等候多时,他穿着笔挺的紫色官袍,端坐在太师椅上,显得极为威仪。 裴月姝依旧穿着那一身骑装,更显身段秾纤得衷,修短合度。 她的身后跟着一高大魁梧的男人,腰间还佩着剑,一见到霍弛,眼中的敌视和探究藏也藏不住。 眼下季、向两家的人都死死盯着承德山庄,谁知道霍家是不是也有那个想法,周时章怎么都不放心裴月姝来见他,因此也跟着来了。 霍弛看了他们一眼,喉间溢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嗤笑。 两个月都不见她主动找自己一次,原来是有别的男人作伴,他倒是来得不巧,打扰他们骑马作乐了。 “霍大人怎么有空来承德山庄?”裴月姝无视他那阴沉的目光,在主位就座。 霍弛十分嚣张地没有起身行礼,甚至连点头示意都未曾有,他看了一眼周时章,很快就移开目光。 “自然是有事。” 霍弛身为霍氏家主,有这样嚣张资本,哪怕在皇帝面前,皇帝也不见得会说什么。 裴月姝自然不会去追究他的失礼,“霍大人有话直说吧。” 承德山庄被宫中禁军牢牢守着,安全是安全,缺点就是秋葵无法透消息进来,裴月姝并不知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只是偶尔会听张顺来和周氏父子说起外面的情况。 “今日一早,裴国公府的下人来报,府上的四姑娘无故失踪,听闻宸妃和裴四姑娘感情深厚,可知她的踪迹?” “何时发生的事?”裴月姝面露震惊。 “昨日,看来宸妃并不知道此事。” 第86章 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霍弛偏过头,那满脸不屑的样子明显口不应心,觉得就是裴月姝将裴四姑娘藏了起来。 周时章浓眉紧蹙,抛开别的不说,裴月姝好歹是宫里的正二品宸妃,又生育了大皇子,即便如此都被这些人如此轻视,可见她之前在宫里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他正要开口却被裴月姝一个眼神制止。 “大人这是不信我说的话?我的确与四妹妹情谊深厚,实在没有藏她的理由。” “如此?”霍弛冷笑一声,“本官掌管廷尉署,处理京中大小案件,总归还是要按流程好好查查,宸妃娘娘应该不会怪罪吧。” 裴月姝略微思考了片刻,霍弛这么大张旗鼓地带着人来承德山庄,必定是真的有人去廷尉署报了案,那个人是谁也显而易见了。 裴月茹失踪,王金素以为是她动的手,她舍不得女儿,就让廷尉署的人来她这施压。 她倒是聪明,知道她和长极这会子被那三家人死死盯着,霍家肯定也不会放过这么一个光明正大进出承德山庄的机会,指不定她顶不住压力,就让人把裴月茹放回去。 只可惜,她是真不知道裴月茹去了哪。 对付裴月茹,只需摧毁她所有的期许便可,杀她和驱逐她都是多余了。 “我若是拦着大人倒显得我心虚了。”裴月姝松口,让鸢尾去把长极抱来。 周时章盯着霍弛的目光越发不善,承德山庄是什么地方?竟是让他这么轻而易举地进来搜查,小姝妹妹留在京城当真是安全的吗? 霍弛自然早就感受到了这股目光,他扭头脸色极为冷肃地对上,“这位便是周将军的长子?看来也不过尔尔,听说大公子已过加冠,虽然从古至今的武将大多不识礼,但你跟着宸妃身边总该知道什么叫做避嫌。” 霍弛刻意加重了那两个字,这样的话落在旁人的耳朵里,只会以为他是在羞辱裴月姝和周家人。 周时章本来就对裴月姝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听闻此言愈发怒火中烧,他正要拔剑但被裴月姝伸手挡住。 霍弛冷冷地看着那交叠在一起的手。 “霍大人慎言。”裴月姝抬眸看他,眼中多了几分警告。 暗七难得没穿一身黑衣,穿着廷尉署的服饰,看到这一幕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打湿了。 他跟着少主这么多年,自然感觉到了少主身上浮起的杀意,那强烈的压迫感让他都有些喘不过气。 可这人是宸妃的表弟,少主要是真没忍住动了手,恐怕对谁都没好处。 好在很快杜嬷嬷就抱着长极过来了,裴月姝刚伸手,周时章就已经将长极抱进怀里。 长极也喜欢这个舅舅,小肉手紧紧环着周时章的脖子,没一会就咯咯地糊了他一脸口水。 “小坏蛋,脏不脏啊?”周时章眼中满是宠溺,可见这些日子长极的活泼可爱已经把他心中那点不喜冲淡。 “啊呀?”长极歪着脑袋,没一会就看到娘亲,立马就抛弃了舅舅朝她伸出手要抱。 裴月姝没抱他,只是拿帕子给他擦干净脸上的口水。 “大人只管带人去搜吧,不过这承德山庄到底是皇家所有,以免在这期间丢了什么东西说不清,让守在山庄的禁军一同搜查吧。” 霍弛沉默不语,还是暗七轻咳了一声,才让他有所反应。 他站起身,那三人宛如一家人的相处画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睛。 若不是理智驱使,恐怕他也不会这么轻易地走开。 裴月姝给了禁军统领贺铎一个眼神,贺铎心领神会,立马带着人跟上。 皇帝给他的任务就是誓死保护宸妃和大皇子,他绝不会让这些人在山庄里留下什么隐患。 人都走了,裴月姝伸手接过长极,忍不住道,“霍弛阴晴不定城府颇深,你凡事多忍让些,切不可意气用事。” 周时章脸色漆黑无比,被心上人用长辈的语气说教,实在是非常打击人的自尊心。 “我知道了,我只是见不得你被......” 后面的话被他急急咽下,现在说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呢,小姝妹妹最受辱的时候,他远在西北什么都做不了。 裴月姝理解他们西北之人性情直爽,所以并没有责怪的意思,霍弛看在她的面子上,多少会给周家人几分颜面,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 很快廷尉署的人就已经搜查完毕,自然是没有找到裴月茹。 前来回禀的只有贺铎,霍弛已经带着人离开了。 周时章冷哼,“嚣张至极。” 可霍弛身为霍氏的少主,的确也有这份嚣张的资本。 周时章是外男,经常留下过夜的确会落人口实,所以他只陪着杨邵君用了晚膳就离了山庄。 官道的某一处小径,霍弛坐在太师椅上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手中一柄闪着森森冷光的长剑,那专注的样子看得暗七毛骨悚然。 就在周时章出现,暗七以为少主要亲自动手时,两边突然冲出了一群土匪装扮的人,莫约十来个,个个都是好手。 但周时章也不是吃素的,他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火气,这时自然放开手脚,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些人就全部重伤倒地。 “少主,他......他要走了。”暗七指了一下那边,似乎是在提醒。 霍弛继续擦拭长剑,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厉害还是他厉害?” 暗七:“......” “当然是少主厉害,那小子虽然天生蛮力但技巧不足,若换做少主出手,那十几人不出半炷香的时间就会全部殒命。” 一黑袍男子突然从天而降,暗七收起戏谑的表情恭恭敬敬给他行了一礼,“老大。” 暗一站在霍弛身侧,行完礼后将苏州行宫的最新消息尽数告知。 总而言之就是萧玄誉的伤还是没有养好,后妃斗争里,向贵妃显露颓势,但向家也不是吃素的,嫁祸皇后不成,很快就将这一切推到冀州封地的冀王身上。 但向贵妃用那几盆芍药谋害赵德妃基本是坐实了,至于之后的季顺仪和裴宸妃,因为证据不足,都被向家赖掉。 谋害宫妃是大罪,向贵妃险些被废,若不是向敖及时让出了太尉之位与皇帝交易,恐怕向嘉善真的就完了。 第87章 更气自己屡屡在她面前沉不住气 但即便如此,向嘉善的贵妃之位是肯定保不住了。 她从一品贵妃降为了三品充华,住所也从广阳宫挪到了偏僻的章台殿。 连带着为她求情的李婕妤也被连累,降为宝林与她去章台殿同住,即日起,二人就被遣送回京。 暗七眼睛一亮,“少主,这向贵妃可是宸妃娘娘的死敌,要不要?”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宸妃进宫后向贵妃不知道对她下了几次手,但都被人拦下,宸妃要是知道少主杀了她定然会很高兴的。 “小七,少主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讨好一个女人?”暗一面露不屑,而且除开这些不说,现在也不是动这个女人的时候。 向敖为了这个女儿连太尉之位都愿放弃,她要是死了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端。 “唰”的一声,霍弛收起长剑,起身原路返回。 暗一这些时日先是留守临西,再被少主派往苏州行宫,眼下还不太清楚京城都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见霍弛熟练地翻墙进了承德山庄,还让他们不许跟着,暗七给他使了几个眼色,暗一嘴角有些抽搐。 原先他收到消息,说少主与宫中的娘娘有些不清不楚,他还以为是暗七顽皮,没想到竟是真的。 裴月姝知道霍弛会来,已经将人都支开。 “可是发现了什么?” 天气渐凉,裴月姝卸了头上的珠翠头发半散着,身上披了件天香色的连云锦披风,她坐在圆桌旁,桌上已经晾好了给霍弛的茶水。 霍弛挑了个离她最远的位置,光是冷漠地看她,没有说一个字。 裴月姝也没想到霍弛这么小气,不过是两个月没主动找他而已,而且他要是想见她,自己来不行吗?这承德山庄根本就拦不住他。 她将茶水推到霍弛面前,可他依旧无动于衷,裴月姝也懒得应付他了,起身往门外走去。 霍弛猛地抓住她的手腕,裴月姝疑惑回头,“风有些大,我去关窗。” 关窗哪里需要从门口过,她分明就是故意试探。 霍弛抿唇,气她薄情寡义,更气自己屡屡在她面前沉不住气。 “让人把长极抱来,我想见他。” 裴月姝挑眉,这可是怪事,她能感觉得出来,霍弛对长极的感情很复杂,想靠近但是又害怕靠近。 或许是他怕靠得太近,会萌生要把他抢回身边的念头。 霍少主既然开口了,裴月姝自然要照做。 很快,她就从杨邵君那把长极抱回来,长极刚喝完奶都快要睡了,但被裴月姝抱着看了一路明晃晃的宫灯,立马就神采奕奕,竖着一根小指头,吚吚唔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霍弛收起佛珠朝着长极伸出手,可奈何长极许久不见他都已经不认得他了。 他吮着手指,一只手抓紧了娘亲的衣领,一点想让霍弛抱的意愿都没有,和白日里对周时章的态度简直天差地别。 霍弛心中越发气恼,“给我。” 裴月姝知道他不会伤害孩子,而且长极这时最是调皮,谁欺负谁还不一定。 她把长极往霍弛怀里一塞,就去内室沐浴。 长极并不认生,但也不喜欢除娘亲以外的人抱着,别人要抱他,都要带着他到处走动他才不会闹。 眼下霍弛身上硬邦邦的,长极坐得不舒服,很快就哼哼唧唧了起来。 他虽然还不会走路,但他力气大,能拽着霍弛的衣领,加上霍弛悄悄使劲,还真让他在霍弛的腿上站了起来。 “啊!”小家伙腿还有些软,也不太能站得住,但却是十分兴奋,虎头虎脑地四处张望。 霍弛那颗冷硬的心像是被融化了一般,脸上也多出了几分笑意。 “长极。”他放柔声音叫他的名字,又将脸凑到他嘴边。 只是被长极无情地打开了,这一点倒是和他那狠心的娘如出一辙。 小孩子的力气看着不大,但打在脸上还是有些疼的。 幼时的霍弛挨过不少打,但能让他一笑而过的也就只有现在了。 “的确是个小坏蛋。”霍弛捏了一把他的小肉脸,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立马消失。 可这时长极却是瞧上了霍弛大拇指上戴着的一枚玉扳指,他许是觉得这东西的颜色像极了好吃的糕点,抓着霍弛的手就往嘴里塞。 霍弛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也不管这枚扳指能号令霍氏所有的商行,忙摘下给他玩。 只是这小贪吃鬼竟直接往嘴里塞,霍弛急忙扣了出来,不再给他玩。 可长极哪里肯,嘴巴一瘪就要哭,霍弛又解下腰间的一枚同样质地的玉佩,擦干净放在他面前这才堵住了长极的嘴。 这玉佩很大不怕他吞下去,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崩了小崽子的那几颗糯米牙。 果然没一会,长极表情僵硬地将玉佩丢开,没了刚刚的调皮劲趴在霍弛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霍弛没忍住笑了,拍着长极的后背,“让爹看看,磕到哪颗牙了?” 长极委屈的眉头都红了,小肉脸皱在一起,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里包着泪,但就是倔强的没往下流。 在那稚嫩的脸上,霍弛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霍家的十公子出生就没了母亲,等他在长大一点,霍弛也失去了母亲被接回家里,两个没了爹娘的孩子聚在一起报团取暖。 有一次小十不小心得罪了霍氏嫡出的大公子,被罚好几天没饭吃,之后他们更是让几个下人用杆子钓着肉,想对待狗一样对待小十。 霍弛那些天不在家,回来就看到这一幕,小十缩在角落,衣服又脏又破,他大口大口咬着肉,明知道这是极大的屈辱,但为了活下去尊严什么的都可以摒弃。 他眼里同样含着泪,但就是倔强地不让它流下来,直到看见三哥回来。 “啊呜?”长极已经不疼了,见眼前的男人一动不动,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霍弛回过神,摸了摸长极的门牙,“那个不好吃,明日我给你带旁的。” 第88章 这贵妃之位八成就是你的了 裴月姝刚出来就听到这句话,暗自皱眉。 她以为霍弛要见长极,不过是许久没见想看看他,可照他的意思是想和长极进一步培养感情。 可他也不想想,要是有一日长极当着外人的面将他认了出来,到时候该如何解释? “不必了,山庄里什么都有。” 裴月姝一走近,长极就伸着双手要她抱,霍弛没办法只能松手,结果那个小坏蛋差点一脚蹬到他脸上。 霍弛看着桌子上沾满口水的玉扳指,又看了一眼地上被长极摔碎的玉佩,一时觉得小崽子真不是那么好带的。 裴月姝穿着海棠红的寝衣,发梢沾了些水,打湿了腰间的一小块衣料。 霍弛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背影,耳边是她轻柔的歌声,没有什么技巧,只是简单的哼唱却宛如天籁,长极趴在她肩膀上,随着她的踱步和轻拍,很快就睡着。 他突然就一点都不生气了。 裴月姝将长极放回摇床,偏头就见霍弛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臭。 她以为还需她再哄哄,没想到霍弛像以前一样主动朝她伸出手。 裴月姝被他拉到腿上坐着,因为长极睡了两人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又靠得那般近,在这寂静的夜晚,显得是那么的暧昧与神秘。 “季氏的人还是不死心,以为这次斗败了向嘉善,可以再填一把火,他们弄了几个人进承德山庄,虽然是在外院伺候,但想要动个手脚还是很简单的。” 霍弛拿了一张帕子给她擦拭发梢上的水,正巧裴二夫人派人去廷尉署报案,他也能趁此机会来承德山庄把那几个人探查清楚。 裴月姝一猜就是,必定是她这边的人出了问题,霍弛才会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搜查。 “先留着吧,指不定会派上大用场。” “嗯。” 然后便是沉默。 长极在这,裴月姝也没那个心情与他做那种事。 霍弛心里装着事,他想问周时章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可明明在心中憋了一天的话,一到她跟前却跟哑巴了似的。 以前的他,不过当她是颗棋子,再暧昧一些,便是他的所有物,他当然可以直截了当地威胁她,让她看清自己的身份,最好远离所有男人,不要让他生气。 可如今的他已经没有那个脸面讲那样的话,他们的关系已经不知不觉成为了平级,亦或是说他渴望的东西变得更多更难得到了,所掌控的主动权因此也变得更少一些。 他该以什么身份去问出那句话,他又是否能承受住她的回答,她的变脸速度,他不是早就体验过了吗? 霍弛拢了拢她的长发,眼神已经冷却下来,“向嘉善被降为充仪,已经被皇帝遣送回京了。” “就这?”裴月姝眯了眯眼。 霍弛又说了向敖的事,裴月姝这才有了笑意,向敖这是要为了一个女儿置家族利益于不顾。 “她可真是好命。”她感慨,若是向嘉善不嫁给皇帝,她有这么疼爱她的父亲,无论嫁给谁,这一辈子都会无比顺遂。 何至于来宫里吃这些苦头。 话是这样说,但裴月姝眼中满是残忍的笑意。 向嘉善性子高傲,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落差,而且向敖为了保她,必定在向氏丧失人心,说不定很快向氏的当家人就要换一个了。 等向充仪回宫,才是她真正的噩梦开始。 霍弛的指尖微凉,滑到她脸颊上时,就好像爬上来一条毒蛇。 “她哪有你好命,等萧玄誉回京,这贵妃之位八成就是你的了。” 他语气很冷,脸色也冷,白日里,她只是碰了一下周时章的手,维护了他一句,他就已经嫉妒地想要杀人。 可是等萧玄誉一回来,她是他的妃子,要与他同床共枕,生儿育女,都是理所当然。 “嘶......” 裴月姝仰头甩开霍弛的手,脸颊上赫然多了一个红印子,可见刚刚霍弛使了多大的力。 霍弛薄唇紧抿,想帮她揉揉,但手抬到半空又落了下来。 “少主心中有气大可不必朝我发泄,若是少主能让他死在江南,那还会有他回来封贵妃之日吗?” 裴月姝愤然起身,去床上抱了一床褥子走向窗前的软塌,那里可容纳一人安睡。 霍弛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裴月姝却是知道。 她这句话何止是影射南巡行刺失败一事,还有霍弛找错了人。 他若是没找错,今日的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许久,裴月姝都要在软塌上睡着了,霍弛突然走到她身边,他俯下身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声音低沉中又带着无尽的悔意。 “是我错了。” 第89章 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欲望 裴月姝羽睫轻颤,这还是头一次霍弛向她低头认错。 他将她抱起,缓缓放置在床榻上,滔天的悔意险些将他淹没。 当年他若是再谨慎些,而不是看到那块玉佩就认定陆暄妍是幼时救他的人,那么如今这些让他如鲠在喉的事就不会发生。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他轻轻吻过她脸颊上的红印,她太柔嫩了,印子都现在也没有要消散的迹象。 他一边吻一边揉方才变淡了些。 “我明日再来。” 她不愿搭理他,霍弛也没打算留,说完就转身离开。 他向来脚步轻,裴月姝只听到一点门关上的声音。 她转身看去,发现他是真走了,不是被她气走的,是真的伤心了。 裴月姝抚着脸,情绪捉摸不定。 翌日,鸢尾在圆桌上发现了那一枚玉扳指,裴月姝看了一眼,这东西霍弛一直戴在手上,他不是喜欢金玉的人,所以肯定还有旁的意义。 “估计是被长极弄脏了,洗干净放起来吧。” 等裴月姝梳洗好,小路子进来禀报,“娘娘,裴二夫人求见,此时已经在山庄外候着了。” “不见,就说我病了。” 裴月姝直接略过他将长极抱起,长极现在很饿,跟条小虫子一样在裴月姝怀里拱啊拱,被她捏了捏鼻子才变得老实了一点。 长极在奶娘那吃饱了,裴月姝抱着他去清风苑,在那和杨邵君一起照看孩子,午后小憩了一会。 等日头下去,银翘拉着她去采了一些桂花,说是要让海棠亲手做桂花糕给小长极尝尝。 海棠哪里不知道她,分明就是她这个小馋猫想吃。 裴月姝在一旁看她们打闹,这样闲适的日子就好像回到了她未嫁人之前,只是秋葵不在这。 “人呢,走了吗?” 小路子立马回话道,“没呢,二夫人还说,您要是不见她,她就在山庄外一直跪着。” 银翘冷笑一声,“不必理会她,她那么喜欢跪就一直跪着好了。” 别以为她们不知道,王金素根本就和她那个女儿一样,同样的不知天高地厚。 王金素自那天得知真相后,回府的第一件事竟是去找了个大夫给裴月茹号脉。 她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还想着裴月茹要是能怀上皇帝的孩子,说不定还能翻身进宫为妃。 可这样的丑事,皇帝不杀裴月茹也就算了,怎么可能会让这样一个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在宫里时,裴月茹就被灌下避子药。 她的算盘当然全部落空了。 “说不定就是她自己把女儿藏了起来,姑娘你一直没再追究此事,她倒好,居然还去廷尉署告您!” 也幸好,廷尉署的大人是霍氏少主,不像季向两家恨不得把她们生吞了,这才没有酿出什么大祸。 裴月姝让小路子去回话,至于裴月茹究竟去了哪,她也没兴趣知道,她没有赶尽杀绝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夜里,霍弛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进来。 裴月姝有些头疼,不过她早有先见之明,长极这会子已经跟着杨邵君睡下了。 “好香。” 霍弛一靠近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但又不刺鼻的桂花清香。 裴月姝直截了当道,“长极已经睡了。” 霍弛将食盒放下,他也猜到裴月姝不会让他频繁接触孩子。 “过来。” 裴月姝听话地坐到他腿上,霍弛十分熟练地揽着她的腰,“你那堂妹失踪得有些离奇,只怕是冲着你来的。” “什么意思?”裴月姝有些惊讶,难不成还有人抓了裴月茹威胁她? “还不是很清楚,她被人掳走,总不会是图财害命,我能想到的也就只有你。”霍弛把玩她的头发说道。 “等等就知道了。”裴月姝面无表情。 霍弛默默量了量她的腰身,觉得她真是瘦极了,他打开食盒,取出一块马蹄糕,这是他们霍氏最好的厨子做的,但谁让长极没有这个口福呢。 “尝尝?” 裴月姝撇开头,“我不是长极。” 言外之意就是她并不贪吃。 霍弛觉得没意思,一时间也没了话说。 与此同时裴月姝也看向他,两人四目对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欲望。 “床上?”霍弛试探性握住她的手。 裴月姝笑了一声,环住他的脖颈。 王金素只在山庄外待了一日,就被裴府的人接了回去。 裴霖很是恼怒,头一次不顾兄弟情分,勒令裴二老爷好好看着二夫人,若是她再去找宸妃就分家。 裴二老爷这些年来都是仗着哥哥的地位,如今又多了一个当皇妃的侄女,在外面地位颇高,深受他那群狐朋狗友的追捧,可要是分了家,谁还认得他这个裴二爷啊。 “大哥你不能不管我们啊,还有茹儿,她现在下落不明,金素不过是想求求月姝让她帮帮忙。” “你难道是真的傻吗?宸妃带着大皇子在承德山庄是避难,不是去享福,这种时候了,她自身都难保,你们还将廷尉署的人引过去,你们究竟是何居心?”裴霖冷下脸。 裴二老爷无言以对,这些事在京中都不是什么秘密,甚至坊间还有人打赌,宸妃能不能带着大皇子活着回宫。 他也不知道王金素为什么去惊动廷尉署,但裴月茹是他的女儿,总不能女儿丢了让他当什么都没发生吧。 “大哥,你就......” 裴霖这次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拂开,“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国公府上上下下的人还有廷尉署在京城搜找了有五六日,这么久过去还没有一点音信,你就算是去找皇帝也没有用,你们还是回去好好查查她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说完他就让人把二爷送出去,无论他怎么求这次他都没有心软。 郊外的宅院中,一身穿墨衣的女子收到从承德山庄传下来的信件。 承德山庄被禁军团团围住,若没有急事,姑娘一般不会给她传信,她也不会贸然传消息进去。 她略看了几眼,她也听说了裴月茹失踪一事,可她失踪对姑娘会有什么影响吗? “秋葵姑娘。” 一身穿天青色袍子的男人在身后叫她,他生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皮肤白皙嘴唇秀气,微微浅笑的样子比寻常女子还要迷人几分。 “贺兰公子,今日你气色好多了。”哪怕这些时日秋葵日日见他,此时对上那双含情的双眸还是有片刻的失神。 “还得多谢秋葵姑娘的照顾,还有大小姐,若不是你们,恐怕我和我的母亲都活不到现在,哪里能住在这庄子里,享受锦衣玉食,只是我到现在都还没见过大小姐,都无法当面谢她。” 贺兰辞说到后面极为可惜地叹了口气。 “很快了。” 秋葵也不明白当初姑娘为何让她去了一趟岭南,救下了当地险些被贪官逼死的贺兰一家,还将他们接到了京城。 虽是一家,但也只剩下贺兰辞与他的母亲妹妹。 但姑娘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等时机到了,她自然会见贺兰辞。 虽然秋葵还是用那套说辞应付他,但贺兰辞的脸上丝毫没有表露出半丝不满。 他如今的一切,以及母亲妹妹的命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他不喜欢这样,还不如早些为那人做事,用本事换来母亲妹妹好好活着。 “秋葵姑娘!” 一穿着廷尉署服饰的男人跑了过来,不是暗七是谁。 秋葵一看到他就头疼,施展轻功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暗七急得不行,他这好不容易才得空过来,他刚要去追,就被贺兰辞抓住手。 第90章 可能是她讨厌我吧 “这位公子,秋葵姑娘不想见你,你又是何必呢?”贺兰辞脸上带笑,十分温和。 暗七瞪了他一眼,要不是他这个小白脸一直在秋葵身边晃荡,秋葵怎么可能会不理他。 他甩开他的手,用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他,不过就是长得比他好看一点而已。 “走开,我不跟没有武功的人动手。” 贺兰辞脸色不变,笑吟吟道,“追女孩子不是这么追的。” 暗七脚步一顿,“谁......谁说我要追她了?” 可他那心虚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附耳过来,我教你。” 他一身清朗,而且那张脸也很有说服力,暗七鬼使神差地就凑了过去。 暗七听得很认真,到了后面已经拉着贺兰辞在一旁坐着聊,现在秋葵不知道哪去了,他用不上,倒是可以回去教教少主。 “听了公子一番话,我真是受益匪浅,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暗七道。 “贺兰辞。”贺兰辞拱手。 暗七道,“我姓白,排行七,你叫我白七就好了。” 两人寒暄了片刻,贺兰辞道,“我看白公子来这庄子来得勤,可是大小姐遇到什么事了?” 大小姐? 暗七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想明白,宸妃未出嫁之前是裴府的大小姐。 “也没什么事,而且有事我家主子也会解决的。”暗七极为骄傲道。 “你家主子?”贺兰辞轻轻重复了这几个字眼,没一会就想明白了关窍,继续套话道,“怎么在下没有听秋葵姑娘提起过。” 暗七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可能是她讨厌我吧。” 不然为什么他每次来庄子里,秋葵都躲着他,他好像也没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吧,而且还帮了宸妃许多,宸妃作为秋葵的主子,应该对他也很是感激才对。 “怎么会,我想秋葵姑娘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你,莫非是主子之间?”贺兰辞意味深长道。 暗七恍然大悟,还真是,宸妃娘娘与少主之间一直怪怪的,不过很明显是少主一直往宫里和承德山庄跑,莫非是秋葵听到了什么风声,觉得主子强迫了宸妃这才把他也恨上了。 那这可就糟糕了啊。 贺兰辞等了半天也没等暗七再说些什么,暗七虽然看着不大靠谱,但在大事上绝对不会含糊,他和贺兰辞说了句告辞就跑走了。 看来想要和秋葵姑娘更进一步,还得缓和少主和宸妃的关系才行。 贺兰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他现在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庄子的主人要救他,留下他又是有何种目的? 自霍弛发现裴月姝在宫外培养势力后,就派暗七偶尔盯着,没想到暗七这家伙居然对秋葵一见钟情。 霍弛从不管手下的私事,但真要到了那种时候,他也不会因为谁的求情而放过谁。 暗一正在禀报向敖让出太尉之位后向家人的动向。 “少主想得不错,向敖的子侄已经联合了许多向氏德高望重的长辈,如今就等一个时机。” “那就给他这个时机,放出消息去,萧玄誉要封裴月姝为贵妃。” 其实霍弛不放这则消息,旁的人也都清楚,宸妃最得圣心,又生育了大皇子,要不是皇后之位被季氏女牢牢占着,恐怕她早就当皇后了。 而向氏之前不是没有和季氏一样想再送几个女儿入宫,毕竟向嘉善迟迟不怀上龙子。 但向敖心疼女儿,才凭着一己之力将此事压了下去。 可现在向嘉善在后宫站不住了,向氏必须再送女儿入宫,而此举形同抛弃了向嘉善,向敖怎么肯,所以两者之间必然会发生冲突。 季氏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贵妃之位到裴月姝手里,说不定潜伏在承德山庄前院的人就是他们埋的,等逼急了,他们自然会暴露意图。 反正霍弛已经将那些人的身份摸清楚了,他们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不会对裴月姝和长极造成什么伤害。 处理完这些和廷尉署的一些事,天已经黑了,暗一见霍弛起身,心中却叹了口气。 得,少主又要去承德山庄做那偷香窃玉之事了。 可今晚霍弛却反常地没有去,他在檐下沉默地看了一会天上的圆月就去书房歇下了。 正巧暗七跑了过来,暗一抓住他的衣领,“少主已经睡下了,你别去吵他。” “睡下了?少主不去承德山庄了?”暗七大为吃惊,想了想秋葵,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主和宸妃关系恶化。 他挣开暗一的手,在门口说道,“少主,那小子又去承德山庄了。” 暗一都没来得及拦住他,不过这会少主都歇下了,以他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争风吃醋,而且这宸妃本就是皇帝的妃嫔,又与外男不清不楚...... 他始终认为少主与宸妃如此是为了他们的大业,跟情爱肯定是没有半分干系的。 没想到房门被打开,霍弛穿着整齐,嘴唇轻抿,他们这些亲近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动怒的前兆。 “少......”暗一话还没说话,霍弛就不见了,暗七边跟上还边跟他挥手。 暗一翻了个白眼,这都算个什么事。 周时章今日去了一趟虞府,把白虹接走。 虞家被皇帝打压自顾不暇,眼下也不敢得罪皇帝的宠妃,只不过就是私底下抱怨一句。 “落井下石的东西,光现在得意有什么用,得有命活着进宫才算是真有本事。” 虞夫人听闻下人回禀,一张老脸气得发青。 恰好虞幼欣此时进来,问起是谁把娘气成这样,下人如实回禀。 “什么?周哥哥进京了?”虞幼欣脸上满是欣喜,周哥哥都有两年没来京城了,怎么来了她却是现在才知道的? 她起身就要去裴府找他,往常周家人进京都是会在裴府住一段时日的。 “你去哪里?你忘了你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居然还有心情去找男人?”虞夫人被气得脑瓜仁疼。 “娘......” 虞幼欣僵在原地,虞国公前些日子被廷尉署的人带走,他们有一间专门用作审讯的屋子,虽然是屋子但跟大牢一样,只不过比住大牢更舒服一些。 “娘,周哥哥是祖父可是刺史,说不定他能帮上我们的忙呢。”虞幼欣总算想出了一个理由。 虞夫人冷笑一声,“你别忘了,那周家是那狐狸精的母家,你爹落到这种地步是谁害的?你还指望周家人会帮你?” 提起裴月姝,虞幼欣一张清秀的脸绷得紧紧的。 “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我与周哥哥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他到了现在都没有成婚,一定是在等着我,若是和周家有了姻亲,他定是会站在咱们这边。” 第91章 真心才是最要紧的 虞夫人皱眉,下意识就要指责虞幼欣一点女儿家的矜持都没有,这样的话她也好意思宣之以口。 可细想一下,好像也没有错。 如今皇帝为了抬举宸妃和大皇子,把她母家人召进宫,又是封爵位又是给要职。 也不怪人人都想把女儿嫁进宫,有这样一步登天的捷径在。 本来这一切都该属于他们虞家的,可奈何裴月姝只是他们的儿媳不是女儿,指不定她还为当初之事记恨他们。 不然皇帝又怎么会出尔反尔,抓着之前一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不放,其中没有裴月姝的推波助澜她是绝对不信的。 若是周家大公子真的对虞家的女儿有意,那倒是能打消宸妃对她们的怨恨,起码能让虞国公全须全尾的从廷尉署回来。 她叹了口气,不得不因为现实低头,“明日你再去吧。” 虞幼欣自是欣喜若狂,立马回房挑选明日要穿的衣服。 周时章到承德山庄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他没有去见裴月姝,将马交给了山庄的人就立马回去。 霍弛转身看了暗七一眼。 暗七下意识后退几步,“属下......也不知道他来了就要走啊。” 霍弛哪里不知道他的那点小心思,“再有下次,你就回临西养虫子。” 暗七顿时哭丧着脸,他指着山庄,“那您还去吗?” 霍弛冷哼了一声,但还是往前走。 “那少主要记得属下跟您说的话......”暗七小声喊道。 “闭嘴!” “哦。” 霍弛消失在墙头,暗七找了个地方窝着,一晚上给自己和秋葵想了好几出大戏。 这几晚霍弛都会来,所以今夜他又来了,并没有引起裴月姝的半点反应。 她让人把长极抱来,但只是让霍弛抱了一会就又将他送回杜嬷嬷那。 看着霍弛不太好看的脸色,裴月姝戏谑道,“舍不得?” “自然。”霍弛瞪了她一眼,小坏蛋虽然皮了点,但香香软软,长得又那般可爱,恐怕没有人会不喜欢,更何况那是他的孩子。 “这很好办啊,少主都这把年纪了,也是时候该娶个贤良淑德的妻子,再纳上几房美妾,届时还要几个孩子还不是少主说了算?” 裴月姝捏准了霍弛的秉性,趁他生气之前坐在他腿上,环着他的脖颈送上香吻。 霍弛眼中的火气的确熄灭了不少,不过被他掐的腰却是隐隐作痛。 他压抑着脾气,突然掀唇一笑,看着她的眸很是认真。 “我只会有一位妻子,她将会是我心爱的女子,我吃过兄弟多的苦,也因庶子的身份备受冷眼,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要受这个苦,我的孩子只会是嫡出。” 裴月姝表情微微一滞。 他这话岂不是自相矛盾,长极说到底是他私生的,与嫡庶都沾不上边,他的意思莫非还要娶她为妻? 简直是荒唐,她若笑到最后必然就是太后,从未听说过太后还能另嫁他人的。 但霍弛看她的眼神似乎还真是那回事。 裴月姝有些许无措地撇开脸,更是从他身上起来。 霍弛没拦着,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暗七这次倒是没说错,真心才是最要紧的。 裴月姝已经恢复了平静,看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少主真是痴情种,为了不让以后的霍夫人伤心,少主还是别来我这了。” 霍弛却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依旧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她不会生气。” 她在眼前又怎么会生气呢。 裴月姝又一次避开他的目光,“少主怎么会知道,可别太自信了。” 她去内室沐浴,但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霍弛没忍住低笑出声。 等裴月姝出来时,霍弛已经在床榻上睡着了,至于是装的还是演的就只有他自己清楚。 裴月姝面无表情,只是看了他几眼就在另一侧躺下,身后凑过来一堵温暖的墙,两人紧紧地贴合没露出一点缝隙。 她能感觉到霍弛在她头顶呼出的温热气息,以前不怎么觉得,这次却感觉快要被那气息融化。 翌日,裴月姝醒来霍弛却没走,她睡得晚,眼下精神有些不太好。 霍弛也起身了,他看了她一眼,伸手在她的太阳穴揉捏,“难受就再睡会,我今日休沐,就不走了。” 裴月姝甩开他的手,看他的目光犹如带着刀剑,“你当你是谁?我是皇帝的妾室,你不是皇帝,我也不是你的所有物,我不过是少主的一枚棋,少主可别搞错了。” 霍弛脸上的温和消失,但也不见他恼羞成怒,而是淡淡道,“我走就是了。” 他走后,裴月姝脸上满是倦意。 霍弛的爱对于别人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可对于她而言,不过是出了狼窝又入虎穴。 她本以为他这样的奸臣,一切都远高于利益,何曾想过他也会有如此堕落的一日。 一想到她成了太后还要被他禁锢在鸟笼里成为他一人的雀儿,裴月姝就感到了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必须想办法。 虞幼欣终于从虞府出来,她已经打听好了周府所在,今日恰好又是休沐,她想周哥哥知道她来做客一定会很开心的,所以她连拜帖都没准备就去了周府。 只是周府的门房都是周长风在京城置办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虞幼欣与府上的主子们有什么交情。 堂堂国公府的嫡小姐就这样被他们拦在门外等,虞幼欣脸都气绿了。 她本以为自己再忍忍,等门房禀明了周哥哥,周哥哥一定会亲自出来接她再给她赔罪,结果却是周时章根本不想见她。 第92章 虞家可能就真的完了 门房看了一眼虞幼欣的脸色,“这位姑娘,我家少爷没有空,您还是改日再来吧。” “怎么会没有空,我是虞国公府的五姑娘,你是不是没和周哥哥说清楚,你再去和周哥哥说一声。”虞幼欣颐指气使,可这里是周府又不是他们虞府。 那门房也变了脸色,他都和少爷如实禀明了,少爷还说只要是虞家人他一律不见,他还给这位姑娘保留了一些颜面。 话说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姑娘家这样来府上痴缠一个男子,看来这虞国公府的家教堪忧啊。 “姑娘请回吧。”门房将话带到就不再理她,本以为她会知难而退。 没想到虞幼欣竟然跟个市井泼妇一样在周府门口闹了起来,还引来了不少百姓驻足围观。 门房没有办法这才又去通知了周时章。 周时章今日没有穿战甲,一身寻常长袍,但即便如此单薄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也是威风凛凛的。 “周哥哥......” 虞幼欣狰狞的脸上逐渐染上欣喜的笑容,可对上周时章那明显不耐烦的眼神后,笑容渐渐淡下,她红了眼眶,颇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也是天之娇女,虞家几房加起来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从小被一家人溺爱着长大。 可直到另一个女孩的出现,她不仅抢走了哥哥和堂哥们的关注,就连长辈们也只夸她。 她要的不多,只是周哥哥而已,而且她也把自己的亲哥哥让给了裴月姝,这一切很公平。 “周哥哥,好久不见。”她吸吸鼻子,几年的思念最后只化成了这简短的几个字。 “进来吧。”周时章并不是针对虞幼欣,他只是平等地厌恶每一个虞家人,虞家除了虞鹤川品行上佳外,就没一个好东西。 亲生儿子战死,虞国公不但不想办法为他报仇,反而利用儿媳加官进爵。 如今虞府遭难,虞国公被廷尉署的人抓走,其余几房避之不及,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家,也不知道是如何养就了虞鹤川那样的性子。 眼下让虞幼欣进府不过是怕事情越闹越大。 虞幼欣却以为是周哥哥想见她,立马笑容满面地跟着进府。 没了热闹看,百姓们很快就散去,不过也有人认出了虞幼欣是虞国公府的姑娘,不出意外,虞幼欣为了周家公子在周府门口死缠烂打的消息很快就会传扬出去。 “虞姑娘有话今日一次性说清楚便好,往后就不要来我周府了。” 周时章还是顾念着儿时的情谊,并没有当着外面那些百姓的面说出这样绝情的话。 虞幼欣听闻此言,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她不傻,当然能听出周时章要跟她断绝来往。 “周哥哥,我们两年没见了,你就没有旁的话和我说吗?我现在十七了还没有出嫁,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在......” “虞姑娘慎言,你出不出嫁和我周时章没有关系,从你们虞家用小姝妹妹换取官位那天起,我们两家人就已经形同陌路,若不是看在虞鹤川的面子上,我也不会让你踏进周府一步。” 周时章在京城的这些时日,什么都打听了一遍。 他知道了裴霖的冷漠,也知道了虞府上下对于裴月姝的谩骂,尤其是虞夫人和虞幼欣,可明明裴月姝是为了保全这些人的性命才忍着屈辱进宫。 结果不过是保全了一群白眼狼。 “什么换取官位,分明就是裴月姝那个贱人早就和皇帝有私情,不然为何我哥哥一死她就进宫!” 提起这个,虞幼欣就怒火中烧,要不是裴月姝嫁到他们家,他们家怎么会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周时章眼神突变,看着虞幼欣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活活撕碎。 “你再说一遍?” 虞幼欣本来很硬气,但触及他的目光,吓得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还后退了几步。 “我周家不欢迎你们虞家的人,现在就滚,别让我叫人。” “周哥哥......” “滚!” 如果眼前的不是个女人,周时章怕是早就动手了。 其实真论起来,皇权当道,又有谁真正能护住一人,可令他真正恶心的是,虞国公拿裴月姝换官位,这就怎么都说不过去了。 而他为了理所当然地入住尚书台,还放出谣言,说裴月姝与皇帝早就有私情,更是罪不可赦。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以裴月姝那样刚烈的性子,进宫后非但没有郁郁而终,反而成为了皇帝的宠妃,还生育了大皇子。 他做的那些不光彩的事,皇帝为了把自己摘清,当然少不了要把他贬得远远的,以讨裴月姝高兴。 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虞幼欣就是再不甘心也被周府的丫鬟婆子合力赶了出去。 她又在周府门口闹了一会,直到发现外面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这才脸颊发烫,立马拉着丫鬟的手离开这里。 很快,这里发生的事就传了出去,就连承德山庄也有所耳闻。 裴月姝进宫后,虞府就斩断了和裴府的一切交集,虞幼欣当然不会念着儿时那一点情分去找周时章,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那样娇纵无礼的女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让她进我家的门。”杨邵君很是生气,她也从周府下人的口中得知了她骂裴月姝的那句话。 “不过是个小丫头,而且虞府很快就要没落,舅母不必为此忧心。” 如今虞国公在廷尉署扣着,如何定罪,皇帝那边又是如何降罪,完全是裴月姝两句话的事情。 裴月姝不会手软放过他,眼下什么都不做,不过是让他尝尝孤立无援的滋味。 但她还是太小瞧虞幼欣了,她居然又跑去周府闹了几次,最后还是虞夫人觉得丢不起这个脸,才让人把她锁在屋子内。 “娘,你就让我去见他吧,周哥哥小时候那么疼我,他怎么可能会不见我呢。”虞幼欣哭喊道。 可如今虞夫人已经看清了,这周府是裴月姝的人,他们怎么可能会看在虞幼欣的份上帮他们虞国公府。 “别说了,你老实在家里待着。” 既然求不到别人,她也只能忍着恐惧去求她那个侄儿。 她曾经不曾得罪过他,她毕竟是他的亲姑姑,说不定他会看在这个地份上放过他们虞国公府。 这几天霍弛的心情很不好,那日他倒是胸有成竹,结果几次下来裴月姝反倒对他越发避如蛇蝎。 暗七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感觉宸妃要是再冷着少主,他可真要回临西养虫子了。 那些虫子是暗四养的,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毒虫,一不小心就会死于非命而且死相极惨,他是真不想回去养虫子啊,而且回去之后也见不到秋葵姑娘了。 所以当下人来禀报虞夫人来了的时候,暗七想都没想让人赶紧把她赶走。 虞夫人吃了闭门羹,自是没脸再来,只是再这样拖下去,虞家可能就真的完了。 “夫人,其实还有一条路,就看您愿不愿意走。” 虞夫人失魂落魄但也立马明白了嬷嬷话里的意思。 “我是不会去求他的,她害死了我的儿子,又把我虞家害成现在这个模样,我就是死也不会去求她。” 刘嬷嬷叹了口气,她也算从小看着公子和裴姑娘长大,两个孩子是什么秉性她心中有数。 而且这一切明明就是皇帝的错,虞夫人分明就是恨错了人,亦或是说她不敢去恨给了他们好处的皇帝,这才只能把一切都推到裴月姝身上。 但她身为下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正因为虞夫人这一趟,让霍弛想起了还被扣在廷尉署的虞国公,所以很快虞国公曾与皇子勾结的罪名成立,文书已经发往苏州行宫请皇帝过目。 皇帝处理虞国公府本就是为了哄裴月姝开心,所以虞国公如何,全看宸妃心情。 虞夫人纠结了两日还是为了今后的荣华富贵,最后还是选择低头,带着虞幼欣去了承德山庄。 此时周长风和周时章也在承德山庄,过了酷暑长极养得越发白嫩,被裹在厚实的锦衣中,活像是个小团子。 因为穿得厚实,有些不方便行动,所以当他看到了周时章眼睛立马就亮了,被他抱起后一直吚吚呜呜地指挥着周时章让他带他去外面玩。 周时章也乐意宠着他,长极的笑声险些要掀翻屋顶。 周长风看着这一幕,脸上也带着笑,只是看着看着他就想起了裴霖。 在京中这几个月他见过裴霖几面,曾经意气风发的国公爷,过了两年后竟也白了鬓发,精神也不似从前。 原本他还怪他,现在也只剩下感慨了。 “你爹可曾来看过长极。” 裴月姝表情顿了片刻,“不曾。” 周长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裴国公府到了裴霖这一代手上已经没了什么实权,但他们家底深厚,再撑个两三代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裴月姝没有嫡亲的兄弟姐妹,想来往后也与那府无关了。 他本以为裴月姝会怨恨裴霖的狠心,没想到她竟是主动开口问,“爹爹他怎么样了?” “还行,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挂念你的。” 裴霖再娶后,周长风对他一直有微词,可眼下却愿意为他说话,说明裴霖现在的状况是真的不太好。 裴月姝点头,眼下木已成舟,长极的身份坐实,而且周家人也进京了,她也没必要再和裴家划清界限。 “舅舅替我向父亲传口信吧,就说我想吃他做的银丝酥了。” 裴霖无论是身为丈夫还是父亲,当得都无可挑剔,周懿婉怀着裴月姝的时候百般不适什么都吃不下,裴霖就去学了厨艺。 后来裴月姝再也没有吃到比他做的更好吃的银丝酥。 周长风点头,小路子来报,说是虞国公夫人求见。 裴月姝冷笑,总算是等到这天了。 不过她并没有见,只一次就让那对母女见到她,岂不是显得她太好说话。 夜里霍弛来了,向嘉善再有几日就要回京,他是来试探裴月姝的意思。 若是她想要向嘉善死,最好的动手地点就是在宫外。 “谁说我想要她的命了?”裴月姝扭头看她,脸上尽是昳丽之色。 霍弛心头一动,起身从身后揽住她,窗外是皎洁的明月,窗子边是一对男女紧紧纠缠。 裴月姝不舒服地动了动,但并没有推开他,“若是她死了,会有什么后果?” “不会有什么后果。”霍弛勾唇。 她轻笑,比起霍弛得到的,她现在得到的更多就够了。 “萧玄誉在信中说,他明年二月就能回到京城。” 霍弛不说话,现在已经十一月了。 他轻轻扶着她的长发,隐忍中又带着克制。 “回来也好,我会联络朝臣一同上书让他封长极为太子,之后便是他的死期。” 等长极登上帝位,他就能平反十多年前崔家的那桩冤案,人死不能复生,但他们要是知道萧氏一族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也应该瞑目了。 “此时我心中已经有数,三郎可以且拭目以待。”裴月姝侧过身子主动拥着他的腰身。 可如今比起她说的,霍弛更加兴奋于她现在的举动。 自上次他冒冒失失地说出那些话后,她到现在才恢复了之前的主动。 霍弛伏下身,亲吻那绝美的菱唇。 裴月姝也闭上眼回应。 此情此景,不做些什么当真是浪费了,不过的确不巧,裴月姝这几日来了月事。 霍弛知道,所以只是揽着她没有再做什么。 “听说你在庄子里养了一个士子。”霍弛吻着她纤细的后颈。 那儿是裴月姝的敏感之处,她被吻得浑身酥麻战栗。 “嗯......我想请三郎举荐他入朝。” “我为何要举荐他?”霍弛身上的酸味简直要飘到窗子外去。 “那便算了,舅舅举荐他也是......啊!”裴月姝抓紧窗台,回头娇媚无力地瞪了他一眼。 霍弛舔了舔那道浅浅的牙印,“你都开口了,我帮你就是。” 他怕他再不帮,就会涌出别的男人来办此事,这才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第93章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 翌日,周长风就把裴月姝的话带给了裴霖,只是裴霖依旧油盐不进,做了一份银丝酥让他带去承德山庄后就再无他话。 周长风原本还以为他有什么苦衷,如今也只剩下气愤了。 “你以前如何疼爱卿卿我都看在眼里,这才没有把卿卿接回西北,现在看来是我做错了!”他拂袖而去,独留裴霖默默叹气。 裴月姝打开食盒,捻起一块银丝酥放进口中,好吃是好吃,只是再也没有从前那样的心境了。 “禀娘娘,虞府的那两位又来了。” “请进来吧。”裴月姝正襟危坐。 虞夫人和虞幼欣走在山庄里,都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茫然感。 她们来了四五趟,都以为裴月姝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她们。 虞夫人年长些,也知道虞府的命运全在裴月姝的一念之间,所以哪怕再厌恶她,也能装出从前那副慈母的面容。 可虞幼欣就不行了,她觉得裴月姝眼下见她们不过是想看他们家的笑话,要不是娘非要拉着她一起来,她就是死也不会来求裴月姝。 所以哪怕她们进了秋水小筑,虞幼欣也没有行礼问安,站在原地骄傲地犹如一只孔雀。 虞夫人已经依礼跪下,等她起来才发现梗着脖子的虞幼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欣儿!快向娘娘行礼!”转头她又对裴月姝道,“娘娘别见怪,欣儿太久没见到您这才一时失礼。” “无妨。”裴月姝脸色淡然,端着茶水轻抿了一口。 这样根本就不把她们放在眼里的举动,不仅让虞幼欣更加气愤,虞夫人亦是,只是她比较老练并没有表现出来。 “娘娘,臣妇自知没有脸面来见您,知道您过得好,大皇子也康健,臣妇就安心了。”说着,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极为艰难却还一直挂念着裴月姝的模样。 若是裴月姝有心,也该问一问她是不是遇到了难处,可裴月姝熟若无睹。 虞夫人咬牙,明知道裴月姝不会去帮她们,却还是想要再试试。 “月姝啊,你在虞家生活了三年,虞家是如何待你的,臣妇相信你心中都有数,可如今虞府遭了难,你就不看在我和你公爹的份上,就当看在鹤......” “虞夫人慎言!娘娘是陛下亲封的宸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称为娘娘的公爹,这样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虞国公有什么不敬之心。”银翘厉声打断了虞夫人的话。 当初可是她亲自去劝裴月姝进宫,而眼下又说出这样的话,当真是无比讽刺。 虞夫人也想到了之前,脸上是一阵青一阵黑。 她当时也担心裴月姝进宫后会不会记恨他们家,可虞国公说的一番话打消了她的顾虑。 他说,以裴月姝的脾性,是断不会去讨好逼迫她的人,她的下场只会是在宫里独自凋零。 可裴月姝现在不仅活得好好的,还生下了皇帝的长子,跟虞国公的设想简直千差万别。 她没办法了,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就当我这个老婆子求你了,看在鹤川的份上救救国公爷吧!” 虞幼欣一脸震惊的看着虞夫人,在她眼中,娘亲是这个世上最要脸面的人,她出自临西霍氏,到哪里不是众星捧月,家中的妾室根本不敢有任何忤逆,就连她爹也不敢对她说一句重话。 那样一个高贵的国公夫人,怎么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呢? “娘......”她想拉她起来,可却被虞夫人一同拉着跪在地上。 “我不求她,都是因为她我们家才落到这个地步,爹爹被廷尉署的人带走,肯定也是她给皇帝吹的枕边风,娘你还求她做什么啊!” 虞幼欣从地上弹起来,她甩开虞夫人的手指着裴月姝的鼻子骂道,“都是你这个狐狸精!你害了多少人,就不怕遭报应吗!” 虞夫人眼前一黑,这还怎么求人办事啊。 原本她以为裴月姝这般冷漠是记恨当初虞幼欣在明月居外谩骂她的事,所以这次她才会带上虞幼欣,就是为了让她给裴月姝赔罪,可没想到这孩子被她惯成了这样。 虞幼欣还要说什么,但被小路子带着几个太监死死捂住嘴摁在地上跪着,那声音听着都疼。 “欣儿!”虞夫人见此情景再也抑制不住怒火,“你难道要把我们全家逼死你才高兴吗?鹤川待你那么好,做梦都想娶你进门,可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 原来人无语到极致是真的会想笑,裴月姝嗤笑一声,她好像从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出任何不愿意帮忙的想法吧? 分明就是虞夫人自己,想求她帮忙却又抹不开脸面。 “放开她。” 小路子他们立即松开了虞幼欣,他们会武艺,下手没轻没重的,虞幼欣一个小姑娘,又从小金尊玉贵,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已经在虞夫人怀里吓得瑟瑟发抖。 “虞夫人,你不必一副你什么都没做错的样子,国公爷是如何入主尚书台,你我都心知肚明。” 虞夫人瞪大眼睛,“你......你休得胡说!” 她怎么会知道?可知道了又怎么样,这事皇帝做得不光彩,他肯定不会说出来,而且现在虞国公室竹篮打水一场空,更加没有了凭据,只要他们不承认,就没有人会知道。 裴月姝走到她面前,似乎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有没有人知道也不重要了,反正你们利用我得到的东西都将会失去,甚至更多,虞夫人,剩下的日子你们就好好受着吧。” 裴月姝看够了戏也懒得再与她们纠缠,起身离开。 路过二人身边时,虞幼欣眼中突然迸发出了一股强烈的恨意。 都是因为她,不仅抢走了她的哥哥,就连周哥哥也那么喜欢她,不然为何周哥哥从不来见她,还总是往承德山庄跑。 这个狐狸精! “你去死!”她拔下头上的一根簪子,猛地冲向裴月姝的后腰。 这个距离太近了,而且任谁都想不到有人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刺杀一位二品嫔妃。 就在那簪子要刺进血肉时,周时章突然出现,情况太过紧急,他只能用自己的肉身帮裴月姝挡下这一击。 所幸虞幼欣力气小,那簪子也并不是很锋利,只刺破了周时章的后背一点点。 “拿下她!”裴月姝眼中染起杀意。 第94章 那我就开恩给她一个全尸吧 若不是看在虞鹤川的份上,她早就让他们一家流放岭南,看来她还是太过心慈手软,而下场就是伤到自己。 小路子他们立即一拥而上,丝毫不怜香惜玉的将虞幼欣摁在地上。 虞幼欣现在已经傻了,她万万没想到她差一点就杀了她的心上人,此时她的目光失去焦点,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 银翘已经去请太医了,周时章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搂着裴月姝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这个姿势是因为周时章冲过来想护着她,可如今没有了危险看着就十分暧昧。 裴月姝挣开他的怀抱,皱着眉查看他的伤势,“我没事,你怎么这么傻,居然用自己的肉身去挡,你不要命了吗?” 周时章露出一个莫名的笑,他承认他这样做有自己的小私心,能得到她这样的关心,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将她送去廷尉署,告诉霍大人她意图行刺我,让霍大人秉公办理。”裴月姝目光冰冷的看着虞幼欣。 虞夫人想上前拽着裴月姝的手求情,但鸢尾一直盯着她呢,她还没碰到裴月姝就被鸢尾推开,“虞夫人莫非是虞幼欣的同伙?” “不......不不不!”虞夫人急忙摇头,刺伤宫妃是什么罪名她不是不清楚,她才不要被送去廷尉署面对霍弛那个恶魔。 可她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虞幼欣被带走,她想求情,想拉出虞鹤川,可裴月姝已经走了,无论她如何哭喊都没有动容分毫。 大夫正在里面为周时章包扎,裴月姝在外等候,听闻消息过来的杨邵君知道儿子没事后,很是心大的劝慰裴月姝。 “卿卿不必担忧,章儿他从小就皮实,受伤已经是家常便饭,而且他皮糙肉厚的,你不要伤着哪就好。” 裴月姝很是感动,她们说的话周时章都听得到,当着心上人的面自然是觉得难为情。 “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儿子。” 可杨邵君并不知道他对裴月姝那点心思,依旧大大咧咧道,“他啊,就是太过粗鲁了,你是不知道他在西北时什么样子,如今入了京才晓得要好好收拾自己,不然我都担心他一直不修边幅,怕是要一辈子打光棍。” 裴月姝没忍住掩唇轻笑,而里面的周时章却是躁红了脸,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出去面对小姝妹妹了。 周时章受了伤,裴月姝将他留在承德山庄养伤,羽林卫那边她让人去告了假。 裴月姝让人大张旗鼓的押送虞幼欣去了廷尉署,所以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裴宸妃遇刺一事。 说来也巧,这虞四姑娘方才还对周家公子死缠烂打,后脚就在承德山庄行刺裴宸妃,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道理。 霍弛听说了此事自然是坐不住,暗一立即道,“周家的大公子帮宸妃挡了那簪子,宸妃没有受伤。” 霍弛更加坐不住了。 他熟练地翻进裴月姝的寝殿,但是里面没人,问了金桔才知道,裴月姝在周时章那。 “去找她,就说长极哭闹不止。” 金桔欲言又止,她这已经算是宸妃的人了,怎么能帮着前主子去骗她呢,可她若是不去,少主看上去很生气的样子。 就在她两难之际,裴月姝回来了,她见霍弛在这也不惊讶。 金桔松了口气,送了茶水进来后立马退下了。 “伤着哪没有?那个疯女人。”霍弛拉过裴月姝仔细查看。 裴月姝拍开他的手,依照霍家遍布全京城的眼线数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没有受伤。 “原本我还想让他们吃个教训就放他们一马,看来仁慈是不对的,只会助长他人的气焰,行刺宫妃该当如何处理?” “腰斩于市。”霍弛冷冷道。 “那我就开恩给她一个全尸吧。” 霍弛明白了,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皱。 虞幼欣之前在周府闹出了一些事,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行刺宫妃,不知道的还以为裴月姝和周时章之间有什么,不然也不会闹成这样。 这种事极易在市井传播,若是加上有心人的操控,恐怕会动摇裴月姝和长极的地位。 “怎么了?”裴月姝并不知晓周时章对她的感情,所以并没有往这边想。 霍弛如实说了。 现在换做裴月姝皱眉,“此时就不劳三郎帮忙了,我的人会清理那些谣言。” 霍弛一直都知道裴月姝在私底下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前他或许还会干涉,但现在不帮一把都算不错了。 “解决不了就找我,我总是会一直帮你的。”他牵住她的手,一想到今日保护她的是别的男人,他这心里就堵得慌。 “那可真要多谢三郎了。”裴月姝浅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霍弛自欺欺人地当作不知道。 如今虞家又一个人进了廷尉署,虞夫人着急上火,无路可走的她突然收到了不知道是谁丢进屋子里的纸条。 上面写着裴宸妃与周时章有私情,若是能将此事闹大,说不定能有机会救出虞幼欣。 虞夫人没有办法,只能按照上面的吩咐去办,只是消息还没传出去,她派出去的那些人就都被抓了。 “雕虫小技罢了,怎么也想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害人。”贺兰辞轻摇纸扇,这可是小姐派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务必要做得漂亮。 霍弛这几日心情变好了,暗七才敢抽空来庄子里晃悠,他看见贺兰辞,十分自来熟地与他打了个招呼。 “小七公子是来找秋葵姑娘的吗?真是可惜了,姑娘她出去了。” 暗七顿时变得无精打采,“你说她是不是在故意躲着我啊?” “我怎么会清楚,宸妃遇到了点麻烦,许是秋葵太忙了。” 暗七一想也有理,和贺兰辞聊了几句就走了。 贺兰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手负在身后,救他的人果然是宫里的宸妃。 他是听说过这位由功臣遗孀身份进宫的女子,可他们无亲无故,而且他的家离京城那么远,她怎么就把自己救下还接来京城呢? 第95章 她的确是个狠的 那虞国公夫人想散播谣言,污蔑裴宸妃和周家公子有私情,他也是随口试探了一句,没想到真是她。 可无论贺兰辞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和裴宸妃能有什么关联。 虞府出事,没有一个人愿意伸以援手,霍弛更加不会放过伤害裴月姝的人,很快就让人端着毒酒和白绫让虞幼欣自己挑选。 虞幼欣自是不肯,在牢房里撒泼打滚。 “贱人!她就是狐狸精!为什么那么多人都喜欢她,愿意为她去死,一定都是被她蛊惑了!你们都被那个贱人蛊惑了!” 霍弛目光冰冷,虞幼欣乖乖赴死便罢了,非要将他惹怒,“把虞国公带来。” 虞国公在廷尉署关了两个月,此时浑身脏乱不堪,是一点国公爷的体面都没有了。 他看到女儿,呆滞的目光方才有了片刻的清宁,只是很快他的脸上就被痛苦掩盖。 “欣儿!欣儿!” 他隔着牢房的门伸出手,眼睁睁看着虞幼欣被廷尉署的人灌下毒酒,虽然他平时很少管教这个女儿,但也是他的骨肉至亲。 “爹......救我......” 虞幼欣被人像破布一样丢在地上,霍弛准备的自然是好东西,没一会她就七窍流血,但这东西没这么快要她的命,她会在地上挣扎很久,也好让虞国公好好观赏。 当初要不是虞庆元利欲熏心,不然皇帝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让功臣之妻入宫。 皇帝根基不稳,强行让裴月姝进宫不仅会遭到三大豪族的阻拦,而且对于他的名声也不好。 所以当初虞庆元只需装傻当什么都不知道,再把裴月姝送去西北,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恨只恨他为了尚书一职,全然不顾自己亲生儿子的颜面,将儿媳送进宫里,这才铸就了他如今的痛苦。 霍弛看着虞庆元趴在地上痛苦哭喊的样子,脸上尽是冷漠。 这还不够,他要让他受尽世间一切折磨。 “押回去。” 听闻虞幼欣的死讯,裴月姝内心毫无波澜。 虞幼欣从小就被家里人宠坏了,又极其依恋兄长,幼时就对她表现出很大的敌意,只是虞鹤川从中调和才慢慢变好了些。 可有些人本性就是坏的,无论如何矫正都没有用,她若今日心软,下一次虞幼欣就还再敢刺杀自己,只是现在她站得更高,所以虞幼欣死了。 “告诉虞夫人,母女一场,总得去为她收个尸。” 小路子进来道,“娘娘,今日是向充仪和李宝林回宫的日子,德妃娘娘派人传了口信来,问您要不要回宫一趟。” 裴月姝嗤笑一声,“不了。” 不是她不愿去打落水狗,只是她现在自身难保,还是老老实实待着这承德山庄吧。 “啪”的一声,赵德妃的发髻险些被打散,朱钗落了一地。 “放肆!向充仪,你竟敢以下犯上!”豆蔻护在赵宁媛身后,狠狠推了向嘉善一把。 向嘉善没有了以往的珠光宝气,因为一路舟车劳顿,脸色极差无比,不仅如此,她还气得脸色发青,狰狞的样子宛如疯妇。 “你竟敢挑衅本宫,别忘了,你当初进宫的时候是谁点的头,就你那点家世也妄想爬到我头上作威作福?”向嘉善依旧嚣张。 而一旁的李宝林早就害怕地往后躲,就连她都知道今时不同往日,赵德妃如今掌管后宫,品阶又比向充仪高,她们怕是要吃苦头了。 果不其然,赵宁媛脸上一点被打的窘迫感都没有,她朝着向嘉善微微一笑,“贵妃娘娘好大的气场,也不知道一会去了司刑房还能不能这般神气。” “你敢!你赵宁媛算什么东西,你以为有个胡搅蛮缠的爹就能把我挤下去吗?有向氏在,这贵妃之位就只能是我的,而我眼下不过就是避避锋芒,我看谁敢动我?” 她一个眼神,在场的一些想来看她笑话的妃嫔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 向嘉善只是一时的落魄,等日后她起来想捏死她们不过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可赵宁媛不惧,让人喊来了司刑房的人,眼下司刑房的司刑未定,但皇帝下旨让汪琼代为执掌。 汪琼可不是会畏惧向家的人,她唯一的亲人在裴宸妃手里,所以她什么也不怕。 “向充仪以下犯上胆敢冒犯德妃娘娘,按照宫规应拖往司刑房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她十分冷硬道。 赵德妃微微一笑,“那还不快动手,向充仪一路舟车劳顿,早早领了罚也好回宫歇息。” 汪琼点头,立马让人上前。 向嘉善瞪大眼睛,此时她也意识到赵宁媛适才是故意激怒她,好让她动手,可这又怎么样? “你们谁敢动我?” 皇帝现在还顾念着向家,哪怕她做了戕害妃嫔的事也不过被降了位分,他不敢动自己,这司刑房不是皇帝的人吗?她们怎么敢? 汪琼在外人眼里或许是皇帝的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效忠的是谁。 而且本就是向嘉善动手打了赵德妃在先,于情于理,她带她去司刑房领罚都没有一丝错处。 “带走。” 司刑房的人一拥而上,闲书闲画都被挤开,因为此事向嘉善虽只被降了位份,但她身边的人,除了这两个陪嫁几乎都被处死,刘忠也死了,她们也算是尝到了什么叫势单力薄的滋味。 “娘娘!”她们想上前护着向嘉善,但是没有用。 汪琼对着赵德妃行了一礼,便带着人离开,路过那些妃嫔时,她们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怪物。 “贱人!我是绝不会放过你们的!” 随着向嘉善的谩骂声越来越远,赵宁媛脸上露出了隐忍的笑。 她也算为她那未能出世的孩子报了一点仇。 听说向充仪是被司刑房的人抬回章台殿,司刑房还是有人畏惧向氏,所以她并没有被打得血肉模糊,但看样子也是吃了苦头,而且这样的事传出去,丢的是她和向氏的脸。 恐怕往后向嘉善都没有脸面出章台殿了。 “她的确是个狠的。”裴月姝坐在霍弛腿上。 上辈子,她能忍到最后,直到她快要不行了才说出虞鹤川之死和皇帝有关。 这辈子,哪怕她失子又失宠,落到只能用装疯卖傻来保命,却还是依旧死守着,没有将那件事告诉她,可见她心机深沉。 而她如今能放下一切成见和自己合作,不就是仗着知道这则消息,觉得只要清理掉季向两家人,最后她对上自己将是必赢的结果。 可是她不知道,裴月姝已经全然不在乎了,反正那些人都会死,都将为死去的虞鹤川陪葬。 “汪琼是你的人。”霍弛语气肯定。 “三郎说错了,她是我们的人。”裴月姝执起他的手。 霍弛点点头,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所以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这样明目张胆地培养自己的势力,甚至还让他举荐她的人入朝,她真是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她。 “那个贺兰辞的确不错,看着文质彬彬实则出手狠辣,你若信得过我,就让他先来廷尉署。” “好啊。” 裴月姝伏在他怀里模样很是乖巧,霍弛心头一动伸手去拂她的脸,但此时鸢尾有事来报,裴月姝站起身,他的手扑了个空。 “表少爷来了,说有要事要见您。”她说话时还特意看了一眼霍弛的脸色。 霍弛端着杯盏的手一顿,表情变得明显不耐起来。 “让他去前厅等我。” 周时章受的伤并不严重,因为要避嫌他只在承德山庄住了一晚就回去了,这么快又来说明真的有事。 “见他做什么,你现在应该和他保持距离才对。”霍弛不耐烦地用手指叩着桌面。 他无非是知道了那些风言风语是虞夫人放出来的。 贺兰辞虽然将那些流言压下,但也架不住有些人对此进行遐想。 涉及宫中妃嫔,他们最是喜欢议论。 “你说得对,让表弟回去吧,就说我已经知晓了。” 鸢尾退下,没过一会又回来。 “表少爷已经走了,走前让奴婢转告,说是他找到四姑娘的下落了。” 裴月姝面露吃惊,裴月茹一个姑娘家无缘无故失踪了那么久,不仅是她,就连二夫人都觉得她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表少爷说,沈家的公子或许知道些什么。” 是了,沈如恭早就爱慕季氏女,是裴月茹突然横插一脚,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他怨恨裴月茹也是正常的。 “瞧瞧,我昨日还在想,如何在皇帝回京之前拔除他的一部分爪牙,结果这沈家第二日就送到眼前来了。” 霍弛也没想到周时章能有这样的本事,他们霍氏的人找了那么多天都没找到裴月茹的下落,反而让周时章先一步找到。 “运气不错。” “看来三郎没有时间在我这饮茶了,还是快些去忙吧。”裴月姝笑着赶人。 怕夜长梦多,霍弛只能不情不愿地起身,“我给长极带了他喜欢的糕点,记得喂他一些。” “知道了。” 沈如恭虽然被逐出了沈府,但他早有官职在身,在京城也有一处不错的宅院。 他有个同族的弟弟也在羽林卫当值,与周时章关系不错。 一次偶然的机会,周时章听到了沈家和裴家的恩怨,以及沈如恭前些日子举动有些不寻常,这才让他顺藤摸瓜,知晓了裴月茹的失踪与他脱不开干系。 知晓了主犯是谁,这件事就好查多了。 当夜霍弛就带着证据去到了沈如恭住的宅院,至于裴月茹,早就不知道被他送去什么地方了。 看着涌进来的人,沈如恭脸上没有丝毫惧意,“我要见裴宸妃。” 霍弛拉动嘴角,觉得真是好笑极了。 “你要见她与我何干?我们廷尉署只管抓人,来人,沈如恭绑架裴府姑娘,带回廷尉署严查。” 沈如恭眉头紧皱,但一想裴宸妃为了这个妹妹定然不会坐视不理,也就随他们去了。 “你这一招真是妙啊,这沈家对皇帝忠心耿耿,要想拉拢几乎是不可能,铲除起来也极为费劲。 所以你就故意让皇帝下了赐婚的旨意,沈家不敢不从,但心中肯定对此十分不满,后面又为了解除婚约,将沈家公子的名声弄臭,他们就是泥人也该有三分脾气。 而且长极极有可能登基为帝,沈家自知得罪了你,等长极登基,他们绝无好果子吃,所以沈如恭就打算将裴月茹绑走当做人质,毕竟所有人都以为你十分疼爱这个堂妹。 而沈大人则是另辟蹊径,安插了人到承德山庄,只为了找机会害你和长极,这样无论之后谁称帝,都不会影响他们沈家在京中的地位。 就连我都以为那些人是季氏安插的,可见若真的出了事,他们沈家也能全身而退。” 霍弛坐在椅子上,裴月姝背对着他在莳弄一盆水仙,闻言脸上一丝表情也无。 过了一会她转过头,“长极很喜欢那捏成兔子的糕点,你下次可以多带些。” 霍弛弯唇一笑,“好。” 其实他也可以把厨子送来,但是他舍不得丢掉和长极拉近距离的机会。 “沈如恭,你想如何处理?” 山庄里那些沈家派来的人都被禁军控制住了,应该今晚一过,张顺来就会将沈家要对宸妃母子图谋不轨的文书送到苏州行宫。 “他与季氏女的私情倒是平白帮了我一把,没想到他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损招,这下好了,证据确凿,自是按照国法处置,不过我担心沈家会鱼死网破,还是等萧玄誉回来,由他自己处理吧。” “既然大家都觉得我极为重视那个堂妹,那就先以证据不足为名把他放了,做戏总是要做足全套。” “你要见他?” “不见,他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她这样做无非就是向沈如恭表态,他手里有裴月茹,她是绝不会对他及沈家动手,这样他们也该安心了。 “这样下去,怕是他们都会知道廷尉署是你的人。” “你是我的人吗?”裴月姝突然朝他一笑。 第96章 都是少主亲手做的 霍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的脸,斩钉截铁道,“是。” 可他越是这样肯定,她的种种试探也显得越发没有意义。 裴月姝似乎是在泄愤般剪掉一支旁叶。 霍弛轻笑出声,继续观赏她的一举一动。 随着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长极学会了走,只是他比较懒,加上天气寒冷身上穿得多,并不怎么走动,而是窝在暖房里,吃着被捏成各种形状的小糕点。 他见裴月姝进来,迫不及待地扬起手里的一只粉色的小猪形状糕点,口齿不清地喊着几个字眼。 “凉......凉......” 裴月姝知道他是在喊娘,高兴地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长极还这么点大就会喊娘了,可见天资聪颖,不过皇帝快回来了,想来往后也没机会能陪着长极。”杨邵君夸脸上也藏不住的慈爱与失落。 “表弟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舅母还怕往后没有孩子带吗?”裴月姝笑道。 杨邵君这才面露喜色,恰好此时周时章来拜见母亲,听闻此言,在外面愣了一会就离开了,他怕他进去,那两人就要商议起他的亲事。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小姝妹妹如今是皇妃,哪怕皇帝死了,他也不会有任何机会。 可是他就是想守在她身边。 皇帝不在京,宸妃和大皇子在承德山庄,今年宫里的年节过得极为冷清。 很快就到了元宵,霍弛将一路都仔细打点好了,他想带着裴月姝出去。 裴月姝自是不愿,若是让人发现,根本就解释不清。 “当真不去?”霍弛语气有些冷,显然是生气了。 裴月姝还是摇头。 霍弛看了她一会,最终还是一个人走了,他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澹阳湖上,昔日画舫遍布张灯结彩的景象不再,只因今晚整片湖都被霍家包了下来,湖面上也只留霍家的一艘大画舫。 暗七见他来,都没看清他身后有没有跟着人,就把花灯放下,画舫周围顿时明亮无比。 从远处看,那些花灯就像是天上的星子,星星点点却也难掩璀璨。 “少主......”暗七端着一壶酒过来,暗一疯狂给他使眼色,可还是慢了一步。 霍弛一脸冷漠地让他把酒端过来,暗七悄悄把两个杯子中的一个藏在袖子里,省得霍弛看到了会更加生气。 “真是可惜了这些灯,都是少主亲手做的,宸妃娘娘的心可真狠。” 两人躲在船尾,暗七忍不住地为少主鸣不平。 暗一与他持有相反意见,“她是皇妃,本来就该安分守己,少主与她不清不楚,终归是件祸事。” “你懂什么?”暗七翻了个白眼。 暗一并不在意暗七的失礼,他面色凝重的问道,“陆七姑娘是怎么回事?少主不是很在意她都要娶她当少主夫人了吗?怎么好端端没了,也没见少主追究。” “哦,她啊,被少主掐死了。” “什么!”暗一激动地揪住了暗七的衣领。 暗七打开他的手,“你别激动啊,少主他被那个女人耍了,她压根就不是少主幼时的救命恩人。” 暗一恍然大悟,对待欺骗他的人,少主从来都不会手软。 “那少主的恩人是谁,不会是?”暗一觉得一定是宸妃。 毕竟霍弛小时候被霍家主后院那些女人极尽凌辱,因此他极其讨厌女人,唯一接触的陆七姑娘是因为被他误以为是幼时的救命恩人,现在接触宸妃,肯定也是这个原因。 “怪不得。”暗一摇摇头,觉得老天爷对待霍弛实在不公。 他失去了所有,顶着所有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走到如今的地位,结果能与之共度一生的女人却这样错过了。 凄惨的月光打在霍弛脸上,就像结上了一层冰霜,寒冷又孤寂。 第二日,京城就传出流言,说是霍氏少主在澹阳湖宴请心上人,还为她放了几百只花灯。 一时间,羡煞众人,纷纷猜测究竟是哪家贵女这般好命,能得到霍家少主的青睐。 消息也传到了承德山庄,鸢尾犹豫了一会还是说给了裴月姝听。 裴月姝正在梳妆,对此只是怔神了片刻。 银翘却是羡慕了起来,“去年霍少主就说已经有了未婚的妻子,想来就是这位吧,没想到他看着冷血无情的,却还有这样风花雪月的心思。” 鸢尾见裴月姝脸色不太对,转移话题道,“你这是想嫁人了?” 银翘脸色爆红,“才......才不是,我可要跟着姑娘一辈子的。” 可裴月姝却把这句话放在了心上,上辈子她们几个都不得善终,这辈子她说什么也要好好护着她们,她们也已经到了该出嫁的年纪,等长极登基后也该准备准备了。 自元宵那日后,霍弛再没有来过。 裴月姝觉得他是小孩子脾气,明知道这样很危险还偏要去做,她实在无法理解。 只是她现在和霍弛关系,到底还是她要依附他,所以不能闹得太僵。 最重要的是,萧玄誉快要回来了,接下来如何,还得要细细商议。 她让银翘去放了两个风筝。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暗七这里,他兴冲冲地去找霍弛,却在霍弛这里看见了贺兰辞。 贺兰辞今日刚到廷尉署上任,看到暗七后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宸妃和霍氏少主交情匪浅,怪不得她能平安无事地生下皇长子。 暗七在霍弛耳边说了几句话,霍弛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贺兰辞十分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想着事情居然忘记了低头,等再抬眸时发现霍弛正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像是压制着某种困兽,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被什么恐怖的东西盯上。 “在下失礼,请大人恕罪。”他低头拱手。 霍弛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幽幽道,“无妨,只是贺兰公子要牢记一句话。” “大人请讲。” “祸从口出。” “在下必当牢记。”贺兰辞将腰弯得更下。 霍弛没再说什么,从他身边经过。 等他离开了,贺兰辞才直起身体,刚刚那一刹那他还以为霍弛要杀他灭口,不过不管霍弛有没有说那句话,贺兰辞也不会傻到去说什么。 先不说宸妃对他全家的救命之恩,眼下也就只有宸妃有皇子,跟着他们,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他怎么会去做自毁前程的事呢。 第97章 这便是你道歉的方式? 寝殿里温暖如春,鸢尾看了眼天色,已经很晚了,那人怕是不会再来了。 “姑娘,我伺候您沐浴安歇吧。”她取来寝衣,裴月姝却冲她摇摇头。 没几天了,他一定会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霍弛突然出现,鸢尾赶紧退下,关门时一阵寒风吹了进来,裴月姝拥着自己,身体微微瑟缩着。 霍弛叹了口气,上前抱住了她为她取暖。 的确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贸然一同出门,若是被人发现的确很危险,所以他无法出言怪她的心狠。 可他就是不甘心,不甘心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 裴月姝假装没看见他眼中的失落,抬手勾住了他的腰封,“外面很冷吧,一起去沐浴吗?” 霍弛喉间轻轻滚动着,他虽来她这来得勤快,但其实并没有做过几次。 他知道裴月姝事后都会服用避孕的药物,他去问过大夫了,那些东西极伤女体,他有些不忍心。 可裴月姝已经拉着他走向内室,他的脚竟然不听使唤。 衣衫尽褪,他们互相为对方挽起长发。 偌大的浴池用白玉堆砌,上面洒满了各色花瓣,躺上去的时候感觉浑身都通透了。 艳丽的花瓣显得女人的肌肤越发白皙胜雪,霍弛紧紧地搂着那纤腰,让她与自己贴合在一起。 他哑着声音,在她耳边吐气,“这便是你道歉的方式?” 裴月姝用手舀水,再看着蒸腾着热气的水从指缝流逝,那修长的手指泛着诱人的粉色,透着水光更显可口。 霍弛眼底越发深沉,她真的很懂得如何勾引自己。 “怎么从没听说过三郎还会做花灯。” “你听错了,不是我做的。”霍弛牵住她的手放在嘴边细细亲吻。 “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想着三郎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我却见都没见到,实在太过可惜。” 霍弛动作一顿,“你想看?” 裴月姝点头,突然转身拥住了他的脖颈,那细腻的峰峦在花瓣的遮挡下若隐若现,霍弛低垂着眼眸,也挡住了其中的浓浓欲色。 “既不是三郎做的,那就算了。” 霍弛喉间溢出一丝危险的笑,他掐着她的后颈让她仰头看自己,“是我做的,满意了吗?” 裴月姝那犹如水洗的眸子中泛着点点微光,她抬起下巴缓缓吻了上去,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满意。 霍弛被她蛊惑,情不自禁托住她的身体,等缓过神来,他分开了一点。 “这次怎么不害怕我了?”他边问边吻着她的脸颊。 上次他表明心意,结果她却避他如蛇蝎,甚至不惜说出她是皇帝的妾室那样自贬的话,所以之后他就收敛了些。 他当然知道她在怕什么,可他都让她培养自己的势力了,还想让他如何? 可话说回来,要是真到那一天,她想脱离自己,亦或是她爱上了旁的男人,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我与三郎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我怎么会怕你?只是那时想不开,现在却想开了。” “说说看。”听到那话,已经让霍弛情难自抑,他紧紧地抱着她,似乎要将她融进骨血。 “我要的只是报仇而已,这大晋的天下,这什么皇太后我都不在乎,我想明白了,这巍峨的宫墙不过是用来埋葬我的牢笼,比起那些,我更加喜欢自由,所以当一切结束,你能带我走吗?” 霍弛迟疑了,他想要萧氏的江山来偿还他母家的血海深仇,更何况长极还那么小,萧氏子弟他也没有杀尽,他暂时还做不到。 他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裴月姝嗤笑,笑声极尽讽刺。 无论是最开始还是现在,她从来都不是霍弛的首选,他有自己看重的东西,会用尽一切去达成目的,却能轻描淡写地让她放弃这世间最尊贵的位置,顶着骂名去成为他的妻子。 霍少夫人,听着是尊贵,但还不是男人的附庸品。 他分明什么都做不到,为何敢要她的真心? 可她却是说,“没关系,我可以等。” 霍弛心中愧疚,就只能在别的方面弥补。 他让她背靠着池壁,猛烈的吻不断落下。 他的手指长而有力,指腹有一层薄茧,落在身体上时,存在感异常强烈。 但被裴月姝摁住。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我想要你。” 霍弛彻底沦陷,他捧着她的脸,目光无比热切,“我只要你。” 不知过了多久,月亮也为之沉溺,浴池中池水激荡,溅起的水下起了花瓣雨。 那景象如梦似幻,那娇媚婉转的声音更添缠绵暧昧。 裴月姝伏在白玉砖上,眼神迷离,全靠身后的男人扶着她,方才没有滑落池底。 霍弛将她的身体清理干净,确保没有东西遗留在里面,他抱起来她,取来宽大的巾子裹住。 缠绵时,她的头发散落,已经被水打湿,霍弛披着中衣,没有一点不耐,为她擦干头发。 裴月姝累极了,早就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霍弛看着她的睡颜,心中缺失的那一块似乎得到了圆满。 “你说得对,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他们都是贴得最近的人。 翌日早起,霍弛并没有走,他像是沉溺于闺房之乐的丈夫,为妻子描眉画眼,表情温柔地让鸢尾几次都打翻水盆。 “如何?”霍弛取来镜子给她看。 镜子里的女人一袭白色寝衣,乌发雪肤,气色姣好,就像是画本子里勾人的女妖。 “不错。”她左右都看了看,深浅适中,形状也极为好看。 霍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上前吻了她的额头。 “别喝那些伤身的汤药了,我让人配些温补的。” 裴月姝乖巧地说了一个好字,霍弛捧着她的脸,明明他从来不是看重皮相的人,可如今却跟着了魔一般,光是看着这张脸,就萌生出无数的冲动。 他俯下身去,与她相濡以沫。 没多久鸢尾在屏风外禀报,说杨邵君一会就到,霍弛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他用指腹轻抹她的嘴角,“我晚上再来。” 第98章 圣驾回銮 二月十七,圣驾回銮,皇帝特意下了旨意,无须裴宸妃和大皇子回宫迎驾。 连下了好几日的雨,今日倒是放晴了。 萧玄誉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他瘦了很多,显得袖口都有些空了,不仅如此,他的气色也不似从前,就连下龙撵都是由胡广福搀扶着。 以赵宁媛为首的妃嫔跪下行礼,向嘉善也在其中,这还是她受了司刑房的杖刑后头一次在外露面。 萧玄誉没见到他最心心念念的人,表情不咸不淡。 季皇后站在他身侧后面一点,她看着神情落魄的向嘉善,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和她斗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分出胜负了。 “德妃这些时日辛苦了,你父亲跟在朕身边也极为能干,朕定要好好嘉奖你们父女。” 赵宁媛看到他,心口还是会泛疼,她只是沉默着朝他福了一礼,再无多言。 萧玄誉也知道她的脾性,只是虚扶了一下,就扶着胡广福的手先行回甘露殿,走前还叫走了一个人。 林霜见救驾有功,胸口中了一箭险些死去,皇帝在苏州行宫就曾放话,若是他能活下来,他就封她为九嫔之一。 萧玄誉也说到做到,如今圣旨已经拟好,就等一行人回宫后行册封之礼。 和萧玄誉不同,林霜见休养得极好,一张本就娇嫩欲滴的脸越发莹润,站在太阳底下跟会发光似的。 她朝着皇后和德妃行了一礼,便被阿碧扶着跟着去了甘露殿。 和季皇后想的不一样,皇帝此番去江南并没有让江南的美女趁虚而入,反倒是便宜了林霜见。 “德妃姐姐在宫里操劳了这么多个月,本宫还以为陛下回来后第一个召幸的人会是你,没想到......” 季美人,不,已经是季婕妤了。 李婕妤因为给向嘉善求情无辜受牵连,被皇帝贬为宝林,皇帝因那段时日误会了季家和季皇后,深感愧疚,所以封了她为婕妤。 季皇后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赵德妃的目光中满是怜悯,被一个男人利用得团团转,结果只是为她人做嫁衣裳,那种滋味她光是想想就深感崩溃,更何况赵宁媛还爱慕皇帝。 赵宁媛面色冷淡,闻言只是看了一眼正打算离开的向充仪。 “宫中的事宜,臣妾已经如数转交给了尚宫局,娘娘自请查阅吧。”她行礼离开。 本以为皇后会好好为难向嘉善一番,没想到她竟是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瞧瞧,还是跟以前一样嚣张。”季宜灵笑着摇了摇头。 季婕妤不解,“堂姐怎么不好好出口气?”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下我们最大的威胁在承德山庄,这已经落水的狗,就没必要再理会了。” 季婕妤露出了然的笑。 比起宫里的热闹,承德山庄一切如旧,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回来的消息没传到这。 长极已经过完了周岁,杨邵君按照西北的习俗给他置办了抓周礼,因着霍弛每天变着花样地往承德山庄送各种美味的糕点,长极毫无意外地抓住了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然后便往嘴里塞。 把大家逗得是哭笑不得,杨邵君把那块玉拿走,又让长极抓了一次,他这次表现上佳,坐在毯子上犹豫了片刻后抓住了一枚印章。 杜嬷嬷露出了然的笑,其余人也是,只不过都没有将那话说出口。 住在承德山庄这半年,每个人都感觉无比自在,可皇帝已经回宫,她们就是再舍不得也开始收拾起了行李。 胡广福奉皇帝之命,带了羽林卫亲自来承德山庄迎宸妃和大皇子入宫,今日天色已晚,他们在山庄外驻扎,只等明天天亮,再回宫。 窗子还是那个窗子,明月也如旧,只是人的心境不一样了,看到的东西也不甚相同。 身后覆上来一个人,裴月姝被那淡淡的檀香包围,他的身体是暖的,但心是凉的。 裴月姝已经不想再说他胆子大,外面守着那么多人他竟也敢来。 “好好照顾自己,沈家即将倒台,赵家也渐渐对萧玄誉起了反心,只要最后再收拢四王爷,有了那些宗室的承认,长极登基指日可待。” “我可不想我的儿子成为乱臣贼子,我要让萧玄誉封他为太子。” 可那样不知道要等多久,她还没有回宫,霍弛就有些受不了,她在萧玄誉身边多待一天,就等于从他身上多割下一块肉。 他张口却又说不出来一个字。 裴月姝回身抱住他,拂过他的眉眼,“少主只需记着,我们才是最相契的人。” 霍弛记得了,且一记就是一辈子。 翌日,宸妃的车驾被禁卫和羽林卫簇拥着驶入京城,比她进宫那日还要气派。 霍弛站在高处,手中的佛珠转了又转。 萧玄誉在渝州遇刺后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他没有去宫门口接她们母子,只是在甘露殿等候。 “哎哟,小殿下都长这么大了!”胡广福从海棠怀里接过长极。 长极不认生,仔细端详了胡广福一会,就对他动手动脚,偏生他笑得跟观音座下的小福娃娃一般,胡广福即便被他抓着头发也乐得找不着北。 长极玩了一会就不乐意了,松开胡广福的头发闹着要下去自己走。 胡广福没敢放下他,还是裴月姝发话了,他才敢让长极下地。 本想搀着他进去,但长极甩开他的手,虽走起路来有些摇晃,但还是有模有样,只是眨个眼的功夫,长极就手脚并用爬过门槛,朝里面跑去。 海棠和杜嬷嬷紧随其后,胡广福擦了一把虚汗,他就没见过宫里的孩子有这么皮实的。 那些个凤子龙孙哪个不是被宫女太监们盯得紧紧的,生怕哪里磕着碰着,所以到哪都是被抱着走,有些四五岁了还不会走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不过看宸妃和那几个宫女淡定的表情,就知道在承德山庄时,小殿下就这般活泼。 这是好事啊。 “娘娘......”胡广福扬起一个笑,趁着走进去的功夫跟裴月姝说起南巡这一路的事。 他先说了萧玄誉的身体,然后就是萧玄誉身边的女人。 这一路萧玄誉可没往后宫添什么人,林霜见也只是为皇帝挡了一箭立下大功,这才破例连升了几级封为了九嫔之一,但具体封号还未敲定。 胡广福无比清楚地知道,皇帝这般守身如玉,正是为了眼前之人,所以他才大着胆子将皇帝的私事透露出来,换做旁人肯定是没这个殊荣的。 裴月姝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陛下的身体可还能复原?” 萧玄誉虽看着文弱,却是习武之人,但听胡广福的意思,怕是萧玄誉此生都不能再动武了。 胡广福将裴月姝当成了自己人,他先是叹息一声而后轻轻摇头,神医都束手无策,想来是真的没办法了。 “我知晓了,多谢公公。” “不敢当,这些日子陛下一直记挂着您和小殿下,您见了陛下切不要提起这件事。” 裴月姝点头。 甘露殿的宫人知道这小奶娃娃是大皇子,生怕他会摔着急忙去抱他,但都被长极打开了手。 他跟个不倒翁一样摇摇晃晃地就跑到了皇帝处理朝政的地方。 萧玄誉坐在龙椅上,看到一个小娃娃跑进来先是一愣。 而长极已经跑到了他身边,萧玄誉走的时候他才三个月大,根本就不记得他,可即便如此,他也十分自来熟的往龙椅上爬。 这可把甘露殿的宫人吓了一跳,他们正要把他抱走,但被萧玄誉挥退。 看着活泼可爱手脚强健有力的儿子,萧玄誉红了眼眶,“长极,我是父皇。” 长极趴在龙案上,一只脚还踩在萧玄誉的龙袍上,他好不容易才够到一块糕点,就被男人抱到怀里坐着。 见他红了眼睛,长极的小肉脸上满是疑惑,迟疑了片刻就把手中的糕点举到萧玄誉嘴边。 裴月姝进来时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胡广福露出了一个笑,自陛下遇刺以来,就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了。 “凉!凉!”长极的小肉脸被萧玄誉亲得变了形状,他眼尖地看到裴月姝过来,便挣扎着要从萧玄誉身上下去。 萧玄誉哪里舍得,一只手抱着儿子,另一只手朝裴月姝伸出,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似乎是想把这十个月的时光尽数补回来。 裴月姝被他拉到龙椅上坐着,胡广福立马带着里头的宫女太监退下。 “一定吓坏你了吧,朕没事。”萧玄誉紧紧握着她的手。 裴月姝猜测,一定是张顺来在信中夸大了什么,让萧玄誉以为她那时十分担惊受怕。 她皱着眉,端详着他的脸色,无须再说什么,萧玄誉也能感受到她的关心。 “朕真的没事,往后就能一直陪在你们母子身边。”说着他捏了捏长极的脸,“长极都会叫娘了也会自己走,长极真是聪颖,快叫一声父皇。” 长极当然是不会的,因为根本没有人教过。 他扭了扭脸,然后扑到裴月姝怀里,含着手指头观察萧玄誉,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那股机灵劲简直要溢出。 哪怕他不叫自己,萧玄誉也无比高兴,“朕这一走就是十个月,也不怪长极不认识父皇。” “多教教就会了。”裴月姝浅笑,唤了海棠进来,让她带着长极去玩。 萧玄誉还想和长极多待一会,可看着越发娇美的裴月姝,那还顾得上儿子。 他将她揽进怀里,倾诉衷肠。 “朕好想你,本来朕打算亲自去承德山庄接你们,可上次的刺客没有抓到,朕担心会牵连你们母子。” 萧玄誉无比庆幸她们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去南巡。 待在宫里虽然阴谋不断,但远没有阳谋那般危机四伏。 他不敢想象,她们母子若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遇刺,他会疯成什么样子。 “陛下瘦了很多。”她圈着他的腰身。 萧玄誉又红了眼眶,旁人只关心他这个皇帝有没有活下来,唯有她记挂着自己吃了多少苦头。 “不会再有下次了,朕一定会好好陪着你们。” 裴月姝目光微闪,“为了长极的安全,陛下往后还是少来景阳宫吧,或者,让长极多些弟弟妹妹。” 萧玄誉皱眉,他只爱慕她一人,自然不会再把旁的女子放在眼里。 可她说的又没错,长极现在是他唯一的孩子,若是他再宠爱她们,无异于是把她们架在火上炙烤。 是他不中用。 “你与长极姑且再忍忍,等除掉了季氏和霍氏,就不会再有威胁了。”萧玄誉眼中闪过几丝杀意。 上次的事,他始终觉得是季氏动的手,柳尚宫派了人去宫外报信,这是不争的事实,还有郑司刑的死,一定也是因为挡了她们的路。 “朕本来还想封你为贵妃,看来也要先搁置了。”萧玄誉心口闷闷的。 “无妨,我只盼着长极能平安长大。” 萧玄誉同样盼着。 景阳宫虽然空了好几个月,但里面的人日日清扫,跟她们走时没什么区别。 本来裴月姝回宫后,见过皇帝理应再去坤宁宫拜见皇后。 但萧玄誉现在提到皇后就来气,以长极身体不适为由,让裴月姝带着孩子回去休养,也不必日日去坤宁宫请安了。 至于太后那,他倒是亲自带着长极去了一趟。 太后本就和萧玄誉没多少感情,上次她又将萧玄誉得罪狠了,宫中人都知道,现在的慈宁宫不过就是个摆设。 但这两年魏太后身体越发不好,萧玄誉生怕她死后百姓会说他苛待嫡母,所以这些日子去得勤了些。 那位救了皇帝的神医也跟着进了宫,神医说他要想养好身子,这些日子需得戒骄戒躁,还得禁欲。 因着后面一条,后宫妃子也不敢去争宠,所以后宫还算是安宁。 “娘娘,林修仪求见。” 昨日皇帝下放了圣旨,封林才人为修仪,她救了皇帝,皇帝这些日子也一直召见她,就连裴月姝也没她见皇帝的次数多。 宫中人人都说又要出一位宠妃,说不定等林修仪将来有孕,皇帝还会封她。 第99章 娘娘务必要当心皇后 裴月姝者正在喂长极羹汤,长极身下坐着的是内造局刚做出来的婴儿车,她知道这其实是林霜见发明的东西。 “请她进来。” 鸢尾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疑惑她怎么愿意见她了,而且现在宫里的人都知道林霜见是皇后阵营的人,听说当初皇帝只是想封林霜见为婕妤,是皇后主动开口,这才封了九嫔之一。 林霜见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宫装,通身的打扮无比清爽,让人看一眼就心生喜欢。 在宫里快两年了,她们却还是头一次这样面对面说话。 “拜见宸妃娘娘,娘娘万安。”林霜见礼仪周到,一点都看不出以前还有行礼时连手都不知道放哪的窘境。 裴月姝脸上是温和的笑意,说了句请起就让人上茶。 “修仪来我这可是有事?”她开门见山的问道,她跟这宫里的女人都没有交情,林霜见来她这当然不可能是来叙旧的。 林霜见直勾勾地看着长极,眼眶突然泛起了红,“小殿下长得真可爱。” 长极张着嘴巴,等着娘亲喂食,哪怕裴月姝一直在吹凉他也不闹,乖巧得不像话。 裴月姝看了她一眼,将一勺莲子羹喂到长极口中,再拿帕子给他擦嘴。 她安慰道:“修仪这般年轻,迟早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不会了......”林霜见低下头,忍住哽咽,“我为陛下挡了一箭,太医说我虽捡回一条命,但这辈子都不可能怀上孩子了。” 裴月姝手上的动作顿住,看着她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悲悯。 “啊~”长极发出催促的声音,裴月姝这才回过神又喂了他一勺。 林霜见自嘲一笑,她来自现代,上过大学,有着最先进的思想,结果不过短短两年,就被这吃人的封建社会所同化。 区区不想怀孕,换做以前的她只是一笑了之,甚至觉得生孩子就是消耗自己,可现在,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下了。 没有孩子,没有家世,等皇帝一死,等待她的只有青灯古佛。 她抹了一把眼泪,“我来这并不是想要得到娘娘的同情,陛下如今宠着我,其中的原因我心知肚明,有我当靶子,娘娘和大皇子方能安然无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看清了,皇帝的宠爱也就那样,萧玄誉比这后宫的妃嫔还要残忍,他宠爱的也就只有对他有用的人,除了裴月姝,谁让她是他以前求之不得的白月光呢。 裴月姝继续喂长极吃东西,虽然林霜见什么都知道了,不过她怀不了孩子,为了将来,现在也只能紧紧攀着皇帝和她。 “至于我投入皇后门下,不过是因为当时形势所迫,我并没有为她做过任何事,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我不愿与娘娘为敌,今日来景阳宫,就是想和娘娘说句心里话,希望以后您能放我一条生路。” “修仪言重了,我没有那个本事。” 林霜见凄清一笑,无论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萧玄誉爱她和她生下了萧玄誉唯一的儿子,这都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萧玄誉一定会让大皇子继承皇位的,林霜见无比确信。 反正她从来没有做过得罪宸妃的事,还无形中成为了她的靶子,为她挡灾,她相信宸妃成为太后之后是不会为难她的。 她起身朝她行了一礼,“娘娘务必要当心皇后。” 说完她就带着阿碧离开,背影很是萧瑟。 “姑娘,要不要把她叫回来问清楚。”鸢尾道。 “不必了,皇后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假投诚,又怎么会把一些重要的事透露给她。” 说到底林霜见对于皇后而言不过就是个预先准备好的替死鬼,否则也不会弄得满宫人都知道她是她的人。 只不过林霜见好像什么都没看出来,居然天真地以为她在皇后座下什么都不用帮她做。 或许她看出来了,但是觉得萧玄誉会保着她。 裴月姝摇头笑了笑,那就更天真了。 “皇帝在前朝忙着处理向家和沈家,后宫里头也不会闲着,太后眼看着就要不行了,若我是皇后,必定会选在这个时候动手。” “皇后莫不是要把太后的死算在姑娘头上?”鸢尾道。 “很有可能,让宫里的人最近做事小心着些。” 鸢尾立即去办。 林霜见坐在轿撵上,脑子里满是长极可爱的模样,除去要拿孩子傍身,她现在也希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陪伴在自己身边。 “娘娘别难过了,您对陛下有救命之恩,陛下是不会亏待您的。”阿碧安慰道。 说起这个,其实林霜见也不知道那时候为何就义无反顾的扑了上去,要说是爱,可那时她对萧玄誉更多的是失望。 两年了,她也未曾能摆脱替身的身份,换成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心死。 张顺来突然带着人过来,“修仪娘娘,陛下正找您呢,您快随奴才去甘露殿吧。” 这条路是去景阳宫的必经之路,皇帝是怕她对宸妃说什么吧,毕竟他最近这么宠着自己。 林霜见像是吃了一只苍蝇,只觉无比恶心。 她真的累了,也后悔当初做了那个决定。 可戏没有唱完,还得接着演下去。 “本宫这就来。” 到了甘露殿外面,阿碧捂着嘴巴,有些害怕地看向林霜见。 林霜见却是坐直了身体,向嘉善是充仪,她是修仪,都是九嫔之一,没想到她们竟然平起平坐了。 被昔日看不起的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向嘉善的眼神像淬了毒一般。 “别得意,一个生不了孩子的人,又是那样的家世,我看你以后怎么活?” 林霜见被她戳到痛处,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她风轻云淡道,“娘娘是来面见陛下的吧?” “哼,与你何干!”向嘉善冷冷道。 既然她都已经逃不开替身和靶子的身份,不嚣张一点真对不起她受的这些委屈。 林霜见朝着向嘉善得意一笑,“的确与本宫没关系,但是娘娘想见陛下,本宫倒是可以进去为你通传,但陛下愿不愿意见您,本宫就没这个本事保证了。” 此言一出,就连张顺来都为林霜见捏了一把冷汗,惹谁不好偏要惹宫里脾气最大的这位。 而向嘉善看她的眼神已经要冒出火。 第100章 咱们长极生来就是要执掌天下的人 “修仪娘娘,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张顺来抹了一把汗,生怕林霜见再说下去,向嘉善会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陛下和向家人都回来了,要是传出向充仪在甘露殿外把林修仪打了的事,这谁知道该如何处理啊。 好在向嘉善存了几分理智,或许也是因为林霜见并不够格让她亲自动手,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林霜见一眼便带着人离开。 林霜见高昂着头颅,虽然这两年里她走了很多错路,起码在此时此刻,她将曾经欺辱她的人狠狠羞辱了回去。 又过了几日,裴月姝奉皇帝口谕,带长极去甘露殿。 霍弛带着贺兰辞刚好离开,他脚步一顿,突然朝她拱手,语气一如既往的高傲冷漠,“宸妃娘娘。” 贺兰辞看了裴月姝好一会,还是掐着自己的手心方才收回眼神低头行礼。 这世间竟会有如此美丽的女子,想来也是因为此,皇帝才会不顾名声将她弄进宫里。 而这个女子往后就是他的主子。 贺兰辞这一路走来像是被人推着前进,直到现在看到真人他的心才算是定了下来。 裴月姝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就抱着长极进去。 两人表演得天衣无缝,任谁都看不出来他们之间的真实关系。 只是裴月姝一直抓着长极的手,长极的目光放在霍弛身上,几次想朝他伸手,但被裴月姝摁住,想说什么但是又记不起来了。 “表弟?” “舅,舅!”长极看到他立马兴奋地伸手要抱。 周时章站在下首,看样子是皇帝在问话。 “卿卿你来得正好,周时章为朕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朕正头疼不知该奖赏他些什么?”萧玄誉朝裴月姝伸出手,裴月姝看了周时章一眼便抱着长极坐到萧玄誉身边。 周时章垂下眼眸,双手忍不住握成拳。 送宸妃回宫时,他也在护送的羽林卫中,亲自将心上人送进宫,让他消沉了很长一段时日。 可都没有如今亲眼看着更摧人心肝。 “陛下按规矩赏就是了。”裴月姝将长极放到他怀里,结果长极拍开了萧玄誉的手,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朝着周时章跑去。 “这孩子,在山庄时就格外黏着舅舅。”裴月姝笑了一声以缓解萧玄誉的尴尬。 他这个做父皇的,反倒是最不受长极待见的那个。 “表弟一表人才,武功也实属上乘,也不怪长极喜欢,朕倒是想让表弟做长极的师傅,以后教导他武艺。”萧玄誉揽着裴月姝的腰,又似宣誓主权般牵住了她的手。 长极也跑到了周时章脚边,朝他伸着手要抱,“舅舅!” 周时章借弯腰抱他的动作遮掩眼中的不甘与嫉妒。 “陛下的想法极好。”裴月姝并不知情周时章对她的心思,自然没看出这两人之间的机锋。 萧玄誉也是占有欲作祟,之前他就听说了周家又想要把卿卿娶回西北的意思,周时章与裴月姝年纪相仿,那人选自然是他。 他笑着看向周时章,“表弟意下如何呢?” 周时章只觉那两个字刺耳极了,“下臣愿意。” 他抱着长极不方便行礼,萧玄誉也没追究什么,又提起在京中的周长风和杨邵君。 “不如把忠勇侯和夫人一同叫进宫吧,就在景阳宫摆一桌家宴,长极周岁的时候朕没有赶上,也好趁此机会再热闹热闹。”他捏了捏裴月姝的脸,动作和眼神都极尽宠溺。 “都听陛下的。” “对了,朕还不知道长极在抓阄礼上抓了什么东西。” “长极贪吃,把美玉当成糕点了。” 萧玄誉哈哈大笑,“能吃是福,吃得多往后才能长得更加健壮。” 萧玄誉无比喜欢长极,无论他抓了什么,他都只会高兴。 至于后面长极又抓了印章的事,裴月姝没提。 “长极,到父皇这来,父皇让御厨给你做很多好吃的。”萧玄誉朝长极伸出手。 长极这次倒是极为给面,从周时章身上下来,跑到龙椅边,萧玄誉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晚上的家宴还算是融洽,在萧玄誉身上看不到什么皇帝架子,他还一口一个舅舅舅母,可把周长风和杨邵君都吓得不轻。 杨邵君便罢了,她不知道儿子对裴月姝的心思,面对皇帝的谦卑,渐渐对他有了改观,觉得他要是能一直对月姝和长极好下去,也不算太坏。 周长风和周时章则是味同嚼蜡,一顿家宴下来,脸都要笑僵了。 结束后,周长风起身告辞,杨邵君极为想念长极,裴月姝特意让她留在景阳宫多住几日,皇帝自是没有异议。 皇帝今晚也在景阳宫留宿,他牵起裴月姝的手,可还没再做什么,她就出言拒绝。 “陛下龙体要紧,还是回甘露殿安寝吧。” “卿卿,你是不是还在怪我?”萧玄誉面露难堪。 他回来之后,裴月姝就一直借口他的身体拒绝与他亲近。 那可件事已经过去一年了,难道还不够让她忘怀吗? “没有,只是长极年岁还这么小,陛下必须要顾好自己,哪怕不为别的,只为了我和长极。” 萧玄誉松了口气,忘却了就好。 “朕会的,朕只是想与你多呆一会,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在一起说说话。” 裴月姝靠在他的胸口上,没再拒绝。 “怎么听舅母说,长极还抓了个别的?”萧玄誉光是这样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的馨香就感到了一阵满足。 裴月姝目光微闪,是她故意让鸢尾说漏了嘴,再由杨邵君起头,这话才传到了萧玄誉的耳朵里。 “也没什么要紧的。” “说吧,朕是长极的爹,有什么不能知道的。”萧玄誉笑道。 “他抓了一枚印章,想来也是把那当成什么糕点了。” 萧玄誉脸上浮起满意之色,哪有爹爹不希望儿子将来有出息的。 “哪有那么大的糕点,咱们长极生来就是要执掌天下的人。” 他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裴月姝却久久没有搭话。 第101章 总觉得皇后不会设这么简单的局 她当然知道皇帝的意思,只是那样的话不适合她开口,甚至还要谦让谦让。 “陛下对长极期望太高了,我怕以后会让你失望,还是不要这么早就将这么重的担子交予长极。” 萧玄誉执起她的手,脸上的温柔的笑意,“朕意已决,卿卿就不要为长极推辞了,眼下朕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后宫那几个妃嫔家族势力都太过强盛,朕也不想她们生下皇子。” 裴月姝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萧玄誉的确很有先见之明,他也一直都牢记这句话。 所以才会在季宜灵快要嫁进宫当皇后时,用手段损了她的身体,让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孕。 这些是季宜灵临死前,萧玄誉告诉她的,赵宁媛再告诉自己,无非是想证明给她看,萧玄誉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有向嘉善和霍元瑶,她相信萧玄誉也对她们做过手脚,后面她们接连有孕也不过是因为她进了宫,萧玄誉想保她,也想把后宫的水搅得更浑。 至于季顺仪倒是个意外,她也实在太过好运,只一晚就怀上了萧玄誉的孩子,上辈子因为被季氏保护得太好,最后真的让这个孩子降世。 不过萧玄誉早就有了要铲除季氏的心,所以哪怕她们将大皇子养大了些,也逃不过最后被皇帝清除,抄家灭族的下场。 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怕是会给长极抹黑,这条路太难了,陛下若是真心疼爱长极就不要让他走这一条路。” 可萧玄誉做这么多只为根除那些让萧氏皇族如鲠在喉的豪族,当然是为了他的子孙后代,这大晋的江山,他也当然得留给最疼爱的孩子。 “别怕,有朕在呢,朕心中的皇后人选一直都是你,卿卿,等那些事结束,朕就会封你为皇后,到时候长极就是嫡长子,这样名正言顺的身份,没有人胆敢再指手画脚。” 这样的诺言,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给了几个女人听。 裴月姝没兴趣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真心,这番话她也只听出了萧玄誉短时间内并不会封长极为太子,只等向氏和季氏都被清除,等她成为了皇后,他才好名正言顺封太子。 她可等不了那么久。 翌日,季皇后以探病之名,带着几位高位的妃嫔都去慈宁宫看望太后。 裴月姝自然在其中,还有赵德妃和林修仪。 向充仪抱病没来,季顺仪脸还没治好,全宫上下都瞒着她,自然也不好叫她出门。 赵宁媛看了一眼皇后突然走到裴月姝身边,借着整理鬓角的功夫说道,“冲着你来的。” 裴月姝了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世的发展已经和上一世全然不同,往后怎么样,得全靠她自己了。 “长极呢?怎么没抱来让哀家看看。”太后伏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但一双眼睛还闪着精明的光。 寝殿里充斥着一股难闻的药味,季皇后和赵德妃都用帕子掩着口鼻,唯有裴月姝脸色不变。 “禀太后,长极被胡广福抱去甘露殿了。” 魏太后脸上闪过一丝可惜,“皇帝还真是喜爱大皇子,日日都要召见,哀家都是快入土的人了,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多看几眼小孙儿。” 这话说得违心,萧玄誉并不是太后的亲子,长极自然也不是她的亲孙子。 “宸妃妹妹,母后都这样了,不如你让人去跟陛下说一声,把大皇子抱来吧,否则传出去,对陛下和你的名声都不好。” 说着季皇后给了林霜见一个眼神,林霜见险些没拿稳茶盏,她虽没有这些女人心眼多,但也知道太后此时想见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本身就很不对劲。 季皇后倒是好心思,林霜见如今最得宠,出入甘露殿也最多,她去抱孩子自是最合适不过。 林霜见根本就不敢站起来,她当然知道大皇子要是出事,她这个把大皇子带来的人首当其冲。可忤逆皇后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赵德妃事不关己地喝茶,裴月姝微微皱眉,总觉得皇后不会设这么简单的局。 林霜见迟迟不起身,季皇后黑下脸,眼看场面焦灼起来。 裴月姝道:“长极顽皮,怕是闹起来会伤着太后,听说魏府喜得了一对龙凤胎,皇后娘娘不如将他们接进宫,也好用他们的喜气冲冲太后的病气。” 魏太后立马变了脸色,这是暗戳戳地在拿她那两个侄孙威胁她。 “还是不必了,哀家这一屋子病气,过给孩子们不好。”她讪讪道,再也不敢提长极的事。 几人出了慈宁宫,林霜见十分识相地跟着季皇后去了坤宁宫。 “没想到她这小门小户的出身还能有那样的眼界,知道宸妃妹妹以后前途不可限量。”赵德妃讽刺道。 她当初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居然会相信男人的誓言,即便她那个孩子平安生下来了,萧玄誉也不见得会封她的孩子为太子。 “永福宫如何了?” “你还有心情关心旁人?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 裴月姝淡淡一笑,“若是让季顺仪知道自己毁容了会如何?” 赵宁媛眼神变得凌厉,她就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善茬,当初向贵妃的孩子一定和她有关系。 “都已经到绝境了,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裴月姝脸色淡然地看向她,一点都不怕她去跟萧玄誉说些什么。 她有儿子,这将是她立于不败之地的绝技。 看样子,赵宁媛是不愿再接触萧玄誉,萧玄誉也不会给如今俨然要失控的赵家一个孩子,她要想得到善终,只能暂时和她联手。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我去办就是了。”赵宁媛说完就冷着脸离开。 脸对于后宫的女人来说,无疑跟命一样重要。 永福宫的人辛辛苦苦瞒了季顺仪大半年,但那些破洞百出的借口总会有被拆穿的一天。 当夜,永福宫就出了事,季顺仪又是上吊又是撞墙,被救下后,一直情绪崩溃的指着坤宁宫骂,附近几个宫殿的人被闹得睡不着,后面连皇帝都惊动了。 今夜萧玄誉宿在了景阳宫,因为萧玄誉要禁欲,裴月姝干脆带着长极一同睡。 萧玄誉也急着和儿子打好关系,所以并没有拒绝。 张顺来隔着幔帐小声禀报,裴月姝睁开眼,萧玄誉已经下床穿衣了。 “没什么事,你接着睡,朕去看看就回来。” 说是这样说,萧玄誉紧皱的眉头骗不了人。 第102章 皇后中毒,危在旦夕。 季顺仪寻死未果,季家在朝堂上闹了三四日,却是在内讧。 旁人不知道,季二老爷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女儿的脸是被皇后害的。 都还没当上太后呢,就这样折磨她的女儿,等大房得了势,还不得把二房狠狠踩在脚底下。 萧玄誉喜闻乐见,散朝后还把霍弛请到了甘露殿。 “小小姐也长大了些,何不把她接到京城,要是能放在宫里和长极一块养着,往后他们长大了也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总不会生分了去。” 萧玄誉这话说得诚恳,但霍弛哪里会听不出来他的小算盘。 想把他们霍氏的姑娘放到宫里做人质,他还不够格。 “这话陛下还是和微臣的叔父说吧,不过叔父格外疼爱这个孙女,怕是不会舍得。” “那真是可惜了,宫里孩子太少,朕也担心长极一个人会觉无趣。”萧玄誉说这话时,脸上满是身为人父的喜悦。 霍弛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陛下可以在京中挑选一些适龄的孩子入宫陪伴。” “好主意。” “陛下,大皇子来了。”胡广福话还没说完,一个奶团子就跑了进来。 长极走得相当稳当,因为每日萧玄誉都要见他,所以他对萧玄誉越发亲昵。 往常他都是直接爬上龙椅,这次却突然停在了半路,他仰着脑袋与霍弛大眼瞪小眼。 萧玄誉走过来将他抱起,在他脸上亲了一口,“长极饿不饿,要不要父皇喂你吃糕糕?” 长极指着霍弛,似乎是想起他曾经最爱喂自己吃东西,“糕糕。” 胡广福在一旁夸赞道,“小殿下小小年纪就这么好客,奴才这就让司膳房的人再备一些糕点送来。” 萧玄誉心情极好,让霍弛多留一会。 霍弛面无表情,心里却是苦涩到了极致。 长极在甘露殿不过待了半个时辰,海棠就来接人。 萧玄誉有些诧异,往常长极都会在这呆很久。 “景阳宫是出什么事了吗?” “启禀陛下,忠勇侯夫人进宫了。”海棠道。 萧玄誉点头,很是大方地将儿子让出。 没等他和霍弛说上几句话,后宫就又出了事。 皇后中毒,危在旦夕。 皇帝黑着脸离开,霍弛若有所思,季皇后要是真被人害了,那季家也就真成了笑话。 得知皇后已经被太医成功救治后,皇帝的脸色越发难看。 后宫的妃嫔都听闻消息来到坤宁宫。 “听说是服用了两种东西,混在一起后产生了剧毒。”吴美人覆在徐才人耳边轻声道,她来的早,这些消息是她听坤宁宫的宫人锁的。 “怎么可能,皇后的膳食都有专人试毒,那试毒的人怎么没事?” “什么没事,已经死了,那毒是等了一个时辰才发作的,也正是那试毒的太监死了,旁人才发现膳食有问题,太医来得及时,这才救了皇后一条命。” “好歹毒的心思啊,也不知是谁......”徐才人收回话,她们见德妃和宸妃走来,纷纷行礼。 赵宁媛已经听到了她们说的话,她看了裴月姝一眼,自然不会以为是她做的。 原以为季宜灵要在太后身上动手脚,没想到这么狠,对自己动了手。 也是季家内部压力太大了,她才不得不以此卖惨。 “事情还没有定论,两位妹妹还是少说话为妙。”赵宁媛撇了她们一眼,能从坤宁宫传出来的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 两人连连认错,然后跟着她们一同进殿。 没过多久,林霜见和向嘉善也来了,还有谢婕妤和几位宝林,除了季顺仪外几乎都来齐了。 萧玄誉在里面坐着,季皇后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倒真像那么回事。 “怎么都来了。”萧玄誉皱眉,尤其是看到裴月姝,他生怕皇后会把这盆脏水泼到她身上。 此时裴月姝肚子里没有孩子,若真有个万一,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保她。 他叫她们看过皇后就回去,结果杜嬷嬷突然跪在了地上。 “陛下,娘娘遇害,肯定是后宫之人有关,您可一定得为娘娘做主啊!” “朕自会查明。”萧玄誉不耐烦道。 “娘娘昏迷之前曾有交代,让尚宫局的人前去各宫搜查,眼下嫌烦未定,老奴担心她们会回去毁灭证据。”杜嬷嬷重重磕在了地上。 赵宁媛和向嘉善都变了脸色,这要是有人在她们宫里放了什么东西,哪还说得清啊。 裴月姝却是担心起了长极,还好有杨邵君在,她精通武艺,想来也不会有事。 “娘娘真是好大的威风,说搜宫就搜宫,要是有心人带了什么东西进去又被搜出来,那岂不是白的都变成了黑的?” 向嘉善怕季宜灵是冲着她来的,急忙开口。 其余妃嫔也觉是这个理,表情都很是害怕,伤害皇后的罪名她们可担不起。 季宜灵颤着手掀开了幔帐的一个角,“咳咳......充仪此话有失偏颇,本宫从未做过这般令人诟病的事,届时搜出东西,本宫必定会好好追查来源,不会冤了任何一位姐妹。” “那皇后可要让人好好搜搜永福宫,毕竟你们姐妹之间的恩怨可不轻啊。”向嘉善讥笑道。 季皇后被气得不轻,被明夏喂了一杯水才堪堪止住。 “行了,你少说两句。”萧玄誉瞪了她一眼,在宫里要说谁的恩怨与皇后最多,当然要属向嘉善。 只是向嘉善现在成了落水狗,怕是也没这个能耐。 林霜见揪着手帕,前几日她没有为皇后办事,皇后把她叫到坤宁宫狠狠发了一顿脾气,甚至还拿林家来威胁她。 她真是害怕极了,好在皇后并没有让她在做什么,只是让她去宫外寻一味药,她照做了,也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可一想又不对,皇后想除掉她哪用得着这样伤害自己,而且也没有除掉她的理由。 第103章 万万没想到这事会落到她头上 就是林家一家老小的命如今都被皇后捏在手里,她虽然和那些人没有什么感情,但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死,不然也太对不起原主了。 萧玄誉若有所思地看向季宜灵,一时也不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众人静坐了片刻,很快坤宁宫的人就将搜到的东西带了过来。 “谢婕妤,你有什么要说的。” 让众人出乎意料的是,东西是从嘉元殿搜出来的,那瓷瓶里的正是掺在皇后饮食的其中一味药,这药单吃并没有毒性,要与另一味川癀配在一起,才会激发毒性。 谢婕妤站起身,万万没想到这事会落到她头上。 “陛下明察,臣妾绝无谋害皇后之心!”谢婕妤跪在地上,背脊挺直,语气肯定。 她也是仰仗家里的功劳入宫,只是她早就看透了男人的秉性,知道皇帝的宠爱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头上那几个女人的地位又无人可撼动,不如她老老实实当她的婕妤,反正有谢家在,陛下和宫中的奴才总是不敢亏待她的。 她在宫中这四年从未得罪过人,除了上次替皇后执掌后宫,莫非就是因为那次皇后记恨她僭越? 谢婕妤脸色发白,十根手指紧紧攥着衣裙。 “这东西可是你宫中之物?”萧玄誉问。 谢婕妤点头,“臣妾前些日子突发了皮疹,太医说要用此物化水泡浴,方能缓解。” “陛下,婕妤已经承认这东西是她宫里的,臣妾可没有让人搜宫时在各位妹妹宫里动手脚。”季皇后虚弱道。 萧玄誉点头,即便是最不服气的向嘉善也没了话说。 “把伺候谢婕妤的太医叫过来。” 裴月姝看了一眼谢婕妤,只是思索间就明白了皇后的用意,她给鸢尾使了个眼色,鸢尾机灵地附耳过来。 “宸妃妹妹这是在说什么呢?莫不是做了亏心事忙着让人去销毁证据。”向嘉善眼波流转。 “向充仪误会了,天色不早,我只是交代宫里人早些将我舅母送出宫。”裴月姝故意咬重了充仪二字,宫里向来只论尊卑和恩宠。 向嘉善这声妹妹显得极为不合时宜,今非昔比了。 向嘉善扭过头去,无比气愤当初那条蛇怎么就没咬死她,反而咬死了郑司刑。 太医很快就来了,也佐证了谢婕妤的话。 只是那太医看过瓶中的药后,算了算他交代谢婕妤的药量,发现竟少了大半。 按照三天泡浴二两,就是用上一个月也不可能只剩这么点,更何况谢婕妤才用了半个月。 “这......这下臣也不知道,这药为什么少了这么多,或许是娘娘每次多用了些。” 谢婕妤连连摇头,“本宫没有,每次都是佩兰亲自称了重量放到水中,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谢婕妤这是承认了这瓷瓶中的确少了药?”季皇后眼神一凛。 宫中用药,太医院都会有严格的记录,这几个月的确只有嘉元殿要了那份药。 “是少了,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用这药毒害皇后娘娘,而且太医也说了,此药无毒,我光用了此物并不足以伤害皇后娘娘。” 萧玄誉没了耐心,目光冷肃地看向谢婕妤身边的宫女,“你是佩兰。” “奴婢正是,婕妤说的没有错,每次泡浴,都是奴婢亲自称药,用的时候并无发觉,现在听太医说起,这才发现这瓶中少了许多药粉,或许是宫里有别的居心叵测的人,悄悄偷拿了此物,意图陷害婕妤啊。”佩兰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萧玄誉眼中闪过赞许,这宫女倒是机警。 他也不信这件事是谢婕妤做的,而且谢婕妤的祖父手里有兵,他不能让谢婕妤出事。 “传朕旨意,将嘉元殿的宫人都带去司刑房受审。” “陛下此举也未免太过偏心谢婕妤,该把佩兰也拉去一块受审才对。”季婕妤道。 萧玄誉看了她一眼,季婕妤吓了一跳。 “把她也带走。” 等待的过程无疑是煎熬的,尤其是谢婕妤,在没有彻底脱罪之前,她根本不敢从地上起来。 萧玄誉看了一眼裴月姝,这都一个时辰了,晚膳都过了,“长极夜里总是哭闹,朕实在不放心,宸妃你先回景阳宫吧。” “宫女没来禀报,想来长极睡得很好,此事没有了解,我等回去也是惴惴不安。” 所有人都诧异地看了裴月姝一眼,不明白她留下来做什么。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司刑房终于审出了结果。 来回话的人是汪琼,向嘉善一看到她脸色就发青。 “禀陛下,娘娘,嘉元殿一位叫紫珠的宫女招认了。” “是谁指使她藏药?” 汪琼看了一眼谢婕妤,“正是婕妤娘娘。” 谢婕妤终于撑不住瘫软在地,她气得浑身发抖,“......胡说八道!” “把人带进来。”萧玄誉眉头紧皱。 紫珠已经被带到殿外,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她的衣服就染上了许多血迹,妃嫔们哪见过这种架势,纷纷掩着口鼻不敢再看。 “如实交代,否则朕定会让你求死不得。” 紫珠被吓得瑟瑟发抖,她哭喊着爬到谢婕妤身边,在触碰她的一瞬间被司刑房的人拉开,“娘娘救我啊,奴婢不想死,若不是娘娘拿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也做不出这些事......奴婢实在是良心难安,不敢把这事嫁祸到宸妃娘娘身上。” 萧玄誉眯了眯眼,这宫女的语气和表情都不像作假,莫非真是谢婕妤狼子野心,想毒害皇后陷害宸妃? “你如实说,朕会宽恕你的家人。” 紫珠听这话整个人都松了口气,“陛下!是婕妤娘娘嫉妒宸妃受宠,她的母家连连升迁,眼看着忠勇侯就要接管谢家的兵权,这才想出了这个毒计。” “她让奴婢每日偷藏一些药粉,又买通了司膳房的人,将药粉与另一种药下在了皇后娘娘的饮食里,等奴婢被带去拷问时,让奴婢死咬住宸妃不放,以上所言都属实,人证物证,奴婢都保留着,是万万抵赖不得的,奴婢身死无所谓,只求陛下能看在奴婢迷途知返的份上救救奴婢的家人。” 动机和证据听着都没有问题,周长风是个人才,谢将军年事已高,他的确有这个想法,可这样一来谢家的势力就会衰减,也许此事谢家也搀和进来了。 第104章 谢静怡的死讯传了出去 谢婕妤脸上满是不可思议,虽然她的父亲也因为此事几次递信进来,让她劝着陛下,千万不要将谢家的兵权让给他人。 但皇帝明显是要给大皇子造势,她在皇帝心中的分量怎么可能比得上宸妃和大皇子。 她也只能将此事压下,谢家沦落到此,说到底还是因为谢家并没有出一个能接任谢老将军的子孙,皇帝是明君,到最后这兵权不是给周家就是给别家,没人拦得住。 偏偏这时,司刑房的人又从嘉元殿搜出了谢家递进宫的那些信件,言语间都是催促谢婕妤想想办法,让皇帝不要收掉他们家的兵权。 眼下什么证据都有了,萧玄誉看着谢婕妤的眼神也变得冷肃。 谢婕妤无助地掉下眼泪,“陛下,冤枉啊,我进宫这么多年,从未害过人,也从未生过事,我只盼着在宫中安稳度日,也知我谢家气数将尽,又怎么会做这无谓挣扎的事,我可以用我谢氏全族起誓......” 赵宁媛脸上涌起几分不忍,她和谢静怡也算是手帕交,只是谢静怡也进了宫,刚进宫时,皇帝还很喜欢她娴静的性子,所以她出于嫉妒,对她越发冷淡,但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交集。 可眼下看到她这个样子,赵宁媛心中唯有心疼。 “陛下,紫珠的话只是她的一面之词,而且此事还有一处疑点,那川癀又是何处得来的?” 谢婕妤猛地看向赵宁媛,眼泪不断滑落。 裴月姝却冷冷道,“谢家都能递信进来,区区送几味药进来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另一位药在太医院留了档,恐怕只是为了将戏演足,好让紫珠将她拖下水。 “宸妃姐姐,我真的没有做这件事,也没有要陷害你。”谢婕妤已经是泪流满面,她知道皇帝对裴月姝的心思,她都认定自己有罪了,皇帝又怎么会信自己。 “平常看宸妃对姐妹们友善有加,没想到也有这么冷漠无情的一面。”季婕妤笑道。 裴月姝没有接话,皇帝又瞪了季婕妤一眼,“宸妃差点受了冤屈,难道连说句气话的权利都没有吗?” 季婕妤一脸委屈,这陛下的心都不知道偏到什么地方去了。 这时林霜见又冷不丁地附和了一句,“是啊,这谢家都能递信进来,恐怕那川癀也是被他们悄悄塞进来的。” 谢婕妤依旧喊冤,萧玄誉被她哭得头疼,转头问起了皇后,“皇后打算如何处理?” “难为陛下和众姐妹在这坐了这么久,谢婕妤既然不认罪,那便先将她禁足在嘉元殿,等派人去谢府探查,等证据确凿再一并发落。” 萧玄誉点头,让人将谢婕妤送回嘉元殿,再三申明不许她寻死。 然后就牵着裴月姝的手离开了这里。 赵宁媛和向嘉善她们也走了,林霜见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和皇后说,但看她脸色苍白的模样,只能作罢。 “皇后娘娘都成这样了,陛下居然还只顾着宸妃。”季婕妤愤恨道。 季宜灵看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 她是瞧不起萧玄誉,也不在乎他宠爱谁,但决不允许有别的女人爬到她头上。 不过过了今晚,那个女人就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季宜灵脸上扬起一个恶毒的笑。 “朕没想到封赏周家人会闹出这么多事,是朕考虑不周险些连累了你。”回到景阳宫,萧玄誉心里很是后怕。 “不怪陛下,怪只怪总有人贪心不足。” “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朕总是会站在你这边,只是现在季氏势力依旧强盛,还需你受些委屈,等朕铲除掉那些人,往后的后宫就没有人再能陷害你。” 裴月姝扯动嘴角,萧玄誉捏了捏她的脸,就回甘露殿忙碌了,他还得派人去谢府探查。 偌大的嘉元殿,此时只有谢婕妤和看守她的几位司刑房女官。 谢静怡跌坐在床边魂不守舍,这时一股迷香从窗外吹进来,几位女官突然倒在了地上。 她听到声响木然地扭过头,却见一黑衣人手里拿着三尺白绫站在她身后。 “不......不要!”她瞪大眼睛。 第二天,嘉元殿传出一声尖叫,那几位女官慌不择路地跑出来,“婕妤上吊自尽了!” 谢静怡的死讯传了出去,原本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慌得不行的谢家人,突然就闭口不言。 他们只是送信进宫,逼着谢婕妤为他们想想办法,这事究竟是不是她做的,他们也不清楚。 但谢婕妤死了,就意味着死无对证,他们只要咬死了不知情,皇帝就拿他们没办法。 唯有谢老将军掩面痛哭,他这孙女终归还是折在了宫里,他万分悔恨当初没能阻止大儿子将她送进宫。 季皇后今日精神了很多,还亲自去了甘露殿。 “谢婕妤畏罪自戕,皇后不去处理她的事来朕这里做什么?”萧玄誉心情不是很好,对季宜灵越发没了耐心。 “陛下,谢婕妤死得蹊跷,被那么女官看着,她不可能自戕,而且臣妾也审问过了,那几个女官半夜突然晕了过去,可见谢婕妤是被旁人杀害的。” 萧玄誉目光微闪,“有何证据?” “掉在窗台的香灰,臣妾已经叫太医验过了,正是迷魂香。” 萧玄誉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本以为这事已经到此为此,但看季宜灵的样子,敢情只是刚开始。 “陛下,昨晚嘉元殿外面守着不少宫中的禁军,那人能越过这道防线悄无声息地潜入嘉元殿,可见武功高深,如此恐怖之人,臣妾甚是担心陛下往后的安危。”季宜灵意味深长道。 第105章 还不赶紧招认! “所以,为了陛下的安危,宫中必须彻查一次,而且谢婕妤既是被人杀害,那说明昨日一事存在遗漏,说不定谢婕妤真的是被冤枉的,幕后之人为了不被揪出,这才冒险杀害了她。” 不等萧玄誉说话的机会,季宜灵就已经叫来了尚宫局的人,柳尚宫虽然死了,但尚宫局上上下下几乎都是季氏的人,哪怕新换了尚宫,没过几日还是被季宜灵弄老实了。 “戚尚宫,本宫命你,现在就带着人去各宫抓拿会武之辈,先全部押到坤宁宫。” “是。” 萧玄誉黑着脸,想说什么但又找不出说辞。 景阳宫和长信宫首当其冲,金露和小路子会武,但是他们从没有在外人面前展示过,也混过了尚宫局的试探。 长信宫也没有搜出什么人,倒是向嘉善身边的太监刘忠被带走了,还有六房三局,搜出来不少人,几乎都是各个家族埋在宫里的探子。 季宜灵这是要把肃清后宫。 裴月姝正哄着长极玩,见此脸上反倒扬起了一个笑。 经过审问,那些人虽然都不承认昨夜去了嘉元殿,但季皇后还是找出了他们是潜伏在宫里的罪证,因此全部关进了司刑房。 其中大部分是向家的探子,这可把向嘉善气得不轻。 既然都不是,此案又陷入了僵局,直到尚宫局的人顺着紫珠这条线索往下查,发现紫珠的家人几年前就得瘟疫全死了。 她只是嘉元殿的二等宫女,谢婕妤对她并不亲厚所以不知道此事。 既然她已经没有了家人,说明她昨晚控诉谢婕妤的那些话全部都是假的,谢婕妤确实是被冤枉了。 证据确凿,紫珠满头大汗,还妄想当着皇帝和皇后的面咬舌自尽,但被汪琼眼疾手快地扼住了脖颈。 “还不赶紧招认!” “紫珠,你这般拼死拼活地为那人卖命,本宫真的很好奇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不过本宫手里有一个好消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季皇后道。 紫珠被汪琼控制着,根本张不了口,而且看她的表情,是绝不会供出幕后之人。 “呵呵,你以为你的家人都死于那场瘟疫,殊不知你还有弟弟活了下来,本宫已经派人去寻他的踪迹,相信不日就能有消息。” 紫珠犹如死水的眼中突然迸发出一股光芒。 “不过我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了,怕是有心人怕你会反水,先一步本宫的人找到你的弟弟就不好了。” 紫珠疯狂地扭着头,汪琼见她没有自杀的意图,松开了一些。 “......别伤害我弟弟,我招。”紫珠佝偻着身体,她若是不说,皇后一定会杀了她弟弟泄愤。 汪琼附耳在她嘴边,听闻紫珠招认的人,她愣在了原地。 明夏走到她身边,汪琼木着脸将幕后之后的人身份告知了她。 皇后那半天没有动静,萧玄誉坐直了身体。 裴月姝在他下首坐着,突然一个小太监手持利刃朝她扑来,金露为了救主,下意识上前阻挡,可这也暴露了她会武艺的事实。 季皇后冷笑,“宸妃身边的人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拿下这个杀害谢婕妤的凶手!” 原来那太监是季皇后的人,刚刚的举动不过是逼着金露暴露。 萧玄誉还以为金露和金桔是他的人,金露会武的事他也知道,听闻皇后所言只觉大事不妙。 这件事绕了这么久果然还是冲着裴月姝来的。 坤宁宫和尚宫局的人一拥而上,裴月姝拦着金露面前,“放肆,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动我的人?” “宸妃,你就别再演戏了,紫珠已经招供,这件事就是你指使的!”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不是谢婕妤意图诬陷宸妃吗?怎么又成了宸妃指使紫珠谋害皇后? 紫珠低着头不发一言,可见皇后说的都是真的。 “天呐,如果裴宸妃,那她隐藏的也太深了,还害了谢婕妤一条命。” “真看不出宸妃居然这么恶毒。”几位才人小声感慨道。 林霜见看了她们一眼,明明整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可她的一颗心跳得异常快。 “她昨日攀扯谢婕妤的时候,皇后信了,今日又来攀扯我,皇后还要信,那往后是不是要将后宫的姐妹一一攀扯一遍这件事才算完吗?”裴月姝自是不服。 萧玄誉目光担忧地看着她,正要开口又被皇后打断。 “昨日之事,本宫想了一晚上,总觉得不对,谢婕妤是出了名的不争不抢,且她明明知道哪怕把你和周家拉下马,这谢家的兵权也保不住,那么她又为何要陷害你?” “倒是你!一旦谢婕妤获罪,谢氏遭受连累,这谢家的兵符怕是第二天就会给你舅舅,宸妃,你这嫌疑可真是不小啊,身边还藏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奴婢,你怕此事会节外生枝,所以才派了金露去嘉元殿做出谢婕妤畏罪自戕的假象,只是你的奴婢太不当心,居然忘记了清理窗台上的香灰,让本宫抓到了把柄。” “这只不过是皇后的臆测。” 季皇后冷笑,“臆不臆测的,查查就知道了。” 她挥了挥手,陆英和云苓就被人押了进来。 自裴月姝生产后,她们二人就去了太医院。 “宸妃,本宫可在这两人的院子里搜出了不少药材,其中正好有川癀。” 陆英跪在地上喊冤道,“陛下明鉴,民女是医女,屋中存放些药材是再正常不过。” “这川癀又不是什么治病之物,你留着它做什么?”季皇后道。 陆英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民女也不知道,为何送进来的这一批药材中突然多了一份川癀。” “笑话!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景阳宫待了好几个月,是宸妃的心腹,一定是宸妃让你去置办的川癀,再让嘉元殿的紫珠里应外合,意图毒害本宫,再将这一切嫁祸到谢婕妤身上,又能除了本宫,又能拿到谢氏的兵权,可谓是一石二鸟!证据确凿,宸妃你有何话要说?” 裴月姝眉头紧皱,这突然出现了一份川癀,实在是很难解释,她又不能暴露那两人是霍弛的人。 “如此就下结论,皇后未免太过武断,实在是让人联想皇后的真实目的。”萧玄誉冷哼。 紫珠刚刚才招供,季皇后却早就查起了裴月姝,针对之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皇后却是突然跪在了正中间,“陛下!” “臣妾身为一国之母却差点被奸人毒害,如今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臣妾为了探查此事,耗费了不知道多少人力物力,结果陛下却因为偏袒无视臣妾的努力,臣妾失望至极,若陛下再被这奸妃迷惑,那臣妾就不得不让前朝官员和天下百姓为臣妾做主了!” 第106章 你没死? 季皇后这一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就连萧玄誉也被她这气势震住了片刻, 他脸色铁青,“荒谬,宸妃若真是这一系列的凶手,她既能想出这么缜密的局,又为何会贸然杀谢婕妤,还留下了那么明显的破绽,这你如何解释。” 季皇后先是面露悲痛,“陛下可真是偏袒宸妃,昨日婕妤受冤时,您连一句话都不曾为她说过,臣妾与谢婕妤伺候您这么多年,实在是让我等心寒啊。” 其余的妃嫔闻言也落下眼泪,自宸妃进宫,皇帝的目光就全在她一个人身上,若宸妃真的这么恶毒,往后她们的下场还不一定有谢婕妤这么好。 赵德妃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裴月姝,她知道她不是简单的人物,而且她有儿子,怕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皇后算计死。 果然季皇后还有后手,她拿出一摞信件,“陛下,你以为你护着的女人真是什么简单人物吗?她本就是被你抢进宫,你真以为她心里对你没有一点恨意吗?就在您南巡之际,周家人入京,他们可是一路打通了前往西北的关卡,周刺史更是频繁联络西北各地的刺史,他们只盼着您驾崩,好带着大皇子前往西北登基呢。” 萧玄誉的脸色几乎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赵宁媛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思索起自己抚养大皇子的可行性。 “皇后娘娘准备得可真齐全。”裴月姝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慌乱之色。 季皇后从地上起来,她高昂着头颅,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 “本宫执掌后宫多年,从未有过纰漏,自然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这奸妃为祸后宫,大晋的江山绝不可能交到你这居心叵测的人手里!” 裴月姝没理她,转身看着萧玄誉眼神坚定道,“我没有做过。” 可萧玄誉看她的目光是那样复杂,她不是说不愿长极承担那么重的担子吗?为何又在他还没死的时候让周家人做那些事? 裴月姝凄凉一笑,“陛下,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会站在我这边。” 可这事已经涉及到了萧家的江山,这江山,他是想给长极,但前提是,由他给。 这便是萧玄誉口口声声的爱她呢,不过是他自以为是的深情罢了,他最爱的从来都是自己。 裴月姝摇摇头,“把谢婕妤带进来吧。” 季皇后眼神一凛,谢婕妤不是死了吗?难不成她还想当众验尸,可验尸又能说明什么呢? 可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是,谢婕妤是被人扶着走进来的。 萧玄誉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季皇后后退了几步,其余妃嫔也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臣妾拜见陛下......”谢静怡平静地跪下行礼,她那纤细脖颈上,一道紫红色的勒痕无比吓人。 “你没死?”季皇后不可置信。 “承蒙宸妃姐姐早有远见,派了人来嘉元殿看顾臣妾,臣妾这才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想起昨晚的艰险,谢婕妤到如今还是心有余悸。 她咳嗽了几声,用此时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道,“禀陛下,是宸妃救了我,若此事真是宸妃所为,她应该是最希望臣妾去死的人.......” 她又讲述起了昨晚的事。 那些女官倒下后,一个黑衣人就用白绫强行把她勒住,然后吊到房梁上,许是他怕被人发现,所以并没有亲眼看着谢婕妤咽气就立马离开了。 独留谢婕妤在那挣扎着等死,也就在此时,金露出现,将她从房梁上放了下来,又和司刑房的那些女官说好了,让谢婕妤装死,好引出真正的凶手。 谢婕妤死里逃生,为了洗清冤屈自是照做了。 第二日她被白布盖着,又有那几位女官作掩护,所以并没有被人看出破绽。 “陛下,真正杀我之人,我虽然没看清楚他的脸,但我能确定他是个男人,且在挣扎中我抓伤了他的手背,如今我的手上还残存着血迹,短短一日的功夫,那伤痕绝不会完全愈合,陛下大可找出他,再比对他的伤痕和我的指痕。” 谢婕妤举着双手,她的几根指缝间的确有血迹。 “胡广福!”萧玄誉厉声道。 胡广福直起腰,立马带着人去筛查宫中的太监和侍卫。 因为所有人都以为谢婕妤死了,根本就没防着她这一手,所以很快,手背上有伤的人就都被带了过来。 季皇后脸色平静,但对上裴月姝的视线时,表情有几分皲裂。 那太监察觉不妙想要自尽,可惜没来得及,等他被带过来看到谢婕妤活生生站着时,脸已经白了。 “这人不是皇后娘娘宫里吗?如果本宫没记错,应该是皇后宫里负责验毒的太监。”向嘉善掩唇笑道。 季宜灵和裴月姝,无论是哪个女人被斗败,她都无比高兴。 其余嫔妃也在议论纷纷,很明显这变成了皇后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 “皇后如今还有什么话说?”萧玄誉冷冷道。 “皇后娘娘应该没准备回答的说辞,那我便替娘娘说吧。”裴月姝站了出来。 她拍了拍手,就有人抬着一个人进来,正是为季皇后试毒而死的那个小太监。 白太医和孙太医跟随在旁,朝着皇帝行礼问安。 “两位太医,这小城子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死的?” “启禀皇上娘娘,小城子的尸身虽被人故意毁坏了一些,但臣等还是验明,他并不是死于那两种药物混合产生的剧毒,而是死于寻常的毒物。” 赵德妃讥笑,果然坤宁宫传出的消息不可信。 “这么说来,皇后娘娘的饮食里有两种毒,只是这试毒的太监和娘娘分别一人中了一种?” 她这话嘲讽意味极浓。 第107章 突然看向了一个人 可季皇后明显不是普通人,“看来想要本宫命的人还真不少啊。” 向嘉善简直要被她的厚脸皮惊住。 “事到如今,皇后娘娘还要狡辩吗?事实都摆在眼前了,那膳食里根本没毒,那小太监是被你毒死的,你不过是自己服了那两种药材假装......” 季皇后打断她的话,“两位太医!你们只说小城子死于别的毒物,那有没有可能他本就中了两种毒,只是试毒时服用的川癀和阳栌太少,导致并不致命呢?” “这......”白太医和孙太医互看一眼,“若是少量的话的确有这种可能。” 这话就反驳了向嘉善那番话。 季皇后露出胜利的笑。 而此时被压过来的那名太监失控了,他开始疯狂挣扎,嘴里还喃喃道:“我杀错人了......” “我杀错人了!” “宸妃,他好像要招供了,你不审审吗?”季皇后笑得肆意。 裴月姝微微抿唇,看来她早就找好了替死鬼,所以才会这般有恃无恐。 前朝还有她的父亲,裴月姝也没指望这次能将她扳倒,时候还长,有的是机会。 裴月姝勾唇,“有皇后在这,我怎好越俎代庖。” “方才是本宫没有查明险些冤了妹妹,本宫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这人是你抓的,还是妹妹自行解决吧。” 她们二人刚刚还剑拔弩张,现在却笑脸相迎地说起了话,在场的人都无比叹服。 萧玄誉端坐着没再说话,显然是对那件事无法释怀。 裴月姝此时也没心情理会他,“小瑞子,我且问你,你为何要杀谢婕妤?” 小瑞子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逃不过一个死,干脆痛快地招了。 “奴才和小城子一同进宫,是十余年的兄弟,奴才只是想为小城子报仇。” “可昨日谢婕妤谋害皇后的消息并未传扬出去,你一个小小的试毒太监,是如何得知此事与谢婕妤有关?” 小瑞子沉默片刻,突然看向了一个人。 林霜见如遭雷击,全身止不住的颤抖。 赵宁媛和谢静怡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只有向嘉善露出一个了然的笑。 她和皇后斗了这么多年,哪里不懂她的种种手段,她做事往往都会留后手,林霜见真的以为在她身边什么事不做还能高枕无忧? 殊不知是被她养的一只替罪羔羊而已。 “是她!是她告诉我,小城子是被谢婕妤杀的,又让奴才亲自去找谢婕妤报仇!”小瑞子开始疯狂挣扎,动作间也暴露了他会武功的事实。 在场人无不惊愕,这事闹了这么多次反转,最后的凶手竟然是林霜见。 萧玄誉捏着龙首的手松开,他看向林霜见,表情却是无比沉重。 “凭你一人之言,不足以定罪,况且你是皇后宫里的人,保不齐有人指使。” 林霜见热泪盈眶,萧玄誉没有放弃她,他果然相信自己,也愿意保护自己,就冲着这一点,她这两年付出的真心也没有白费。 可她身边的阿碧却突然慌慌张张地跪下,“陛下,饶了奴婢一命吧,奴婢只是听命行事......” 林霜见瞪大眼睛,似乎从来没认识过这个尽心伺候了她两年的宫女,明明她待她犹如亲姐妹。 “你......” “陛下,奴婢也只是听了婕妤娘娘的吩咐,托了人去宫外悄悄买了些阳栌,奴婢买之前真的不知道这个药材的用途啊!” “好你个林修仪,亏得本宫留你在身边处处照拂,没想到你竟然想置本宫于死地!”季皇后言辞犀利。 林霜见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那药是她买得不错,可那是皇后吩咐她的,说是一味能让人怀孩子的药,她是皇后不好去太医院索要,才让人悄悄去办。 林家老小都被季皇后捏在手里,更何况她那时没去抱大皇子触怒了季皇后,明明知道这味药不简单,但还是答应了。 只是她留了个心眼,特意查了医书,知道这药没毒才敢让阿碧去置办。 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季皇后留的一个后手。 贴身宫女出来检举,再加上林霜见这失魂落魄的样子,甚至连为自己辩解都不曾,场上的人便已经信了大半。 “这林修仪一直都是皇后的人,结果她却不为皇后办事,皇后怎么可能容得下她,而宸妃又是陛下的心头爱,这林修仪是新宠却从此怀不了孩子,怕是想一石二鸟,铲除了皇后和宸妃,仗着自己得宠,好把大皇子占为己有呢。”吴美人窃窃私语道。 徐才人也觉得是这样,“可怜了谢婕妤,分明没有挡什么人的路,却被算计成这样,好在宸妃娘娘机敏,派人救了她一命。” 看着林霜见朝他投来的求救之色,萧玄誉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连为自己辩解都不敢,他又能说什么? “陛下,林修仪胆大包天接连算计了三位宫妃,还险些害死臣妾和谢婕妤,实在是罪不可赦,她如此肆无忌惮,恐怕也是仗着她曾经救过您,若是不严惩,恐怕会越发助长她的气焰,往后这后宫岂非永无宁日?”季皇后道。 萧玄誉疲惫地闭上眼,“皇后身体刚刚痊愈,还是别操心那么多了,这事交由宸妃全权主理,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裴月姝没有给季皇后机会,“是。” 萧玄誉带着人走了,季皇后目光冷了下来,她走到裴月姝面前,“真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才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上次景阳宫闹蛇也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吧,是你故意让我们背上弑君的罪名。” “皇后娘娘说得我实在听不懂,我哪有那样的能耐组织杀手去刺杀陛下,陛下若是出事,对我可没有好处。” 季皇后冷笑,“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恭送皇后。”裴月姝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中展现出一丝杀意。 赵宁媛和向嘉善事不关己,也跟着走了,剩下的人也都散去。 陈宝林扯着帕子,但在林霜见看向她时,她急忙躲开视线,匆忙离开。 裴月姝走到林霜见面前,不日前她还来提醒她小心皇后,她自己却没有听进去。 第108章 牺牲她,萧玄誉也不觉得可惜 “林修仪,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一定觉得我很蠢吧。”林霜见喃喃道。 “宫里是不会有蠢人的。”因为那些人早就死了。 林霜见凄清一笑,这样就够了,萧玄誉让宸妃接管此事,就是想要保住她的性命,她不能奢求太多。 裴月姝让人将她和阿碧带去了司刑房分开关押,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将一切查明。 其实也没费她多大心力,因为那些东西早就被人提起准备好了。 清音阁中找出了林霜见亲笔写的买药方子,她宫中也有一个太监招认,是林霜见指使他将一包阳栌藏到了陆英房内,还有毒死小城子的毒也在她的妆匣中找到。 人证物证俱在,林霜见想要脱罪怕是难了。 “陛下,大皇子来了。”胡广福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 这些日子萧玄誉的心情明显很不好,就连景阳宫也不去了,他也不敢让长极跑进来。 萧玄誉放下公文,点了点头。 长极今天被海棠牵着,乖乖地走进来倒是显得有几分拘束。 萧玄誉心口一疼,走过去将他抱起。 “长极今日看到父皇怎么不笑了?” 长极仰起头,抓着萧玄誉头上发冠,咯咯地笑了几声。 萧玄誉松了口气,同时也怪自己太多疑,长极还这么小,就是旁人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也不会明白。 像往常一样,胡广福命人备了糕点,他们在一旁哄着长极玩,萧玄誉则是继续处理政务,只时不时也过来逗逗他。 可今日,长极却拍了一下手,看着他:“父皇......” 萧玄誉怔住了,长极已经会叫很多人,可偏偏就是迟迟没学会叫父皇。 他不禁红了眼眶,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目前唯一一个,他来之不易,倾注了他无数心血。 他突然就理解了裴月姝的所作所为,就当只是为了长极,她也不得不让周家人去做那些事情。 萧玄誉抱他的力道太大了,长极十分不舒服,一边拍打着萧玄誉的脸,嘴里还发出不满的咿呀声。 胡广福傻了眼,一国皇帝哪有被这样打脸的。 萧玄誉不怒反笑,在长极脸上亲了好几下,“去玩吧。” 快到晚膳时分,海棠抱着长极回景阳宫,“娘娘,陛下说晚上回过来。” “知道了。”裴月姝接过长极,脸上是淡然的浅笑。 坤宁宫得知消息却炸开了锅,这段时日,季宜灵已经很久没动怒了,摔了一套茶盏才堪堪解气。 “裴月姝和周家人的做派等同谋逆,他竟然就这样原谅了她,蠢货!” 虽说这次她和裴月姝打了个平手,谁也没把谁怎么样,可她付出的心血却是实打实的,还折损了好几个忠心耿耿的细作。 论起来还是她输了。 “本宫不会输的,绝无可能输!”季宜灵脸色狰狞,目光却无比坚定。 萧玄誉并没有主动提及林霜见的事,裴月姝干脆如实说了。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林修仪?” 萧玄誉心中不悦,难道她不应该先跟自己解释周家的事吗? 他不说话,裴月姝以为他是舍不得。 “林修仪怎么说也舍身救过陛下,不如将功抵过贬为庶人?” 萧玄誉叹了口气,“季氏在前朝煽动官员,对此事紧咬不放,怕是不能善了,即便善了了,林修仪知道那么多,皇后也不会让她活着。” 裴月姝心下了然,看看吧,他还是那个冷漠无情的萧玄誉。 即便林霜见为他做了那么多,情爱和财富,他是都有了,可林霜见却是什么都没有。 她暗自嗤笑一声,脸上露出一抹不忍。 “林修仪......到底对陛下有恩。” 而且他们也都知道这件事并不是林霜见做的,季皇后虽然老练,但也不是没有留下破绽。 可萧玄誉的意思很明显,为了平息前朝,只能牺牲林霜见。 林霜见如今做不出什么东西,牺牲她,萧玄誉也不觉得可惜。 萧玄誉掀眸看她,“你觉得朕心狠是吗?” 裴月姝的眼神明摆着对他无比失望。 “难道不是吗?林修仪跟了陛下两年,为了救你,她这一生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陛下生死未卜之际,京城动荡,周家为了保全我和长极的性命,也为了保全萧氏的江山,才不得不选了一条险路,想冒死将我和长极接到西北,可陛下呢,你怀疑我也要夺你的江山。” 萧玄誉没想到她会这般直白的说出这些话,可一想,她本就是直白的性子,又是那般聪慧,怎么可能看不出他这几天突然的冷漠。 “朕没有疑心。”他似乎是觉得难堪,微微侧过脸。 可很快他又义正言辞起来,“朕只有长极一个皇子,长极又是那样聪颖,这江山朕本来就想给他。” “而且朕心悦的人是你,林霜见不过就是一个为你分摊仇恨的靶子,靶子而已,卿卿为何要为了她这般揣测朕?” 裴月姝垂下眼眸,“我只是替她难过而已。” 萧玄誉松了口气,忙将她揽进怀里,“宫里不一直都是这样,她被人当了替罪羔羊,却连自辩都不敢,旁人如何能救她。” “可是卿卿,你与她不一样,你不会那般愚蠢,朕也会毫无保留地信任你,维护你,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发生在你的身上。” 裴月姝不再言语,萧玄誉也觉尴尬,毕竟他前几日的冷落是事实。 “朕还有些政事没有处理,明日朕再来陪你和长极用午膳。”他揉了揉她的脸。 裴月姝点头,目送他离去,即便今晚他想留,她也会用旁得借口将他赶走。 寝殿门关上,金露扶着一个失魂落魄的女人从屏风后出来。 裴月姝头都没有回,“都听到了吧。” 林霜见适才被金露捂着嘴,眼泪只打湿了她半张脸。 “他可真狠啊......” 什么叫最是无情帝王家,她算是真真切切地明白了。 第109章 你死还是他死,选一个吧 “他把我当替身,当棋子,我都没有怨恨过他,只因他给了我尊严和荣华,就算这两年的情爱是假的,可我用命去救了他的命啊,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林霜见崩溃痛哭,昔日萧玄誉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现在想起来当真是讽刺至极。 她瘫坐在地上哭了好一会才缓和,裴月姝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喝茶。 她抬起猩红的眼看她,汪琼能悄无声息地将她送来景阳宫,就说明了汪琼是裴月姝的人。 司刑房不是皇帝的心腹吗?她怎么在皇帝身边埋钉子。 而且有一件事她在心里疑惑很久了。 宫里人人都道,皇帝和宸妃伉俪情深,可她怎么就没有出来裴月姝对萧玄誉有半点喜欢。 喜欢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宠幸别的女人,又怎么可能会同情她。 她难得聪明了一次,“宸妃娘娘要我做什么?” 若裴月姝是出于嫉妒想让她尝尝心死的滋味,大可不必做这些。 她的心早就死了,刚刚只是将残破的心继续绞成碎末而已。 裴月姝让金露退下,寝殿里只剩她们两个人,“你都听到了,萧玄誉要用你的死来平息季氏和谢氏的怒火。” 林霜见凄惨一笑,她怎么敢辩解呢,怎么说都不可能脱罪,而且林家人还被季皇后捏在手里,她已经占了林霜见的身体,不能再做那么畜生的事。 而且她还天真地以为萧玄誉会救她,真是蠢的无可救药啊。 “我可以救你,而且还能放你自由。” 林霜见浑身一震,她猜到了前者,后者却是她连奢望都不敢奢望的。 她曾经为了斩获那个天下至尊,选择将自己一辈子困在这宫墙里,她无比后悔,要是再来一次,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逃出宫去,凭着那些现代的知识,一定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 “......条件?” 裴月姝走到她面前,眼中跳动着一股疯狂,“告诉我,怎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一个人的性命?” 林霜见惊愕,可下一秒她的下巴被裴月姝抬起。 “我知道你不是林霜见,你是从别处飘来的孤魂野鬼,我也知道内造局做出来的那些东西都是出自你手,你知道的东西那么多,区区杀个人而已,不难吧?” 她分明笑得那么温柔明媚,可林霜见却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早知道了自己不是林霜见,为什么她会知道,她很早就盯上自己了吗? 裴月姝今日把自己弄到这里,让她亲耳听到皇帝对她的绝情,她想杀的人已经显而易见了。 “你......你已经生下了他的儿子,他又这么喜欢你......你?” 她实在不能理解,凭借着萧玄誉对她和大皇子的宠爱,她定是能安安稳稳成为太后,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了吗?” 林霜见愣住。 她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你输在相信男人,男人,是这世上最不可信的东西,这世上能信的人只有自己。” 萧玄誉真的是爱她吗?他不过是被来自三个大家族的女人压得喘不过气,她不过恰巧是他求而不得,可以争一口气的人。 一旦三大氏族被彻底清除,他将真正成为万人之上的帝王,再也不需要看前朝后宫的脸色,他自然没有必要在自己身上找寻大权在握的快感。 他还会有很多孩子,绝不止长极一个。 而她嘛,年轻时再美也逃不过人老珠黄,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活泼明媚的少女。 更何论,他们还有上辈子的恩怨。 萧玄誉必须死,这大晋的江山也只能是她的。 不等林霜见思考,裴月姝又道,“你死还是他死,选一个吧。” 答案当然只有一个,萧玄誉这样对她,她又何必再留什么情面。 他这样无情无义的人,活该去死。 “可我怎么确定你会真的放了我,而不是利用我再灭口。” 她弯了眉眼,语气也变得温和,“我们并无恩怨,而且我很欣赏你,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活下去,因为这样你就能帮我的长极打造出一个盛世,自由和尊严,你都能拥有。” 林霜见只觉灵魂都颤了颤,她做的那些东西明明能造福万民,偏偏她只想着用这个去讨好一个男人。 错了......什么都错了。 “我答应你。”她的目光在一刹那变得无比坚毅。 霍宅,时隔两个月霍弛终于收到了裴月姝传给他的第一封信。 里面只杀气腾腾地写着四个字。 时机已到。 出了那样的事,萧玄誉本不想再将谢家的兵权交到周家手里,可裴月姝那,他又不好交代。 看着在一旁玩耍的长极,萧玄誉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谢家手中不过就只有三万精兵,周刺史又远在西北,根本成不了什么事。 但在给出兵权之余,萧玄誉也做出了另一个决定,将周长风调往砚山,他的夫人和儿子则是继续留在京城,这样也能充当人质。 至于林霜见,他看在她救了自己的份上,给了她一个体面。 毒酒当天都被端到司刑房,林霜见平静地喝下,尸首丢去了乱葬岗,宫中再无林修仪。 一连两年,皇帝后宫中人只减不增,而且现在贵妃和淑妃的位置一直空着,不少人上书皇帝该多选些女子进宫延绵子嗣。 但被皇帝以太后病重拒绝。 萧玄誉记着季皇后先前的作妖,反正无论他宠不宠爱裴月姝,裴月姝都躲不过被她们算计,那便盛宠好了。 然后他便下旨,封裴宸妃为贵妃,谢昭仪为淑妃,前者是因为他的心意,后者则是为了安抚失了兵权的谢氏。 他又以皇后中毒身体没养好为名,让裴贵妃主理后宫。 消息传到坤宁宫,季宜灵毫无意外又绷不住了。 “这对狗男女!他这般为她造势,不就是等我死了,好顺理成章地让裴月姝坐上皇后的宝座吗,他做梦!” 琼芳嬷嬷相劝,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眼下皇帝和季宜灵已经闹成这样,他不可能还会再踏入坤宁宫半步的。 眼下坤宁宫和冷宫已经没有区别了。 第110章 长极一点都不怕霍弛 册封大典定在了半月后,皇帝爱重贵妃,司制房铆足了劲要大办一场。 所以当那日热闹隆重的堪比封后大典时,季皇后和向充仪脸色都十分难看。 向嘉善狠狠瞪了一身贵妃服制的裴月姝一眼,便称身体不适想回宫歇息。 可她早不是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向贵妃。 萧玄誉看了她一眼,“今日是贵妃和淑妃的大日子,朕本想用这喜气冲一冲太后的病,向充仪可别扫了大家的兴致,若真的不适,朕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向嘉善面色铁青,默默坐回位置上。 不少人暗自嘲笑,这向充仪哪里是身体不适,分明就是心里不舒服。 如今的向家是向嘉善的二叔当家,当初向嘉善险些连累了整个向家,向敖因此被迫退位,向家早就对向嘉善不满。 不仅如此,他们还想学季氏,再送几个向氏女入宫,但被萧玄誉以太后病重,他无暇顾及后宫为由拒绝了。 向氏自然不甘心,可季氏和霍氏趁着他们一朝易主,根基动荡,开始大肆打压在朝中的向氏官员,他们自顾不暇,连皇帝都没空应对,又怎么可能还会管宫里的向充仪。 向嘉善只能忍气吞声,跟着妃嫔上前给贵妃行跪礼。 昔日人人瞧不起的寡妇,如今已经位列贵妃,就连入宫已久的赵宁媛和向嘉善都要向她卑躬屈膝。 谢淑妃知道自己能到这个位置已经是极限,虽然她没有孩子,但往后也能被人尊称一声淑太妃,在宫里颐养天年,不必去宫外的佛寺清修,这便够了。 这边仪式结束,众人移步永宁殿,皇帝在那设了宴。 长极今日难得也出来玩,宫里就他一个孩子,女人们都以一种无比眼热的目光看着他。 他被金露抱着,很快就挣扎着想下来走,裴月姝朝他伸出手,长极笑着走过来牵住。 “小殿下真是又可爱又听话。”谢淑妃由衷夸赞道,眼中也带着几分羡慕。 裴月姝朝她礼貌微笑,赵德妃也在一旁悄悄看长极,如果她的那个孩子能活下来......悲伤在她眼中翻滚。 皇帝和皇后在首位坐下。 “长极,到父皇这来。”萧玄誉朝长极张开手。 长极听到呼唤立马就走到他身边,熟练的抓着萧玄誉的龙袍往龙椅上爬,此举看呆了不少人。 季宜灵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陛下,这与礼不和。” 龙椅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坐的。 萧玄誉只当她是团空气,他在长极脸上亲了几口逗得他眉开眼笑,又取了一块长极最喜欢的马蹄糕小口小口地喂他吃。 见四周人在窃窃私语,裴月姝这才把让金露把长极抱回来。 萧玄誉和裴月姝的关系因为上次的事产生了一丝裂缝。 裴月姝已经很久没主动和他说话,可明明他已经什么都退让了。 他心有不满,但看着长极,总是会心软。 “快去你娘亲那坐着。” 长极没让海棠抱,自己跑下去,但在裴月姝伸手的时候,他又咯咯咯地跑开了,像只顽皮的小猫一样满殿跑。 有会武的金露跟着,萧玄誉很是放心。 长极先是跑到了四王爷那里,他尚在襁褓时还主动握住过四王爷的手,如今看长极长得越发玉雪可爱,四王爷很是心动伸手想去抱他。 长极也不认生,不仅给面子的笑了几声,还伸手抓住了四王爷头上的玉笄。 也就是这东西不好拆,不然看四王爷那乐呵呵的样子,怕是将身上戴的都送个长极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长极闹了他一会,又看到了坐在四王爷旁边的霍弛,他伸出手指指了他一下。 四王爷不动声色地抓住小长极的手,那位爷可不是能惹得起的。 就连萧玄誉也觉不妥,给了金露一个眼色。 但长极一点都不怕霍弛,甚至还记得他,很快就挣开了四王爷的手,朝霍弛伸出了手。 不少人为大皇子捏了把汗,前些日子霍氏在前朝也跟着向氏,想往后宫塞几个女人,不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家人生下皇帝的儿子。 这大皇子自然是他们的眼中钉,没看到季氏和向氏的家主看长极的目光都要冒出火来。 他怕是也不会待见。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霍弛竟然取来帕子擦干净手,方才小心翼翼的接过那软软糯糯的奶娃娃。 “糕糕!”长极兴奋地吐出两个字,裴月姝若无其事的和谢淑妃说话,对此一点都不担心。 霍弛这些天的阴郁一扫而尽,他扬起一个笑,取了一块糕点放在长极手心。 别人只以为是大皇子想吃霍弛桌上的糕点,并没有起疑心。 席面上的东西大多不干净,长极来之前已经被喂饱了,只是抓着手心的糕点并没有往嘴里塞。 “难得霍爱卿这么喜欢孩子,怎么爱卿不早些娶个妻子多生几个呢。”连霍弛都喜欢长极,萧玄誉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他挥了挥手,金露立马上前将长极抱回裴月姝身边。 霍弛掀唇,“为保大晋江山稳固,陛下也应该扩充后宫,延绵子嗣。” 萧玄誉狠狠一噎,也懒得再提他的私事。 其实他也是担心,季氏看皇后迟迟怀不上孩子,就将注意打到了霍弛身上,听说正在想办法把季氏女嫁给他。 好在霍弛还记得他的侄女与长极定亲的事,迟迟没有答应季氏。 皇帝南巡时,洛阳巡抚进献了一群舞艺高超的舞姬,此时正在丝竹声下翩翩起舞。 萧玄誉没什么兴致,裴月姝一直在与谢淑妃说话,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 他知道她在气自己将周长风调走,可周家之前做了那样的事,他身为皇帝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罢了。 萧玄誉亲自剥了一个蜜桔,让胡广福送到裴月姝那去。 “多谢陛下。”她抬头朝他一笑。 今日她一身华贵端庄的贵妃服饰,高髻上琳琅满目,但也不及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萧玄誉心头的郁气散去,和她说起话来。 谢淑妃也识趣的没再吱声,见一旁乖乖坐着的长极可爱,没忍住喊了一声他的小名。 长极抬起肉乎乎的包子脸,一双眼睛又大又圆。 他趁着裴月姝没注意,又从椅子上爬了下来,跑过去先是看着谢淑妃的脸,再是看向了她腰间挂着的佩环,随着谢淑妃的动作,那东西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长极喜欢这个吗?” “......喜欢。”长极眨眨眼。 谢淑妃心软得不像话,立马将东西解下来给他。 这时变故突生,那些舞姬前一秒还扭动着纤腰,下一秒却杀机必现,从头上拔出利器,踏着同伴的肩膀突然飞向上首的萧玄誉。 萧玄誉上次遇刺,致使他武功全废,但经过大半年的调养,养回来许多,他掐着那舞姬的脖子,轻轻一拧。 可这样也诱发了旧伤,他喉间涌起一股腥甜。 胡广福大喊着救驾,数不清的羽林卫用尽大殿。 那些人见刺杀萧玄誉不成,立马调转了方向往裴月姝刺去。 第111章 他竟徒手接下了那利器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部分人都去保护皇帝,裴月姝身上的衣服太过繁琐,被金露拉了好几次才站起身,但还是晚了一步。 利器破空而来,眼看着就要刺入裴月姝的身体。 “陛下!”赵宁媛站了起来,明明对他已经失望透顶,为何见他受伤,心里还是疼得厉害。 她想跑过去但被宫女拦住。 裴月姝被萧玄誉护在怀里,他竟徒手接下了那利器,殷红的鲜血不断从手掌渗出,染湿了龙袍。 裴月姝微愣,但下一秒她从他怀中挣脱开,在四周找寻。 “长极!” 事发突然,谢淑妃下意识将长极护进了怀里,也正是因为此那些人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 裴月姝踉踉跄跄地跑过去将长极抱进怀里,长极被四周的叫声吓得呜呜哭了起来,直到被娘亲抱着才慢慢平复。 可哭声还是暴露了他,那些人里不仅有舞姬,还有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的太监宫女。 他们不仅要萧玄誉的命,还要她们母子俩的。 千钧一发之际,是周时章挡在了两人面前,他身披铠甲,手持长剑宛如战神,每一个冲过来的人都被他削了首级,鲜血流了一地。 很快,羽林卫就将殿中作乱的人尽数斩杀,只留下了几个活口。 但那些人提前咬破了口中的毒囊,被抓后都七窍流血死去。 萧玄誉旧伤复发,加上那利器上抹了毒,已经昏迷着被人抬走。 季皇后一开始离萧玄誉最近,也被受了牵连,被宫女拉开时额头撞了一下。 还好其余的人,都因为这场变故或多或少受了点伤。 昔日热闹非凡的永宁殿一片狼藉,唯有霍弛纤尘不染地站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三人身上。 周时章不敢丢掉手里的剑,将裴月姝和长极从地上捞了起来。 “有没有事?有没有哪里伤着?” 裴月姝紧紧抱着长极,长极也将头埋进娘亲的胸口,她松了口气,对他摇了摇头。 周时章原本冷峻的脸色稍霁,护着她们一路退至安全地带。 那些宫女太监也不知道有没有清理干净,他需得一直守在她们母子身边方才能安心。 裴月姝抬眸,突然看向霍弛,只是一眼后又立即避开。 霍弛却似没看懂她眼中的暗示,跟了上来。 眼下唯有皇帝身边是最安全的,而且皇帝是因为她才中了毒,她需得去看看。 将吓坏了的长极安抚好后,她让周时章抱着他,自己走到床榻边,白太医和那位被皇帝从江南带回来的神医正在为皇帝诊脉。 禁军和羽林卫带着人在此地围得严严实实。 在场的人都是皇帝的心腹,为了皇帝的安全,刚刚被皇后打发过来询问皇帝伤情的明夏都被他们阻挡下。 他们知道皇帝看重贵妃,尤其是刚刚,皇帝为了保护贵妃,连命都险些豁出去了,所以并没有阻拦。 “陛下如何了?” 胡广福一看她,立即询问起长极的安危。 “无事,现下被羽林卫护着。” 胡广福松了口气,转而看向白太医和徐从云,“陛下如何了?” 白太医后背出了不少汗,他不敢明讲,只能锁着眉头继续号脉。 徐从云不懂明哲保身的那一套,徐徐说道,“陛下暂时没有生命危险,那毒名叫引咎,虽毒性强烈,但我身上刚好有解药,只是陛下见了血,那毒已经流进了五脏六腑,清除起来会有些痛苦,且需得清好几次。” “棘手的是陛下的旧伤,先前我救陛下已经耗费了毕生之力,但只是救回了陛下的命,陛下要想完全恢复需得静养上三年,这一朝复发,我实在也没有办法了。” 胡广福面如死灰,裴月姝也眉头紧皱。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吵嚷声,好像是皇后想要进来。 皇帝都快驾崩了,她这个皇后怎么能不在场呢?虽然裴月姝是唯一有皇子的妃嫔,但想趁此机会扶着大皇子登上帝位也没那么容易。 赵氏原本是皇帝的心腹和岳丈,只是后面慢慢被萧玄誉,沈家也是,自出了他们对裴月姝下手的事,皇帝一回来就寻了错处将沈大人贬出了尚书台,沈家就此没落。 眼下在这里能说得上话的是殷大人,还有四王爷。 “贵妃娘娘觉得该如何呢?”见殷常拿不定主意,四王爷转身询问裴月姝。 皇帝都舍命去救她,即便皇帝真的快不行了,这江山也定是要交给大皇子,大皇子年幼,自然是贵妃代为主理。 裴月姝执掌后宫时,得到了宫中人的一致敬服。 上次季皇后中毒一事也是贵妃力挽狂澜,四王爷相信她的手段。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了裴月姝身上,想着大皇子,眼中都流露出了几分微妙。 可看裴月姝的目光却是越发敬重了。 就连殷大人也朝她拱手。 “皇后是一国之母,这样的场合自然该在,否则她会不安,季氏也会不安。”裴月姝道。 四王爷点头,反正他们这么多人在这,也不怕季家的人会做什么。 徐从云已经拿出了银针为萧玄誉诊治,白太医在一旁配合。 除季皇后外进来的还有霍弛,殷大人很是忌惮的盯着他。 季宜灵冷冷地看了裴月姝和四王爷一眼,“枉费本宫含了宣王爷这么多年的皇兄,最后四王爷竟是把贵妃放进来也不管本宫这个名正言顺的弟媳。” 四王爷自知理亏,只能默不作声。 “白太医,陛下如何了?”季皇后拿出皇后的架势。 白太医将徐从云的话转述了一遍。 季皇后脸色不好看,若说萧玄誉能多活几年,她们还能想办法从他这要个孩子,可他要是真死了,大皇子继位是顺理成章,他们想要阻拦只是扶持萧家旁的皇嗣,就好比四王爷。 可四王爷向来以皇帝马首是瞻,其余王爷远在封地,一时间他们上哪去找人。 “废物!”季皇后怒斥一声,白太医急忙跪下,徐从云在皇帝面前都淡然自若,就别说会怕皇后一个女人。 四王爷皱眉,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月姝道,“皇后娘娘,眼下救治陛下才是最要紧的,娘娘看也看过了,不如先去外面主理大局,安抚妃嫔和官眷。” “本宫知道,无须你来提醒本宫,你虽然位列贵妃,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妾室,最好拎清自己的身份。”季宜灵故意羞辱。 裴月姝一贯清冷,“娘娘教训的是,恭送娘娘。” 季宜灵冷哼一声,又仔细看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暗道一声不妙。 这些人怕是已经打定主意要扶贱人母子登位。 第112章 你别只对我一个人心狠 季皇后都走了,霍弛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此次行刺,殷大人还不知道是哪家人的手笔,眼前的霍弛也有嫌疑。 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殷常无法直接将他赶走。 “没看出来霍大人既然这般记挂陛下。” “身为臣子,应该的。”霍弛冷冷地开口。 胡广福知道皇帝与霍弛一直是合作关系,他思索了片刻,在殷常耳边耳语了几句,殷常这才放下了芥蒂,但只是表面上的。 一群人各有心思,但目光都放在徐从云身上。 第一轮排毒最为凶险,萧玄誉脸色发青,胸口剧烈的颤抖了几下才吐出一口黑血,他的脸色也没有那么灰败了。 胡广福想上前擦拭,但见裴月姝在这,就将位置让了出来。 裴月姝坐在床头,扶着萧玄誉半靠在自己身上,擦拭干净后接过张顺来刚熬好的药,一口一口喂进去。 胡广福看得眼睛发涩,这好端端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那么多宫女太监一同行刺,一定是宫中的人授意的。 季皇后和向充仪膝下都没有孩子,她们不会去做这么冲动的事,尤其是季皇后,她才刚消停,哪有那么多的精力。 那还会有谁? “咳咳......”萧玄誉睁开眼睛,裴月姝用帕子擦干净他嘴角流出的药。 “陛下,您可算醒了。”胡广福道。 其余的人也围了上来,除了霍弛。 萧玄誉眼下还很虚弱,他先是看了看那些人,再抬头看裴月姝,触及她泛红的眼眶,他心中竟涌起了几分甜蜜。 那时情况紧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扑上去了,他只知道他不能失去她,他们还有好长的路要走。 “有没有事?长极呢......咳咳咳!” “我和长极都好。”裴月姝拍着他的胸口。 萧玄誉本想去握他的手,但是他使不上力气,这样的无力感让萧玄誉霎时红了眼眶。 他怕是难在多活了。 萧玄誉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又昏睡过去,裴月姝让开位置,方便向徐从云第二次排毒。 这时有人在外面禀报,说大皇子哭闹不止,请贵妃娘娘去看看。 胡广福道,“娘娘去吧,这里有王爷和奴才们照看着呢。” 裴月姝点头,出去时与霍弛擦肩而过。 外面已经清理干净了,周时章和鸢尾她们在偏殿哄着长极,只是长极受了惊吓,现在只想找娘。 可把周时章这个九尺大汉哭得手足无措。 好在裴月姝一来,长极就不哭了,趴在娘亲的颈窝,很快就睡了过去。 “今日真是多亏你了。”裴月姝压低声音目光微闪。 周时章朝她一笑,“自家人,应该的。” 裴月姝又让鸢尾将长极带回景阳宫,现在长极的安全是重中之重,她没有得到皇帝的首肯,就调了一对羽林卫去景阳宫守着。 殷大人和四王爷得知消息都没说什么,他们只怕这点人手会不够。 但有周时章贴身守在长极身边便足够了。 裴月姝还留在这里,身后传来几声异动,她回过头,就见霍弛缓步走来。 她皱眉,“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霍弛却一步步靠近,甚至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 “心疼了?也是,他竟这般不要命地救你,感动也是人之常情。”他语气中不知是嫉妒还是悔恨,亦或是不甘。 裴月姝侧开脸,“我不需要他来救。” 这出戏本就是他们排的,那些人对她下手无非是摘除她的嫌疑,毕竟上次的事,萧玄誉已经对她和周家起了疑心。 朝她动手的人并没有用多大力气,更何况她身上穿了软甲。 霍弛眼底情绪翻涌,他也没想到萧玄誉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居然也动了真心,为了她连命都不要了。 他本只想逼得他动手导致旧伤复发,没曾想他竟中了毒,还险些就死了。 他现在还没封长极为太子,要是死了,季氏和向氏的人可能会以皇子年幼,推旁的王爷上位,那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好在萧玄誉没死,他现在伤得比想象中还严重,也不失为一种好消息。 “太后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吧?” “嗯。”他收回手,语气漫不经心。 裴月姝失笑,“你吃醋了?” 霍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裴月姝干脆拉低他的身体,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霍弛久不见她,刚刚又目睹她喂皇帝喝药,哪里是一个吻就能平复的。 他揽着她的腰,狠狠吻了上去。 边吻还模糊不清的说道,“他们能救你......我也能,裴月姝,你别只对我一个人心狠。” 他现在真是怕极了裴月姝会因此萧玄誉的此次相救,从而放弃了杀他。 那他做的这一切岂不是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可那时她看萧玄誉的眼神是那般震惊,霍弛光是现在想想就觉心痛难忍。 他的动作越发霸道,揽在她腰间的手越陷越深。 直到裴月姝渐渐回应他,他才找回了些许理智。 他们分开了些,暧昧的晶莹相互攀扯。 霍弛伸手擦过她的唇角,“为何不说话。” “我已经说了,我不需要他来救。” 她从来没有喜欢过萧玄誉,上一世是因为他的贪念,害死了虞鹤川,也将她葬送在皇宫里。 这一世她不过是顺从了些才没有重蹈覆辙,可本质是不会变的。 霍弛脸上展露出笑意,头一次觉得她冷漠无情的性子还有几分好处。 他重新吻上那菱唇,这次动作轻柔了许多,哪怕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他也没有停下,不仅如今,他的手还往女人的衣裙中探去。 第113章 去母留子 裴月姝摁住他的手,眼中写满了警告。 霍弛当作没看见,这么多个月没见了,他委实想她。 隔着一堵墙,那边皇帝正在被太医救治,这边臣子正与宠妃抵死缠绵。 外面的人是胡广福,“贵妃娘娘,陛下醒了,说要见您。” 裴月姝将霍弛推开,用帕子擦拭嘴唇。 霍弛面露不悦,又一次揽住她的腰想要继续,却被她用手指抵住了唇。 “别闹。” 她红唇轻启,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霍弛面色不变,轻轻撕咬着她的手指。 外面又传来胡广福的声音, “我在更衣,马上就来。”裴月姝想抽回手指但未果,只能继续瞪着霍弛。 这人今日是疯了不成? 霍弛还是存着理智,他从身后抱住她,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徐从云医术高超,萧玄誉不见得会死,原定的计划怕是还要继续,那个人真的可信吗?” “可信。”她冷漠地张口,就要推开他。 她越是这样,霍弛反倒越是不想松开。 “记得和你那表弟保持距离,别让别人抓到把柄质疑长极的血脉。” 裴月姝觉得他无理取闹,她怀上长极的时候,周时章都不在京城,况且他们只是兄妹关系,哪有他说的那样不堪。 “嗯。” 感受到她的不耐和怒气,霍弛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方才放人。 高大的身躯隐于屏风之后,裴月姝理了理衣裳,从容地推开门。 胡广福见里面没个人伺候颇为疑惑,但又想到殿中大乱时,裴月姝奋不顾身地冲到大皇子身边用身体保护,可见她是真的疼爱孩子。 如今宫中不太平,她还让所有宫人都守在大皇子身边,胡广福对她的敬意更甚。 萧玄誉已经清完了两次毒,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经不起第三次,徐从云决定过两天再清第三次。 萧玄誉虽然醒了,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像是全身经脉断裂,徐从云也没有办法,只保守的说先养养看。 裴月姝在床沿坐着,萧玄誉久久未语,旁人就更加不敢开口说话。 “霍弛呢?”他强撑起精神,这样的绝望他在江南时已经感受过一次,可那次他既然挺过来了这次也一定可以。 殷常和胡广福四周看了看,“这刚刚还在这呢?” 萧玄誉对霍弛说不上完全信赖,只是长极还这样小,他若真的有个什么万一,长极和那霍家小姐的婚事是助益也是枷锁。 他得在取消这门婚事前,榨干霍氏为长极的将来铺路。 “去找。” 胡广福立马带着人下去,此时禁军统领贺铎和司刑房的汪琼前来禀报,他们顺着那些行刺的宫女太监,最终查到这次行刺和太后脱不开关系。 萧玄誉剧烈咳嗽了起来,四王爷重重叹了口气。 “臣已经从慈宁宫悄悄搜出了一些信件,是太后与凌王的私下勾结的铁证。”汪琼将信呈了上去。 盖因这次皇帝晕死过去之前说了,要不惜一切代价查明刺杀的真相。 汪琼这才敢偷偷闯入慈宁宫,不仅是慈宁宫,宫中每处都被搜查了一遍。 萧玄誉手里捏着魏太后谋害先帝幼子的证据,又接连打压了魏家,本以为他们会老实下来,没想到她竟起了这样的心思。 勾结凌王,难道她还想这凌王登基后她还能好好当她的太后吗,凌王的生母可是还在世呢。 “此乃家丑,切不可外扬。”萧玄誉虚弱道。 众人连连点头。 萧玄誉又交代贺铎,一定要守好景阳宫,决不能让大皇子受到一点伤害。 裴月姝目光微闪,因为凌王的突然介入,萧玄誉不得不变相地承认了长极的太子身份,否则他这一死,这江山很可能会被他的兄弟夺去,那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成为了一场笑话? 随着封锁慈宁宫的旨意降下,这场闹剧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一个月间,皇帝遇刺,太后崩逝,各地的诸侯王被召回京城奔丧。 凌王虽然已经察觉事情败露,但还是硬着头皮进京,只要萧玄誉一死,他就还有登基的希望。 他若是害怕一直龟缩在封地,就等着萧玄誉的儿子长大以后清算他吧。 “娘娘,您可算来了,陛下都病着呢还在处理朝政,奴才们拦都拦不住,这午膳陛下也还未用,您快劝劝陛下吧。” 裴月姝点头,牵着长极的手进内,如今的后妃中,也就只有裴月姝能随意进出甘露殿。 皇后几次想来探病都被萧玄誉拒之门外。 萧玄誉半坐在软塌上,张顺来念着奏章,等萧玄誉做出决策后,再有人照他的话写下批注。 “怎么今日来得这么晚。”见她们进来,萧玄誉脸上方才露出笑颜。 裴月姝松开手,长极走到萧玄誉身边,他被交代过,所以并没有像以前一样爬到萧玄誉身上作威作福,只是抓着萧玄誉的手喊了一声父皇。 萧玄誉心花怒放,有宫人将他扶起了些,他低头在长极肉乎乎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向裴月姝伸出手。 “你们不在朕都没心情用膳。” 裴月姝给了张顺来一个眼神,他立马放下奏章去传膳。 “陛下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裴月姝端了参茶喂他饮下。 “这不是你不在,张顺来的声音朕实在听不下去,这才慢了一些,咳咳......” 裴月姝拿着帕子给他擦嘴,萧玄誉顺势握住了她的手,“还好有你们在。” 否则他没有儿子,这江山必然要拱手相让给仇人。 裴月姝没说话,萧玄誉舍不得她伺候自己,让张顺来伺候,而她则是接替了张顺来的位置,念起了奏章。 只是看到一份奏章上的内容时,裴月姝迟迟没有言语。 “怎么了?” “往后陛下还是不要让我来甘露殿侍奉了。”裴月姝将奏章放下,脸上尽是悲凉之色。 萧玄誉皱眉,张顺来立马接过奏章念,可没念几句,他也神情紧张的熄了声。 萧玄誉如今手已经能动了,他忍着剧痛夺过奏章,只是一眼就怒火中烧。 “朕还没死呢,这些人就已经管起朕的身后事!”接着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裴月姝忙给他顺气,面无表情道,“张大人也是为了大晋的江山。” 这张献忠明明知晓她经常出入甘露殿协助皇帝处理政事,还敢将去母留子的奏章呈上来,说明已经有很多朝臣这般想,而他不过是先当个出头鸟来试探萧玄誉罢了。 去母留子,呵,当她在前朝无人是吗? 大晋还从未出现过太后临朝,现在大皇子这般年幼,不出意外,大晋这十几年都会落入外人之手,尤其还是女人,这让那些朝臣怎么能忍得住。 过了好一会萧玄誉才缓过来,他看了一眼裴月姝,却见她脸上没有丝毫怒色。 “卿卿不生气?” 裴月姝直视那双含情的凤目,“我的生死不都被陛下捏在手中吗,难道我愤怒,陛下就不会让我陪葬了吗?” 她的连番质问让萧玄誉说不出话。 子幼母壮,萧玄誉不是没担心过。 毕竟裴月姝是怎么被他抢进宫的,以及那件事,没有人比他自己还要清楚。 他担心裴月姝知道那些真相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娘亲,不哭......” 长极坐在一旁,见裴月姝流出眼泪顿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举着手要为她拭泪。 萧玄誉的确是存着试探的心,但没想到裴月姝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所思所想,还当着孩子的面失态。 裴月姝站起身,也不管长极焦急的抱住她的腿,她将他塞到萧玄誉怀里。 “儿子你已经有了,你大可将他养在甘露殿,我本也是被你抢进宫的,也算不得什么正经夫妻,若不是怀上长极,或许我早就该死了,现在就当我没有生下过他,陛下要我陪葬,只需下道旨意便可。” 说罢,她转身就走,丝毫不顾胡广福和张顺来的劝阻。 见娘亲要抛下自己,长极哭着追上去,中途还摔了一跤,可即便如此裴月姝也没有回头。 萧玄誉咳得更厉害了,想阻拦但是说不出半句话,胡广福抱着长极,将他重新放到陛下身边。 结果长极心里只有娘亲,不知在胡广福的脸上拍了多少下,哪怕到了萧玄誉的怀里也哭着喊着要找娘。 萧玄誉心口疼得厉害,忙让胡广福去将贵妃劝回来。 胡广福也着急,但眼下还是陛下的身体最重要,“陛下别急,娘娘那般疼爱小殿下,怎么可能说抛下就抛下,眼下娘娘正在气头上,就是将她劝回来也于事无补,不如还是先让娘娘冷静一下,陛下再好好同娘娘解释。” 胡广福一边抱着长极哄,一边还要宽慰皇帝,可谓是心力交瘁。 而且长极还越哭越大声,别看他平时乖巧可爱,那是因为被所有人宠着惯着,没发生什么不顺意的事,现在发起脾气,那是谁都不给面子。 胡广福生怕长极伤着萧玄誉也不敢给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哄。 萧玄誉额角突突直跳,朝着胡广福伸出了手,“把长极给朕。” 胡广福犹豫了一会还是给了。 长极在萧玄誉怀里倒是没有像在胡广福怀里一样闹腾,跟条上了岸的大鱼一样。 他哭得脸都红了,一直指着门口,“娘......娘......” “一会父皇就带你去找娘,先别哭了。”萧玄誉去擦他的眼泪。 但被长极噘着嘴拍开,“坏!你坏!” 萧玄誉愣住了,长极也趁势从他身上爬下来,屁颠屁颠地往外跑。 胡广福没拦住哎了两声,一边是陛下,一边是小殿下,他都不知道该哄哪一个。 但为了小殿下的安全着想,胡广福还是追了出去。 “罢了,将长极送回景阳宫,让贵妃不要多想,朕从来没有那个意思。”萧玄誉头痛道。 胡广福应了一声,也松了口气。 这贵妃主子向来对他们这些下人礼待有加,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且还是小殿下的生母,实在没道理要殉葬。 他很快就追上长极,带着好几个宫女太监浩浩荡荡地前往景阳宫。 “小殿下可真机灵,都认得回宫的路了。”胡广福笑呵呵道。 长极一看要回宫找娘亲,都不用别人哄就不哭了。 “娘亲哭了,父皇坏......”长极还噘着嘴,哭得两只眼睛都肿了。 胡广福心疼得不行,他这辈子都与儿女无缘,小殿下又常来甘露殿,多半是他在照料,他早就把小殿下当成自己的儿孙看待。 他擦干净长极脸上的泪珠,“陛下也不是有意的,小殿下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长极扭过头,抱着胡广福的脖子不说话。 本以为景阳宫已经闹翻了天,没想到是一片祥和,宫人们自顾自的干活,一点都没有受影响。 只是贵妃将寝殿的门锁了,任凭张顺来怎么劝就是不打开门。 长极拍拍胡广福的肩膀,示意要下来。 胡广福将他放下,眼下也就只有小殿下能让贵妃开门了。 “娘亲!娘亲!”长极小小的身子站在大门前,不断敲着殿门,语气还带了点哭腔,此情此景,就是心肠再狠的人也忍不住鼻头一酸。 终于,门开了。 长极笑着扑上前抱住了裴月姝的腿,可笑着笑着又委屈的哭起来了。 裴月姝哪里还狠得下心,她将长极抱起,她分明目光平静,但胡广福和张顺来却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心虚。 “二位公公怎么把长极带回来了?” “贵妃娘娘说哪里的话,您是小殿下的生母,小殿下自然得由您亲自抚育,陛下也是这个意思,陛下还让奴才转告,让娘娘不要多想。” 裴月姝抱紧了长极,垂下眼眸,“无所谓了,多谢陛下能让我再陪伴长极一些时日。” 胡广福心里焦急,这怎么就解释不明白了。 可也不怪裴月姝油盐不进,这让殉葬的折子都呈上来了,是泥人都有三分脾气。 胡广福也只能劝她不要多想,眼下照顾好自己和小殿下才是最要紧的。 说完,他就带着人回去复命了。 裴月姝勾起一个讽刺的笑,她叫来金露,“告诉霍弛,再让人上几封去母留子的折子。” 鸢尾和金露都露出惊愕的神情。 裴月姝缓缓一笑,“萧玄誉最是多疑,那张大人是他的人也就罢了,一旦别人也上了同样的折子,他可就要考虑别人是否带着旁的目的,我即便真的殉葬,这后宫还有季宜灵和向嘉善,他当然会怕长极落到她们的手里。” 第114章 册封太子 二人恍然大悟。 长极揉着眼睛,以一种十分依赖的姿势窝在裴月姝的怀里。 裴月姝心蓦地一软,她没白疼这个孩子,她心疼的亲了亲他的脸。 “娘亲不要丢下长极。”长极握住她的手指,很是认真的说道,认真到让人忽略他还是个不足两岁的孩子。 裴月姝点头,“不会的。” 去母留子的言论瞬间将朝堂点燃。 萧玄誉原本只是想试探裴月姝,他从未想过让她陪葬,这江山迟早会交给她们母子。 他只是有一点不放心,想看看裴月姝的反应。 没想到这件事竟闹到明面上来了,是季家还是向家他已经没精力去猜,他拖着病躯怒斥那些主张去母留子的人,还将最不识相的两位大人当众革去官职,脱了官袍丢出宫外。 又有四王爷站出来为裴贵妃说话,这才使得这则言论平复。 “皇子年幼,你们倒是不怕这些话往后传到他耳朵里,你们妄想逼死他的生母之前,还是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有那个命与皇权对抗。”萧玄誉冷笑道。 众人纷纷跪下直呼不敢。 萧玄誉一声退朝还没喊出,就晕倒在龙椅上。 胡广福大惊失色,忙让人将陛下抬回甘露殿,去请太医。 霍弛看着萧玄誉灰败的脸,暗暗骂了句废物。 向家快要被他吃干净,萧玄誉最好还能再撑一些时日。 甘露殿被围得水泄不通,皇后和三妃,还有一些重臣都在外等候。 裴月姝和皇帝闹僵的事知道的人很少,别人见她没进去也只以为她想给皇后留颜面。 季宜灵目光冷凝,这凌王还没进京,萧玄誉可千万不能死。 赵宁媛紧紧握着双手,无声地期盼萧玄誉能够好转。 谢静怡人如其名,到哪都是安安静静的。 终于,甘露殿的门打开,胡广福走了出来。 “陛下如何了?”季皇后率先问道。 胡广福并没有回答,只是甩了一下拂尘,“奉陛下口谕,请四王爷,贵妃娘娘,殷大人,还有......霍大人入内。” 其他人也就罢了,这霍弛? 季宜灵瞪大眼睛,早些就有预兆,霍弛似乎是看上了大皇子,只是那时他们去了南巡,季氏忙着和向氏斗,都未能仔细探查。 如今却是成真了。 萧玄誉那么不容人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将大皇子交给霍弛这样的虎狼之人? 这不可能! 几人没管皇后的失态,缓步走进甘露殿。 皇帝已经醒了,但脸色十分灰败。 徐从云头顶都冒出了一些白发,他面色憔悴,不停地翻看他给皇帝用的药方,口中还喃喃自语,“这不可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几人给皇帝行礼,皇帝朝裴月姝伸出了手,自上次一别,她就不愿再来甘露殿看他。 萧玄誉无比后悔,而眼下已经没得选了。 裴月姝还是心软了,上前扶住她的身体。 萧玄誉手上没多少力气,只是虚虚地搭在她手上。 “胡广福,取玉玺来。” 胡广福老泪纵横,忙取来玉印,而册封萧璟为太子的诏书,萧玄誉早就拟好了。 只是之前他觉得自己的身子能好起来,才一直拖着没有放权,想为长极多支撑几年。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没有多久了。 “太子年幼,往后还得仰仗诸位......” “陛下洪福齐天,必能躲过此关。” “别说这些客套话了,凌王就要入京,朕要尔等无论花费多少代价都要将他绞杀,朕要用他的首级警告那些觊觎璟儿皇位的人......咳咳。” “臣等领命!” 萧玄誉又看向仿佛置身事外的霍弛,“霍大人,朕与你是为姻亲,眼下璟儿年幼,还需霍大人多多照看。” 此言一出,四王爷和殷大人都一头雾水。 这姻亲也就算了,有个霍淑妃还能说得过去,可这霍淑妃都死了,哪来的情谊?还照看大皇子,他别和季向两家一样就成了。 可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霍弛竟然应了。 “如今宫里就长极一个孩子,朕与贵妃都实在他一个人孤寂,等过了端午,就将霍小姐送进宫,由贵妃亲自教养,这样两个孩子长大,也有青梅竹马的情意在,总归是不会亏待霍小姐的。” 虽然当初霍弛说不希望此事挑明,可他与皇帝合作的事已经瞒不住了,自然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 而且萧玄誉这个行为,分明就是要将霍小姐放在宫里充当人质,听闻霍思邈十分疼爱这唯一的孙女。 霍弛身为臣子总不能当面拒绝,而他想要和萧玄誉合作,怎么能不拿出些诚意来。 “是,臣这就修书一封回临西。” “这事不急,急的是凌王,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法子?” 萧玄誉不光要他送来人质,还要借他的手收拾凌王。 霍弛目光幽深,“凌王本就有意图皇位之心,只需抛出诱饵让他尝点甜头。” “哦?” 但很快,在场的人就知道霍弛所谓的甜头是什么。 太后的丧期还没有过,皇帝就下达了封太子的诏书。 因为皇帝病重,大晋正处于危急时刻,此举也是情理之中。 太子年幼,所以册封礼并没有大办。 季氏和向氏的人急得如热锅的蚂蚁。 但偏偏皇帝就这么一个皇嗣,而且皇帝还健在,他们总不能现在就撕破脸皮去支持别的王爷,这不是谋逆吗? 萧玄誉正愁没借口收拾他们,他们也不会傻到在明面上那样做。 季家的二老爷至今还对女儿掉了的那个孩子耿耿于怀。 若是那个孩子还在,他们季家哪里会落到现在两难的地步。 都是被季宜灵毁的。 当日季家发生了一件大事,两位老爷大吵一架后,二房就主张要分家。 二老爷已经什么都不想争了,他只想接上宫里可怜的女儿回汝南老家去,这江山谁爱要谁要,他们家已经是汝南的土皇帝,他没老大那么大的志向。 二房用了最快的速度辞去京中一切官职,又上了密折要接走季顺仪。 宫里哪有这样的规矩,但能削弱季氏的势力,萧玄誉也破例同意了。 他交给裴月姝去办,裴月姝头一天让太医去了永福宫,第二日就散出消息,说季顺仪得了重病去了,实则她已经被二房的人带着离开了京城。 季顺仪自得知毁容的消息后就一直寻死觅活,宫中人也都以为季顺仪是寻死了,贵妃为了保全皇家的名声这才声称重病。 在裴月姝处理了几个议论此事的人后,宫中就再也没有了季顺仪的半分消息。 赵宁媛已经通过赵大人的书信得知了此事。 赵大人也动了心思,他本就疼爱女儿,赵宁媛又没有孩子,他自然要为她的将来做打算。 谁料赵宁媛竟是拒绝了,她前往景阳宫见了裴月姝。 “陛下的身体日益衰败,是你动了手脚吧?” 裴月姝脸色不变,“我没有那个本事,而且陛下死了对我和长极可没有好处。” 赵宁媛先是冷笑,再是渐渐大笑出声。 “你不知道吧,我破通医术,从前陛下受的暗伤都是我为他处理的。” “我看过陛下的脉案和药方了,药方没有问题,可陛下的身体却日益衰败,却找不出一丝缘由,这显然有问题不是吗?而你,贵妃娘娘,后宫中只有你一直贴身照顾陛下,这么大的问题你居然视而不见,可见其中有鬼啊。” 裴月姝手指轻轻捻动着,她倒是忘了要提防她。 “徐神医说了,陛下旧伤复发全身经脉断裂,导致身体衰败也是正常的,众多太医都束手无策,我又能想出什么办法。” “呵,你不必再狡辩了,本来我还藏着那个秘密,想将来能够将你一举击溃,可眼下,我发觉你分明什么都知道了,是他活该啊!” 赵宁媛笑着笑着流出眼泪。 真心爱慕他的人,他弃之如履,而他真心爱着的人,却从始至终都想要他的性命。 裴月姝没想到赵宁媛竟敏锐至此,可她若是现在杀了她,恐会露出更大的破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皱眉。 赵宁媛来此,就已经做好了被灭口的准备,她只想要一个真相。 萧玄誉活不成了,她留在这后宫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是恨他,甚至一度恨不得他死。 可恨到最后,她却发现自己那颗被伤透了点还会感到疼痛。 “裴月姝,我不管你是朕知道还是一直在演戏,我今日要将真相都说与你听。” “虞鹤川不是被先帝调往前线,也不是死于敌军之手,是萧玄誉,他早就觊觎你,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修改了先帝留下的诏书,将出征之人改成了虞鹤川,三年之后,他又命我父亲,斩断对虞家军的补给。” “你可知道那天有多惨烈?” “那是我父亲说给我听的,没有半字虚言。” “他们弹尽粮绝,皇帝就等着虞鹤川做出压迫城中百姓的事,好用这桩罪证逼你入宫伴驾。” “可偏偏虞鹤川宁愿死也不愿动百姓分毫,又撞上有敌军袭来,整整三万人啊,饿得饥肠辘辘,犹如待宰的羔羊,没撑多久就死在了黄土中,尸骨无存。” “他不是明君吗?为何又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我真是不懂,不知你听了是何感想?” 岂料裴月姝一脸平静,只是眼中那浓烈的杀意将她彻底暴露。 她果然早就知道了,而她进宫也不过是想为亡夫复仇罢了。 “可笑!荒谬!”她将裴月姝手边的茶盏发疯似的摔碎。 她拼尽所有想得到爱,对于裴月姝而言,不过是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却也是她最痛恨最厌恶的。 “我要告诉萧玄誉,让他知道他究竟错得有多么离谱!” 可里面的声响早就惊动了守在外面的人,只是这么久了,外面也还是静悄悄。 裴月姝轻抬眉眼,见他来,失控的情绪得到了一些安抚。 起码她不必再去想如何处理赵宁媛的尸首,她感觉现在累极了。 赵宁媛被人从身后扼住了颈脖,是个男人的手,而且身上的味道很特别,绝不是宫中的太监能有的。 “她想要真相,你何不让她做个明白鬼。”裴月姝侧开头。 “与我何干。” 赵宁媛瞳孔一阵收缩,她已经认出了这个声音,可她的身体也成了一具没了灵魂的躯壳。 裴月姝微微皱眉,“她虽是只身前来景阳宫,但保不齐是为了用自己的死将我炸出,呵,都到这种地步了,她竟还想着萧玄誉。” 适才她出言是想叫霍弛别急着杀了她,没想到霍弛这般干脆。 “你太小看我了,不过杀个宫妃而已。”他从她领口抽出方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自己的手。 “如何处理?” 霍弛没应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殿中放了具尸体,裴月姝实在没心情,躲过他的亲吻。 霍弛沉声,“暗七。” 暗七立马出现,将赵宁媛的尸体抗走,至于去了何处,裴月姝也没那个心情问。 “季氏和凌王都上钩了,他们以为他们的合作天衣无缝,实则这是除去他们的大好时机。” “所以你要将赵宁媛的死赖在向嘉善身上。” “怎么能说赖呢,皇帝正愁没个契机问罪,我不过是给他这个机会。” 怪不得他这般有恃无恐,萧玄誉正等这个机会,无论赵宁媛是死在谁的手里,皇帝都只会将此事按在向嘉善身上。 她这般为了皇帝,可到头来还是被皇帝利用。 真是讽刺极了。 霍弛又要用他杀过人的手去抚裴月姝的脸,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打开,“什么时候来的?” 霍弛懊恼地盯着自己的手,心道往后再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动手。 “她说的我都听到了,的确是赵宏屿奉皇帝之命做的。”他颇有些不情不愿,见裴月姝神情不正常,心中越发嫉妒。 若是他没有认错了,她也不必为另一个男人如此伤怀。 “别伤心,赵宏宇活不了多久了,我将他的命留给你可好?” “不必了。” 她对杀人没什么兴趣。 第115章 她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比起杀人,她更加喜欢玩弄人心。 她看了眼霍弛,温声唤人送水进来。 而后她亲自为霍弛净手,霍弛盯着她温柔的脸庞,一双黑眸越发幽深。 “看着我做什么?” “你变了很多。” 自从他得知真相后,他就派出了许多人多方打听裴月姝以前的事,从十多年前他突然不辞而别开始。 她那张明媚肆意的性子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霍弛不禁想起了那个梦。 她被皇帝抢进宫,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那时她的眼神也如现在这般,死寂得宛如一口枯井,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再打动她的心。 可明明现实与梦境截然不同,他们一路笑到了最后,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裴月姝不语,上一世她接连失去了所有在意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样的绝望足够摧毁每一个炙热的灵魂。 “三郎也变了很多。”她打趣道。 霍弛低头露出一个浅笑,外面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还有鸢尾的劝阻声。 “娘娘在忙呢,小殿下先去别处玩好么?” 长极听话地点头,可裴月姝却叫他进来。 长极高兴地爬过门槛,一进来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 “糕糕!” 长极环着霍弛的脖颈,亲昵地去摸他的脸。 霍弛这一手委实高明,在承德山庄时用各种美味的糕点早早地抓住了长极的心,哪怕这么久了长极也没有把他忘了。 “长得越发壮实了。”霍弛掂了掂手中的分量,把长极逗得咯咯直笑。 两人腻歪了一下午,霍弛才让他出去,鸢尾将他送去了奶娘那。 而裴月姝的情绪也调整过来了,坐在窗边发呆。 霍弛想今晚留下,但发生了赵德妃的事,今晚怕是无法平静。 他从身后揽住她,即便嫉妒得快要发疯也只能装作淡淡地说道,“人已经死了,活着人再怀缅也无济于事。” 裴月姝轻笑出声,“你觉得我始终放不下鹤川是吗?” 霍弛没接话,因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我家与虞家是世交,娘亲生下我之后就一直身体不好,大夫说她无法再承受生育之苦,我爹也没有要纳妾的意思,只是怕我一个人孤寂,所以总是将我带去虞府玩,表弟也时常来京城,幼时我只是将他们当做兄长看待。” “那年我并不知晓靖王看中了我,爹爹不希望我嫁进皇家,也许也是觉得那时皇子相斗甚为严峻,萧玄誉并不足以护住我,所以他火速和虞家定下了我和鹤川的亲事。” “我不知内情甚至和爹爹大吵了一架,可我与鹤川的婚事已经定下无法再更改,我便在一年后嫁到了虞家。” “我想鹤川也是知道我爹将我嫁给他是为了避祸,所以成婚第一日,他就写了一封和离书与我,我那时不明白,直到后面才知道,他是怕保不住我,希望和离之后我还能另觅他人,而不是被皇帝抢进后宫受尽折辱。” “他明明知道争不过皇帝,也明明知道皇帝是故意派他上战场,他还是去了,我想他是想立下战功,好有更大的筹码,却不料萧玄誉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三万条人命,还是城里数不清的百姓,都是因我而死。” 说到这,裴月姝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才是一直压在她心口的巨石。 这皇权森严大过于天,当权者为了一己私欲可以不顾将士和百姓,谁还能斗得过他? 她明白自己生了一张这样的脸,就逃不过被玩弄争抢。 想要不被肆意凌辱,就只能往上爬,让自己成为掌权的那一个。 这样自己还有她在意的人才能活下去。 霍弛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只能将她紧紧抱住,用体温去融化那颗被冰封的心。 “霍弛,你也尝过无能为力的滋味不是吗?” 霍弛点头,他母族俱亡,若不是娘亲拼尽全力将他送走,他也活不下来。 世人只知他是私生子,却不知他的娘才是霍思颍的原配夫人,因为,皇家和霍氏一同吃掉了崔氏,还不惜绞死他们母子。 好在他娘机警,在一众忠仆的护送下离开了临西,可还是同崔氏一同覆灭。 而他因为身怀霍家血脉,为了复仇,只是对着他曾经的亲父摇尾乞怜,方才被留下一条命。 从风光的霍家大公子变成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已经亲手处理掉了所有折辱他的霍家人,现在就轮到萧氏。 两人同样不甘屈居人下,同样野心勃勃的人紧紧依偎在一起,算着日子等待那一个机会的到来。 后半夜,长信宫的宫人寻了过来,说赵德妃来了景阳宫后就一直没回宫。 景阳宫的宫人一致回应,赵德妃在申时二刻左右就离开了景阳宫,只是离开时神情不太好。 如今贵妃的儿子成为了太子,哪怕长信宫的人知道赵宁媛的失踪和她脱不了关系,在没有证据之前也不敢在景阳宫外叫嚣。 他们满宫在找赵宁媛的下落,裴月姝也派了人去寻。 最后在章台殿的一间下人住的庑房发现了赵宁媛的尸体。 而向嘉善也在不久前发觉,明白是有人想要栽赃,所以第一时间让宫人赶紧把赵宁媛的尸体清出去。 而司刑房的人也在此时闯了进来,可谓是人赃并获,向嘉善本就和赵德妃嫌隙不浅,这下就算她浑身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 长信宫的宫人情绪高涨,可也有人怀疑这是景阳宫的人栽赃。 裴月姝让人将她们带回长信宫等候消息,上报皇后后,才将此事报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难以置信赵宁媛居然死了。 很快赵宏屿也得知消息进了宫面圣。 他跪在地上,平时那双精明的深目如今是一片血色和泪光。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捧在手心,他当初就应该再心狠一些,不该放任她和皇家的人纠缠在一起。 因为裴月姝的截断,长信宫的宫人没能将信传给赵宏屿。 赵宏屿只知女儿的尸身是在章台殿发现的。 先前向嘉善就用蛇想置赵宁媛于死地,如今他更是越发认定,就是向嘉善杀了他的女儿。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陛下必须诛杀毒妇,为我儿报仇雪恨!”赵宏屿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 恰逢此时殷大人焦急入宫,“启禀陛下,向氏一族从弋阳运了三千兵甲入京,怕是要谋反!” 萧玄誉怒不可遏,裴月姝急忙拍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 “陛下切不可再动怒。” 萧玄誉方才恢复了些平静,他看向赵宏屿,“向氏一族恐怕早有反心,向嘉善如此嚣张敢在后宫屠杀妃嫔,都是向氏再为她撑腰,大人可知该如何做了?” “只要陛下将那毒妇交给老臣,老臣定当万死不辞!” 说完,他就气势汹汹地退下。 萧玄誉交代了殷常几句,殷常也跟着离开。 裴月姝看向萧玄誉,幽幽道,“德妃之死怕是有隐情,自发生了上次的事,向充仪身边的人都被诛杀,包括那懂武的刘忠,我觉得不像是向充仪下的手。” 萧玄誉点头,如今他身体虚弱不堪,没突出一句话就要喘息上许久。 “可眼下,不是她做的也得成她做的......长信宫的宫人如何了?” “在章台殿闹了许久,我怕出人命,就让司刑房的人将她们带回长信宫了。” “做得好,让汪琼盯着她们传出宫的信件,别让她们在信里乱说什么。” 裴月姝点头,“可德妃难道就这样无缘无故地死了?” “不会的,等向家亡了,朕会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萧玄誉眼中浮起一股悲凉,赵宁媛是第一个给了他助力,真心爱慕他的女子。 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他闭上眼,过了一会再睁开时里面只剩满满的算计。 “向嘉善还不能死,向戚是个废物,被霍弛耍得团团转还不自知,远不如他的长兄向敖,如今向氏正是在生死存亡之际,向敖不会坐视不管,留着向嘉善,还能威胁他。” “胡广福!” 胡广福立马小跑进来。 “传旨,德妃遇害一事交由贵妃全权处理,让皇后不要多管闲事,咳咳咳......” 向嘉善要是落到季宜灵手里,是非死不可,他这样做是为了保住她的命。 裴月姝面色不变,实则眼中尽是玩味,“我知晓了。” 季宜灵和向嘉善斗了这么些年,哪里会不明白她。 向嘉善如今都落魄成这样了,即便不说她是否有那个能力杀害赵宁媛,光是她这样做,对她可没有一点好处。 明夏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季宜灵眯了眯眼,“真的?她先是去了景阳宫?” “千真万确,长信宫的宫人虽然被看关起来了无处打听,但打扫长街的宫人亲眼看到赵德妃进了景阳宫。” 季宜灵冷笑,这关键时刻谁还管得上向嘉善啊。 她就说裴月姝狼子野心,即便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她也要趁此机会将她们母子拉下马。 “去章台殿,这么大的事,本宫身为皇后自然要为宫中的姐妹主持公道!” 可是她晚了一步,向嘉善已经被司刑房的人带走了。 她去司刑房要人,汪琼跪在地上道,“启禀皇后娘娘,此时陛下已经下旨交由贵妃去办,旁人不许插手。” 季宜灵气的发笑。 她这个皇后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本宫硬要进去提审向充仪呢?” “恕下臣不能领命。” 司刑房的人渐渐围了上来,就是用上整个坤宁宫的人手也不可能闯得进去。 季宜灵面色狰狞,而此时裴月姝被人簇拥着出来。 “皇后娘娘怎么来了?” 此时裴月姝也不得不感慨霍弛的城府,怪不得他丝毫没有犹豫就杀了二品宫妃。 他早就算计好了一切,包括露出破绽,让殷大人进宫揭露向氏的所作所为,还让赵家出了一把力。 萧玄誉投鼠忌器不敢杀向嘉善,自然会将赵德妃的死彻底隐藏,而最适合做这些事的人当然是她。 她难道还能把这件事的真相查出来? “呵,你还知道本宫是皇后?”季宜灵挺直背脊,目光如炬。 裴月姝丝毫不惧,“这是陛下的旨意,无人敢违拗,天色炎热,皇后娘娘还是早些回宫歇息吧。” 她审问向嘉善不过是走个过场,她现在该做的是处理长信宫的人还有那些看到赵德妃去景阳宫的人。 她从皇后身边走过,季宜灵却抓住了她的手臂,裴月姝扭头看她,“陛下说了,让娘娘不要多管闲事。” “你少得意!”季宜灵眼中怒火中烧。 裴月姝却勾唇一笑。 “你笑什么?” “我在笑娘娘看不清局势,笑你连得意的机会都没有了,退一万步讲,即便凌王称帝,他已羽翼丰满,又有恩爱的王妃陪伴在侧,世子地位稳固,你们季家选择他也不过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你这个太后也不过是迟早要孤独老死在这后宫的一捧枯土。” 季宜灵抓着她的手瞬间没了力气。 比起死,她更加害怕手里无权。 没有孩子是她一败涂地的根源,即便已经窥探到往后的结局,她也无法再去改变什么,只能听天由命。 “娘娘您怎么了?”明夏扶住差点没站稳的季宜灵。 季宜灵摇摇头,“回宫吧。” 她垂下眼眸,藏起了其中的恶毒,既如此,她也不会让贱人好过! 短短三天的功夫,昔日称霸半个京城的向氏一族走向覆灭,反嫡系子弟都被抓进了廷尉署,仅有几条漏网之鱼逃往弋阳老家。 其中就有向敖。 这日裴月姝又来司刑房提审向嘉善,顺便告知外面的近况。 “你爹倒是机警,只是你娘和你的妹妹们却没这么好运了。” “其实有她们在手,已经不怕向敖再掀起什么风浪,陛下的意思,是以戕害宫妃为名赐你死罪。” 向嘉善身上的华服美饰不在,取而代之是一件旧得不能再旧的素衣,短短几日的功夫,她就浑身污糟,再也没有艳压后宫的风采。 “我没有杀赵宁媛。” “可你的确引蛇咬她意在她的性命不是吗?” 向嘉善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裴月姝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 她就这样确定不是自己动的手? “是你......杀了她?!” 第116章 立下誓言 裴月姝只是笑着看她。 向嘉善脑海一片空白,人人都以为裴月姝能爬到今天的地位是因为她好命生下了皇帝唯一的儿子。 可现在她完全没有感受出来,她分明比季宜灵还要难缠还要恶毒。 “赵宁媛就算再不想让你生下孩子,也绝不可能会让陆美人动手。” 向嘉善瘫坐在地上,“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孩子,你这个毒妇!” “彼此,贵妃不也想对我的孩子动手吗?” 向嘉善突然冲她扑来,嘴里还一边咒骂着,可连裴月姝的衣角都没触碰到就被金露拽回原处。 向嘉善崩溃的大喊,“贱人!是你毁了我的指望!毁了我们向氏一族,当初我就应该一把火烧了景阳宫,让你和贱种不得好死!” “所以你的孩子死了。” 向嘉善一怔,旋即又笑又哭,“这不可能,连我都不知道我怀了孩子,你只是运气好,否则早不知死在我手里多少次了。” 尤其是宫里闹蛇一事,她分明差一点就弄死她了。 裴月姝撑着额头,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你真以为几条蛇就能要我和长极的命。” 向嘉善一愣,“郑司刑是你杀的!” 她就说郑司刑死得不明不白,皇后也不会这么傻对她下手,这不逼着皇帝详查吗。 “看啊,连老天都站在我这边,可见你天理难容。” “少废话!败了就是败了,不过就是一死,裴月姝,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等着吧哈哈哈哈......” “谁说我要你死了?” 向嘉善的笑声戛然而止,声音战栗,“毒妇,你就不怕皇帝察觉你的真面目吗?” “你不知道吗,他快要死了,哪有精力管你啊。” 向嘉善脸色惨白,她不怕死,但裴月姝很明显是要她生不如死。 向家已经倒了,没有人再能救得了她。 她跪在地上,拼尽全力往前爬,“裴月姝,我知错了,是我技不如人,可我是不得已,这宫里的女人哪有不争的,比起皇后,我做的并不算过分,求你,赐我痛快一死......” 她已抛弃了所有尊严,不为苟活,只求不受折磨。 “身不由己?”裴月姝听着只想笑。 前世她没死在向嘉善手里,并不是皇帝有多护着她,只是向嘉善懒得对她下杀手,留着一个好玩的玩具,总比冰冷的尸体更有意思。 这辈子向嘉善没有做那些,只是因为她压她一头,她做不到罢了。 她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 向嘉善被她眼中的疯狂和恨意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没有做太过分的事,也没有一次伤到过她的性命,她为何这般恨自己? “你听说过人彘吗?” 向嘉善瞳孔一阵收缩,但身体被金露摁着,她无法挣开。 “看样子是听说过,别害怕,我现在还不会把你做成那样。”裴月姝轻抚着她那张吹弹可破的脸。 “不过我要先拔了你的舌头,省得它不听话。” 向嘉善疯狂甩着头,眼中满是恐惧。 她不是毒妇,分明就是魔鬼。 “求你杀了我吧......” “别急,只是先拔个舌头而已,起码一年之内我还不会将你做成人彘,好事成双,总要再集齐另外一个。” 向嘉善知道那个人是季宜灵,可自身都难保了,她哪还有空去想别人。 “带她去吧,对外说向嘉善已依旨处死,而她只是犯了重罪被割了舌头关在司刑房的犯错宫女。” 说这话时,裴月姝绝美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一抹浅笑。 向嘉善被金露捂着嘴,一双眼睛简直要被她瞪出来,被人拖走时,她方才破口大骂。 “贱人!毒妇!你不得好死......若有下辈子,我一定要百倍奉还......” 裴月姝丝毫不在意,带着人离开了此处,她已经百倍奉还了。 即便有徐从云和太医院所有太医精心疗养,萧玄誉的身体还是一日比一日溃败。 一日里有七八个时辰都在昏睡中度过,哪怕醒了也是神志不清,烦躁易怒。 奈何皇太子年幼,不能为皇帝分担政事。 今日萧玄誉难得没有发脾气,他才不到三十岁,鬓间的头发就斑白了几块,脸上也没有了昔日的风度翩翩,一副将死之态。 太医都说是因为他旧疾复发,神仙也难医,就连徐从云也不得不默认了这个事实。 萧玄誉将尚书台的大人,殷常和四王爷全叫了过来。 “朕的身体已经无法承担国事,以后一应奏折都由尚书台处理,最后上报于殷常和......裴贵妃过目,他们批准了,方才能......实施。” 众人都十分惊愕,但殷常和四王爷了解陛下,知道陛下是怕他们这些臣子权力太大,使得太子成为无权的傀儡,这才放了一部分权利给裴贵妃。 想来不久后,周长风也会被调回来。 “微臣遵旨。”殷常为了避嫌第一个跪下,与他交好的大人也跟着应声,其余的人也只能接受。 “陛下......”裴月姝面露犹豫,萧玄誉撑着力气拍了拍她的手背。 “贵妃聪颖,识大体,往后更是一国太后,你们务必尊她敬她,与她一起辅佐太子,等太子成年再亲政,这大晋的江山,朕就先托付给你们了......” 萧玄誉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实在体力不佳,裴月姝让大人们都回去。 她接过胡广福端来的汤药,小口小口喂到萧玄誉嘴边。 “卿卿,对不起,又让你一个人了......” 裴月姝动作一顿,“这不怪陛下。” 萧玄誉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脸色有些阴沉,忽而他抬手打翻了裴月姝手中的药盏。 胡广福闻声急忙进来,见萧玄誉没事,立马让人进来清扫。 “都是一群庸医,开的药一点用都没有......”萧玄誉气的脸上泅起了些血色。 裴月姝只是让胡广福再去熬一碗药来,柔声劝道,“喝了总归是有用的。” 萧玄誉目光一黯,“卿卿,朕舍不得你,我们不过做了两年多的夫妻,中途还分别了那么久。” 裴月姝不语,最终萧玄誉还是说出了他最后的顾虑,“朕走以后,你会为朕一直守着吗?朕不愿旁的男人陪伴在你身侧。” 大晋历代的太后不是没有私底下豢养男宠的例子在,她还这么年轻,这般绝色,手中又握有权利,不知道多少人心神向往。 “会的。” 萧玄誉掀唇,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去摸她的脸。 “这天下朕已经给了你,朕只要你一句誓言,从今往后只做朕一个人的妻子,身边绝不会有旁的男子。” 裴月姝暗自冷笑,什么叫全给了她,那殷常不就是留着制衡她的吗? 萧玄誉始终还是对她有疑心的。 “我裴月姝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背叛陛下,若有违此誓,必叫我不得好死。” 萧玄誉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后面裴月姝再喂药他配合了许多。 药里放了安神的东西,他喝完不久就睡下了。 裴月姝走出甘露殿,胡广福急忙围了过来,“霍大人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报。” “陛下已经睡下了,罢了,叫殷大人和许大人入宫吧。” 许大人正是沈家倒台后,尚书台新的尚书令,是萧玄誉一手提拔的心腹。 胡广福也知陛下的意思,对于裴月姝干政的行为一点不觉奇怪。 裴月姝一个女子坐在这里与他们商议政事,简直闻所未闻,可事从紧急又有皇帝的旨意,三人都没说什么。 “凌王已经拉拢了关西的汉王和拢地的陈王,他们一同进京,人数众多,三日后就可抵达京城。”霍弛道。 “这么点兵力根本不够看,他们一定还留有后手。”殷常道。 许大人点点头,“如果不出意料,一定是季家,他们在汝南若是没养个私兵怕是没人会信。” 说完,两人齐齐看向了霍弛。 萧玄誉手里有兵,若是再加上霍家的,必定能平息这场叛乱。 霍弛勾唇一笑,“霍氏一族永远支撑正统,必定全力以赴为皇太子效命。” 有了他这话,两人就放心多了。 之后几人又细细谋划,直到夜半才悄悄出宫。 天色太晚,胡广福已经在偏殿收拾出了给裴月姝住的地方。 裴月姝留下了,她屏退奴婢正要歇息,后背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体。 “别闹。” 霍弛不断在那纤细白嫩的脖子上轻啄。 裴月姝偏头看他,“霍大人怎么敢出兵,就不怕之后被萧玄誉以豢养私兵为名诛九族?” 她不是在开玩笑,萧玄誉就是这样想的。 向氏已亡,解决了凌王和季氏,可不就轮到霍氏了? “那时大权将落在太后手里,太后已经不会舍得吧......”他语气低沉沙哑,颇有几分勾引的味道。 裴月姝失笑,“当然舍不得。” “方才萧玄誉让我立下誓言在他死后不得有别的男子,我觉得有些奇怪,他这样的人自己都满口谎言,怎么还会去相信誓言,他定是还留了别的后手。” 霍弛脸色微变,“你发誓了?” “不然呢,他大方分了一半权力与我,我总得有所表示。” 霍弛抿唇,心情很是糟糕。 “前几日萧玄誉无端召了许英才入宫,恐怕是交代了他些事情,你让人去他府上好好搜搜,还有殷常,一个都别落下了。”裴月姝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霍弛点头,事关她的性命,他绝不会含糊。 没过几日,暗七还真找到了那东西,不过不在两位大人府中,而是在四王爷手里。 是一封诏书,上面写着若是皇太后荒淫无道,或是不愿放权于幼帝,持旨之人可凭这封诏书清君侧,诛杀太后。 只是四王爷对裴月姝颇有好感,觉得她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这份诏书他并没有藏得很深,这才误打误撞被暗七找了出来。 若是换成殷常和许英才那两个老狐狸,那就难找了,一旦动了还会打草惊蛇。 “呵。” 裴月姝将那诏书丢进火盆中,已经有一封假的诏书放回了四王爷府上。 “时机也差不多了,萧玄誉也活得够久了。” 这日,裴月姝带着长极去看望萧玄誉,长极和萧玄誉说了几句话,就去找胡广福说要放风筝。 张顺来送来了今日的药,裴月姝接过后以有要事和陛下商议为名让他们退下。 她经常会来甘露殿侍奉皇帝喝药,甘露殿的人都习惯了,纷纷关上殿门退出。 萧玄誉见了长极心情很好,笑着问她发生了何事。 “陛下先喝药。” “今日的药好像比往常更甜些。”萧玄誉喝了一小口。 裴月姝道,“太医院熬的药太苦了,不怪陛下不愿喝,上次长极生病也不喝药,我就让白太医想了个法子,放了些味甘的药材进去,还不会影响药效。” 他的药都是白太医亲自煎的,萧玄誉并没有多想,直夸裴月姝体贴。 可没喝多久,他就感到小腹一阵剧痛,之前也有这样的症状,但远没有这次这般凶险,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陛下怎么了?”裴月姝关切地俯下身子。 萧玄誉额上青筋暴起,猛地抓住了裴月姝的手,力道很大。 “快去......叫太医!” “我来之前叫了太医来请平安脉,应当很快就到了。”裴月姝将他扶起来,让他半靠在自己身上。 萧玄誉脸上冷汗直冒,裴月姝却道,“我还没有和陛下说那件急事。” “......你说。” 她面上带着担忧之色,手却挪到了萧玄誉的脖颈处。 “陛下差人交给四王爷的诏书不见了,四王爷正想请陛下再写一封。” 萧玄誉没听明白了,过了许久才想起那份诏书是什么。 他溃散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股难以置信的光,“你......” “我怎么了,陛下可要叫胡公公进来拟旨?只是胡公公这会在陪长极玩,怕是不得空。” 萧玄誉张着嘴,可许久都吐不出一个字,只是用震惊的目光看她。 “要不我来为陛下拟旨吧?”裴月姝缓缓勾唇。 第117章 皇帝驾崩 萧玄誉思绪万千,即便那封诏书真的不见了,四王爷也不可能会明着上报到裴月姝这里来,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事到如今,萧玄誉也没有怀疑,裴月姝已经知道了这封诏书,即便她有所怀疑,她也不可能能从四王爷那找到。 周长风又不在京,还有谁能为她办事? 他以为裴月姝是在诈他,所以故作镇定道,“怎么会,朕从未给四皇兄什么诏书。” 裴月姝低低的笑出声,萧玄誉顿时如芒在背,太医这么久了还没有来,他张口想要叫人,但脖颈却突然被她扼住。 若换做往常,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也不一定能制住他,可现在他病重垂危,连一个女人的手都无法挣开。 “......裴月姝!”他从喉间挤出这三个字。 “陛下要保证龙体,千万别动怒。”她无比平静道。 “你要做什么?” 一股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萧玄誉不敢叫出声,只能小声与她交涉。 “陛下都留下遗诏想要诛杀我了,我还能做什么?” “宣王......投靠你了?” 裴月姝不语,随他误会猜忌。 “你勾引了他是不是?裴月姝......你背叛朕,朕待你那般好......咳咳咳!” 宣王无心朝政与权柄,能让人动容的除了裴月姝这个人,萧玄誉想不出其他。 “待我好?想要我殉葬又留下这一道旨意想置我于死地,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你若不犯错,何人能要你的命?” “可是我已经犯了错啊。” 萧玄誉想着她和宣王,枯败的脸上满是愤懑与苦楚,还有几丝受尽屈辱的难堪。 定是他重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她表面上关心自己,实则却和他的兄长搞在了一起。 萧玄誉万分悔恨,当初他就不应该心软。 “......什么时候的事?” “进宫之前。” 轰的一声,一道惊雷在萧玄誉脑海中炸开。 炸得他浑身都疼,宛若刀绞。 “陛下不知道吧,我虽与虞鹤川做了三日夫妻,但其实我们并无夫妻之实。” 萧玄誉大瞪着眼睛,他想要叫人但是被她死死地捂住口。 他的四肢仿佛脱离了他的身体,他无法控制分毫,只能感受到一股深深的绝望。 可裴月姝接下来的话却彻彻底底击碎了他。 “你猜我为何一入宫就侍寝?” 她目视远方,嘴角是一抹凉薄的笑意。 “因为要让我和别人的孩子成为皇子啊。” “唔唔......” 萧玄誉闭上眼,竟是流下了泪水。 那么孩子他没能保住,甚至对一些孩子的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到头来他唯一用心去护着的却不是他的孩子。 裴月姝继续残忍道,“萧玄誉,你不觉得你真的很天真吗?以为抢来的东西真的会被你所谓的深情打动?呵呵,长极与你长得没有一点相似,你也从未怀疑,但说不定是你不敢往那处想,因为长极是你唯一的孩子了。” 报复,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报复! 萧玄誉不断喘息,也熄了叫人的想法。 赵宁媛是她杀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虞鹤川命丧他手。 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无疑是玩火自焚。 明知他们之间有着不可能回调的仇恨,却还要将她抢进宫,更是真的付出了真心,真心想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 不属于他的,永远都不会属于。 父皇的爱是,她也是。 长极,他疼爱了这么久的孩子。 他叫自己父皇的样子是那么招人怜爱,他曾无数次想要做一个好父皇,绝不会想先帝一样,视底下的皇子为仇敌。 可这一切都毁了。 裴月姝见他浑身抽搐,难再有力气,也不再捂着他的嘴。 萧玄誉颤抖着嘴唇,无比虚弱地吐出几个微弱的字眼。 “长极......是我的孩子。” 裴月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不是,他是霍弛的儿子。” 萧玄誉浑身一颤,随着那个人的名字出现,所有的谜团都拨云见月。 “好啊......好啊......” 不只向戚被霍弛耍得团团转,他又何尝不是。 “陛下看上去很高兴。”裴月姝弯唇一笑,用帕子擦干净他口角流出的白沫。 萧玄誉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陛下看我做什么?”裴月姝露出恍然大悟之色,“陛下放心,这江山我和长极会为您守好的。” “......都是假的吗?” 萧玄誉脑海中浮现起初见她时的样子。 还有在潜邸,他们说开了话,两心相交,一起在书房赏画,宛如新婚的夫妻。 可现在她的眼神是那样冰冷,恨不得马上置他于死地。 “朕......这一生值了,朕无悔。” 他想得到的都得到了,想做的也都做了,她从未爱过自己,自己又何谈失去什么。 至于这大晋的江山,他都要死了又干他何事。 他诡异地笑出声。 “卿卿......霍弛不是良配,你要当心......他。” “我在下面等你。” 裴月姝怕他听不清,特意凑到他耳边,“三万忠魂,还有一城的百姓已经在下面候着陛下了。” 萧玄誉的身体无力摊在龙榻上,直至目光溃散。 裴月姝无声一笑,笑着笑着竟是流下了眼泪。 “快去传太医!” 甘露殿顿时乱作一团,长极被胡广福抱着,小小的人儿眉头紧皱,正一动不动瞧着龙榻上的人。 太医几经诊治,皆面如死灰地跪在裴月姝面前,说出了那最后的通牒。 “臣等无用,陛下旧伤难愈致使五脏俱损,已无力回天。” 徐从云也沉着脸摇了摇头。 甘露殿的人都在哭,长极也跟着哭了。 裴月姝接过鸢尾的帕子拭了泪,让人去请几位大人和四王爷进宫。 可没等到他们,皇帝已经在甘露殿驾崩。 四王爷在床榻前哭得悲切,可见他是真心待这个弟弟。 “这么大的事,皇后是一国之母,不能不知情,凌王已经入了京,其余的人先瞒着,切不可走漏一点消息。”裴月姝道。 几位大人互看了一眼,也觉这样的部署不错。 至于告诉季皇后,不过是逼着凌王快些动手罢了。 果然当夜坤宁宫就连发几封密信去了宫外。 萧玄誉的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季氏和凌王都早有准备。 第二日,凌王和几位王爷便气势汹汹地带兵直奔宣政殿。 而宫外也掀起一股,贵妃弑君夺政,女子祸国的流言,不少季氏家臣撺掇着朝臣去宣政殿看看陛下是否还活着。 自皇帝病重,已有段日子没有上早朝。 若陛下没有驾崩,来宣政殿一出面便可攻破流言。 可当他们整齐地在宣政殿等候早朝时,等来的却是裴贵妃和身穿太子服饰的萧璟。 龙椅后辟出一片空间,由裴贵妃垂帘听政,皇太子则是短手短脚地坐在龙椅上,虎头虎脑地四处张望。 即便下面嘈杂不堪,长极愣是没闹过一次,乖乖坐着也不说话。 周时章和羽林卫手持佩剑守在两侧,他目光无比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一旦所有危险,他将不惜一切护着裴月姝和长极。 “这成何体统!太子还未登基怎么能坐在龙椅上,还有你裴贵妃,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晋的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凌王竖眉痛斥。 殷常站出来,“这是陛下的旨意,太子年幼,由贵妃垂帘听政,百官辅佐,凌王可是要抗旨不尊?” “本王可从未看到这旨意,莫不是你们内外勾结,想把控我萧家的江山!” 可在场的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皇帝病重,太子已立,这都是迟早的事。 凌王不占理,自然是要无理取闹。 “你们拦着本王不见陛下,莫不是真如坊间所言,陛下早已被妖妃谋害崩逝?”汉王也跳出来道。 陈王也不甘示弱道:“本王也听闻,陛下膝下唯有大皇子一个孩子,其余皇嗣全是因为被妖妃所害,胎死腹中,正是为了剽窃我萧氏江山!” 裴月姝缓缓一笑,她进宫不过三年不到,难道之前萧玄誉没孩子也都赖她? “简直是强词夺理,几位王爷莫不是要趁着陛下病重造反?”许大人道。 “造反?本王是先帝与王贵太妃的独子,出身尊贵,就是当今圣上也不如本王,这江山也是我们萧家子弟的,何来造反?如今皇帝被害死,膝下就一个两岁的稚儿,他能懂什么?还不是被你们这些外臣把控,你们今日之举才是造反!” 殷大人和许大人都要气笑了,他们竟不知凌王这般厚颜无耻。 “王爷既说陛下驾崩可有证据?” “让皇帝出来一见便可知。” “陛下病重,太医说了要静养也不得见风,若是陛下有个什么闪失,就是看了王爷和整个凌王府的头也无法弥补。”殷常冷嗤一声。 凌王气得双目圆瞪,“那便去请皇后娘娘,她是一国之母,她说的话自然可信。” 裴月姝丝毫不惧,叫来张顺来,“去请皇后娘娘” 凌王暗自得意,如今季氏和他们达成共识,要扶他登上皇位,他们一直以为和他们合作的人是向氏,但那些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只要季皇后出面检举裴贵妃戕害皇嗣,谋害陛下,她就算儿子是太子,也无济于事。 季宜灵穿着皇后的吉服被人簇拥前来,她神色平静,哪怕裴月姝见她来也没有起身行礼,她依旧沉得住气。 “臣等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 “皇嫂,这妖妃为祸后宫,陛下识人不清反倒冷落您,本王就是来为你打抱不平的。” 据他所知,季皇后可是恨裴月姝恨到骨子里,几次设计都未能将她铲除,这次定然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时机。 可不料季宜灵只是无比平静道,“贵妃进宫以来,恪守妃德,从未与旁人交恶,执掌后宫时,宫中人人称赞,又为陛下诞育皇嗣,本宫无比欣慰。” “你?”凌王等人全傻了眼。 季宜灵不屑地瞥了一眼他们,“至于陛下驾崩更是无稽之谈,本宫刚刚还在甘露殿侍奉陛下,几位王爷莫不是要冤枉我等,好趁机争夺皇位?” “胡说八道,你明明答应了我等......” “答应了什么?王爷诬陷贵妃还不够,难道还要诬陷本宫?” “若是仗着一副唇舌就可以肆意给他人顶罪,那这还要刑法律例做什么?” 季宜灵义正言辞,将凌王的人说得哑口无言。 裴月姝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在小路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路子立马转告给四王爷。 “老九,你们别闹了,陛下还好端端的,你们听信谣言冲进宫左不过也是关心陛下,你们快跟贵妃与太子认个错,这件事便算过去。”四王爷道。 可这哪是认错,分明是逼着他们承认太子新帝的身份。 这样一来,他们就再无借口起兵,再闹事,就真是谋反了。 可谋反就谋反吧!不过就是被后人辱骂。 凌王抽出腰间的佩剑,季宜灵心中大骇,明夏忙护着她往后退。 “裴月姝!你不过是个寡妇,靠着勾引皇帝,才能有今日的地位,你的身份只会给我萧氏皇族抹黑,我们带来的兵马很快就会抓住在场的臣子家眷,本王倒要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认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做皇帝。” 在场之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怎么他们还被牵连进来了。 可让他们来上朝的人是季氏的人,难道季氏和凌王勾结了,那为什么季皇后要为裴贵妃说话? “萧玄朗,你卑鄙无耻!”一位御史站出来骂道。 凌王冷笑,自古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管他无不无耻。 “裴贵妃,你不过一介女流,若是你现在乖乖带着你的小娃娃回宫去,说不定本王还会饶你们一命,不然......” 他话还没有说完,胸口就冒出了一个血窟窿。 裴月姝急忙撩开帘子,将长极抱进怀里。 下一秒,凌王的头颅就被人一刀斩下。 鲜血喷得满地都是,不少人身上都溅到了,有些文官哪里看过这般血腥的场面,腿一软竟是晕了过去。 凌王残缺的身体倒下,露出身后那张嗜血可怖的脸。 霍弛冷嗤一声,抬眸看向已经吓尿了裤子的汉王和陈王。 第118章 生母裴贵妃为皇太后 “你......你竟敢当朝杀人,还是一国的王爷。”陈王哆哆嗦嗦道,连叫人都忘了。 不只是他,殷常和许英才看霍弛的目光同样又惊又惧。 霍弛冷笑,“臣不过是奉贵妃之命诛杀乱臣贼子。” 他身上全是血,不一会凌王等人的爪牙就被霍弛的人提了进来,一个比一个凄惨,有甚者尸体都不是完整的。 见此场景,已经有不少人弯身呕吐。 其中季宜灵吓得最惨,若不是她听进去了裴月姝的警告,恐怕今日这些尸体里也包括她的。 “本宫先回宫了。”她扶着明夏的手火速退场。 季氏的人也早就认清了现实,扶持凌王无异于是再养就一个萧玄誉。 而且凌王儿子很多,根本就没有他们季家的事,最终还是逃不过狡兔死走狗烹。 不如承认了萧璟,他们还有十多年的时间重新部署安排。 毕竟霍家一天不倒,上面的人为了制衡,他们季氏同样也不会倒,那便接着斗吧。 “臣等定遵循陛下旨意,全力辅佐太子殿下。” 季氏臣子和霍氏臣子相继跪下,其余人自然也都跟着跪下高呼。 殷常和许英才暗道可惜,本以为可以趁此机会除掉季氏,没想到他们竟倒戈了, 还有霍家,还以为霍弛会出动他们临西的私兵,没想到只是他亲自动手杀了城中几位王爷的众多护卫。 他们几个的生死无关紧要,要紧的是他们的封地,看来这场战事是避无可避了。 裴月姝抱着长极坐在了龙椅上,此举即便有人觉得不妥,但被霍弛阴恻恻地看上一眼就完全老实了。” “二位王爷不远千里进京奔丧,孝心可表,这番跟着凌王进宫闹事,必定是遭他胁迫。” 汉王率先反应过来,他们分明犯了谋反的死罪,会不会身首异处完全就是一句话的事,可裴贵妃这是要放过他们。 他赶紧跪在了地上,痛哭流涕,“多谢贵妃体谅,臣弟是身不由己,路上臣弟就百般劝诫凌王,可是他非但不听,还命人将我俩看管起来,这才不得不跟着他进宫。” 陈王也同样哭出声,“都是凌王逼我们的,我们在封地衣食无忧,何故做这样冒险又天理难容的事。” 裴月姝点头,看了殷大人一眼,“大人觉得该如何处理?” 殷常也觉得该留下这两人的命,否则三位王爷的封地同时失控,对于朝廷而言也是一大棘手的事。 如今这两人被吓破了胆子,哪怕放他们回封地,他们也不敢再起不该有的念头,反而会对太子和贵妃感恩戴德。 这裴贵妃果然如陛下说的,聪慧又识大体。 可殷常心里却无欣慰,满是忌惮之色。 “臣以为聊表惩戒即可。” 二位王爷当即决定,要增加封地十年赋税,并且每年送到宫中的贡品加倍。 裴月姝点头,放二位王爷离开。 二人经过霍弛身边时,绕了好大一圈的路。 霍弛冷冷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他说过萧氏子弟,他一个都不会放过,现在姑且让他们再活上几年。 他们一走,殿内的尸体和血迹也都被清除。 长极从娘亲的怀抱里探出头,小声道,“娘,长极乖不乖?” 裴月姝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一股柔意,她捏了捏长极的手心,像是变戏法般放了一只精致的木雕小马在他手里。 顿时哄得长极眉开眼笑。 处理完了那几人,就轮到论功行赏。 霍弛用最快的速度清理掉了那些作乱的护卫,当是头功。 “如今太尉一职空缺,霍大人掌管小小的廷尉署简直是屈才,就由霍大人接替吧。” 此言一出惊得殷常和许英才出了一身的冷汗。 “实在不妥!”许英才大叫一声,裴月姝沉下脸。 “霍大人剿灭叛乱是不争的事实,不知许大人为何觉得不妥。”贺兰辞趁势站出来。 许英才自然说不出话来,总不能刚卸完磨就杀驴,而且看贵妃和霍弛的样子,这两人分明早有合作。 他们都被骗了! 可如今陛下已经驾崩,他们身为臣子,也没有旁的办法。 “臣是觉得光赏官职还不够。” 裴月姝面色缓和,“许大人说得对,再赐黄金千两。” 霍弛与她对上视线,缓缓撩袍跪下,声音掷地有声。 “臣定不负太子与贵妃重托。” 经此一事,太子登基已成事实,季氏在此事上无功无过,只能想办法让季皇后与贵妃一同临朝。 之前或许没把握,但看到殷常和许英才变了脸色,他们就知道他们的机会来了。 朝堂不可能让霍弛一人独大,若是那两人聪明,就知道该再立一个人,阻拦裴贵妃和霍弛专权。 又过了几日,皇帝驾崩的事昭告天下。 而太子登基的事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人走茶凉,放在皇家也不例外。 宫中朝中,都忙着巴结新帝和裴太后,哪里还记得曾经的天熙帝。 等新皇登基那日,宫中的缟素也尽数拆除了。 天熙八年,太子萧璟于宗庙祭告天、地、宗社,受命于天地祖宗后,于麟德殿继位。 因为新帝年幼,大部分仪式都由宣王爷代为完成。 登基大典后,新帝下放了第一封旨意,封生母裴贵妃为皇太后。 众人皆知如今国事都是裴月姝和殷常主理,封太后只是为了名正言顺。 可季皇后这位先帝正宫就不免有些尴尬。 因此旨意一放下,她便亲自来了景阳宫。 皇后亲自去拜见妃嫔,倒也算是奇事。 “你什么意思,宣政殿本宫帮了你,百官皆为见证,难道你还想赖掉本宫的太后之名吗?” 裴月姝颇为好笑地看着她,她是长极名义上的嫡母,自然是赖不掉,否则史书工笔该说长极不尊孝道。 “如今先帝的谥号还未定,娘娘急什么。” “呵,你也知道先帝的谥号未定,你倒是先封上太后了。” “陛下是我亲生,我又奉先帝之名垂帘听政,规矩再重要也不如国事。”裴月姝正在批阅奏折。 先帝驾崩后甘露殿就空了出来,如今新帝登基,长极也该挪去甘露殿教养。 那里有周时章和小路子在,又有羽林卫把守,裴月姝很是放心。 她没有挪去慈宁宫的意思,继续住在景阳宫,这奏章先是由殷常批阅过后又送往她这请她过目。 季宜灵气急,却也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如今看来,季顺仪那个孩子是你做的手脚吧。” 若是季顺仪那个孩子能生下来,她何至于受这样的委屈。 裴月姝放下奏折,“娘娘自己做得不厚道,怎么能怪在旁人身上,你敢说季顺仪那一胎能母子平安?孩子确实能平安,可她这当娘怕是没这个福气,人被逼急了,你现在却反怪她为何要咬人。” “若不是你,她怎么可能能弄到堕胎药!” “我实在不知娘娘再说什么。” “这里有没有旁人,你少装蒜!” “皇后娘娘,请注意你同太后说话的态度。”鸢尾警告道。 季宜灵冷笑,“你是太后,本宫同样是太后,而且本宫是嫡妻,你只是个妾,即便同样是太后,本宫也照样压你一头,你给本宫记住了。” 裴月姝低低地笑,“皇后别忘了,你太后的名分需得我同意,名分高又如何,谁的手里有权,谁才有说话的权利,你来我这不就想临朝吗?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皇后总得拿出些诚意来。” “这事就不必你操心了,等着瞧吧。”季宜灵拂袖而去。 裴月姝怎么可能会让她临朝,不过是哄骗她罢了,她相信殷常和许英才会让她如愿的。 她走后,霍弛突然出现,鸢尾立即退下将殿门合上。 “她可真讨厌,要不要我帮你做了她?” 霍弛面色阴沉,什么妻不妻妾不妾,萧玄誉也配? “好啊。”裴月姝知道他是在说气话。 人人都知道她和季皇后积怨颇深,若是她刚成为太后,季宜灵就死在宫里,人人都会以为是她蓄意报复。 这样落人口实的蠢事,她可不会去做。 霍弛将奏折扫落,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在明案上,他的手撑在她身体的两侧,将她牢牢困在怀里。 “我说的是真的,倒时嫁祸给季氏二房就好了。” “还是算了吧,留着她,我倒要看看殷常和许英才会怎么选。” 这也给了她铲除这两人的机会。 天下良臣多的是,他们二人手握大部分萧玄誉的势力,只有今早除去,那些势力才会真正到她手里。 她环着霍弛的脖颈,这几月事情太多,倒是许久没与他亲近。 她扬起下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霍大人如今大权在握,可满意了?” 霍弛目光幽深,一动不动的瞧着她。 他正要吻下来,裴月姝却用手挡住,“你的小侄女快要到京城了吧,她与长极的婚事该如何处理?” “先就这样吧,再过几年时局稳当,就以阿紫顽劣为名解除便是了。” 裴月姝轻笑,“天底下竟有你这样的叔叔。” 他也不怕将来霍九姑娘嫁不出去。 “这有什么,我霍弛的侄女只有挑旁人的份,没有旁人嫌弃的份。” “你倒是护短。” 裴月姝突然想起霍弛好像从未与她说过他幼时的经历,他与自己父亲和手足水火不容,但看样子和霍思邈这个叔叔的关系还不错。 “我更护你。”霍弛托住她的臀。 她抬眸,撞进他毫不掩饰情欲的眸子里。 一时间,犹如干柴遇烈火。 他捧着她的脸重重吻了下去,吻得难舍难分。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她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再也没有人能阻碍。 裴月姝被他吻得浑身发麻,理智让她推开了些他,“别在这,去床上。” 霍弛早已忍不住了,连扯带拽地剥了她的衣服,露出那精致的锁骨。 他覆了上去,耳边是她诱人的微喘声,还有心跳声。 他停下了亲吻,将耳朵贴在她的胸口上。 “大仇已报,你的心可以开始为我跳动了吗?” 裴月姝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那高挺的鼻梁。 昔日高高在上的霍三少主,现在却俯首等待她的垂爱,裴月姝说不上什么心情。 是利用吗?可走到这他们已经密不可分,彼此信任。 是爱吗,但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人人都说她和虞鹤川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可一直到她和虞鹤川定亲之前,她都是把他当兄长看待,和周时章是没有区别的。 他们只成婚了三日,虞鹤川自知他那时有些趁人之危,所以对待她时极为忐忑。 甚至新婚第一晚,他都是在地上睡的。 为了维护她的名声,还划破手臂取了血沾湿帕子。 第二日她也想通了,嫁谁不是嫁,不如虞鹤川知根知底,可没几日他就走了,再也没回来。 再后来就是萧玄誉,他待自己无非是想征服,她怨恨抵抗,最终还是被逼着遂了他的愿。 她还没来得及尝过被爱与爱人的滋味,她的一切就都被萧玄誉毁了。 裴月姝轻抚着霍弛乌黑的发,她已经无法相信这世间的真情,只想用权利来保护自己和长极。 她不说话,霍弛的目光也一寸寸冷下来。 他闭上眼,罢了,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起身拆下她的满头珠翠,将她打横抱走向床榻。 裴月姝明显感觉霍弛这次又凶又急,许是他生气的缘故。 只要不谈爱,他们就是最契合的人。 她环着他的脖颈,在他耳边气吐幽兰。 “三郎,轻些......” 霍弛长眉舒展,垂眸凝着她,自欺欺人道,“叫我一声夫君。” 裴月姝轻眨眼,笑起来时秾丽得如百花绽放。 霍弛只能任由自己栽到地。 寝殿里红浪翻滚,外面却传来了说话声和脚步声。 鸢尾抱起长极故意说道,“陛下怎么来了,娘娘看奏章累了,正在里头歇着呢。” 长极思索了片刻,还是指着门想要进去。 他住在甘露殿,虽陪着他的人更多了,但是他只想要和娘亲待在一起。 周时章无奈一笑,“陛下闹着要来见小姝妹妹,甘露殿的人都拦不住。”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寝殿内却突然传出一道奇怪声音。 第119章 亚父 鸢尾表情闪过片刻的不自然,“娘娘怕是听到声音醒了,奴婢带陛下进去,表少爷就不便......” 周时章还没有娶妻,身边通房也没有一个,自然不明白里面是什么动静。 他是外男,避嫌是应该的。 他去正殿等候,鸢尾却没将长极抱进去。 “殿下想不想去那边看花,最近飞来了好多蝴蝶呢。” 长极点头,立马从她怀里跳下来。 裴月姝咬着霍弛的肩膀,方才也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她没忍住叫了出来,险些让外面的人发现。 霍弛紧绷着脸,呼吸凌乱,眼底欲色翻腾不断,险些要将自己湮没。 “怕什么,外面只是你的表弟,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 他不断冲撞,裴月姝根本无暇思考,自然也没发现充斥着暧昧的空气里飘起一股酸味。 “......快些。”她无力瘫倒在枕上,下巴轻扬,露出汗津津的纤细颈脖。 霍弛将手覆了上去,摩挲每一处软肉。 最终还是看在儿子的份上,结束了这场激烈的情事。 裴月姝喘得厉害,片刻的歇息后快速将自己收拾好,起身穿衣。 霍弛则是懒懒地靠在枕头上,一点想要离开的想法都没有。 裴月姝睨了他一眼,捡起地上他的衣服一股脑丢到他脸上。 霍弛却没脸没皮地笑了起来。 她随意盘了个发就出去,长极一见她连蝴蝶也不要了,跑过来抱住她的双腿。 “长极要回来跟娘一起住,长极不要去那边。” 裴月姝将他抱起,“长极现在长大了,要学会自己一个人住。” 长极皱着鼻子摇头,“舅舅说长极还是小孩子,要等很久才会长大。” 裴月姝捏他的脸,“那你是听娘的,还是听舅舅的。” 长极迷茫了,最后干脆将头藏起裴月姝的颈窝里,任旁人怎么逗都不肯撒手。 裴月姝也知是自己缘故,让长极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加依赖阿娘。 如今他已经是皇帝,这一点可要慢慢更正过来,省得以后养成软弱的性子。 她抱着长极去见周时章,周时章笑道,“陛下在甘露殿呆着怕是无聊了。” 甘露殿是皇帝处理政事的地方,哪像景阳宫,有花有草随意让长极撒欢。 “再过几日,霍家的九小姐就要进京,有了玩伴,他或许就呆得住了。”裴月姝戳戳长极的脑袋。 周时章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他还以为小姝妹妹会搬去甘露殿。 “玩伴?”长极听到新鲜字眼,抬起头。 “就是一个姐姐,九小姐比长极大一岁,届时让她陪你玩好吗?” 长极摇头,甘露殿有好多太监宫女陪他玩,可是他们不好玩,他只想要阿娘陪他玩,阿娘会做很多精致的小玩具。 裴月姝轻笑,长极还没有见过和他同龄的孩子,自然想不明白,等他见了霍小九就懂了。 霍弛一连在景阳宫待了三日,裴月姝怎么赶都赶不走。 其实他在这也没什么,海棠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可她是忠仆,自然会和鸢尾一样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默默安排膳食。 就是他闲着无事,总是要去撩拨处理政务的裴月姝,每次要么擦枪走火,要么把自己憋得难受。 裴月姝都不知道他究竟哪来的这么多精力。 “霍思邈进京了,你这个做侄儿的不去迎一迎?” “不去。”霍弛搂着那纤腰,在她脖间处流连忘返。 凌王死了,他的封地冀川大乱,他才不想管这烂摊子,让殷常和许英才头痛去吧。 裴月姝推开他,“晚上我会设下宫宴,怎么说长极和霍家也是姻亲,届时我会让长极认你做亚父。” 霍弛脸色有一刹那的呆愣,虽然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可他身为长极的亲父,又怎么会真的甘心。 宫宴设在了麟德殿,霍弛消失了好几天总算是被殷常和许英才逮住了。 “霍大人,冀川的事还要霍大人多多上心啊。”两个老狐狸自然想把折将损兵的事都推给霍弛来做。 可霍弛也不是吃素的,一句太后给他指派了旁的任务以此推搡。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太后的意思。 看来太后是打算重用霍家,真是糊涂啊。 先帝当时拼了命想打压这三家豪族,如今新帝还这般年幼,要是再过几年,这大晋的江山究竟是姓萧还是姓霍可就难说了。 既如此,两位大人也只能剑走偏锋,当初提出新帝应该遵循孝道,也尊季皇后为太后。 裴月姝正和霍思邈说话,闻言只是缓缓一笑。 “两位大人说得极是,只是大晋还从未出现过两宫太后,为了以示区分,哀家已经让司制房的人拟定封号,到时自然会给季太后和天下人一个交代。” 二人这才满意。 “霍大人,陛下对阿紫好奇得很,不如让她过来见见。”裴月姝见长极伸着脖子好奇地看姐姐,忍不住笑道。 霍思邈让人把霍小九抱上来。 阿紫长得粉雕玉琢,乌黑的头发梳了两个小髻,上面别着珠花,可爱又精致的一个小团子。 长极这会倒是怕生起来了,光是看着她也不说话,似乎还在疑惑怎么有人跟他一样小小只。 抱阿紫的下人想让她弯身行礼,被裴月姝阻了,她还亲自抱起了阿紫。 两个半大的小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个动静,可把身边的人都逗笑了。 “长极,这是姐姐。” “姐姐?”长极皱着眉思考,过了一会,主动伸出手戳了戳阿紫的脸。 可把下面的霍思邈心疼坏了,他的宝贝孙女,他都不忍心戳她的脸。 结果阿紫也伸手也碰长极,在他脸上拍了好几下,现在心疼的人轮到杨邵君和周时章。 裴月姝干脆让鸢尾带这两个小的去后殿玩。 长极不喜欢被人抱,因此才两岁就走得稳稳当当,阿紫被霍家人娇宠着,不愿下来走路。 长极吃惊地看着她,“她不会走路吗?” 阿紫似乎是被他的话激着了,让下人放她下来。 她虽比长极大,但因为长极能吃长得快,她只比长极高了一点,两个人看着倒像是同龄的孩子。 “也不会说话,好奇怪啊。”长极咬着手指。 鸢尾憋着笑,一手一个牵着他们离开。 长极对姐姐好奇得很,连娘都忘了,到了后殿更是跟个小话痨一样不断和阿紫说话,只是阿紫一直不搭理他。 即便如此,长极也没有不耐烦,很快就主动拉着她去看娘给他做的小玩意儿。 而前殿,裴月姝也宣布了一件事,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陛下也快到了启蒙的年纪,届时就劳烦霍大人这个亚父多多上心了。” “臣定不辱使命。”霍弛起身拱手道。 霍思邈看了眼侄儿,又看了高位上风华绝代的太后,眼中透出一股深意。 没人比他更了解他这个侄儿,他这么些年一直顺风顺水,对待先帝都没有这般恭敬,怎么面对一个女人却转了性呢? 之后阿紫就留在了宫里,霍思邈即便万般不舍迫于皇权的压力也只能妥协。 当然还有一部分是迫于侄儿的压力。 “你莫不是要效仿季氏?我看裴太后不是省油的灯,你可别栽在她手里。”回府后,霍思邈找到霍弛。 “别想太多,太后只是想为陛下找个玩伴,等过段时日,我找到合适的孩子送进宫,小九自然就回来了。” 霍思邈非但没安心,反而更担心了。 “小九不是和陛下定下婚约了吗?怎么又送回来?” “叔叔舍不得?”霍弛勾唇。 霍思邈冷哼一声,“我没有那些人一样贪得无厌,我的孙女即便不做皇后,也能成为这世间最幸福的女子。” 他不过是担心有人会对他的孙女下手。 霍弛点头,“这桩婚事不过是当初为了让萧玄誉安心,眼下萧玄誉死了,也没有继续的必要,叔叔只管安心。” 霍思邈眼中越发疑惑,可霍弛一副没空再和他多谈的样子,他也不好再问。 罢了,就当小九是去外面玩些日子。 阿紫被养在景阳宫,白日里会送去甘露殿陪长极玩。 长极一直没听到阿紫和他说话,还紧张地去问裴月姝,姐姐是不是生了病。 可阿紫一看到走进来的霍弛,立马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三叔,可把长极惊讶坏了。 霍弛摸了摸她的脑袋。 阿紫有些怕这个叔叔,也不管身后是谁,立马朝她张手要抱。 裴月姝将她抱起来,又对长极招手,“长极,往后霍大人就是你的亚父,快叫一声。” 长极摇头,“姐姐怎么不跟长极说话?” 霍弛冷哼一声,将他抱起,“叫亚父。” “可是姐姐叫糕糕三叔。”长极一脸天真。 霍弛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叫亚父。” 长极顿时变了脸,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亚父。 阿紫立马捂上了眼睛,三叔最凶了,可千万别连她一起打,只是长极好厉害啊,被三叔打了都不哭,一点都不像爷爷说的,是个幼稚的爱哭鬼。 霍弛脸色有所缓和,但还是很不舒服。 裴月姝让两孩子去玩,问他有何事禀告。 “冀川反了,太后打算派谁去平乱?” “霍大人觉得谁去最好?” 霍弛定定地看着她,平心而论,自然是他去最好,毕竟凌王是他杀的。 但出的兵一定不是霍氏的兵。 可经过这一趟回来,兵权自然会到霍弛手里,有弊更有利。 “太后就不怕我走了京中会乱?”霍弛无非是在等她一句不舍得,他这一去没个半年是回不来的。 裴月姝掀眸别有深意地看他,“那便让周家人去吧,舅舅领兵多年,表弟又勇武无双,对付区区一个冀川应该不在话下。” 这下却轮到霍弛做抉择。 十万兵马,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你在试探我?” “怎么会,总是要有人去的,这十万兵马原先是忠于先帝的,现在被托付给了长极,只是你也知道,长极这般年幼,总有一些人会起歪心思,总不能真的便宜了殷常和许英才,最后还用这些人与我们为敌,岂不是得不偿失。” 霍弛偏过头,“既如此,他们也没那么简单让给我们。” “这不难,让他们也派出一位良将就好了,我相信以霍大人的魅力,自然能让他望其项背。”裴月姝笑道。 霍弛心情突然好了许多,可想到他这一走,必然有很多男人要在她面前献殷勤。 “周时章是位将才,做羽林卫可惜了,这次让他跟我一同去。” 裴月姝有些惊讶,以为霍弛是想提携周时章,这样的好事她当然不会拒绝。 “届时我会将暗七留在长极身边,护他安全。” “好。” 霍弛还要说什么,里面传来了两个孩子笑声,看样子是玩得很高兴。 裴月姝好笑道,“阿紫进宫之后就对长极爱答不理,看来你叔叔交代了她不少东西。” 霍弛走到她身边,毫不客气抢了主位,将她抱到腿上坐着。 “叔叔不希望阿紫嫁到皇家,省了不少事。” 这还在甘露殿,他的胆子裴月姝已经不想再说什么,只是使了个眼色,让金露看着外面。 裴月姝理了理他额上的碎发,“此去路途遥远,三郎务必要当心。” 霍弛心中一暖,握着她的手保证,“区区冀川,我很快就会回来。” “若是朝中有人给你气受,你不必忍着,让我二叔去办即可。” “还有一事,听说上次宫宴结束,孝国公家的五公子特意在太后回宫的路上月下舞剑?” 裴月姝轻笑,“说起来三郎还从未为我舞过剑。” 霍弛冷哼,“雕虫小技,看我为你拿下冀川。” 朝堂上对发兵冀川的事争论不休,裴月姝都没有理会,只是和殷常商定,从司制房送上的尊号选了两个。 之后便下放圣旨,封季皇后为明慈太后,她则是明懿太后。 坤宁宫是皇后的住所,即便长极现在还小,季太后也不好再住。 于是裴月姝退让一步,让她住进慈宁宫,自己接着住在景阳宫。 其余先帝妃嫔按照原先的位份封了太妃后,除了地位高的谢淑太妃,其余人都搬去了太妃住的地方。 慈宁宫可不比坤宁宫,因为先帝对魏太后的冷遇,那边跟着冷清了不少。 听说挪宫之日,季太后还发了好几次脾气。 第120章 哀家认错人了 “那贱人隐藏的这么深,怎么走到最好一步还糊涂了呢?让霍氏女和皇帝联姻亏她想得出来。” 看着这处处透着晦气的慈宁宫,季宜灵憋了一肚子气。 “哼,陛下怎么说也该叫哀家一声母后,本宫也该去甘露殿瞧瞧他。” “摆驾!” 此时甘露殿内对于该让人挂帅出征吵得是热火朝天。 长极一身崭新的龙袍,一会看看娘一会看看亚父。 裴月姝始终没有说话,任他们争辩,见长极听不明白也不勉强他,让鸢尾带他去和阿紫玩。 小路子从外悄悄走过来,在裴月姝耳边说了几句话。 裴月姝面露疑惑,她不好好挪宫跑到这来做什么,她以为这次的事季家也想分一杯羹,忙叫停了下面的争执。 “眼下冀军已经杀过来,尔等竟然在这种事上做无谓的争吵。” “凌王是霍大人诛杀的,自是由霍大人出兵征讨最好。”让裴月姝吃惊的是,四王爷竟然会为霍弛说话。 霍弛也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殷常立马反驳,“霍大人到底没有上过战场,这样的大事不可儿戏。” “这有什么,元帅只需在后统筹即可,霍大人神机妙算,自然是他最合适,而且本王看霍大人身手同样不错,只是殷大人没这样的身手,不然殷大人去也是极好的。”四王爷道。 “你!”殷常气得吹胡子。 许英才见裴月姝不说话,就知她的意思,眼下她和他们各有一半的决定权,与其继续争下去让冀军气焰越发嚣张,不如各退一步。 “太后,臣也有一个人举荐,此人是威武大将军之后,文治武功都是一等一的,若能重用必成大事。” “威武大将军?他不是无后而终了吗,怎么会有后人。”裴月姝道。 “易公子幼时失散,前不久才认祖归宗。” “原来如此,众位大人都在这,召他进来看看吧。”裴月姝还以为他们会举荐王将军,没想到竟是杀出一个年轻人。 许英才早有准备,已经让易峥在宫门外候着了。 易峥身量魁梧,皮肤被晒成小麦色,更显英武,他经过光华门,此时季太后的鸾轿经过,带路的太监急忙拉他跪下。 易峥神色有片刻恍惚,他问,“里面是什么人?” “轻声些,里面可是太后娘娘。” 明懿太后在甘露殿,这位当然就是明慈太后。 他突然起身赶了上去,在甘露殿外与下了鸾轿的季宜灵撞了个正着。 季宜灵瞟了他一眼,下一秒竟是浑身一震,靠着死死地抓着明夏的手方才找回了几丝镇定。 明夏的神色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 “下臣宣节校尉易峥拜见明慈太后,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易峥?”季宜灵似是在喃喃自语。 “太后娘娘可是识得下臣。”易峥抬起头大胆直视季宜灵的脸。 这么多年过去了,岁月没有从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 “不,哀家认错人了。”季宜灵摇头,转而和甘露殿的太监道,“你去跟陛下和明懿太后说一声,就说哀家不打扰他们议事了,这是哀家让宫里的人给陛下做的点心。” 季宜灵交代完就匆匆离开,易峥垂下眼,说了句恭送太后。 易峥入殿后,对于几位大人的校考对答如流,后要试探他的武艺,几人移步宫中皇子用的演武场。 裴月姝再看易峥和周时章切磋,金桔在一旁打着扇,小路子则是将他在甘露殿外看到的一幕尽数说给了她听。 “看样子,这两人的确认识。” 否则以季宜灵那样狡猾的人,怎么可能会在外人面前露出这么明显的破绽。 “让秋葵一会来见我。” 自长极登基后,裴月姝就让秋葵进宫,成为了司刑房的掌司。 那两人打得难舍难分,不分上下,估计没个半天的功夫是比不出胜负。 裴月姝叫停了比试,“易将军身手了得,着封为怀化将军,与太尉大人一同征讨冀川。” 殷常和许英才对这个结果都很满意。 发兵之日定在了三日后。 霍弛极为舍不得裴月姝,一有空闲就往景阳宫跑,也不嫌累得慌。 夜里,裴月姝刚沐浴完,一头乌黑的头发还淌着水,霍弛取了棉帕亲自为她擦拭。 “明日我就要走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裴月姝看着镜子中的他。 霍弛闷闷地应了一声,等绞干头发,他将她抱向床榻。 他们明日天不亮就要起,所以默契的只是抱在一起,分享各自的体温。 虽然每日这样偷偷摸摸十分憋屈,但霍弛不得不承认,他是无比欢喜的。 第二日两人起身,一人点兵,一人前往城墙代替皇帝鼓舞军心。 直至霍弛带着军队出了城门,他才从胸口的衣服里摸出一张护身符。 他的脸上藏不住笑意。 看得旁边的暗一一头雾水,少主这是被什么邪祟入体了不成? 经过几天的探查,秋葵并没有查出易峥和季宜灵的关系,清除得这么干净,一定是有人提前做过了手脚。 裴月姝也不急,有人遮掩说明是真有其事,易峥前往冀川,等他回来自能见分晓。 霍弛虽然走了,但霍家有霍思邈代为坐镇。 季氏趁此机会搞了几次小动作,被霍思邈一一识破并加以反击后他们也老实了,就等着裴太后和殷常他们先内斗。 只是宫中突然闹起了鬼,好几个宫女太监活生生被吓死了过去。 司刑房的人连查了几日都没查出什么,生怕这事是冲着太后和皇帝来的,她们急得是焦头烂额。 这晚谢淑太妃的宫里也遭了殃,谢静怡睡得安稳,没曾想窗外飘来一个鬼影,吓得守夜的宫女尖叫连连。 谢静怡被惊醒,没曾想那鬼影竟从窗子飘了进来,披头散发,七窍流血,口中还叫嚣着还我命来。 谢静怡当场晕厥,直到闻声的宫人冲进来,那鬼影也随之消失。 新帝才登基不久,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看幕后之后想如何借此事煽动宫人和民间百姓。 汪琼和秋葵听到禀报急忙带人去嘉元殿。 此番动静也吵醒了裴月姝,她扶着额头,“派人去甘露殿看看,千万别让什么脏东西进去吓着长极。” “太后放心,有暗七和金露在那守着,陛下一定不会有事的。” “罢了,我去甘露殿看看。” 裴月姝还是不放心,穿好衣服就往外走。 途经一处拱门时,抬轿的太监尖叫一声,腿一软差点将裴月姝摔下来。 裴月姝眯了眯眼,看清拱门上正吊着一个穿着白衣的死人。 “慌什么?死人有什么好怕的,去把她解下来。” 太后都不怕,这些奴才也渐渐壮起胆,几个太监一同将那女尸放了下来。 鸢尾捂着鼻子上前查看,“这不是从前赵德妃宫里的豆蔻吗?” 赵德妃出事后,长信宫就一直锁了起来,直到长极登基,赵宏屿被她明升暗降调往青州当刺史。 之后长信宫就解封,里头的人要么被清算,要么都被调到了别处当差。 豆蔻原本也在被清算之列,只是她突然从宫里消失了,再出现就是在这里。 “看来此事和赵宁媛有关,把汪琼叫来。” 前往甘露殿的路上,裴月姝又想起一个人来。 上一世,贺兰辞凭着机敏与狠辣被霍弛相中,之后在朝中步步高升,为霍弛排除异己。 这两人,无论是谁的名号被叫出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甚至还有人猜测霍弛迟迟没有娶妻,是不是和贺兰辞有一腿。 所以这一世,裴月姝提前救下了贺兰辞,让他为自己所用,就是为着将来防范霍弛。 眼下霍弛又接任了太尉一职,廷尉署的事大多都被他交由了贺兰辞。 哪怕重来一世发生了很多变化,他用起贺兰辞来还是同样的得心应手。 “叫贺兰辞来见我,要悄悄的。” 这件事若是汪琼和秋葵解决不了,倒是可以让他来。 大半夜得知太后召见,贺兰辞没有丝毫怨言,整理好衣冠立马进宫面见。 得知始末后,贺兰辞想也没想就道,“不出十日,臣定当找出凶手。” 裴月姝似笑非笑地看他,“大人倒是自信。” 贺兰辞笑得儒雅,“不自信就不会被太后看重,太后将此事交给臣下,不也是觉得臣下有解决此事的能力吗。” 裴月姝若有所思,甚至觉得贺兰辞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可她重生一世实在太过诡异,不会有人往那处想去,他最多以为自己一直让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才会对他如此熟悉。 “都两年了,臣还没寻到机会当面感谢太后,太后救下我贺兰一家,有给了臣如此恩遇,臣没齿难忘,这一生必定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他既已经看穿了裴月姝也没什么好装的,“大人才华斐然,这都是你该得的。” “此事先前一直由司刑房接手,大人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去问秋葵,正好你们也相识,省了不少麻烦。”裴月姝又将一块能自由出入宫廷的令牌给了他。 上面还残存着她手心的温度,贺兰辞脸上的笑容更甚,“天色已经很晚了,太后娘娘早些安歇,臣先告退。” 裴月姝点头,在甘露殿睡下。 贺兰辞没有歇息,而是得到消息前往那处拱门。 他将令牌给了汪琼看,“太后让我接管此事,还望汪司刑配合。” 汪琼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将她知道的事尽数告知。 三天过去了,后宫闹鬼的事还是层出不穷。 裴月姝担心有人要对长极不利,一直在甘露殿住着,可此举却让外人以为是她怕了。 “这先帝爷才死了多久,太后娘娘就和前朝一众大臣举止亲密,时不时还单独相处,先帝爷当初疼贵妃跟疼眼珠子似的,如今肯定是死不瞑目,这不就来宫里作乱了。” “你瞎说什么,也不怕传出去你小命不保!”同行的太监急忙捂住他的嘴。 “怕什么,宫里人都这么说,太后总不能把我们全杀了吧。” “算了,快走吧,这天又要黑了。” 两人赶紧离开,殊不知他们的对话全被贺兰辞听到了耳朵里。 要说这段时日裴太后单独召见谁最多,当属霍弛。 原先他就觉得这两人之间有什么,这段时日更是印证了一切。 或许能通过此事一箭双雕,既抓出了那些人又能洗清太后和霍大人之间的关系。 当夜,闹鬼的地方变成了慈宁宫。 季宜灵上次从甘露殿回来就病了。 秋日里生病最是磨人,好不容易好了,秋风一吹,又病倒了。 即便到了深夜,寝殿里也是咳嗽声不断。 “明夏,他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七年了,我都以为他死了......” 明夏心疼的看着季宜灵,她出身高贵,出嫁又成了一国之母,何时有过这般脆弱的时候。 “娘娘,您现在是太后,与他已经是天壤之别。” 季宜灵轻轻一笑,眼角眉梢尽是凄凉,“皇后又如何,太后又如何,还不是被夫君冷落,如今又要在这个破地方孤寂一世,本以为这一切都是我想要的,可现在回头看看,我竟是什么都失去了。” 她闭上眼,一颗泪悄然滑落。 可下一秒外面传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季宜灵趁着明夏的手坐起来,宫中闹鬼之事众说纷纭,她却是不知她不主动惹事,那些人竟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去把那些装神弄鬼的人给哀家活捉了,哀家要让他们去地府做真鬼!” 慈宁宫闹了一整晚,众人都精疲力尽了还是没有抓住。 季宜灵脸色苍白,咳嗽声越发激烈。 宫中的留言无非是两种。 一种是先帝在地下不宁,一种就是赵德妃死的冤枉回来追魂索命。 季宜灵当然知道此事与先帝无关,那就是赵家人在闹事。 “把从前伺候赵德妃的人全部带来,哀家要亲自审问!” 明慈太后都发话了,宫中的流言也渐渐往赵德妃那边偏移。 可诡异的是,这晚竟有两个地方闹起了鬼,其中一处鬼还是穿着明黄色的衣裳,不是先帝是谁? 第121章 他可真是好极了 弄得宫中人心惶惶,偏生贺兰辞还没有一点要抓人的意思。 汪琼本就对贺兰辞抢了她的案子而心存不满,眼下更是恨不得立即去明懿太后那告状。 “贺兰大人,现在皇宫里到处都是对太后娘娘不利的流言,你若是再不出手,打算如何收场?” “都杀了便是。”贺兰辞轻飘飘道。 “什么?”满宫的奴才难道都杀了? “传播得这么快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推动,只要一个一个查下去肯定能查得到,这样不忠不义的奴才,还留着做什么?” 汪琼心下骇然,总觉得宫里要重新洗牌了。 她好像已经隐隐猜到了太后为何要派贺兰辞来管宫中的事情。 一边是赵德妃的冤魂,一边是先帝魂魄不安,双方都在铆足了劲生乱,似乎是在打擂台。 贺兰辞站在宫墙上,看着这四面八方的红砖绿瓦,觉得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那些宫妃是怎么在这四方的天里蹉跎一生。 就在期限的最后一天晚上,随着一声尖叫声,皇宫顿时灯火通明。 贺兰辞早就将两宫太后请来此处,亲眼看那些人是如何像戏子一般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作妖。 “区区滑轮和鱼线,再加一个假人就能将宫中闹得乌烟瘴气。”裴月姝讽刺道。 季宜灵脸色也不好看,这事分明是冲着裴月姝来的,可因为前几日她的举动,反倒是为她洗清了一些。 “人在做,天在看,妹妹可别让先帝失望啊。”她阴阳怪气,似乎裴月姝和霍弛真的有什么。 “明慈太后不是不信鬼神吗?否则那日怎么会让慈宁宫的人出去抓装神弄鬼的人。”贺兰辞反驳。 “不信重要尊重的。” “先帝若是能听到娘娘的话,肯定颇感欣慰。” 季宜灵抿唇不语,有不少胆大的宫人则是掩唇偷笑。 宫中谁人不知道先帝和皇后不睦,现在先帝驾崩了,皇后倒是装模作样了起来。 季宜灵瞥了裴月姝一眼,这狐媚子的魅力还真是大啊,这才多久又勾引上一个,她倒是要看看今日她会如何收场。 谁料那个假扮先帝装神弄鬼的人竟然是贺兰辞的手下。 “启禀太后,自那日发现宫女豆蔻的尸体后,臣就觉得不对,若真是赵德妃追魂索命,豆蔻身为她身边最忠心的宫女,又怎么会惨遭毒手。” “若是她自己上吊,想为自家主子讨个公道呢。”季宜灵冷哼。 “并无这种可能,臣让仵作仔仔细细地查验,发现豆蔻死前吃了不少东西,依稀还能辨别出是什么菜式,虽不算山珍海味,但绝不是宫女能食,一个想自尽的人,生前又怎么可能有心事吃这么多晚膳,之后臣去司膳房查,发现这批膳食供应了三个宫里的娘娘,请示了太后后,臣奉命暗查,果然什么都找到了。” 季宜灵眉头紧皱,一想到他们不仅剖开了豆蔻的肚子,而且还从中找寻食物残渣,胃里就浮起一股呕意。 汪琼也被惊到了,这贺兰大人看着风光霁月,没想到做起事来这么变态。 从死人胃里找线索,简直闻所未闻。 贺兰辞其实很早就查明了真相,只是他见后宫还有很多宫外的探子,所以将计就计把水搅得更浑,就是为了将那些散播对裴月姝不利消息的人通通铲除。 此时秋葵过来,她已经带着人抓了不少人,还把这次在背后生事的人抓来了。 是从前临华殿的徐才人。 原来她是赵宏屿安排进宫协助赵宁媛的人,赵宁媛身死,赵宏屿一直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他让徐才人偷偷将豆蔻带走,自然也得知了赵宁媛死前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景阳宫。 赵宏屿报错了仇,如今又拿真正的仇人没办法,只能使出装神弄鬼这一招。 可他不知道,宫里的女人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怎么会因为别人的装神弄鬼而害怕。 徐才人身手不错,加上她学过戏法,所以汪琼一直抓不到她,可甘露殿戒备森严,她也没机会吓到裴月姝和小皇帝。 贺兰辞故意又学她的样子假扮先帝装神弄鬼,弄得徐才人内心惶恐,可眼见她做的这一切都要变成无用功,她只能越发卖力地让人相信,赵德妃含冤而死,而凶手正是明懿太后。 只是他的小手段早就被贺兰辞阻绝了,眼下她画着厉鬼的妆容被秋葵捂着嘴,不让她说一个字。 裴月姝平静地看着她,以扰乱后宫的罪名赐她毒酒一杯。 “妹妹真是好手段,连搬出先帝装神弄鬼的点子都想出来了,她扰乱后宫,那你就是亵渎先帝!”季宜灵道。 “明慈太后再说什么,微臣何时搬出先帝装神弄鬼,那不过就是学着徐才人的手段做的一个穿着黄衣的假人罢了。” “诡辩!”季宜灵知道自己拿不住什么把柄,气得起身离开。 这事就算是到此为止。 贺兰辞跟着裴月姝回了甘露殿。 “太后,这一切都是赵宏屿指使,太后打算如何惩处他。” “山高皇帝远,他聪明一世,肯定会留有后招。” “那便暗杀了。” 裴月姝掀眸看他,无论何时,贺兰辞的脸上总是端着温和的笑意。 “你安排便是,不要让人抓住把柄。” “臣遵旨。” “夜深了,太后早些安歇吧,臣见太后眼下乌青,可是近来操劳国事夜不能寐?臣知晓几种安神的香料,夜里在香炉点上,不仅气味清淡,还能保管太后一夜好眠。” “贺兰大人还懂香料?”裴月姝来了点兴趣,他竟是连自己不喜香料的香气都知道。 “臣不懂,只是臣的妹妹深谙此道,臣耳濡目染便记得了些。” “大家闺秀,鲜少有对香料感兴趣的,明日午后,让贺兰小姐入宫吧。” “臣遵旨。” 新帝登基后,明懿太后还是头一次召贵女入宫,就连裴国公府的几位小姐都没有如此殊荣。 眼下新帝还这般年幼,皇后之位又已经定下,她们没办法打新帝的主意,自然只能铆足了劲去讨好太后。 如今有人捷足先登,她们立即派人去打探,得知是贺兰辞的妹妹后,表情一个赛一个古怪。 贺兰家在京城并无根基,全靠贺兰辞一个人,虽官运亨达,但也入不了这些京城权贵的眼。 每每她们有什么宴或酒席,从来都没有给贺兰家送过帖子,现在贺兰辞得了太后的青眼,妹妹也被引荐到宫里,眼看就要鸡犬升天,她们是悔不当初。 贺兰璎今年刚刚及笄,得知要去面见太后,不说忐忑是假的。 结果太后很是美丽和善,在问了她几句话后,就问她愿不愿意做宫中司仪房掌管香料的掌司。 贺兰璎在经过家中巨变,她们这些女眷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全靠哥哥的拼死庇护方才活了下来,因此欣然同意。 裴月姝笑不达眼底,怎么贺兰辞那般聪明的人,妹妹却如此良善单纯。 这些都不重要,贺兰辞怕自己用他会用得不放心,特意将妹妹送进宫为质,他可真是好极了。 转眼到了新年,新帝下发诏书正式改元太昌。 宫宴上,朝臣和命妇们对明懿太后恭维不断,明慈太后那边就显得无比冷清了。 季宜灵默默喝着温酒,这能怪谁呢,谁让她没有儿子。 小路子一身太监总管的打扮,先帝驾崩后,胡广福和张顺来都去守皇陵。 他喜气洋洋地进来禀报,“禀太后,陛下,冀川传来捷报,太尉大人大败冀军,周将军更是生擒了冀川的一名大将!” “陛下刚刚改元就传来这样的喜事,可见我大晋福泽绵长。”四王爷道。 其余人也开始夸赞太后的表弟年轻有为,少年英雄,得知周时章还未有婚配时,许多贵妇人都动了心思。 以至于周时章都还没有回京,周府的门槛都要被踩烂了,但这都是后话。 裴月姝看了一眼季宜灵,又问起旁的将军的功绩。 等提到易峥易将军不慎中箭时,她见季宜灵脸色都变了。 裴月姝举杯,“将士们在外抛头颅洒热血,我等也不好在后面什么都不做,哀家再此起个头,捐赠一箱珠宝以筹军备。” 众人纷纷称赞太后此举大义,他们在京中享福惯了,自然也不会小气一点金银,虽捐得不多,但加在一起也是一笔不可小觑的数目。 小路子又在裴月姝耳边说了大军的归期。 竟是再过两个月就能回来。 裴月姝想起霍弛那张不可一世的脸,顿时扬眉笑了。 “娘,亚父什么时候回来?”长极端坐在龙椅上,也难为他才三岁不到,就要学着像大人一样稳重端肃。 裴月姝夹了一筷他喜欢的凤尾鱼到他碗中,“应该能赶上长极的生辰。” 霍小九被接过霍家过年了,长极没了玩伴,不怪他都开始想霍弛。 宴会过后,裴月姝让人放出消息,说她有意为长极挑选几个玩伴。 那可是皇帝的玩伴,皇帝无亲手足,若是相处得好,往后岂不是和亲兄弟一样。 这下那些人权贵也顾不上周时章,忙将自己小子提出来教导礼仪。 而后的几天,命妇们就频繁递帖子进宫。 裴月姝见了几个,可那些孩子要么被家里人娇惯得连路都不会走,要不就是养得太精细,什么都不懂。 长极陪他们玩还差不多。 裴月姝将那些人打发走,小路子来报,说贺兰大人在甘露殿等候。 等她到时,就见贺兰辞蹲在地上,长极很是亲昵地倚着他,脸上的笑意十分热切,还时不时鼓掌欢呼。 “陛下还想要什么?” “我想要一只蝴蝶,很大很大的那种,还可以飞。”长极手舞足蹈。 “陛下说的是蝴蝶风筝吗?” “嗯嗯!” “可是这些纸太小了,下次进宫微臣再给您带好吗?” 长极点头,一眼就看到了娘亲,他立马站直身体,朝着裴月姝拱手行礼,奶声奶气道,“儿臣拜见母后。” 裴月姝没忍住弯唇一笑,说起来这还是贺兰辞第一次见她真情流露。 他站起身行礼问安。 “贺兰大人忙着查案,哪有功夫给陛下做风筝,让内造局的人去办就好。”裴月姝对长极道。 “不妨事的,难得陛下喜欢。” 裴月姝看向贺兰辞,凭他的才华,足以坐在高位,他们是各取所需,他实在无需这般讨好她们母子。 对上长极亮晶晶的眼,裴月姝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听说太后想为陛下挑选几位伴读。” “怎么贺兰大人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她揶揄得明显,贺兰辞低头脸色浮起几丝薄红,“臣只有一个妹妹,不过臣认为,孩子有孩子自己的相处方式,既是为陛下找伴读,不如让陛下自己去选合心意的孩子。” 裴月姝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大人这般全能,待在廷尉署真是屈才了。” “只要能为太后办事,就不算屈才。” 他倒是脸皮厚。 裴月姝牵着长极的手,经过贺兰辞身边,却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她的脸色立即沉了下来。 元宵宫宴,裴月姝特意在宫里办了灯会,邀京中的贵族孩子一同来玩。 今日阿紫也来了,她性格极为开朗,一看到长极就上前主动牵起了他的手,“长极,我爷爷说了,以后我都不能进宫陪你玩了。” “为什么?”阿紫是长极第一个玩伴,他极为舍不得。 “我爹娘来了,我自然要和他们住在一起啊。” “哦。”长极也想和娘住在一起,所以他十分理解这种心情。 只是后面路公公和金桔带他去见见那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他都没什么兴趣了。 直到贺兰辞的出现,长极欢欢喜喜跑到他面前,“贺兰叔叔,我......朕的蝴蝶风筝呢?” 看着长极故作严肃的模样,贺兰辞强忍笑意,“已经送到陛下的寝宫了。” 长极眉开眼笑,“贺兰叔叔你真好,要不你也给长极做亚父吧。” 长极想得很简单,他没有了父皇,两个亚父加起来就相当于他又有父亲了。 第122章 丧门星 贺兰辞轻笑,仗着这处别人看不到,他十分大胆地摸了摸长极的头。 “那边有好多和陛下同龄的孩子,陛下要去看看吗?他们都想和陛下做朋友。” 长极点头,牵着他的手往那边走。 金桔想要阻拦,但两人已经走出去了。 “这贺兰大人存的什么心啊。”金桔不满道,小路子面色也有些古怪。 那些孩子见到长极又是好奇又是惧怕,想来是被家中大人交代过。 命妇们纷纷摁着自家孩子跪下高呼万岁。 长极已经习惯了,他松开贺兰辞的手,装出一副大人模样,脆生生道,“平身。” “谢陛下。” 命妇们又是给自家孩子使眼色,又是将他们往前推,希望他们能主动亲近陛下。 可惜他们被刚刚的阵仗吓到了,如今更是不敢接近长极。 长极也不在意,走到阿紫身边跟她一起玩。 “阿紫姐姐,我新得了一只蝴蝶风筝,我们一起去放风筝吧~” 阿紫摇头,“那太累人了,你还是找他们陪你玩。” 在宫里陪长极这段时日是阿紫最累的一段时间,她在家里懒惯了,比不得长极精神抖擞。 长极也不恼,还真就笑嘻嘻地跑到一个和他个子差不多的男孩身边。 “你会放风筝吗?” 那孩子愣了一下,习惯性看向娘亲,她娘一个劲地朝他点头,可惜那男孩立马躲回娘亲怀里,“我不会......” 裴月姝和四王爷在不远处看着,四王爷笑道,“这些孩子虽与陛下同龄,但是完全没有陛下的胆识,也不怪陛下找不到合心意的玩伴,不如太后再把这些孩子的年纪往上抬一抬?” 当初裴月姝是听了杨邵君的话,才没有精细的养长极,这样养出来的孩子的确胆子大些,也鲜少生病。 “先看看吧,这么多孩子总会有合眼缘的。” 四王爷风度翩翩,身旁的太后更是美艳惊人,昔日她是皇帝宠妃,一曲关山月惊艳四座,没想到短短几年过去了,他们竟有现在这样并立而站的时候。 “听说宫里前些日子闹了点事,太后没被影响吧?” 他说这话时意味不明,裴月姝以为他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毕竟那封可以决定她生死的假遗诏还在他手里。 “先帝后宫妃嫔众多,势力复杂,我不过是做了出戏好将那些人一并铲除。” “太后没被影响就好。” 裴月姝朝他微微一笑,四王爷看她的目光越发肆意,只是顾忌着世俗礼仪,才没有做什么逾矩的事。 贺兰辞早就发现了他们,见四王爷眼神不正,脸上端着的假笑有片刻的皲裂。 突然,扑通一声,一个在湖边玩耍的孩子不慎掉进了明湖。 紧接着一个半大的孩子竟也跳了下去,看样子是要去救人。 先不说他能不能把人救起来,就凭这份胆量在三四岁的孩子里也是鲜少可见。 附近伺候的太监很多,很快两个孩子就都被救了起来,只是受了凉加喝了几口水。 裴月姝立即让人带两位小公子去暖房换衣服,又吩咐太医来看诊。 先落水那个在他娘怀里嗷嗷哭,而后面那个则是浑身湿漉漉地站在原地,竟没有一个人过去问候他。 “那孩子是谁家的?”裴月姝让银翘过去看看。 银翘让太监脱了衣服裹住那孩子,“小公子,你家里人呢?” 那孩子冻得脸色苍白,嘴唇发紫,即便这样也掩饰不住他的好模样,就是太瘦了,看着比长极大几岁,可抱起来竟是没有长极重。 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向那位妇人。 姜氏只顾着心疼落水的小儿子,丝毫没注意到他。 银翘见过这位妇人,知道她是顾府的二夫人,可顾家二房如今只有一个三岁的孩子,那她怀里这个是谁? “娘亲,是他推我......”顾书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银翘感觉怀里的孩子身体僵硬得不像话,垂着头抿唇不语的样子,像是这样的事发生过很多次,以至于他都习惯了。 她下意识觉得不是他,否则他又怎么会下去救人呢。 她张开口但被姜氏刻薄的话打断。 “顾燕安,你怎么推你弟弟呢,这么寒冬腊月的,你莫非想要他的命不成?” “顾夫人,这是宫里,不许大声喧哗,也请您注意您的仪态。”银翘站起身,拿出太后身边大宫女的气势。 那姜氏果然不敢再大声嚷嚷,改为小声地骂丧门星。 银翘眉头紧皱,一时不敢肯定怀里的人是不是姜氏的孩子,哪有母亲这样骂自己的孩子。 两个孩子都被抱去暖房,换了干净衣裳,太医来诊断时,分明有两个太医,偏偏姜氏将两个都拦住,硬是要他们都去看他的小儿子。 银翘都气笑了。 宫里出了这样的事,裴月姝自是要去看看,长极也对那个敢下水救人的小哥哥十分好奇,牵着裴月姝的手一同过来。 鸢尾也将顾府的事查清楚了。 “大的那个名叫顾燕安,是顾家大房的儿子,只是大夫人生子时难产而死,没过多久大老爷也病故了,大房一脉就留下他一个四岁的孩子,听说顾府中人视他为丧门星,如今顾家是二房当家,老夫人虽有心护着这个孙儿,苦于年迈也无济于事,若不是太后此次让嫡出子弟都来宫里,恐怕外人还不知道顾府有位大公子。” “也是可怜。” “娘亲,长极刚刚看到了,那个哥哥没有推弟弟。” 裴月姝揉揉他的脸,“那弟弟为什么会落水?” “他没站稳自己冲下去了,他撒谎了,他是坏孩子。” “长极还知道坏孩子。” 长极点头,“是贺兰叔叔说的,他说不听娘的话和撒谎的孩子都是坏孩子。” 裴月姝被逗笑了,牵着长极的手去看那两个孩子。 顾燕安被银翘抱着,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安。 姜氏急忙跪下行礼,裴月姝让她起来。 “太医,两位小公子如何了?” “启禀太后,陛下,这冬日水寒,虽两位公子被救得及时,但也少不得寒气入体,恐后半夜会发热。” 姜氏一脸紧张,“都是那个丧门星,克死爹娘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城儿。” 裴月姝皱眉,当着她的面,姜氏都敢随意辱骂顾燕安,可见他在家中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哥哥没有推弟弟,朕看到了,分明是弟弟想去推哥哥,被哥哥躲过,自己没站稳这才掉下了水。”长极口齿清晰道。 “这不可能,我的城儿这么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而且在家中时,也是顾燕安经常欺负城儿。” “放肆!”金露一声怒斥,吓得姜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顾书城更是直接被吓哭了。 长极看向金露姐姐,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 “你的意思是陛下在撒谎?姜氏,你好大的胆子。”鸢尾道。 姜氏吓得浑身发抖,她在顾府说一不二惯了,居然忘了这里是皇宫。 陛下就是再小,他也是大晋说一不二的皇帝。 “臣妇只是关心则乱,并没有那个意思,还请太后恕罪,陛下恕罪......”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太后心善,你回去之后抄写佛经一百册,三日后再入宫接两个孩子吧。” 姜氏惊讶地抬起头,这是要把她的孩子留在皇宫里。 可裴月姝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神色漠然,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所思所想。 她从前嫁到虞家的时候,她们还曾一起吃过酒席,没曾想,短短几年,她竟变成了大晋最为尊贵的明懿太后。 “孩儿年幼,留在宫中怕是......” 鸢尾冷笑一声,“太后留他们在宫里是抬举你们顾家,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姜氏脑海中思绪万千,莫不是太后和陛下看中了城儿? 不对,陛下刚刚还污蔑城儿,那就是看中了顾燕安! 那就更不能让他踩着城儿登上高位了。 “这......臣妇不好向老夫人交代,老夫人若是知道书城落了水,一定会很......” 鸢尾就没见过这般拎不清的人。 裴月姝看向她,“那就将大公子留下吧,来人,送顾二夫人和二公子出宫。” “不不不!臣妇一个人出宫就是了,难得太后娘娘赏识这两个孩子,臣妇告退。”姜氏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让给顾燕安呢。 她的城儿那般可爱伶俐,比那丧门星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若是留在这,陛下肯定也会更喜欢他的。 姜氏尴尬地笑了笑,起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儿啊,咱们顾家就全靠你了。 她这一走,顾书城哭得更厉害了。 鸢尾让宫女将他抱去别处哄,顾燕安让银翘将他放下来,姜氏走了,他心中的那口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他白着脸走到裴月姝面前,像模像样地跪下行礼,这都是进宫之前家里人教的。 “多谢太后和陛下为我说话,我......我没有推弟弟,也从来没欺负他。” 就是再坚强的孩子眼下也忍不住啜泣。 长极还是头一次尝到心疼的情绪,他找金桔要了帕子,走过去为他擦眼泪。 “你别哭,长极请你吃好吃的糕点。” 顾燕安是个懂事的孩子,平时照顾他的人也不许他哭,他擦干眼泪垂着脑袋不知道该做什么。 银翘将他抱起来,她眼眶红红的,方才姜氏在这,她不好撕破脸皮,省得这孩子回去之后还要遭罪。 “姑娘,您瞧瞧,这孩子身上就没一块好肉,也瘦得不成样子,那姜氏分明是想害死这孩子。” 银翘将顾燕安的袖子撩开,里面布满了青紫的伤,像是用竹条抽出来的,在场的人无不心惊。 “我原以为她只是对大房的孩子不管不顾,没想到竟这般恶毒,简直枉为人母。”鸢尾道。 裴月姝及时捂住了长极的眼睛,长极心善,他看到怕是要掉眼泪了。 “让太医给他上最好的药,银翘这几日你好好照看他。” “是。”银翘抱着顾燕安去里头上药,长极从娘亲怀里探出脑袋。 “娘亲,哥哥受伤了吗?” “嗯,等哥哥伤养好了,娘再让他陪你玩好不好?”裴月姝哪里看不出长极的心思。 长极拍手,“好呀,哥哥好厉害啊,这么冷的天都敢下水,长极想和哥哥学泅水。” “等天暖和一些。” 宫里的争斗层出不穷,早早学会泅水也是有好处的。 夜里,两个孩子果然都烧了起来,有太医们悉心照看着,过了两日就又生龙活虎了。 霍弛还没有回来,长极暂时还有空闲,这日他去找顾燕安玩。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震天的哭声。 “我要娘......呜呜呜,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娘......”顾书城对姜氏依赖得紧,任宫女怎么哄都没有用。 长极觉得他好烦啊,阿紫和他一般大,同样远离爹娘,也没见她天天哭。 “都是你,都是你推我,害我娘把我丢在这里......”顾书城站起身又要去推顾燕安。 结果这次顾燕安没有惯着他,一把将他推开。 顾书城摔疼了屁股哭得更大声了。 银翘换上鼓励的笑将顾燕安抱起,“小公子做得对,面对欺负你的人,就应该还以颜色。” 银翘知道这孩子大概率会成为陛下的伴读,可一直这样当个受气包可不成,陛下要的是一个能陪伴他的人。 所以在她的教导下,顾燕安已经敢反击了。 “当然,面对陛下可不能这样。” “陛下会打我么?” “自是不会,陛下性子很好,我还从未见陛下生过气。” 顾燕安点头,只要不打他就好了,他会乖乖听话。 长极捂着耳朵进来,“银翘姐姐,快把他送回家找娘吧,长极都要被他哭聋了。” 银翘笑得不行,忙放下顾燕安给长极捂耳朵。 “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陛下发话了?顺便去顾府告诉姜氏,她今日也不必进宫了,你们取了佛经就回来,至于她问起大公子,就说大公子被陛下瞧上了,要留在宫中做伴读。” 银翘已经能想象得到姜氏那个恶毒的女人听此消息暴跳如雷的样子。 真是解气。 宫女立即将顾书城抱走。 当初裴月姝将两个留在宫里,就是怕姜氏回去之后乱说,将顾书城的落水算在顾燕安头上,若是顾书城有个什么好歹,顾燕安怕是不死也得褪层皮。 而且两个孩子一同留在宫里,没过几天顾书城却被送了回去,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姜氏精心养的儿子远不如大房失了双亲的孩子。 可谓是杀人诛心。 第123章 狼子野心 顾府发生了什么宫里不得而知,只是第二日顾老夫人特意进宫谢恩。 她还是顾忌着二房的声誉,并没有提顾燕安受虐待的事。 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不得已,裴月姝表示理解,只是不管顾燕安将来会有什么造化,这一切与顾府都不会有半分干系了。 顾燕安是个很乖的孩子,他知道是太后和陛下救了他,才使得他不再过从前吃不饱穿不暖,偶尔还要挨打的日子。 所以他伤都还没养好就想着陪长极玩,想哄他高兴。 银翘一直拦着,直到长极生辰这天,他身上的伤才都好了,不仅如此人也吃胖了许多,就连长极都惊呼,哥哥长大了。 霍弛也是在这日回来,长极兴冲冲的拉着顾燕安去宫墙上看亚父。 “亚父是什么意思?是父亲的意思吗?”顾燕安还是个孩子,而且银翘也没有交代过他有些话不能说。 长极摇摇头,有着自己的独特理解,“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亚父是我的第二个父亲。” “陛下真厉害,我也没有父亲了,可是也没有亚父。” “没关系,我有两个亚父,我分你一个。” 顾燕安张大嘴巴,这下是真的觉得长极好厉害。 霍弛一身玄色战甲,手拿着头盔,一身肃杀气。 身后跟着两个同样高大的男人,但论气势,无人能及霍弛。 许久未见了,长极很想跟亚父挥手,但他是皇帝不能做这么无礼的事。 “走,咱们回甘露殿。”长极拉着顾燕安,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去。 裴月姝已经在甘露殿等着了,见长极不在,忙让人去找。 “这孩子,真是玩疯了。” 鸢尾笑道,“霍大人已经班师回朝,陛下也没几日快活日子了。” 裴月姝露出无奈的笑,可谁让长极是皇帝,也不知到时候长极不听话,霍弛会不会揍他。 那几人倒是一前一后到了甘露殿。 长极在霍弛面前显得矜持多了,一本正经地喊了一声亚父。 “臣等拜见陛下。”三人齐齐掀袍跪下,霍弛只是半跪着。 长极跑出去,悄悄在他耳边道,“亚父快起来,长极可想你了。” 霍弛嘴角勾起一个笑,他起身牵住了长极的笑,看向裴月姝时,脸上的笑意更甚。 长极侧着身子又跟舅舅挥手,小声道,“舅舅,长极也好想你......” 周时章晒得越发黑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清爽的笑。 晚上给三人准备了庆功宴,裴月姝略赞扬了三人几句就让他们先回府上安置。 霍弛以有要事禀报为名留了下来。 外人都走了,霍弛将长极抱起,捏了捏他的脸,“又长胖了。” 长极现在已经是小大人了,不喜欢别人说他胖,他轻哼了一声,回击道,“亚父变黑了。” 霍弛笑了一声,从怀里突然变出来一个由鹿角镶嵌宝石制成的马鞭。 长极嘴巴张成圆圈状,可惊喜的还在后头。 “冀川战马精良,我将一匹汗血宝马的小马驹带回来了,以后长极可要好好练骑术。” “嗯嗯嗯!”长极点头如捣蒜,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他的小马。 霍弛将他放下,低头时看到地上还有个孩子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虽不在京城,却也猜到他是长极的伴读。 那孩子的眼神太过渴望,他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去玩吧。” 顾燕安瞬间红了眼眶,原来有父亲是这种感觉。 最缠人的孩子被支开,霍弛脱下战甲,也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抱起裴月姝就往长极平时休息的地方去。 “你......放肆!” “有么?”霍弛吻掉她唇上艳丽的口脂,也不管自己嘴上染到了没有。 裴月姝抬手去擦他的嘴角,可是那红色却是越擦越多,直至染到脸上,一时间,显得霍弛妖冶无比。 她轻笑,“大人奔波了半年真是辛苦了。” 霍弛面露不满,“这么客气?” “我是在关心你。” “换种方式。”霍弛将她压在书架上,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服也能感受到他的气势汹汹。 裴月姝眼神微变,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逗你玩的,我只是太想你了。”霍弛松开她,在她脸上轻啄。 裴月姝拿了帕子给他擦脸。 霍弛看着她,从精致的眉眼到那饱满的菱唇,每一处都无可挑剔,让人百看不厌。 “听说这些日子贺兰大人时常得太后召见。” 他脸上是温和的笑意,可一双眼睛黑沉得可怕。 “一些政事罢了。” 他哂笑,“宫中闹鬼一事,你早写信给我,我派人去将赵宏屿杀了便是,何须劳烦贺兰大人入宫详查。” 裴月姝将帕子扔在地上,脸上涌起几分愠怒。 他是觉得她寂寞难耐,他一走,她就迫不及待召幸别的男人? 霍弛将她揽进怀里,平静的声线听不出任何喜怒。 “我的太后,你可知我多想顶着这样一张脸走出这甘露殿,这样世人就皆知你是我霍弛的女人。” 裴月姝不咸不淡道,“你不敢。” “呵。”他轻拍着她的后背,换了个话题,“我这次回来,你打算如何赏我?” 他身居两个要职,如今又收服了一半兵权,朝中已经没有人比他还要威风,他还想要什么? 裴月姝其实已经猜到了,只是装作不知。 “晚上吧。”她勾着他的腰封,语气暧昧。 霍弛脸上的笑意更甚,在她耳边厮磨,“等长极再长大一些,你就出宫,去承德山庄也好,你自己庄子也好,都总比在宫里方便。” 在宫里,她是万人之上的太后,可到了外面,就又成了他霍弛的金丝雀。 裴月姝羽睫轻颤,“长极还太小了,到时候再说吧。” 霍弛也不忍心让长极一个人在宫里,可是他也想能日日见到她,与她像寻常夫妻一般。 他没亲眼守着长极出生和长大始终是他心头一件憾事。 “月,我们再生一个女儿吧。” 庆功宴上,有官员当众提出,霍太尉劳苦功高,寻常的金银已经不配封赏,可霍弛的官职已经到顶,他父亲死后,爵位也到了他身上,实在是封无可封。 “太祖皇帝病重时,曾受封过当时的八王爷为摄政王。” 此言在所有人心中都抛下一道惊雷。 殷常和许英才险些当众和霍弛撕开脸,季氏则是暗暗嘲笑。 裴太后信任霍弛打压殷常,没曾想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霍弛这是要顺理成章染指朝政。 当下,也唯有长极有心情吃东西,他见娘亲突然沉默,很是懂事的让宫人布了她爱吃的菜。 “娘,什么是摄政王?” “就是帮你处理朝政的人。” “哦。”长极似懂非懂,“娘不高兴吗?” “有这么多人帮着长极,娘高兴。”裴月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是啊,前世的霍弛就狼子野心,这辈子,哪怕是他的儿子成为了皇帝,他也不见得不会谋朝篡位。 他是想架空所有人,等着长极顺理成章认他为亲父,再禅让皇位与他不成? 原来他指的奖励是这个。 “霍大人觉得如何?”裴月姝端着笑意问。 “王大人夸大其词了,微臣并无其心。”霍弛淡然道。 王大人又站出来说,霍弛立下如此功绩还这般谦逊,实在是臣子的表率。 裴月姝自然也顺势夸奖。 霍弛脸上涌起笑意,“承蒙太后和陛下不弃,微臣既然做了陛下的亚父,自然要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霍思邈听着他这番话,更觉得他和太后之间有什么,瞧瞧这眼神,是在说不上清白,怪不得他这侄儿都快三十了还不成亲。 而封摄政王一事也快速揭过,但聪明的人都知道,这不过是霍弛的一次试探,他既有这个心思,后面就绝不会草草了事。 周时章受封了将军,与周长风坐在武将们的最前头,父子二人都眉头紧皱,可又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对付霍家。 当初若是没有霍弛借全族之力压制住了季氏,迫使他们倒戈,凌王当然不会死得那么轻松。 可怕就怕现在,月姝以虎驱狼,反又被虎盯上。 宴席散去,殷常等人和周家父子都默契地去了甘露殿,只是太后以劳累为名让他们明日再来。 殷常脸色漆黑,“把江山交到妇人手里就是自寻灭亡!现在好了,虽没有了向氏,季氏也老实了不少,可霍弛比他们还要难对付十几倍!”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当初可是你第一个同意让太后听政。”许英才道。 “我能怎么办,我若不这样,先帝肯定会怀疑我有专权之心。” 两人齐齐叹了口气,让太后听政其实也没什么。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当时裴月姝竟和霍弛达成了结盟,这才是最要命的。 “先前宫里有谣言,说太后与霍弛有私情,现在看来也不无道理。”许英才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若是能将太后拉下,陛下年幼,必定就能斩断霍弛和宫里的关系。 届时他们就不会腹背受敌。 “你的意思是?”殷常想到了四王爷手里那封诏书,先帝立下这封诏书是为了保住萧氏的江山,他们俩是托孤重臣,给他们怕会影响两边的平衡。 所以先帝将诏书给了四王爷。 他们也是知情的。 “四王爷最是公正,若情况属实,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那也得属实。”殷常道。 许英才冷笑一声,“谋事在人。” 霍弛刚沐浴完,见裴月姝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坐着,他走过去持起那如绸缎般的青丝,边用象牙梳子梳理边问道,“生气了?” “为何不提前与我商量。” 虽然她已经猜到了,可白日里霍弛也未曾张口。 让她越发不明白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是个摄政王,我怕那两只老狐狸欺负你,你看吧,他们定是要利用四王爷手里的那封遗诏。” 霍弛眼中是志在必得,那封遗诏是假的,只要他们敢拿出来,他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往后就不会有人桎梏你了,整个朝堂的官员都只会听太后一个人的话,不好吗?” 裴月姝扯出一丝笑,“旁的我不担心,我只怕会有人质疑长极的血脉。” 那两人无非就是想坐实她和霍弛有私情,如今长极越长越大,眉眼间与霍弛也越来越像,霍弛若是入局,很可能会让人起疑。 不如换个男人,反正他们想要的只是自己的命。 这样也能保证长极的安全。 霍弛自然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长极还没到改姓的时候。 他不情不愿点头,能选的人无非就那几个。 他越想心中的醋意越发浓烈,没想到他将周时章一同带走,反而又便宜了贺兰辞。 她可是无缘无故将贺兰辞养在庄子里一年多,谁知道其中有什么羁绊。 他将她打横抱抱起,大步走向床榻。 层层叠叠的纱幔被放下,衣服凌乱得丢了一地。 抵死缠绵间,他紧紧拥着她哑着声问,“月,你爱我吗?” 身下面若桃花的女人勾着他的腰身,缓缓吐出一个字,“......爱。” “我也爱你,深爱。” 翌日,贺兰辞进宫,他的人已经得手,赵宏屿身首异处,旁人怎么查,也只会查出他是死于山匪之手。 经过丹凤门时,他与霍弛迎面对上。 “霍大人,这么早就进宫面见陛下啊。”他朝他行礼,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 霍弛冷冷的看着他。 贺兰辞的确有些手段,否则当初他也不会把他留在廷尉署。 “你去见谁?” “下臣有事要面见明懿太后。” “太后身体不舒服,你回去吧。” 他大清早出宫,又说太后身体不适,略敏锐些都能意识到不对。 偏贺兰辞这样的聪明人脸上没有起丝毫波澜。 “看来臣来的不巧,大人若是不介意,一同出宫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狭长的宫道上。 “大人摄政一事最好再斟酌斟酌。”贺兰辞突然说了句逾矩的话。 霍弛脚步一顿,而贺兰辞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他直接停在原地, “否则太后会担惊受怕的。” 霍弛眼中浮起杀意。 可贺兰辞丝毫不惧,因为他知道此时正是他们二人需要自己的时候。 第124章 太后不会介意 贺兰辞垂眸,继续胆大包天道:“霍大人也不希望太后娘娘伤心难过吧。” 霍弛嗤笑一声,“你知道的倒是挺多,我与太后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贺兰辞是忠心于裴月姝的人,他连最疼爱的妹妹都舍得送进宫为质,就可见一斑了。 至于忠心到了何处地步,有没有歪曲成别的心思,还不得而知。 宫道狭长且一览无余,目光所及之处,无人走动。 贺兰辞微微一笑,“臣只是为太后和大人考虑,太后多遭磨难才走到今日,对人防备极严,臣只是希望太后今后能过得自在一些,大人已经什么都得到了,若是真的为她们母子好,就不要再步步紧逼。” 可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扼住。 贺兰辞脸上闪过片刻的慌乱,而后就用平静的目光看他。 瞧瞧,就连霍弛这样城府极深阴险冷漠的人,一旦和情字沾边,也会成为一具被控制欲和情欲支配的野兽。 “大人......息怒。” 霍弛还不至于因为他的故意刺激而动怒,只是他那种好似和裴月姝有什么的语气,让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你不过是她养在身边的一条狗,认清自己的身份,你若真看不过,大可自己动手来杀我,你没资格为她说话。” 霍弛松开他,贺兰辞靠撑着宫墙才没有摔倒在地。 他剧烈地咳嗽了两声,而霍弛只留给他一个强大而不可冒犯的背影。 他捂着脖颈,嘴角突然扯起了一个笑,他赌对了。 这二人之间的牵扯太深,情和利益相互交织,大多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现在明白当初太后为何会让他跟在霍弛身边。 宫道上的事很快就传到裴月姝耳朵里,只是有人看到了霍弛对贺兰辞对粗,至于他们说了些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裴月姝正在梳妆,闻言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从霍弛昨日和她说的那话就能看得出来,他对贺兰辞的敌意,只是贺兰辞是她的心腹,又加上这些日子还要用上他,所以他才没有下死手。 “随他去吧,记得封锁消息。” 经过上一次贺兰辞整顿后宫之后,后宫干净了不少,他们惯是见风使舵,知道未来二十几年里,后宫都将是她说了算,自然都臣服追随。 就连尚宫局,也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不怪季太后越发掀不起什么风浪。 “昨日季宜灵看易峥的眼神,你可瞧见了?” 鸢尾点头,秋葵查不出季宜灵和易峥的过往,就只能靠她们多多观察。 “那些臣子也忒坏了些,明知易将军受了伤,还不断灌他喝酒,我看明慈太后皱了好几次眉。” “易峥是易将军的儿子,可却走失了二十多年才被找回,无论真假,那几年他定是流落到了汝南,季宜灵一直厌恶萧玄誉,说不定其中就有他的缘故。” 季宜灵狡猾,即便人人都知道她做了恶事,偏偏也抓不住什么罪证。 看来这次是一举拉下她的大好机会。 再过些日子就是三年一度的秋狩,没想到都过去这么久了。 鸢尾也感慨,“那时陛下还未出生,您在景阳宫小心翼翼了整整一年,可真是辛苦您了。” 裴月姝摇头,现在看来不过是先苦后甜罢了。 “传舅舅和表弟进宫,此次秋狩一事,让他们负责圣驾的防卫。” 日子一晃到了四月份,这日本该是裴月姝的生辰,先帝刚死不到一年,长极生辰时也没有大办,所以一切从简。 只是邀了周家人进宫,再加上四王爷和四王妃,简简单单吃了一顿家宴。 杨邵君许久不见长极,因为是家宴没那么多规矩,所以很是自在地喂长极吃东西。 周长风看着裴月姝,突然想起了裴家。 自从长极登基,裴霖作为太后的娘家,从未出面过一次,他隐隐猜测这对父女之间有心结,眼下怕是真的了。 他去过裴府几次,裴霖的身体大不如从前,他几次想要张口,但四王爷一直和裴月姝说话,他实在无从插嘴。 这时有公公突然通传了一声,“贺兰大人请见。” 一时间,在座的人表情各异。 这两个月间贺兰辞频繁出入宫闱面见太后,他现在可谓是太后身边第一大红人。 可他若是长得老成持重也便罢了,偏偏他生得玉树临风,仪态和身姿还有几分当初虞小公爷的影子,忍得不少人议论纷纷。 说他是......是太后的入幕之宾。 四王爷一看到他,目光立即暗了下去。 周时章险些将酒樽捏碎,盯着贺兰辞的目光很是不善。 若他是武将,他定是要好和他切磋切磋,可偏偏他是个手无寸铁的文人。 “臣来迟了,还望太后恕罪。”贺兰辞满面春风,说着让人奉上来一个锦盒。 “爱卿来迟,不会是为了这东西吧?” “所以请太后先过目,再考虑要不要处罚微臣。” 裴月姝倒是有些好奇了,让人打开了瞧,果然送到了她的心里。 是一架名琴,最难能可贵的是,这是空山先生珍藏的。 就连四王爷也忍不住为之侧目。 不仅如此,里面还有空山先生自创的琴谱。 更心机的是,他给长极也准备了一份礼物,把长极哄得多吃了一碗饭。 “爱卿有心了,快入座吧。”裴月姝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他也是有本事,这些东西怕是皇帝下旨都不一定能从空山先生那寻来。 贺兰辞的座位刚好在周时章身边。 周时章心里窝着一团火,但是不好发作,只能让人给他倒酒,“贺兰兄迟了,该罚酒三杯才是,我陪你喝。” 贺兰辞无奈道,“不是我不愿给将军面子,实在是我不太会喝酒,怕是要扫了将军的兴致。” “无妨。”他用审视的目光看他。 贺兰辞极为好脾气地陪他喝酒。 他的确不太会喝,几盅下肚,白玉般的面容上浮起绯色。 他也不似一些人喝醉了耍酒疯,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意,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默默看着上首之人,时不时应和一句周时章的话。 周时章看着他这个样子越发来气,只是他不能发作,否则会对裴月姝的声誉不利。 杨邵君也注意到了,只是她看得开。 月姝还这般年轻貌美,有男子爱慕是人之常情,况且大晋的太后也不是没有私下养男宠的行为,只是不放到明面上,就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去管。 席面散去,四王爷和四王妃先告辞,只是走之前,四王爷说了一句,有空他想进宫与太后探讨探讨琴艺。 裴月姝欣然接受。 周家人也走了,周时章看了一眼贺兰辞,“贺兰大人不走吗?” 贺兰辞似如梦初醒,他晃了晃头,露出一个醉人的笑意,“臣还有事情要和太后禀报。” 周时章冷哼一声,手握得紧紧的,“看来是周某不懂事,耽误贺兰大人和太后说正事了,大人醉成这样,还是明日再来吧。” “无妨的,太后不会介意。” “你!” “章儿。”杨邵君不明所以,见周时章面色泛红,以为他吃醉了酒,忙叫人扶着他出宫。 “表弟这是怎么了?可要在宫中留宿一晚。”裴月姝关切道,她也饮了些酒,面色薄红。 “不用了,我能出宫。”周时章低垂下头,挣开下人的手大步离开。 周长风和杨邵君也告辞跟上。 裴月姝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并无细想,她让金桔带长极回去歇息,这里就剩下他和贺兰辞两人。 而后两人移步她处理政务的地方。 贺兰辞的确是有事要找她商议,季氏怎么可能说老实就真老实。 “微臣发现他们私底下接触了燕王,燕王是先帝的叔叔,他年老昏聩,封地在他的治理下杂乱无章,燕王世子沉湎于酒色,不过他膝下有不少儿子,大的如今才十岁,小的还在襁褓中。” “你的意思是,季氏想扶持燕王的孙子?” “十之八九。” 燕王父子是扶不起的阿斗,且在民间风评不佳,扶一个白纸般的孩子,又好操控,百姓们也不会太过抵触。 裴月姝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他们异想天开。 “微臣还查到,季氏和西域的几个部落有联系,燕地地接那地方,怕是他们要联合外人。” “原来如此。” 有了那些外族人的加持,他们方才有了几分胜算。 “这些事除了你外,可还有旁的人察觉?” 贺兰辞饮了酒,头脑转的比往日慢,他见砚台里快没墨了,走到她身边,去了一块方墨默默研磨了起来。 “......没有,至于霍大人知不知晓,微臣就不知道了。” 裴月姝没有抬头,继续在折子上做批注,直到发现墨水越来越多,方才抬头看他。 贺兰辞长得无可挑剔,温温和和地站在一旁,身上没有一丝攻击性的气息,与霍弛完全是两个极端。 若是霍弛在这,即便她不看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无所遁形。 “今日是太后的寿辰,太后还是早些歇息吧。” 裴月姝不语,那两只老狐狸明着拿她没办法,就将一些难解决的事抛给她处理。 她只需忍过这一段时日,就会活剥了那两只狐狸的皮。 “无事,你退下吧。” 贺兰辞充耳不闻,他如今的任务就是让外人相信他与太后有私情,若是这么早就走了,外人该要说他失宠了。 也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竟拿走了她手上的折子。 “太后,早些歇息吧。” 他将身体压了下来,顷刻间,裴月姝就被他混合着酒香的气息包围。 裴月姝敛眉,“你喝醉了。” 贺兰辞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微臣从小就不会喝酒,让太后见笑了。” 他的话让裴月姝想起了一个人,他也不会喝酒,每次喝完也像贺兰辞一样,呆呆傻傻地坐着。 曾经裴月姝问过他为什么会那样,他说人要学会克制自己。 可裴月姝知道他是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分明就是他只有安静坐着才不会出丑。 “你身上熏的是什么香?” 贺兰辞疑惑地闻了闻自己的手腕,不曾有闻到香味。 “什么香?微臣怎么闻不到?”他又凑近了一些,这下就显得有些刻意与暧昧了。 他一只手搭在桌案上,手指修长如玉,配上那张泛红的脸,可谓是秀色可餐。 裴月姝只觉这个味道很熟悉,她与贺兰辞的视线交合,可她的眼中却唯有探究和审视。 哪怕贺兰辞是居高临下的那个。 “臣一直都很好奇,太后为何如此信任我,只因为太后曾救过我么?” 当然是前世的记忆,霍弛想将属于萧氏的江山夺走,而贺兰辞充其量是想做第一权臣。 她当然会更信任后者,因为后者想要得利只能牢牢抓紧自己。 裴月姝没有开口,贺兰辞也不觉有什么,轻笑一声,继续问他身上的味道。 “太后可是在别人身上也闻到过?” 不等裴月姝回答,大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漆黑的夜吞噬了霍弛大半的神情,可只是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就能让人感觉心口一滞,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贺兰辞缓缓支起身体,眯着眼道,端详了半晌才道,“霍大人,这么晚来见太后可是有急事。” 裴月姝听出贺兰辞口中暗暗的挑衅,想起霍弛险些在宫道扼杀他,她垂下眸继续看折子,任由局势越发焦躁,直至冒出火星。 霍弛一言不发,一步步靠近,而贺兰辞也乖顺地远离了裴月姝,回到他作为臣子该有的位置。 “太后好兴致。”霍弛嘴角勾起一个薄凉的笑。 他可以为了长极,容许贺兰辞与她有牵扯,容许他日日进宫见她,可他们真当自己是死人吗? 裴月姝仰头看他,温声道,“霍大人有事吗?” 霍弛眼底漆黑得吓人,“有事,只能和太后一人商议。” 裴月姝看了贺兰辞一眼,贺兰辞立即行礼道,“微臣告退,明日再来侍奉太后。” 他可真是有恃无恐,还演戏演上瘾了。 裴月姝轻点桌面,甚至觉得霍弛会忍无可忍真的杀了他,结果霍弛竟一动不动让他走了。 大门重新合上,霍弛看她的眼神像是要把她吃了。 “就因为我要做摄政王,你就这样惩罚我?” 贺兰辞一流,霍弛根本不放在心上,他以为他模仿虞鹤川就能让她动心,结果他却是不明所以,自己把自己的路走死了。 她对虞鹤川只有愧疚,而且她又怎么看不出他的心思。 纵容贺兰辞的靠近,坐实流言是一桩,另一桩当然就是让他难受。 第125章 我想要的我会自己拿 裴月姝面露茫然,“我不知你在说什么,这不过是我们商量好的。” 霍弛也不想在她生辰这日弄得太过难堪。 可是他是个男人,先前将她放在萧玄誉身边是无可奈何,如今,她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旁的人但凡沾染半分,他都会要他的命。 他们三个人可谓是各有各的心思,交织在一起也不显凌乱,可每每扯动一下,都疼得心颤胆寒。 她害怕护不住自己和长极,贺兰辞有可能会丢掉命,而霍弛,能让他疼的也只有此了。 霍弛在她对面坐下,昏黄的烛火照得他脸色忽明忽暗,“我们谈谈。” “殷常和许英才为官多年,不好对付,由我去对付他们不好吗,我知道你在萧玄誉身边这几年已经很累了,往后换我来护着你们母子不好吗?” 他压着嗓音,尽量将声音放柔。 裴月姝知道现在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可也抵不过他的步步紧逼。 他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案,迫使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不是萧玄誉,你是我唯一的女人,你究竟在怕什么?” 裴月姝撇开视线,他伸手回正她的脸。 “你究竟在怕什么?” 怕什么? 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结合在一起,她虽有心想把握他,但霍弛城府太深,从开始到现在,她也从未见过霍家使出全力,霍弛也从未与她坦露关于霍氏的任何事情。 当初若不是霍弛发现他错认了救命恩人,又加上他对自己有愧,或许事情也不会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 如果她幼时没有救他,他会视长极为傀儡皇帝,将萧家子弟一一打服之后,再顺理成章地逼长极禅位与他。 虽然现在也没有区别。 她不想再做谁的笼中雀,不想听他的安排,过几年假死出宫,将她这些努力经营的势力将抹除,从此换个新的身份出现在他的后宫。 那时,她将没有任何后盾,所有的一切希望都只能寄托在霍弛身上,他给自己荣华,自己就有荣华,若是没有,那也是自己活该。 长极也不再是她的孩子。 他的到来本就是她与霍弛的私欲,但他始终是受所有人认可的萧玄誉的儿子,霍弛这亚父做得再好也只能是亚父。 若是霍弛登基后认他为义子,再将皇位给他,后世人又会如何议论他。 还是他想再用假死的方法,让长极也换个身份成为他的亲儿子,可是她的脸不会变,长极也不会变,如何堵的住悠悠众口。 这段关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到如今依旧是错。 “我不会出宫的,更不会离开我的儿子。”她缓缓道,明明眸光潋滟动人,却偏射出一股无比坚韧的劲。 “可你当初分明和我说,你想要我带你走。” “那是当初,萧玄誉还没死,我已经厌倦了在他身边同他虚与委蛇,你那时怎么不带我走?” “你以为我不想吗,只是局势所迫。” 她冷笑,“什么局势,只是你不舍得付出的一切努力葬送,将这即将唾手可得的萧氏江山葬送,说到底,我与长极不过是你的棋子罢了。” “在你心中,我就是这样的。”霍弛直起身体,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 裴月姝站起身,绕过桌案与他对峙。 “你说你爱我,却可以容忍心爱的女人在萧玄誉身边侍候,容忍我们的孩子叫仇人为父皇。” “可以不顾我的想法,说让我出宫我就必须听话出宫,放弃我现在拥有的一切,远离我的孩子。” “呵,我也爱你啊,可你又是否愿意为我放弃一切,全力辅佐我们的儿子?” “你不会愿意的,因为在你心里,报仇才是首位,我和长极不过都是受你庇佑,所以我们理所当然要按你心意行事。” “你以为你将我救出了皇宫这座鸟笼,可还不是被你重新装进一个笼子里,你可曾问过我是否愿意?” 她步步紧逼,积压在心中的不满犹如惊雷般在天幕以此爆开,将他击得手足无措,他每听她说一句就后退半步。 他脸色阴沉,目光无比复杂,似乎是被她说中痛脚无力反驳。 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才故作平静地开口,“裴月姝,你想要什么?” 裴月姝勾唇,露出一个绚丽的笑,“我想要的我会自己拿。” 早在和他的合作的那一天,她就想到了会有今日,所以她才会早早培养自己的势力。 如今朝堂上呈三足鼎立之势,她怎么会让人去打破呢。 “为什么不早些和我说?”他脸上露出难受之色,看着她的眼神依旧饱含眷恋。 裴月姝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明明神色温和,可说出的话却是带着刺骨的冷。 “别装了,你我都知道,你和萧玄誉其实都是一样的人。” 霍弛面色不变,冷静得让人心惊。 他们这些手握权柄的上位者,怎么可能会放手。 因为只要他们的一句话,他们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任何东西,谁会觉得不好呢?谁又会去关心那东西是否愿意呢。 霍弛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从前的事是我错了,往后我会加倍补偿你们母子,不会再让你们受任何委屈。” “你不想出宫就不出宫,是我欠缺考虑,忽略了你们母子的感情。” “生辰吉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要看吗?” 裴月姝微微浅笑,“不看了,我累了要歇息,霍大人请回吧。” 她往外走去,外面风凉,鸢尾忙给她披上披风,期间,她看了一眼背对着殿门身量挺直的霍弛,总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出,冻得她一个激灵。 “太后要去何处安歇?” “去看看长极。” 霍弛也听到了,所以他并没有跟来。 长极在床上睡得香甜,裴月姝将他抱进怀里,她不后悔当初招惹了他,若是没有他,她也无法复仇。 至于现在,那就各凭本事吧。 翌日长极在娘亲的怀里醒来,还以为是在做梦,娘亲都好久没有陪他一起睡觉了。 “娘亲,让长极回景阳宫吧,长极想天天粘着娘亲。” 裴月姝让人进来给他穿衣,“陛下该上早朝了。” 往日长极都是一脸困倦地被人抱着去宣政殿,今日却是兴冲冲地牵着娘的手,直到众臣子跪下高呼万岁,他才板下小脸,脆生生的说了句众爱卿平身。 今日并没有人重提要封霍弛为摄政王的事,隔着珠帘,裴月姝和霍弛的目光交汇,前者露出一个浅笑。 散朝后,长极要去上书房念书,霍弛事务缠身,但总是会一日之内抽出一个时辰来这里监督他。 也是在这段时间,长极怕上了这位亚父。 从以前每日念叨怎么亚父还不来宫里玩,到现在为什么亚父总是来宫里。 尤其是这日,长极因为贪玩没有完成帝师荀大人布置的课业,本来像他这么大的孩子,心里也就只有玩。 皇子也都是到了五岁才开始进上书房。 可他是皇帝,荀大人不敢不尽心,只能将事情告诉了霍弛。 霍弛让人拿来了手板,顾燕安吓坏了,皇帝是不能挨打的,他作为皇帝的伴读,代替受罚也是他其中的一项职责。 陛下对他这么好,他为陛下挨罚也没什么的,他赶紧伸出了手。 只是霍弛这记手板还是打在了长极娇嫩的手心上,虽然很轻很轻,但对于孩子而言已经算是重罚了。 荀大人在一旁擦着冷汗,这板子可不是他要打的,太后和陛下可千万别记恨他呀。 长极记着娘和他的说的话,瘪着嘴不敢哭,“亚父,朕知道错了,朕往后一定不会贪玩。” 霍弛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打的是左手,因为右手还要留着写大字。 霍弛亲自握着长极的手教他写字,长极刚刚受了罚,现在乖得不得了。 后面还晃着两只小短腿将昨日的课业补上,其实也就是写十个大字。 “疼不疼?”写完后,霍弛抓着他的左手。 他打得很轻,现在连红印都消散了。 长极先是点头而后又摇头,笑嘻嘻道,“长极不疼的。” “小骗子。”和你娘一个样。 霍弛眼神黯了一黯,摸了摸他的头就离开了。 散了学,长极回甘露殿,奴才们都心疼地去看他的手,还嚷嚷着要去寻太医,不知道的还以为长极被打成什么样。 “没事哒没事哒。”长极安慰银翘,见娘亲来了立马扑了上去。 裴月姝见他那受了委屈又不好意思讲的样子觉得颇为好笑。 “下次可不能再贪玩了。” 说完,她又觉心疼,将长极抱起,“再过些日子我们就要去新平猎场,那时候让长极玩个痛快。” “嗯嗯嗯!” 后宫要去新平的人不多,淑太妃自请在宫里替太后分忧,季太后这些日子一直抱病,众人都以为她去不成了,没想到赶在最后的关头,说是要去。 两宫太后加上皇帝,可以算得是人最少的一次。 周家父子负责銮驾的安危,片刻不敢松懈。 贺兰辞骑着马在銮驾外侍奉,真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最近极为得太后欢心。 “不就是长了张好看的脸吗,得意什么。” 暗七见贺兰辞一直和秋葵说话,嫉妒得不行。 先前霍弛出征冀北将他留在宫里保护陛下,暗七可高兴了,因为这样他也多了机会能见秋葵。 只是秋葵待贺兰辞比待他亲切,让他生了不知道多少次闷气。 霍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暗七立马闭上嘴,却突然意识到少主已经很久没有去宫里见太后了,这是怎么了? 太后和那贺兰狗不过是做戏,少主不应该生气才是。 一路安全地到了新平猎场,裴月姝和营帐和皇帝比邻,修整了一日后,那些年轻子弟就耐不住性子去林子里跑马打猎。 往常都是由皇帝主持,只是长极还小,就由四王爷代劳。 猎场上到处是跑马声,长极也耐不住想去玩。 到了这猎场,暂停了学业,裴月姝也不拘着他,让周时章带他去。 “也难为表弟了,放着那么多猎物不打,要陪着小娃娃玩。” 自冀北回来,周时章就沉稳了不少,连话也变少了,只是简单地说了句他愿意的。 裴月姝脸上的笑容一滞,不明白他是怎的了。 “娘亲,长极不是小娃娃,长极已经是大人了。” 长极的话缓解了当下的尴尬,她摸着他的头温柔地说了句好。 周时章被她脸上的笑晃了眼,又被他生生压制住了。 当初霍弛送长极的那批小马驹也带来了,周时章教长极骑马,裴月姝在一旁阴凉的地方看着。 见顾燕安面露渴望,让人又牵了一匹小马,让马奴带着他玩。 “明慈太后呢,怎么到了猎场没看见她。” “季太后她病了。” “又病了?让太医去给她看看,究竟是真病还是心病了。” 这次围猎易峥也来了,若不是为了他,季宜灵恐怕也不会拖着病躯来到这。 至于为何她病得这么厉害,裴月姝只猜对了一半。 当初季宜灵为了陷害她服下了毒药,虽医治及时但还是有所损伤,加上心病,这才陆陆续续病了这么久。 “罢了,我去看看她。”裴月姝站起身。 经过高台时,下面有一群儿郎正在比骑射。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齐齐看向高台。 他们早就听说太后有倾国之姿,如今亲眼一见,传言还是含蓄了。 这样的绝色,怪不得先帝连她寡妇的身份都不顾就迎她入宫。 他们小声议论着,甚至有人大胆道,若是能做太后的入幕之宾,有无官职和前程似乎都不重要了。 霍弛脸上扬起一个残忍的笑,将手中的箭对准方才说话的人,若不是贺兰辞推了那人一把,恐怕被箭穿透的不是靶子而是那个人的人头了。 “霍大人好箭法。”贺兰辞道。 那人后知后觉到杀意,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可霍弛方才瞄准的只是靶子,他就是有苦也说不出,也没那个胆子说。 霍弛扔下了弓箭,说了句无趣就大步离开。 贺兰辞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 第126章 私奔 季宜灵是真的病了,躺在榻上和曾经那个不可一世的皇后判若两人。 就连裴月姝来了,也没有激起她的半分斗志,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怎么来了。 “太后可要撑住了,你若是现在死了,可是要和先帝合葬的。” “咳咳咳!”季宜灵直起身体。 她现在做不了主,自然是要按照规矩和萧玄誉合葬,可是萧玄誉也配? “你放心好了,哀家没有这么容易倒下!” 她们还没有分出胜负呢。 裴月姝转身离开,她当然不会舍得季宜灵死在病痛的手里。 等她回到长极骑马的地方,发现霍弛在那给长极牵马,他给长极换了匹大马,周时章在一旁站着,看护长极的安全。 “日头越发大了,请陛下回营帐吧。” 鸢尾立即过去,长极也觉得累了,由霍弛抱了下来,鸢尾伸手去接,但是霍弛没给。 霍弛抱着长极,俨然一副要送他回营帐的样子。 “霍大人可是有事同我商议?” “无事。” 那真是怪了,真就单纯想送长极回去。 路过高台时,霍弛有意无意挡在她身边,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显得气氛越发怪异。 长极一会看看娘一会看看亚父,最后扯了扯霍弛的衣领,“亚父,长极要下来自己走。” 霍弛放下他,他转身就牵起了裴月姝的手。 霍弛嗤笑一声。 而后的几日,霍弛总是有意无意地在裴月姝面前晃荡,可又像今日这般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做,让人摸不着头脑。 霍弛没有参加狩猎,周时章忙着看顾长极,这次的彩头让易峥夺了去,晚上的篝火宴上,裴月姝嘉奖了他。 可话音还没落下,就有马奴匆匆来报,说是霍大人猎了头熊。 众人闻言无不是一惊。 熊?没想到猎场的人连这玩意都敢放出来,就不怕伤人性命吗,好在是已经被霍大人除去了。 裴月姝却是什么都没说,坐了一会后带着长极离场。 夜深人静,裴月姝忽然转醒,被坐在床沿的人吓了一跳。 “这么久了,你真的一点都不想我。” 裴月姝坐起身体,识趣地往里挪了挪,“你想见我直说便是,何故晚上来吓我。” 霍弛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身上带,经过衣橱时随意取了件披风将她裹住。 外面守着那么多人,他却是悄无声息将自己带走。 不远处停着一匹骏马,两人同骑,乘着月光慢悠悠走在草原上。 “你要带我去哪?” 不说情爱,就光是她幼时救过他这一点,霍弛起码不会太过强迫她。 看陆暄妍就知道,他是个有恩必报的人。 “私奔。” 他的怀抱很暖,裴月姝倚靠着,仿佛置身云端。 “霍大人如何舍得?” 霍弛没回答,低头轻吻她的脸颊。 “快说想我。”他含住那如玉的耳垂。 裴月姝浑身一颤,躲避不成只能侧着身子环住他的腰身,将大半张脸藏进他的胸口,霍弛就是再想磋磨她也无济于事。 他笑了一声,裴月姝看着漆黑的夜和空旷的草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他不会是想...... 她面颊染上淡淡的嫣红,埋着头闷闷地说了一句,“我想你了。” 他们都是聪明人,上一次看似撕破了脸皮,其实也不过是互相试探对方的底线罢了。 在霍弛没有放手之前,他们都要一直纠缠在一起。 “三郎这些日子在忙什么?”裴月姝不想在外面做这种事,眼下也只能示弱,哄着他回去。 “想着怎么让你更爱我。” 他们紧紧依偎着,霍弛轻抚她披散在后的长发,微风吹过,几缕发丝打在了他的脸上,掀起一阵让人上瘾为之沉沦的馨香。 她轻笑,还没说什么,就被他捏着下巴重重吻了下来。 由一开始的急不可耐带着发泄的意味,到耳鬓厮磨温柔缱绻,比这月色还要轻柔。 一吻过罢,两人都动了情,她眸光潋滟,仰着脸望着他,语气酥软,“回去吧。” 她手指勾着他的腰封,邀请之意不言而喻。 霍弛心中好受了一些,起码她还是享受自己的身体,而不像对萧玄誉那般避如蛇蝎。 “回去做什么,你营帐外围了那么多人,会被发现的。”他眸色暗得吓人,手指轻搅她柔软的唇舌。 裴月姝咬了他一口,眼神中满是警告。 可霍弛摆明了要吓唬她要听她求饶,现在才哪到哪。 他正要解开她的披风,却突然驾着马藏到了树后。 裴月姝听到了马蹄声,默不作声地埋在他胸口上,耳边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霍弛握住她的手,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这边有树挡着,一片漆黑,他们能隐隐约约看到两人两马,但声音是藏不住的。 那个女人的声音裴月姝一听便知。 “这些年你去了哪里?” “无可奉告,你快回去吧,若是被人发现不好。” “怕什么?裴月姝不也养了一个小白脸?” 男子陷入沉默,不知是无奈还是颇感屈辱。 胸口像是被人掐了一把,裴月姝瞪了霍弛一眼,拿开他的手。 可霍弛不依不饶,将她压向自己压得更为紧密。 “太后,请自重。”易峥冷脸道。 季宜灵也慌了,昔日对他有求必应的人,没曾想再见竟对她如此冷漠。 “我知道你怨我,可当初我也有苦衷。” “易某知道,太后是季氏嫡女,易某不过是外院一名低微的死士,是我异想天开了。” 季宜灵心口疼得厉害,他这口气分明就是怨上她了。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爹娘一心要把她嫁给未来的皇帝,季氏嫡女,看着多么的风光,还不是如一具傀儡,任由父母随意操控。 “那晚你去了哪里?” 她不想嫁给一个陌生人,那也是她唯一一次忤逆父母。 为了他,她也愿意去做那不孝之人。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和你私奔,做出了不知多少努力,结果却没等来你,我等到天亮,被人发现抓回季家,依照家法,我咬着牙硬是承受了十二鞭,若不是父亲想把我送进宫当皇后,剩下的八鞭足以将我活活打死。” 易峥满脸震惊的看着她。 霍弛听得津津有味,垂头在她耳边道,轻语,“真是好巧,又是一对想私奔的。” 裴月姝面色潮红,只有咬着他的手臂方才抑制喉间溢出的声音。 这个混蛋! “嘘,易将军武功高强,千万别发出声响。” 裴月姝瞪了他一眼,尝到了一丝腥甜,可霍弛像是感觉不到痛苦,只柔情地轻揉她的脸。 那边将话说开也忘情地亲在了一起。 那夜季宜灵没有等到易峥是因为他早就被季家主抓了起来,甚至还让明夏亲口告诉他,季宜灵是未来皇后,绝不会因为一个死士葬送前程。 若不是他命大,早就在乱葬岗喂狗了。 等他治好伤回去找她,却刚好与皇后进宫的仪仗擦肩而过。 易峥彻底心死,远走他乡,没成想竟是这样。 “我不知明夏和你说了那样的话,一定是我爹逼她的。”季宜灵靠在他怀里,语气十分气愤。 易峥只是抱着她不说话,皇帝驾崩,她没有孩子,后宫是明懿太后做主,她这些年一定过得很不好。 他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大小姐,跟我走吧。” “不!” “那个贱人还没死在我手里,我是就是死也不甘心。” 易峥知道她说的是谁,眉头紧皱。 “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这么久了还没自己的孩子,伏桐,你帮帮我,只要杀了那个女人,我们就远走天涯,再也不管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霍弛脸上闪过一丝杀气,换了个姿势抱她。 裴月姝喘得厉害,对于方才他们说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霍弛受不了她的喘声,低头又去吻她,而那边也因为易峥的沉默,季宜灵愤然离开了他的怀抱。 易峥不敢叫她的名字,季宜灵对于他而言是为数不多的光。 死士没有名字,甚至根本算不上是个人。 唯有大小姐真心待他,还给他起了一个名字。 “我答应你,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季宜灵露出笑容,两个有情人久别重逢,又说清了误会,自是干柴烈火。 霍弛冷冷地收回目光,趁他们忘我之际,御马悄无声息地绕开了此地。 “他们的关系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只是猜测。” “呵。”这么大的事她都不告诉自己。 “别生气,去你那里。”裴月姝轻拍他的脸。 霍弛冷漠的别开,“还是算了,我怕明日太后不好回去。” “那就回去吧。” 霍弛缠在她腰间的手陡然收紧。 裴月姝失笑,主动仰头去吻他。 “别闹了,天快亮了回去吧。” 明明是个美好的夜晚结果却被旁的人打断,不怪霍弛脸色臭。 他将裴月姝悄无声息地送回去,陪着她睡了一会,在天亮之前离开。 裴月姝起得比往常晚一些,第一件事便是遣人去明慈太后那看看她。 银翘回来道,“明慈太后卧病没起,不让我进去看去。” 裴月姝了然一笑,殷常和许英才那两个老狐狸自以为找了个将才想来分一杯羹,谁知竟是将季宜灵的老情人找了回来。 岂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真是有趣啊。 至于昨夜季宜灵和易峥说的话,裴月姝不用想都知道。 她叫来周时章,让他这些时日务必好好保护长极。 周时章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可是有人要作乱?” 裴月姝点头。 “那你怎么办?” 裴月姝看向他,实在是周时章的反应太大了些。 “贺兰辞是文官,他保护不了你,太后也让我守在你身边吧。” 看着周时章认真的眼睛,裴月姝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撇开脸,有些难以接受。 “不必了,会有人看护我的安全,表弟好好照看长极便好。” 周时章脸上闪过受伤之色,行礼后默然退场。 裴月姝呆坐了许久,直到贺兰辞求见。 “太后,易将军昨晚一夜未归。” “我知道了,盯紧他,一旦他和季宜灵有所异动,立即来报。” 秋狩的最后几日,女子也可以上场。 季宜灵病好不容易好了,总算是出来走动。 “听说妹妹骑射俱佳,怎么不上场玩玩?” “季太后可要一同?听说上次你还陪着先帝一同猎了一只獐子。” 她都说到这个份上,季宜灵当然得陪同。 两人各自回去换上了骑装。 即便两人的骑术都很好,身后还是跟了一大群侍卫保护她们的安危。 季宜灵看了身后这些人一眼,“哀家好像还没有和妹妹比试过什么。” “没有么?”裴月姝勾唇,她能做到如今这个位置,难道不是她输给了自己吗? 季宜灵隐忍不发,冷冷地盯着前方,“那就再比一场,看谁先猎到那只鹿。” 她说的是不远处正在吃草的鹿群中最大的那一只。 “妹妹不说话莫不是怕了?妹妹也不过如此吗。” “怎么之前还和向嘉善比试,还是说妹妹看不起我?” “怎么会。”裴月姝接过长弓,“我是怕太后大病初愈身子没好全,要是受了什么伤,我可不好向季氏交代。” 季宜灵笑道,“是哀家硬要和妹妹比试,与旁人无关,妹妹这下可放心了。” “驾!” 一黑一白两匹马瞬间往前冲去,季宜灵回头道,“都不许跟着,别吓跑哀家和明懿太后的鹿!” 两批人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 那鹿群还是受了惊吓,向四处散开,那只最大的跑进了林子里。 季宜灵一马当先追了进去,裴月姝也不甘示弱。 林子错综复杂,等侍卫们追上来,两人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糟了,快去找周大将军多派些人手来。”鸢尾焦急道。 季宜灵在马上搭箭拉弓,只是那鹿跑得太快,射偏了。 裴月姝同样拉弓,只是森冷的箭头对准了前面的季宜灵。 季宜灵如有所感回过头,“裴月姝,在宫里你都忍了我那么久,怎么在这却忍不住了呢。” 她知道裴月姝不敢射杀她,果然她立即调转,射中了鹿腿。 “看来是我赢了。” 裴月姝拉住缰绳,马停了下来。 季宜灵也同样停下,她拍了拍掌,说了声,“是吗?” 数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 第127章 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裴月姝身下的马受到惊吓,高高扬起前蹄。 “你疯了?” 杀了她,她就能毫发无损地退场?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动手!” 黑衣人持剑一拥而上,只是还没靠近裴月姝就被密林中飞出的乱箭射死了大半。 季宜灵瞪大眼睛,她居然连这都知道。 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怎么可能做好这一切部署,是谁背叛了她? 可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必须先给自己脱罪,她给了一个黑衣人一个眼神,那黑衣人颔首,立马持剑朝她攻来。 贺兰辞带着人马从密林冲出来,将裴月姝围得严严实实,那黑衣人也被拖住,根本无法向她下手。 随着那些人全部死于禁军剑下要么咬破口中的毒囊而死,季宜灵面色惨白,不断想着脱罪之计。 “太后,可有受伤?”贺兰辞关切问。 裴月姝摇头,看了一眼某处,下一秒树上的弩箭齐发,裴月姝有人护着连一根头发都没掉。 反倒是季宜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森冷的箭头朝自己的心口射来。 裴月姝平静的看着这一切,对于易峥的出现,同样面无波澜。 “灵儿你怎么样?” 易峥将季宜灵抱在怀里,那担忧关切的样子被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 周长风不仅带来了侍卫,还有一些大人也跟着过来凑热闹,其中季氏家主看到易峥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变得十分难看。 但最难看的还要属殷常和许英才,他们费尽心思找来的人,竟然和季太后有一腿,他们这非但徒劳无功,还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易峥,你!” 易峥恍若惊醒,方才他见季宜灵有难,想也没想就冲了出来,谁知会被这么多人看见。 他松开季宜灵急忙跪在地上请罪,“太后容禀,微臣只是见明慈太后太后有难这才扑上前,绝无冒犯明慈太后的意思。” 他的行为可以解释得通,可那声灵儿可就无法解释了。 裴月姝点头,“易将军救了明慈太后立下大功,回去之后自有赏赐,来人,送明慈太后回去歇息。” 易峥抬起头,对上裴月姝那双含笑的眼,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分明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计划,还将计就计和季宜灵一同进这密林,就是为了逼他现身,暴露他和灵儿的关系。 易峥虽是武将,但朝中局势许大人已经和他说了很多次。 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抑制周家人和霍氏向军中伸手,可如今他俨然成了季太后那边的人,许大人会如何想他。 季宜灵被人搀扶了起来,她脸色惨白,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慌的,如果方才易峥不出手,她真的就死在那箭下。 怪不得裴月姝方才敢拿箭指着她,她竟然真的敢。 可这次刺杀是她策划的,虽然那些人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但难保会有遗漏,这支箭为她洗清了嫌疑,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是易峥,该死的,这让她该如何解释,她还想着将易峥留在许英才身边做内应,可这一下全完了。 她也只能虚张声势道,“易将军救了哀家的性命,哀家感激不尽,只是哀家以前从没有见过你,不知你方才口中叫的人是谁?” 易峥的反应也快,“臣流落在外时认了一个小妹,唤作灵儿,臣下意识就叫了妹妹的名字,无心冒犯太后。” “原来如此。”她说完就被人扶着离开。 这番解释也说得通,不过信不信就难说了。 周长风带着几具尸体过来,那些都是潜逃的刺客。 “太后,猎场在周大将军的严防死守下还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可见周大将军难以胜任,有懈备之嫌。”殷常道。 众人皆知周长风是她的亲舅舅,她若是为他说话那就是偏私了。 “嗯......暂革周长风一应职位,回京后在家中歇几个月好好反省吧。” “臣谨遵懿旨,只是臣实在不放心太后和陛下的安危,不知是谁接任臣。”周长风立即跪下,脸上并无半分怨言。 许英才顺势站出来举荐了好几个人,唯独最优秀的易峥被他漠视,可见他已经相信易峥是季氏的人。 怕弄得人心惶惶,太后遇刺一事并没有传扬出去。 季宜灵回去后,屏退了所有人,坐在床上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裴月姝怕是已经忍耐不住了,即便她不出手,她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太后,季大人求见。” “不见,让他走,我不想看到他!”季宜灵不用想都知道他来见她是为了什么事。 当初因为易峥,他们父女险些反目,不过现在她已经是太后了,易峥手里有兵,他再也无法掌控他们。 又过了几日,圣驾回銮。 季宜灵知道现在是紧急时刻,忍着没有去见易峥。 可易峥一直记挂着她,哪里能忍耐得住。 “灵儿,我听说你又病了。” 找到合适时机,易峥偷偷进了季宜灵所在驿站的房间。 季宜灵是装病的,“你怎么来了,若是被人看见,我们就完了!” 听到她没事易峥就放心了,他将她抱进怀里,“灵儿,别争了,跟我走吧,我愿意把我手上的兵权交给裴太后,只为换你平安离开皇宫。” 季宜灵出了一身的冷汗,“你去找裴月姝了?” 易峥摇头,他还没那么傻。 季宜灵松了一口气,易峥什么都不知道,她对裴月姝做的那些事情足够裴月姝杀她几十次了,她是绝不可能会放过自己。 哪怕真那么说了也不过是骗他的。 “我走不了。” “为何?在宫里受委屈的人是你,你都已经不追究了,我还献上了兵符,他们为何不放我们走。” 自那日后,易峥心中就有一种预感,他们是玩不过那个女人的。 可他不知道,他心中那个洁白无瑕的大小姐进宫后无恶不作,好几次都险些要了裴月姝母子的命。 “我爹不会允许的。”季宜灵烦躁地从他怀里出来。 易峥沉默了片刻,但还是选择告诉她,“灵儿,季氏已经自身难保了,你只需考虑自己,旁的就不要再想。” “什么意思?”季宜灵瞪大眼睛。 “许英才透露给我的,季氏想扶持燕王的孙子,不仅如此,他们还和西域的几个部落勾结,霍家迟早都要吃掉季氏的,这将会是最好的理由。” 季宜灵后退几步,她身为太后,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自打她无法从裴月姝手里抢到一丝权利,又一直卧病在床后,父亲已经很久没有给她写信了。 这是觉得她无用,都不打算让她参与任何事情了? 季宜灵流下眼泪。 果然,被抛弃的时候,是不会有人给你打招呼的。 她这么多年在宫中稳坐后位,即便萧玄誉知道她害了很多人也害了他的孩子,他也没办法惩处自己。 如今季氏不再需要她,等着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伏桐,我只有你了......”她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别怕,我一定会带你走的。” 季宜灵发泄完情绪,和他商议起该如何逃走,即便她知道裴月姝不会放过自己,却也只有这最后一条生路让她选。 “交兵符就不必了,我们要做的是利用这兵符制造混乱,我们方能有机会逃走。” “我都听你的。”易峥脸上满是心疼之色。 翌日,圣驾照常起程,午时有宫人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送进皇帝由十六匹马拉的皇撵中。 长极这些日子在草原上疯玩,雪白的脸晒成了蜜色,回程的路上无聊,他倚在娘亲身边听娘亲念书。 母子俩正要用午膳,外面传来了贺兰辞的求见声。 裴月姝让他进来。 “贺兰叔叔,你吃饭了吗?”长极放下勺子问。 贺兰辞先是行礼,“禀陛下,臣还没有。” 裴月姝让人取来一副碗筷,“那便一同用膳吧。” 贺兰辞笑道,“那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里都是自己人,而且长极还只是个小孩子,就更不拘什么食不言的规矩 贺兰辞学识渊博极为善谈,每道菜他都能引经据典说出一个有意思的小故事,哄得长极多吃了一碗米饭。 哪怕吃饱了也缠着贺兰叔叔再给他讲几个故事听听。 鸢尾在一旁感慨道,“当初该让贺兰大人去上书房给陛下当老师才对。” 裴月姝轻笑,霍弛自从去了上书房,长极就越发怕他,谁让他总是板着张脸,一点都不会哄孩子,甚至还动手教训过长极。 可这不过是给他们父子两人相处的机会,旁人再好也无法比拟。 午膳撤下,鸢尾抱着长极去睡午觉,贺兰辞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裴月姝点点头,“届时你多注意那两人,千万别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贺兰辞瞬间明白她的意思,颔首称是。 贺兰辞几乎日日都要去太后的车轿,众人看在眼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偏偏四王爷跟个瞎子一样,恐怕都忘记了先帝交给他的那份遗诏。 殷常和许英才无比心累,想上门提醒,但又恐裴太后发现什么,只能再耐下性子继续等待。 再有两日就要抵达京城,两位太后和皇帝入住皇家设立的驿站,其余人则是在周边扎营。 能陪着圣驾出来巡游,看上去是天大的好事,其实这一路都极为不易,除了那几位最尊贵的主子。 大家本就睡得不踏实,半夜地面还传来震颤,像是有千军万马杀了过来。 顿时外面的人乱作一团,生怕有反贼要趁势造反。 结果还真如他们所料。 将近七千兵马杀向驿站,手持火把几乎要将四周的天照亮。 侯平就是许英才推荐,接替周长风负责圣驾安危的人。 这么晚了,他也依旧带着侍卫在四周巡逻,听到声响立即调集所以侍卫,再让人去通报太后和两位大人。 “太后不好了,鞍山营反了!他们是易峥将军麾下,口口声声说太后冤杀了他们将军,誓要为易峥报仇!” “荒谬!太后何时杀了易峥,这分明就是有心人挑拨!”鸢尾皱眉道。 其余几个丫鬟都面露担忧,虽说保护圣驾的人手远超叛军,可这兵荒马乱的,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外面动静太大,长极也被吵醒,银翘拿了毯子将他裹住送到裴月姝身边。 “娘,外面发生什么事了?”他揉着惺忪的眼。 “外面有人造反,长极怕不怕?” 长极摇头,“只要在娘亲身边,长极就什么都不怕。” 裴月姝亲了亲他的额头,“好孩子,这次娘要带你出去见他们。” “嗯,长极是皇帝,这都是长极该尽的职责,而且亚父说了,我若是英勇无畏,天下臣民都会敬我服我。” 裴月姝欣慰地笑了,让人给长极穿好龙袍。 不多时,裴月姝就牵着长极的手出现在了两军阵前。 长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阵仗,中间应当是发生过冲突,死了好几个人,血淋淋地躺在地上。 他还只是个三岁孩子,本能地会无措害怕,会哭泣寻求亲人的怀抱,可是娘亲的手掌是那样温暖,眼神中满是对他的爱。 他仰头看她,突然一点都不害怕了。 “太后,陛下,这边危险,您还是去驿站等候,这里只管交给微臣。”侯平道。 “无妨,让他们的将领出来,哀家要问他们几句话。”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太后会带着小皇帝出来。 太后一介女流,脸上没有丝毫惧意也能说得过去,奇的是幼帝。 他才不到四岁,小小的一个人儿穿着威严的龙袍,一只手背在身后,腰背挺直,肃着一张小脸,眼神丝毫没有乱瞟,让人不由感慨一句,哪怕龙子尚小,也极具帝王之势。 侍卫们齐齐弯腰让出一条道路,此刻他们将为拥护这样一位皇帝为荣。 叛军也没想到太后和幼帝会亲自来与他们当面对质,当即没了三分底气。 “哀家记得你,你随霍太尉征讨冀北,立下战功,陛下论功行赏封你为中郎将,赏银千两,吴将军,大晋从未薄待你们,为何要造反?” 吴畅当即下马,拱手道,“禀太后,陛下,下官只是想寻求一个公道。” “何人的公道?” “易峥将军,他立下赫赫战功,太后为何只因为他救下了季太后就要置他于死地!” 第128章 借刀杀人 许英才知道那些叛军的来意后就立即带着人去找易峥,但显而易见是肯定找不到的,否则也不会弄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一定是季氏,他们见易峥身份暴露,想趁着易峥被除去之前机会作乱。” 许英才怒不可遏,都怪他走了眼,都没好好查清楚易峥的过往,就把他当做易将军的遗孤,还送他青云直上。 如今看来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会的,跟随圣驾的兵卫众多,他们只能闹得了一时,若真的打起来,不过一日时间,京城周边几座营的兵力前来支援,他们绝无好下场。” 殷常比许英才镇定多了,也料想到这次兵变并不是针对太后和幼帝而来,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易峥,午后我还见到了他,即便他要跑也跑不了多远。”许英才道。 殷常点头,他虽觉得裴太后有乱国之嫌,但幼帝是大晋的正统,他必须好好护着他和大晋的江山。 “我去安抚官员和他们的家眷,省得他们生事,让陛下腹背受敌。” 至于陛下那边,有侯平和周家人护着,绝不会出事。 二人兵分两路,许英才也的确找到线索,禀明太后和陛下后追了出去。 “尔等既是大晋的兵卫,就应该知道什么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是在做什么?” “无诏离营,包围皇帝圣驾,你们是在造反,你们这样做上不忠于国家,下不顾及家中父母,便是不孝,如此不忠不孝之人简直枉为臣与子。” 裴月姝并不忙于自证,而是先劈头盖脸将那七千兵卫一顿痛骂。 其中不乏有一时冲动为着一腔孤勇跟着吴畅冲出来的人,眼下也察觉到了不妥,他们上有老下有小,一旦造反的罪证成立,他们将被灭九族。 近三分之一的人心虚地放下兵器,跪在地上以示知错。 剩下的人也面露犹豫,纷纷看向吴畅,他们并无造反之心,只是想为易将军讨一个公道。 吴畅脸色十分不好看,他生是大晋的人,自然知道什么叫忠君爱国。 可是易峥和他在冀北并肩作战,还救了他好几次性命,他实在看不过眼,这些上位者为了争权夺利残杀忠良。 “太后,我们并无造反之心,只是想请太后还易将军一个公道,他为大晋收复冀北立下汗马功劳,如今却不明不白地被处以极刑,难道您的所作所为就全然高尚吗?” 那些还站着的叛军也被他的言语说动,看着裴月姝的眼神无比愤懑。 易将军那么好的人,却无缘无故被她处死,怎么能不让人寒心。 裴月姝嗤笑,侯平等人则是一脸茫然,易峥被处死?他们怎么不知道。 “胡说八道,今早我还看到了易将军,太后也并没有下过任何命令,你们简直是血口喷人。”侯平被明懿太后的胆量和犀利的言辞折服,说话的语气带着浓浓的维护。 更何况,明懿太后本来就没有对易峥做什么。 “你们都是一伙的,我不信,除非你们让易峥将军出来一见,若是他完好无损,下臣愿领任何惩罚!” 这时刚好许英才派了人过了回话,裴月姝面色不改,侯平则是惊呆了。 易峥真的找不到了,难道真的是裴太后为了一己私欲将他杀了。 毕竟那日易峥当着那么多人的脸救了季太后,而且行为亲密,一看就有猫腻。 两宫太后不和已久,若是真的因为争夺兵权,裴太后动手暗杀了易峥也不是没有可能。 “笑话,你们竟是宁愿听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不愿相信你们的皇帝,若易峥才是乱臣贼子,你们又当如何?”裴月姝道。 吴畅沉默了一会,“不会的!易将军一心为大晋,上次征讨冀北他身中数箭,乃是大晋的英雄。” 她冷笑,“好啊,今夜哀家定然会让众位看看,一门拥护的人是个怎样的面孔。” “易将军已死,难道太后连他的声誉都要毁坏吗!” 此言一出,群情激昂,叛军纷纷叫嚣着要她还易峥一个公道。 更有被冲昏了头脑的人竟高呼要她给易峥偿命。 侯平都觉得有些过了,易峥再如何也尊贵不过皇帝的生母,如此有目的性的偏激行为,他也发觉似乎是有人在背后刻意煽动。 比起吴畅的骑虎难下,一直镇静无比的裴太后就更让人信服多了。 “太后,您还是带着陛下回去吧,这里只管交给微臣,微臣绝不会让他们前进分毫,只等明早援军一到,这些叛军将乖乖束手就擒。” 周时章也在劝,“太后,回去吧,阵前刀剑无眼,恐伤了您和陛下。” 裴月姝摇摇头,“吴将军,你可敢与哀家打个赌,若易峥将军真的死于我之手,哀家不仅会给世人一个交代,还会让你们平安回家,且不会被此事连累分毫。” “太后!” 周时章关切的喊出声,侯平则是不敢相信。 裴月姝身为太后,皇帝的生母,先帝亲口让她摄政,就说她才是如今的大晋之主也使得。 可她这样的身份却和区区七千兵卫拿性命打赌。 吴畅面露犹豫,心中隐隐有些动摇。 但一想到今早被送到他手上的血书和信物,易峥的字迹他很熟悉,绝无可能是别人代笔,那是他死之前的绝笔。 易峥无父无母,对这世间了无牵挂,唯一放不下的就是营中的弟兄,他叫他们不要为自己的死而闹事,省得被太后报复。 可他们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他咬了咬牙,问,“若是下臣赌输了,又当如何?” 裴月姝只是扬了扬嘴角,他们被人煽动不分青红皂白私自离营包围皇帝圣驾,犯下如此重罪还想如何。 “哀家言尽于此,若你们此刻放下兵器,跪迎圣上,哀家可以既往不咎,当做没发生这件事。” 又有一大半被裴月姝的气势镇住,害怕被株连九族,趁势放下兵器跪地以示臣服。 没过一会,就剩下几百个人依旧死犟。 吴畅深吸一口气,“好,我和太后赌。” 驿站周围都被侍卫牢牢围住,易峥也被他的人盯着,绝无可能在白日里逃离,他一定是趁着叛军攻来,人心大乱时悄悄走了,所以他跑不远。 尤其是撞见贺兰辞带着人也在四周找什么。 他上前询问。 贺兰辞头疼道,“季太后不见踪影,微臣担心有叛军闯进来挟持太后。” 许英才恍然大悟,此次兵变并不是针对谁来的,而是易峥胆大包天想带着季太后私奔。 这......这简直是闻所未闻胆大包天! 易峥是他举荐,若是此事传扬出去,他不但名声不保,而且还会为此都掉尚书令的职位。 许英才悔不当初,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那两人,将他们抓回驿站,说不定还能瞒过此事。 可贺兰辞的介入,说明裴太后很快就会知晓。 他们和裴太后势如水火,她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许英才不断想着解决之法,险些一时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 突然一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若是易峥死了,他将季太后带回来,到时候死无对证,季太后为了百世名声和活命,自然也不会张口。 易峥的死他也可以嫁祸到裴月姝头上,说不定还能趁机除了她。 许英才眼神一凛,命令属下加快速度,易峥带着一个娇生惯养的女人一定跑不了多远。 那些人走后,贺兰辞也停下了找人,他可是让人沿途做了不少记号,许英才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不出一个时辰,许英才带着一群身手极佳的护卫追上了那两人。 季宜灵一身男装,听见身后的声响大惊失色。 这不可能,她为了稳妥,几乎出动了她这些年在宫里安插的所有人手,让他们假扮易峥兵分八路。 不可能这么快有人追上真正的他们。 易峥比她镇定些,他看了一眼那些人,心想,不过区区十几个人,杀了便是。 “灵儿,你去前面等我!” 他拉紧缰绳停了马,这一次,他势必要将大小姐救出牢笼。 季宜灵张了张口,但并未说什么,只在远处的树后等候。 “易峥,枉费老夫如此栽培你,把你当亲子看待,甚至不惜让你入嗣我的好友易将军一脉,你就是这样报答老夫的吗!”许英才痛心疾首。 易峥面露羞愧,可大小姐是出现在他卑贱生命中的第一束光。 八年前,他未能将她带走,让她被她父亲当成礼物送进宫里,受尽折磨。 这一次,无论是众叛亲离还是他身首异处,他都一定要救她走。 “老师,这都是易峥自己的选择,是易峥不忠不孝,易峥实在不想和老师动手,您回去吧,就当没遇见我。” 许英才冷冷地笑,放他走,可能吗? 说到底易峥也不过是他为了夺权立起来的工具,如今工具没用了,他也不会手软分毫。 “杀了他!” 易峥心一惊,没想到老师会对他毫不犹豫地痛下杀手,既如此,那也别怪他了。 许英才深知易峥身手好,所以带出来的都是数一数二的好手。 数十个人和易峥缠斗在一起,他竟没讨到一点好处。 易峥无比吃力,要想以武力脱身是不可能了,为今之计也只有捉住许英才当人质。 可许英才是何等的老狐狸,他身边多了两个人护着,方才没让易峥得逞。 他破口大骂,“易峥,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连对你恩重有加的老师都不放过,你这个......”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盖因一支冷箭射来精准命中了他的心口。 因为保护他的那两人正和易峥交手,所以没有人发现这箭。 等他们回过头时,许英才已经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大人!” “老师......” 季宜灵握着弓的手微微颤抖,虽说死在她手上的人很多,可亲自动手还是头一次。 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决不允许有任何人阻拦。 许英才已死,他手下的人方寸大乱,易峥趁此机会摆脱重围,策马跑到季宜灵身边。 “灵儿,你......” 他不敢相信善良纯真的她竟出手杀人。 “伏桐哥哥,我杀人了。”季宜灵双眼无神。 易峥心疼极了,可来不及安慰,两人继续踏上逃亡之路。 季宜灵一心想跑,丝毫没有发现易峥骑得马渐渐被血浸湿。 莫约两刻钟后,一众人马追到这里。 裴月姝骑在马上,两边分别是贺兰辞与周时章,身后还跟着一些身居要职的朝廷命官。 长极有周长风和侯平守着,还有霍弛也在,周时章实在不放心,所以也跟着来。 他们身后跟着长长的侍卫,其中还有那几百个以吴畅为首的叛军。 他们发现了许英才的尸体,此地还有两个人守着。 那两人跪下哭道,“启禀太后,大人发现易峥带着季太后私离驿站,带着我等追来,没想到易峥竟痛下杀手,连同季太后将许大人射杀。” 众人无不惊愕,不过有先前易峥救下季太后那件事,就显得顺理成章了。 易峥竟是为了要带着季太后私奔,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简直丧心病狂。 裴月姝看了一眼许英才的尸体,万分痛心道,“许大人为大晋操劳一生,没曾想竟落得......” 贺兰辞道,“太后莫要伤怀,眼下该抓住凶手为许大人偿命才是。” 除那两人外,剩下的继续追击易峥和季宜灵,他们沿途做了记号,裴月姝一行人继续追去。 而吴畅等人早就慌了神,他们原本还不信易峥会做出这些事情,可地上掉落的沾血佩剑的确是易峥的。 若他们还能安慰自己,这不过是有人拿了易峥的剑故意陷害,而接下来他们看到的景象,根本无从辩解。 易峥在方才的打斗中被人刺了一剑,虽然不深但一直在流血,若是不及时包扎伤口,一定会出事。 偏生许英才的人对他们穷追不舍,易峥精神变得恍惚,在躲避身后射来的箭时竟从马上栽了下来。 “伏桐!” 季宜灵停了马,她知道若是没有易峥,她绝无可能逃走,也绝无可能在外面安身立命。 那些人也追了上来,是要为许大人报仇。 易峥即便手上颇重,却还是跟那些人打的有来有回。 因为季太后是季氏女,那些人顾忌着季氏,不敢对她下手,所以形势就焦灼住了。 直到明懿太后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出现。 季宜灵面色惨白,她坐在马上紧紧捏住了缰绳,即便她落到如此地步也不忘高昂起头颅。 第129章 因为他觊觎我 易峥浑身都是血,他看到了那群人的出现,突然像丧失了所有力气单膝跪地。 有人挥起长剑想要斩下他的头颅。 但一支箭射来,铮的一声,长剑落下,所有人恍然惊醒。 “拜见太后。” 那十几人纷纷跪下行礼,虽不满没有当场杀掉易峥为大人报仇,可在这上位者面前,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周时章收起长弓,易峥还没说清楚事情的始末,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皱着眉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人,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利用兄弟为他脱险,还杀了恩师,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易峥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贺兰辞挥了挥手,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易峥的双手束住,跪在众人面前。 季宜灵的马边也围了不少人,只是裴月姝没发话,他们不敢对她做些什么。 “易将军,你不是已经被哀家杀了吗?怎么出现在此处。” 裴月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是近乎残忍的笑意。 她知道这样歹毒的法子一定是季宜灵想出来的,可易峥也同意了不是吗? 吴畅有多么豁出性命想为他讨一个公道,易峥的行为就有多么的可恶。 易峥低下头,他第一眼就看到吴畅等人,自是没脸再面对。 吴畅等人皆是满脸震惊。 他为了一个女人,竟这样将他们七千弟兄的性命当作儿戏。 这种情况还不如易峥死在裴太后手里,起码这样易峥在他们心中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是他们鞍山营最好的将军。 “易将军,你为何要哄骗我们?” “易将军,你可知我们为了给你讨个公道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你竟是这样回报我等的吗?” ...... 一声声怒斥,就像是雪崩后的积雪,将易峥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分毫,寒冷和窒息将他牢牢包围。 “下臣罪该万死。”吴畅跪在裴月姝的马下,眼中尽是绝望,他干出这样的蠢事,甚至连责怪易峥的心力都没有了。 裴月姝只是看了他一眼,对易峥道,“易峥,你煽动鞍山营七千兵卫犯上作乱,杀害了朝廷命官,还挟持太后,你可认罪?” 前两条都无可争议,只是这最后一项......众人面露不解,这季太后难道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易峥走的吗? 不过皇家向来注重颜面,要是太后与人私奔的事传出去,恐怕会笑掉百姓的大牙。 裴太后这样说也情有可原。 殊不知裴月姝只是想把她带回宫慢慢折磨罢了。 “我认罪......” 易峥为了保下季宜灵的命,自然痛快认下。 “是我胁迫季太后,想利用她助我逃脱。” “此话经不起推敲,将军前途坦荡,为何要逃?”贺兰辞道。 易峥慌了神,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借口,许英才已经被季宜灵杀了,他就是想把这一切嫁祸给他也不成。 “因为他觊觎我。” 耳边传来季宜灵冰冷的话语,他猛地抬起头,但很快又松了口气重新垂了下去,这样也好,起码......她还是尊贵的太后。 “明慈太后认识易峥?”贺兰辞问。 “他不叫易峥,叫伏桐,从前只是我季家的一个护卫,因为爱慕我,在我进宫之前就想拐我走,我爹发现后将他乱棍打死,不知为何,他竟没死,还成了易将军的遗孤,若你们不信大可去问我爹,看看是否是一样的说辞。” “那上次在猎场太后为何没认出他来?” “我以为伏桐早死了,易峥与他不过是长得相似罢了。”季宜灵面无表情,冷静到让人心惊。 而那字字句句对于易峥而言无疑是这世上最为伤人的利剑,他浑身都疼,似乎回到了那年,乱棍打在身上,冰冷的雨滴,湿臭的乱葬岗。 那次他熬了过去捡回一条命。 这次他不想熬了。 “对不起......大小姐,是我异想天开,给你带来麻烦了。” 季宜灵眼眶微红,但眼泪硬是被她逼退。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狠心,将难以堵住这些人的悠悠之口。 她目光凶狠地看着他,“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哀家是季氏嫡女,一出生就是天之娇女,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贱奴,怎敢觊觎哀家?又做出这一桩桩一件件,别说是区区杖毙,就是死上千次也不为过!” 她的表情是那样嫌恶,语气是那样冷漠,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会在他背上喊他伏桐哥哥的天真少女。 易峥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惨白,他愣愣地看着她的脸说不出一个字,直到一口鲜血吐出。 他真的太蠢了。 季氏嫡女,贵比公主,她的父亲将她培养得样样出色,怎么可能会让她养成天真无邪的性子。 她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和他私奔,所以那日明夏说的都是真的。 他被耍了,从始至终,他都是季大小姐的一个玩具罢了。 “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因易峥一人的私心而起。”裴月姝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易峥。 只是哪怕被季宜灵如此辱骂,他也没有诋毁她半句。 季宜灵松了口气。 “来人,先送明慈太后回驿站。” 有人上前为季宜灵牵马,季宜灵连头都没有回,渐渐消失在易峥的视线中。 他突然变得激动,几个人都险些没有摁住他。 “......灵儿!”他无声嘶吼着,沾着血的脸狰狞如恶鬼。 “太后,罪证确凿,可要将易峥就地格杀。” 裴月姝抬起手,“带回京城细细审问,我不信他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多事情。” 易峥本以为起码可以用自己这条命最后再保护她一次,没曾想裴月姝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她。 他想咬舌自尽,但被周时章看着根本没有机会,只能被他们五花大绑带了回去。 天色大亮,裴月姝回了驿站,昨夜熬了那么久,长极还在睡着。 殷常得知了许英才的死讯,半天没回过神来, 到头来这场宛若儿戏的叛乱,竟只要了许英才一人的性命。 真不知道究竟是冲谁来的。 可这些不过都是他的臆想,人是许英才自己要出去追的,又有他的属下为之作证。 人虽是季太后杀的,但易峥已经揽下了所以罪证,裴太后因为要维护皇家颜面让季太后从中脱身,没有一丝让人诟病的地方。 他瘫坐在许英才的尸体旁,好半晌才爬起来。 从这个时候起,他才认真地审视起那个女人。 这样一细想,似乎先帝的驾崩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第130章 震慑 熬了大半夜,裴月姝并没有急着处置那些个作乱的兵卫。 等她回房时,霍弛已经在里头等着了。 “你真是让我不知如何夸起。” 这件事霍弛并没有参与,甚至是被她隐瞒的那一个。 谋算人心,混淆视听,似乎已经被她玩到了极致。 即便有人猜到这次鞍山营叛乱是她刻意引导,只为带着幼帝震慑众人。 可也万万猜不到好戏还在后头。 许英才死了,殷常独木难支,四王爷态度暧昧不清但明显更偏向她,这朝堂俨然要成她一个人的天下了。 裴月姝困倦了打了个哈欠,在梳妆台前坐下,鸢尾看了霍弛一眼,大着胆子为裴月姝拆卸头饰。 霍弛走过来,抢了她的位置,鸢尾只能退下。 乌黑的头发散下,霍弛从身后捧住了她的脸。 “我的月姝聪明绝顶,前朝和后宫若是没有你将是天大的损失,是我不好,没有问清你的意愿就同你说那样的话,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裴月姝从镜子中端详他的脸,笑道,“三郎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胡说些什么。”霍弛捏了捏她的脸,而后将她抱起走向床榻。 没想到就这片刻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霍弛轻轻放下她,在她脸上亲吻。 起码自己让她很安心。 两日后,圣驾回宫,裴月姝还是没有对鞍山营的将士下达任何处罚,无奈,吴畅等人只能跪在宫门外请罪。 直至第二日早朝,殷常提起此事。 他敏锐的意识到裴月姝久不发作是为了邀买人心,若是她因此放过了吴畅的人,他们必定会对她死心塌地。 所以他先发制人,提出要严惩。 吴畅等人的做法形同谋逆,就算是往上数三个大晋皇帝执政期间,也没有发生过这样将逼君的事情。 将那冥顽不灵的几百人以律株连九族,没有一点问题。 只是他做事向来留有余地,这样决绝的话不会从他的口中说出。 “陛下,微臣的想法和钱大人不同,微臣觉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陛下登基不满一年,如果大造杀孽,恐会被世人诟病,不如留下吴畅等人一命,将他们发配边域,既以示天威,也能彰显太后和陛下的宽和。”贺兰辞道。 不得不说,有贺兰辞这张嘴在,就是半数朝臣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说得过他。 果然没多久钱大人就告败,无奈地看了殷常一眼。 裴月姝注意到了,转头问殷常,“殷大人觉得如何?” 还能如何,他一直提防霍弛,没曾想贺兰辞才是太后真正的爪牙。 许英才想要用先帝遗诏构陷两人不成,反而被算计死得不明不白。 而他手中的权利也尽数被贺兰辞分走,他还能如何? “贺兰大人说得极好。” 裴月姝满意点头。 边域即将要起战事,她相信这些人会对她肝脑涂地。 吴畅等人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捡回一条命,不仅如此,家人也不必受到牵连。 得知易峥身死时他们对裴太后有多么痛恨,眼下就有多么后悔和崇敬。 这些人解决了就轮到易峥和季宜灵。 易峥受尽刑罚也没有吐露出一个字,可见用情颇深。 连裴月姝也不得不感慨,“这世间原是有真情,只是有些人不懂珍惜。” 她将季常松宣进宫,不能让外人知道季太后与人私奔,他这做父亲的自然要知晓。 季常松和季宜灵一样狡猾,咬死了是易峥胁迫他女儿。 可当裴月姝拿出二人暗通款曲的证据后,季常松不由嘴角抽搐。 “这些人忠于明慈太后,可她却让他们假扮成易峥,混淆视听,季大人,你不妨解释解释季太后为何要如此帮一个胁迫她的人?” 裴月姝抓到这些人后并没有声张,也懒得带他们去和季宜灵对峙,就是为着让季常松看看他的蠢女儿干的好事。 为了季氏的名声和满门荣耀,牺牲一个女儿而已,他当然不会心疼,如果有,那也是心疼他那些年的悉心栽培。 果然。 “季太后所为与季氏无关,请太后明断。” “自然,季大人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汝南的事务,先一步回了京城,而且季太后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见也会瞒着您。” “既如此,季大人觉得哀家该怎么处理此事。” 季常松沉默许久,与人私奔,季宜灵就算是贵为太后也难逃众口铄金,更何况皇帝还不是她的儿子,没人能护得了她。 “这都是她自己造的孽,太后自行决断吧,我季家就当没了这个女儿。” 说完,他就告辞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裴月姝冷笑连连,她也不急着将这件事告诉季宜灵,先让她沾沾自喜几日。 这日杨邵君进宫,裴月姝找了个时机提起周时章的婚事。 杨邵君叹了口气,“他呀真是越长大越有自己的心思,我是劝不动了,反正还有老二在,就是不知道我得等多少年才能抱上孙儿。” 裴月姝敛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是她过于迟钝,将周时章对她的关心当作了兄妹之情,才会耽误他至今。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杨邵君走后,霍弛出现在景阳宫。 裴月姝看到他就想起,上次霍弛突然开口要周时章和他一起征讨冀北,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周时章。” 霍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裴月姝颇为好笑地看他,“表弟一直不愿娶妻,舅母方才苦恼了好一阵,我也正愁着呢。” 霍弛这才由阴转晴,“太后选一个贤良淑德的女子直接赐婚便是。” “这不好,若是表弟因此生怨,岂不是耽误了人家好姑娘。” 她突然话音一转,“霍大人如今也迟迟没有娶妻,家中长辈从未催促吗?” 霍弛直勾勾地看着她,“我倒是想。” 以裴月姝如今的身份,他或许这一生都无法娶妻。 以前他还能私下操纵重新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再成为他霍弛的妻子。 可经过鞍山营叛乱一事,她不仅震慑了诸臣,同样也在无形地震慑他。 她用行动告诉自己,她如今哪怕离了他的帮助同样能在朝中站稳脚跟,搅弄风云。 他已经无法再像萧玄誉一样,对她肆无忌惮地做任何事情。 裴月姝只是一笑,推开他走进内室更衣。 第131章 死士 慈宁宫 “太后不好了,司刑房的人将琼芳嬷嬷和明夏姑姑带走了。”宫女惊慌失措地跑进季宜灵的寝宫。 自季宜灵从新平猎场回来就一直闷在寝殿里,不和任何人说话,安静得仿佛迟暮垂死的老人。 闻言季宜灵脸上涌起几分怒意,“什么时候这宫里的奴才能随意抓主子身边的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这两人是季宜灵的心腹,抓走她们不就是在打她的脸吗? 她站起身,但因为好久没动,一阵眩晕后险些摔倒,幸好小宫女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是谁?是谁带走了她们?”她精神恍惚道。 “是......是秋掌司。” 宫里人谁不知道秋掌司从前是裴太后的贴身婢女,若是没有裴太后发话,秋掌司怎么可能会来慈宁宫抓人。 季宜灵自然也想到了,她抓着小宫女的手,力气大到让小宫女瞬间红了眼眶。 她就知道裴月姝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 “去司刑房。”她咬牙切齿,即便如此她也还是宫里尊贵的太后,不容任何人折辱。 可是她还出慈宁宫的门就被外面的禁军拦住。 “奉明懿太后之命,明慈太后重病需得在慈宁宫中养病,不许任何人出入。”领头的禁军冷硬道。 “哈!”季宜灵轻抚着头上的凤冠,她是先帝的正妻,中宫皇后,什么时候轮到这些狗奴才拦她? 她硬要闯出去,结果那些禁军丝毫不惧,甚至还拔出了剑。 在杀了几个忠心护主的太监后,季宜灵才认清现实。 裴月姝敢这样对她,一定是上次的事暴露了。 她虽然及时和易峥撇清了关系,将这一切都推到他的头上,但那些被她放出去混淆视听的人却是铁证。 本来她还存着几分侥幸,认为他们不会被人抓到,可惜事与愿违。 她停止了歇斯底里,平静地回了寝殿,留下慈宁宫的一众宫人惴惴不安。 可很快她们也被人带走,整个慈宁宫就剩下季宜灵和那个叫芙蕖的小宫女。 季宜灵坐在窗前冷笑,她以为把她带回了宫里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吗。 她是季氏嫡女,若是让她爹知道,一定不会同她善罢甘休。 “芙蕖,你拿着这些金银,想办法让门口的禁军帮哀家送一句口信去季家。” 芙蕖照办了,在金钱面前,总是会有人站出来。 季宜灵跪在佛像前双手合十,都会好的,只要季家在一日,她就会是宫里尊贵的明慈太后。 可她一连等了三四日,也没有等到慈宁宫解封和季氏的一丝回信。 她怒不可遏地摔了佛像,去找那个收了她金银的禁军,可发现那人竟不见了。 她松了口气,一定只是信没送出去,爹爹一定不会不管她的,哪怕他对自己的失望,也还有娘亲和哥哥,他们都是最疼自己的,一定不会放任自己在这里受辱。 她又让好几个人去季家送信,可结果都是徒劳无功。 “一定不会的,他们不会放弃我的,我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 “一定是他们没有收到信,他们不知道我在宫里的情况。” ...... 芙蕖看着往日风光无限的明慈太后蹲在角落,头发凌乱喃喃自语宛若疯妇,一时悲从心来,现在还只是囚禁,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呢。 季氏是肯定指望不上了,太后被囚禁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可能没有收到消息,何至于要太后亲自传口信出去。 季氏已经放弃季宜灵这个太后了。 偏偏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唯独季宜灵一直不敢相信罢了。 “太后,天黑了,奴婢扶您去歇息吧,指不定天一亮,外面就有回信送进来了呢。” 季宜灵点头,被芙蕖伺候着安置。 如今已经入秋,夜里越发凉。 可司制房断了慈宁宫的一切份例,芙蕖只能用几床薄被叠在一起盖在她身上。 堂堂太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芙蕖感到了一阵悲凉。 季宜灵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没有进宫做皇后,只是季府最为尊贵受尽所有人宠爱的大小姐。 爹娘悉心栽培她,给她请的老师都是天下大家。 那年她十三岁,因不满被教导谋略的老师的言语诋毁,她偷偷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这个年纪最是好玩的时候,她见这个偏僻小院的假山上竟神奇地长出了一株兰花,玩心大发爬上去一看究竟。 结果没有脚下一滑,她从假山上摔下去。 虽说不高,但若是划伤了脸,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好在嫡系子女身边都会有忠心的死士跟随,时刻守卫他们的安危。 季宜灵长到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件事,她的身边竟然一直跟着一个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救下她后立即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任由她怎么呼唤他都不出来。 季宜灵扬起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又重新爬上假山,“喂,你要是再不出来,我就从这跳下去。” “我数三个数。” “三,二.......” 他出现在她面前,单膝跪地,语气冷漠地没有一丝感情,“大小姐。” 季宜灵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我的暗卫?把面巾摘下来,省得以后我连你人都不认识。”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摘下了面巾,露出一张稚嫩俊秀的脸,看上去也没比她大多少,可行为却是无比成熟稳重,面无表情的样子和她爹有的一比。 季宜灵从小就受尽追捧,还是头一次看到一个男人的冷脸。 她不知道的是,季氏培养死士都是从七八岁开始培养,经过十年非人的训练,一百人中也就只有两三个能活下来,有幸成为主子的影子。 这样的培养早已磨掉了他一切的喜怒哀乐,成为一个完完全全为主子而活的傀儡。 “你叫什么名字?” “奴没有名字。” “那我以后怎么叫你什么。” “大小姐可以叫我二。”他是同批孩子里第二个成功活下来的。 季宜灵皱眉,“这太难听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假山旁种着一棵低矮的梧桐,枝叶就像是伏在上面一般。 “以后你就叫伏桐,我累了,背我回去。”她冲他伸出手。 他一愣,看着少女明亮的双眸,竟是忘记了死士不能暴露在阳光下太久,可死士要无条件听命与主子的话,他这样做也没有错。 少女的身体无比轻盈柔软,伏桐背着她,额头竟是渗出细密的汗水,比他训练时还要让他紧张。 可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背了一团温暖的云。 他头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滋味。 从此以后,除了明夏,他成为了大小姐身边最亲近的人。 她累了会让他背她,困了会在他怀里小憩,还会央着他让他偷偷带她去外面玩。 她惯会撒娇,若是不成就会拿出主子的身份命令,他拿她没有一点办法。 往日神采飞扬的少女今日却伏在他背上叹气连连,“那张夫子又说我了,说我没有经历磨难沉不住气,将来会吃大苦头,哼,我怎么会吃苦头呢,我可是季宜灵啊。” 伏桐默默听着,她让他说话时,他才会冒出几个字眼,就像现在。 “是他有眼无珠。” 季宜灵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我就知道伏桐哥哥对我最好了。” 而素来没有一点情绪的他却因为这声哥哥耳尖泛红。 之后的两年,他们形影不离,甚至在她的院子时,季宜灵会让他换掉死士的一身黑衣,换上寻常男子的装饰。 他们有太多个第一次。 她第一次来葵水时,是伏桐发现的。 她吓得惊慌落泪,被他哄好后,她第一次吻了他。 那是伏桐此生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伏桐,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大小姐。” “不要叫我大小姐,叫我的名字。” 他不语,她则是恼怒,就像是一只发了性的猫,对他又咬又抓。 伏桐生生承受,没有丝毫怨言。 若是早知道他将来要侍奉的主子是她,伏桐情愿受那十年非人的折磨。 他知道他这样卑微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她,他只求能一生守在她身边就好了。 自那以后,季宜灵就不再将他召出来。 她及笄那日,伏桐花光了这些年积攒的所有积蓄买了一块灵玉,亲自雕刻成她最喜欢的老虎形状,弄得十根手指伤痕累累。 只是她一直不叫他出来,他只能悄悄放在她的床头。 可不料她将那玉虎摔了个粉碎。 他藏在她的房间外,明知不能有情绪,手指却是死死扣着石墙,霎时鲜血淋漓。 没一会里面传来哭声,这是他头一次没听主子的命令擅自出现。 他想去抱着她安慰,可是他没有资格。 季宜灵哭着扑进他怀里,“怎么办伏桐,我爹要把我嫁给老皇帝,他这些年对我的栽培原来是为了送我进宫,我不想进宫,也不喜欢老虎,是我爹一直在潜移默化地培养我......”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伏桐闷声不语。 他是死士,是不能跟着她进宫的,除非......他愿意成为她身边的太监。 “我会守着你,一直守着你。” 季宜灵难以置信地仰起头,突然一个巴掌甩到了他的脸上。 “你......你想让我嫁给老皇帝?” 伏桐担心她打痛了手,连忙给她揉。 季宜灵甩开他,“连你也这样对我,你们都想我嫁给一个能给我当爹的人!” 伏桐当然不想,只是他没有资格,哪怕他只是出身于寻常人家,他也会耗尽一切努力求娶她,偏偏他是个见不得光的奴。 “滚!你给我滚!”她歇斯底里,伏桐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他的大小姐从来都是活泼善良,只是他以为她这样是遭遇了巨大的打击。 他出去了,房间里传来她的哭声和摔东西的声音。 他心里痛到极致,却无能为力。 季宜灵病了,家中人连番来劝,她似乎是看透了这群人,等病好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 “伏桐,你带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做一对寻常夫妻。” 他惊慌失措地后退。 十年间被训练出来的奴性让他不敢背叛。 季宜灵虽然是他要守护一生的人,但季常松才是他真正的主子。 死士绝不敢背叛主子。 “伏桐,我求你了,我不能嫁给老皇帝,否则我这一辈子就毁了,你若是不带我走,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她作势要去撞墙,被他拦下后,又取上发展发簪抵住了那脆弱的颈脖。 伏桐红了眼,跪在地上求她,“别,别伤害自己。” 季宜灵越发用力,直至脖子上出现一个血点,“你带不带我走?” 他的四肢像是被人以各个不同的方向扭曲,痛得他想尖叫。 他拼了命方才吐出那个字眼,“......好。” 季宜灵丢开簪子,抱着他喜极而泣。 “我攒了很多银两,只要我们能逃出去还是能过好日子。” “半个月后是我爹的生辰,我会提前三日去大佛寺为他求平安符,届时我只会带明夏一人,剩下的......” 她突然停顿,复有说起别的,“你只需去备好车马,我们趁夜离开,那些人发现我不见了,一时半会肯定不敢告诉我爹,我们再乔装打扮藏在汝南,等避过这段风头再离开,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伏桐看着她红肿的眼,沉声说了一个好。 只要她高兴,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她们准备好了一切,只等那一天的到来。 可当他安顿好车马,去大佛寺接她时,里面的人竟是季常松。 明夏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是他......是他趁着职务之便引诱小姐,小姐什么都不知道。” 季常松满脸阴鸷,万万没有想到他亲自选中的死士竟是会背叛他,还想把他的女儿拐走。 伏桐看到他,下意识跪在地上,即便有人过来擒他,没有主人的开口,他也不敢起身反抗。 “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几个冰冷的字仿佛就像是季常松亲口在她耳边说出。 她甚至看到了伏桐被人打死的景象。 带着尖刺的实木一下又一下打在肉体上,溅起的血染红了天上的雨,而即便生不如死,他的口中还无声喊着大小姐三个字。 “啊——” 季宜灵猛然惊醒,全身都被冷汗浸湿。 后来,她抱着被子在奢华的慈宁宫痛哭。 第132章 你这个毒妇 是她害死了伏桐。 逃走前三日,父亲许是对她动了恻隐之心,告诉她,她不用嫁给老皇帝。 她高兴之余也产生了提防之心,去问兄长才知晓,原来是老皇帝病重,也许撑不过这个年了。 季宜灵又气又笑,老皇帝都病成这样了,她自然没机会怀上他的孩子,这才是父亲改口的原因。 他根本不心疼自己,只是将自己当做一颗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 “爹看中了皇七子靖王,他还尚未加冠,府中也没有嫡妻,长得十分俊美,就是出身太差了,但这些都不要紧,有我们季氏在,大可让皇后认他做嫡子,这样也配得上妹妹你。” 季溱还是心疼妹妹,将靖王后院的事打探个清清楚楚,不仅如此,还让人画了一张靖王的画像给她看。 她无疑是满意的,靖王方方面面都比那个老皇帝好太多。 “只是前面还有几个母族势强的皇子,爹也不希望平白断送了你,虽有我们季氏的帮扶,可七皇子自己若是不争气,我们也不会再扶着他,妹妹你放心,你要出嫁,必定是风风光光的从承天门进皇宫做皇后。” 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季宜灵从小就知道自己必定是嫁到大家族做大家妇,她季家已经是当世最显赫的家族之一,也就只有皇家稍微匹配一些。 她对哥哥道了谢,回到院子后忽然想起来和伏桐的约定。 能进宫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为何要和人私奔躲躲藏藏一生? 当初不过是她情窦初开,见过的男子又少,且伏桐长得甚得她心,所以她将伏桐留在身边陪伴自己,想看看一个死士似乎会为她沉沦。 老师不是说她沉不住气吗,她可是耐心等待了两年。 否则伏桐这样的身份,哪怕长得再好,她也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自己和他的这两年若是传出去必定会影响她的清誉,还有私奔一事。 若是爹知道一定会对她很失望。 她虽是季氏嫡出的大小姐,可底下同样嫡出的妹妹们可不少,她们每一个同样也能做皇后,不是非她不可。 所以她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只有死人会永远保守秘密,她既不舍得对伏桐动手,那就交给爹爹吧。 但怕伏桐会攀咬他,她将明夏留下。 事情也的确如她料想的一样,爹爹将他处理干净,对她的下定决心很是满意。 只是听到明夏说,伏桐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头一次感受到了心痛的滋味。 可是她不后悔舍弃伏桐,没有了他的死,就没有以后杀伐决断的季宜灵。 他永远都会是自己心中的挚爱,连她未来的夫君都比不上。 第二年,她风光进京成为了大晋的皇后。 因为季氏的强盛,萧玄誉对她极好,甚是对她说,在她没有生下嫡子之前,是绝不会让后宫的妃嫔生下孩子。 季宜灵很是满意,可没多久,向氏的嫡女也入宫了,她被封为贵妃,侍寝完拒绝喝避子汤。 向氏同样强势,这样的事根本拦不住,但最让她失望的是萧玄誉,新婚夜口口声声说会爱护她一生的男人,转头就独宠起了贵妃。 这世上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除了她的伏桐,若是他,绝不会这样对待自己。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宫里的女人越来越多,每天都是一样的争斗,只是她一直没能怀上孩子,也万万没想到最后打败她的竟会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寡妇。 如果她早知道,她绝不会让裴月姝那样的卑贱之躯踏进宫门半步。 天亮了,季宜灵擦干净眼泪,叫来芙蕖,“去跟外面的人说,哀家要见裴月姝。” 她知道这是裴月姝要逼自己主动低头。 天气转凉,长极生了场病,连带着照顾他的裴月姝也染上。 今日歇了一日早朝,霍弛接过金露端来的药,吹凉后一勺一勺喂到她嘴边,神情和动作都温柔得不像话。 “没想到病一场能享受到霍少主如此贴心的伺候。”她脸色苍白但眉眼含笑。 “你没生病我也能伺候你。”霍弛觑了她一眼,早和她说了长极身边有人照顾可她就是不听。 霍弛心中十分嫉妒,在她的心里,自己怕是比不上那小崽子的一根手指头。 海棠前来禀报,“太后,慈宁宫传了口信出来,明慈太后想见您。” “让她等着。”霍弛又舀了一勺。 裴月姝朝海棠点头,眼下当然是自己的身子最要紧。 得知消息的季宜灵满眼不屑,她知道裴月姝是要晾着她,晾到她求饶为止,她是绝不会屈服的,永远不会。 可时间越久,她就越是想见伏桐。 曾经,在伏桐无微不至的保护和照顾下,她活得无忧无虑。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最惦记的竟然是他。 她以为过了很久,可叫来芙蕖一问才知道,不过才过去了三天。 她感觉过了好几个月。 她窝在房间里,一半都不肯踏出,生怕会有人看到她如今的狼狈模样。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季宜灵愣愣地抬起头。 她头发半披着,身上是一件明黄色的寝衣,眼下一片乌青,就连雪白的肤色都暗淡了不少。 芙蕖扑通一声跪下,“奴婢参加太后。” 看着华服美饰悠然坐下的裴月姝,季宜灵发出一声冷笑。 她坐直身体,“妹妹,即便是做了太后,哀家也依旧压你一头,谁让你只是个妃子,而哀家却是皇后。” “大胆季氏!你不过是一个庶人,怎么敢称呼太后为妹妹。”鸢尾斥道。 季宜灵还是冷笑,她知道裴月姝为了维护皇家和她儿子的颜面,绝不敢因为那件事废了她的太后之位,那她就永远还是太后。 裴月姝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无妨,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季宜灵被她这无所谓的态度激得红了眼眶。 “裴月姝,你以为你是什么胜利者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怀了孩子,你以为你能笑到最后吗?” 裴月姝缓缓一笑,“是与是不是,我如今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呵。” “听说你想见我?” 季宜灵一看到她这得意洋洋的模样,想说的话不知为何就说不出口了。 可她并不是求她。 “......我要见伏桐。” “一个死人,我如何让你见他。”裴月姝露出讽刺的表情。 伏桐为何会死,难道季宜灵心里没点数吗? “明人不说暗话,你这样卑鄙无耻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他去死,你该留着他好好折磨我才是。” “你真是对他用情颇深啊,可为何又要舍弃他两次。”裴月姝不解。 “与你无关,你又好得到哪去,夫君刚刚战死就立即投入他人的怀抱,还怀了他的孩子,你以为你就很高尚吗。” 她倒是有骨气,明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也依旧挺直腰背。 “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也知道向嘉善没有死。” 这则消息是突然飘到她耳中,她知道是裴月姝故意为之,就是为了让她害怕让她露怯。 可她偏不。 “我与向嘉善不一样,你应该忌惮季氏很久,恨不得早日将他们像铲除向氏一样铲除吧,哈哈,正巧我知道的可不少。” “你以为我被季氏抛弃之后会对他们生恨,愿意将一些事情告诉你?” “你做梦!我就等着我爹把你们母子俩拉下来的那一天,到时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季氏族人将会百倍奉还!” 裴月姝接过银翘奉上的茶水,放在唇边轻抿,对于季宜灵说的话,一点都不着急。 “既然你如此决绝,那哀家也没有什么与你好说的。” 她喝完茶起身要走,季宜灵顿时急了,她都说了她要见伏桐,她是没听见吗。 “你站住,我要见伏桐!” “季宜灵,求人总得要有求人的样子。”她含笑看她。 她仰起头,深吸几口气,“我告诉你季氏的兵力。” 裴月姝扬唇,她就知道季宜灵还是怕死,她以为她掌握着一些季氏的机密,她就不会杀她了吗? “带她来。” 闻言几个禁军进来将季宜灵拖下床榻,她活到这么大何曾被人这么屈辱地对待。 可那些禁军早在她要叫之前捂住了她的嘴,一路将她带至司刑房。 裴月姝对外说已经处决了易峥,其实人还没死,被她移到了宫里。 此时易峥正被绑在受刑的架子上,许久没有对他上刑,他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 听见有人来,他依旧垂着脑袋没有一丝反应。 “松开她,让她好好和旧情人说几句话。” 易峥猛地睁开眼,下一秒,一具柔软的身体就扑了上来。 “伏桐......你怎么样了,他们是不是对你用了刑,我好害怕,他们都欺负我......” 伏桐对于季宜灵而言,无疑是最后的护盾。 她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自己的。 他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 易峥呆愣地抬起头,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即便被她如此对待,他的心里还是万分心疼。 他张了张口,但是没说出一个字。 他行将就死,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伏桐?你怎么了,是不是她拔了你的舌头!”两行清泪从她眼中滚落。 他还是愣愣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毒妇!”她死死地揪着易峥的衣角,“你这个毒妇,你怎么这么对他,他可是征战沙场的将军,是大晋的功臣啊!” 银翘听不得旁人骂小姐。 “季氏,我们太后可不似你这么恶毒,连满脸是你的人都能随意抛弃,他还好好的,只是不愿同你说话罢了。” 季宜灵不敢置信地扒开他的嘴巴,的确看到了他的舌头,“伏桐......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你知道我花费了多少代价才来看你的吗?” 易峥还是无动于衷,直到季宜灵破口大骂,“你这个窝囊废,这么多年了还是没有一点长进,都是你引诱我逃跑,都是你,现在我落到这种地步,你却连话都不愿和我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激动地疯狂捶打他,易峥也只是沉默接受。 直到有人将她扯开,犹如破布一般被扔在地上。 裴月姝看够了好戏,让人将易峥带走。 司刑房的人松开架子上的易峥,带他回牢房。 而季宜灵此时还在期待着易峥会动手,这些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只要擒住了裴月姝,他们就还能逃。 可还是让她失望了,易峥没有一丝挣扎被人带走。 “怎么会这样......” 她双眼无神地坐在地上。 “人我已经让你见了,你该兑现承诺了。” 裴月姝一点都不担心季宜灵会耍赖。 如今的易峥是她想逃走的唯一希望,她捏着这个希望,就会有无数次季宜灵求她的机会。 而她又将季宜灵这些年做的事情通通告诉了易峥,易峥无法面对她,也自知逃不了,所以才会不说话。 这样周而复始,季宜灵迟早都会丢盔弃甲。 “你真的好毒。”季宜灵也看出了她的想法,流下悔恨的泪水。 裴月姝嗤笑一声,这才只是开始。 比起两辈子她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这还算不得什么。 “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但你总得付出点代价。”她的话音落下,几个手拿银针的嬷嬷朝季宜灵走去。 季宜灵浑身一震,“......我说。” 裴月姝满意地点头,得到她想要的,让人送季宜灵回慈宁宫。 她回到景阳宫,就见霍弛靠在她的软榻上看书,她抽走那书,“季宜灵交代了季氏的兵力,我不是很信,不如你去试探试探?” 慈宁宫外被禁军包围,不仅仅是怕季宜灵逃跑,更怕季氏的人动手杀她。 季宜灵可是知道不少东西。 贺兰辞虽然手段不错,但在季常松面前,远不如霍弛有威慑力。 霍弛看着她不说话,她前段时间忙不许他碰,这些日子又病了,他可是素了许久。 裴月姝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将书丢在他脸上。 霍弛低低一笑,搂住她在她脸上亲吻,她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了。 第133章 情敌 明明如今还是白日里,寝殿内却传来要水的声音。 鸢尾叹了口气,姑娘的病才好没多久,这霍少主未免也太不会心疼人。 小路子和金露亲自送水进来,厚厚的幔帐遮住了床榻边的风光。 裴月姝被他掐着腰吻,胃口大到她有些招架不住。 听说霍弛府上连个侍妾通房都没有,一身精力无处发泄,自然只能在她身上。 她叹了口气。 霍弛抱起她,声音沙哑低沉得不像话。 “还是承德山庄好,那个池子大,现在天越发热了,太后可要去那边避暑?也好养养身子。” 他这算盘打得未免太大声了。 “国库不富余,哪来的那么多银子,除非临西的赋税能提上一提,或者霍大人多捐些。”她也懒得动了,靠在他肩头让他抱着走。 霍弛轻笑,“这有何难。” 裴月姝有些无言,男人在这种时候果然是最好说话的。 衣衫还未褪去,他就迫不及待将她放进去,幸好她挽着头发。 她感觉有些热了,攀着他的脖颈想要起来。 可霍弛却使坏将她摁了进去,浅色的衣衫全部湿透,粘在玲珑有致的身体上,比什么都不穿更刺激。 他抬起她的下巴又吻了上去,闷热的气息让两人的呼吸变得急促,裴月姝甚至感觉到了一点窒息感。 她推开他,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霍弛目光灼灼,盯着那深不见底的沟壑,“......要我帮你吗?” “啧。”她下去了些,藏住那峰峦。 “出去等我。” “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什么?”他笑。 裴月姝摇摇头背过身去脱起了衣服。 霍弛就在背后看着,她每脱一件,他的喉结都缓缓抽动一下。 等差不多了,他也脱了衣服,两人挤在一个浴桶中,他捏着那莹润的双肩,眼中的欲色无法遮挡。 可惜这地方太小了,完全施展不开。 他吻着她如绸缎般的后背,在上面留下朵朵红梅。 裴月姝浑身战栗,但她的双手被霍弛早早握住,她也只能咬着牙承受下来。 他知道她的后背极为敏感,折磨了她好一会才松开。 裴月姝软了身子,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 她脸色通红,就像是一颗熟透的蜜桃。 霍弛忍不住咬了一口。 “啪”的一声,霍弛脸上挨了一巴掌。 可一点都不疼。 他又笑,“这就受不住了?你以前勾引我的时候......” 她又扬起了手,但这次被霍弛牢牢抓住。 “打上瘾了?” “你欠打。”她眯着眼看他。 “呵呵......能被这只手打一辈子也不错。”霍弛吻着她的手指。 裴月姝只觉手指又痒又麻,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霍弛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比起她,霍弛才是最受不住的那一个,匆匆清洗了一遍,就拿起巾子将她裹住,迫不及待走向新换的大床。 完完整整属于他们的。 他们就像是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鱼,紧紧纠缠着互相汲取水分,吻得难舍难分。 霍弛本钱大,每次做这事都要墨迹许久,方才能让她好受。 这次也不例外,哪怕他已经难受到要爆炸。 里面满室的暧昧,外面却传来脚步声,鸢尾脸色怪异,不知该不该去打扰。 可事关国事,她不敢不去。 “太后,周将军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 寝殿内是一片寂静,一丝回应也无。 鸢尾额头上浮起细汗,好在片刻后,她听到了有人起身的声音。 霍弛不满地将她捞回来,一通深吻后正要抬起她的腿,但被她躲过。 “别闹......” 裴月姝被鸢尾的声音惊醒,这青天白日的,的确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若是长极来景阳宫找她那也太尴尬了。 偏生霍弛这次倔得很,死活不愿意放她走。 “你急什么,很快就天黑了。” 霍弛黝黑的双眸中跳动着火光,他以为他跟她一样,能狠心地做到随时抽身? 还有那周时章,霍弛很后悔在冀北时没有悄悄做掉他。 “不许去。” “他是我的表弟,现在是我的下属,我对他没有别的意思,你没必要吃味。”裴月姝皱眉。 霍弛冷笑,“这样的话你同我说有什么用,你该同他说。” “你不让他死心,他怕是这辈子都会惦记你。” 裴月姝面露犹豫,前些日子也是她太忙了,忘记了这件事,或许他说得对,她应该早些和表弟说清楚,省得舅舅舅母一直操心他的婚事。 霍弛趁她思考之际,突然在她脖子上轻吮,裴月姝后知后觉推开他,裹着巾子去内室更衣。 出来时,见霍弛一丝不挂地躺在她的床上,目光幽怨,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下一秒,霍弛那要杀人的目光就射了过来。 裴月姝撩开幔帐出去,周时章已经在正殿候着了。 “微臣参见太后。” “免礼,表弟快坐。” 裴月姝虽换了身衣服,但身上和头发上还是充斥着一股水汽,以及那娇艳欲滴的脸,看得人无端觉得口干舌燥。 周时章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快速收回视线。 他这次要报的是燕王的事。 燕王和域外一个叫挞拉的小部族发生了冲突,而燕王请旨要剿灭挞拉的折子已经在路上了。 可前不久,这两方人还要合伙现在却闹成这样,不知是真的闹掰了还是障眼法。 裴月姝点头,“我会让贺兰辞去验明真假,想来不久后挞拉也会派使者前来京城交涉,届时你多带些人看着他们,别叫他们死了,也别让他们生事。” “是。”说完了正事,周时章也关心起她的病情。 “离那些人进京还有些时日,趁着这段时间,太后好好歇歇将养身体,臣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若不是这件事太要紧,周时章也不想进宫打扰她。 许英才死后,贺兰辞一点一点接替了他的职位,也就没空再入宫。 那些流言也渐渐停歇,周时章方才反应过来,之前种种不过是小姝妹妹做的一场戏,至于是为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他和贺兰辞一文一武,各司其职,也不会互相过问。 能这样一直陪在她身边,成为她的左膀右臂也就够了。 “等等。” 裴月姝叫住他,到底是最亲的亲人,她不忍心把话说得太过伤人。 可一直拖着不说,也是耽误了他。 “你也老大不小了,舅母一直盼着抱孙儿,舅舅虽然不说,但肯定也希望你能早日成家,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 周时章表情僵硬,盯着她的脸不说话。 裴月姝没有避开目光,“京中大家闺秀很多,只要你能瞧得上眼,我都会尽力为你安排。” 周时章泄气一笑,要瞧上早就瞧上了,这两年周府的门槛都要被媒人踩断,只是他通通都不喜欢。 他喜欢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的妻。 “太后不必费心了,我没有成亲的打算,即便娶了别人家的小姐,也是耽误人家一辈子。” 裴月姝皱眉,没想到他会这么倔,明知他们是不可能的。 “那你打算做什么?你可有想过你爹娘和祖父祖母。” “还有时堰在,周家的香火断不了。”他低下头,似乎也觉羞愧。 “时堰是时堰,你是你,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太后的表弟吗?”周时章愣住,莫非她发现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直到裴月姝不在然地将目光偏开。 周时章浑身的血气上涌,就像是一直被他小心翼翼藏起来见不得光的东西,突然有一天被人摆在了明面上供所有人观赏、嘲弄。 他后退几步,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后......不必为我,不必担心我,我是个大人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绝不会给任何人带来困扰,我爹娘那我会和他们说清楚。” “表弟,你这是在逃避。” “我没有!这只是我的个人选择,霍弛不也这把年纪还未娶妻。” 裴月姝面色微变,怎么提起他来了,周时章这个态度让她感到头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后若是没什么事,微臣先告退了。” 周时章逃也似的往外走,可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霍大人,你怎么在这里?”他眯着眼,甚至抓紧了剑柄。 在霍弛想当摄政王时,周长风就一直担心霍家会架空皇权,周时章更是看他越发不顺眼。 眼下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景阳宫,哪哪都透着不对劲。 裴月姝站起身,看着霍弛的目光尽是冷意。 他是疯了吗? “我为何在这,周将军该问太后才是。”他勾唇,看向裴月姝的目光缠绵缱绻,和他一贯的冷漠高傲完全不符。 周时章震惊地回过头,见裴月姝脸上的薄怒,就是再不敢相信也不得不相信。 怪不得霍弛会一直护着她们母子,怪不得哪怕他想要当摄政王,这么久了却也没见他有什么动静。 原来是这样,贺兰辞不过就是个挡箭牌。 “表弟。”裴月姝知道他现在不好受,但人总不能一直为别人而活。 “回去吧,好好想想今日我同你说的话,你不想成亲,我也不逼你,只是你总得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周时章却是不想走了,裴月姝是被萧玄誉强迫进宫的,那么霍弛呢? 他死死地握着剑柄,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出剑刺进他的胸膛。 霍弛不怒反笑,看都没看他一眼,大步走到裴月姝身边,他想去牵她的手,但被裴月姝打开。 “你也走。”她冷着脸。 霍弛脸皮甚厚,“不走,你在哪我就在哪。” 可心里却是气急,他就有这么见不得人吗,周家人是绝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那她在怕什么? 他霸道的将她揽进怀里,当着周时章的面,还挑衅地看了他一眼,不仅是挑衅还是警告,警告他别再惦记他的女人。 周时章感觉到其中的杀意,但这些他都已经顾不得了。 他心痛地在滴血,就好像有人在他心口插了一刀,还不断搅着他的心。 “你放开我!” 裴月姝是真怒了,当着她的亲人的面,他非要因为争一口气而将她的颜面踩在脚底吗。 霍弛恍若未闻,他也忍受周时章很久了,他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多美好,他这个后来者无论怎么做都还是比不了。 那就让他死心,永远死心,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 男女之间本就力量悬殊,更何况霍弛这样的武功高深之辈。 他仅仅是将手搭在她的腰间,她就无法逃脱分毫。 裴月姝只能忍着怒气,尽量保持冷静,这样周时章也不会多想她是被霍弛胁迫,从而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她倒不是关心霍弛,霍弛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事,出事的只会是周时章。 “表弟,你回去吧,告诉舅舅舅母,我一切安好,今日你看到的,也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没有关系。” 霍弛眸光一冷,箍着她腰的手越发用力,与旁人没有关系? 周时章眼眶泛红,可他除了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力量太渺小了,比不过皇帝坐拥天下,也比不过霍弛权势滔天。 他没办法保护她。 他多想那个能保护她的人是自己。 “微臣......告退,太后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裴月姝点头,周时章却看到了她脖间的一处红痕,一想便知是霍弛故意让他看到的。 他冷笑,去看霍弛,觉得他也不过如此。 若两个人真心相爱,又为何要当着情敌的面用出这不光彩的手段。 周时章走了,裴月姝的脸色平静下来,霍弛松了力道,却还是没有放开她。 “怎么不说话。” 她这样安安静静的,还不如像刚刚一样扇他一巴掌。 裴月姝对他无话可说,她拿开他的手,叫来鸢尾,“去把长极抱来,我想见他。” 天都快黑了,抱那小崽子来做什么。 “不许去!” 鸢尾被霍弛凶神恶煞的目光盯得神情紧张,但还是听从裴月姝的话去甘露殿。 裴月姝当他不存在,回了寝殿,霍弛冷着脸跟在她身后,却是不后悔刚刚的做法。 他不过是让周时章死了这条心罢了。 她不是也想说清楚吗,这样还不够清楚吗? 裴月姝传了膳,让小厨房的人多做些长极爱吃的吃食,至于霍弛,又一次被她无视。 霍弛铁了心要留下来,长极欢欢喜喜跑进寝殿,一见霍弛在这立马就吓懵了。 他停下欢快的脚步,立马站直,一手背在身后,恭恭敬敬地朝二人行礼。 “儿臣拜见母后,拜见亚父。” 第134章 出宫游玩 今日的晚膳是长极吃过的最艰难的一次。 他坐在加高的椅子上的,一会看看娘亲一会看看亚父,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能感觉出来气氛有些诡异。 诡异到他连饭都吃不下。 裴月姝给他夹了一筷他爱的吃食,“长极怎么了?还是没胃口吗?” 前些日子长极生病什么都吃不下,可把杜嬷嬷心疼坏了。 长极赶紧摇头,要不是亚父在这里,他该把头埋进碗里。 霍弛也吃不下饭,一直盯着裴月姝像是要把她的脸盯出花来。 长极好奇地问,“亚父,为何你一定盯着母后?” 霍弛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视线。 而从始至终,裴月姝都没有看过他一眼。 等长极用晚膳就带他去沐浴,就在二人要安寝之际,长极又仰起头问道,“亚父,天已经很黑了,你还不回家吗?” 霍弛一时无言,想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借口。 “检查完你的功课就走。” 长极耸拉下脸,他还想玩一会再睡的。 好在他天资聪颖,经过上次挨打之后也不敢再懈怠,今日的功课他已经做完了。 霍弛将他抱到书桌旁,检查万功课后,又教他念了一遍千字文,念到最后长极已经困得不像话,迷迷糊糊地找娘。 裴月姝看不下去,将他抱去床上休息。 霍弛想跟上去,但害怕长极突然醒了,又问他怎么在他娘的床上,只能拂袖而去。 分明是他的女人和儿子,偏偏跟他们亲近一下就闹得跟做贼一样。 裴月姝拍着长极的后背,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悲喜。 自那以后她就没再召见过霍弛,即便有也是在甘露殿,霍弛也很少来宫里,每次一来,裴月姝必定叫人把长极抱来。 气得霍弛险些当着孩子的面将那一层窗户纸捅破。 这日,霍家的十公子霍炀入京就职。 霍宅为他办了接风宴。 霍炀从小就敬爱霍弛这位兄长,他见霍弛闷闷不乐举着酒樽去找他喝酒,“三哥这是怎么了?还从来没见你这般失魂落魄,莫非是三嫂给你气受了?” 他这位三哥手段了得,从来没见他在官场上受什么人的气,那么也就只有女人了。 霍思邈闻言也抛了个眼神过来,他到是不是八卦,只是担心霍弛会揍霍炀一顿。 霍炀成年以后,更好是霍弛最风光的时候,这位霍十公子也有一段极为不像话的日子,还是挨了兄长一顿打才重新走上正途。 霍弛看了他一眼,霍炀装模作样地躲开,笑嘻嘻道,“三哥,今日可是我的接风宴,你可不能打我啊。” 霍弛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自顾自喝起了闷酒。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上次究竟哪里做错了。 她想要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也都让给她了,自己甚至可以接受偷偷摸摸,为什么她还这么冷漠的对自己。 霍炀一脸不可思议,尤其是看到叔叔脸上的笑意,还真是情场失意。 “三嫂是什么样的人物啊,居然连兄长你都搞不定。” “滚。”他瞪了他一眼。 霍炀摸了摸鼻子,他这兄长脾气这么坏,也难为三嫂能忍受得了。 霍弛这是打听不出什么了,他又去缠霍思邈,霍思邈自然不会告诉他,又拿这狗皮膏药没办法就只能让阿紫去应付他。 “十叔,你别喝酒了,身上好臭啊。”霍迎紫捏了捏鼻子。 霍弛只能尴尬地离开,等接风宴结束,他又去暗七那套话。 主子不进宫,他也没机会去找秋葵,正郁闷着呢。 “十爷,你还是别操心少主了,都操心操心您自个吧。” “什么意思?” “您也老大不小了,二夫人正在给您挑个出身名门的妻子呢。” 霍炀不可置信,“这......这三哥都还没娶妻呢,怎么就轮到我了,二婶这是在挑软柿子捏呐。” 暗七看着他点头,“少主不愿娶妻,谁能奈何得了他啊。” 这样一来,霍炀对那位神秘的三嫂越发感兴趣起来。 第二日早朝,霍炀跟霍弛一同上朝,经霍弛举荐后,皇帝下放圣旨,封霍炀为少廷尉,协助霍弛主理廷尉署。 霍家俨然已经压过了曾经第一豪族季氏,他们府上的十公子要任职没人能拦住。 透过珠帘,霍炀看到了后面庄肃又不失绝色的明懿太后,一个女子能走到这一步,甚至能得到三哥的支持,可见手段强悍。 “臣遵旨,定不负陛下和太后重托。”他跪下接旨。 霍弛明目张胆地直视上首的太后,可惜她并没有给予自己一个眼神。 他一忍再忍,想起暗七和他说的,女人都要哄一哄的话,他持笏上前,以平洲连年干旱为由,自发捐款一千万两,又鼓动群臣一同捐赠。 他这么大的手笔,后面的人自然也不能小气,纷纷咬着牙捐钱。 因为征讨冀北和平洲干旱的事,国库空虚,皇帝和太后今年连去承德山庄避暑都免了,可见节俭。 裴月姝心情极好,赞扬了霍弛和众位大人的仁义之举。 霍弛嘴角轻勾,这样她总不会还生自己的气了吧。 霍炀觉得奇怪,三哥什么时候有一颗菩萨心肠,居然还会管赈灾的事,还一捐就是这么大的手笔,简直不可思议。 等散朝后,他问起,霍弛却没有给出正面的解释。 “你老大不小了,早日去廷尉署历练,等过开年,你就跟王家的千金成婚。” “三哥......我连王家小姐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就突然要和她定亲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都是如此。”霍弛急着进宫,语气越发不耐烦。 霍炀已经没了父母,长兄为父。 “那好歹让我和人家见见吧。” “随你。” 霍炀撇嘴,真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有了这一批捐款,国库算不上充盈,起码也不会捉襟见肘。 裴月姝也不意外霍弛会来。 此番他虽只是动了动嘴皮子,但得罪的人可不少。 “真是让霍大人破费了。” 霍弛在她面前坐下,又等了一会也没见她和自己说些别的。 真是一如既往的狠心,他求和的态度都摆得那么明显了。 他轻咳了一声,“上次的事是我有失考虑,周时章是你的表弟,我知道他不会泄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裴月姝握着朱笔的手微顿,但很快又在奏章上做起批注,显然是不想再提起此事。 霍弛自讨了个没趣。 他平生积攒起来的一切骄傲,算是全塌在了她这里。 “我错了还不行吗,这么久了,你也该消气了。” 裴月姝直起身子,“我没有生气,霍大人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霍弛被狠狠一噎,她这样分明就是还在生气。 “我不过是怕他不死心,我这样做不仅一了百了,你也没有烦恼了不是吗?” “霍弛,那不过是你的私欲。”她皱眉看他。 要想告诉周时章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大可不用那样折辱人的法子。 他分明就是在报私仇。 他是可以不用考虑周时章的感受,那她呢。 她是他的什么私有物吗,是他折辱情敌的什么工具吗? 尤其那人还是她的表弟,若是这件事让一直疼爱她的舅舅舅母知道了,他们又会怎么想?她今后又如何面对表弟? 霍弛是舒坦了,满足了他心中的占有欲,可有曾想过她的处境。 霍弛一时无言,看着她携带着怒气的眼神,只能放柔声音,“我知道错了,下次必然不会这般冲动。” 裴月姝明白像他这样的人,占有欲只会与日俱增,眼下低头也不过是想揭过这一次罢了。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好在长极中午散了学,来景阳宫用晚膳。 长极在这,霍弛自是什么都做不了。 “亚父,燕安说京城里来了一支会耍猴的胡人是真的吗?” 今日的霍弛格外和善,和在上书房严厉的他完全是两个人,长极也主动黏到他身边。 他这一开口,裴月姝就知道他想做什么。 长极这个年岁本也是活泼好动的时候,只是可怜他要一直被困在宫里,读书识礼。 霍弛将他抱到膝上,“是真的,亚父带你出宫去看看好不好?” 长极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他抑制住笑意看向裴月姝。 裴月姝也软了心肠,反正有霍弛带着,总不会出事。 她点头,长极眉开眼笑。 霍弛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长极立即扑到裴月姝怀里,“娘亲也一起去吧!长极想和娘亲一起去看。” 裴月姝能拒绝得了所有人,唯独拒绝不了长极。 她摸了摸他的头说好。 长极很高兴,午觉都睡不着了,拉着顾燕安问他外面还有哪些好玩的好吃的。 顾燕安其实也没出过几次门,至于那会耍猴的胡人,也不过是听一些小太监说的。 他说得磕磕绊绊,倒是哄得长极睡着了。 顾燕安为他拉好被子,自己在另一侧的小床安睡。 自从他成为陛下的伴读,他就没有回过家,他在宫里过得很好,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 虽然家里人都对他不好,但还有祖母。 长极有美丽温柔的娘亲,还有疼爱他的亚父,他很羡慕,他有些想祖母了。 出宫那日,顾燕安壮起胆子到太后面前说道,“启禀太后,燕安进宫已久,想回家看看祖母。” 他要无时无刻陪在皇帝身边,长极这次要出宫玩,有娘和亚父陪着,自然也用不着他。 顾燕安对长极很好,几乎把他当亲弟弟照顾,裴月姝很喜欢他。 裴月姝叫来银翘,让她带顾燕安回家一趟,有银翘在,也不怕顾家的人把顾燕安欺负了去。 裴月姝今日穿着十分寻常的衣饰,她这张脸朝臣都认识,她干脆戴了一张面纱掩饰,看上去就是一个通身气派无比的贵妇人。 长极被霍弛抱着,头上带着一顶可爱的瓜皮小帽,对外面的一切事物都好奇得紧。 出宫后,他的一张小嘴就没停过,叽叽喳喳地问东问西。 也难得霍弛好脾气,长极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十分耐心。 长极也如愿看到了那群胡人耍猴的把戏,笑声和鼓掌声都没停过。 受他的影响,霍弛和裴月姝脸上都露出笑意。 霍弛一只手抱着长极,一只手护着裴月姝,生怕她被附近的人冲撞。 为了不引人注目,几人和寻常百姓一样围在人群外观看。 只是为了几人的安全,周围大半的百姓都是由暗卫假扮。 除他们三人外,身边还跟着金露和暗七,都是一身寻常侍从打扮。 “三爷,夫人,属下在崇德楼订了一间包间,是否要移步?”暗七问。 瞧他们这三人的样子,任谁也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长极也觉饿了,停止看猴,一行人往崇德楼去。 暗七何止是订了一间包厢,为了几人的安全,那一层楼都被包下。 刚刚在街上逛的时候,霍弛给长极买了不少小零嘴,他本来还在吃一根糖葫芦,见了桌上的美食后,他就不吃了。 剩下的那些长极打算把这些带回宫分给燕安和鸢尾姐姐他们吃。 用过午膳,霍弛正打算带他们去他的私宅小憩,可楼下传来一阵吵闹声,长极原本吃饱了昏昏欲睡,现在却是揉着眼睛往那边看。 见那女子被人刁难,裴月姝眉头紧皱,一行人也停下了脚步。 “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说着香囊是你的,可有什么凭证?”一脸无赖的锦袍公子高举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任女子的丫鬟怎么够都够不到。 裴月姻嘴唇紧抿,若是个普通香囊也就罢了,可里面有一张娘为她求的平安符,上面有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人定是打开看到了,这才如此肆无忌惮。 她若走了,他必定要拿着这个香囊上门说他们私相授受。 她若是说出了凭证,他更是要当众和她扯上关系,真是个无赖! 霍弛也看到了那女子的脸,惊诧片刻后突然想起裴月姝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摸不准裴月姝与她的关系,问道,“可要去帮忙?” 裴月姝点头。 暗七正要上前,可那位锦衣公子突然就被人一脚从二楼走廊的窗户踹了出去。 楼里还有不少食客拍手叫好,“这张公子仗着他爹是京兆尹,在京中是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老天有眼啊,总算是有人收拾他了。” 几人看清了那男子的脸,霍弛脸上涌起几分诡异的色彩。 裴月姝暗道不好,忙让金露带已经睡着的长极走。 霍炀见过长极,她带着面纱倒是没关系。 第135章 连我都敢动? 霍炀竟是不知天子脚下还有人这般嚣张,光明正大的调戏民女。 今日遇到他临西小霸王也算是他栽了。 他捡起地上的香囊,交由随从,随从再转交给裴月姻的丫鬟,端得一副谦谦君子之态。 裴月姻眼眶微红,忙福礼感谢,“多谢这位公子相助,我......我无以......” “无妨,小事一桩,不过我看你怎么有些眼熟呢?”霍炀仔细端详了她的脸一会。 “公子认错人了。”裴月姻皱眉,因为这张脸不知给她惹来了多少祸事,她往后还是少出门为妙。 她带着桃夭离开,霍炀也知刚刚的举动有些唐突,可又有什么关系,反他们之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他要往楼上走去,结果那张公子竟然还不知死活地带人上来。 “都站住,打了本公子还想跑?” 张公子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身后跟着好几个凶神恶煞的家丁,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些人没少为非作歹。 霍炀冷笑一声,他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怕死的。 他撸起袖子正要动手,谁知裴月姻竟然挡在他面前,“放肆,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小贱人,被本公子看上是你的荣幸,你等我收拾完了那个臭小子再来收拾你。” 裴月姻咬唇,霍炀是因为救她才惹上这场祸事,事到如今她也管不得爹爹的嘱托。 “我姐姐是当今明懿太后,你岂敢动我!” 霍炀恍然大悟,他就说裴月姻怎么看上去那么眼熟,原来是和裴太后有几分相似。 本以为把太后的名头搬出来会让这无赖知难而退,没曾想他竟然口出狂言。 “太后?哈哈哈哈哈,我祖母还是惠安大长公主,就是太后见了也得乖乖喊一声姑奶奶,她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给我让开。” 他将裴月姻推开,裴月姝险些撞在一旁的围栏上。 她正要叫霍炀快走,没曾想那张公子有一个从窗户被踹下了二楼。 不只是他,那些家丁也一个一个跟下饺子一样掉了下去。 裴月姻担忧的看向他,“公子......你还是快走吧。” 张贤能在京城为非作歹这么久一定是有原因的,爹爹不让府中人去打扰长姐,怕是没人会为他们做主。 霍炀冷哼一声,就凭刚刚张贤那句狂言,他今日也是死定了,这女子既是太后的妹妹,为何这般惧怕? 他正要掀袍下楼再给那家伙一个狠狠的教训,一抬头正巧看到霍弛和一气度非凡的女子站在三楼看他。 他瞪大了眼睛,“......三哥,你怎么在这?这,这位是?” 裴月姻也抬头,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很是眼熟。 霍弛没搭理他,他脸色阴沉的吓人,可见是被张贤刚刚那通话气着了,很快暗七就亲自抓着他上来,摁着重重的跪在地上。 裴月姻吃惊的张开嘴,也猜到了几人身份不凡,怪不得霍炀敢为她出头。 还有那女子,她越看越觉熟悉,可就是一时想不出来。 裴月姝也看着她,两年不见,裴月姻的变化极大,她方才险些都没认出来。 算算年纪也十六该嫁人了,不知刘氏给她寻了什么样的人家。 “哎哟喂,你们这些胆大包天的人,知道小爷是谁吗,连我都敢动?” 张贤浑身都疼,若不是暗七摁着,恐怕他已经瘫在地上了。 可即便如此,那张嘴还是这么硬。 霍弛冷笑,“把他的牙敲下来。” 崇德楼的掌柜见大事不妙,两边人他都得罪不起,尤其是楼上那位出手阔绰的爷,怕出人命,他赶紧让伙计去廷尉署报案。 裴月姝给了金露一个眼神,金露了然,到裴月姻面前道,“这位姑娘,您头发有些乱了,我家夫人让我带您去上面梳洗。” 裴月姻脸色微变,似乎是猜到了什么,可是又不敢相信。 “多谢夫人。”她朝她福礼,跟着金露小步上楼,经过裴月姝身边时,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还真的是长姐。 她回头看她,可碍于爹爹的嘱托,她还是不敢与她相认。 下面是张贤那杀猪般的叫声,暗七下手利落,紧紧是摁着他的脑袋往楼梯上一磕,顿时几颗血淋淋的牙齿掉了下来。 裴月姝皱眉,楼梯被弄成这样,她还怎么下去。 霍弛瞪了一眼暗七,“你不会把他弄到别处去?” 暗七挠头,以前跟着少主的时候也不讲究这些啊,他这不是忘了太后也在这吗。 还是霍炀有眼力,他立马脱了外袍垫在楼梯上,笑得十分灿烂,“三哥三嫂,请移步楼下。” 他的这句三嫂成功取悦了霍弛,他牵起裴月姝的手下楼,裴月姝挣了几次没挣开也随他去了。 霍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想上前和三嫂套近乎,但被霍弛挡住。 “你自己弄的烂摊子自己收拾。”霍弛冷言冷语。 “这是自然。” 虽然三哥看上去对他十分不耐烦,但他知道三哥最疼的人其实就是他了,否则刚刚也不会帮他出头。 霍炀就像是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见他三哥屈尊亲自扶那女子上马车,他一双眼睛都看直了。 要不是他还要留下收拾烂摊子,他非得跟上去。 不得不说他运气真的很好,才来京城几天就遇见了三嫂真人。 也不知道她出身何许人家,能让他三哥求之不得,不然三哥为何还没有娶她为妻。 蒙圈的霍炀显然是忽略了裴月姝挽起的发髻,压根没想到他三哥看上的女人已为人妇。 他们走后,裴月姻从楼上下来,此时廷尉署和京兆府的人都闻声而来。 他们看到张贤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都瞪大了眼睛。 “小霍大人,这......” “这什么,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辱骂太后,得罪我兄长,留他一条命就算烧高香了,你们回去告诉你们家张大人,让他在家听候发落吧。” 京兆府的人满头大汗,没想到这小祖宗这次是得罪真祖宗了,霍氏他们当然惹不起,忙拖着张贤离开。 裴月姻没想到救他的人竟出身霍氏,只是京城传闻,霍氏有架空皇权之心。 她对霍炀也没了开始的感激,只是礼貌道谢后就带着人离开。 只是有一事她不明白,长姐又为何要和霍三少主在一起,看样子还十分亲密。 霍弛的私宅本是准备给裴月姝出宫之后住的,里面布置得十分雅致,完全是按照裴月姝的喜欢来。 裴月姝看过长极也准备睡下,就见霍弛已经躺在床上等她。 她冷笑,“霍大人还真是打算金屋藏娇啊。” 霍弛没有否认,将她揽进怀里,“午后想去玩什么?” 她懒懒道,“回宫。” “长极难得出宫一次,你就这么扫他的性?”他咬住她细嫩的耳垂。 裴月姝偏头躲开,“我妹妹怕是发现了,而且惠安大长公主也不会善罢甘休,怕是这会已经进宫。” 惠安大长公主是承明皇帝的嫡长女,出身尊贵,膝下又唯有张贤这一个孙儿,张贤出了这么大的事,必然是要进宫讨公道。 “呵,一个无权的公主罢了,管她做什么,你要是不喜欢,赶回她的封地就好了。” “她是燕王的亲姐,留着总是有用处。” 她打了个哈欠,宫外的确热闹,又加上长极的影响,不失为一次愉快的出行。 可这样的日子她已经不习惯了。 霍弛也不闹她,搂着她睡了半个时辰。 等她起身时,宫里传来消息,惠安大长公主已经回府了。 她笑着问他,“你做了什么?” 霍弛愣神,上前亲吻了她上扬的唇角,“以后别在外人面前这样笑。” “霍大人可真是霸道,这都要管。”她睨了他一眼。 “只要是关于你的,我实在没办法大方。” 至于张家,他不过是让人去打断了张贤一条腿罢了。 惠安大长公主要保住他这个孙子的命,就应该知道不能将事情再闹下去。 他也不怕张家人报复,他们霍氏到了如今的地位,已经有这样狂傲的资本。 下午天气炎热,霍弛只是带着长极在水榭旁垂钓,裴月姝在阴凉处坐着看书,听到那边父子俩高兴的笑声,嘴角微微上扬。 夜里,霍弛花大手笔请人在点雀楼放了半个时辰的烟花。 顷刻间,几千两银子就放没了。 不仅如此,他还找人办了灯会,明明是盛夏时节,偏弄得跟元宵佳节似的。 民间东西花样多,长极一双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暗七抱了不少东西,就连霍弛手里都拿着长极喜欢的两盏花灯,最后长极还抱了只小兔想带回去养。 “只要长极用功念书,亚父每个月都带长极出来玩。” “真的吗?”长极兴奋地在霍弛脸上亲了一口,霍弛微愣,也亲了亲他的脸。 这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和养霍炀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玩了一整天,长极还意犹未尽,但他是个很容易就满足的孩子,回去的路上,长极窝在娘亲怀里,突然想起了顾燕安。 “燕安哥哥呢,他还会回宫里吗?” 长极担心他会像阿紫姐姐一样,出宫就不回来了。 “当然,既然长极想他,我们去接他好吗?” 长极笑着点头。 为了避嫌,霍弛并没有和他们一同回宫。 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顾府门口,只是她们等了一会也没见银翘带着顾燕安出来。 长极等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裴月姝皱眉,让金露亲自去看看。 长极难得找到了个可心的玩伴,希望这顾府的人最好能拎得清。 太后身边的人大驾光临,顾府上下都慌了神,银翘坐在正厅都气笑了。 “快把大公子交出来,否则等陛下发起了脾气,你们这些人还做什么春秋大美梦,等着被发落吧!” 姜氏以为把顾燕安藏起来,她就会带着他那只会哭的蠢儿子进宫?简直是异想天开! 她也算是开了眼了,这世上竟有如此蠢笨的人。 金露走进来,见银翘怒气冲冲,“怎么回事?小公子呢?” “顾老夫人说要单独和小公子说几句话,这不,就不打算把小公子交出来了。”银翘冷笑,复又道,“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若是小公子有个什么损失,你们就等着去廷尉署蹲大牢吧!” 也是她大意了,以为顾老夫人是个识大体的人,没想到也这么偏心愚蠢。 “带我去见顾老夫人。”金露也觉无语,怕长极知道了伤心,她今晚必须得把小公子带回宫。 “这......这老夫人已经睡下了,大公子久未回家,老夫人实在想得紧,不如让大公子在家中多住几日。”管家战战兢兢道。 “奉太后口谕,让我等来接大公子回宫,你是听不懂吗?”金露气势十足,她和金桔至今还能留在裴月姝身边,总是有原因的。 忠心是一回事,本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管家实在没办法了,让人去请二爷和二夫人。 姜氏此时正和顾二爷争吵。 “二爷,不能让顾燕安再去宫里了,否则他日后羽翼丰满,定是要回来抢城儿的爵位,说不定,连家业也要被大房夺走,我们二房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那能怎么办,太后都让人来接了,你难不成还要忤逆太后?你活腻歪了我可没活腻歪!” 说着,顾二爷就要去找被姜氏藏在屋子里的顾燕安,但被姜氏死死拦住。 “家中祖母病重,他哪有不侍奉在身侧一直住在宫里的道理,我只是留他在家中多住几日,实在不行,就让城儿进宫陪伴陛下。”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算盘,这个愚妇! “城儿都被你惯成什么样了,别说陛下看不上他,要是他不小心伤到了陛下,你打算再用顾燕安去替他死吗?你滚开!” 顾二爷对自己的儿子心里有数,只是他不知道姜氏竟然这么愚不可及,再这样下去,顾家迟早会被她害死。 “不好了二爷,那两位女官大人已经往这边来了,奴才实在是拦不住啊。”下人匆匆来报。 顾二爷脸色大变,“你若再不让开,明日我就把你休回家!” “什么?”她不过是为了他们儿子的前程着想,他居然要休了自己? “休妻?你拿什么休我,我孝敬公婆,管理家业,又为你生了儿子,你凭什么休我!” “我不跟你胡搅蛮缠。”顾二爷推开她,也不管姜氏撞到了哪里磕破了头。 顾燕安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可仔细看才能发现端倪,他的脸色红得十分不正常。 顾二爷直接就吓蒙了,抛开别的不谈,这也是他的亲侄儿。 “你对他做了什么?!” 第136章 挞拉公主 金露有武艺在身,外面的丫鬟婆子完全拦不住她。 她推开门进去,看向顾二爷怀里的顾燕安,“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堂堂官宦人家,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好歹也是他们的血亲,他们怎么这么恶毒。 但金露知道姜氏恶毒归恶毒,绝不敢做出要顾燕安性命之事,事关顾、姜两家人的性命,她还没这个胆子。 “大公子今日玩耍时不慎失足落水,我怕他着凉,就给他灌了些暖酒。” 金露看向银翘,银翘摇头,她一直跟在大公子身边,除了大公子和顾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她还以为顾老夫人是个真心疼爱这个孙儿的,没曾想她也和姜氏联手。 否则顾燕安夜不会从顾老夫人那被送到姜氏这来。 这顾府上下就没有一个好人,亏得顾燕安还想回家看看。 银翘上前接过顾燕安,他身上的衣服居然还是湿的,怪不得要灌酒,否则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在夏日里也少不了着凉夭折,这个毒妇。 姜氏也意识到不妥,慌慌张张喊来了一个小丫鬟,一巴掌扇了下去,“我让你好好照顾大公子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小丫鬟捂着脸跪在地上直喊冤,姜氏哪容她将真相说出,让人将她拖下去打板子。 一阵鸡飞狗跳,顾二爷扶着额,对二人连连拱手,“两位女官大人,都是贱内管教下人无力,我这就让人给安儿更换干净的衣服。” 银翘冷笑,“不必了,我怕再待在你们顾家,大公子会被你们活活克死。” 她来的时候带了几身顾燕安的衣物,用不着这些人假好心。 “诶,女官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安儿好歹还是我们府上的公子......”顾二爷这话越说越没有底气,即便二人抱着顾燕安离开也不敢言语什么。 “二爷,你怎么能让他们走了,顾燕安病病歪歪的,你怎么不劝劝她们让她们把城儿带进宫,你......啊!” 姜氏捂住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顾二爷。 “你......你打我?” 见她到了这种地步还执迷不悟,顾二爷梗着脖子指了她好半晌,“愚妇,你就继续作吧!” 顾二爷气势汹汹地离开,他得在顾府被姜氏作没了之前,赶紧找理由休弃了她。 银翘不信任顾家的任何一个人,抱着顾燕安回马车上换了衣服。 长极等了许久都睡着了,此时听见动响又迷迷糊糊爬起来,“......是哥哥回来了吗?” 裴月姝皱着眉,一看顾燕安的样子就猜到顾府的人对他做了什么,她将长极抱回来,省得他吵着顾燕安。 “嗯,哥哥睡了,长极也睡好不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长极见顾燕安睡得小脸红扑扑,点点头,钻进锦被继续睡觉。 顾燕安也已经换好了衣服,被银翘抱着睡。 “太后,那姜氏真的太不像话了!”银翘压低声音道。 要不是金露来了,那些下人还拦着她呢,足以见姜氏没有把宫中人放在眼里,或是她天真的觉得太后并不会因为一个孩子对她做什么。 “呵。”裴月姝碰了碰顾燕安滚烫的脸,今日出门一趟可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回宫后,孙太医已经在甘露殿候着了,这么急着将他叫来,他还以为是陛下生了病。 好在是夏日炎热,顾燕安病得并不重,只需喝上几服药调养几日便好。 裴月姝松了口气,银翘仔细讲述了一遍姜氏今日的所作所为。 无论是落水还是给顾燕安灌酒,的确是挑不出姜氏在这里头有什么错处,大不了就处置几个丫鬟,她落得个治家不严的名儿。 怪不得她敢那般有恃无恐。 可有的时候,上位者想让你死,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得不死。 翌日贺兰辞进宫,这燕王派出的使者倒是和挞拉的使者一前一后进了京,明明两边已经闹成了那样也不见打起来,实在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裴月姝让他去接待他们,哪边都不偏帮,静候其变。 贺兰辞正要出宫,就听见甘露殿的几个太监在议论。 “这顾少爷真是可怜,好不容易回去一趟还病了。” “是呀,我瞧今日都没人陪陛下玩,陛下都有些不高兴了。” 贺兰辞想起之前的事,轻轻地啧了一声。 有些人还真的不怕死啊。 与那两方人周转之余,他还空出人手去查了昨夜之事,自然也发觉了昨日太后带着陛下出了宫,还是霍弛作陪。 贺兰辞看了一眼心腹,“此事不可外传,否则我也保不住你的命。” 心腹急忙称是。 他手指轻叩着桌面,太后和霍弛关系匪浅,霍弛又敌视他,再这样发展下去,必然会对他十分不利。 他得想个办法才是。 挞拉民风彪悍,此次派出的除了使者之外,还有一位挞拉王的女儿。 说起来,燕王和挞拉之间的争斗也是因为此女。 燕王世子沉湎酒色,一次出行时遇见了挞拉公主,惊为天人,直接就想夺她回府,殊不知挞拉公主武艺高强,将燕王世子打成了残废。 燕王震怒,挞拉王也不甘示弱,认为是燕王世子无礼在先,哪怕他挨了打也是他技不如人活该受着。 若是被男人打的也就算了,偏偏还是个女人,燕王受不了这屈辱,想给这个小部族一个教训。 挞拉王自是不怕他一个小小的燕地之主,他怕的是大晋,所以也派出了使者,想要大晋的皇帝陛下评评理。 挞拉公主来京城三四日了,也没有见到大晋皇帝,她也不急,忙着在大晋最为繁华的街道上游玩,觉得哪哪都新鲜好玩得紧。 “公主,那不是贺兰大人吗?” 挞拉公主在这里也就记住了他这一位官员,谁让贺兰辞长得好看,只是她对文弱书生不感兴趣。 “我看这大晋的重文抑武,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也不知道阿爹在怕什么。”挞拉公主撇嘴道。 她们二人穿着异域的服饰,皮肤不似中原女子那般白皙,但因为立体的五官和浅色的瞳孔别有一番风情。 尤其是挞拉公主,一张脸精致得不像话,妩媚中又带着几分英气。 此等美人,自然引来了不少人围观,贺兰辞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下马朝她礼貌拱手,“公主原来在这,让微臣好找。” “你找我做什么?”挞拉公主的中原话说得不是很好,但因为她生了一副好嗓子,模糊不清的字眼也透着别样的可爱。 “我朝太后有请公主,公主请随微臣进宫。” 挞拉公主微微皱眉,她爹十分疼爱她,本不想让她来,怕大晋的皇帝会瞧上她,好在大晋如今的皇帝不足四岁,朝中政事都由太后主持。 她到了这么些天不见她,只派了个臣子来应付,现在想见她莫不是听了燕地那些人的挑拨。 “我不去,我只不过是来京城游玩,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商议去找苏兰,他才是使者。” 贺兰辞已经和这位公主打过几次交道,他笑道,“宫里可比外头奢华有趣多了,而且此次是太后设宴想款待挞拉的使者,听说公主武艺高超,还请了不少武将作陪,公主当真不去吗?” 挞拉公主极为聪明,立马就想到了是燕地那些人跟太后说了什么,才有了这次的宫宴。 他们是一家人,自然是要偏帮着欺负她们这些外人。 怕苏兰会在宫里受委屈,她只能点头。 反正他们中原有不斩来使的规矩,只要她不下死手,他们这群人都可以安然返家。 进宫的路上有盘查,挞拉公主和侍女不得不将身上利器交出,见宫中禁军腰间配着剑,她问:“为什么他们可以佩剑?” “他们是守卫皇宫安全的人,自然要佩剑。” 挞拉公主眯了眯眼睛,也明白这里不是他们能放肆的地方。 她又问,“你们大晋武艺最强之人是谁?可有在宫宴上。” 贺兰辞就等她问这句话,“那当属我朝的太尉大人。” “我可以和他比试吗?” 贺兰辞笑道,“公主是女子,太尉大人怕是不愿。” 挞拉公主瞬间就变了脸色,女子怎么了,她还不是将那燕王世子和一干护卫打得屁滚尿流。 今晚她要让这些看不起女人的中原之士尝尝厉害。 “哼。” 贺兰辞仿佛没听到她不屑的轻哼,继续端着温和有礼的笑请她入宴。 苏兰等人已经在左下首就坐,燕王派出的使臣在右边。 挞拉公主打断了燕王世子一条腿,还放言他们燕地的男儿都是草包饭桶。 那些人看到她,脸上是又气又臊。 不多时,太后牵着幼帝前来。 众人跪下行礼,挞拉一行人只是俯身。 挞拉公主抬起头,毫不顾忌地打量那两人。 年轻貌美的太后,豆丁似的小皇帝,任谁也会觉得女子祸国。 可偏偏挞拉公主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她是挞拉王的小女儿,但前面几个哥哥各个不争气,要是她也能成为挞拉的王就好了。 裴月姝端着酒樽说了几句场面话,然后就是歌舞,其实宫宴也就那样,千篇一律毫无新意。 只是今日不同,绝对会有好戏。 韩松泉铁着脸起身道,“听说公主武艺超群,我们燕地也不是无人之地,不知公主敢不敢和我们的人切磋切磋?” 太后已经放了话,此次是燕王世子无礼在先,若是燕王要起兵征讨,必然会落人口实,哪怕赢了也只会被天下人取笑。 所以韩松泉不得不退一步,提出要和挞拉公主当众比武,若是挞拉公主赢了,他们也不再追究,若是她输了,可就要当众跪下道歉。 当初虽是燕王世子挑衅在先,但挞拉公主明知他的身份还打断了他一条腿,更是放出话,说他们燕地男子都是草包。 燕王世子也就罢了,可后面这句话却是惹了众怒,道歉是应该的,不然他们燕地的脸往哪搁。 苏兰在挞拉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简直是欺人太甚,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人。” 挞拉公主不甚在意,他们都是中原人自然要帮着自家人。 而且她敢放出那句话,就有能耐担着。 “怕你不成!” 此言一出,不少人掩嘴偷笑。 既笑韩松泉欺负一个女人,又笑挞拉公主不自量力。 “挞拉有数十年没有使者入京,公主远道而来是贵客,今日更是喜宴,只是友好的切磋而言,可千万别弄巧成拙。”裴月姝道。 这是警告双方人需点到为止,不可见血光。 韩松泉不情不愿地应是,挞拉公主虽然也应和了,但看眼神绝不是那回事。 歌舞退下,大殿中央空了出来,两排禁军手持武器守在两旁,既保证了太后皇帝和周围官员的安全,也能时刻盯着挞拉公主。 燕地派出的是一位壮汉,和娇小的挞拉公主比起来,显得燕地更加欺负人。 不少人对着韩松泉指指点点,韩松泉整张脸都黑了,他们没见过这位挞拉公主的手段,一会就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恶毒了。 因为不能见血,两人都不能用武器。 挞拉公主舔舔嘴唇,仗着身形娇小灵活,把那壮汉戏耍得团团转。 而每次壮汉都要抓到她时,她都跟泥鳅似的溜走。 所谓以柔克刚不外如是。 壮汉拿她没办法,自己的体力却消耗殆尽,不过如此他还感到了一阵眩晕,十几个来回后甚至连挞拉公主人都看不见了。 “这......”韩松泉站了起来,这挞拉公主再厉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让张立阳显了颓势。 “她用了迷药。”霍弛掩住口鼻,看了一眼贺兰辞,目光犹如利剑。 他竟是让挞拉公主带着迷药进来,也不怕她对太后和圣上不利? 贺兰辞也心有余悸,明明挞拉公主已被搜身,这迷药是怎么带进来的。 而且不用入口只是通过呼吸进入身体,这么空旷的地方,张立阳能吸入多少?却让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样,可见这迷药的厉害。 所以不出所料,张立阳败了。 长极忍不住地赞叹,“这个姐姐好厉害啊。” 裴月姝摸了摸他的头不语,贺兰辞已经传了话给她。 用迷药虽然不光彩,但的确一开始没说不能用药,挞拉公主这是钻了个空子。 韩松泉气得脸色发青,他自然也看出了张立阳的不对劲。 “妖女,你对他做了什么?” 挞拉公主笑得肆意,“你就说本公主赢没赢?” 韩松泉无言以对,只能看向太后,他就不信太后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一个小小的挞拉欺负。 裴月姝还未说话,挞拉公先嚣张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服气,算了,我再给你们这些没用的中原男人一次机会。” 没用二字忍得在场的男人都变了脸色,就连苏兰也吓到了,担心会因为公主的这句话给挞拉引来祸事。 大国的尊严不容旁人践踏,已经有不少武将摩拳擦掌想要上场给她一个教训。 谁料挞拉公主已经有了人选,她指向一身紫袍的霍弛,“我要和你比。” 第137章 嫁谁?霍弛? 霍弛面不改色,自顾自斟了一杯酒。 裴月姝看了贺兰辞一眼,挞拉公主初来乍到,没几个认识的人,偏就选上了霍弛,没有贺兰辞的怂恿她是不信的。 贺兰辞起身,“挞拉公主,这是我朝的太尉大人,你还是换个人选吧,省得说我大晋无大国气量。” 他这番话看似在劝,实则为激将。 不少武将也纷纷站起身,说要替太尉大人好好教训这嚣张的公主。 挞拉公主冷笑一声,“是我自己选择的太尉大人,不是他本公主就不比了,直接说本公主赢了算了。” “你分明是靠诡计赢的,我们燕地不服!”那壮汉缓过神来在韩松泉身后喊道。 “手下败将,没资格在本公主面前叫!” “你!” 贺兰辞犹豫的看了一眼霍弛,似乎再说要不太尉大人上去试试? 霍弛掀眸,“你用的迷药在中原叫锦香,曾是朝廷钦犯所制,原来他躲到你们挞拉去了,公主是打算主动交出他,还是本官派人去抓拿?” 挞拉公主一愣,她刚刚就撒了一点点,没想到能有人识破。 怪不得师父让她不要轻易展露,原来还有一段这样的缘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来人,带公主下去搜身,携带禁药入宫乃是死罪,公主来者是客怕是不知道这规矩。” 意思是挞拉公主现在知道了,要是不乖乖交出来,那接下来的场面就不好说了。 挞拉公主脸色变得很难看,没想到这大晋的太尉如此年轻却这般见多识广,光是看那人的症状便认出了她用的药。 那药被她藏在身体的隐蔽处,她可不希望有人近距离触碰她的身体。 “我交就是了,至于这迷药只是我无意间得来了,你刚刚说的那些,我都不明白。” 管她是不是真明白,她的气势已经弱了下来,一会儿估计也没有和霍弛切磋的心情了。 挞拉公主被人带走,金露在裴月姝身边耳语,告诉了她有关这禁药和那朝廷钦犯的事。 有意思,那人曾暗杀过萧玄誉的父皇崇明帝,如今却被挞拉人收留,实在不由让人多想。 而燕地那些人得知方才是妖女用了药,各个义愤填膺,说要重新比试一次。 “苏兰使者,你觉得如何?”裴月姝问。 苏兰站起身,“太后,此事说到底还是燕王世子无礼在先,我们公主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同样有错,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公主只需口头道歉,这件事就算是揭过。” 如果不是霍弛突然提起了那个朝廷钦犯,想来这些挞拉人也不会轻易松口,看来是煞有其事了。 等挞拉公主回来,也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她依旧嘴上不饶人,“还考虑什么?你们打不过我的,若是再比下去,你们连道歉都得不到,那可真就太丢人了。” “你!”韩松泉站起身,但还是选择先咽下这口气。 今日这妖女不仅羞辱他们燕地的男人,还把大晋的男人一块算了进去,得罪了不少人,他就等着这公主被人教训。 “太后,下臣接受苏兰使者的提议。” 裴月姝似笑非笑地看向挞拉公主,她这么高傲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道歉也真是为难她了。 挞拉公主极为不情愿地吐出那几个字眼,韩松泉朝她拱手,而后双方重新就座,歌舞继续,看似一片祥和,实则各怀鬼胎。 秋葵悄悄走近,借斟酒的动作在裴月姝耳边道,“探子已经将挞拉人和燕王使者住的地方搜查了一遍,燕地的探子也传了消息回来,这两方人的确在演戏。” 裴月姝一点也不意外,“可我怎么觉着这挞拉公主并不知情。” “混淆视听的棋子罢了,这公主在挞拉极遭她几个哥哥的嫉恨,说不定她此次来也有她几位哥哥的手笔。” 裴月姝点头,秋葵退下。 两人的举动并没有引来很多人的注意,但逃不过贺兰辞和霍弛的眼睛。 裴月姝朝他们举起酒杯,“挞拉公主,苏兰使者,再过些日子就是我大晋的中秋佳节,不如多在这边留几日,感受一下中原的风俗文化。” “多谢太后的邀请,我们会留下的。” 至于燕地的人,他们早早就和裴月姝禀明,燕地事忙,他们得尽快回去。 裴月姝当然不好再留,只问候了燕王的身体。 晚宴散去,众人离宫,霍弛本想去景阳宫找裴月姝,但奈何身后跟了一条尾巴。 挞拉公主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别人道歉,心里一直窝着一股火,这下出宫了总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吧。 她直接拦下了霍弛的马车,暗七看她不爽,马鞭都不带停一下,想直接撞上去,反正这挞拉公主武艺高强能够躲开。 谁料,挞拉公主一个翻身到了他身边,掀起帘子就要进里面,暗七这能忍,两人在疾驰的马车外打斗起来。 挞拉公主竟是不敌,只能故技重施又放出迷药,只是暗七早有防备,将她踹下了马车。 “嘶,看来这中原的确卧虎藏龙,一个小小的侍卫武功都这么高强。”更别说那个太尉。 挞拉公主舔舔嘴唇,有意思。 她又一次施展轻功赶上,竟是一路追到了霍宅门口。 “霍太尉,天色已晚,本公主想在你府上歇息一晚。” 霍弛从马车上下来,闻言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当她是个空气往府中走去。 “霍太尉,听说你都快三十了也没有娶妻,正好,本公主今年二十有二也无人敢娶,不如我嫁给你!” 挞拉公主说这话时,那语气似乎觉得霍弛赚大发了。 霍炀也参加了此次宫宴,就跟在霍弛身后,闻言咧着嘴笑个不停。 没想到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三哥被姑娘当众求婚。 不过三哥已经有心仪的女子了,这挞拉公主就是再痴缠也没有用。 “公主,这里离驿站并不远,我让人送你回去。” “不用你管!”见霍弛走了,挞拉公主立马变了脸色,扭头就走。 师父的事情已经曝光,她必须让这位太尉放弃追查师父。 她绕到霍宅侧面,想悄悄进去,但里面的守卫不是吃素的,虽一打一可能不是挞拉公主的对手,但他们人多啊。 整整一个晚上,挞拉公主被丢出去了二十三次。 如此壮举,第二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这公主也是真性情,难怪被父兄利用。”秋葵感慨道。 “你怎知她不知情,说不定她找上霍弛就是为了寻找破解之法呢。”裴月姝抿了一口茶。 “原来如此,那是不是我们也可以利用这挞拉公主?” “应该是不能了,她看中的是霍弛,以她这心高气傲的性子,旁的人可入不了她的眼。”裴月姝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是幸灾乐祸。 秋葵若有所思,姑娘和霍少主纠缠了这么多年,莫非其中只有利没有情,不然为何听到霍少主被人纠缠还如此淡定。 “太后,贺兰大人求见。” “传他进来吧。” 秋葵行礼退下,与进来的贺兰辞迎面撞上。 “秋掌司,小妹在宫里这些日子承蒙掌司大人照顾,最近实在忙于公务,只能在这对掌司道声谢了。” 贺兰辞温和有礼,可这句掌司大人没由来显得有些生分。 秋葵微微垂眸,“大人客气了,太后在等大人,我还有事先走了。” 贺兰辞朝她拱手,背身离开时,秋葵面色复杂。 “太后可听说了昨夜霍太尉府上的事?” 说完了公事,贺兰辞话音一转。 “听说了,爱卿怕是早就料到了事情会演变成这一幕,若是你说不出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怕是霍太尉那,不会轻易放过你。” 贺兰辞自信一笑,“挞拉王最近动作频繁,域外的好几个部族都与他达成了联盟,怕是和燕地的冲突也不过是障眼法,只为将来燕王叛乱,这些域外人好杀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挞拉公主知不知情是另一回事,太后何不让挞拉王再安心一些,让挞拉公主嫁来大晋,这样任谁都想不到,挞拉对大晋还会有不臣之心,燕王行事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嫁谁?霍弛?” “谁让霍大人武艺高强又生了张好面容,微臣倒是想为太后分忧,但奈何公主瞧不上我。”贺兰辞叹气。 “贺兰大人可真是老谋深算,怪不得将一众朝臣治得服服帖帖。” “太后过誉了,能为太后效犬马之劳是贺兰辞的荣幸。”他说这话时勾人的桃花眼饱含深情。 裴月姝面上端着笑,心里暗骂了声狐狸精。 上辈子他顶着这样一张脸和霍弛同进同出,也不怪坊间传闻说他和霍弛有一腿。 只是这辈子不一样了,贺兰辞忠于她,殷常又渐渐展露颓势,朝中不可让一人独大,她不怕贺兰辞和霍弛斗,只怕他们不斗。 这样她们母子才能坐得稳当。 “既如此,贺兰大人就去霍宅劝劝霍大人吧。” “太后这不是在难为微臣吗,只怕微臣去了就再无法侍奉在太后身边,不仅如此,还望太后能收留微臣在宫中几日,好避避风头。” “呵。” 这一声冷笑渗人至极,贺兰辞回过头就见霍弛站在门口,他压下脸上的笑意默默走到了裴月姝身边。 “贺兰大人可真是好算计啊,以为塞了个和亲公主给我你就有机会了吗?”霍弛脸上扬着笑,裴月姝知道这是他发作的前兆。 “你去陛下那看看。”她看了一眼贺兰辞。 贺兰辞拱手离开。 路过霍弛身边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希望霍大人不要辜负他的良苦用心才是。 “你想让我娶别的女人?” “不能这么说,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相信霍大人也想早日除了那些毒瘤。”裴月姝站起身。 “你真的这样想。”霍弛脸上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无比阴沉。 他一心一意对她,结果她却让自己娶旁的女人。 他抓着她的手往寝殿走去,金露等人想拦都来不及,而且凭她们也拦不住。 “鸢尾,要不,你去吧陛下抱来?” 鸢尾摇头,太后没有吩咐,说明她心中有数,只是她也很担心,几人悄悄在外面听着动静。 霍弛将她抵在角落,两侧是墙,裴月姝无法逃离。 他抓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自己,赤红着眼又问了一遍,“你让我娶旁的女人?” “只是权宜之计,那挞拉公主身上有秘密,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个刺杀崇明帝的刺客与当年崔氏的灭门惨案有关,你那般容忍她不就是因为这个吗?霍弛,你在装什么?” 事实的确如此,可她就这样轻易听信别人的谗言让他娶旁人,他为何不能生气。 “裴月姝,你没有心!” 裴月姝想拿开他的手,但霍弛抓得太紧,她的脸上很快泛起红晕。 “......松开!”她冷声。 霍弛没有松开,回忆着与她的点点滴滴,她曾经说的爱他是不是都是骗他的。 他狠狠地咬向她的唇,裴月姝也不甘示弱,鲜血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久久没有散去。 霍弛看着她那双透着清冷的眸,终还是熄了火气。 他擦干净她嘴角流下来的绯红,冷笑,“太后,你赢了。” 裴月姝只是看着他。 “但我不会娶她的,让周时章去娶。” “事关你崔氏一门,与周家人没有关系。”她皱眉,她不认为周时章和挞拉公主都会情愿。 “各凭本事,我会让他们愿意。”霍弛用手指捻着她的唇。 “你想做什么?” “太后都能算计我,我为何不能算计你的亲人?” “呵。”裴月姝算是看明白了,恐怕没有今日的事,他也会拖周时章下水。 他只不过是想借机验证,自己会不会真的给他赐婚。 “你的手段可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太后。”他沉声,似乎是真的动了怒。 “你让微臣很失望,微臣要惩罚你。” “这就失望了,当初你可是默许了我在萧玄誉身边伺候。” 在承德山庄,皇帝没死的消息传回时,他分明有大把的机会将她和长极带走,可是他放不下这大晋的江山啊。 说到底,都是利字当头,他们都是一样的人,只是她愿意承认,霍弛却不敢罢了。 第138章 私自离京 霍弛无话可说,只是捏着她下巴的手改为掐住她那脆弱的脖颈。 裴月姝丝毫不惧,将手覆了上去,“你早就该这样,只要轻轻一用力,这大晋的江山就成你的了,什么心爱之人,什么亲生的儿子,都不会再困扰你。” 霍弛额角的青筋暴起,看着她的目光似乎要将她活活撕碎。 就在这焦灼之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太后,裴府传来消息,国公爷快不行了!” 裴月姝表情僵住,眨眼时,一行清泪急速滑落。 怎么会,她爹还那么年轻。 霍弛松开了手,他后退几步,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就毫不留恋地离开。 鸢尾和金露都被他那大力推门的动作吓了一跳,直至霍弛走了,对于方才他那阴鸷的样子都心有余悸。 鸢尾急忙跑了进去,“太后?” 裴月姝还在站原地,她捂着脖子,倒是不太疼。 “怎么回事?” 她以为这是鸢尾为了让她脱身故意撒的谎,结果鸢尾的表情告诉她,的确有此事。 “刚刚裴府的管家递进宫的消息,太后可要出宫?” 鸢尾还记得当初裴霖和她说的那一番狠心的话,可人命关天,又是亲父,再大的仇怨也该放下了。 “派太医去......”裴月姝双腿有些无力,被鸢尾扶着方才没有跌倒。 “尤其是孙太医,若有消息第一时间递进宫。” 鸢尾重重点头立马去吩咐,再回来时,就见太后在软榻上抱紧自己缩成一团,这样脆弱的样子,自从她们进宫她就再也没有从她身上看见过。 也是,她们不过都是活生生的人,总是会有喜怒哀乐,怎么可能和神一样,一路百战百胜笑到最后。 这一晚,太医院和裴国公府都不平静。 刘氏和一儿一女在裴霖的床前哭成一片,直到海棠带着宫中太医前来,方才燃起了一丝希望。 刘氏已经六神无主磕磕巴巴连话都说不好,二房又在前年分了出去自成一家,现在唯有裴月姻能撑起来,和太医说裴霖这些日子的情况。 裴月姻还记得海棠,以前她做糕点的手艺是一绝,长姐虽然表面看上去对他们姐弟不甚关注,实则每次都会将一些他们爱吃的糕点送到他们院里。 “海棠姐姐,长姐她......” “近日两地使者入京,太后实在是没空,不过五姑娘放心,太后不会让国公爷有事的。” 裴月姻喜极而泣,那就好,上次长姐在崇德楼帮了她,她就知道长姐不会对爹爹不管不顾,所以她才大着胆子让管家递消息进宫。 一夜过去,裴国公的性命算是保住了。 可真正要他的命的是心病,这种病,自己想不开光靠旁人吊着是没用的。 所有人都知道裴霖的心病是什么,默默叹气。 这对父女的脾气倒是像了个十成十,都是不愿低头的性子。 早朝时,也发生了一件事。 霍弛没来上朝,说是临西出了事,霍太尉连夜赶回去处理。 这......都没有太后的首肯就私自离京,属实是嚣张。 莫非是被那挞拉公主痴缠的不行,所以才离开京城? 但也不可能,堂堂一国太尉怎么可能会怕一个小小部族的公主。 众臣议论纷纷,霍思邈站出来为侄儿说话,贺兰辞并没有揪着不放,其他朝臣不敢得罪霍氏,此事就这样轻轻揭过。 下了早朝,长极问,“亚父怎么突然走了,他什么时候回来?” 别看他平时都一副怕霍弛的样子,可霍弛走了,他比谁都要舍不得。 “临西路途遥远,来回怕是都要一个月了。”裴月姝摸摸他的头。 “好吧,那儿臣可以给亚父写信。” 裴月姝努力扬起一个笑,“亚父收到陛下的亲笔信一定会很高兴。” 长极点头,被金桔等人带去上书房读书。 真是难为他了,这么小的孩子,整日被困在上书房读书。 “陛下天资聪颖,连太傅都说陛下已经远超六七岁的孩子,现在都已经会提笔写字,太后该欣慰才是。”鸢尾宽慰道。 可是裴月姝实在笑不出来。 “海棠回来了吗?” 她刚问,就见海棠进来,她细细说了裴霖现在的情况,听闻心病二字,整个景阳宫都安静了下来。 直到杜若进来禀报,说贺兰大人求见。 裴月姝让她们都下去,贺兰辞脸色难得冷肃了下来,在她身边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按原计划实施吧,传信给霜见,让她切不可乱了阵脚。” “是。” 气氛好了一些,贺兰辞抬起头,目光中隐有心疼之色,“听说裴国公的病无大碍了,还望太后放宽心。” 裴月姝点头,贺兰辞又道,“那挞拉公主和那个人有关,说不定手上会有什么良药,或许太后可以召她进宫问问。” “只怕我不召见她,她也会来宫里找我。” 果然,挞拉公主让苏兰使者向宫里请求拜见太后。 裴月姝见了她,挞拉公主也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手上有一记良方,可以治一治太后父亲的病,可我有一个请求,希望贵国太后能为我和你们太尉赐婚。” “太尉如今不在京城,此事哀家也得问问太尉的意见,公主或许可以等些日子。” 挞拉公主皱眉,直接下旨便是,还管他同不同意。 她现在急需攀上霍弛这棵大树,既然太后这里行不通她只能另寻他法了。 “太尉大人去了何处。” “临西。” 挞拉公主拿出了一包药,鸢尾接过,她说了一句告辞就离开了。 鸢尾看着那药,语气透着担心,“这挞拉公主怕是要追去临西。” 她去了也好,省得霍弛为了让她和周时章绑在一起,算计出一些事情来。 可裴月姝又隐隐觉得不安,他不可能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算了,这公主身上有一股韧劲,她既明白了自己只是一颗棋子就一定会找出破局之法,而且她身上还藏着一个人的线索,我相信她不会死在霍弛手里。” 周家人为了她和长极,几次收敛锋芒,如今周长风还赋闲在家。 周家不能再被她连累了。 孙太医检查了挞拉公主给的那包药,确定是好东西之后,就给裴霖用了,当天裴霖的精神好了许多,都能下床走动。 得知太后第一时间几乎派出整个太医院的人手,他坐在床上久未有言语。 刘氏担惊受怕了几天几夜,也跟着病了,裴月姻接替了她的位置,喂裴霖喝药。 “爹,咱们是不是该进宫谢恩。”裴月姻小心翼翼道,也想借此机会消除爹爹和长姐之间的心结。 裴霖自知没有脸见女儿,低头不语。 “娘病了,要不让女儿去吧。” 自从出了裴月茹的事,裴霖对剩下的这一儿一女看管的极严,可次女就快要到出嫁,他总不能关她一辈子,有了姝儿的撑腰,起码次女往后也能过得好些。 “去吧......告诉她,不必担心我,是爹亏欠她。” 裴月姻红着眼点头。 可当初之事,错不在他们,而是先帝,若不是先帝硬要让长姐进宫,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她递了帖子进宫,宫中知道她是太后亲妹,不敢为难,忙将消息传到景阳宫。 午后,太后召见的旨意就下放到裴府,裴月姻收拾了一下,见裴嵘今日没去学堂,干脆也将他带上了。 裴嵘如今快十一岁,他对长姐的印象并没有裴月姻那般深,不过得知要去宫里拜见,他欣然同意。 可在路上出了意外,那异族女子在街道上策马疾驰,所到之处鸡飞狗跳,裴府拉车的马受了惊吓和前面的一辆马车撞上了。 裴嵘护着姐姐,裴月姻方才没有受伤。 “一定是前些日子入京的挞拉人,真是一群蛮人!”裴嵘跳下马车,车轱辘被撞断了,不能再走。 他还没再抱怨几句,廷尉署的人就来了,他们没有追上那嚣张的挞拉公主,只能算清这一路上因为她策马造成了损失,一并记录在册再送往住在驿馆的挞拉使臣那。 很快就到了裴月姻这里,霍炀一眼就看到了裴府的标志。 裴月姻撩开车帘,刚好和霍炀的视线对上,她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霍大人。” 少女正值妙龄,乌黑的头发半披着,肌肤如象牙般洁白,弯弯的柳眉下,有一双明净清澈的眼睛,灿如春华,皎如秋月不过如是。 霍炀微微一怔,他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可裴月姻这般气质干净的,但是头一次。 他坐在马上朝她拱手,他当然知道这挞拉公主出京是为了什么,所以才会亲自来收拾烂摊子。 也不知道临西发生了什么大事,能让三哥这么急着走。 “裴姑娘,方才过去的是挞拉的公主,马车的损失很快就会送到裴府。” 裴月姻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小声说了句多谢。 霍炀驾马要走,却见裴月姻从马车上下来,看样子他们的马车是行使不了。 “去找辆马车来给裴府姑娘。”他对手下道。 姐弟二人正在为如何进宫发愁,很快就有人拉着一辆马车过来。 听清是霍炀吩咐的,裴嵘脸上满是诧异,他们和霍家人没有交集,怎么突然帮他们。 “一定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裴月姻想到上次长姐和霍氏少主一同出行,一定他们是交情不浅,所以才会惠及她们。 裴氏女成为了太后,裴家虽不算水涨船高,但起码在京城无人敢为难。 裴嵘点头,扶着姐姐上了马车往宫里去。 可让她们遗憾的是,长姐太忙了,并没有陪她们说几句话,就被大臣叫走。 她们正要起身,海棠过来道,“太后留五姑娘和六公子用晚膳,一会陛下也会过来。” 二人有些紧张,他们都还没有见过长姐的孩子。 果然不出裴月姝所料,霍弛对她名下的商行动起了手。 当初萧玄誉能那么快与那三家豪族分庭抗礼,靠的也是一个钱字。 萧玄誉死后,他的势力都交由裴月姝和殷常两人的手中,商行被殷常掌握。 只是这一年来当时秋葵悄悄发展的那一支商行突然拔地而起,靠着有高人指点,很快就把殷常手里那一支吞得什么都不剩。 如今殷常丧失了斗志,也与这件事有一半关系。 霍弛这次算是下定了决心,他需要绝对的权利,哪怕裴月姝不激他,这一天也迟早都会来。 他们准备充分,自是不慌不忙。 晚膳时分,裴月姝回去时,长极正和小姨和舅舅叙旧。 他跟个小大人似的坐在椅子上,认真听二人说话,裴嵘极为善谈,从宫外的好玩的好吃的一路说到他在宫外的学堂。 让他极为吃惊的是,他在学堂里学的一些东西,长极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也知道。 见裴月姝来,二人没有了刚来时的拘谨,起身行礼。 “母后。”长极朝她眨眨眼睛,似乎再问以前怎么没见过小姨和舅舅。 裴月姝牵着他去用膳,她面容和煦,长极又没有什么皇帝架子,除了裴月姻她们有些拘谨,倒也算得上温馨。 “长姐,爹让我带给您一句话,他让您不必担心他,是.......是爹爹亏欠您。” 裴月姝神色有些恍惚,让人送他们出宫。 半个月过去,半数朝臣都感觉到了朝堂上的机锋。 原先他们还在疑惑上次要封霍弛为摄政王的事突然无疾而终,现在却是发现了端倪,太后和霍氏,似乎是打起来了。 殷常不知道是该喜还是忧,而为今之计他也只能配合太后,尽量打压霍氏,实在是他们的势力太过强盛,不得不防。 今年的中秋宫宴大家各怀心思,除了年纪尚幼的皇帝。 长极收到了从临西送来了的礼物。 是一支雕工精致的上等紫毫笔,大小正好是给他用的。 长极最近练字练得勤快,得了喜欢的东西立马拿给母后看。 “母后,亚父什么时候回来,长极想他了。” “母后也不知道,不如长极写信问问。” “好。”长极笑着离开,顾燕安紧随其后,只是在回甘露殿时,被离开宫宴的姜氏拦住。 “燕安,求求你救救顾家吧!” 第139章 被他握住的地方烫得厉害 顾燕安一脸茫然,上次他在顾府发生了什么事,其实他不太记得了,只是祖母让人将他抱走时,他还隐约有些印象。 银翘姐姐说,他的祖母和姜氏联手,想要顾书城代替他成为皇帝的伴读。 甚至还把他丢进湖里,造成他生病。 他不明白一直疼爱的他的祖母为什么会这样对他,但无所谓了,他再也不想回家了。 多年被姜氏虐待的形成的阴影让顾燕安说不出话,只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姜氏长长的指甲在他手上留下十道抓痕。 可他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在顾家,而是在皇宫,银翘姐姐说,别人欺负了他,他就应该还手,除了陛下。 也不知是姜氏刚蹲下没站稳的缘故,顾燕安竟真的将姜氏推倒在地。 听到尖叫声的长极回过头,金桔牵着他的手,见此撇了撇嘴。 姜氏对顾燕安都做了什么,甘露殿的人都心知肚明,没曾想她还有脸求到顾燕安这儿来。 “姜氏御前失仪,来人,将她拖出宫去。” 几个太监立即上前,想要将她拖走。 没曾想姜氏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顾燕安,拔下头上的金簪对准了他的脖子。 “小公子!” 长极伸出了手,刚要叫他,路公公就率先将长极抱到安全的地方。 “救燕安。” “陛下放心,那么多人都在呢,顾公子不会有事的。”路公公安慰道。 很快裴月姝闻声而来,路公公抱着长极来到她身边,至于姜氏,她已经被宫中禁军包围。 在宫里行刺是死罪,姜氏无路可退。 “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我的城儿才会是名正言顺的伯爵世子,要不是你,陛下伴读的身份也会是城儿的,你克死了爹娘现在又来夺城儿的气运,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丧门星!” 这些日子,顾家和姜家错漏百出,她的母亲更是被抓到放印子钱被下了大牢,她也面临被顾二爷休弃,就连儿子也不会认她。 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希望城儿能有个好前途而已,她不过是一副慈母之心! 顾西洪想的倒是美,以为摆脱了她,顾府就不会有事。 怎么可能有顾燕安在一天,她的儿子就会被他多克一天,说不定哪天顾家就被皇帝以削了爵位,她的城儿再也不可能袭爵了。 一切都是顾燕安这个丧门星害的! “她疯了。”裴月姝目光冷凝,给了贺铎一个眼神。 贺铎明白,立即走向暗处拉动了弓箭。 金露和姜氏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争取一箭命中。 也的确如此,利箭在姜氏举起金簪时射到了她的心口,没想到她还有力气继续刺下去,本以为顾燕安要受伤,没想到一个人帮他挡下了。 “贺兰叔叔!”长极在路公公怀里伸出手。 裴月姝也很吃惊,贺兰辞和顾燕安无亲无故,怎么这么豁得出去救他。 “扶贺兰大人去漪元殿,去请太医。” 贺兰辞肩膀上被刺了一下,鲜血很快就染湿了他的衣袍。 他被人扶走,顾燕安也被抱到了长极跟前,至于姜氏。 裴月姝让人处理干净。 “母后,儿臣想去看贺兰叔叔。”长极拉着她的衣袖。 裴月姝让路公公带他去,此次姜氏混进宫有古怪,还需得再查查。 夜已经很深了,裴月姝也去了漪元殿。 长极还没舍得走,坐在床边和贺兰辞说话,贺兰璎在一旁,本来还对哥哥受伤的事很伤心,如今却被贺兰辞讲的故事逗笑了。 她见裴月姝进来,很是恭敬地起身行礼。 贺兰辞也想起来但被裴月姝拦住。 “爱卿受了伤就不必多礼了” “多谢太后。” 贺兰璎看出太后有话要问,很是识趣地离开。 长极早过了睡觉的时间,如今安静下来,小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贺兰辞搂着他,神情温柔得不像话。 “陛下该回去休息了。” 长极晃了晃脑袋,朝他笑了一下,“那朕明天再来看贺兰叔叔。” 可他笑起来时,眉眼像极了一个人,贺兰辞的表情有片刻僵硬,而后笑着将长极交给了鸢尾。 裴月姝没发现他的失态,她方才在门口站了好一会,此时脑海中满是贺兰辞与长极相处的画面。 他对待长极从来都是温柔有耐心,总是会让她往一个人身上想。 若是虞鹤川还在世。 裴月姝现在也说不清她对鹤川是什么感情,虽然他们是夫妻,但她还没来得及转变感情,如果鹤川没有去战场,在日夜的相处中,她想自己还是会喜欢上他的。 只因他们在这段感情中是平等的,虞鹤川会敬她爱她,他是那么好的男子,自己会喜欢上不足为奇。 “为何要舍命救他?” 贺兰辞若是喜欢孩子,大可娶妻纳妾,多生几个,据她所知,贺兰辞的后院和他的脸一样干净。 “臣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让陛下伤心。” 是吗?听金桔说陛下曾想让他也做自己的亚父,难道他真把长极当成亲子了不成? 贺兰辞又道,“而且陛下伤心了,太后也会伤心。” 裴月姝抬起眸看他,她不太喜欢他此时眼中蕴含的情愫。 “霍弛已经走了,你没必要再装。”她的脸上带着点冷色。 贺兰辞丝毫不惧,只是眼神中透着几分受伤,他垂下脸,有些幽怨道,“太后为何觉得臣都是装出来的,难道太后不知道自己有吸引人吗?” 这世上不缺貌美的女子,可既聪明又貌美的却世间少有,更何况还手掌权势,凌驾于一群男人之上。 他会被她吸引,不足为奇吧? 如今霍弛已经走了,他只是想代替他陪在她身边而已,霍弛都能不计较名分,他自然也可以。 耳边传来衣袂的翻动声和脚步声,下一秒他的脸被她用手抬起,裴月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情绪不明。 贺兰辞心中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太后......” “你是如何得知虞鹤川身上的气味?” 自从上次她问过之后,贺兰辞就再也没有用过那种香,但他的举动无疑是成功的,看到他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虞鹤川。 贺兰辞面露诧异,“什么气味?” 他装傻她也懒得拆穿,他应该是没见过虞鹤川的,或许只是听人口述过他身上的气息,再让贺兰璎调制出来,没想到体香也能调制。 她去问贺兰璎也是一样的。 她要走,贺兰辞却大着胆子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纤长秀气,比寻常女子还要白皙上几分,手指上有一点薄茧,想来是常年握笔。 “其实微臣也会一点调香,只因微臣的鼻子十分敏锐,只要一闻就能知晓香料的成分。” “哦?” “比如太后身上,虽然没有熏香,但微臣还是闻到了兰草,少许迦南,还有一点点檀香......” 他闭上眼睛,那张俊美的脸愈显无害。 裴月姝没想到他才是那个调香高手。 可奇怪的是,贺兰辞的主动触碰,她竟没有产生厌恶之心。 甚至乱了呼吸,被他握住的地方烫得厉害。 她抽回了手,“你就在宫中养伤吧,省得来回麻烦。” 似乎是牵动到了伤口,贺兰辞轻轻嘶了一声,可他睁眼时眸中唯有失落,他扬起了笑意,能留在宫里他还是很高兴的。 “多谢太后的关心。” 裴月姝看了一眼他的左臂,“外面有太医随时陪侍,夜深了早些休息。” 贺兰辞点头,目送她离开。 殿门被合上,他取下腰间的一个香囊,轻轻闻了闻味道,喃喃道,“怎么会没有用呢......” 贺兰辞这伤一养就是一个月,即便伤好了也赖在漪元殿不走,每日就是和太后商议政事,闲时代替了霍弛在上书房教长极读书写字,或是陪着他玩。 就连鸢尾也感慨道,贺兰大人若是有孩子,一定是个极好的慈父。 裴月姝不语,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比起京中的平静祥和,临西霍府却炸了。 这半个月一众暗卫都缩着脑袋做人,尤其是小四将京中情况报给少主听时。 里面传来暴怒声和摔东西的声音,暗四佝偻着身体猫出来,立马拽住了想跑的暗一。 “老大,就当我求你了,派旁的人进去汇报吧,少主简直要吃人啊,可偏偏他又要听......” “京中的探子是你一直掌管着,此事当然有你负责,又不是我要故意为难你。”暗一推掉他的手,晃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原地。 暗四只能将目光放在了暗七身上。 “嘭”的一声,门直接被砸碎,二人齐齐跪在地上,“少主息怒!” 少主从来都是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那一个,何时见过他如此暴躁。 “杀了他。” 暗七当自己是个死人,暗四浑身冒冷汗,他当然知道少主说的是谁。 可那贺兰辞是朝廷重臣,身边也有高手保护,眼下他还住进了皇宫,想要暗杀他属实是有点难度。 可少主盛怒当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属下这就去。” 他赶紧跑了,留暗七在那瑟瑟发抖。 霍弛双眼猩红,他才刚走,她就迫不及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果然都是骗他的,都是骗他的。 他为了长极处处避嫌,连进宫都是悄悄的,可贺兰辞却是光明正大住进宫里。 裴月姝,你可真是好样的。 霍弛大笑出声,落在暗七的耳朵里,就变成少主快要疯了。 “少主息怒,那贺兰狗只是借着受伤住进了宫,与太后并未有什么......”暗七壮起胆子安慰。 小四他们不明白少主为什么这么疯,暗七却是明白,少主对太后的重视程度。 若是少主此时在京,一定会亲自拧下那贺兰狗的脑袋。 “呵。” 之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们就在床上互诉衷肠。 裴月姝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道,贺兰辞不过是用来激他的棋子,他都已经不在了,贺兰辞还能进宫,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暗七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不敢再开口。 可这时,偏有不要命的人冒出来。 少主动怒,周围能跑的人都跑了,也让那挞拉公主找机会摸了进来。 不出暗七所料,那公主还没有说话就被少主一把掐住了脖子,若不是这公主还有用,在少主出手那一刻她就应该死了。 “咳咳......你不能杀我......”挞拉公主拼尽全力去抓他的手。 “说,他在哪里。” 霍弛已经派出了十几批人去挞拉探查,但都没有找出那个人的踪迹。 “你放开我......” 霍弛露出一个极为残忍的笑,“暗七,废了她的武功。” 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离开京城。 无论裴月姝愿不愿意,她都应该只是自己的女人。 挞拉公主瞪大双眼,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她后悔了,与虎谋皮果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松开她,挞拉公主如破布般摔在地上,暗七站起身,这是这公主自找的。 挞拉公主急忙求饶,“只要你们不动我,我什么都说......” 当年正是因为那刺客刺杀皇帝不成,后来查出是崔氏派遣,崔氏这才是崇明帝记恨,联手霍氏一同将其吞并。 霍家当时的掌权人是霍弛的祖父霍祁轩,他不顾崔氏是他们的姻亲,想在动手前就先处置了霍弛母子,以此向崇明帝表示合作的诚意。 幸好崔懿身边有不少忠仆,得知消息后立马护送着她和霍弛离开临西,只是她们没想到这是针对崔氏的一场阴谋。 但即便知道了,崔懿应该也会回崔家和父母兄妹共同面对。 之后的事,霍弛不愿再回忆。 要想洗清崔氏的冤屈,他必须找到那个刺客。 他朝暗七挥手,暗七了然抓着挞拉公主去了地牢。 如果她不说,地牢里有的是东西让她张口。 霍弛站在原地,不断揉捏着手中的佛珠。 他承认裴月姝对他的影响力太大了,可在血海深仇前面,他能如何抉择。 第140章 受伤 挞拉使者离京后,京城慢慢冷了下来。 燕王的动作越发频繁,不仅与挞拉上演了这出戏让裴月姝以为他和挞拉真的闹翻了,还私自联络起陈王和汉王。 当初他们跟着凌王一同造反,凌王死了,他们却是侥幸逃脱。 本以为他们会对裴月姝心存怨恨和不甘,若是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必定会跟着他挥军南下。 没想到那这两个侄子一个比一个不争气,不仅拒绝了燕王的邀请还把燕王意图谋反的事捅到了裴太后那。 燕王没了办法,造反就造反吧,他手里有兵,又有域外的人帮忙,即便做不了整个大晋的皇帝,能将大晋一分为二,他与那幼帝各自为营也不错。 反正无论如何,他是绝不会屈居于女人之下。 可当他们要起兵之际,燕王的一个孙儿却是突然失踪了。 燕王孙儿有好几个,本也上心不到哪去,可偏偏是在这个紧急的关头。 有谋士很快劝阻了计划,认为小王孙的失踪一定是季家人有关,他们怕是也想学霍弛,扶持一个新的幼帝。 燕王勃然大怒,此时才反应过来季氏和他合作的真正原因。 他将季氏派来的人毫无征兆地关押了起来,可无论他怎么审问,这些人就是不承认抓走了小王孙。 一时间,双方的关系变得有些焦灼。 今日宫里来了许多年轻的男子。 鸢尾她们几个跟着裴月姝多年,奉献了最好的年华,之前裴月姝没考虑她们的亲事,是怕季宜灵和向嘉善会对她们下手。 如今一切仇敌已经铲除,她也开始关心起几个侍女的终身大事。 “太后,奴婢不想嫁人,一辈子留在太后和陛下身边也是极好的。”银翘道。 裴月姝露出一个揶揄的笑,“贺铎贺大人这一病生得还真不是时候,也不知道他今日会不会来。” 鸢尾和海棠齐齐看向银翘,都还没怎么问呢,银翘就红了脸颊。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贺铎是禁军统领,日日守在甘露殿,银翘也时常去甘露殿陪伴陛下,一来二去,二人就熟识了。 那贺大人也是个有趣的人,前不久银翘生辰,他特意给裴月姝身边的几个宫女都准备了,但唯独银翘的不一样。 这下谁还不知道他的心思? 银翘脸红得不像话,低着头干脆不说话了。 反正她即便嫁人了,她也要一直跟在太后身边。 裴月姝抓着她们的手,苦口婆心地劝着她们去看看,来的男子都是德才兼备之人,说不定能看上几个顺眼的。 杜嬷嬷年纪大了,裴月姝让她在宫中荣养,她无事可做只觉闲得慌,如今几个丫鬟的终身大事,她必然是要管一管的,说着就把几人拉走。 一出景阳宫,她们遇见了贺兰辞。 杜嬷嬷早就听说贺兰大人至今还未娶妻,后院也干干净净,看他的眼睛都亮了。 “嬷嬷和几位姑娘这是去哪?”贺兰辞对杜嬷嬷拱手,明明是朝廷重臣却没有一点架子,对待长辈极为谦逊。 杜嬷嬷越发满意,她不是迂腐的人,有这样的人陪在太后身边,太后下半辈子也不会孤寂了。 几个丫头脸皮薄,杜嬷嬷隐晦地说了句,就拉着她们走。 贺兰辞了然一笑,又与杜嬷嬷说了几句话就进去见裴月姝。 秋葵眼中的光一寸寸暗淡了下去。 鸢尾她们这一走,裴月姝身边空旷下来,贺兰辞见她在批折子,很是熟练地走到明案前研起了墨。 宫外的人就喜欢捕风捉影,听说很多才貌双全的男子进宫,就认为是太后在挑选男宠。 贺兰辞刚刚也遇见了那些人,就凭他们也配得上太后? “太后为了几个宫女煞费苦心,可宫外却传出了一些流言,怕是四王爷听了会......” 上次做戏时,他已经得知了四王爷手中有一份能要裴月姝命的遗诏。 他本想设计销毁,但被裴月姝阻了,并让他不必插手此事。 贺兰辞十分不解,裴月姝也没有为他解惑。 “听了就听了吧,眼下大晋动荡他不是不知道,为了大晋的安宁和王府的一干老小,他知道该怎么做。” 之前她和贺兰辞关系众说纷纭那次,四王爷也没有拿出遗诏,裴月姝认为他是不敢,也就不再忌讳了。 更何况他即便拿出来也无济于事,诏书是假的,不仅没有用还会要了他的命。 贺兰辞想着四王爷看裴月姝的眼神,心中极为不悦。 本想借此次机会处理了他,没想到裴月姝对他一点都不忌惮,莫非他们二人? 可裴月姝从未与他单独相处过,那四王爷自诩清高也不会偷偷做出那种事来。 说完了这些,他才说起正事。 燕王孙失踪,季氏派遣到燕地的人已经全被燕王抓了起来,他们这招离间计成了。 “季氏该急了。”裴月姝轻笑,她抬手去沾墨,可一滴朱墨溅到了她的裙摆上。 贺兰辞急忙拿出方帕为她擦拭,怕朱墨彻底毁了她的衣服,只是将方帕按在那里,等它吸干那朱墨。 裴月姝微微抬头,眼前是他那张俊雅如玉的脸,鼻间是他身上充斥着暖意的气息。 贺兰辞对上她的目光,他朝她缓缓一笑,“都是微臣研多了墨,弄脏了太后的衣服。” “......无妨。”裴月姝收回目光,拿开那方帕。 贺兰辞识相的直起身子,可下一秒却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直到后面甚至咳出了血。 “你这是怎么了?来人,传太医!”他险些没站稳,裴月姝虚扶了一把。 贺兰辞抓住她的手,脸色有些苍白,“太后别担心,微臣没事。” 都咳出血了怎么可能会没事,金露和杜若闻声而来,尤其是金露,她见裴月姝和贺兰辞举止亲密,眼神很是古怪。 贺兰辞被扶到椅子上,可他的手还握着裴月姝的手,在金露的视线中,裴月姝挣开了,看他的眼神越发怪异。 来的是孙太医,虽说当初他是霍弛的人,但现在还能留在她身边伺候,就说明他已经不是了。 他为贺兰辞诊脉,贺兰辞却缩回了手,嘴上说着没事,可咳的血却是越来越多。 裴月姝猜到了什么,她眼神微动,厉声让他把手伸出来。 贺兰辞嘴角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乖乖伸出了手。 “大人这是受了内伤,心肺俱损,不在床上好好将养着,怎么还出来了。”孙太医吃惊道。 这么大的内劲,一定是武林高手,可贺兰辞是朝廷命官,近些日子还一直在宫里,谁有这个能耐神不知鬼不觉朝他下手呢。 “扶贺兰大人去西厢。” “太后,这会不会影响您的......”金露面露犹豫。 裴月姝看了她一眼,她急忙低下头,和杜若一左一右扶着贺兰辞出去。 等裴月姝忙完了手头的事也去西厢看望。 贺兰辞此时已经晕死过去,孙太医正准备为他行针,“慢着!” 孙太医面露疑惑,可裴月姝却挥推了他,转而传了旁的太医来。 金露送他出去,面带歉意,“都是我口无遮拦,太后怕是要疑心咱们的忠心了。” 他们原本就是霍弛的人,比不得太后身边的几个陪嫁,少主现在又和太后闹成这样,他们还能留下是因为他们识相,早早就奉太后为主。 可金露今日却是犯了忌讳。 孙太医依旧笑呵呵,“我们跟着太后多年,太后不是恶毒之人,大不了就被外放出宫,孙某没什么本事,只会给人看病,到时候金露姑娘可要多关照关照我,相识一场,别让我被外头的大夫欺负了去。” 金露被他的话逗笑了,她原是训练有素的暗探,极少会展露真实感情。 她立马收敛,可落在孙幕眼中,那如昙花一现的笑美极了。 贺兰辞就这样在景阳宫住了下来,就连来探望的贺兰璎都觉得不对劲。 “哥哥,你是不是?” 实在是哥哥看太后的眼神有时过于灼热,可他们不可能的。 娘为哥哥的亲事操碎了心,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该怎么伤心。 “是什么?”贺兰辞脸色依旧很差,可听语气显然心情很好。 贺兰璎摇摇头,贺兰家遭难那几年,哥哥为了护着她和娘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他不过是喜欢上了一个不应该喜欢的女子,她实在无权干涉。 她继续喂贺兰辞喝药,“怎么会受了内伤,是不是宫中有刺客。” “嗯。” 霍弛想杀他是情理之中,他将身边的高手都留在家中保护母亲,妹妹身边也有一个武功高强的丫头。 至于他,他有自保的能力,只要不伤及他的性命,受伤对于他反倒是好事。 贺兰璎吓得不轻,“宫中怎么会有刺客?” “无妨的,景阳宫最是安全,那些刺客无论如何也进不来了。”贺兰辞安慰她。 贺兰璎点头,也不说什么与礼不和的话,哥哥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她喂完了药,裴月姝牵着长极的手来看他。 贺兰辞强撑起一个笑,好让自己的脸色没有那么吓人。 “太后,陛下。” “贺兰叔叔别说话了,好好养病吧。”长极像个小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手背。 他看了裴月姝一眼,又看着长极那张越发像霍弛的脸,温声说了个好字。 长极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都是关切之语,被鸢尾牵走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贺兰璎也行礼离开,不说太后的身份,哥哥与她的确般配得不像话。 “都是微臣无用,战事将起,我却是成了这样,辜负太后的重托了。”他又轻咳了几声。 裴月姝皱眉,原本的计划是贺兰辞带兵北上,他受了重伤自然没办法,但还有周时章在,也不是完全无人可用。 “这不怪你。”贺兰辞能捡回一条命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些日子,你就在景阳宫将养,我会对外说,你被我派去了地方巡视。” “多谢太后。” 裴月姝嘱咐完,正要离开,贺兰辞又叫住了她。 “太后......会不会觉得微臣很没用。” 他垂下头语气轻柔,往常他的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如今却是失落和自卑,看得人没由来心一揪。 霍弛想要他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他甚至躲都躲不了。 而他想要拉下霍弛,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太后会喜欢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不会。” 贺兰辞抬起头,眼中满是希冀。 “每个人都有无力的时候,重要的不是当下,而是谁能笑到最后。” 霍弛卧薪尝胆多年,才打下属于他的荣耀,败在他手上一点都不会显得无用。 等贺兰辞什么时候能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再谈这个吧。 贺兰辞点头,可裴月姝走后,他的笑却是淡了下来,他只有最后这一个月的机会了。 自从上次那件事,周时章就再也没有来景阳宫,家中也很少待了,几乎日日泡在军营里头。 裴月姝十分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段感情。 她将周氏父子召进宫,说明来意,周长风赋闲几个月,终于能带兵他自是欣然同意。 周时章面色如常,跟着父亲跪接懿旨。 他们走后,鸢尾急匆匆进来禀报,“太后不好了,江南出事了。” 裴月姝敛眉,轻声说了句知道了。 此时林霜见落到了霍弛的手里,当年她假死出宫,被裴月姝送到了江南,从此为她打理生意。 外人不知她名字和身份,都尊称她一声林掌铺。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自由,和尊重。 这一切都是裴月姝给予她的,她自然唯她马首是瞻。 “我是不会告诉你们库房的位置。” 她虽和霍弛不熟悉,但经过这几个月的交手,也知他城府极深,手段狠辣。 可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丝毫不怕这阵仗。 霍弛坐在太师椅上,没有他的吩咐,暗七等人都没有动。 “萧玄誉是怎么死的?” 林霜见的心咯噔一跳,他怎么会知道萧玄誉的死有问题,这事分明滴水不漏,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绝对不可能查出来。 霍弛冷笑,“裴月姝没告诉你吗,我们是盟友。” 可既是盟友为何又要抓她,莫非他要以此要挟裴月姝? “倒是忠心,既如此,也没有审问下去的必要了。”他抬了抬手,暗七立马上前。 林霜见害怕地后退,前些日子她收到了太后传来的密信,那时她还不知道太后为何会那样说,现在却是全知道了。 “霍少主!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你确定要为了怄气,平白放过季氏一族吗?” 第141章 亚父要回来了 暗七停下脚步,扭头等待少主的指示。 林霜见是太后手下的人,和贺兰狗一样,私心里,暗七还是觉得不应该对他们下手,否则少主与太后只会越走越远。 霍弛冷嗤一声,而后竟是低低的笑个不停,微微上扬的唇角,睨斜着,就像是睥睨他脚下匍匐求生的世间众人,那么的不屑,那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林霜见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尊煞神。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 林霜见诚实地摇头,她现在还摸不准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不过看情况她这条小命应该是苟住了。 她算是看明白,这些大家族出来培养出来的子女一个赛一个恐怖,当初她竟然觉得萧玄誉能够护着她,甚至想与皇帝一生一世一双人,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霍弛转动手中的佛珠,目光飘远。 裴月姝竟连这个都算计进去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和太后因利而散,倒戈相向,当然也包括季氏。 所以季氏这才肆无忌惮地怂恿燕王造反,还不惜将域外的几个部族也牵扯了进来。 加上他们季氏,的确有一战之力。 届时若是裴月姝赢了,他们还是可以隐身幕后继续筹谋。 若是燕王赢了,他们只需除去他和世子,再拥立小王孙,这样史书工笔也不可能骂到他们身上,毕竟造反的人已经死了。 眼下大战在即,汝南的兵力都去燕地支援,那么现在的汝南留了多少人呢。 挞拉公主的出现估计也不是意外,那件事都过去快二十年,整整二十年都没有那个刺客的消息,现在却突然出现,想来不过是为了调开他的视线。 好计谋,几乎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他承认,裴月姝这一年的种种行为让他产生了危机感,觉得她要挣脱自己的手心。 他绝不会允许,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去折断她的羽翼。 可上次的事委实让他失望。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有了孩子,她却还能对自己如此绝情。 为了发泄不满,他动起了真格,对她名下的商行下手,想逼她就范。 结果落在她眼里,却只轻飘飘传来几个字。 让他别怄气。 霍弛的心口一股名为自尊的火越烧越烈,他跟她玩真的,可她却觉得他是在闹脾气。 “少主?”暗七大着胆子叫唤了一声。 他不明白少主怎么就突然笑了,还笑得这般人畜无害,甚至细品还能感觉到一丝甜蜜? 去他妈的甜蜜!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少主身上。 他不说话,暗七也只得继续动手,林霜见一颗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选择出卖裴月姝。 裴月姝救了她的命,给了她自由和尊严,眼下被霍弛捉住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 “放了她。” 林霜见瘫在地上,方才那剑差一点就抹了她的脖子。 霍弛起身离开,跟着他的人也尽数撤出商行,没有动里面一个人一件东西,就好像他们从未来过。 有人跑过来将林霜见扶起,“林掌铺,您没事吧?” 林霜见摇头,恍若初醒,“......快些拿纸笔来,我要给东家写信。” 如今的慈宁宫,算得上是真正的冷宫。 外面被禁军牢牢围住,里面只有季宜灵和芙蕖两个人。 裴月姝来时,季宜灵正坐在廊下发呆,芙蕖取来一件披风,见她来急忙跪下行礼。 季宜灵背对着她,消瘦的身形连衣服都撑不起来,闻言她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托明慈太后的福,汝阳要变天了。” 季宜灵双手紧握成拳,可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她当然希望季氏能赢,这样她还能做她尊贵的太后,而不是落到裴月姝手里受尽凌辱。 可她又为了伏桐,一而再再而三地泄露季氏的机密。 真是不知该怪谁了。 鸢尾搬来椅子扶裴月姝坐下,秋风萧瑟,慈宁宫的地上铺满了落叶,显得越发寂寥。 “太后可认识一个叫石暮致的人?” “不认识。” 鸢尾打开一张画卷,拿给季宜灵过目。 季宜灵瞥了一眼,还是那三个字。 裴月姝并不气馁,二十年前的刺客突然出现,也许和季氏会有什么关系,可那时季宜灵还小,她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其实她来这也是想和她说说话。 “易峥要死了。” 季宜灵猛地回头看她,皮包骨的脸上那双眼睛愈发大,显得有几分可怖。 “他不吃不喝有几日了,我也没有救他的理由。” “让我去见他!”季宜灵朝她扑过来,但被太监拦住,跌倒在地。 “......让我去见他。”季宜灵红着眼极为艰难的说出这几个字。 裴月姝勾唇一笑,“我已经没有什么想从你身上知道的,为何要帮你?” 季宜灵泄了气,身体越发瘫软,但盯着她的目光却是极为凶狠。 “太后想想还能为大晋的江山做些什么吧,不然你等得了,易峥可等不了。” 季宜灵眨眼,大颗的眼泪掉了下来。 “你放他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之前我告诉你的那些,我爹或许都已经更改,但这件事,他并不知道我知道。” 裴月姝带着笑离开了这里。 鸢尾忍不住道,“这季太后当时抛弃易峥的时候可没有半分留情,怎么现在却装作一副深情的样子?” 风有些大,裴月姝微微眯眼,“不过是发现,这世上那么多人,唯一爱她的只有易峥一人罢了,她还指望着易峥会救她出去,呵......” 痴人说梦。 得了太后旨意,汪琼亲自去盯着易峥,生怕他真给自己弄死了。 又是灌水又是塞食物,易峥一心求死,场面弄得很难看。 “呵,你以为死就等于解脱吗?” “为了一个女人,连一同征战的兄弟都能抛弃,易将军,你的罪还没赎完呢。” 易峥剧烈咳嗽,但好歹是喂进了东西。 汪琼又细数了在宫里这些年季宜灵做的那些好事,省得他以为他的大小姐一直在宫中委曲求全。 这些话,易峥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上次若不是太后开恩,你的那些弟兄都逃不过株连九族的下场,如今太后连你也放过了,你该感恩戴德。” 汪琼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只让人接着塞吃食。 好在易峥配合了很多,半个月后,他的身体基本恢复。 季宜灵提出要亲眼看他离开京城,裴月姝允了,带着她来到城外。 贺铎带着禁军警惕的注意周围,季宜灵被两个懂武的宫女扶着,她一有什么动静,那两人就会把她抓得更牢。 几次下来,季宜灵已经面如死灰。 她知道她不可能逃得掉了。 易峥被汪琼押出来,他手上和脚上都带着镣铐,前面更是停着一辆囚车。 “裴月姝!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季宜灵怒目而视。 “大胆,竟敢对太后不敬!”那两人直接就摁着季宜灵跪下。 受辱是一回事,更让季宜灵心痛的是,伏桐对此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易峥早就死了,现在眼前这个不过是犯了事要被押解前往域外的犯人。 “你有时间怨我,不如多和他说几句话,这或许是你们的最后一面了。” 季宜灵双眼通红,她狠狠剜了裴月姝一眼便看向易峥,“伏桐......” 易峥垂着头,自从他被挪到宫中,就再也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 “伏桐!” 季宜灵厉声嘶吼。 可还是一样,易峥宛如一个只剩下躯壳的死人。 裴月姝没了耐心,“押他走。” “不要!伏桐!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我命令你跟我说话!” “伏桐!” 无论她如何发了疯的哭喊,易峥沉默着上了囚车,没过一会,那囚车只剩下一个黑点。 季宜灵喊得精疲力尽,姣好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为什么这么对我......分明他是最爱我的人。”她喃喃自语。 裴月姝干脆好人做到底,“都这么久了,你就不问问明夏和琼芳嬷嬷去了哪?” 明夏!当初她和伏桐的事明夏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还亲眼目睹了伏桐被人活活打死。 她狼狈的笑,“你好狠。” 她以为当年她抛弃伏桐的真相,伏桐还不知晓,原来裴月姝早就让明夏完完全全告诉了他。 怪不得他如此。 哈哈哈哈......好几个月了,她一直心存希冀,原来都是她的异想天开罢了。 “回宫。” 裴月姝一眼都不愿多施舍给她,转身进了轿撵。 季宜灵贪生怕死,她不敢不把那件事告诉她。 转眼入冬了,随着今年的第一场雪落下,燕地告捷的消息也传回了京城。 周家父子斩杀燕地十几位将领,招降七万兵马,生擒了燕王和世子。 如今燕王一脉已经被押送进京。 不过还没完。 “母后,亚父怎么还不回来呀,他分明在信中和儿臣说会赶在年节之前回来,还说要陪儿臣打雪仗。” 长极长高了许多,裴月姝已经抱不动他了。 刚散了早朝,她牵着他的手走在亢长的宫道上,扫雪的宫人立即朝两侧避让。 长极强忍着想去踩雪的心思,见母后不说话继续仰着小脸问,“母后,亚父什么时候回来呀?” 裴月姝嘴角扬着笑意,若不是长极和她说,她根本无法想象霍弛那样的人会陪着孩子打雪仗。 “快了。” 根据季宜灵交代的,霍弛在汝阳季府的一间密室里找出了季家谋逆的铁证,为他这番先斩后奏率兵攻打汝阳添上了最后一笔。 虽然有些本末倒置,但谁让季氏真的做出那些事情了呢。 今日的早朝那叫个热闹非凡。 众臣本以为霍弛此番起兵是他的私心,想一举将汝阳季氏吞并干净,即便他交出了季氏谋逆的罪证,就光是圈养私兵这一条他也难逃众口铄金。 谁料霍弛转手就把从季氏抄出来的家产一股脑送进了国库,看他递给太后公文中谦逊关怀的嘴脸,要不是季氏还有些残存的势力没有清剿干净,他怕是连兵符都要上交。 好一出大戏,原来这两人根本就没有闹翻。 既然早有太后的首肯,他这起兵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 可往后就说不准了,三大豪族如今只剩一家,还出了个这般妖孽的家主,皇家不防着点可能吗? “贺兰叔叔,天气冷你怎么出来了?” 到了上书房,即便里面温暖如春,贺兰辞身上也披着一件锦白色的大氅,他的伤是养好了,可体质却大不如从前。 长极走上前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手上的温度才松开。 贺兰辞这才有功夫行礼,“微臣拜见太后,陛下。” “大人该多顾着自己的身体。”裴月姝微微皱眉。 “无妨的,出来走动走动身上也更暖和些。” 裴月姝拗不过他也随他去了,长极留下念书,她回了景阳宫。 “贺兰叔叔,亚父要回来了。”长极笑眯眯道。 贺兰辞正握着他的小手带他练字,闻言表情一僵。 “那真是个好消息,霍大人这一走就是半年,陛下进步飞速,等他回来必定能给他一个惊喜。” 想起在书房里极为严厉的亚父,长极那股子高兴突然就淡了一些。 “正好微臣的病也养好了,是时候该搬出宫去,冬日严寒,微臣的身子恐怕撑不住经常进宫,有霍大人回来,微臣也放心了。” “贺兰叔叔要回去?”长极不小心写错了笔画,他仰头看他。 “微臣的家在宫外,自然要回去。” 可这样他就不能经常见到贺兰叔叔了,要是贺兰叔叔继续留在宫中教他读书,亚父陪着他玩和教他骑射就好了。 长极转了几圈眼珠子。 因为打了胜仗,今年的年节过得格外热闹。 宫宴散去,周时章说要带长极到宫墙上放烟花。 自从从燕地回来,周时章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性子,豪爽健谈。 他是此次平复燕地的大功臣,不少臣子都给他灌酒,但都被他三言两语退却掉了,原来是为了要带陛下去玩。 “去吧。”裴月姝欣然同意,看着周时章的目光极为坦荡。 在燕地目睹了民生疾苦,以及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就知,这世上还有很多比情爱更重要的事情。 周时章能想开她很是欣慰,人总是要为自己而活的。 她起身回宫,等甘露殿传回消息,说陛下已经回去安寝,她方也洗漱准备睡下。 却不知此时有人强行让守城的将领打开了城门,一路疾驰直奔宫中。 第142章 羞辱 寝殿放着几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外面是寒冷呼啸,里面温暖如春。 裴月姝沐浴完,鸢尾帮她擦干净身体,丝绸做的薄衫半裹着身体,行动间勾勒出完美的曲线,更显身姿绰约,肌肤如凝脂,一头乌黑如烟的长发散下,散发出淡淡的香气。 她正要睡下,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 一阵寒风猛地灌进来,她拉紧了锦被。 鸢尾和金露见那人面无表情地往里走,一时都失了言语,用眼神询问过裴月姝后,方才离开合上门。 霍弛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他冒着风雪一路疾驰,带着一身寒气,可也不及脸色。 “看来臣回来得不巧,打搅太后就寝了。”他立在床榻前阴阳怪气地开口。 汝阳的探子传回来了消息,裴月姝还以为他赶不上这个年,没有一点准备他就出现在眼前。 她起身下床,让人再送些热水进来。 霍弛身上和头发上沾染的雪融化,浑身都湿漉漉的。 “把湿衣服换了吧,这么冷的天当心着了风寒。” 霍弛万万没想到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她让贺兰辞在宫里住了半年,甚至还在景阳宫住了半个月,她竟丝毫不和自己解释什么吗? 之前霍弛常在景阳宫过夜,她这里也放了几件他的寝衣,她取出来递给他。 霍弛沉默着接过,冰冷的手指触到她的肌肤,他扫了一眼她的胸口,立即将视线撇开。 他冷笑了一声,将寝衣丢开,谁说他要在这里过夜?她真的觉得自己被她捏在手掌心里了吗? “让人把长极抱来。” 他急着赶回来完全是为了长极。 裴月姝不恼,也懒得去捡那寝衣,她坐回床榻上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太晚了,长极已经睡了,而且这么冷的天,他这么小怕是会着风寒,明日再见吧。” 言下之意就是,他既不想留就可以走了。 霍弛的脸色愈发吓人,他抓着她的腕子不许她躺下,“难道你想我亲自去甘露殿看他?” 他的手太冷了,裴月姝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裴月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又起身去外面传话。 不多时,热水被抬了进来,可霍弛却好像和她杠上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好像要她求着才愿意去沐浴。 忙碌了一日,裴月姝实在困倦极了,出声说了一句,“大人现在去沐浴还来得及,别一会冷着长极。” 霍弛一眼都不看她,坐在椅子上喝起了茶水。 裴月姝觉得好笑,捡起那寝衣去了内室,霍弛这才不情不愿地跟进来。 她弯着腰在探浴桶中水的温度,霍弛看着那玲珑有致的背影,眼神又幽暗了几分。 她回头看他,“可要叫个人进来伺候?” “不必。” 裴月姝正要出去,但又被霍弛抓住了手腕,将她禁锢在浴桶和他之间。 寝衣被他衣服上的水沾湿,贴在身体上,比什么都不穿还要诱惑。 “臣要太后伺候。”霍弛声音低沉,带着一股不容人抵抗的阴森。 裴月姝看着他的脸,因为一路风雪的侵染,他的双颊有些干裂泛红,嘴唇亦泛起了乌青。 她抬手去解他的衣服,好在内室温暖,她并没有被冷着。 霍弛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她,秾丽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喜色,“看来太后不希望臣回来。” “怎么会,大人走了快半年,陛下每日都盼着你回来。”裴月姝眼皮子都没抬,解下他的腰封。 “臣问的是太后。” “大人打下了汝阳,清除了季氏,我自然欢迎大人回来。” “呵。”霍弛觉得自己真是贱极了。 他掐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带着寒气和怒气,激烈地翻搅。 他的唇不似她的柔软,起了一层皮显得有些锋利,没吻多久,两人都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就是不知道是谁的。 他松开她,脸色的怒气丝毫不减,“太后再回答一遍。” 裴月姝眼中染上了些许笑意,伸手轻抚他被冻伤的脸颊,“先沐浴,别真着了风寒。” 霍弛这才作罢松开了她的手,抬脚进了浴桶。 他闭着眼享受这久违的温暖。 裴月姝身前的衣服都被沾湿了,粘在身上很是不舒服,尤其是她嫌脏。 她干脆将头发盘了起来,也脱了衣服,一同进了浴桶。 水面上升,一具温热柔软的身子贴了进来,本就如凝脂的肌肤遇到水更是柔滑得不像话。 霍弛轻抬下巴,放在桶壁的双手收紧,强忍下涌向后腰的阵阵战栗。 再然后,那双藕臂攀上了他的脖颈,更加柔软的东西紧紧贴住了他,可即便如此霍弛还是没有睁眼。 裴月姝将他湿漉漉的头发散下,用手捧起热水为他清洗。 霍弛冰冷的身体立马灼热了起来,呼吸也越发沉重。 清洗完,裴月姝的手探过他肌肉紧绷的肩膀,那里多出了一道粉色的伤疤。 “怎么受了伤?” 霍弛睁开眼睛,里面的冷色同样融化,更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色彩。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脸。 裴月姝又在他身上找了找,没发现其余的伤口,调笑道,“这世上竟还有人能伤得了你?” 呵。 霍弛抬起她的脸,伤他最深的不就是她吗。 “太后是不是觉得一场鱼水之欢就能让我原谅你?” “原谅?”裴月姝浅笑,没再说什么,只是整个人都伏在他的怀里,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大人清剿了季氏,其中能为霍氏带来多少利益不需要哀家多说,都满盘皆赢了谈何原谅。” 霍弛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热水也跟着溅出去立刻不少。 裴月姝后背被撞了一下,有些疼。 她干脆顺势从浴桶中起来,也不管身上未着寸缕取了巾子将自己裹住,一眼都没看他,就出了内室。 独留霍弛在浴桶中无能狂怒。 等他再出来时,裴月姝已经在床上睡着了。 都过了小半个时辰,也不见长极被送过来,霍弛知道又被她骗了,但是什么都没说。 他浑身都冒着热气,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死死地盯着床上隆起的身影,就像是饿到极致的野兽盯紧了猎物。 “啪”的一声,帕子被丢在地上,霍弛将床前的幔帐尽数扯下,光裸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她。 裴月姝已然睡着,身上压下来一具重物,她可以感受到身上的坚硬,她本能张开了口,霍弛吻了下去长驱直入,很快就将她吻醒。 她看了他一会,伸手回拥住了他,仿佛有一种默契在两人之中悄然生成。 霍弛本想让她疼,报复这半年来他辗转难眠的痛苦滋味, 他咬住那纤细的颈子,像做梦梦见的那样,只要一口下去,她就会记得这疼,再也不敢背叛他玩弄他。 可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却是不忍用丝毫力气。 他的双眸深沉,像是摄人心魄的黑海,映着流动的暗光。 “看来贺兰大人这几天晚上还是没有将太后喂饱,他这般不中用,怪不得太后还会想着我。” 裴月姝脸上泛着动情的粉色,艳丽至极。 她睁开眼睛,眸子犹如被水浸染,流转间滑动着森冷的光芒。 霍弛分明知道她和贺兰辞之间什么都没有,否则他早该杀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容忍他留在她身边。 可偏偏他硬是要说出这样充满羞辱意味的话。 看来是吃的教训还不够。 她轻抚他的脸,分明两人宛如藤蔓般紧紧纠缠,可互相之间说出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让人心冷。 “大人既然知道还爬上我的床,可见饥渴。” 霍弛胸口剧烈起伏,眸色翻涌,似乎有什么野兽要脱笼而出。 他不过只想要一句解释,一句她心里只有他。 可都被她此时眼中的讥讽冲散。 他直起身子,不由自嘲一笑,“裴月姝,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裴月姝拉起被他扯乱的寝衣,也跟着一笑。 当时挞拉公主那件事,事关崔氏当年的灭门惨案,她不觉得自己有做错,哪怕有错,也与当时他让她留在萧玄誉身边互相抵消了。 而他却突然离开京城,又对她名下的商行毫不留情地动手,若不是有更大的利益出现,他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林霜见她们? 现在又来问这样的话,真是好笑极了。 既要她的真心,又要打压她的一切,想拔除她的羽翼囚进牢笼,凭什么? 他以为将季氏的家产尽数送来就能抵消了? 或许比起情人,他们更加适合做对手,这样可以尽情比个高低,而不是在感情中相互僵着,相互伤害。 可偏偏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长极。 裴月姝软了一些态度,并没有把话说的太绝。 “你是长极的父亲,这一点不会更改。” “哈,太后的话说得是越来越漂亮了。”霍弛心口疼得厉害,连带着头脑也隐隐发胀。 “很晚了,大人若是不想留,就出宫去吧。” “当然要留,贺兰大人不让太后满意,臣总要满足太后的。” 裴月姝看他的目光越发冷。 他丝毫不顾眼中甚至跳动某种疯狂,他在她脸上亲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撕她的寝衣。 他的确是卑劣不堪,只想永永远远独占她,最好一辈子都下不了床。 “启禀太后,陛下来了!” 霍弛动作停下,裴月姝下意识看向门口,只看到了层层幔帐。 她压根没让人去接长极过来,想来是有人告诉长极霍弛回来的消息,长极这才来景阳宫见他。 可这样一来,岂不是告诉众人,霍弛在她的宫里。 霍弛就是再生气,也无法当着儿子的面做这样的事。 他起身穿衣,裴月姝坐起来,担心长极受凉,急忙去打开了门。 长极小脸被冻得红扑扑,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娘,我听说亚父回来了,他人呢?出宫了吗?” “没有,他在里面,娘去处理点事情,你和亚父说会话。” 长极乖巧地点头。 裴月姝披着一件貂裘,跟着长极来的是路公公和金桔,但外面还有抬轿的太监们。 “陛下为何突然来景阳宫?” 路公公和金桔互看了一眼,脸色都有些茫然。 “启禀太后,陛下原本都要睡下了,突然说想太后了,就叫奴才们准备轿撵,奴才们实在是拗不过陛下。” 裴月姝皱眉,他们二人的表情不像演的,看来他们不知道霍弛在她这的事,那究竟是谁告诉了长极。 “你们回甘露殿,查一查方才是谁在长极身边伺候。” 两人都意识到了不对,齐齐称是,裴月姝又让鸢尾也去甘露殿,鸢尾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立即前往。 裴月姝觉得不对,若是那人知道她和霍弛关系匪浅,何必要告诉长极,直接外传就是了。 不过等抓到了人,就什么都清楚了。 裴月姝进去的时候,霍弛正抱着长极和他说话,脸上的笑容不见一丝阴郁,有的只是满满的慈父之心。 可长极下一句话确实让他脸色有些许僵硬。 “亚父怎么穿着寝衣?哦,长极知道了,一定是母后心疼亚父一路赶回来,让亚父在宫里住下。” 霍弛用手捂着他微凉的小脸蛋,“陛下真是越发聪慧了,看来亚父走的这些日子,陛下没有懈怠课业。” 被向来严厉的亚父夸奖,长极很是高兴,“都是贺兰叔叔教得好,贺兰叔叔可厉害了,他还教长极练字,长极现在写得可好了。” 霍弛脸色倏地黑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裴月姝和贺兰辞之间没有什么,即便有也是贺兰辞的一厢情愿。 贺兰辞能住进景阳宫也都是他一手促成,霍弛不后悔对他动手,只后悔没有早些杀了他。 省得他不仅对裴月姝献殷勤,连他的儿子都不放过。 “好啊,明日亚父再看长极写字,现在已经很晚了,长极该睡觉了。” 长极点头,见裴月姝进来,立马从亚父身上下来,抱着她撒娇,“娘亲~长极今晚想在景阳宫睡。” “好。”裴月姝牵着他的手去换衣服。 等母子二人再出来时,霍弛已经不在了。 裴月姝哄着长极睡觉,很快长极就睡熟,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裴月姝没有理会,继续轻拍着长极的后背。 在外头吹了一会冷风,霍弛也冷静了下来,他从背后抱住她,压低声音。 “我错了,方才我不该说那样的气话......” 第143章 风寒 霍弛少见的低了头,裴月姝不知该说什么,反正有长极在这,也不怕他继续做方才的事。 “我只是生气,为何不和我解释?我是男人,会吃醋,会嫉妒,难道这也有错吗?”他在她耳边咬着牙道。 裴月姝动作一顿,怕他越发激动吵醒长极,干脆翻身下床,她打开殿门,寒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四散。 霍弛跟着出去,他想抱住她为她取暖,但她走得太快,将他抛在了后面,就连伸出的手也被她无视了个彻底。 她去了偏殿,那里久不住人,冷得很。 霍弛搂着她的腰强行把她拉至床榻,他将她压在身下,火气又重新涌了上来,他目光犀利,“说话。” 裴月姝却闭上眼睛,“明日吧,我累了。” 他们二人都是刚烈的性子,过刚易折,只有互相冷静方才能真的把话说开。 霍弛双唇紧抿,抓着锦被的手指咯吱作响。 可最终他只是拉起被子盖上,他紧紧抱着她,炽热的体温很快就冲散了裴月姝身上的寒意。 霍弛在她唇上亲吻,似羽毛般一次又一次地滑过,无声地述说着他对她的思念。 裴月姝轻轻动了动手指,随他去了。 两人都很疲惫,相拥入眠,可到了后半夜,裴月姝被热醒,仿佛周身围着好几个汤婆子。 霍弛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还浮起了一层薄汗。 她又叫又推,他也不见醒,她只好去叫人找孙幕。 可霍弛紧紧抓着她的手,无论她如何挣扎都脱不开。 外面太冷,裴月姝没让人守夜,她喊了几声,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见。 “霍弛,松手......” 她摸了摸他滚烫的额头,又去掰他的手指。 霍弛睁开眼睛,非但没松开,还将她整个人重新抱回怀里。 “我是不会松手的。” 他的声音太轻,加上裴月姝只顾着挣扎,没有听清楚。 好在有霍弛身边的暗卫守在外面,暗四听见动静壮起胆子敲门。 少主和小七他们顶着风雪一路疾驰回京,跑死了不知道多少匹马,要不是一行人武功高强,也经不住这样折腾。 小七他们都回去修整了,但少主却是跟着了魔般直往宫里来。 经历了这半年来少主的各种狂怒,暗四愈发不敢冒犯这位太后,所以并没有直接进去。 “霍弛发烧了,你去太医院找孙幕或是一个叫陆英的医女。” “是。” 不出半个时辰,孙幕被拎到了景阳宫。 霍弛身体素质强悍,已经恢复了一点神志。 裴月姝披着貂裘坐在床沿,打湿了帕子给他擦脸降温。 霍弛半阖着双眼,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凌厉,手指无力地扣住她的衣角。 等孙幕进来,裴月姝拿起他的手递给他。 这么冷的天赶路,不着风寒才怪,孙幕早有预料,诊完脉就下去煎药。 此番举动惊醒了景阳宫不少人,海棠披起衣服过来查看,被床榻上的霍弛吓了一跳。 “太后......” “莫要声张,对外就说我病了。” “是。”海棠关上门,去厨房帮着孙幕煎药。 冒着腾腾热气的药盏被送进来,裴月姝伸手接过,见霍弛这个样子,很是细心地放在嘴边吹凉,一勺一勺喂他喝下。 霍弛目光微闪,觉得这场病无比值了。 “咳咳......”几滴苦涩的药汁从他嘴角流出,裴月姝立马放下药盏,又是给他顺气又是拿帕子给他擦嘴。 “何必赶着回来,自己的身体都全然不顾了吗?” 霍弛趁势将手搭在她的腰上,仗着他现在是病人,伏在她肩上是又啃又咬,灼热的气息立即熏红了她纤细的颈脖。 裴月姝想推开他,但看在他病了的份上还是忍住了。 “别闹了,把药喝完了早些歇息。” “我不喝......” “为何?” “不好喝。” “霍弛,你不是三岁小儿,长极三岁的时候都不怕喝药了。”裴月姝没了耐心。 霍弛非但不撒手,反而还仗着恢复了些力气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脖颈上吮出一个红印,“不喝,倒了吧。” “你......” 裴月姝无语至极,去掰他的手,但被反手抓住,就听他幽幽道,“一直病着也好,这样你就会关心我、爱护我......” 裴月姝盯着他,这样自怨自艾宛如怨妇的话,若换做以前的霍弛,绝不可能从他口中蹦出来。 “太医!” “叫太医做什么?”霍弛轻轻蹭着她的脸。 “给少主看脑子。” 霍弛脸上的表情僵住,默默端起药盏将剩余的药汁一饮而尽。 孙幕急匆匆进来,还没说什么,就被霍弛一个眼神劝退。 烧成这样,少主还有如此吓人的气势,可见只是小问题,孙幕很是心大的回去歇息了。 眼瞧着就快要天亮,裴月姝被折腾得没了困意,想去看看长极,但被霍弛抓住了手。 “别走......” 略显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出脆弱二字,裴月姝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外头听着的暗四也好不到哪去。 手腕被他抓住,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霍弛如愿抱了个满怀,担心会将风寒传染给她,他也不说话了,闭上眼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安宁。 他算是摸清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回想之前的所作所为,霍弛觉得自己蠢透了,尤其是对贺兰辞下手这件事。 他要么就将他弄死,要么就不动手,偏偏让他受了伤,裴月姝怕他会继续对贺兰辞下杀手,将贺兰辞留在景阳宫住下也是情理之中。 这下也不用裴月姝解释,他已然全想通了。 早朝,裴月姝称病没有去,长极十分懂事地端坐在龙椅上,即便没有娘亲在身后,他也丝毫不怯场。 小小年纪他就已经认全了底下三品以上的官员,有官员启奏,他也会有模有样地回答。 散了朝,贺兰辞在承天门站了许久。 霍弛回来,他便没有任何理由进宫了。 长极担心娘亲,可学业不可荒废,等午时散了学,他立马去了景阳宫,可娘亲好好的,亚父却是躺在床上。 “亚父怎么也生病了?亚父都这么大了还要人喂药吗?长极都能自己喝药了。” 裴月姝忍住笑意,霍弛黑着脸接过她手中的药盏一饮而尽。 鸢尾走进来,在她耳边轻语,昨晚将霍弛进宫的消息透露给长极的人抓到了。 她沉默着退出,将偏殿留给他们父子。 “可审问出什么了?” “是......是贺兰大人。” 裴月姝眯了眯眼,贺兰辞绝顶聪明,自然是猜到了霍弛回来不会轻易放过她,所以才会让长极过来搅局。 他怕是已经看出来了长极是霍弛的孩子。 而昨夜,他也确实是帮到了自己,可裴月姝决不允许有人算计她的孩子。 “把甘露殿上下的人再仔仔细细查一遍,一个探子都不许留,包括霍家的。” “是。” 到了夜里,霍弛的风寒已经好全了,可他却是装脆弱装上了瘾。 屋内,烛光摇曳,霍弛斜倚在柔软的靠枕上,面色苍白中带着几分刻意,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不为人知的光芒,仿佛正酝酿着一场无声的风暴。 他轻咳几声,声音虽细若游丝,却恰好能引起旁人的注意与关切。 只是他从偏殿追到寝殿的行为早已暴露了他的意图。 裴月姝头都没有抬,继续批着折子。 “咳咳!”他咳得更加大声。 裴月姝烦不胜烦,瞥了他一眼,“可要找太医?” 霍弛装不下去了,他走到她身边,脸色恢复如常,“你昨晚说过的话就忘了?” 裴月姝自然记得,可她又没完没了地看起了折子,霍弛忍无可忍将那些扫翻在地,将她抱向了床榻。 裴月姝目光幽深,本以为他又要发什么疯,可他却是将他拇指上戴的玉扳指放到了她的手心。 这玉扳指她记得,长极小时候还吃过,后来她还给了他。 “这是霍氏家主的信物,有了它可以号令霍氏名下所有商行。” 言下之意就是,他将这个给了她,她也别再计较他对她名下商行动手的事。 “不必了。”如此大的诱惑在手,裴月姝却是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还给了他。 她又不傻,霍弛是霍氏的无冕之王,他有没有这枚玉扳指都不会影响他的威信,这东西到了她手上也不过是一件死物。 霍弛皱眉,搂着她的腰往下压,“那你想要什么?” 那件事是他做得不对,他补偿就是了。 “别杀贺兰辞。” 她还没找到比他更聪明更好用的属下,而且霍弛也已经报复过了。 即便霍弛装得再好,提起贺兰辞他的眼神还是产生了细微的变化,不过触及她眼底的不容拒绝,还是撇开脸默认下来。 不杀就不杀,半年了,贺兰辞也没能在她手上讨到什么好处,难道他霍弛还会怕他? 那熟悉的馨香钻进鼻腔和全身的毛孔,霍弛素了大半年,如今她就在怀里自然是怎么样都忍耐不住,他的手在她腰间不老实的游走起来。 但被裴月姝无情拍开,昨晚熬了那么久,白日里又忙着伺候祖宗,她的眼底都泛起了一抹青色。 霍弛吻了吻她的眼睛,将她平放在床上,便自顾自脱起了衣服,一本正经道,“你睡吧,一会我会弄干净。” 裴月姝被气笑了,侧过身不愿理他。 霍弛脸上漾着丝丝笑意,只要能和以前一样,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单薄寝衣下肌肤细滑如水,霍弛一路轻抚到她的后颈,感受着她身体的轻颤,心中的欲望就像是一个裂开的大口子,再也收不住。 他微凉的唇顺着耳垂沿途亲上她的脸,灼热的气息顷刻间席卷。 呼吸相缠间,她也没有了丝毫的睡意,微微弓着身体,手抓紧了身下的被褥。 他在她敏感的腰间画圈,低沉的声音简直要人的命。 “喜欢这样吗?” 裴月姝虽是闭着眼,但那纤长的睫毛却是颤个不停。 霍弛在她耳边轻笑,“叫一声霍哥哥,我就不闹你了......” “半年不见,三郎的脸皮是越发厚了。” “有么?”他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 裴月姝没有客气捏了一下,还没说有,就被他翻了过来,铺天盖地的吻也落了下来,或轻或重,或吮或咬。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势霸道,裴月姝既沉溺于此也害怕地想要逃离。 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不适,他一反常态地放轻了动作,滚烫细碎的吻,溅落在战栗的雪肌上,裴月姝舒适得快要睡着了。 “霍弛......” 她无意识喊着他的名字,霍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我在。” 她伸手勾着他的脖颈,将他的头压了下来,鼻尖抵着鼻尖,又迷迷糊糊地不知说了句什么,头一歪,竟是睡了过去。 霍弛紧紧地拥着她,即便忍得浑身都疼得厉害也没舍得弄醒她,或许他想要的也只是这么简单。 不知过了多久,裴月姝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手中不知握着什么滚烫的厉害,让人联想到沉寂多年的火山在一夕猛烈爆发。 等她清醒了几分费力睁开眼时,霍弛已经换好了寝衣,还拿帕子再给她擦手。 她无暇思考什么,又阖上了眼,“......快睡吧。” “嗯。”他的声线更低了,看着她的目光柔情四溢。 翌日,裴月姝神清气爽地起身,霍弛却是赖在床上,一个劲地拿眼睛看她。 裴月姝瞟到镜中自己那充满斑驳红痕的颈子,扭头瞪了他一眼。 霍弛反而笑得越发肆意。 他在景阳宫一连赖了半个月,眼瞧季氏族人都被押送进京,他这个大功臣却还没出现,不说旁人,霍炀一直都很好奇三哥去了哪。 总不能是和三嫂久别重逢,将正事和他们这些亲人都抛之脑后吧。 时隔好些日子,贺兰辞才找到机会前往景阳宫面见太后,不出所料,他看见了霍弛。 霍弛一点都不避讳着他,堂而皇之地走出来,端起裴月姝喝过的热茶抿了一口。 “好香,里面除了茶叶还加了什么?” 这段日子,霍弛的脾气明显收敛,裴月姝自然也得有所表示,她正张口,贺兰辞却抢先说道。 “微臣闻到了一股梅花的清甜,想来是煮茶的水费了一番心思,微臣记得,今年冬日第一场雪落下时,太后带着陛下到梅园采雪。” 霍弛冷哼,自知这里面也有贺兰辞的手笔,没有了品茶的心思,“贺兰大人真是好记性。” 第144章 送明慈太后上路 “霍大人谬赞了,比起大人在汝阳征讨叛贼,臣这种不过是雕虫小技。”贺兰辞恭维道。 霍弛冷嗤一声,坐在裴月姝身边,靠得要多近有多近。 贺兰辞脸色微微沉下,“启禀太后,微臣有要事禀报。” 他的目光扫过霍弛,明显是希望裴月姝将他叫走。 “你说吧。” 霍弛得意的看了他一眼,堂堂霍氏少主没想到也会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贺兰辞当他不存在,“上次周将军征讨燕地,挞拉王派出精兵支援,死伤无数,他的几个儿子也尽数被铲除,如今挞拉王投降送出大量金银以示效忠,希望太后能送还他唯一的后嗣挞拉公主。” 这就有意思了,依照裴月姝的旨意,对待那几个域外部族,周长风采取的是怀柔政策。 他不可能对挞拉的王子都下杀手,即便抓到了也会将他们押送进京和挞拉王谈条件。 可偏偏那么多个王子都死了,两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霍弛。 这事还真和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裴月姝柔声问道,“当初挞拉公主离开京城,听说去了临西,霍大人可曾见过她?” 霍弛把玩着她的手指,目光深情,“见过,她对臣纠缠不休,臣将她赶走了。” 两人都知道这是他骗人的鬼话。 挞拉公主身负秘密,霍弛怎么可能会将她放走。 而且如今挞拉王就剩下这么一个公主,他要想保住他们完颜一族的荣耀,就只能扶持这唯一的女儿当上女王。 霍弛若真的插手了此事,挞拉公主必将对他感恩戴德。 域外的势力虽然零散,但合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公主是在临西消失,为了大晋与域外部族的邦交,霍大人还是想想办法早些将公主找回来。”贺兰辞道。 “这是自然,臣很快就会给太后一个交代。”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是让裴月姝很不习惯。 贺兰辞又说起几件朝中之事,霍弛没再搭话,靠在她身上动手动脚,好脾气如贺兰辞脸色也绷不住了。 “季氏罪人已经押送进京,霍大人作为主帅该出面亲诉他们的罪证才是。” 霍弛点头,“本官知晓了。” “太后,微臣告退。” 裴月姝让人送他出去,扭头戏谑地瞥了一眼霍弛,“高兴了?” 他要是乖乖配合,裴月姝也不介意为他做一次脸,贺兰辞不像周时章,裴月姝不用留什么情面。 贺兰辞是个聪明人,要想一直青云直上,自然会将那份心思藏好。 霍弛轻哼一声,老实坐好。 他还是不喜贺兰辞看她的眼神,让人真想把他的眼珠子扣下来。 时隔半月,霍弛总算是离开了景阳宫。 霍思邈和霍炀都知道他回来了,乍然见他都十分惊讶。 “三哥,你这是去哪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听说你把和王家的婚事搞黄了?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霍弛语气冰冷道。 若只是退婚也便罢了,偏偏他这弟弟性子顽劣,害得王家颜面尽失,王家连夜进宫和太后告状,导致裴月姝几天晚上没理他。 霍炀乖乖站好,有些无措的挠头,“这......这,我也不想如此,是那王家小姐骄纵当街欺负人,我不过是给她个教训。” “欺负谁?”他这个弟弟可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怎么会为了外人下未婚妻子的脸面。 霍炀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说,“反正,我是不会娶她的,二婶被那王家姑娘装出的贤良淑德骗了,她根本就是个泼妇!” “你性子顽劣,正好让她压着你。” 霍炀红了脸,“三哥!” 霍弛也不逗他了,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他也懒得操这个心,“你自己去和二婶说。” 他大步离开,可霍炀却发现他的脖子上有一抹暧昧的红痕,立马他的眼神就变了,果然这些日子三哥都和三嫂在一块。 可是三哥怎么就不早早把人娶回来呢。 翌日早朝,霍弛带着季氏罪臣上殿,细数了他们的罪状。 季常松一袭囚衣,浑身狼狈不堪,垂着头没有了一点斗志。 随着将他们推出午门问斩的旨意落下,纵横汝南近百年的世家豪族就此走向灭亡。 还有臣子突然提起宫中的季太后,她身为季氏女,即便贵为太后也难逃问责。 可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早就知晓这季太后成为了家族弃子,被裴月姝关在慈宁宫,没有一丝体面尊严,活着比死了还要难受。 季宜灵刚刚从那些禁军口中得知季氏子弟全部在午门身首分离,女眷沦为官妓,哪怕是较远的旁系都被流放苦寒之地。 季氏彻底完了,她反而是笑出了声。 她知道裴月姝很快就会处置她,她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 果然,很快就有人端着匕首毒酒和白绫前来。 不光如此,裴月姝为了保全皇室的尊严,并没有向外揭露季宜灵的罪行,反而还将她和季氏撇清。 所以季宜灵死了,她也会对外宣称她是承受不住家族没落的打击病故。 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葬进帝陵,和萧玄誉生同衾死同穴。 “不!我不要和他葬在一起!我是罪臣之女,我怎么能和他葬在一起!”季宜灵听闻汪琼的话,原本还配合的接过毒酒,现在却疯狂地挣扎起来。 说来也讽刺,这皇后之位乃至太后,都是季宜灵一心期盼的,可到头来,她却是死活不愿承认了。 汪琼不屑冷哼,向嘉善被拔了舌头没多久就熬不住被自己给活活吓死了,做成人彘不过是吓唬她,太后日理万机,哪有空管她们的死活。 “送明慈太后上路。” 两位公公拿着白绫一步步向她走来。 “慢着,还有一件事,下臣都忘记和太后说。” “告诉裴月姝,我就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她!”季宜灵疯狂大笑。 “太后入宫多年却迟迟没有怀孕,难道没有怀疑过其中有问题吗?” 季宜灵的笑声戛然而止。 汪琼轻笑,“明慈太后特命下臣告知您真相,好让您做个明白鬼。” “当初,先帝与季氏联姻,早就知道必会受季氏桎梏,所以早早地就将一种会致人不孕的药物溶进了当时送往季氏的凤冠霞帔中。” “还有坤宁宫的花圃,下面也埋着不少好东西,娘娘在坤宁宫住了那么多年,早就不可能有孕了。” “这不可能......太医都说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季宜灵瞪大双眼,万万没想到萧玄誉防她防得那么深,明明最开始,他待自己是极好的,只是向贵妃她们进宫后,他才开始冷落自己。 “呵,娘娘觉得他们有这个胆子敢说出来吗?” “哈!原来我自进宫就不会有好下场,我这一生可真是可笑啊!” 季宜灵笑出了眼泪,对萧玄誉的恨也达到了极限。 萧玄誉也恨她。 而裴月姝更狠,将他们合葬在一起,死了都让他们互不安宁。 她继续笑,两个太监将白绫缠在她的脖子上,用力一拉她的身体便吊在空中,下意识的求生意志让她剧烈挣扎。 呼吸阻断,脖子是剧烈的疼痛,她失了力气,双手无力垂下,透过眼泪,她隐约又看到了那颗伏在假山上的梧桐。 脚下跪着一个面容清秀的黑衣男子,看着比她大不了多少岁。 她想,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比汝南那些翩翩公子哥俊秀多了,留在身边做个逗趣的玩意也不错。 “以后你就叫伏桐,我累了,背我回去。” 她冲他伸出手。 可这次,他的身影却被一阵风吹散,任凭她怎么叫怎么哭闹他都没再出现。 “伏桐......” “启禀太后,季氏已经自尽。” 裴月姝点头,“告诉司制房,季氏还是太后,还是先帝生前的发妻,该怎么下葬就怎么下葬,千万别让先帝在下面等她太久。” 汪琼立马去办。 可话是那样说,季氏停灵乃至下葬,前去吊唁的妃嫔和官员寥寥无几。 宫中也只是象征性地挂了几日白,等季氏前往帝陵下葬,她在宫中存在的一切痕迹也都将被抹除。 这日,谢淑太妃来景阳宫拜见,她有个弟弟,今年刚刚加冠,品貌兼优,很快就要被举荐入朝为官。 当初萧玄誉在宫宴上遇刺,她机缘巧合救了长极一次,谢家人知道此事,希望她能去景阳宫试探试探太后的口风,他们想和裴家结亲。 谢淑太妃虽然不想管这些事情,但拗不过家中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问问。 裴月姻这些日子偶尔会带着裴霖做的一些糕点进宫看望长姐,因此众人也知道了裴太后有个疼爱的亲妹。 听闻她尚未定下婚约,不知多少人打起了她的主意。 “是吗,小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太妃不如将人带来看看。” 裴月姝相信谢静怡的人品,若是她的弟弟品貌不堪,她也不会厚着脸皮来景阳宫走这一遭。 谢淑太妃对自家弟弟有信心,两人约好了时间。 到了那日,刘氏却不让裴月姻进宫。 “你不许去,不是都说好了吗,你轩表哥可是等你许久了,那谢家有什么好的,无权无势,不过是出了个当太妃女儿,我们裴家可是太后的娘家,他们不过是看中了太后的权势罢了。” 裴月姻有些头疼,轩表哥举止轻浮,她一点都不想嫁给他。 “娘,这是太后懿旨,女儿必须去的。” “别去别去,她那么疼你,难道还会下旨罚你不成,你要去也成,绝不可答应谢家,你和太后说,要嫁去刘家。” 为了暂时摆脱刘氏的拉扯,裴月姻只能低眉顺眼地妥协,“女儿知道了。” 刘氏露出笑意,他们刘家只是京城中不起眼的小门小户,当时裴霖娶她时就有言在先,她这辈子都不会沾染府上的中馈,老老实实当她的国公夫人就是,也不许她插手大小姐的教养事宜。 能嫁给裴霖,刘氏做梦都不敢想,自是满口同意。 所以这么多年,裴府中馈都是老夫人管着,老夫人死后,就让二夫人管,二房分家了,老爷宁愿交给裴月姻,也不肯给她,可把刘氏气坏了。 掌不了中馈,老爷又不甚在意她,她嫁进国公府这么多年,都没能为娘家捞到一点好处。 她的父兄不知写信骂了她多少回。 如今好了,女儿大了,儿子又不用她操心。 太后愿意抬举裴月姻,只要让她嫁回刘家,太后看在她的份上总是会抬举刘家的,说不定还会赏个爵位。 刘氏想得极美,却是不知裴月姻早就不是那个从小被她养得唯唯诺诺的女儿了。 听闻谢家六郎进宫,霍弛都没听完暗四接下来的话,他放下宗卷就急匆匆往宫里去。 裴月姝正和谢淑太妃一块品茶,坐在谢淑太妃身边的就是谢家六郎。 的确生得风度翩翩,浑身充斥着一股书卷气,谈吐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不像心机深沉之辈。 裴月姝是极满意的,裴月姻性子软,若是找个厉害的夫婿怕是要遭算计。 至于谢家那些人,裴月姝并不担心,有她在,谢氏只会将裴月姻供起来,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 裴月姻在屏风后看着,手里还拿着一面团扇。 银翘在她耳边说着谢家几房的人和关系,好让裴月姻心中能有个数。 她小脸有些红,轻声道,“让长姐费心了。” “这有什么,女子的婚事最是要紧,这次让谢六郎来宫里也不过是太后看在谢淑太妃的面子,姑娘若是没瞧上也没关系,想说什么直接和太后说便是。” 这便是权势的好处,多少人眼巴巴地凑上来,哪怕被拒,也只会跟着赔笑,不敢造次分毫。 裴月姻点头,长姐为她这般费心,她当然也不会让她失望。 至于刘家表哥,她从未考虑过。 时间差不多,谢淑太妃带着谢六郎离开。 走时,谢六郎看了一眼屏风,竟是红了脸。 隔着雾雾蒙蒙的屏风,裴月姻突然和他对上视线,脸上也一阵滚烫。 银翘浅笑,虽然谢六郎此举有些莽撞,但也不失率真,一看就没什么心眼,她觉得这事怕是能成。 她拉着裴月姻出来,裴月姝见她的脸色也明白了,不过今日只是看几眼,要想成事还得多观察观察。 “父亲这些日子身体如何。” “好多了,每次臣女进宫都会去厨房做些糕点。”裴月姻笑道。 裴月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那就好。” 金露急匆匆进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裴月姻见她忙,起身告退。 她刚走,霍弛就大步进来,他看到了裴月姻的背影,自然也明白那谢六郎进宫是为何。 想起自家弟弟,霍弛表情有些古怪。 第145章 霍家还有两位公子未有婚约 “你要让你妹妹嫁去谢家?” 霍弛熟练地将她抱进怀里,她头上的金钗有些扎人,他干脆取下随意扔在了桌上。 宫女们纷纷弯着腰退下将殿门关上。 裴月姝觉得自己有些惯着他了。 “有什么问题吗?” “谢家人打的什么主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嫁过去能安生?” “若此事真能成,我会让谢六郎外放为官,他们虽远离了京师和家人,但一路上能相互扶持,也无人管束,想来是无比有滋味的,等三年任期满,那时谢六郎也懂了担当,他是家中幼子,提前分府别居也不是不可以。” 看来她是全想好了,霍弛倒是有些羡慕谢家六郎。 他和裴月姝之间隔的东西太多,想来这辈子都不可能将他们的关系放到明面上。 “你待她这般好,就因为她是你的亲妹妹?” 裴月姝缓缓一笑,当然不是,从裴月茹身上她明白了,有些人不是你对她好,她也会对你掏心掏肺。 她记着那年在虞府,裴月姻对她的关切,还有裴嵘的那一颗粽子糖。 如今她大权在握,只要他们听话,她总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霍少主怎么突然关心起我妹妹的亲事?” 霍弛可不是这么有闲心的人,她突然想起了那日在崇德楼,裴月姻遭人调戏,是霍家十公子路过,教训了贼人。 莫非? 她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宛如晨曦初破晓时天边最柔和的光晕,纤长的羽睫轻扫,眼眸中波光潋滟,流转间似有千言万语未说尽,使得整张脸都鲜活了起来。 霍弛喉结动了动,他已经许久不见她露出这样真实的笑容。 “少主想和我裴家结亲?” 霍弛伏下身子,在她唇上浅尝即止,再抬眼时,眸中是张扬的爱意,还带着点点痴迷。 “太后手握重权倾国倾城,臣当然想和太后结亲,就是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裴月姝抵着他的下巴将他推开,霍弛笑着凑过来,拢住她在她耳边吹气,“霍家还有两位公子未有婚约,不仅个个人品贵重,相貌俊美,后院也无一人,绝对是佳婿的上上人选。” 裴月姝点头,“霍炀的确才貌双全,他还没订下婚约吗。” 上次霍炀虽然和王家闹了点事情出来,可他是霍家人,不知道多少人背地里觉得王家不识好歹,非要把事闹大搅黄了这门婚事。 霍弛脸色黑了下来,她就是故意气他。 他冷哼了一声,放在她腰间的手收紧,“还没有。” 裴月姝思索起来,霍炀的家世无可挑剔,还有一点是他父母皆亡,裴月姻嫁过去没有人会为难她。 可他的心思明显比谢六郎要多,裴月姻能掌握得了他吗? 而且这次裴月姻明显对谢六郎有好感,说明上次的英雄救美,裴月姻并没有放在心上,说明只是霍炀的一厢情愿。 “我妹妹不愁嫁,他若想娶,总该要拿出些诚意来。” “这是自然。” 他的手在她后背游走,殿内温暖,她只穿了件织云锦的襦裙。 她虽看着清瘦,身上却软绵异常,每次都让他爱不释手。 “做什么?”她抵着他的胸口,眼睛微眯。 霍弛扬唇一笑,突然将她扛起,还一掌拍在了那异常软绵处。 “霍弛!”裴月姝气得拍打他的后背。 可霍弛怎么可能放过这到嘴的肉,扛着她去了屏风后面,松下层层幔帐,刚将她放在床上,沉重的身体就压了下来。 他身上的气息明明是清雅的檀香,却也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裴月姝开始还挣扎着不要,但很快就被他软化,两人拥在一起忘我的亲吻。 衣物一件件地被丢出,霍弛喜欢和她肌肤相贴的感觉。 他紧紧地拥着她,仿佛二人合为一体,不知过了多久,他直到最后也不愿松手,只是调转了一下让她压在自己身上。 他拉起被褥将她盖住,只露出雪白的颈脖,上面凌乱地布着一些细碎红痕和牙印。 霍弛也没好到哪去,他的脸颊被裴月姝咬出了血,配上微微的潮红,风流至极。 两人的呼吸和头发都凌乱地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裴月姝察觉到什么,身体一僵,她想从他身上下来,但被他紧紧搂着,她完全无法逃离,反而又让它更嚣张了的几分。 “你有完没完?” “......没完。”霍弛眉眼舒展,懒散地靠在大迎枕上,眯着眼欣赏她此刻的妩媚秾丽。 那带着薄茧的手掌又开始在后背游走,裴月姝颤了颤,不由软了声音,“别闹了,一会长极会来。” 可她不知道,她这样的声音霍弛根本受不住。 霍弛凑到她耳边,嗓音越发低哑,“叫我一声霍哥哥。” 裴月姝脸色红润,是气的。 “挞拉公主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 霍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又生怕她以后不再见自己,他讨好似的吻了吻她的锁骨。 他抱着她起身,“在路上了,很快你就可以见到她。” 青天白日的,裴月姝不好意思叫水,只能狠狠地瞪他。 霍弛没脸没皮地朝她笑,“等着,我去找水。” 裴月姝拍开他凑过来的脸。 各自清洗后,长极也来了,见亚父在这一点也不觉奇怪。 “再有几日就是陛下的生辰,陛下想要什么礼物?” 长极老早就想好了,面露期待地看着霍弛,“亚父可以像上次一样带长极出宫吗?” 这有何难。 霍弛拍拍他的头顶,而后,父子俩无比默契地看向裴月姝。 裴月姝哪敢有二话。 时隔半年,挞拉公主重回京师,但待遇是完全不一样了。 那时,她是尊贵的挞拉使臣,如今,说好听点,也就是个人质。 挞拉王年事已高,只剩下她这唯一一个后嗣,有她在手,挞拉王就是再恨大晋也只能乖乖臣服。 挞拉公主不知是心知肚明这些人不会放她回去,还是和霍弛达成了某种交易,老实的不得了,一点当初的桀骜不驯都没有。 “不必提防她,她不会离开京师,除非我死了。”霍弛脸上的咬痕还没有愈合,坐在离裴月姝三尺远的地方。 上次的孟浪,裴月姝还没有消气,今日他能进景阳宫都是托了长极的福。 长极已经换好寻常衣物,裴月姝也和上次一样,系上了面纱,三人乘坐一辆低调的马车,悄悄出了皇宫。 第146章 爹 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他们在崇德楼遇见了贺兰辞。 他正和身边几个官员说话,转眼就看到了那熟悉的背影,再就是霍弛,能被他抱在怀里的孩子除了陛下还有谁。 他故意弄出了点声响,长极转过脸果然看见了他,无声地喊了句贺兰叔叔。 贺兰辞装作吃惊,但也知二人是微服出巡,并没有声张,以有事为名让那几位官员先回去。 果然很快鸢尾就下来,“贺兰公子,我家小主子有请。” 贺兰辞微笑点头,好在长极还没有忘记他。 明日是长极的生辰,他早就选好了礼物送进宫里,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包间的门打开,首先射来的是霍弛那要杀人的目光,还有长极的声音。 贺兰辞面色不改,朝裴月姝和长极行礼,又看向霍弛,“霍大人也在啊。” 霍弛冷哼一声,他们一家三口出来庆生,偏偏要来个人搅局,任谁也会不痛快。 长极听到奇怪的声音仰头去看,可霍弛已经收起了冷笑。 “贺兰叔叔你快坐下一起用膳吧。”长极指了指椅子。 长极坐在霍弛和裴月姝之间,贺兰辞自然只能挑裴月姝旁边的位置。 霍弛看他的目光越发不善,手中的筷子都险些被他折断。 也不知道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给长极灌了什么迷魂汤,长极竟然这样看重他。 “别吃糖了,先吃饭。”裴月姝拿掉长极手中的糖葫芦,贺兰辞熟练地接过,又递上干净的方帕。 裴月姝一愣,但还是接过给长极擦嘴。 后面贺兰辞再无举动,可刚刚的场景已经刺痛了霍弛的眼睛。 但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一言不发。 明明是一顿丰盛的午宴,可所有人却各怀心思,只有长极吃得最为高兴。 后面,贺兰辞自是顺理成章地继续跟着他们。 长极牵着他的手,走在前面,贺兰辞见多识广很会说话,看到什么都能滔滔不绝地讲述。 这一点,霍弛自愧不如。 所以他只是沉默地跟着,并没有将长极抢回来。 他的怨念裴月姝都看在眼里,“生气了?” 霍弛与她并立而行,闻言双唇抿得更紧了。 裴月姝“呵”了一声,“当初你突然离开京城,一走就是半年,可有曾想过长极会舍不得你?小孩子忘性大,那么久不见,也不怪他会更亲近贺兰辞。” 这半年都是贺兰辞陪在长极身边,父母对于孩子而言都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裴月姝隐隐觉得如今她的心能做到如此冷硬,也许和她母亲的早逝有些许关系。 她不希望长极和她一样残缺,所以明知贺兰辞居心不良,还是默许了他陪在长极身边。 霍弛是自己要走的,他完全没有考虑过长极的感受,眼下自然也怪不得谁。 他冷下脸,“别说了。” 他已经知道错了,往后会加倍弥补长极。 长极正逛得高兴呢,左看右看没看到娘和亚父,他急忙停下脚步去寻。 “娘亲!” 他又想喊亚父,可他们是装成寻常人家出门游玩,寻常人家极少有认亚父的,所以长极话音一转,突然喊了霍弛一声爹。 霍弛愣在了原地,裴月姝和贺兰辞也面露诧异。 “爹!”长极朝他挥手,手上还抓着一个小脸红扑扑的福娃娃。 霍弛大步上前将他抱了起来,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长极的脸和福娃娃一样红,直往霍弛怀里钻,他都这么大了,亚父怎么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他呢。 “夫人?”鸢尾被吓到了,扯着裴月姝的袖口。 “无妨,只是乔装而已。”她们若是心虚从而露出破绽那才是真的坐实。 贺兰辞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表情立即恢复了自然。 “长极要下来走。” “好,爹牵着你。”霍弛将他放下来。 长极也没有厚此薄彼,一手牵着霍弛,一手牵着贺兰辞。 两个势如水火的高大男人,中间夹着一个小娃娃,因为要迁就长极的步伐,两人都小步挪动,场面诡异中又夹着些许滑稽。 鸢尾没忍住笑出了声,侧脸去看裴月姝,发现她也弯了眉眼。 霍弛在澹阳湖包了一艘画舫,长极逛完了,几人坐着马车移步。 今日天气晴朗,霍弛抱着长极在船舱外钓鱼。 裴月姝有些乏了,正要去里面小憩一会,就见贺兰辞一脸愁思地眺望远方。 “贺兰大人这是怎么了?” 贺兰辞愣了一下,道,“臣的家乡也有这样一个湖,小时候,父亲经常会带我去那垂钓。” “大人这是想家了。” 贺兰辞垂眸,笑容中带着些许凄苦,“再想也无用了,眼下臣只想好好护住娘和妹妹,有她们在,臣的家就还在。” “我听说贺兰一族并不是南阳本地人,而是几十年前突然迁过去的。” 贺兰辞点头,“那时臣年纪尚幼,很多事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家中出了一件大事,不得已才举家搬迁。” 没想到二十年后,他们一家又遭横祸,幸而得裴月姝所救,他们现在才能在京城安身立命。 “太后的恩情,臣一家都没齿难忘,必定会生生世世对太后马首是瞻。” 生生世世就有些过了。 裴月姝只是一笑,并没有再说什么。 那边的霍弛眼尖地看到他们在交谈,他在长极耳边说了几句,长极立马朝贺兰辞招手。 “乏了?”霍弛也趁机放下长极走到裴月姝身边。 那边贺兰辞正教长极放鱼饵,霍弛却堂而皇之地搂住了她的腰。 裴月姝觉得他真是幼稚极了,这个角度长极看不到,但贺兰辞就说不准。 她“嗯”了一声,拍开他的手想去里面歇息。 霍弛却将她抵在了壁上,两人交叠在一起,宛如一对交颈的鸳鸯。 “等会。” 他伸手理了理她被风吹乱的鬓发,勾到耳后时,不慎让面纱落了下来,露出那张艳艳绝世的脸。 霍弛喉头一滚,没有丝毫犹豫,俯身吻了下去。 第147章 遇刺落水 裴月姝抓着他的衣袖,怕长极看过来,只能用眼神警告他。 可霍弛行事向来大胆,今日被贺兰辞刺激到了,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郎才女貌的两人站在船上,一个霸道俯身,一个仰头承受,江风轻拂他们的衣袂和头发,似宿命般纠缠在一起。 贺兰辞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挡住长极的视线,颇有几分为他们遮掩的意味。 这两人都野心都太大了,注定会有一战,他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他倒要看看真到了那个时候,霍弛会如何抉择。 “贺兰叔叔,有鱼!鱼咬钩了!” 贺兰辞回过神,握着长极的小手将那足足有小臂长的鱼拉了起来。 长极很是兴奋,“我要把它带回宫养起来!” “当然可以。”贺兰辞浅笑。 裴月姝将他推开,霍弛嘴角含笑将面纱挂回她耳后,“里面都收拾妥当了,去歇一会,长极这有我守着。” 她看了一眼那边玩得高兴的两人,倒是不担心霍弛会和贺兰辞打起来。 只是霍弛这时不时拿她当工具的举动让她十分不满。 进船舱后她问鸢尾,“贺铎呢?” “在后面的小船上跟着呢。” “让他上来保护圣驾。” 贺铎和银翘定下婚约,也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有他在,霍弛也会收敛些。 裴月姝刚躺下没多久,外面就传来打闹声。 裴月姝还以为是那两人打起来了,不过一想贺兰辞只是个柔弱书生,在霍弛手底下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启禀太后,是那位挞拉公主,呃......还有小周将军。”贺铎在外禀报。 裴月姝胸口闷闷,只觉有什么东西要炸开。 不用说,挞拉公主缠上周时章一定是霍弛搞的鬼,他就这么不愿意放过他。 舅舅舅母对她真心疼爱,周时章已经被她耽误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想通了,她实在不希望他的婚事再被什么东西牵扯。 她起身往外走,长极被霍弛抱在怀里,贺兰辞离他们三步远,所有人都在看江面上打斗的那一男一女。 霍弛对上她愠怒的目光,反而扬唇冲她一笑,裴月姝移开目光,“怎么回事?” 贺铎道,“周将军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要面见太后,刚乘坐小船过来,那挞拉公主就追了上来,周将军似乎是不愿搭理她,纠缠之下两人就开始动起了手。” “成何体统,把他们都押上岸。” “是。”贺铎手持长剑,一个飞身就加入进那两人的战局中。 贺铎武功高强,否则也不会年纪轻轻就掌管禁军,很快,那两人就退回船上。 周时章脸色黑沉,朝着裴月姝单膝跪下,拱手认错后驾驶小船靠岸。 挞拉公主脾气暴躁,被贺铎反手抓住方才消停。 可这时变故突生,水面突然涌出大量气泡,十几个湿漉漉的黑衣人宛如水鬼突然从画舫的四面八方跃起。 周时章立马飞身冲向画舫,他来要禀报的正是此事,今日有一行行为古怪的江湖人士进了京,他担心这些人会作乱,没想到他们竟是胆大包天要行刺圣驾。 霍弛抱着长极,那几个离他最近的刺客都还没到他跟前,就被他的暗卫收拾掉。 他捂着长极的眼睛,在画舫上寻找裴月姝。 这些江湖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使得水面动荡,偌大的画舫也随着摇晃。 鸢尾扶着裴月姝,船周跟着的禁军纷纷飞身上船将她们围住。 那些江湖人士无论是人数和实力都不敌,但奈何画舫摇晃的厉害,他们有备而来,几十个武功高强的禁军竟是短时间内拿他们没办法。 “小姝妹妹!” 周时章飞身上前,抓住了裴月姝的手,因为惯性她撞进了他的胸口,他还眼疾手快拉了鸢尾一把,否则她就要撞到船壁上。 “没事吧?”明明船体摇晃得无比厉害,偏他就像是座大山一样佁然不动。 裴月姝摇头,下意识找寻长极,看到他被霍弛抱着她就放心了。 “船要翻了,太后和陛下快乘坐小船上岸吧。” 她点头,被周遭的禁军护着上了小船,很快长极也被护着上了另外一艘。 水里面不知还有没有刺客,她和长极分开乘坐才更安全。 “贺兰辞呢?” 他是文官哪里遭得住这样的场面。 周时章稳着船身,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四处张望了几眼,“贺兰大人没事,他也上了小船。” 岸边接应的侍卫也乘着船过来,还有廷尉署和京兆尹,都闻声带人来救驾。 那几个江湖人士无处可逃,明明大局已定,可裴月姝却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他们明明知道天子脚下防范最为严密,怎么还会如此直白的行刺,实在和送死没区别。 “当心些周围的人,恐怕有鬼。” 禁军也就罢了,这些人关联着她和长极的安危。 早在她上任时,就已经将他们逐一筛查过。 贺铎原先是萧玄誉的人,若不是他对银翘一片真心,裴月姝也容不下他。 但其余的人她就不能肯定了。 周时章想到了什么,表情更加严肃,尤其是看到被霍弛牢牢护着的长极,他眉头紧拧,似乎是担心霍弛会对长极做些什么。 果然不出裴月姝所料,几个前来支援的侍卫手持利刃,突然朝船上的裴月姝刺来,周时章将她拉开,那人便刺向了船身,顿时湖水上涌。 他们为了不让她逃脱,哪怕被禁军刺了好几剑,还是撑着力气将周围的船底全部扎破。 他们沉了下去,湖水被染成了红色。 这里离岸边不远,为今之计,只能跳下去了。 “卿卿,你相信我。” 裴月姝重重点头。 无需再多言,周时章环着她的腰身,两人一同跳入湖水中。 初春的湖水有多么冰冷自不必说,周时章是北方人并不擅长凫水,更何况还带着一个女子。 好在裴月姝水性不错,并没有拖后腿。 这边像下饺子一样跳入水中,那些刺客找不到裴月姝,干脆也弃船跳了下去,显而易见就是冲她一人来的。 比起他们这边的惊险万分,霍弛那边就显得祥和极了。 “娘亲呢?亚父,娘亲呢?”长极探着脑袋想看,但被霍弛强势的摁回了怀里。 霍弛站在船上,身姿挺拔,看着裴月姝和周时章落水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长极乖乖的,爹去找你娘。” 他将长极塞进了暗七怀里,突然跳了下去。 “少主!” 暗七咬牙,少主要是救了太后好像有些说不清,可要是不救,就更加说不清了。 搞半天,原来是冲着霍家来的,而此时长极落到他怀里也成了烫手的山芋,他是交出去也不是,不交出去也不是。 长极不知暗七的纠结,他在乱哄哄的湖面上四处找寻,可怎么都看不到娘亲。 他红了眼眶却坚强地没有掉眼泪,只是抓紧了暗七的胸口的衣服。 “陛下!” 贺兰辞乘坐的小船驶近,船上的人看暗七的目光都带着警惕,更有甚者已经拔出了剑。 暗七虽一直看贺兰辞不爽,眼下也只能乖乖将长极交给他们,可又担心他们护不住小主子,所以哪怕他们怀疑自己,他也在他们身后跟着。 “贺兰叔叔,我娘......”长极双手环着贺兰辞的脖颈。 “不会有事的,一会上岸了,陛下就能看到太后了。” 长极对贺兰辞的话深信不疑,他抹了抹眼睛,乖乖靠在他胸口上。 水下视野有限,只是片刻的功夫,一同下水的禁军立马就找不到太后和周将军在哪,他们找不到,那些刺客同样也是。 霍弛游到的时候亦是,本就积攒了一腔的怒火终于压制不住,一时间,水下血色翻涌,不一会就染红了一大片。 他持着长剑走上岸,看到他的人都下意识地后退。 “三哥!”霍炀脱了衣服披在他身上。 “太后呢?” 霍炀摇头,他一直在岸边接应,太后身边的宫女都已经上了岸可就是没看见太后。 “沿着岸边找!” “太后洪福齐天,一定会平安归来,禁军已经去寻了,就不劳霍太尉操心。”贺兰辞抱着长极上岸,两方人马展露出明显的分界线。 “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们廷尉署的人会对太后不利?”霍炀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贺兰辞冷笑一声,他向来温和,还是头一次在外面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侍卫里都能混进刺客,更何况旁的地方,禁军人手足够,而且周大将军也带着人前来搜救,实在用不上廷尉署。” 霍炀无言以对,看向三哥,他们真心来救,却被人当成驴肝肺,干脆回去算了,他们和皇家本也无亲无故。 “去找!” 霍弛这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让霍炀瞪大了眼睛。 他也不管贺兰辞是什么脸色,立马带着人走了。 贺兰辞只是瞥了霍弛一眼,便抱着长极离开,贺铎带着人紧随其后,太后失踪,她最担心的必定是陛下的安危,他会守好陛下的。 长极看见湿漉漉的亚父,本能地朝他伸出了手,但被贺兰辞拦住,进了马车后,他彻底看不到他了。 而霍弛,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抱走。 太后和陛下秘密出宫在京城遇刺一事震惊朝野,尤其是霍弛还与他们同行。 任谁都会想到是霍家人按捺不住,终还是对太后下手。 只要裴月姝死了,他们完全可以接管幼帝,把持朝野,不会有势力能与他们比肩,这大晋从此就要改姓霍了。 可这事最妙的还是,哪怕京城人人都知霍氏的狼子野心,也没有人敢说破,实在是大势所趋,大部分的人都不会为了皇室,跑去得罪霍家,最多也是敢怒不敢言。 所以无论是不是霍弛做的,裴太后的势力都与霍氏水火不容起来。 “真是胡说八道!什么都还没查,他们就这样给我们霍家定罪!” 霍炀想起今日那些官员对他谄媚的样子就来气,若真是他们做的也就算了,可偏偏是别人故意栽赃,意在挑拨。 霍思邈此时依旧淡定地喝茶,偶尔看一眼霍弛。 他其实也拿不准此事和霍弛有没有关系,毕竟那些刺客进了廷尉署就都死了,看霍炀这气愤不已的样子,那就只能是霍弛干的。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太后。”霍思邈若有所思道。 依照霍弛对太后的在意程度,她都失踪两日了,他也没亲自去寻,实在是透着古怪。 “若是太后死了呢?” 霍炀话音刚落下就感受到三哥甩过来的要杀人的目光,他吓得咽了口口水,“三哥,我说错什么了吗?” 霍弛没搭理他,自顾自起身离开。 “三哥,你去哪里?” “进宫。” 可都这个时候了,他进宫不是更加惹人怀疑吗? 霍炀想劝但又不敢,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霍大人恕罪,陛下有旨,不见任何人。” 甘露殿外,贺铎持剑挡在霍弛面前。 “呵。”陛下才多大啊,怎么会下这种旨意,还不是被人挑唆。 果然,很快贺兰辞就出现在霍弛面前。 “贺兰大人,可还记得你来廷尉署时本官教你的第一句话。” “当然记得。” “记得就好,和陛下说,让他别担心,臣正全力找寻太后。” 长极是他的孩子,他决不允许旁人诋毁他在长极心目中的形象。 贺兰辞点头,目送他离开。 他心里有分寸,怕惹急了这个男人,自然不敢在长极面前乱说。 长极坐在龙椅上发着呆,鸢尾她们都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可却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贺兰辞进来,他的脸上才有表情,“找到母后了吗?” 贺兰辞表情一僵,“还在找,太尉也派出了很多人手,那么多人,很快就能找到的。” 可这都这么久了,长极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 “贺兰叔叔不必担心朕的,你只管去做你要做的事。” “什么?”贺兰辞没反应过来,长极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个刚满四岁的孩子。 “朕知道外面乱了,也知道有母后在,朕才是大晋的皇帝,母后不在,朕不过就是一个无人放在眼里的小儿,可小儿也会长大,会记住那些犯上作乱的贼子,朕一定会让他们百倍奉还。” 第148章 微臣恭迎太后 明明那张脸是那样的稚嫩,就连语气也带着奶音,可他的眼神却坚定得让人无法忽视。 是啊,他可是裴月姝和霍弛的孩子,哪怕年纪尚幼,从本源上也无法和寻常孩子相提并论。 贺兰辞蹲下与他平视,“臣等着看那一天。” “贺兰叔叔可查出来是谁要害母后?” “线索都被人阻断了,还要查清还得要些日子。” “那贺兰叔叔快去查吧,母后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朕相信贺兰叔叔一定能做到。”长极目光纯净。 贺兰辞的脸色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总觉得长极是在试探自己。 可他并没有感觉到不适,甚至觉得他会这样做才算没有辜负裴月姝对他的教养。 他凑到长极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长极立马瞪大了眼睛,小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这才有个孩子样。 贺兰辞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也不管这举动合不合规矩。 “陛下放心,臣定不负重托。” 他行完礼就离开了。 鸢尾拿起帕子给长极擦了擦脸,“方才他和陛下说了什么?” 长极表情有些古怪,“鸢尾姑姑,我还会有爹吗?” 鸢尾险些没拿稳帕子。 夜深人静,一只杂毛鸟飞到了霍弛房间窗口上,咕咕叫了几声。 霍弛取下它腿上的密信,透过月光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太后无恙。 霍弛扶着窗柩,将那张纸条贴在了心口上。 那日湖水湍急,裴月姝和周时章被一道激流卷走,而后就顺流而下,不知漂往何方。 她体力逐渐耗尽,等醒来时,被周时章背在背上。 “表弟......” “卿卿你终于醒了?可有伤着什么地方?” 裴月姝动了动四肢,并没有感觉到不适,除了体温有些低,脑子昏昏沉沉。 比起她周时章就狼狈多了,他水性并不好,一路上还要护着裴月姝,生怕她磕着碰着哪里,有时还直接拿肉身去挡。 不仅额头上撞破了一个大口子,腿上也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而且头上的伤没有处理,血都流到地上去了。 “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了。”裴月姝很是心疼。 周时章摇摇头,“太后不必担心我,我皮糙肉厚,这点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而且这里杂草多,还有虫蛇,我背着太后很快就能走出去。” 裴月姝怕会拖他后腿也不再说什么。 天黑暗下来,两人还没走出这片密林,只能找了个干燥的山洞。 他行军多年,这样的场面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他迅速生起了火,又拖着伤腿拾回了很多木柴,还徒手抓到了一只肥美的野兔。 裴月姝养尊处优多年,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许久,怎么可能扛得住,她靠在石壁上脸色很是苍白。 周时章急忙将火烧大,抱起她在火堆边烤火。 他想脱去她身上的湿衣服烘干,可只是脱了一件外衫就不敢再下手。 “小姝妹妹......” 怀中的人已经没了知觉,即便如此,周时章也没有越雷池一步,最多就是贴着她的身体为她取暖。 习武之人体温高,他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裴月姝的脸色有所好转,白皙红润的脸看得周时章喉头一紧,他立马移开了视线。 很快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干了,周时章将外衣脱下将她裹起,他的脸则是继续贴着她的额头。 明明这里只有他们二人,明明他和心爱的女子靠得这么近,可偏偏他没有生出一丝邪念。 直到裴月姝的体温恢复了正常,他方才直起身子。 他将衣服铺好,将她放在上面,这时他才有功夫处理自己身上的伤。 裴月姝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周时章正在烤那只兔子,旁边还有叶子接了一点水。 “你醒了,可还难受吗?”他将她扶起来。 裴月姝觉得好多了,就是嗓子有些难受。 周时章虽是个武夫,实则为人比谁都要君子,裴月姝拢了拢衣服,心中并无半点不适。 “我们这是在哪?” “莫约飘出了七八里吧,想来搜救的人很快就能到。” 澹阳湖分支不少,否则早该到了。 “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吃点东西,我们就可以离开。” “不急,越晚回去越好。” “什么?” 裴月姝冲他一笑,“患难方才见真情。” 周时章一愣,脸上浮起一抹薄红,借口再去接点水逃也似的离开了山洞。 裴月姝面露疑惑,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怕是想岔了。 之后他们并没有顺着河道往京城的方向走,而是远离河道寻了处村子暂住。 他们装成前往京城省亲被山匪打劫的夫妇,村子里的人都很淳朴,有一位大娘见他们穿着和长相都十分不俗,将他们请到了家中暂住。 裴月姝身体没好全,接下来的两晚反复发热,幸而村子里有一个老大夫,喝完药后总算是不烧了。 她养病这几日周时章也没闲着,在四处打探消息,裴月姝的意思是要多在外住些日子,若是有人找过来,他们得赶紧离开才是。 可今日他却是发现了不对,有人在跟着他。 周时章突然一个飞身爬上了树,过了一会果然有人出现。 “怎么是你?” 周时章看着挞拉公主,眉头拧得紧紧的。 挞拉公主也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机警,分明她都跟他离开了有些远的距离跟着。 “是本公主又如何,这路你走得难道本公主就走不得了吗?” 她如此理直气壮,周时章暗道一声坏了,她一定不是现在才开始跟着他,也一定知道了小姝妹妹在哪里,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要到此为止了。 “你在为谁办事?” 挞拉公主是外族人,总不会要把消息传到域外去。 挞拉公主嗤笑一声,上下打量起周时章,“什么为谁办事,本公主看上你了,你没看出来吗?” 周时章脸上的厌恶之色更甚,可见这些日子挞拉公主为了缠上他都用了什么样的手段。 挞拉公主这样武艺高强的女子,他原本是心存敬佩的,但眼下也别怪他了。 周时章突然出手,完全不是前些日子和她的小打小闹,招招直逼要害,挞拉公主不敌,想要跑时已经来不及了。 周时章擒住她,面无表情,随手拉了一根藤条将她绑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说实话还有机会,否则我这一走,说不定这里会有野兽出没。” “哼,你当我怕你,我现在是人质,你们太后可不敢要我的命!” 那就只能把她带回去了,可那些村民必定要起疑。 挞拉公主得意一笑,又要嘲讽几句,结果周时章竟然把她挂到了树上! “喂!你做什么?”挞拉公主使劲挣扎,可那藤蔓绑得太紧,周时章又把她吊的很高,若真的掉下去了,说不定会摔断腿。 挞拉公主也不敢再挣扎,目光凶狠的盯着周时章,她就没咬过这么难啃的骨头。 周时章丝毫不理会她的叫骂声,他是武将,朝中很多事他都不甚清楚,回去告诉小姝妹妹,她一定能猜得到挞拉公主在为谁办事。 “夫人可真是嫁了个好男人,我瞧着周公子忙上忙下,又是去打猎又是去采草药,只盼着夫人的身体能早些好起来。” 陈大娘笑容慈祥,周时章每次下山都会往家中带些野味,她老婆子也占了不少光。 见裴月姝身体不好,也是十分周到的照顾,此时正喂她喝鸡汤。 裴月姝牵动嘴角没说什么,当时说夫妇是因为周时章嘴太快,而且除了夫妇,也没有旁的令人信服的身份。 看见她陈大娘就想起自己的女儿,她女儿命苦,嫁去了隔壁村,天天劳碌也便罢了,男人还时不时会动手打她。 陈大娘家里没个男人,连帮衬都帮衬不了。 裴月姝现在穿的也是大娘女儿原先的衣服,她记着这份恩情,也感受到了她的慈母之心。 “吉人自有天相,大娘如此心善,往后一定会有福报。” 陈大娘擦干净眼泪,立马又笑呵呵,“我不盼着有什么福报,只希望我外孙女能和夫人一样,嫁一个周公子这样的好夫君。” 简朴人家的简朴心愿,裴月姝笑着点头,“一定会的。” 门外的周时章听着这话心跳加速,在门口缓了好一会才收拾好心情。 小两口有话要说,陈大娘很是体贴地端着碗离开。 周时章刚说了挞拉公主,裴月姝的表情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只是霍弛让挞拉公主去纠缠周时章这事做得不光彩,担心加剧二人之间的矛盾,她没有明说。 “五天了,也该回去了,把挞拉公主带上吧。” 两人刚出门,地面就突然传来一阵动荡,就好像有千军万马冲了过来。 小村子里的人都吓坏了,还以为是山匪下来打劫,纷纷躲在屋子里闭门不出。 大娘也要拉着他们进去,可裴月姝却是目视远方。 霍弛坐在高头大马上,只是片刻间就带着人到了她的面前。 “这......”陈大娘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霍弛翻身下马,单膝跪地,他身后的人也跟着跪下,“微臣恭迎太后。” “快请起,哀家失踪的这些日子霍大人辛苦了。” 裴月姝虚扶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带着审视,只是一秒就消散了,换成一贯的假笑。 “不辛苦,只要能找到太后。”霍弛抬眼,目光如刀锋般瞥了一眼她身后的周时章。 两人都是一身粗布麻衣,与身上散发出的气质十分不符,不过倒是无比般配。 他们消失了整整五天,五天寸步不离、互相照顾,只要一想到这个,霍弛就控制不住的想要杀人。 而霍弛的来到,也让周时章意识到,挞拉公主是给他报了信,一时间对他的厌恶更甚。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他很想和他真刀真枪地打一次。 霍弛十分体贴地备了马车,还充当了一回侍从亲自扶着裴月姝上马车。 裴月姝看了一眼陈大娘,让人给她些银子。 陈大娘做梦都不敢想自己收留的竟然是这样的大人物,在地上连连磕头。 周时章坐在车轼上,满眼戒备地看着霍弛,见他也要进去,直接伸手拦住。 “大人身为臣子,怕是不合适。” 霍弛目光阴鸷,“滚开!” 周时章眸光煜煜丝毫不惧,眼瞧着两人就要动起手来,里面传来声音,“表弟,别把挞拉公主丢这了。” 她这话明显是要调开他,周时章虽然不甘心也只得听命行事,谁让只有他知道挞拉公主被他绑在了哪里。 霍弛如愿进了马车,下一秒双手就不受控制地紧紧抱住了她。 那日水那么急,那么冷,她怎么受得了。 “有没有伤到哪?”她身上穿的衣服实在太碍眼,霍弛毫不客气地撕开,脱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 裴月姝现在还感觉有些乏力,“长极怎么样了?那日的刺客没伤到他吧?” 霍弛脸色突变,“呵,你久久不归,可是给我抛了不少难题,你手下的人防我跟防什么似的,我又怎么会知道陛下如何。” 裴月姝浅笑,“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一来,也能看得清那些朝臣的嘴脸,往后也不会有人再怀疑三郎的忠心。” 霍弛没搭话,一手压着她的后脑勺,重重亲了下去,吻得极为缠绵,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裴月姝只觉头晕脑涨,没多久就昏睡在他怀里。 霍弛轻抚着她的脸,眼中是极其复杂的色彩。 说他自私也好,经不住诱惑也好,这是最好的机会,让她成为自己的独有。 一行人并没有回京而是前往城外的一座庄园,周时章意识到了不对,他飞身上了马车,可很快就被暗七踢下去。 不仅如此,其外几个暗卫也纷纷现身。 周时章虽然武功高强,但双手难敌四拳,很快就被暗一擒住,用绳子绑了起来,挞拉公主在一旁笑开了花。 “太后!” 眼睁睁看着霍弛将裴月姝抱进去,周时章目眦尽裂。 霍弛明显就是要将她藏起来,他要篡位! 第149章 你要让我们母子生离? “霍弛!你这样对她,她不会原谅你的!” “亏长极喊你一声亚父,你对得起他们母子吗,你简直禽兽不如!” 好几个大汉都险些没有摁住周时章。 霍弛本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连头都没有回,“聒噪,还不赶紧处理了。” “不行啊少主,他......他是太后的亲表弟。”暗七面露犹豫,要是真杀了他,岂不是和太后结了死仇。 暗一和暗四都不敢说话,小七能一直贴身跟着霍弛不是没有理由的。 霍弛脚步一顿,没说什么进去了。 暗七了然,塞了团布在周时章嘴里,“把他关起来,千万别让他逃了或死了。” 这座庄园显然才是霍弛的蓄谋已久,里面人手充沛,几乎五步一个守卫,哪怕是武功高强之辈想要逃出去也难于上青天。 踏入青石铺地的平底院落,但觉清风阵阵,花香隐隐。 屋子内陈设奢华,无论是杯盏还是字画都是千金难求的珍宝,软菱纱帐,柔花温玉,紫檀雕螭纹的大床上悬着金纱罗幔帐,软榻旁置着一张油光锃亮的名琴,几个暖炉散发出阵阵香热之气,隐有春意。 再往里走,白玉铺成的池子热气袅袅,里面洒满了各色花瓣。 裴月姝再睁眼时,她伏在霍弛怀中,闷热的池水让她有些喘不上气。 “这是在哪?”她有气无力道。 霍弛沾湿了巾子为她擦拭着身体,比起周时章的鼻青脸肿,她几乎没受什么伤,只有肩上青紫了一小块。 他俯下身在那处亲吻,湿滑的触觉让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 “你生病了,在外面先养养。” 喝了那老大夫的药,她的风寒已经好得差不多,怎么会眼皮子都没力气抬。 裴月姝微微张开嘴巴吸着气,突然心跳如鼓。 已经泡了许久,霍弛还是固执地用巾子擦拭她的身体,不放过任何一处,即便她的胸口已经泛起了红。 “够了!” 她奋力打开他的手,身体却险些沉入池水中。 那张摄人心魄的脸沾水后愈发娇艳,霍弛捞起她,将她压在池壁索吻。 大口的空气灌入,她总算是活了过来。 “周时章呢?” 霍弛冷冷的掀唇,“别再提这个名字。” 他的语气里透着浓厚的杀意,那说明他并没有要周时章的命,若是她再提,那就说不准了。 她沉默下来,似乎是接受了现实。 霍弛将她抱进怀里,继续俯下身,双唇在她身上流连不断,“太后和他一同从水里上来,他是否也是这样为太后取暖?” 裴月姝闭上眼睛。 霍弛低低地笑,孤男寡女浑身湿透待在一个山洞里,他光是想到这几个字眼就抑制不住冲动。 他将她抱得更紧,“......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冒犯了太后。” “按照我朝律例,他该死!” 周时章若是该死,那他的行为岂不是要死一万次。 霍弛还以为裴月姝会威胁他,但她始终一言不发,他一双黑眸翻腾不断,终还是将她抱离了浴池。 她能用什么威胁呢,都已经撕破了脸皮,他明知无论如何她会想办法逃出去,也明知长极知道了真相会对他失望透顶。 他都什么都不怕了,她总不能用命去威胁。 那样实在太傻,也只会更加激怒他,全凭他的良心了。 他将她放在软榻上,他离开后很快就有两个侍女轻手轻脚地进来。 她们一个为她擦着头发,一个伺候她穿衣。 裴月姝身上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她们触碰自己。 许是注意到她冰冷的视线,一个侍女面无表情道,“回禀夫人,往后奴婢就是贴身照顾您的人,奴婢叫青禾,她叫青柳。” 青柳手里拿着几个瓶瓶罐罐,“夫人请选一个香膏吧。” 裴月姝瞟了一眼,都是她惯用的,还有梳妆台上那些金银首饰,也都是她喜欢的花样,霍弛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解药。”这样让人摆布的滋味十分不好受。 两个侍女互看一眼,“夫人饿了吗,可要食些什么?” 裴月姝没再说话,青禾默默出去端吃食,青柳则是帮她梳好长发,扶着她在床上坐下。 “夫人稍等片刻,主子很快便回来了。” 这样的景象似曾相识,裴月姝忍不住笑了一声。 霍弛推开门,他穿着一件纤尘不染的白袍,长发只斜斜插了一根玉簪,那股杀伐气被他隐下,平白生出了一份飘逸之感。 青禾劝了裴月姝许久,她也不愿吃东西,见霍弛进来,两人立即缩着身体退出。 霍弛手里端着一碗药,裴月姝也没问什么,乖乖喝下。 至于周时章,她知道霍弛没有杀他,否则也不会让她喝下解药。 这也亏得裴月姝没有用性命要挟,霍弛知道她最看重的人是长极,有长极在,她是绝不可能会轻生的,若是为了周时章就以命相邀,他就更不能容忍他活在这个世上。 “再吃点东西,睡一觉就没事了。”他搂着她轻声哄道。 “我要见长极。” “外面不太平,再过些日子吧。” 瞧瞧,他连说谎都是这么悠然自得。 “你要让我们母子生离?” “不会的,我说了,再过些日子。” 他轻抚她的脸,“周家人已经进宫了,有他们在,长极不会受委屈,我也会去看他,他也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让他伤心。” 裴月姝冷冷地看着他,“这次澹阳湖遇刺,是你安排的。” 霍弛摇头,又喂了一口汤药到她嘴边,“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怎么会拿你和孩子的性命冒险。” “我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他们想要你的命,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最后一口药喝完,裴月姝恢复了些力气,她翻身上床只留给霍弛一个背影。 霍弛非但不恼反而还露出一个浅笑。 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只是暂时委屈她呆在这座庄园里。 他从身后抱住她,一夜好眠。 第二日,霍弛早早就赶回京上早朝。 “夫人请用膳,主子交代了,他这几日忙,怕是要后日才能得空回来陪夫人。” 青禾和青柳今日对她的态度明显比昨日好,想来是霍弛走前交代了她们什么。 裴月姝用过早膳,往屋外去,她们没有阻拦,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 “拜见夫人。” 裴月姝所到之处,庄园里的奴才们都俯身行礼。 这个地方很大,后院还有一座山和一个很大的湖,裴月姝走了几个时辰都没走完。 每处的守卫都很森严,就凭她根本没有逃出去的可能,她默默回了揽月斋。 两日过去了,她没在庄子里遇到一个霍弛身边她认识的人,这里的奴仆虽然对她无比恭敬,但从不会和她多说什么话。 青禾和青柳也是,她们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待一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说多了话会让她崩溃,也不让她做任何有危险的事。 只是短短两天,裴月姝却是觉得过去了半辈子。 霍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廊下发呆,背影甚是孤寂。 他目光狠厉地看了青禾和青柳一眼,两人十分慌张地低下头。 他接过青禾手里的披风披在她身上,“这两天风大,你的病才刚好,回屋子里去吧。” 裴月姝冷嗤一声,“现在我连出门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怎么会,这个庄子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再忍耐些日子,我会接你回京和长极团聚的。” 霍弛又低声下气地哄了一会,她方才起身自顾自去了里面,他面容含笑紧随其后。 青禾和青柳互看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恐。 她们正要进去伺候,却险些和霍弛撞在了一起。 “少主......”两人战战兢兢地跪下,恨不得没长这双眼睛。 少主竟然被那个女人赶出来了! 本以为霍弛会动怒,结果他只是对着里面说了几句话就走了,还让她们好生伺候着,看样子心情还很不错。 霍弛的书房就在揽月阁的隔壁,暗七见他回来就知道他肯定在太后那碰了灰。 少主为了追查凶手,好几个晚上都没合眼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出城,还被如此对待,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 他壮着胆子道,“少主,太后......不,是夫人,她一个人待在庄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也难怪夫人会不高兴。” “难道我还去京城给她抓一个熟人过来?”霍弛的脾气说来就来。 暗七梗着脖子,“倒也不是,不过之前您还往宫里送了两只狸奴,听说夫人挺喜欢的,要不再弄两只来?” 霍弛觉得可,又让花奴送些花卉去揽月阁。 暗七应了一声立即去办,就连花都是他亲自抱到那的。 “夫人,暗七求见。” 裴月姝正在用膳,她当然认识暗七,也知道暗七对秋葵纠缠不清。 “什么事?”她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 暗七内心十分忐忑,他还指望着表现好点能让太后给他和秋葵赐婚呢,结果被少主这么一搞,太后不恨死他们了才怪。 “属下是来告知夫人,京中一切安好,周将军......也安好。” “多谢。” “夫人可别谢我,这都是少主的决定,您失踪的那些日子,朝中不少臣子欺负陛下年纪小,干出了不少蠢事,幸而有少主坐镇,还有那些刺客,少主也一直在追查。” “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感激他?”裴月姝冷笑。 暗七无言以对,毕竟只要太后平安回宫,这一切都不需要霍弛操心。 “少主对夫人是真心的,夫人何不......” “你喜欢秋葵?” 暗七眼睛一亮,“我......属下心悦秋葵许久。” “你可知这世上的感情并不是都顺心顺意,有道是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那时你又如何?” 暗七其实早就想过了,毕竟秋葵一直不太搭理他,看他和看贺兰狗的眼神也完全不一样。 他垂下脑袋,可怜巴巴道,“那属下也只能盼她过得好。” 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顿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只能灰溜溜离开,却不想少主在门口站着。 暗七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霍弛脸上阴晴不定,越过他进去,暗七也趁机跑得无影无踪。 裴月姝连和他用膳都不愿,放下筷子就起身。 霍弛握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回来,自顾自舀了一碗参鸡汤,吹凉后送到她嘴边,“我尝过了,不是很苦。” “啪嗒”一声,碗盏被人甩落,鸡汤溅的哪里都是,尤其是霍弛的衣服。 下人急忙进来收拾,霍弛脸色微沉,提着湿淋淋的衣服去内室更衣。 出来时,裴月姝已经在床上躺下了。 他压制住脾气从身后抱住了她,“我知道你生气,可事实已经如此,何不尝试着接受,你想要的尊荣、权势,我同样都会给你,你曾说过,我们是最契合的人,我们相伴多年,我不信你对我没有真心。” 他牵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而如今我只是想要一个名分,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未来。” “少主的一颗真心真是感天动地,只可惜我裴月姝无福消受。” “怎么会,在景阳宫我们不也过得好好的,只要你我在一起,景阳宫和这庄子又有什么区别。” “这分明是关押我的牢笼。” “只是暂时,你一个人撑起大晋的江山不嫌累吗,外面乱糟糟的,你想趁机清理那些人,我都会帮你,你只需在这等我消息即可。” 裴月姝闭上眼睛,想说服他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明知自己不会屈服,却还是要说这些,又不许这庄子里的人和她交谈,不过是想让她陷入孤立无援之境,再慢慢蚕食着她的精神。 那谁也不要好过。 “霍弛我后悔了。” “什么?” 她冷笑,“我后悔一开始去招惹你,凭着萧玄誉对我的喜欢,哪怕我没有你的帮助,我也会怀上孩子,也许过程会艰辛些,但结果还是一样的。” 霍弛抓着她的手腕仿佛要把她的手骨捏碎。 第150章 霍弛多想再和她有一个孩子 虽然萧玄誉已死,但他绝对的是霍弛心中最锋利的一根刺。 她是有多么厌恶萧玄誉,恨不得他死,可现在却宁愿选择他也不要他。 为什么? 那他这五年的陪伴都成了什么? 岂是她一句后悔能抹平的。 他眼中隐藏着滔天怒火,却还是面色沉静地同她说话,“我只当你方才的话是气话,你再说一次,你后悔什么?” 裴月姝直视他的双眸,一字一顿,“我后悔招惹了你,也为长极是你的孩子而感到不齿。” 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霍弛心口炸开。 他坐起身体,神情悲伤,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无尽的冷意。 僵持许久,他语气近乎残忍道,“裴月姝,没有我,你以为你能有今日的一切吗?” “互利而已,你别把自己想得太美好。” 真是好样的。 “你果然都是骗我的......你心里从未有过我,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霍弛凄清的笑,可手却撕开了腰间的腰封,缓缓脱起了衣服。 裴月姝目光微闪,是他太过贪心偏执,明知她不愿出宫,却还是要这样对她,她凭什么不能恨他。 他这样的做法和当初的萧玄誉有什么区别? 就因为他所谓的爱,就可以把她关在牢笼里,连她的孩子她都见不到。 她起身往床下走,却被他抓住重重摁在床榻上。 霍弛脸上是温柔的笑意,可眼神是冷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滑过她的脸颊。 见她的目光瞟向别处,他道,“喜欢吗,这是万金难求的鲛纱,我特意为你寻的,找了好几年才买到这么几寸。” 裴月姝只觉浑身发寒,他果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她。 而她的所作所为,在他眼里也不过都是儿戏,只要他想,他随时都能将自己掳走藏起来。 “这屋子里的一切都耗尽了我的心血,只为博你一笑。” “我说过你只能对我一个人笑,其余人都不配......” 他边说着边解开她的衣服,裴月姝阖上眼睛没有抵抗,她的抵抗也只会弄伤自己。 霍弛颇有些失望,他轻咬她的唇角,近乎自虐道,“我还以为你的身体和你的心一样无情,面对萧玄誉的时候,你也是这样的吗。” 可回应他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他冷笑,彻底没有办法。 “为什么啊......” 他们之间明明有那么多,可到头来在她心中他却是和萧玄誉别无两样。 “卿卿,不要觉得你装作绝情我就会松手,我不会的,你只能是我霍弛一个人,永远都是。” 他吻了下去,尽情享受这具美妙的酉同体。 这里是他的地盘,没有人会来打扰,她不是什么太后,只是他的妻子。 这样的感觉和在景阳宫时截然不同。 他去吻那处,但被她偏头躲开,他眼中一道寒芒闪过,下一秒,他捏着她的下巴,哪怕留下重重的指印。 烛火摇曳,床上挂着的鲛纱散发出水波状的光纹。 屋外的绿昙悄然绽放,颤抖着花露抖落。 可这时他的肩上却传来一阵刺痛,力道大到要将他一块肉都给咬下来。 舒爽和疼痛同在,霍弛面色复杂。 他伸手托住了她的后背,不死不休。 翌日清晨,裴月姝疲倦地睁开眼睛,霍弛方从她身上起来,他背对着她穿衣,肩上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格外醒目。 他丝毫不在乎,伸手抹过她唇角的血痕,温柔地笑道,“累了一晚上,快睡吧,我过几日得空了再来看你。” “......滚。” 霍弛也不怒,无比留恋地亲吻那形状饱满的菱唇。 他离开了,裴月姝只想去沐浴,可青禾和青柳进来之后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她如何命令。 裴月姝脸上的表情僵住,意识到这是霍弛的吩咐,只为让那些东西在她身体里留久一点。 她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起来,凌乱的衣服下布满了各种青紫的痕迹,她只站了一会就摔在地上。 青禾和青柳都吓坏了,生怕她伤到哪里,等少主回来一定不会放过她们。 她们急忙上前扶她,却被她推开,她们也不敢拦她。 哪怕浴池中的水已经冷透,裴月姝也毅然决然走了下去。 青禾头皮发麻,让人赶紧去通知少主,夫人的病才刚好,此举必然又要损伤身体。 只是霍弛已经出了门,这个庄子,不仅裴月姝出不去,里面的人也都无法出去,哪怕能出去他们也不敢贸然去追霍弛。 果不其然,当夜裴月姝又烧了起来,一连几日都没有好转。 “长极......” “爹......” 霍弛握着她的手,眉头紧皱,“怎么样了?” “夫人身体虚弱,需得静养些时日,也切不可忧思苦闷,否则伤心劳肺......” 霍弛打断他的话,“下去熬药。” 大夫退下,霍弛翻身上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额头抵着额头。 “都是我不好,你别拿自己的身体来惩罚我。” 裴月姝悠悠转醒,闻言没有一丝辩驳的心力。 霍弛心口堵得厉害,无比后悔那晚的失控。 明知她生性要强,他又何必生她的气。 无论如何,她人已经在这里了。 大夫送了药盏进来,面色犹豫,但还是大着胆子禀报。 “启禀少主,夫人的身体......怕是很难再有孕。” 霍弛喂药的动作一僵,再看向他时,眼底带着滔天的杀意。 这些日子,霍弛让他开了好几个促孕的方子,他都照办了,可要是夫人迟迟不孕,这口锅岂不是要扣在他身上? 大夫为了自己的小命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忙道,“盖因夫人先前服用了不少避孕药物,那东西极伤女体,恕属下无用,实在是......” “呵。”裴月姝只觉无比讽刺。 那些药都是拜霍弛所赐,到头来,霍弛再想和她要一个孩子却是不可能了。 她对此毫无波澜,这辈子她有一个长极就足矣。 霍弛端着药盏的手微微颤抖,大夫眼睛都直了,告罪一声就立马跑出去。 暗七觉得他真是愚不可及,在这个节骨眼告诉少主,不是找死吗,他怕受牵连也赶紧跑走。 那药盏轻飘飘的,竟是压垮了霍弛的手狠狠跌在了地上。 霍弛多想再和她有一个孩子。 这一次,他会一直守着她们母子,亲眼目睹他一点点长大,再满心欢喜地等待他出世,将他抱在臂弯里慢慢哄。 而很快他也会光明正大地喊他一声爹。 霍弛闭上眼睛,将她抱进怀里,“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我会养好你的身子,我们一定还会有孩子。” “不会有了。” 霍弛嘴角微微抽动,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裴月姝喝的药药效也上来了,沉默着又陷入了昏睡。 霍弛在床前干坐了一个晚上,哪怕第二天她醒了他也没走。 裴月姝的状态他很不放心,硬是在庄子里陪了她三日,直到她的病痊愈。 他这般肆无忌惮的在城外逗留,贺兰辞不可能猜不到她在他手中。 周长风手里有兵,要想强行逼霍弛放她离开不是不可能。 所以现在,要么贺兰辞已经在悄悄寻找这个地方。 要么霍弛早就将她的失踪安在了旁人的身上。 最好的人选自然是澹阳湖行刺的那些人。 要想确定,只需试探霍弛是否已经查出来了是谁行刺。 “属下拜见夫人……少主正在忙,怕是没空……” 见裴月姝来书房,暗七站直身体,一边给暗一使眼色。 太后到底是太后,那浑身的气势他有些遭不住。 他也没那个胆子去拦,要是磕着碰着了少主不打死他才怪。 “夫人,书房重地,您不能进。”暗一面无表情地挡在裴月姝面前。 裴月脚步未停一步步逼近,暗一也只能后退,他正苦恼着,裴月姝却突然拔出了一旁侍卫的佩剑。 吓得暗七险些蹦起来,“夫人!” 暗一脸色微变,裴月姝将剑架在他脖子上,他自是不敢对她下手,只能在她漠然的视线中缓缓后退。 “咣当”一声剑被她丢下,没人再敢挡她,她光明正大地将门推开,里面的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霍弛没想到她会主动来找自己,还专门挑在这个时候,不知是早有风声还是巧合。 殷常则是满脸震惊,不敢相信失踪已久的太后竟然会出现在崔氏别院,她不是被乱党掳走了吗? “殷大人,几日不见连哀家都不记得了?” 殷常看了一眼霍弛,见他表情淡然,立即俯身朝裴月姝行礼。 裴月姝冷笑,没想到他竟会倒戈霍弛,又或许他从始至终都是霍弛的人,不仅萧玄誉被耍了她同样也是。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没理会那二人,拿起霍弛面前的文书就打开看。 霍弛脸上满是宠溺之色,他早就听到方才外面的动静了,比起那个在床上气息奄奄的她,他自然希望更喜欢她充满生机的样子。 只要她高兴,他便拿出精力陪她玩个够。 裴月姝一目十行,用最快的速度掌握了外面的局势。 这几封文书都是差不多的内容,一个自称前朝太子嫡孙的人在岭南揭竿而起,还号召了不少乌合之众,妄想反晋复周。 而澹阳湖行刺和她与周时章的失踪,自然也算到了这些人的头上。 贺兰辞担心她的存亡,对乱党暂时束手无策。 皇帝尚幼,他这个太后亲信无作为,引得臣民不满,纷纷上书,请封霍太尉为摄政王从此暂领国事。 贺兰辞怎么肯,他也有他自己的手段,加上周家手里有兵,所以此事暂时搁置。 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霍氏掌权是迟早的事。 “太后怎么会在这?”殷常磕磕绊绊道,他为官多年鲜少有结巴的时候,或许他已经猜到了但是不敢相信罢了。 “殷大人都能在这哀家为何不能?” 怪不得鞍山营叛乱一事,许英才那样精明的人也死得那般干脆,或许其中也有他的推波助澜。 许英才死后,一向老谋深算的他突然让权暂避锋芒,就差自请告老,想来也是有高人指点,现在正好重新复出将贺兰辞打了个措手不及。 殷常面色不太好看,毕竟背弃旧主的名声的确不好听。 霍弛让他离开,殷常的目光扫过那两人,行礼告退。 他现在和霍弛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裴月姝看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杀意。 霍弛将她揽进怀里,“一个老匹夫罢了,你若不喜欢,我便杀了他。” 呵,他若是真杀了他,那么这口锅他必然会推给贺兰辞。 裴月姝真是越发明白他的手段。 听起来有多么爱她,也不过是借此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 “长极自出生就没有离开过我一日,半个月了,你可有进宫去看他?”她语气悲凉。 霍弛脸上的笑意消散,“我会去看他。” “霍弛,你真的不配做父亲。” “你自己的祖父和父亲因为利益牺牲你和你娘,可见你们的血液中都流淌着同样的东西。” “我只希望长极不要像你。” 上次他不知轻重伤到了她,所以对于她的气话,霍弛已经能做到无动于衷。 “我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乖乖让我抱一会。” “少主大权在握,还有什么值得你劳碌?” 霍弛只当她是在关心自己。 “乱党一日不除,民心就日渐摇摆,想来你也猜到了,朝臣都会举荐谁前去平乱?” 外人都以为太后被乱党擒住,自然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 因为没人敢担起逼死皇帝生母的罪名,所以当然是周长风最为合适。 她难得乖顺地坐在他怀里,霍弛忍不住去亲吻她光洁的脸颊,“放心,他是我们的舅舅,我怎么会让他去涉险。” 这些乱党不知潜伏了多少年,底细未明却能在一夕之间鼓动那么多百姓,可见妖异。 第一个被派去的人无疑是去送死的先锋。 “让殷常去,我不想再看到他。”裴月姝眸光狠厉。 第151章 前往徐州 霍弛自然不会拒绝她。 至于殷常还有什么别的用途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还想趁此机会多与她亲近亲近,可暗一急匆匆进来,看着裴月姝欲言又止。 裴月姝刚好脱身,等回揽月阁时,霍弛已经离开了庄子。 “夫人,少主说了,这几日恐怕都不能回来陪您了,庄子里养了一个戏班子和几个歌舞姬,夫人若是闷了,可以去看看。” 前几日她风寒复发,霍弛听闻消息回来后,将青禾和青柳换掉了。 之后霍弛为了养好她的身体,让她能怀孕,让大夫开了数不清的稀奇古怪补身方子。 裴月姝不肯喝药,不知打翻了多少次药盏。 霍弛拿她没办法,只能把气撒在了伺候的丫鬟身上,她身边不知换了多少次人。 她连名字都懒得记了。 夏音服侍裴月姝去沐浴,浴池水雾袅袅,她小心翼翼的清洗她那乌黑的长发。 “太后,周将军还在庄子里,只是不知道被藏在了何处。” 她见另一个丫鬟没进来,在裴月姝耳边压低声音道。 裴月姝闭着眼睛,“你不要打草惊蛇,我自会去找。” 反正霍弛心知肚明她一定会想逃,她若是不去找周时章,霍弛反而会不放心。 至于夏音,不是只有霍弛会在她和长极身边安插人。 从在承德山庄他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开始,裴月姝就想到了会有今日。 这个庄子曾经是归崔氏所有,崔氏满门俱亡后不知转手的多少人最后被霍弛买下。 裴月姝也没想到他会把自己藏到了这里。 不过按正常人的思维,的确也不会往这么明显的地方想。 接下来几日裴月姝都没闲着,挨个找地方。 庄子里的人都知道她想做什么,但都不敢阻止。 房子里都没有,裴月姝也确定并无有密室,那就只能是地下了。 这日裴月姝在亭台听曲。 夏音又奉命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过来,裴月姝只是看了一眼,就把东西倒进了池子里。 “太后真是浪费,这里面放了不知道多少天材地宝,就这样被你倒了。” 挞拉公主突然从亭子的一角跳了下来,周围的人纷纷围到裴月姝身边,看着挞拉公主的眼神很是不善。 挞拉公主冷哼一声,觉得这霍太尉真是可怜。 都把人看成这样了,人家还一心只想逃。 不过他们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若换做是她被人关起来,也绝对不会原谅那人。 而眼下她的确也被关在了这里,比太后还惨一些,若不是她机灵,她现在还被锁在房间里。 “周时章呢,太尉大人不会已经弄死他了吧。” 她对那个正义凛然的武夫还是很有好感的,若就这样死了,那真是太过可惜。 夏音眉头一竖,“公主慎言!让人,把她……” “你们主子都同意放我出来,哪还有你说话的份。”挞拉公主翘起一条腿坐在长椅上气势十足。 她又不傻,那些人天天在她的饮食中掺软筋散,今日却没有,她方才能逃出来,这样的纰漏,无非就是霍太尉默许的。 至于为什么,她看到太后还在这里就什么都明白了。 霍弛那样的人居然看上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 他是让自己去开导开导她,还是看着她不要乱跑? 裴月姝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听曲。 夏音也懒得再搭理她。 挞拉公主觉得无趣,那咿咿呀呀的声音她只觉烦。 但此时也只能坐在裴月姝身边。 听完曲裴月姝起身离开,挞拉公主紧步跟上。 “太后就一点都不好奇我为何会为霍太尉做事?” 见她不搭话,挞拉公主认为她肯定是在撑着。 她得意道,“你还不知道吧,如今边域十六部族都听我阿爹的话,而我阿爹只听霍大人的话。” “公主是在为自己做了别人的狗而洋洋自得吗?” 挞拉公主脸色一僵,她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不过是想让太后看清局势,与其和大权在握的霍弛作对,为何不干脆顺从了他。 “太后真有骨气,就是不知道小皇帝能不能撑得住了。” 裴月姝神色一凛,“把她关回去!” 暗处立马出现了几个暗卫,片刻功夫就将挞拉公主摁住。 挞拉公主不停地冲她眨眼,她是看不明白自己的暗示吗? 她这是故意演戏呢,现在能帮裴月姝的人就只剩下她了。 “我知错了!请太后饶恕。” 挞拉公主才不要回那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去,也不管什么脸面不脸面。 裴月姝没搭理她,挞拉公主气得破口大骂,被几个暗卫押走。 又过了一日,挞拉公主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居然又出来了,她迫不及待去找裴月姝算账。 见裴月姝身边没跟着人,她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我有心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挞拉公主深知霍弛不是什么好人,她和老头加起来再翻个倍都不可能对付得了他。 与其一直受人桎梏和利用,不如再寻一条出路。 反正她现在是人质,霍弛不会杀她。 可裴月姝只顾着浇花压根不想搭理她。 挞拉公主真是不明白她这样的蠢货居然也能扶持幼子登基,看样子单纯是运气好吧。 她扭头离开,却和霍弛迎面撞见。 “太尉大人……” 之前她差点被霍弛掐死,从此心头就蒙上了一道阴影。 霍弛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再看向裴月姝时,犹如冰川瞬间融化。 裴月姝这几天都没有喝药,霍弛也顾不上手头的事,立马回了庄子。 他从身后抱住她,“洛阳送来了几盆姚黄,一会就搬过来。” “我不喜欢牡丹。” 越是美丽绚烂的花,越容易被人折走。 “我记下了,下次让人寻些兰花过来。”霍弛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对她了解的还是不够。 挞拉公主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做小伏低的人居然是霍弛。 她一直以为霍弛会留下太后,除了她貌美之外,一定就是为了这大晋的江山。 没想到他竟也是个痴情种。 现在看来,讨好太后的确是个明确之举。 挞拉公主不敢再待,离开了此处。 今日难得没有人端药过来,裴月姝用完晚膳去沐浴,却发现浴池变成了药池。 她将一旁挂衣的架子推翻,霍弛还以为她摔着了,大步走了进来。 “别赌气,这对你的身体好,不单单是为了孩子,我更希望你无病无痛,长命百岁。”他伸手去解她的衣服。 “是吗?你以前可没有在意过。” 霍弛不语,脱完衣服,抱着她一起进了药池子里。 里面放的都是补身子的好东西,就这么一池,花销恐怕也超过百金。 没泡多久,裴月姝就觉心口发烫,头脑清醒。 她都如此,更何况血气方刚的霍弛。 上次之后他就没再碰过她,如今有些后悔和她共浴。 他只能说些旁的转移注意力。 “知道你在庄子里呆腻了,我带你去徐州住些日子可好? “何必问我,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吗?” 还安排挞拉公主来试探她。 看样子,霍弛还是起了疑,觉得她这些日子不只有表现上做的那些。 她若是病急乱投医,岂不是合了他的心意。 “周时章呢?” “自有他的去处。” 霍弛已经得知他们单独相处那五日,周时章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所以对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恨意。 她既看重这个表弟,他自然会留着他的命。 “霍大人去徐州做什么?现在你应该忙着接手国事才对。” 霍弛眼睛泛起了红,那股冲动让他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亲着她的耳朵,“那是累人的事,交给贺兰辞就够了,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去了徐州,就没有人会打扰我们了。” 裴月姝冷笑,“那长极呢?你可有一丝一毫考虑过他的感受。” 霍弛冷静了几分,“他是皇帝,可以杀伐决断,可以冷血无情,唯独不能太过依赖他人,养成软弱的性子。” “总是要经历磨难的,你不能一直护着他。” “我们才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他这话说得矛盾,既如此,他何必又执着于要她再生个孩子。 连续几日的药浴,裴月姝的身上都透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原本清雅的体香都没了。 霍弛很不喜欢那股味道,加上出发在即,那苦涩的药汁又重新出现在裴月姝面前。 这一次她还是打翻了,霍弛将那两个无用的丫鬟换掉,从暗卫中调了一人前来。 “夫人可称呼奴婢为十二。” 十二扶着裴月姝上马车,她手上有厚茧,可见武功高强。 “霍弛连个名字都不给你们取?” 十二低头不语。 “你可认识金露金桔?” 十二点头,“金露从前也叫十四,金桔奴婢就不认得了。” 裴月姝没话说了,坐在里面闭目养神。 不多时,霍弛打点好一切也上了马车,十二有眼力见的退出。 霍弛前往徐州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去平叛,只不过他是在暗,殷常在明。 带上裴月姝,一是担心她跑了,二也是为了将她的失踪彻底推到乱党上身上。 若是有人发现她“死”在了徐州,那她下半辈子不就可以任意被霍弛摆布。 他想让她是什么身份,她就会是什么身份。 霍弛将送来的药汁以口相渡,硬是喂裴月姝喝下。 他也喝了一些,如此大补之物,身体越发燥热难耐。 光是喝药不做,又怎么会怀上孩子。 这马车隔音得很,他这一吻就险些出了事。 裴月姝的衣服被他扯的有些凌乱,脖子上的红痕分外明显。 他将她压车壁上,双手撑在两侧,她若是偏开视线不看他,他就轻咬她的脸和下巴。 直到她被糊了一脸的口水,方才对他怒目而视。 霍弛眼中含笑,可他高估了自己,她只是看着他,他的身体却是无法再冷静。 “月,我想要……”他声音沙哑性感得不像话。 裴月姝看着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外面都是人,他可真是无耻极了。 霍弛只是嘴上说说,他抱着裴月姝平复了一会,等药效过去,就在马车里处理起了事务。 裴月姝就在他怀里,自然什么都看见了。 “这司倾羽听说有仓颉之相,生了四目,自称是仓帝转世,还引得一众百姓追随,可笑至极。” 霍弛面露讽意,看向裴月姝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他俯身亲吻她光洁的额头,拿出一封密信看了起来。 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京城,有人欢喜有人愁,也有人猜测他和贺兰辞势如水火,怕是要转而扶持叛党。 与大晋皇室正正当当地比上一场。 那时就不是把持朝政,而是改朝换代。 因为有裴月姝在,一行人走了一个月方才抵达徐州。 霍弛是秘密出行,并没有人知晓他们的行踪。 马车驶入一户别院,裴月姝坐了这么久的马车浑身酸软的不像话。 霍弛带她去歇息,她睡下后,他就离开了,骑着马不知去了何处。 翌日,十二和一众侍女伺候裴月姝起身,霍弛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进来。 “你去哪了?”裴月姝闻到了。 霍弛嘴角翘起了一抹弧度,“去看了看那个司家人究竟有没有长四只眼睛。” 裴月姝觉得新奇,“如何?” 霍弛倒是卖起了关子,“到时你看到就明白了。” 徐州气候宜人,裴月姝住了两日,发现别院的人竟然不拦着她出行。 “夫人,主子走时有交代,您想去哪就去哪,徐州的夜市十分热闹,您可要去逛逛?” 自然要去的。 加上十二,裴月姝身后足足跟了七八个人,更别提隐于暗中的。 担心少主的心头肉被旁的男人看了去,十二捧着一条面纱奉上。 裴月姝系好,时隔两个月,她得了自由但又不完全。 民间最具烟火气,若是长极在这一定会很开心。 “夫人,买画吗?大家名作。” 一白衣男子支起的画摊吸引了裴月姝的注意力。 大晚上卖画,还说是名作? 简直是无稽之谈,可裴月姝却是走过去打开了一卷。 “培元堂的画,只是这诗不是他提的,他遣词用句从来不引经据典,恃才自傲惯了,这首隐喻太过,颇有几分卖弄之嫌。” 白衣男子脸色微变,默默将画卷起。 第152章 司倾羽 不止这一卷,其余的字画几乎都是真迹,只不过被人画蛇添足的加了一些东西。 而看样子,都是这摊主的功劳。 裴月姝仔细端详起他,能收集这么多的真迹,可见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夜里光线并不强烈,直到一道烟火在天上炸开,裴月姝看到他的眉心生了一颗黑痣,乍一看就好像多了一只眼睛,诡异至极。 “夫人好眼力,是在下雕虫小技在夫人面前卖弄了。”男人语气自然地朝她拱手,就好像和她熟识一般。 裴月姝看向四周,那些摊主和行人都往这边靠了过来,手中变出了各种武器。 这是什么运气,她刚到徐州,一出来走走就碰上了乱党头目。 十二抽出藏在身上的软剑,边护着裴月姝后退,边朝那白衣男子攻去。 那男子以一种诡异的身法躲过,他突然出现在裴月姝的身侧,握住了她的手腕。 “在下司倾羽,仰慕明懿太后已久,今日一见,太后真是叫我眼前一亮。”他写的诗哪个见了不是连连夸赞,唯独她说他是在卖弄。 “太后说的一点都没错,那的确是我的卖弄之作,愚弄那些愚人罢了,就是不知太后愿不愿意赏脸去我那坐坐,品鉴品鉴我的呕血之作。”司倾羽挑眉,一张温润俊逸的脸显露出几分油滑。 裴月姝目光沉静,人人都以为她是在乱党手中,乱党为了手上有筹码能够威胁幼帝,自然乐得承认。 但他们也知道,她必然是落到了霍氏手里,无关霍弛对她的感情,只是因为没了她,霍弛才能把控幼帝。 所以霍弛一来到徐州,他们就猜到她也在其中,打算要将她掳走。 霍弛会不知道这件事吗?却还是让她出门,恐怕也是为了拿她做饵将这些人钩出来。 这个世界就是这般弱肉强食,没点势力和手段就只能为人鱼肉,任人算计。 裴月姝最是厌恶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卖弄?这些诗细看风格迥异,笔迹却是一样,你不过是个套用他人之作的骗子罢了。” 她这话一语双关,前朝都亡了多少年,突然冒出来一个太子嫡孙,大概率是骗子。 司倾羽脸色不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双目,听说太后倾国倾城举世无双,也不知是真是假。 她被司倾羽擒住,保护她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和那些叛党对峙着。 他突然伸手去解裴月姝的面纱,可一支冷箭射来,险些射穿他的掌心。 司倾羽大惊失色,他不是已经派人去引开这家伙了吗,怎么他居然还在城里? 而这时十二趁司倾羽乱了方寸,立马扑身上前,司倾羽不得不松开了裴月姝,以作抵挡,而这个空隙,也足够她被人护着送回到霍弛身边。 霍弛从马上下来,将她揽进怀里,又取了方帕轻轻擦拭方才她被司倾羽握住的地方。 他眼中冒出一股杀意,“没事了,这家伙神出鬼没,我险些着了他的道,让你受委屈了。” 裴月姝将手收回,暗自冷笑一声,究竟是谁着了谁的道。 “太尉大人,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司倾羽别有深意的目光不断在霍弛和裴月姝身上打量着。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两人关系匪浅,怪不得霍弛只是将她藏起来,而不是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他们都被霍弛的人紧紧包围,司倾羽却还如此淡定,可见也留了后手。 他继续不怕死地挑衅道,“没看出来太尉大人还是痴情种,口味如此独特,看来传闻不假,太后的确娇媚动人......” “你找死。”霍弛眼神一凛,搭弓又射出一箭,带着浓重的杀意。 司倾羽狼狈躲避,即便有忠仆上前挡箭,他却还是被那箭擦伤了肩膀,洁白的衣袍瞬间被鲜血浸染。 也不知道那些乱党丢出了什么东西,只闻得一声巨响,四周冒起了一股浓烟,熏得人眼泪直流。 等人烟雾散去了些,那些人也都消失不见,地上只留下一具被箭射中心脏的尸体。 “什么东西?居然又让他给跑了!”暗七抹了一把眼泪,上次被他们金蝉脱壳,这次又是烟雾,这些人武功不咋地,但手段却是花样百出。 霍弛紧抿着唇,裴月姝被他及时护住并没有被烟雾熏着。 这些人对徐州的地势了如指掌,现在哪怕他们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反正迟早有一天,他会把那痞子的皮扒下来,再把舌头拔了。 这天起,霍弛就没再离开过,日日陪在裴月姝身边,倒好像是真的陪她出来住段时间,领略徐州的风土人情。 那姓司的神出鬼没,裴月姝又见了他几次,霍弛都没能抓住他,但是让他受了不少伤。 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要命地想活捉她。 只怕是殷常那边给了他不少压力,毕竟殷常已经知道她不在乱党手里,自然不会畏手畏脚。 司倾羽一流虽然手段多,但手下的兵卫大多都是没有上过战场的百姓,和大晋的精锐比起来无疑是螳臂当车。 今日,霍弛接到公务不得不离开。 跟在裴月姝身边的人更多了,守在外面的人也不让她出门。 既来之则安之,被困在牢笼的这些日子,她也寻到了不少打发时间的事情。 池中的鱼个个被养得膘肥体壮,她撒下鱼食,顷刻间就被分食殆尽。 这时,几个丫鬟捧来了几盘精致的糕点,十二用银针试过毒后,方才送到裴月姝面前。 裴月姝随手拿起了一块,目光却在不经意间瞟到了一双眼睛。 透着玩味和狡黠,绝不是一个丫鬟能有的。 而且这个丫鬟她有些印象,似乎眼睛不长这样。 她将糕点揉碎丢进了鱼池中,“什么东西,也配端到哀家面前。” 她脾气不好不是一日两日,身边的贴身丫鬟不知换了多少个,跟着她的人也都习惯了,但只敢怒不敢言,谁让她是少主心尖尖上的人呢。 送糕点的几个丫鬟纷纷跪下请罪,十二道,“还不赶紧下去重做。” 等再做好时,裴月姝已经回了屋子。 杏仁捧着小碟道,“启禀夫人,这是徐州最为出名的酒酿桂花糕,是徐州最好的厨子做的,请夫人品尝。” 裴月姝原以为她们是拿普通的桂花糕敷衍自己,没想到是酒酿的·。 她来了兴趣,取了一块放进口中,杏仁松了口气,甚至大胆地盯着裴月姝的脸,旁人以为她是在看她的脸色,实则不然。 “不错,放下吧。” 杏仁将东西放在了裴月姝身边的小几上,隐约间,裴月姝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 她掀眸看她,杏仁朝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裴月姝借口乏了,让她们都出去,幔帐松下,裴月姝将口中含着的东西吐出。 是一颗果仁,中间的白色部分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字。 她睡醒后又食了几块酒酿桂花糕,里面却没有了果仁。 她静静等着,第二日又是杏仁来送糕点,她得了夫人的夸奖,膳房怕被为难,自然每次都让她来送。 裴月姝坐在窗前抚琴,琴音透着心境,凄美中透着几分磅礴之气。 杏仁刚行完礼,霍弛就从外头进来。 他没有打搅裴月姝,目光瞟向屋子里唯一一张生面孔。 杏仁只是被买来膳房打杂的丫鬟,哪里见过霍弛这样极具压迫感的人,险些腿一软跪在地上。 霍弛只是看了她几眼,便收回视线,他取了一块糕点放进口中,下一秒眉头紧皱。 居然是酒酿的,裴月姝如今要调养身子,酒是万万沾不得。 意识到裴月姝又在赌气,他让杏仁带着东西离开,往后不许再送这种糕点过来。 裴月姝也停了手,长长的指甲泄愤一般从锋利的琴弦上用力滑过,发出刺耳的声音,不仅毁了琴弦,也伤了自己。 霍弛急忙上前抓住她的手,十二赶紧将琴搬走。 看着那几截被折断的指甲,霍弛心疼得不行,“你若有气就往我身上发泄,别伤着自己。” “霍弛,有意思吗?” 霍弛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处理她手上的伤口。 他希望自己能接受他,能磨平棱角乖乖陪在他身边,又希望她能像之前一样明媚肆意。 可这明显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了个绝佳的法子,他想用孩子困住自己。 多么有效又简单的法子,却又有惊人的效果。 是他这种惯会权衡利弊的人会做出来的事。 “我不会再怀孩子,即便怀上了我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杀了他,我说的出就做得到。” 霍弛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心中不断有个声音告诉他。 她不会舍得的,她那么爱长极,只是因为长极是她的孩子,她会爱他们的孩子。 那种爱连他都嫉妒。 她伤了手,药浴中有一味药比较刺激,霍弛怕她疼,今晚便免了。 但她今日的话狠狠伤到了霍弛的心,霍弛憋着一口气将她的双手用丝绸绑在了床头,绑得不紧,绝不会勒伤了她。 “别怕,我只是担心你又伤着手。”他目光眷恋地轻抚她的脸。 裴月姝冷漠地偏开视线,双唇紧抿。 可霍弛有的是手段让她张嘴。 白皙细腻的面颊上慢慢泅起了一抹动人的桃红,比起人间四月有过之而无不及,羽睫轻颤,翻动间氤氲着一股水雾,红唇水润光泽微微轻启,压抑着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他的体温,透过指尖很快点燃全身。 夜色朦胧,嗓音低哑,带着循序渐进的温柔,与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霍弛一头乌发散下,长眉入鬓,深目高鼻,明明是极为锋利的长相,此时却带着醉人的温柔。 他精壮的身体微微泛红,大掌一下又一下轻抚她微微颤抖的雪白背脊。 会好的,很快她就会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昨夜的动静那么大,却又不见叫水的声音,十二心知肚明这两日又要不安生了。 霍弛即便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但还是陪了她一上午才走。 他一走,屋子里就传来各种摔东西的声音,十二叹了口气,担心夫人又自虐,立马让人抬热水进去。 等洗净身体,裴月姝的情绪方才稳定了些。 午时膳房送来了午膳,杏仁也在其中,可她的眼神却是完全不同了,全程都垂着脑袋懵懂中带着老实。 今晚霍弛没回来,万籁俱寂之时,一股奇异的幽香不知从何处传出,所有闻到这股味道的人都莫名其妙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困意,都来不及思考就睡死过去。 轻微的推门声传来,裴月姝披上衣服,她捂着口鼻,见司倾羽出现,脸上没有一丝惊讶。 “拜见太后。”司倾羽朝她跪下,蛰伏这么多天可真是憋屈死他了。 裴月姝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司倾羽反应过来,立马拿了解药递给她。 没想到贺兰大人不仅在官场上如鱼得水,还制得一手好香料,否则凭他就是耗尽了一身本领也不可能会有和太后独处的机会。 “求太后救我......”司倾羽又一次跪下。 裴月姝恍若未闻,问起旁得事情,“那杏仁是你假扮的?” “不错。”司倾羽不敢冒犯,一直低着头。 可这身形未免也差太多,他一个男人是如何做到的。 “小民不才,幼时一直学习缩骨,还会点易容的本事。” 司倾羽其实并不叫司倾羽,更不是什么前朝太子的嫡孙,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戏师,平时就带着班台四处演出为生。 只是有一日发生了一件事情彻底改变了他的一生。 如今他成了乱党被朝廷围剿,他深知自己被人当成了靶子,一旦尘埃落定,他绝对没有活命的机会。 于是,当京城的贺兰大人暗中联系上他时,他知道这是他们能全身而退的唯一法子。 只要他能救出太后,有这样天大的恩情在,她一定会手下留情放他们一马。 “原来如此,你方才求我做什么?” “求太后救救小民,小民只是一个寻常百姓,却因为这张脸和浑身的本事被人盯上,他们一步步引诱小民模仿仓颉后裔......坑蒙拐骗,后面又设下大局诬陷小民是前朝太子后裔,还抓了我班台的人逼我听从他们的命令,都是他们借着我的由头招兵买马,小民什么都不知道!” 第153章 中毒 “是谁威胁你做这些的?” 司倾羽脸上露出颓然之色,“小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些人的头领姓何,那些人称呼他为尊者。” 裴月姝细细思索了一番,并没有想到哪个何姓家族有这样的实力和野心。 看来真正的乱党还没有露头。 “哀家明白了,你出去之后传一句口信给贺兰辞,让他可以动手了。” 司倾羽抬起头,这话的意思是,太后不打算走了吗? 虽然他也没那个把握能带走太后。 这座庄园被看管得严严实实,若不是有贺兰大人给他的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迷倒人的香料,他也没办法避过重重搜查进来。 但他还是问了一嘴。 裴月姝道,“不急,会有你出手的时候,你快走吧,没到功成之时,不会有人动你。” 这些人当然也包括霍弛。 当年先皇遇刺,崔氏被人诬陷满门俱亡,霍弛应该是怀疑季氏或者是向氏诬陷的。 但这两家都倒下了,霍弛一定也都细细审问过。 霍弛现在还对此事纠缠不放,说明不是他们干的。 挞拉公主的来到爆出了那名刺客的下落,霍弛既然都留下了挞拉公主,必然已经掌握了那个刺客的消息,或许此时人已经在他手里。 真正的凶手必然慌了,而此时乱党却出现,所有的一切,哪怕被人处理得再干净都有迹可循。 司倾羽离开后不久,十二她们悠悠转醒,那股香气不在,身上又无中药物的异样感,夫人也在床上安然入眠。 他们都下意识认为自己方才不小心打了个瞌睡。 出于谨慎,第二日霍弛回府时,十二还是将此事报给了霍弛。 霍弛眉头微皱,立马喊来了大夫,让他给裴月姝诊脉。 裴月姝好得很,只是霍弛将她看得更严了,恨不得走哪都将她揣在身上带着。 这几日战事停歇,州府的官员小办了个庆功宴,听闻霍太尉也来了徐州,纷纷劝殷常去请。 殷常哪里会知道那位主的落脚地在哪,他对于被调来徐州打仗很是不满,好在这些乱党并不怎么厉害,只是鼓弄人心很有一套。 但人总有杀完的时候,想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得胜回京了。 他又饮了一杯酒,接受周围官员的奉承,可下一秒却脸色大变,他意识到酒有问题,不断扣着自己的喉咙,可是已经晚了,他七窍流血倒在了席间。 众官员惊慌失措,连让人去请大夫都忘了,眼睁睁看着殷常断了气。 “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两军交战,主帅却被毒死在阵前。 还有他们,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受牵连。 “快去找太尉大人,有他在,大军都不会乱,他也一定会查明殷大人的死因。” 其余人连连附和,可他们上哪去找人啊。 消息很快传到霍弛这,暗七道,“一定是那姓司的干的,这厮尽会使些下九流的手段。” “我看未必,他若要杀殷常,何苦等到打了这么多次仗才出手,合该殷常一到徐州就动手了。”暗一反驳。 霍弛没说话,只是叫来人,问裴月姝在做什么。 “新送来的猫儿很得夫人欢心,夫人正抱着在水榭边晒太阳,其余时候,夫人都是在屋中看书或是小憩,这几日都是如此。” 那就是那天晚上出了问题,可裴月姝是绝不可能告诉他的。 殷常已死,他自然要去接管烂摊子,能陪裴月姝的时间就更少了。 徐州的官员对于霍弛的驾临,那叫一个恭维和谄媚。 霍弛并没有因为殷常的死责怪他们,这也让他们更为感动。 流水的银子和美人悄悄送往霍弛的落脚地,只为将来霍弛能提携他们一二。 银子霍弛向来是照单全收的,美人却从未,霍弛不好女色是一项,另一项也是为了隔绝暗探。 可这次霍弛却是都收下了。 庄子里多了十几个如花似玉的美人,立马变得无比热闹起来。 裴月姝抱着一只和雪球很像的波斯猫,坐在廊下发呆。 雪绒和雪球如今也是大猫了,生了好几窝猫崽,长极很喜欢他们,还抱了一只小的在甘露殿养着。 那些美人看到了她,见她衣着不俗,又生得如此绝色,大晋人人都知道太尉大人没有娶正妻,她们便下意识以为她是太尉大人的姬妾。 她们现在还没个名分,即便是太尉大人的妾也不是她们能得罪得起的,纷纷过来行礼问安,还一口一个姐姐叫着。 有几个不安分的已经开始打探起太尉大人的喜好。 裴月姝扫向她们,目光淡然如水。 “妹妹们初来乍到,若有不便之处,还请姐姐多多担待。”一位看似温婉可人的女子,赶紧岔开了话题,她的笑容中带着几分真诚,却也难掩眼中的算计。 十二看不下去了,厉声让她们离开。 同为女人,她当然明白裴月姝从高高在上的太后变成被人关在院子里的爱宠是一种怎样的屈辱。 这些人怎么配成为太后的妹妹。 可这些女人们哪里甘心,她们都进府好几天了,也不见太尉大人召见她们,她们自然要从旁的地方多下功夫。 “你主子都没开口,你只是一个下人怎么能和我们这样说话?” 十二眉头紧皱,少主那样聪明的人,怎么到了感情上却尽干一些蠢事呢。 “滚!” 几个女人被她身上的气势吓到,不由自主后退了几步。 裴月姝也没那个心情在这里呆,抱着猫起身离开。 可路过那些女人身边时,突然有人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朝她刺来。 “夫人当心!”十二眼疾手快将她拉开,没想到那些女人有大半都是刺客,一击不成立即卷土重来。 她们离得近,保护裴月姝的暗卫来不及飞过来。 十二虽本领高强,却也双拳难敌四手,裴月姝虽然被她牢牢护着没伤到什么要害,却也被簪子划破了手背。 一阵刺痛从伤口上传来。 簪子上喂了毒。 那些刺客很快就被暗卫擒住,霍弛闻声而来,见裴月姝脸色苍白,嘴唇泛着青紫,他的瞳孔一阵收缩。 他想也没想,便抓着她的手为她吸出毒血。 “少主!”十二见劝不动,立马跑去找大夫。 这毒很是霸道,看霍弛也渐渐发紫的嘴唇就能看得出来。 霍弛将身上一颗保命丹喂裴月姝吃下,“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这次是真慌了,想着司倾羽那边,已经被他打得犹如过街老鼠,不会有人在对她下手,竟因为赌气将这些祸患放了进来。 究竟是谁做的,他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带去死牢审问,千万别让她们死了。” 有几个刚烈的已经用簪子上的余毒了解了自己,也有手慢的被暗卫擒住,卸了下巴连咬舌自尽也不能。 裴月姝只觉呼吸有些困难,很快晕死在霍弛的怀里。 恍惚间,她回到了上一世被困在景阳宫的日子。 仿佛这一世只是她的一场梦,梦醒了迎接她的也只有一个结局。 她中的毒不多,加上霍弛即使吸出来不少,服下解药后只是昏睡了两日就醒了。 “不是在做梦啊......”裴月姝看着霍弛的脸。 短短几日,霍弛下巴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扎得她脸颊生疼。 “不是,我不会让你出事的。”他双目猩红道。 “可是你这样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呢。”裴月姝偏开视线。 “你三番五次利用我,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他将这些女人放进来真的只是为了气她让他吃醋吗? 殷常没有完成他期望,剿灭叛军逼得那真正的幕后之人现身就死了。 他不得不接管徐州,那些人知道他成为了主帅,就更加不敢露面了。 他又在拿自己当诱饵。 “我没有,这次是我大意了。” 裴月姝摇摇头,她已经无法相信霍弛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会查清楚这些人是谁派来的,绝不会叫你白受委屈。”霍弛在她额角亲吻。 可无论怎么审,那些人都嘴硬不说话,去查她们的出身,也都是清白人家,怎么可能会被处理得如此干净。 霍弛不信邪,继续深挖,此时京中有信件传回,其中有一封是长极亲笔写的。 长极被贺兰辞保护得极好,根本不知道他的亚父是何等的狼子野心,他以为亚父是在避嫌才一直没进宫来看他。 不然亚父也不会经常送礼物给他。 收到孩子的信件,霍弛自然是高兴的,知道裴月姝惦记孩子,他迫不及待地拿着信给她看。 裴月姝坐在他腿上,二人一起看信的样子倒是显得有几分温馨。 她轻抚着纸上的字迹,一滴泪滴落在上面。 霍弛心口疼得厉害,突然尝到了一丝悔意。 或许是他要的太多,否则他们也不会和孩子生离,他们之间也不会僵成这样。 也许也是因为差点经历了失去她这件事,霍弛想通了很多。 他将关于那些乱党的一些事说给她听。 那些人的确就是当时诬陷崔氏谋害皇帝的人,只是不知为何,崔氏灭亡,得了好处的却是季、向和霍氏三家,其余的家族并无什么动静。 霍弛也曾查过崔氏是否得罪了什么小人,但也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等查明了那些人的身份,我一定会亲手手刃了他们,了却崔氏一族的仇,到时候我们就回京,你想当太后就当太后,想出宫就出宫,我再也不困着你,只要能让我一直陪在你和长极身边。” 霍弛的语气近乎卑微,眼中更是裴月姝从未看过的情绪。 她无所适从地撇开眼。 霍弛一反常态,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的人,幼时我和娘被霍氏抛弃,受尽苦楚那时我便暗暗发誓,将来属于我的一切都必须掌握在我的手中,那样为人鱼肉的滋味遭人凌辱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尝。” 这还是头一次霍弛在她面前自揭疮疤。 “是我错了,你和旁的女子不一样,我以为只要能给你这世间最好的一切,你就会心满意足地接受,月姝,我深爱你,这辈子我只想要你一个,我只后悔当初为何不再好好探查,认错了人,否则我们之间就不会走到今日这种地步......” 骄傲如霍弛,此刻也完全败下阵来。 这件事是他最不愿提及的事情之一,也从未和裴月姝开诚布公地谈过,因为太痛苦了。 闻言,裴月姝并没有露出太大的反应。 霍弛凄清一笑,她果然都知道,否则那时也不会叫陆暄妍看见。 “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是否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方才找上了他,也吃定了他。 虽然这些都不重要了,可他还是想听一听。 “她死之前不久。” 霍弛将下巴搁置在她的肩膀上,轻轻闭上了眼睛,“......对不起。” 都是因为他找错了人,才酿成现在无法收场的悲剧。 裴月姝心中同样五味陈杂,只能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如果你没发现那件事,你会娶她吗?” “不会,她心思不纯,我不会让这样的人成为我孩子的母亲。” “那为什么是我?” 霍弛没有回答,他们之间本就很有缘分,这种东西说不清的,就是注定他们要纠缠一生。 可惜他不知道,上一世的裴月姝直到死都没有与他再有交集。 幼时的相遇已经耗光了他们之间所有的缘分。 把话说开之后,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总算是淡去了些。 但还有一件让霍弛耿耿于怀的事。 “你真的后悔选择我了吗?”当时若不是这句话刺激太过,他也不会去做那样伤害的事,他本也不是重欲的人。 裴月姝沉默片刻然后摇头,没有人会喜欢吃苦,有捷径为何不走。 霍弛心满意足了,“很快,我们就可以回京和长极团聚。” 想起长极,裴月姝脸上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霍弛轻轻蹭着她的脸,心中愉悦的无法描述,若不是暗一急匆匆来找,他真想一直这样陪着她。 他一走,裴月姝脸上的笑意立马消失,霍弛做的一切事都是有目的的。 他突然说起这些事情,是否是发现了什么? 第154章 别恨我 大战在即,整个徐州城陷入戒备状态,唯有这所庄园依旧平和安宁。 也许是这段时间喝的药还有药浴真的有强身健体的效果,裴月姝很快就恢复了健康。 霍弛依旧每日早出晚归,即便这所宅院离外城很远,他也乐得每日往返。 “那司倾羽只是那些人立起来的一个靶子,他并不是前朝太子的后裔,只是一个戏师,或许活抓了他,由他亲自承认他的身份,那些人就该坐不住了。”霍弛道。 毕竟在那些被煽动的百姓里,司倾羽才是他们的领袖。 “谈何容易,这么久了,你不也没抓到他。”裴月姝正浇着花。 霍弛似笑非笑,“卿卿莫非真不知道吗,司倾羽和贺兰辞有了联系,他还想靠着司倾羽将你带走。” 京城的崔宅已经被贺兰辞查封了,只是那里已经成为了一座空宅,他们非但没找到裴月姝,就连周时章也没发现。 “怪不得先前他一直活捉我,原来是为了要活命。”裴月姝手上的动作一顿,陷入了思索,“为何要告诉我?你就不怕我们里应外合?” 霍弛从身后抱住她,“我已经说了,等战事结束,我们就会回京,你想如何我都依你,你何必要多此一举呢。” “可是霍弛,我不是小孩子,这样的话你从前也说过类似的,你要我如何能再相信。” 霍弛一点都不意外她会这么说,他将一块令牌放到了她的手心,“这块令牌可以调动霍氏所有的兵马,我将霍氏的生死交到你手上,你可还信我?” 令牌很有分量,上面刻了一个篆体的“霍”字。 “信我一次吧,将司倾羽引出来,我们也可以快些回京,我想我们的孩儿了。” 他真是好算计啊,看似是他做出了抉择,实则是在逼她作抉择。 若是她同意引诱司倾羽,岂不是再也没机会主动逃离他的身边。 若是不同意,就是她从来都没信任过他。 可偏偏她现在连多犹豫一分都是错的。 “说说你的计划。” 霍弛说,大战一触即发,徐州城内不安全,他会将她转移到不远的一处小镇上。 司倾羽在徐州城的耳目众多,这座庄子戒备森严,他们不可能强闯进来,因此转移的路上是最好的下手时机。 “你可以试着联系一下他,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把我看得这般严,贸然传消息出去怕是会露馅吧。” 霍弛轻笑一声,“还是你的心思最为缜密,司倾羽为了活命,只能将一切希望押在你身上,自然会不惜一切代价,我们的确该相信他。” 这时雪团跑到裴月姝脚下求抱,霍弛很是好脾气将它抱进怀里,裴月姝嘴唇紧抿,浇花的手微微颤了颤。 霍弛动作很快,没几日就将一切安排妥当,亲自护送裴月姝出城,但为了掩人耳目,一行人乔装简行,天还没亮就从后门悄悄离开。 裴月姝最近很是困倦,霍弛将她抱进怀里,见她即便不施粉黛也面色红润,菱唇艳丽,忍不住俯下身索吻。 她掀起眼帘,眼眶微微泛红,眸光动人,霍弛又轻啄了几下,“溧水镇风景优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你要让我在那待多久?” “不会很久的,最多一个月,我也会经常来陪你。” “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 霍弛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她能既往不咎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自然会说话算话。 裴月姝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很快便熟睡。 霍弛抓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抛去旁的不说,他们二人的确是最契合的,即便偶尔针锋相对,偶尔互相伤害,可当安静下来,只有对方身上的气息最有安全感。 他也从来不担心裴月姝会在他熟睡时对她动手,就像她现在也安然在她怀中入睡一样。 马车虽然不宽敞,但里面垫了厚厚的被褥,行驶起来没有丝毫震感。 一直到午后,裴月姝悠悠转醒,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她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霍弛细心地用帕子擦去,“可是饿了?先用些糕点垫垫,很快就到地方了。” 他看了一眼窗外,眼中闪过几分不耐,都这么久了,司倾羽竟然还没有出现。 这时,裴月姝感觉胃里十分不适,怕是被方才的路颠的。 霍弛叫停了马车,他端了一杯温茶让她饮下,她才方好些。 也正是停下的瞬间,马车四处冒出了阵阵白烟,暗七他们在暗处,立马拉起了面巾杀了进去。 外面响起打斗的声音,霍弛四平八稳地坐着,对周围的动响了如指掌。 直至一股异香传来,他立马闭了气,再捂住了裴月姝的口鼻。 暗中布有天罗地网,这些人绝对跑不掉。 果然很快,那股异香被风吹散,在这么空旷的室外,本就不好放迷药,若是没有一击制胜,后面几乎就没有任何效果。 十几人被擒住,至于司倾羽,他见情势不对已经跑了,暗一和暗四他们紧紧追了上去。 这些人都是乱党派在司倾羽身边保护兼监视的人,他们哪怕死了司倾羽也不会心疼半分,更别说拿来威胁他。 霍弛让人带他们下去审问,若是问不出来直接杀了便是。 马车在原地等暗一他们回来,裴月姝不是习武之人,哪怕方才有霍弛捂着口鼻,还是吸进去了一些,如今浑身瘫软在霍弛怀里。 霍弛有些心猿意马,顾忌着这是在外面,只轻轻摩挲她的手心。 “这迷药倒是厉害,等抓到那戏师,他身上应该带着解药。” 裴月姝说不了话,只是轻眨眼睛。 她的眼睛生得极美,仿佛自带着一层光晕,眼波流转间,温柔地触碰着灵魂深处最细腻的角落。 她这个样子实在太乖了,霍弛没忍住俯身去亲吻,先是描绘她的唇形,再由浅及深,品尝这世间最甜蜜的滋味。 只是没多久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再睁开眼时,她的眼神哪有方才那般无害,一双眼瞳乌黑得让人心头狂跳。 “你......”霍弛的手无力地从她腰间滑落。 而裴月姝哪有方才中了药的无力,她从他怀里坐起来,外面也重新响起了打斗声。 霍弛这才意识到,司倾羽的出现不过是为了将他身边的几个高手引开,她何时和她自己的人取得了联系? 霍弛自以为将她看得很严,绝无可能遗漏哪处,现在看来,却是漏洞百出。 “你要杀我?”霍弛不愧是霍弛,即便吃进了迷药,他还能有力气握住她的手腕。 裴月姝冷静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杀了你呢,抛去旁的不说,你始终是我孩子的父亲。” 霍弛自嘲一笑,这话怎么听都好像是在安慰他。 “我承认是我错了,不应该这样对你,可是裴月姝,我必须这样做,崔氏全族的命需要用大晋的江山来偿还。” “我没有怪你,从一开始,我们不都做好了打算吗?” 只不过中间出了点岔子,他对自己动了真心,所以始终不忍心对她们母子下手。 至于结局究竟如何,各凭本事罢了。 方才的迷药不过是为了迷惑霍弛的障眼法,她在口中藏了迷药,这东西是贺兰辞所制,只对武功高强之辈有效果。 她拿开他的手,可霍弛抓得很紧。 “我真的会带你回京,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着,再陪我些时日好不好?”霍弛眼眶泛红,语气中带着浓重的乞求之色。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连一点爱都没有了。”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和她复杂的目光。 霍弛自嘲一笑,“我怎么敢奢求你的爱,是我亲手造成了如今的一切......别恨我。” 裴月姝还是掰开了他的手,可却没有立即离开。 “你要当皇帝也可以,放我和长极离开。” “那还有什么意思......” “否则你想如何?承认长极是你的孩子?那天下人将会如何看待我和长极?他的出生本就是被你我所利用,难道你还要赤裸裸地告诉他?霍弛,你本就没有尽到几分为人父的责任,为何还要让他背负起万世骂名。” 霍弛无话可说,只能又一次固执地抓住了她的手。 司倾羽拖不了多久,他们没时间再耗下去了。 车帘被人大力掀开,周时章见霍弛还不愿松手,脸上露出强烈的杀意。 他钻进马车将他的手扔开,护着裴月姝后退,“太后,让臣了解了这个犯上作乱的贼人。” 他刚要出手却被裴月姝拦住,她看了一眼双目赤红的霍弛,“走吧。” 周时章万般不愿,可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带小姝妹妹离开。 挞拉公主在外接应,见到霍弛,心中止不住的犯怵。 现在好了,她投靠了太后,总算是逃脱霍家的桎梏,省得跟在这么恐怖的人身边,日日都要提心吊胆。 她走了,离开的背影被车帘挡住,霍弛怒急攻心,吐出一口鲜血,额角暴起的青筋无声地述说着他心中的痛苦。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暗一他们空手而归。 本来他们都要抓到司倾羽了,可是他为了活命说出了还有人要救太后的话,暗一立马发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立即回防,司倾羽也趁此机会跑了。 “少主!”他们回来后,只见一地的尸体。 暗七和十二都受了伤,也中了药,拖着酸软的身体上前。 霍弛抬起头,只是稍加运功的时间,迷药的药性已经发散得差不多。 他的眸光很冷,可面上却是没什么表情,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回去吧。” 暗七和十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讶。 少主那么喜爱太后,真就这样将她放走了? 裴月姝一行人快马加鞭仅用了一日的功夫就离开了徐州境内,去往宁州。 宁州刺史徐崇良已经带兵在边界后候着了。 他也算是裴月姝一手提拔,贺兰辞命他接应太后,他二话不说派出了英武的儿子和一批好手跟随周将军前往。 周时章能脱困全靠了挞拉公主和夏音。 挞拉公主原本还对裴月姝失望极致,还是夏音暗示了几次才反应过来。 只是无论她们怎么找,都没在崔宅找到周时章的下落。 或许是霍弛担心裴月姝找到了周时章,所以根本没有将周时章藏在崔宅。 若是藏在了外面,她们可就束手无策了啊。 还好宫里的金露传出了消息,她们找到了地牢的入口,趁着贺兰辞带人来搜查之际,她们趁乱将周时章带走。 崔宅被控制住,霍弛不知道具体的情况。 根据贺兰辞的指示,他们一路前往徐州和司倾羽悄悄接头。 当霍弛要带着裴月姝转移时,司倾羽意识到这会是个陷阱,但他们别无他法,只能冒险一试。 而裴月姝手中的迷药,是上次司倾羽潜进来时交给裴月姝的防身之物。 可他们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这么顺利,哪怕已经和徐崇良汇合,他们也已经云里雾里,尚未反应过来。 裴月姝只是和徐崇良交谈了几句,一行人便低调进城。 徐崇良已经备好了府宅供太后暂住。 徐崇良跟着去救援的人并没有见过霍弛,只当太后真的是被乱党擒往徐州,而他们也只是从乱党手中将太后救出。 这可是件大功劳,他们徐家必定要一飞冲天了。 徐崇良十分恭敬地和太后讲述徐州的战况,见太后脸色不佳,忙起身告辞,让太后先歇息几日。 “太后,您没事吧?”夏音道,周时章也面露担忧,亲自跑出去去请大夫。 裴月姝胃里翻涌不断,缓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挞拉公主看着她捂嘴欲吐的样子若有所思,似乎她们部族有孕的女子也会如此。 裴月姝被霍弛整整带走了三个月,有孕也是正常的。 只是裴月姝身为太后,那就很有意思了。 裴月姝有过经验自是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没想到那些药还真管用。 当初威胁霍弛的话言犹在耳,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却有些茫然了。 第155章 抉择 周时章请来了宁洲城最有名的大夫。 裴月姝让所有人都出去,独自让大夫看诊。 几人虽然疑惑但也听话离开。 那大夫姓刘,得知这位夫人身份不一般,一向对自己医术自信的他都有些担心起来,生怕会得罪什么人。 刘大夫细细诊脉,可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大夫,你只管实话实说,我不会为难你。”裴月姝看出他的犹豫。 她现在的身体本就不适合怀孕,哪怕经过调养也不过短短几月时间,哪能这么快就治标又治本。 大夫道,“想来夫人已经知道自己已经有孕一月。” 裴月姝点头。 大夫叹气,“这个孩子对于夫人来说,可能来得不是时候,或许再晚些时日就好了。” “有什么问题吗?” “夫人正值调养身体的时期,若是身子好了,自是没有问题,偏偏夫人的身子尚未疗养完全,此时有孕无异于提前超支夫人的身体,怕是很难保住啊。” 裴月姝的心口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她不信她在喝药泡药浴的这些日子,霍弛身边的那个大夫没告诉他这些事情。 可偏偏就是发生了,还凑巧地怀上了。 霍弛啊霍弛,她该说什么好呢。 “夫人也别伤怀,事情或还有转机,夫人可否让老朽看看您之前用的方子?” “刘大夫,此事你先不要声张,若是他们问起,你就说我只是舟车劳顿,至于方子,我过些日子再给你。” 刘大夫点头,写下一个安胎的方子就离开了。 只是走之前还不放心,“夫人千万不要拖太久,最迟别超过三个月。” 裴月姝静坐了片刻,让夏音将挞拉公主寻来。 她还没说什么,挞拉公主就先道,“太后,这次您脱困,也有我们挞拉一份功劳,霍太尉夺走了我阿爹的佩符,那东西相当于贵国的玉玺,其重要程度自不必阿茹娜多说,霍太尉用这块佩符威胁阿爹为他办事,希望太后能为我们部族从霍太尉手里拿回。” 裴月姝道,“我大晋向来对域外各族礼重有加,只是上次挞拉伙同燕王造反,这件事,挞拉王是否先得给大晋一个合理的解释。” 挞拉公主吃惊地看着裴月姝,“太后还不知道吗,我族佩符几年前就丢了,我阿爹造反,也是被霍太尉威胁。” 挞拉公主也是前不久收到阿爹的信方才明白的。 她爹当时将她派来出使大晋,其实是让她悄悄接近霍弛寻找佩符,没想到霍弛根本不为美色所动,不仅如此还把她师父搭了进去。 挞拉王无可奈何,只好按照他的吩咐与燕王一同造反。 可霍弛非但不归还佩符,还将他的几个儿子尽数杀死,这也是为什么他如今宁愿和霍弛撕破脸的原因。 裴月姝嘴角勾起一丝笑。 原来如此,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就等季氏上钩,甚至连和她的争吵都是计划中的一环,只为顺理成章离开京城,他好用最快的速度带兵攻下汝阳。 如今看来,汝阳的战俘和一切战利品,说是说都上交了朝廷,可谁知道他留了多少呢。 至于旁人做的一切,对于他而言不过都是笑料罢了。 而如今,他这样轻而易举地放自己离开,又是在图什么? 挞拉虽然收留了那名刺客,但毕竟和当年崔氏的事无关。 可霍弛那样的人哪怕今后不再需要挞拉王的帮助,他也不会留下一个对他生恨的家族。 挞拉王和挞拉公主都会死。 只看他会如何利用了。 裴月姝将这些话说给了挞拉公主听,挞拉公主脸色惨白,霍弛的手段她是清楚的。 “求太后救救我和我爹!”她跪在地上,如今能和霍弛对抗的就只有太后了。 她无比理解裴月姝想逃离霍弛的做法。 霍弛这样的心机深沉之辈,谁敢与他交心。 更何况,如今的江山还是小皇帝的,他若是起了心思,那太后和小皇帝该如何自处? 若换做是她,即便只有几成的把握,她也要去拼上一拼。 只要赢了,这天底下就再也没有人可以骑在她头上,还要男人做什么? 裴月姝将她扶起来,“我并无十足的把握,若说是我救你们,不如是你们救自己。” 挞拉公主不解,她在挞拉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挞拉公主面露惊愕,但还是朝她行了一个挞拉族的礼,“完颜一族定不辱使命。” 她起身离开,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折返回来,“太后,若是此事结束,阿茹娜能不能摆脱你一件事。” “关于周时章?” 挞拉公主嘿嘿一笑,“我知道周时章心中的人是你,不过也没关系,我想与他联姻不过是希望能和太后结为姻亲,相信在太后执政的这些年,大晋和挞拉都不会发生战争。” “他虽是我表弟,但此事我不会替他做主,公主若想联姻,京城中还有很多人可供挑选。” 被拒绝了挞拉公主也不气馁,她就不信她慢慢啃还啃不下那根硬骨头。 当天她就离开了宁州,周时章虽然很感激她救了自己,不过她缠人的功夫太强了,周时章每每看到她就头疼。 在宁州住了莫约半个月,太后获救的消息传了出去,有人信也有人不信。 时隔这么些日子,裴月姝收到了京城送来的信,长极的,宫里人的,贺兰辞的,还有周府和裴府,每一封都道尽了关切。 她一一回了信,这时徐崇良来禀报。 司倾羽消失,乱党没了主心骨,霍太尉带兵斩杀了五万兵卒,剩下的人四处逃散,已经不成气候。 看来徐州一战也要落下帷幕。 只是裴月姝和霍弛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开始。 “霍太尉今早传来了文书,请太后过目。” 周时章一听到霍弛的名字就立即变了脸色,显然是恨他恨到了极致。 裴月姝接过,霍弛用词妥当,就是寻常臣下关切太后之语。 他还在文书中说了,徐州大战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他这才无法亲自前来拜见太后,不过他为太后备了一份礼物。 徐崇良道,“太尉大人让人拉了一车东西过来,就在门口停着,看样子是药材。” 裴月姝捏着文书的手微微泛白。 但徐崇良还说,太尉大人甚至送了一个听说医术超群的大夫过来为太后调养身体。 现在她完全确定霍弛知道她有孕。 怪不得他会放自己走,呵。 就连她自己也是不久前才发现有孕,他是如何知晓?难道这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她让徐崇良退下,至于大夫和药,她都留下了。 周时章见她脸色不对,过了一会才说起司倾羽的事。 司倾羽虽然能逃出来,但他的家人和好友还在那些人手里,他必须回去。 而他抓拿裴月姝也是那些人下达的命令,跟随他的人都死了,那些人自然不会怀疑他已经背叛了他们。 即便怀疑,他们现在也还需要他这张脸东山再起。 周时章派了不少人跟着司倾羽,就是等着那些人出现。 “让司倾羽是徐州城,那些人不会眼睁睁看他死的。” 周时章明白了,立即下去安排。 他一走,裴月姝坐在椅子上,手轻抚着小腹,这半个月的犹豫已经让霍弛得逞了。 他知道她还是不忍心杀了他们的孩子。 他可真狠啊,竟然这样试探。 若她真的动了手,他便不会再留情,是死还是囚禁都只是他的一念之间。 可是她没有,他就立即派出了人满心欢喜地想迎接这个孩子的出生,多可笑。 原来他那日说的话是这个意思,他是可以让自己做出抉择,但这个孩子的存在必然会影响她。 她总不能将他留在宫里,结果还是不得不妥协。 只是片刻,她的脸色和语气都恢复了平和,“把那从徐州送来的大夫叫来。” 秦楚进来的一路都颇为忐忑,他觉得少主这事做得委实不厚道,还把他送过来,就不怕太后一气之下把他宰了当花肥吗。 好在没人对他动手,他恭恭敬敬朝裴月姝行礼问安。 虽然裴月姝脸色无虞,但他还是敏锐地发觉她脸上散发出的倦意。 药膳他已经熬好了,他递给她,她也平静接过,默默饮下。 秦楚心中啧啧几声,觉得十二说得一点没错,少主在感情上的确是糊涂了,哪有这样疼人的。 等裴月姝放下药盏,秦楚方才小心翼翼问道,“太后可有什么话要带给太尉大人。” 裴月姝看了他一眼,秦楚仿佛看到了翻版的少主,僵在原地连眼珠子都不敢动了。 他反应过来,行完礼就离开了。 一路上都在绞尽脑汁地想,该带点什么话给少主才会让他满意。 他走后没多久,夏音已经从他那拿到了药方子,裴月姝让她交给刘大夫。 又过了半个月,司倾羽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不仅周时章派人盯着,霍弛同样,而且还是亲自出马。 他们眼睁睁看着司倾羽被那些人带走,在一路跟了上去,不知不觉已经出了徐州地界,再往南边走就是一片毒林和瘴地。 把司倾羽带走的人并不是中原人,他们说的话他从未听过。 不过里面也混着一些中原人,其中的首领正是那位何尊者。 “你们要带我去哪?我戏台的人呢?” 他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司倾羽忍无可忍只能拔出了一个人剑,对准何尊者。 何尊者朝他一笑,他的牙龈竟是黑色的,他弯着右臂,只是弹了弹手指,上面就爬上了一条拇指粗的黄金蛇。 司倾羽眼睛都看直了,也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 “你可知道因为你我们损失了多少人,现在你还敢来责问我们?” 何尊者鲜少开口,原来是因为他的中原话讲得并不是很好。 “你们是南蛮人?” 司倾羽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是有些见识,不过听说南蛮人善养蛊,性情阴暗狡诈,鲜少会从他们的地界出来。 怎么他们还利用起前朝太子的名号妄图大晋的江山呢? “是有如何,你最好老实一点,主子让我带你去定州,到了那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不就是和先前一样,弄虚作假,欺骗百姓追随他这个假冒的前朝后裔。 若不是为了他的家人朋友,他就是宁愿死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你们主子是谁?你们究竟要做什么?” “李安,你们不是有句话,叫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吗。”何尊者嘲讽道。 两年了,李安险些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我要见见他们,否则我连他们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还怎么安心为你们做事!” “等你到了定州自会见到。”何尊者眉眼间透着不耐。 可这样的话李安已经听了无数遍。 此时此刻,他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只因眉间这颗痣,就被人盯上。 拿捏他不过只是他们动动嘴皮子的事,且到了如今,他的家人和朋友们大概率是已经死了。 对付普通人,哪需要那么多的心力。 “都出来吧,我不想再探了。”他绝望地闭上眼睛。 现身的不仅有周时章派来的人,还有霍弛,他竟亲自来了。 李安趁着混乱之际,丢下一枚雾弹,消失在了原地,他这一走,周时章派出的那些人也没有久留,一点和霍弛争抢的欲望都没有。 “南蛮人,呵。” 霍弛没想到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然也妄图进军中原。 那何尊者也认出了他,吓得手中的蛇都险些掉了,哆哆嗦嗦地说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可接下来他就说不出话了。 按照霍弛的吩咐,南蛮人全杀了,只留下那几个中原人。 原本他们还死活不招供,但暗七从那些南蛮人身边摸出了一些瓶瓶罐罐后,他们就老实了。 “我们效忠的是明瑞太子,他是前朝太子嫡孙,这江山迟早要还给大周!” 原来他才是司倾羽。 “我们太子......”那人话还没说完,霍弛就斩下了他的头颅,如今已知人定州,那就都好办了。 “少主,秦楚传来的密信。”暗四接住一只信鸽,从腿上取下纸条交予霍弛。 霍弛急忙打开,只是匆匆几眼,脸上的杀气就荡然无存,嘴角都忍不住上扬。 第156章 特意来救驾 “少主,咱们是先回去,还是直接去定州?”暗七上前问道。 如今夫人有孕,少主应该会去宁州守着她吧。 结果霍弛将信纸撕碎,“去定州。” 定州是大晋和南蛮的交壤之处,如果这个司倾羽是真的,堂堂前朝太子嫡孙居然和南蛮人勾结,也真够丢祖宗颜面。 而他也确信,当年刺杀崇明帝的人也一定是这些前朝余孽,至于他们为什么挑上崔氏,就要他去亲亲问问那司倾羽了。 霍弛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当年之事。 眼睁睁看着疼爱自己的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惨死在自己面前。 他的表弟表妹还那么小,有些还尚在襁褓。 大火焚烧了他们的尸体,那味道被风吹得四散。 娘为了救他,情愿委身那些刽子手,趁一人放松之时,她拔出剑割开他的喉咙,鲜血喷在她苍白的脸上。 “迦叶,快跑!” “不要管我!跳下去!” 前面是滚滚江水,长剑也割开了她的脖子,血溅到他眼睛里。 那些人追了过来,他只能爬起来,像具尸体一样将自己丢了下去。 他出生时,娘带他去寺庙上香,大师说,他将一生坎坷,所求太多执念太深只会适得其反。 娘给他取了一个小名,让他归入佛祖门下,希望能破解。 但怎么能不求呢,怎么会没有执念呢。 多少人的手上沾满了崔氏全族的血?也包括了他的亲父。 他要让所有人血债血偿,无论用出怎么样的手段。 霍弛从梦中惊醒,那一声声迦叶,他已经二十年没听见了。 “少主!秦楚有信件传来,说是太后那出事了!” 霍弛浑身的血液瞬间冷却,他捡起衣服翻身下床,“我去趟宁州。” 暗七到嘴边的话还没有说话,霍弛就已经跳上马离开。 少主这一个人去了,不会被太后给抓起来吧。 何尊者身亡,前朝余孽和南蛮人勾结的事藏不住了,他们干脆破罐破摔,派了人潜入宁州,想要活捉裴太后。 这些南蛮人善使毒,寻常的兵卫根本招架不住。 徐崇良带兵死守,但耐不住那些人狡诈,他们竟捉了很多平民百姓,威胁裴月姝出来,若是不从,这些百姓绝无可能有活路。 若是裴月姝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死了,民间必然会传出对她极不好的传言。 “太后,不过区区几个百姓,您是万金之躯,让我等放箭吧。”徐崇良道。 他并不是冷血无情,只是这次裴月姝妥协,往后这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难道次次都要太后出面吗? 而且说到底,那些只不过是平民百姓。 裴月姝思索了片刻,“司倾羽呢?” “太后说的是李安吧,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酒肆里喝酒,可要去叫他?” “让他醒了酒过来。” 周时章效率很快,李安被灌了好几碗醒酒汤,换上干净衣服后被拎到了裴月姝面前。 “太后传召小民有何事?小民虽有些小把戏,不过对上这些南蛮人可没什么用。”李安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颓然之气。 “你猜那些人为何会选中你?” “因为小民眉间长了一颗痣,再加上易容的本事,旁人都以为我真的生了两双眼睛,是仓帝后人。” 裴月姝摇头,“不对,是因为你生了一张和司倾羽很像的脸。” 李安错愕地抬起头。 “真正的司倾羽想要起事,但又恐自己会陷入危难之境,他可是前朝唯一的后裔,自然要小心谨慎,所以他找到了你,让你成为他的替身,为他疲于奔命,你即便矢口否认自己的身份,对于他也都是好处,他们这些真正的前朝余孽反而更隐蔽,而且之后你死了,他也能顺理成章接替一切。” “原来如此......”李安自嘲一笑,他真是被利用成这样了还傻傻的什么都不明白。 “他们能利用你,你何不也用这张脸也做一些事情?” 这些南蛮人纯纯是出来送死的,可见也只是寻常小卒,他们不见得会知道李安的存在。 可李安已经厌倦了那种日子,他只想带着戏台子里所有人的命安稳的活下去。 “外面被挟持的也都是普通人,他们不该被卷入这场斗争,也不应该被放弃......”裴月姝叹了口气。 李安似乎想到了什么,迷离的双眼逐渐聚焦,片刻后,已满眼坚定。 “太后,小民愿意去帮他们。” 他朝裴月姝磕头,起身离开。 裴月姝轻叩着桌面,这些也都只是她的猜测,具体行不行还得试一试。 她对周时章道,“派几个好手跟着他,千万别让他出事。” 他这张脸绝对还有大用。 说她此举虚伪也好,强人所难也罢,但身为上位者,若是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束手束脚,瞻前顾后,那才是真的误事。 到了夜里,李安换上他司倾羽时一直穿的白袍悄悄从徐崇良告知的一个密道出了城,之后他就可以假扮司倾羽,骗那些南蛮人。 你们既然和司倾羽合作,那么司倾羽肯定在南蛮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果然很快南蛮人就撤走,按照太后的吩咐,徐崇良立即让人打开城门,徐知青带人将那些百姓驱赶到一旁,周时章带兵杀向那些南蛮人。 南蛮人还没有意识到中计,都还在疑惑为何这些中原人反应这么快。 “太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样?对方人太多了,我们怕是招架不住。” 其中南蛮人的头目,他的中原话说得不错,不然也不会派他来和这些中原人交涉。 他脸上写满了不服气,他就说不能放了那些中原百姓,可南蛮发生了兵祸,他们又不得不赶紧回去支援。 “怎么办?”李安笑了一声,下一秒竟是怒红着眼将剑插进了他的胸口,“当然是去死啊!” 南蛮人没了头领,周时章又率兵杀到,双方人立即陷入交战。 几个南蛮人为了给他们的头目报仇,也不管李安是个什么身份,拿出武器就要他的命。 李安武功不是很好,幸好周时章及时赶到,将他拉上了马,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受了点伤。 “李兄,没事吧?” 李安摇摇头,他也算是做到了。 这些南蛮人被尽数斩杀,剩下几个活口被抓回城里严加拷问。 城主府外面跪了一地的百姓,都是来感谢太后相救。 为了让他们散去,裴月姝露了一面。 想来不久,明懿太后的善名就会传扬出去。 只是听候徐崇良和周时章回禀时,裴月姝突然腹痛不止。 两人只能暂停,立即让人去找大夫。 秦楚一直忧心着裴月姝的身体,这几天都在一旁候着,连觉都没敢睡。 太后如今本就不该孕育,是少主使了手段,不过有他在,这个孩子还是能平安降世,但前提是太后得好好养着。 他闻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来,第一件事就是把人都赶了出去。 “......都出去。”裴月姝脸色苍白。 周时章就是再担忧也不得不去外面等候。 “太后,您先服下这颗药。” 裴月姝颤着手接过,服下后腹痛平复了许多。 “太后,您现在的身体实在不能劳心劳力,得卧床静养,否则......” “这个孩子会保不住是吗?”裴月姝面带讽刺。 秦楚感觉他若是点头,就等于是伙同太后杀死了小主子。 “太后......”他还想再劝劝,可门外却传来了打斗声。 徐崇良是见过霍弛的,见他突然出现还没来得及疑惑,周时章就一言不合和他打了一起,他压根不知道该帮哪个。 “太尉大人,周将军......你们这是做什么!” 太后还在里面呢,若是惊扰了她可怎么是好。 还是徐知青来了,父子俩一人拉住了一个,他们方才停下手。 周时章看霍弛的眼神简直要把他生吃了,后者却只是漠然地瞥了他一眼。 霍弛理了理衣袖,“本官在徐州听闻有南蛮人要对太后不利,特意来救驾。” 徐崇良看了看他身后,只身一人来救驾?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霍弛的官职摆在那里,徐崇良也不敢拦他,再者里面的太后也没有说什么。 见他要进去,周时章立即挣开了徐知青的手挡在门口,“滚!” “周将军,用你的脑子想一想,里面那个大夫,是本官送来的。”霍弛轻蔑一笑。 周时章的脑子简直要炸开,这些日子裴月姝时不时的呕吐,他不是没发现,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一直自欺欺人罢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又怎么会留下那个大夫。 “你卑鄙!” 离得近了都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霍弛丝毫不理会,徐知青很是有眼力见地将周时章拉开,霍弛推门而入,但门又被合上。 这就更加暧昧不清了。 徐家父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徐知青拍着周时章的肩膀道,“周将军,那些南蛮人死活不开口,要不你跟我去看看?” 周时章脸色铁青,继续在门口站着,“不去。” 秦楚还在为裴月姝施针,见来人是少主丝毫不意外。 裴月姝神情憔悴,昔日娇颜的红唇也失了色彩。 霍弛心口疼得厉害,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只是用脸贴着她的脸并未说任何话。 秦楚从未见过少主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但被霍弛瞥了一眼就老实了,全神贯注地下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把针都收了起来。 “太后,少主,属下去煎药了。” 随着他的离开,门被暂时打开,看着那拥在一起的两人,周时章眼中的痛色简直要溢出。 “都是我不好,你想怎么罚我都没关系,但孩子是无辜的。”他握着她发凉的手,语气轻得不像话。 裴月姝只是偏开头闭上了眼睛。 霍弛丝毫不气馁,抱着她走向床榻。 他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手不由自主摸向了她的小腹。 “不要怪我,你可知道你有多狠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心意,若是你怨我厌我,扼杀了我们的孩子,我也不会怪你,更会放你自由,可是你没有。”霍弛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那半个月他都不知道是如何过去的,日日焦心,日日悔恨,恨不得立即前往宁州将她和孩子都夺回自己身边。 好在结果是美好的。 “卿卿,不要再逃避我们之间的感情,你心里是有我的。” 否则为何会留下这个孩子呢? 如今任何辨别之语都显得苍白又无力,裴月姝干脆继续沉默。 霍弛轻抚着她的小腹,在她脸上轻吻。 “接下来的事,都交给我便好,前朝那些余孽勾结南蛮人图谋大晋的江山,我绝不会姑息,不出两个月,我就会杀光他们,将剩下的南蛮人逐得越远越好。” “你只管安心养胎,之后我都听你的,你想待在宫里也好,在外生产也好,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还有长极,若是他知道很快就能有个弟弟妹妹不知会有多高兴。” 霍弛越说,嘴角就翘得越高。 今日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即便裴月姝一句话都不愿搭理他,他还是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 “若是女孩小名就叫长静,方外云山无非幻境,静中岁月自有长春,如何?” 这是霍弛想了很久的小名,就连大名也没有这么费心。 裴月姝还是不理会他,他又道,“男孩也好,只是我实在想不出什么典故,只取了个字觉得不错,长婓......” 正要解释,秦楚端着药进来。 裴月姝听他说了半天,眼下已经很困了,但还是接过秦楚手里的药盏一饮而尽。 霍弛伸出的手只能默默收回。 等她睡熟了,霍弛方才离开。 “定州很快就要大乱,需得太后亲自坐镇。” 周时章本欲进去看看裴月姝如何了,闻言停下脚步,“你还想再做什么?” “太后如今的身体我不放心,只有她在我身边由我亲自照料。”霍弛以一种不由任何人反驳的语气道。 第157章 原来孕育这般辛苦 周时章冷笑一声,“你自己觉得她会同意吗?” 他脸上爬满痛苦之色但还是被他压下,“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若真为她好,就让她平安回京,让她和她的孩子团聚。” 霍弛丝毫不带心虚,“周将军,如今是国难当头,不是我是否放不放手,而是太后会不会放下心,她定然是要去定州的,跟着我是最好的选择。” 裴月姝如今的身体已经容不得她在忧虑这些事情,送回京,她只会忧虑更多。 除了他,还能有谁在这个节骨眼为她分忧。 周时章无言以对,却是不知道裴月姝的身体已经到了那种地步,以为她有自己的打算,也干脆不再问了。 休养了七八日,裴月姝得到秦楚的允许从床上下来。 霍弛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正像他说的那样,他要一直守在她们母子身边,亲眼看着他们的孩子一点点长大。 “你想什么时候启程?”霍弛搂着她在院子中散步消食。 “太尉大人决定就好。”裴月姝的语气里透着无力,就连眼神里也是满满的倦怠。 霍弛不喜欢她这个样子,却又无能为力。 裴月姝知道他让自己留下来的真正原因,不就是担心她那日会想不开流掉这个孩子,放在他身边他当然才会安心。 但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这些事情早些结束,她真的很想长极。 霍弛轻抚着她的脸,没说什么,牵着她回去。 几日后,霍弛以太后的名义,调集半数宁州的军队前往定州。 徐崇良继续留守宁州,徐知青则是跟他们走。 太后的銮驾无比奢华舒适,裴月姝坐在里面,丝毫感觉不到震感,每日都会新鲜瓜蔬和她喜欢的吃食送到。 所以即便行进了半月,她也丝毫没有感到不适,反而前些日子消瘦的脸都养回来不少。 霍弛专门为此将秦楚夸了一通,把秦楚感动得热泪盈眶。 “太后。”周时章伸出手让裴月姝扶着走下銮驾,另一侧的霍弛黑着脸收回手,看周时章的目光没了往日的不屑。 他想起了挞拉公主,之前她还一直缠着周时章不放,现在人怎么不见了。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着裴月姝的背影目光有些飘忽不定。 太后亲临,定州的百姓都出来观望,场面很是壮观。 和威武善战的徐崇良不同,定州刺史吃得大腹便便,见他给裴月姝准备的别苑就知道整个定州都被他搜刮得差不多。 不过他也是倒霉,要不是那些前朝余孽和南蛮人跑到他的地界,就他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怎么可能会一下子来这么多大人物。 为了活命,他只能越发牟足了劲地讨好太后和太尉,光是银子就使了五千万两,就连徐知青都被塞了银票。 裴月姝已经鲜少情绪外露,却还是被他此举气得笑出声还摔了毫笔。 若不是现在处于征战正是用人之际,她定是要查个清楚将他拉去城门问斩。 “怕什么,他敢惹你动气,直接派人暗杀了便是。” 霍弛十分好脾气地捡起笔,又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练起了字。 如今公文一律都送到了霍弛那里,她能做的也就是一些修身养性的事。 “你去忙吧,不必管我。”裴月姝松开手,起身去了别处。 霍弛亦步跟上,从身后抱住她,一只手放在她微微显怀的小腹上,已经三个月了,秦楚说再等一个月无恙,这胎就彻底坐稳,她的身体也养好,生产绝对没有问题。 “委屈你了,再忍一个月就好。” 裴月姝看着窗台外的景致,突然干呕起来。 霍弛拍着她的后背让人把盆盂送进来。 夏音看到霍弛还是忍不住犯怵,她到底是背叛了他的,好在少主看在太后无人照顾的份上,还是让她继续活着。 裴月姝吐了许久,之后也一直没有胃口,霍弛心焦得不行,好在夜里没那么热了,她才勉强吃了些东西。 “怎么会这样?”霍弛找到秦楚。 秦楚满脸疑惑,是太后发生什么事了吗? 等等,干呕不止,没有食欲,这都是初孕的正常反应啊。 少主就是让神医来看也看不明白。 “原来孕育这般辛苦。”霍弛垂下眼。 “何止啊,等再过几个月肚子大起来,说不定还会水肿,起夜频繁......” 秦楚说了一大堆,最后到生产时更是夸大其词,不过他说的也都是真的,很多妇人一旦面临难产,大多九死一生。 “还有......” “别说了!” 秦楚立马闭上嘴巴。 霍弛脸色十分难看,“你记得多备着救命的药,也看顾着些别让这个孩子养太大。” 秦楚点头,他身为大夫,这些他都知道的。 “这件事我欠你一份情,你若有什么要我做的,我都会帮你。” 秦楚眼睛一亮,他投奔霍弛不就是为着这个来的吗。 他端着一碗暖胃的汤水进来,裴月姝靠在榻上小憩,夏音正在为她按头。 他让她退下,取代了他的位置。 只是他下手重,没一会裴月姝就醒了。 “那么用力做什么?”她不耐烦道。 霍弛丝毫不敢言,放轻了力道,但又怕这样没效果,好在裴月姝没再说什么。 等汤水没那么烫人了,他伺候她饮下,只是没多久就被她尽数吐出,直至胃里清空。 霍弛眼眶微红,是他让她受苦了。 见裴月姝的表情淡然一点不觉奇怪,就知怀长极时,她怕也是这般万般难受。 “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怀孕这般辛苦......” 裴月姝只是淡淡一笑,“你知道又怎么样?”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才是霍弛,现在来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霍弛想起大师说的,所求太多执念太深只会适得其反,似乎都在不知不觉中应验。 他想弥补想要更改,可是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她也不会再信了。 可他还是还要试一试。 “我给你兵符是真的,等我报完了崔氏一族的仇,我手里的兵权都是你的,皇位是长极的,我不会和他争抢,我只想和你好好在一起。” 裴月姝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小腹。 不知道霍弛的转变是为了什么,他的话里有几分真。 “我的一切执念都是崔氏当年的灭门惨案,只要了解我的心里再无牵挂只有你和孩子,月姝,你能不能再信我最后一次,就当看在长静的份上。” 她没有回应,霍弛依旧不生气,只是问她有什么想吃的。 一直这样吃什么吐什么哪能行。 还有一个月的危险期,霍弛决不能让她们出事。 裴月姝也珍惜自己的身子,配合了不少,霍弛松了口气,立即让人去准备。 没关系的,只要他们一直在一起,迟早都会有转机。 裴月姝安然地在别苑度过了半个月,对外面的战事一无所知,不过从霍弛回来的频率就看得出来,外面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霍弛已经有两日没出现了,裴月姝去了他的书房,翻看里面的文书和密信。 这些前朝余孽倒是煞有其事,并不是有人冒充。 其中首领有两个,一个是前朝太子的儿子自称睿文皇帝,一个就是太子嫡孙自称明瑞太子的司倾羽。 大周被大晋的高祖推翻后,前朝太子的子嗣都被斩杀殆尽,这位睿文皇帝那时还尚在襁褓,据说是有重臣将自己的儿子替换了他,这才抱住了他的命。 从此这一脉就被养于深山中,同时大周的传国玉玺也消失不见。 高祖皇帝乃至天熙帝都在寻找它的下落,看样子是在这一脉人手里,否则霍弛也不会肯定这些人的身份。 文书中还附着一张司倾羽的画像,裴月姝也不得不感慨,这世上竟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二人。 李安已经被霍弛借走,也不知道是作何用。 还有周时章和徐知青他们,他使唤起人来倒是无比顺手。 裴月姝看得久了,丝毫没察觉霍弛进来。 霍弛拉着她坐下,孕期容易伤着眼睛,他小心翼翼地为她轻揉着。 “何必自己看呢,让下人念给你听便是。” “那你念吧。” 霍弛自是心甘情愿为她做事,“昨日差一点就生擒住司倾羽,可惜这家伙诡诈让他跑了,他知道我们手里有李安,还特意露了个破绽让我们往里钻。” 裴月姝露出一个笑,“他哪里是太尉大人的对手。” 霍弛会这么傻?她用过的手段他哪还会再用第二次,拉李安出来不过是骗司倾羽而已。 只是可惜没抓住。 “无妨的,这对父子我一个也不会放过,大不了下次一起抓了。” 霍弛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按照司倾羽的年龄推算,二十年前那场局自然不会是他设下的。 那就是司怀临,只是这老匹夫藏得太深,他派出了那么多暗探,都还没能探知他的真面目。 裴月姝知道他在想什么,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不忍,只能继续看文书稍作掩饰。 “好了,就别再操心这些事了,我不在的这几日臭丫头有没有闹你?” 霍弛变脸堪比翻书,她的肚子只是凸起了一点弧度,他却经常将耳朵贴上去想听听胎动,怎么可能听得到。 “你就这么确定是女孩?” 霍弛满眼温柔地看着她的脸,这还是她头一次愿意和他讨论孩子。 裴月姝不自在地撇开视线。 霍弛已经很满足了,并没有说什么,继续听小丫头的动静。 “嗯,我有预感。” 他还记得裴月姝小时候的样子,玉雪可爱的一个小团子,圆滚滚的眼睛笑起来弯成月牙状,简直能甜死人。 在他最狼狈最落魄之时给予了他唯一的温暖。 若是他能有个像她的女儿。 霍弛简直不敢想,可似乎很快就要成真了。 “长静乖,不要再闹你娘了,不然爹会生气的,哥哥也会生气。” 他对着她的小腹又亲又摸,直到暗一他们进来禀报事情,他才装作严肃地坐起身。 他们都不敢相信方才那样幼稚的人会是他们的少主,暗七憋着笑将传来的密信放在霍弛面前。 没等少主让他们滚,他们就赶紧溜了。 霍弛面不改色将信打开,是京中传来的,贺兰辞趁他不在算计了霍炀,不仅丢了官职还下了大狱。 裴月姝也看到了,表情若有所思。 “哼。” 她以为他是在气贺兰辞,没想到。 “霍炀从小就是不长记性,这次也好让他狠狠吃个教训。” 霍弛将信丢在一旁就不管了,反正有霍思邈在京,霍炀总是不会出事的。 提起霍炀,裴月姝想起上次霍弛想突然提起的,他可能对裴月姻动了心思。 只是前些日子京中传来书信,也包括裴月姻的,她说她出事后,谢家六郎也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求了母亲前来裴府提亲。 不过被她以长姐还在危难之际暂时婉拒了。 如今她安然无恙,谢六郎能有这份心,这桩婚事自是没有再拖下去的道理。 难道霍炀获罪会与这件事有关? 可密信中就拿简短几个字,实在也看不出别的。 她让霍弛去查查看,霍弛满口同意。 到了四个月,她这胎坐稳了,也不再害喜,霍弛总算是放下心。 这日前线也传来喜讯,周时章破除了迷瘴,生擒司倾羽。 不出一日的功夫,司倾羽就被押回定州城,霍弛期待这一日已经很久了,让裴月姝问了几句话,他就让人将他带走。 那些场面太过血腥,不适合让裴月姝见着。 向氏、季氏亡族时,他也曾这样亲手审问他们。 尤其是季常松,他被送往京城问斩时,其实已经精神失常了。 只不过霍弛都没有听到他想要的答案。 “二十年前,你们是否派出过杀手刺杀当时的崇明帝?” 霍弛坐在椅子上,手拿利箭,挑起司倾羽的下巴。 司倾羽除了眉心没有一颗痣,几乎和李安长得一模一样。 他也有自己的风骨,即便沦为阶下囚,他也丝毫没有露出惧色。 “我不知道。” “不知道?”霍弛低低地笑,“那时太子也不小了吧,怎么会不知道?” 可司倾羽就是坚定地吐出这几个字。 第158章 她不该心软 霍弛直接将利箭插进了他的一只胳膊。 司倾羽闷哼一声,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二十年前......宛河崔氏?” 霍弛停下了手,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司倾羽疼得满头大汗,思索了许久才道,“听闻当时霍家的当家主母还是崔氏女,只不过突然暴病死了,就连她生下的儿子也死了,看来那个人就是三少主你吧。” “被亲父背叛,就连嫡出的身份也变成了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论起来,三少主与我还是同病相怜。” 霍弛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他已经是胜利者,曾经的那些不堪,不再会对他造成任何波动。 “少主莫不是以为崔氏当年全族被灭与我们有关?”他冷冷一笑。 “这些氏族在我大周时期还都只是寻常勋贵人家,若不是背叛了我司家,也不会有这么多年的风光无限,落到如此地步,都是你们活该!” 司倾羽以为这样就能激怒霍弛,让他取了自己的性命免遭后面的羞辱,结果他还是太小看霍弛了。 他只是将扎到肉里的利箭活生生转了一圈。 司倾羽痛得叫出了声,但依旧硬气,“......没想到,堂堂霍太尉也是痴情之人,太后和权臣?哈哈哈哈......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你留下我一命也好,我也好看看是你夺了她儿子的帝位,还是她将你们霍氏也抄家灭族!” 他这句话算是扎到了霍弛的肺管子,暗七急忙拉住霍弛,生怕一不小心这人真被少主搞死了。 霍弛推开他,很是沉静地站起了身,留下一句严刑拷问就离开了。 没想到司倾羽还有心情笑,那笑声听得暗七心里有些怵得慌,就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司家子嗣艰难,司倾羽被抓,司怀临只有这一个儿子,司家气数已尽,哪怕侥幸存活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果然这日,躲躲藏藏了一辈子的司怀临终于露了面,想用自己换回司倾羽。 “不可!司倾羽正是而立之年,若放他回去要是跑了岂不是野火烧不尽?”周时章站出来反对道。 就连徐知青也觉这样没任何意义,还不如大军压境,迫使那些南蛮人将人叫出来。 霍弛却提出相反的意见,“可以设计,在交换之时将这父子俩一网打尽。” 裴月姝看向他,知道他是怕司倾羽出事,司怀临会绝望自裁,这样崔氏的惨案就再也没有真相大白的那日。 她穿着宽大的衣袍,遮挡住了突显的孕肚。 “司怀临不是傻子,他当然认得出自己的儿子和李安的区别,太尉打算如何设计?” 霍弛固执道,“臣自有办法,太后只管将此事交由微臣即可。” “不行,司倾羽决不能放,司怀临怕是也想借此机会救出儿子,事关国体,绝不可儿戏。”裴月姝语气肯定,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周时章和徐知青都意识到不对,太后这些日子甚少管事,如今突然变得这样强势,莫非又有什么变故? 她怀着身孕,霍弛不敢与她争辩,只是司怀临的性命至关重要,他实在不想放弃。 “此事就这样决定,京城的战书送来了吗?” 周时章回答称是,这次不光是那些前朝余孽,那些南蛮人也该狠狠吃个教训。 霍弛缄默不语,不过以他的性子,此时不说不代表私底下不会去做。 裴月姝也不管他,总要给点机会给司怀临,否则他真承受不住打击死了,那一切岂不是都白费了。 南蛮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派出了最骁勇的王子以及十万兵马助阵。 他们本想接着司家人在中原招兵买马,加上他们南蛮的军队,说不定还真能打下大半个中原。 只是计划只到了一半就夭折了。 大晋与南蛮已经有三十多年没起战事,不过这次是南蛮人先勾结前朝余孽在先,大晋递交战书顺理成章。 裴月姝收到了贺兰辞的来信。 挞拉公主已经平安回到挞拉,在大晋军队的帮助下,挞拉王被迫让位,周遭部族也尽数投降,整个北边的域外有了头一位女王。 域外重新洗牌,至于被霍弛抢走的佩符,从此只会渐渐被人遗忘。 霍弛应该也知道了这则消息,但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趁着还没打仗有几日空闲,扶着裴月姝在别院中散步。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裴月姝有些不习惯他这纯良的样子。 霍弛微微一笑,“我说过,等这些事情结束,大晋所有的兵权都会归你所有。” “太尉大人当真放得下?” “为了你和孩子,我什么都放得下。” “这不像你。”裴月姝面无表情地撇开视线。 “你也可以当我倦了,是个人都会有疲惫的时候,我只等着长极长大一些,我想带着太后离开京城,过一段无忧无虑的日子。” “听起来挺美好的。” “不,是一定会很美好。”他从身后抱住她,手掌下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裴月姝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可是霍弛,难道你忘记了这些日子你对我做的事情?你拿孩子逼迫我妥协,又处处算计,难道这些就这样过去了?” “曾经是我执念太深,是我做错了,我会尽全力弥补。”霍弛握紧她的手,为了弥补,他也情愿放权。 可他就没想过,若是他放了权,有一日她不要他了呢? 如今霍氏如日中天,难道她就不怕她趁机打压,以至于他们落得和季、向两家同样的下场? 还有那些他得罪过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这桩桩件件无不和权力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怎么可能说放手就放手。 南蛮王子名叫楚律,俊秀的脸庞带着几分野蛮,此次出征他还带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十分眼熟,正是消失了好几年的裴月茹,只是她一身南蛮打扮,让人很难认得出来。 裴月茹无比心焦,尤其是得知裴太后也在定州,就知道她没办法再过安生日子。 当年沈家人将她藏到了南边,不久后裴月姝就派人找到了她。 她本以为会被她接回京城,没曾想,她竟一直将她养在外面,无论她怎么逃都逃不出去。 她不明白从小一直疼爱她的堂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过细想她在景阳宫发生的一切,能让皇帝爬上她床的,除了裴月姝还有谁? 竟是她害得自己失了清白,丢了那么好的婚事! 还被掳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日日思亲。 她想着总有一日她一定能回京揭穿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结果却听到皇帝驾崩,大皇子登基的消息。 裴月姝自然成为了太后,她哪还有什么报仇的机会? 只盼着裴月姝能顾念着小时候的情谊将她接回家。 她只是嫉妒她有那样的出身那样的容貌,那么多人喜欢她,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为何裴月姝要这样对她? 她开始反思,似乎觉得只要自己认了错,堂姐就会原谅她把她接回去。 她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只想回家。 结果她等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半年多前,有人交代了她一件事,只要她完成了,她就能回家和爹娘团聚。 明知很危险,说不定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裴月茹还是同意去了。 她被当成礼物送给了南蛮的王子。 她是裴太后的同族姐妹,又生得貌美,楚律对她很是喜爱。 渐渐的裴月茹觉得这样也不错,都快忘记了那些人对她的交代,逐渐沉溺在男欢女爱中。 直到京城传来消息,太后遇刺失踪,不知道是何人下的手。 裴月茹有些临阵退缩,但她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裴月姝派来保护也是盯着她的人,她不敢不做。 于是她怂恿南蛮王子楚律。 太后对南蛮礼待有加,否则也不会送来那么多礼物,还将她这个堂妹也送来维系两族关系,可见诚意。 如今太后有难,说不定就是霍太尉想置她于死地。 大晋皇帝年幼,别人都可以谋朝篡位,他们南蛮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不仅他们能入侵中原也能为她堂姐报仇。 楚律觉得很有道理,恰好有一些前朝的人一直藏在他们南蛮的地界苟延残喘,于是他就在裴月茹的献计下,利用起这些人在中原招兵买马。 听闻裴太后被霍弛带到了徐州,他立即派出人去抢,只是一直没得手。 不仅如此,他们想在中原招兵买马的计谋也被人识破。 都是那些司家那些废物不中用! 楚律没了办法,如今更是骑虎难下,不得不接下大晋的战书。 裴月茹也是七上八下,虽然她知道无论哪方赢了她都不会有事,可就是......心焦得很。 她实在想不明白裴月姝究竟在做什么,又是什么目的。 楚律一直以为和他作对的人是霍弛,在阵前自然大言不惭地喊他出来对峙,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周时章虽然恨霍弛恨到了骨子里,但这事关国家尊严,自然看不过眼。 徐知青拦下他,“太后让我们别轻举妄动,这些南蛮人善于逃窜,一旦他们回到林子里,想要抓到那可就难了。” “我知道,我只是去和霍家人说,此战只许败不准胜,反正丢的也只是霍弛的脸面。” 连败三将,晋军退回边界。 南蛮人士气大涨,几乎倾巢而出,想要一举攻破。 此时远在定州城的霍弛得知消息,也准备前往,不只是为了楚律的谩骂之语,也是因为司怀临在他手里。 上次司怀临提出要交换司倾羽,他本想动些手脚,可不知为何楚律将司怀临抓了起来,看样子是恼羞成怒,对这些前朝废物再不抱任何希望。 想要抓到司怀临,还得先处理这些南蛮人。 霍弛等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急于这一时。 天色还没亮,他便起身穿衣。 见裴月姝醒了,他目光立即变得温柔,伏下身子在她脸上亲吻。 “还早,你接着睡,前方的战事很快就会结束,我们很快就能回家了。” 裴月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霍弛险些就不想走了。 夏日炎热,尤其在这南方,即便屋里存着冰,也觉闷闷的难受。 她只拢着一件单薄的丝绸寝衣,他只是覆上去就触及那软绵异常。 吃了这么久的素,霍弛哪经得她的撩拨,即便只是眼神接触。 片刻间他刚穿好的衣服就乱了。 他小心翼翼地躲开她的肚子,半压在她身上喘着粗气。 “怎么了?不舍得我走?”他伏在她耳边低低的笑,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裴月姝向旁边躲开,一双眼无比清明。 “若是那时我没有顺利有孕,你还会放开我吗?” 霍弛答不上来,他觉得能到如今,大半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个孩子。 因为这个孩子他看清了她的心,他才有胆量去放弃一切。 虽然卑鄙了一些。 他不说话,她又道,“你是在拿我的命赌,若是我的身体实在支撑不住这个孩子呢?” 这些霍弛自然也都考量过,那时的他好像陷入了魔怔,迫不及待地想要一个结果。 若是确定她的心意后,这个孩子在她腹中逐渐蚕食她的生命,他想他也不会手软什么。 裴月姝才是他最在意的人,她若不在了,他还要孩子做什么。 他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裴月姝叹了口气,“你去吧。” 霍弛将头埋在她胸口上,尽情嗅着她身上那股令他无比眷恋的气息。 “去吧,当心一些,别受伤了。”她还是不看他。 过了一会,霍弛才起身。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亲了亲她的唇,又隔着薄毯在她小腹落下一吻,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裴月姝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再是头顶绣着繁丽花纹的幔帐。 这一切怨不得谁,若不是他起了歹心将她藏起来,这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 人性是经不住考验的。 这偌大的江山,拥有能掌握所有人生死的权柄,她重生之后所愿所求的,不就是这些吗? 她不该心软。 第159章 当局者迷 “四姑娘,这是主子让我交给您的东西。” 裴月茹接过那用瓷瓶,“这是什么?” “姑娘就别问这么多了,您只需将这些东西下到楚律的饮食中。” 裴月茹害怕地缩回手,表情惊恐,“你让我毒杀他?他们这些南蛮人只是行为粗犷但又不是傻子,到时候我和你都会给楚律陪葬!” “姑娘别怕,主子怎么会舍得让您涉险呢,这东西是慢性毒药,而且,查不出来的。”侍女的表情耐人寻味。 裴月茹恢复了些冷静,她突然就想起了天熙帝。 他正当壮年,怎么就突然死了呢? 莫非? 她看着那瓷瓶,突然打了个冷颤。 裴月姝她连皇帝都敢杀,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她想着之前对她的怨怼和嫉恨,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 侍女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威胁,“姑娘想要后悔也来不及了,当初是主子给了您这个机会,您为了自由也同意了,若是现在退缩,您,还有您远在京城的父母,一个都活不了。” “......我知道了,我会照做的。” 侍女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她安抚道,“姑娘别怕,主子说到做到,只要你照她的吩咐办事,一定会让我们平安回京。” 说到回京,裴月茹已经全然不怕了,反正都已经这样,她不信堂姐会赶尽杀绝。 楚律很喜欢裴月茹,几乎日日都在她这就寝,裴月茹想要将东西混进他的饮食轻而易举。 侍女说这里面的东西是铅粉,也就是有些贵女用来覆面的那种。 她万万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慢性毒药。 楚律吃了几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裴月茹松了一大口气,后面用起来就更加自如了。 这日,偃旗息鼓的几日的晋军终于开始重新叫阵,楚律也见到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霍太尉。 “原来只是个小白脸。”他十分失望。 霍弛十分淡定,即便楚律再三挑衅也没有出手,让手下几位将军去。 直到他们惜败归来,给足了楚律面子,霍弛方才出手。 可很快,楚律就被这个小白脸打得抱头鼠窜,在两军面前丢尽了颜面。 楚律恼羞成怒,双方人马一拥而上,进行了第一次混战。 晋军憋屈了这么多天总算是可以敞开手脚,而那些南蛮人以为晋人不堪一击,就连他们最擅长的阵法都没有布。 于是毫无疑问,第一场南蛮惨败,若不是援军来得及时,恐怕楚律已经被霍弛擒住了。 楚律带着伤逃走营地,裴月茹一直担心他中的毒会被查出来,所以很是殷勤的上前查看。 好在南蛮的大夫根本没看出什么,只是为他包扎伤口。 “王子,要不我们退兵吧,咱们在咱们的地界里呆得好好的,出来趟这浑水做什么?”有将军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可若是今日霍弛没羞辱楚律罢了,既受了这样的屈辱,他哪能咽下这口气。 那将军还要说什么,被楚律厉声打断,“谁在说这样的丧气话,本王立马将他拉到阵前五马分尸!” 裴月茹急忙上前为他顺气,按照侍女的交代,道,“王子别气,那霍弛心机颇深,先前一定是故意这样的好让您轻敌,这次咱们败了完全是中了他们的计谋!” “你说得没错,这霍弛卑鄙无耻,本王子一定要将他斩于马下洗清耻辱!” 说着他捂着小腹重重地咳嗽了几声,分明他没有伤到那处。 裴月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好在楚律并没有发现什么,只以为是自己太过气愤。 后来的七八日,楚律越战越勇,可一次都没有在霍弛手里讨到什么好,非但如此,他的身体还愈发虚弱。 这日在场上冲锋时,他竟一个腹痛险些从战马上摔下来,战场上瞬息万变,他哪怕只露出这一点点破绽,都够死上好几回。 幸而楚律武功不错,躲过了徐知青的长剑,正当他洋洋自得之时,霍弛提剑杀来,二人展开了激烈的打斗。 楚律节节败退,这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他的身体不应该这么差。 而又一阵腹痛传来,这次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刀光剑影间,他的头颅被霍弛斩下,身首分离。 不仅如此,霍弛还用长枪挑起他的头,最后更是挂在城墙上示众。 如此嚣张! 南蛮人由原本的畏惧变成了憎恨,霍弛丝毫不惧。 如今的他已经杀红了眼,只要杀了这些南蛮人他就可以抓到司怀临,崔氏全族的血海深仇也就可以了解,他的母亲和亲人就可以安息了。 楚律死了,南蛮军队没有了主心骨,节节败退,不少人退回了密林中。 里面到处都是毒虫毒蛇,还有毒瘴沼泽,一不小心就会命丧其中。 千百年来,也只有南蛮人一直生活在其中,没有中原百姓敢踏足。 南蛮人不好好龟缩其中,跑来中原闹事,霍弛答应了裴月姝会将他们赶得越远越好。 眼下他不知司怀临的下落,自然也只能往他们的营地探去。 不知折损了多少人手,就连霍弛也中了招被南蛮人放出的毒蛇咬中,幸而有秦楚提前为他们准备的解毒丹,霍弛方才没有事。 如今他们已到达了楚律先前安营扎寨的地方,这里已经人去楼空,被抓住的俘虏也交代了,先前楚律抓起来的中原人。 他们在地牢中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司怀临。 霍弛这才放过了那些南蛮人,可此时林中却浮起毒瘴,他们被困在了其中。 霍弛还没有得知真相,怎么可能会让司怀临死了,他让暗七好好照顾他。 而他则是带着人在四周寻找逃出之策。 他们一直被困了七日,出不去外面也没有人进来。 暗一跟着霍弛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倒是不怎么慌乱,只是他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他们是中计了。 “别说话。”霍弛冷静地开口。 暗一诧异,霍弛却抬头看着被密密麻麻的枝干和叶子遮挡住的天空。 “感受到了吗,起风了,相信很快毒瘴就会散去。” “可是少主,我们等不了太久,南蛮王子死在我们手里,听说他是南蛮王最疼爱的一个儿子,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大批南蛮人杀了过来,誓要为他们王子报仇。 “少主,司怀临醒了!”暗七跑过来道。 霍弛立即回到营地。 司怀临一头长发全部白了,他面如死灰的看着这一切。 “你又是谁?” “霍弛。” “原来是太尉大人,我的儿子还好吗?” “还活着。”霍弛平静的语气中暗含着被狠狠压制住的暴虐。 “南蛮人已经被大人赶走,大人还留着我做什么呢?” 司怀临一生颠沛流离,他虽然幸运地被忠臣救出,可大晋的高祖皇帝还是不信他已死,所以忠于大周的官员都逃不过被囚禁被严刑拷打。 所以他的身份还是被暴露的,义父带着他四处逃亡。 从小他就是在逃亡中长大的,整整二十年,直到高祖死了,那些人才渐渐放过他。 后来他躲进了南蛮地界,因为从小的逃亡他被伤了身体,直到三十多岁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义父已经死了,他的孩子依旧想助他匡复大周。 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也许是因为他的怯懦,他们就这样在这苟延残喘的四十多年,可他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并不像他一样无用,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直到半年多前,这些南蛮人找上了他们,他和司倾羽都明知是被利用,但还是为了给自己这窝囊的一生出一口气,一同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我的确是前朝后人,可我都已经这样了,无权无势,只是躲在这南蛮和寻常人一样活着,对大晋也不存在什么仇怨。” “是我起了贪念,心甘情愿被南蛮人利用,至于你们想要问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司怀临解脱般闭上了眼睛。 霍弛冷笑一声,“不存在仇怨?二十年前,难道不是你们派出过刺客刺杀当时的崇明帝?” 司怀临想也不想就摇头,“你误会了,我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除了这半年里,我们借了南蛮人的兵力,其余时候,我们连生活下去都艰难,更何况行刺皇帝?” 他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霍弛的脸色无比难看,他突然将他拽了起来,“那宛河崔氏呢!你们和他有什么仇怨?” 司怀临已经看淡了生死,对于他的暴怒没有丝毫畏惧,他眯着眼睛缓慢思考了一会。 “宛河崔氏?即便有什么仇怨我也不会知晓,我一出生大周就亡了,是义父用他孩子的命救了我,他只是一个一心为国的武将,哪里会知道那些恩恩怨怨,只一心想助我兴复大周罢了,可我......可我没用啊!” 司怀临流下眼泪,义父付出了那样的代价,真的值得吗? 他空有着这样尊贵的身份,却无法完成他们的期待,他不过就是个废人。 “少主......”昔日无论何时都嬉皮笑脸的暗七如今脸色阴沉得不像话,他上前扶住霍弛。 霍弛松开了司怀临,神情恍惚地往后走了几步。 “不是你们?”他不可置信地开口,可种种证据都指向这些前朝余孽。 崇明帝正是因为那场刺杀才导致后来的早逝,不可能是他自导自演。 那时霍氏和崔氏关系稳固,即便要嫁祸也不会嫁祸给崔氏。 也不是季氏和向氏,那还会是谁? “会是谁!”霍弛硬生生将手中的长剑折断。 断裂的刀刃划伤他的手,顿时鲜血直流。 暗一和暗七赶紧上前为他包扎,但都被他推开。 “不是你,那是谁?告诉我那是谁!”他发了狂一般将司怀临抓了起来,只是片刻间,司怀临就涨紫了脸色,眼看着要被他掐死。 霍弛尚存一丝理智松开了点缝隙,他问,“那是谁!” 司怀临眼中流露出悲悯,“当局者......迷,太尉大人排除了那么多人,就没有想过,当年之事,就是崔氏......主导。” 霍弛稍显狰狞的脸上杀机必现,若不是暗一和暗七眼疾手快,想来司怀临必定要死于他手。 “少主,冷静啊,这老头是在故意激你!” “少主!” 可他们二人加起来都不是霍弛的对手,也不过是让司怀临多活了十息时间。 暗一直道可惜,司怀临在这生存了这么久,或许有法子能带他们出去,至于那些南蛮人,暗一是不敢信任他们的。 “少主,我们中计了......”事到如今,暗一已经完全肯定。 先是他们发现了当年的那个刺客在挞拉,那个刺客被抓后死活不愿张口吐露真相。 后来这群前朝余孽突然出现,当年所有的势力都被霍弛清查过,他自然会将视线放在这些人身上。 所以他们来到了徐州,再是定州,最后被困在这个地方。 能做到这一切的绝不是南蛮人,他们根本就不知道霍弛心中的执念,那就只有...... 暗一和暗七都陷入诡异的沉默,唯有霍弛突然大笑出声。 “少主不好了,十里开外有大批南蛮人杀过来了!”暗四十分狼狈地前来禀报。 他抬起头见霍弛脸上隐有癫狂之态,心中震颤不已。 怎么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们在中原所向披靡,却是被困死在这南蛮之地。 “走吧。”霍弛抬头看天,将眼中的苦涩尽数收回。 “去哪?” “起风了,瘴气会被吹向北边,我们顺风而走,或许能有转机。” 南蛮人熟知这边的地形,且人数众多,他们与之对抗绝无胜算,只能拼一把了。 不多时,一行人全副武装掩住口鼻往北边冲去。 身后是追兵,往前是迷雾毒瘴。 她真的想让自己死在此处吗? 真可惜,他还没能看一眼他们的女儿,没能陪她和长极长大。 霍弛双眼赤红,可其中没有一丝悔意。 他们服下了最后一颗解毒药,毅然决然往前冲去。 “太尉大人!” “往这边走!” 第160章 真相 迷雾中透着火光,声音也传来出来。 霍弛赌对了,这阵北风撕开了一道口子,也将他们顺势送了出去。 看到援兵,所有人恍如隔世。 周时章浑身捂得严严实实,他本可以不听太后的吩咐进这密林救援。 不需要他动手,只需再等几日,霍弛就会死在南蛮人手里或是这片密林中。 可他没有,他要救的不是他的敌人,只是大晋的将士。 援军手脚极快,接上霍弛等人就顺着绳索往外撤。 莫约一个时辰,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充斥着死亡的区域。 暗一和暗七他们都已经晕死过去,更别说那些个兵卫,能活着走出来只能说太过幸运。 霍弛强撑着一口气,他眼中的世界变得灰暗、扭曲,可即便如此,他好像也看到了那个女子。 她从马车上下来,一身华服,与周遭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她只是神色漠然地看着他。 霍弛有好多话想问她,可一张口却只涌出鲜血,他想他现在的样子定是狼狈极了。 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他从来没以这样的面目见她。 他输了,她还让人来救自己做什么? 只要他死了,她手里有兵符,大晋的一切都会是她的。 没有人再能将她困住,将她当成玩意儿一样肆意抢夺。 可裴月姝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便让人扶他上马车,秦楚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启禀太后,南蛮王派了使者前来,他们请求议和,但有个条件。”徐知青看向那辆马车。 霍弛残忍地杀了南蛮王子,还将他的头颅挂到了城墙上,这对南蛮而言无异于天大的耻辱。 南蛮王要求他们交出霍弛也是情理之中。 可若是真这样做了,往后哪个将士还敢为大晋卖命。 “先抓起来。”裴月姝护着小腹,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冷意。 “按兵不动,那群蛮人若是识相就会派新的使臣前来。” 徐知青明白了,只是抓不是杀,就算不得失信于他国。 而裴月姝没有交出霍弛的行为,也让将士们对她越发尊敬。 等霍弛再睁眼时,已经在干净奢华的床榻上,这里是定州他们住了好些日子的别苑。 “少主醒了,我还以为您要再睡上几天呢。”秦楚在外头晒着药材,见霍弛出来并不是很惊讶。 “她呢?” “少主是说太后吗,太后在城主府处理和南蛮的事务,那些南蛮人真是玩不起,打不过就想逼太后将您教出去……” 秦楚熄了声音,意识到这对霍弛而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咳咳,少主还是再歇会吧,您虽然醒了,但吸进的毒瘴太多,尚未排净。” 霍弛的确提不起什么力气,但他还是固执地往外走,边走边问暗七他们的情况。 “少主,他们都还好,太后吩咐过了,让您在屋子里多待几日!” 秦楚想拦又不敢拦。 霍弛冷笑一声,“她要囚禁我?” “不……不是这个道理!” 他还是少主的人呢,怎么会帮着外人囚禁他。 “拜见太尉大人。” 一位身穿女官官袍的女子走过来,正是从京城跋涉而来的鸢尾。 “太后命我来看看太尉大人的伤势如何,看来太尉大人已经全然回复了。” 鸢尾神情疏离,对待霍弛和寻常官员没有什么区别。 她代表了太后的态度,霍弛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想见我?” 霍弛扬唇笑,却没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只让人感到了一股悲凉。 鸢尾避开他的目光。 “太后如今忙于和南蛮的议和事宜,实在不得空,大人还是先在此好好养伤。” “太后还说,如果大人想要知道崔家的事,就请耐心等待几日。” 霍弛点点头,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一言不发扭头回了屋子里,秦楚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少主竟然也有这么乖的时候? 鸢尾回去复命,不仅是她,秋葵也来了。 她们见裴月姝小腹隆起,都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姑娘这次以身入局实在是太惊险了些。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却还…… 鸢尾是最明白裴月姝的人,她绝不会愿意在这个节骨眼怀上孩子,一定是被迫的。 回禀完那边的情况,鸢尾忍不住多嘴一句。 “太后……不能再拖了。” 裴月姝拂着小腹,迟迟没有言语。 秋葵看出她的不舍,忙转移话题。 “这半年来,陛下长高长壮了不少,读书也十分用功,就连太傅都说,陛下不愧是凤子龙孙,将来必定是造福天下的好皇帝。” 提起长极,裴月姝脸上方才露出笑意。 “那些日子一定吓坏他了。” 他还这么小,却要经历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 秋葵不敢说太后刚出事的那些日子,陛下怕身边的人担心,都是每天晚上自己悄悄在床上哭。 她们守夜时只能装作不知道。 不只是陛下,她们也无不焦心。 “幸好有贺兰大人,他几乎日日都进宫陪着陛下,不少朝臣还借机生事,说贺兰大人挟持陛下,清除异己。” 这时裴月姝早就知晓,这也是长极第一次使用皇帝的权利。 谁也没想到四岁的幼帝竟然当朝下旨,将那些污蔑贺兰辞的人拖下去斩首。 至此,再也没有人敢生事。 自己的儿子,裴月姝自己清楚。 让她诧异的是秋葵。 贺兰一家是秋葵亲自接到京城,二人在庄子里相处了一年多。 少年情窦初开也是正常的,若是贺兰辞没起那心思,秋葵能与他喜结连理是再好不过。 只是…… 而秋葵这番话明显是想让她念及贺兰辞的好。 “天下男子多的是,不要为难自己。”她握住她的手。 秋葵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日,南蛮又派了使者前来,只是这次更加蛮横。 提出若是不交出霍弛,他们立即率大军踏平定州。 至此,议和算是毁了。 裴月姝身为太后自然不会在此处多留。 如今该选定一位主帅,留在定州抵御南蛮入侵。 外面传来嘈杂声,裴月姝正批着公文,依稀听到了太尉大人几个字眼。 她丝毫不意外,让人放他进来。 只是二十多天不见,霍弛整个人瘦了一圈,也黑了。 裴月姝让人都退下,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看来大人的伤都养好了,哀家正好有要事同你商议。” “不必商议了,太后设了这么大的局不就是想将我困在定州抵御南蛮人吗?我输了,也认了。” 霍弛居高临下地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神有爱也有恨。 “是我执念太深,让你抓住了漏洞,故意用当年的真相一步步引我入局,裴月姝,你好得很。” “彼此。”裴月姝目光强势。 若当时他不起歹念将她藏起来,这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 她给过他机会的。 他也明知自己最恨被别人抢夺。 两人对视良久,可硝烟味却是越来越淡。 霍弛坐下,“说吧,关于崔氏你都知道了什么?” 她能设下这局,就说明她查到了一些事情。 “你真的想知道?哪怕真相毫无意义?” 霍弛唇角微微颤抖,“你说吧。” 裴月姝缓缓道来。 当年崔氏的大爷,也就是霍弛的亲舅舅,崔泽铭。 他曾经犯过一次错误,不仅与当时的大公主私相授受,还让大公主怀了孩子。 大公主是崇明帝和贵妃的女儿,如珠似玉的娇养着,结果未婚先孕还被崇明帝知晓。 崇明帝大怒,不管真相和结果如何,也不愿听大公主的解释,一碗落子汤下去,而后就让她在宫里自生自灭。 那时崔泽铭并不在京城,等回来时,大公主已经香消玉殒。 他本要为大公主守节一生,却抵不过父母的逼迫,娶妻生子。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可贵妃不甘心女儿这样死去,一直在暗中探查究竟是谁玷污了女儿。 很快她就查明了真相,她拿出大公主的遗物试探,崔泽铭果然漏了陷。 他自知犯的是死罪,不愿连累家人,正要以死谢罪,却不想贵妃拦住了他。 原来崇明帝想让大公主前往域外和亲,以此和域外的部族共享一座银矿。 所以他才会这般气愤甚至不顾女儿的性命。 逼死她唯一女儿的是崇明帝,她要崇明帝死。 她让崔泽铭助她,也说出了大公主是如何没了孩子活活被饿死在宫殿中。 崔泽铭不知大公主死得如此凄惨,还有他们的孩子。 加上贵妃在一旁挑唆。 恨意逐渐蔓延,一切也都无可挽回。 那个刺客是江湖第一毒师,曾被崔泽铭救过性命,刺客愿意助她,被贵妃安排进了宫。 只是没想到贵妃身边出了叛徒,那份剧毒的汤饮皇帝只喝了一小口。 就差那么一点点。 贵妃被擒住,她为了将害了她女儿的崔泽铭一同拖下地狱毫不犹豫将他供出。 而后崇明帝称她被刺客误杀,而后他便开始料理崔氏。 这便是当年的真相。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至于裴月姝为何知晓,是因为贺兰家。 当年那位贵妃正是贺兰辞的亲表姑。 贵妃是被刺客杀死,皇帝不能名正言顺收拾她的家族。 但往后的几年,和姜家有关的家族被诬陷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 贺兰一家因为祖上的功勋逃过一劫,却也不得不远走他乡。 贺兰辞的父亲一直对当年皇帝的不公心存不满,查了许多年才渐渐意识到当年和贵妃之死有关。 “贺兰辞回京之后为了完成他父亲的遗愿,一直在暗中探查此事,直到他从公主的坟茔中找到了一枚残缺的玉玦。” 与当初裴月姝被陆暄妍偷走的那块玉玦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块玉玦如今被霍弛收起来了,被别人拿走了那么多年,他也不想再让裴月姝拿着,也不想再看见。 贺兰辞想要为贺兰家讨个公道,将此事告知了裴月姝,想请她帮忙。 裴月姝看到那玉玦的第一眼,就想到了霍弛,再顺藤摸瓜查到了崔氏。 很多事情就渐渐清晰了起来。 崔氏一族死得不明不白,到头来却是因为崔泽铭不敢吐露真相。 当年的刺杀,的确就是崔氏自己动的手。 皇帝想要斩草除根也没有错。 霍弛遭遇的一切,这么多年来不懈寻找真相为亲人报仇,都成为了一场笑话。 她说的或许还不够详细,因为那时她只是隐隐猜到当年或许并没有人嫁祸崔氏。 她将贺兰辞不久前送来的密信交于霍弛。 贺兰辞已经将那件事查得一清二楚,上面写得无比明了。 而那个被霍弛抓住的刺客,他即便被折磨得痛不欲生也不愿说出真相,也是铁证。 这个真相或许不会对任何人产生影响,唯独霍弛。 霍弛只是将手压在上面,长久的沉默后他闭上了眼睛。 苦涩的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他寻求了二十年的真相,没想到竟是这样。 除了崔泽铭,哪个人不是无辜枉死? 可到头来害死他们的却是自家人。 何其可笑? 而他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未尝不可笑? 裴月姝垂下眼眸,她如今能做的只是不目睹他现在的狼狈。 可话说回来,即便去年她将这件事告诉霍弛,他也绝不会相信。 他一心以为崔氏是被人陷害,怎么可能接受得了这样残忍的真相。 不过几息之间,霍弛就已回复了平静,他十分淡然地抹掉脸上的泪痕,仿佛抹掉的是血。 “多谢太后告知。” 裴月姝回避他的视线,“不必。” 霍弛站起身,略整理了一下衣袍看上去是要离开。 “楚律是我杀的,我会留在定州,不将这些南蛮人尽数铲除,我绝不回京。” 他无神的目光逐渐聚焦,最后停在她的小腹之上。 “他说的一点没错,我这半生,所求的所执念的,全部都如镜花水月,最后只剩下自我愚弄,我知错了。” “这个孩子是我强求来的,趁着月份还小,让她早日往生吧,我会为这一切赎罪,往后绝不会再阻太后的路。” “微臣会在这里,守着陛下的江山,无怨亦无悔。” “霍弛拜别太后。” 第161章 归京 霍弛取下那枚可号令霍氏名下一切商行的玉扳指放在她面前,再无多言,转身离开了她的视线。 裴月姝知道这是他留给长极的东西,她靠在椅背上,浑身的气力像是被人抽走了大半,她有些喘不上气。 可从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二人的结局就会这样,他们有着同一个目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能选择放下,留守定州,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不多时,鸢尾端着安胎药进来,见她脸色苍白还以为霍弛对她做了什么。 “太后,我这就去找大夫......” “不用,我没事。”她挺着小腹慢慢坐直,目光汇聚到那碗安胎药上。 她现在的身份怎么能再怀孕生子,朝臣必定要议论纷纷,说不定还会引起动荡。 她也不知该和长极如何解释。 更何况这孩子的父亲也无法陪伴她左右。 或许当时她就不应该心软。 须臾,她端起安胎药却是一饮而尽。 她已经坐到这个位置,若是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那还有什么意思。 余生,她只会随心所欲,再也没有人能爬到她头上。 “通知下去,十日后返京。” 周时章正在沙场操练,南蛮人紧咬不放,他们大晋的儿郎也不是吃素的,他已经做好留守定州的准备。 无论太后和霍弛之间究竟是怎样的感情,可她如今怀着孩子是事实。 或许也是因为这样,当时她才会下令,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救回被困在毒林中的太尉。 他留下是最好的安排,这样霍弛才能陪伴在她们母子身边。 只是他没想到霍弛竟然自请留守,还立下不收服南蛮就不还朝的誓言。 他变得比之前还要冷漠,似乎对这世间的一切仅剩下苍白的倦怠。 两军交接之时,他也只是淡淡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当初我放过了你,这次算扯平了。” 周时章立即变了脸色,再不理会他夹紧马腹离开。 霍弛落到这种地步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今日也是太后归京的日子,可即便如此他也并没有落井下石说些什么。 未来的十年间,也或许更久,没有诏令,霍弛都不能离开定州返还京师。 “少主,不去送送吗?”暗七神色复杂地问道。 “点兵,随我出战!”霍弛的马如离箭的弦,暗七他们没有犹豫立即跟了上去。 他们都是少主一个个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立誓要一生跟随,暗七能最后看一眼心爱的女子,就已经无比满足了。 城门口,整个定州的官员都来为太后送行,独霍弛没有去。 周时章说,太尉大人带兵迎敌去了。 裴月姝点头,“太尉大人做得对,该当以国事为重,众位爱卿不必相送了。” 她扬手,官员们纷纷跪下,“恭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鸢尾将銮驾的帘子打下,直到此时她还是下意识看向远处,总觉得霍弛或许会来。 可什么都没有。 两个人各自驶向他们的方向。 裴月姝有孕,一路上行驶得并不快,直到两月后才抵达京师。 如今她的身孕已经七个月了,一路上因为遮掩妥当,并没有被随行的兵卫看出什么。 进京时也谎称太后舟车劳顿身体不适,并没有让大臣前来城门口迎接。 而是连夜进城,直接从承天门驶进皇宫,再到景阳宫。 长极早早收到了娘亲的信,一直在景阳宫等着,哪怕子时都过了,也依旧精神奕奕。 “银翘姑姑,娘亲真的要回来了吗?” 离裴月姝失踪已经过去了九个月,长极只觉得十分不踏实。 不仅是他,贺兰辞也一直在宫门候着,“微臣恭迎太后回宫。” 裴月姝掀帘看了他一眼,他向来是不蓄胡的,如今因为操劳大大小小的事宜,连打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不仅如此,他的眉心留下了一道很深的褶皱。 “爱卿辛苦了,天色已晚,爱卿在宫中留宿吧。” “多谢太后。”贺兰辞朝她浅浅一笑,虽憔悴了许多,但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 景阳宫上下都是裴月姝的亲信,到了里面裴月姝不必再掩饰。 长极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见銮驾驶来,还是银翘眼疾手快将他揽住,才没让他失态。 如今姑娘又有了孩子,还是当心些为妙。 “娘亲!” 裴月姝立即红了眼眶,她被鸢尾和秋葵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下去。 长极再也忍不住,挣开了银翘的手,扑了上去。 直到重新回到了她的怀里,闻到那熟悉的气息,长极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娘亲平安回来了。 “娘亲!” 那带着哽咽的语气令在场的人都忍不住落泪。 裴月姝弯不下身子,只能拍着他的后背,强忍泪意道,“长极乖,都是娘不好......” 如今天气转凉,哪怕裴月姝身上披着一件披风,但还是遮掩不住高高隆起的小腹。 海棠担心会被人看出来,忙将长极抱起,“陛下,太后,外面凉,还是进去说吧。” 长极很是懂事的松了手,坚强地擦眼泪之时,也有些疑惑娘亲的肚子怎么变那么大了。 裴月姝有孕一事,她想自己和长极解释,也就没让景阳宫的人告诉他。 她们扶着裴月姝进了寝殿,简单的问候和梳洗之后,所有人收拾好离开,将空间留给她们母子。 长极靠在娘亲身边,以一种十分依赖的姿势抱着她的手臂,眼神有时会好奇的扫向她的小腹。 他从未见过夫人妊娠,自然不会明白。 “娘亲以后不会再离开长极了对不对?”长极眨着眼睛,其中有泪光划过。 他也不想哭的,亚父和贺兰叔叔都教过他,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更何况他是皇帝,是天下臣民的表率,绝不可在外露出软弱的一面。 可是他真的好想娘亲,也好担心娘亲。 “不会了。”裴月姝满眼温柔地亲吻他的发顶。 长极没忍住,哭得更凶了。 他本就只是个四岁多点孩子,这些日子他已经做得很好了。 裴月姝温声哄着他,又岔开话题和他说别的话,总算是让他平复下来。 她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看着那张和霍弛越发相像的小脸,她突然恍惚了一下。 “娘亲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朝他笑了笑,而后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长极想要弟弟或是妹妹吗?” “弟弟妹妹?”长极认真思考起来,却是抱住她,“想要,可是长极最想要娘亲。” 裴月姝失笑,没再说下去,现在已经很晚了,她哄着长极睡觉。 等他睡着了,她思索着该如何生下这个孩子,又该将他养在何处。 翌日,裴月姝虽然没去上早朝,但朝臣们都知道她已经回宫。 霍太尉突然请命留守定州那偏僻之地,没个三五年是绝对回不来,霍思邈又在朝上提出要卸除官职回到临西继续做他的刺史。 若是其中没有什么阴谋,那霍家算是到此为止。 虽没落到和季向两家同样的下场,却也并没有沾到什么好,还赔进去一个文武双全的少主。 一时间,朝臣对明懿太后的敬意更甚。 一个女人,从后宫争斗到皇权更替,再到如今的朝堂争霸。 虽有波折却也一路笑到了最后,这其中没有她的步步为营是绝无可能的。 霍家落下帷幕,在皇帝没有成长起来之前,这朝堂都将由她一人说了算。 所以不管之前如何,他们都第一时间提出要拜见,家中女眷若是有封君诰命的,也向宫里递了帖子。 只是今日除了周家和裴家得到太后召见,其余的都被推掉了。 周家也便罢了,他们从始至终都站在裴月姝身后,她失踪的这些时日,也都是周长风和贺铎一直紧盯着皇宫的安危。 奇的是裴霖,萧玄誉没有登基之前,他也在朝中身负要职,为了全家的性命才不得已正值壮年就隐退。 如今为了外孙,他方才重新入朝,为贺兰辞分担了不少事宜。 他今日也进了宫,带着裴月姻和裴嵘。 裴月姝坐在软塌上,身上盖着毯子,不刻意去看根本发现不了什么。 她并不是有意想瞒着他们,这是这会儿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爹。”她目光坦然地看向裴霖,如果说她以前怨过他的不闻不问,可如今看见他花白的头发就都释然了。 裴霖不只有她一个女儿,他还有一家老小要顾忌,而且也只有他和她断了联系,那时的萧玄誉才会放心。 杨邵君见裴月姝不见受苦受累反而丰腴了些,心中稍稍宽慰。 她到底是女人,心细些,也有经验,刚开始还只是奇怪,后面依稀发现了毯子下的弧度。 她虽震惊却是没有宣之于口,等要出宫时,她借口想念陛下留了下来。 裴月姝见她表情也知她发现了,也没再瞒着,杨邵君于她而言,不外乎是母亲一样的存在。 杨邵君掉下眼泪,还以为是她落难的那些日子被欺负了去。 可裴月姝留下了这个孩子,她又觉得不像,干脆也就不问什么了。 “姝儿,你打算在宫中生下这孩子吗?” 肚子都这么大了,想要落掉根本不现实。 太后生子的确闻所未闻,但若是小心些,加之她现在的权势,想来也不会有人跳出来说什么。 裴月姝眼神坚定,“总是要生的,届时还要劳烦舅母多来宫中。”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我巴不得给你带孩子呢,长极是皇帝,有专人看护,正好也了了我的心愿。” 杨邵君这话的意思也很明显,若是有人拿这个孩子生事,她也可以将孩子抱回周府养育,大不了就对外说这是时章的孩子。 她那么疼爱长极,自然也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裴月姝点点头,杨邵君又交代了她这几个月要注意的事,等长极散了学一同用了晚膳方才出宫。 回到周府后,她还是放不下心,将儿子叫了过来。 周时章迟迟不愿成亲,又在澹阳湖豁出了命跟随太后,她也看明白了些什么。 看样子,这些日子周时章一直和姝儿形影不离,她突然想到了这个孩子会不会是...... “周时章,你老实和娘交代,太后的孩子是不是你......” 周时章涨红了脸,“娘,你都在说些什么啊!” 他垂下头,神情有些低落,“您不要多想,太后既留下了这个孩子,说明她是情愿的,并无受欺辱。” 杨邵君是既松了口气又有些不甘心。 既然喜欢她为何不趁着这机会......罢罢罢,周家的儿郎尽是些只会打仗的木头,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也已经老大不小,你祖父祖母还等着抱重孙呢,你......”她才刚起了个头,周时章就借口有急事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杨邵君气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干脆当生了个女儿。 这日是霍思邈离京的日子,不久前,连同辞官的折子,他也上了一份退婚的折子。 上面写着孙女顽劣怕是不堪成为一国之后,恳请太后收回结亲的旨意。 裴月姝象征性拒绝了几次,最后还是派人去霍府收回了当时赐婚的圣旨,这桩婚事就此作废。 而霍家也成了第一位敢拒婚皇室的人。 可真正原由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霍炀也洗清了冤屈被放了出来,他本也是倒霉,被贺兰辞盯上,遭了这无妄之灾。 原是贺兰辞想用他威胁霍弛就范,结果根本不需要。 今日也是他离京的日子,他别无所求只想去见一个人。 “去吧。”霍思邈平静地看着他,见他毫不犹豫转身离开,他又忍不住叮嘱。 “早些跟上,别走了你兄长的老路。” 霍炀一愣立马明白过来。 三哥的心上人是宫中太后,怪不得他迟迟不将人娶回家。 不仅如此还着了他的道自愿困在那烟瘴之地。 而他同样也是,为了一个女人中了别人的圈套,险些被用去威胁兄长。 可明明他已经知道了全部真相,却还是放不下。 他本想溜进裴府,却在街上碰见了要进宫的裴月姻。 他没有犹豫,将车夫拉下,架着马车往偏僻之处去。 第162章 长静 裴月姻和侍女险些坐不稳,她掀开帘子,“霍公子!你要做什么?” 霍炀面无表情,直到将她带到一处无人的湖边。 他突然勒马,裴月姻险些摔倒。 “霍公子......” “下来,我不对你做什么,只是想问你几句话。”他跳下车轼。 裴月姻不知他为何要这样,继续扶着车帘没有动作,“就这样说吧。” “上次我入狱是否是你故意算计?” 当初在崇德楼,他路见不平,打了惠安大长公主的孙儿。 大长公主本想进宫去给孙儿讨说法,但张贤被人莫名其妙打断了腿从此不了了之。 后来张贤的父亲被人弹劾纵子行凶,还列出不少张贤过失杀人的铁证,张载被革职,张贤入狱。 张载是张府唯一一个在朝为官的人,如今张家一大家子全靠大长公主过活,眼看等大长公主死了,他们这一脉就会快速落寞,大长公主哪里忍得了这气。 她见霍弛不在京,就想给霍炀一个教训。 可这其中也一定有贺兰辞的怂恿和支持。 霍炀和裴月姻见了好几次,虽不算一见钟情,但也慢慢生出了些情谊。 此事还被那时与他定亲的王家小姐察觉到。 他只是元宵灯会时和裴月姻偶然遇见,却被王小姐说他们有私情,若不是霍炀眼疾手快,那王小姐的巴掌定要打在裴月姻脸上。 她说的话太难听,裴月姻为了裴府的名声忍气吞声,可他不会,他直接去王家退了婚,让王家名声扫地。 那王家小姐不知裴月姻的身份,也只能吃个哑巴亏。 后来兄长还跟他说,裴国公府似乎要与谢家联姻,如今裴国公府就裴月姻一个待嫁女,除了她还能有谁。 他心中烦躁却又不知为了什么。 直到那日,他亲眼看见裴月姻被一群人蒙面人带走,他明知事情有诈还是紧跟了上去。 张贤和张载父子落得如今的下场,说到底还是因为张贤在崇德楼妄想调戏裴月姻。 大长公主见太后失踪,就派人将她掳走,想要毁了她的清白为孙儿报仇。 霍炀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可却是着了他们的道,他闻见了一股香味而后就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他手里拿着染血的剑,满地都是尸体,其中有一个还是大长公主的小儿子。 廷尉署来了人,大长公主府也来了人,人赃并获,霍炀根本无处诉说,而被掳的裴月姻也不见了踪迹。 廷尉署的人为了救他们大人,还专门去裴府问了,结果裴月姻就在府上,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 霍炀也因此下了大狱。 “那日我明明见你被人掳走,你却是说你那日并未出门?”霍炀抓住了她的手腕。 裴月姻眉头紧皱,脸上的疑惑和惊讶却是做不了假。 “我没有,我那日的确没有出门,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霍炀自嘲一笑,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他手上没个轻重,裴月姻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摁碎,却也咬着牙没叫出来,她抖了抖衣袖,将那红肿遮挡。 “我不知公子是为了救我才失手杀人,如今公子被放出来,我也就安心了......”她垂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是吗,不知道这一些,为何还要偷偷托人送东西来牢狱中,为何又要偷偷递信给他三婶,告诉她他不会有事。 他当然不会有事,他们抓自己只是为了用来威胁他兄长,让他情愿留守在那烟瘴之地。 他那时不明白,现在却是都明白了。 “看来是我认错了人,还白白惹了一顿牢狱,冒犯姑娘了,真是不好意思。” 裴月姻抬眼看他,霍炀又恢复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看她的眼神再无从前那样的专注。 “姑娘是要进宫去吗?” 裴月姻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是我孟浪了,这就送姑娘过去。”他又上马,赶着马车悠悠往回走。 “你要走了吗?” 许久,裴月姻主动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霍炀只是嗯了一声,霍弛在定州抗敌,霍思邈辞官回临西,众人皆知,他自然也不会留在京城。 “我害你失了姻缘,又害你下了大狱,实在是......” 裴月姻说不上来,明明都和她无关,但其实都与她有关。 “呵,都过去了,想来我与姑娘也没有再见的机会。” 裴月姻看着他的背影只是默默点头。 他将她送到皇宫外面。 “听说姑娘已经和谢家定下婚约,霍炀在此祝愿姑娘幸福美满。” 裴月姻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决绝又萧瑟,她想叫住他却连半点理由都没有。 她没由来感觉心里一阵刺痛。 “姑娘,十公子是不是喜欢您?”丫鬟问道。 “别胡说,他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看得上我。” 已经看不到霍炀的身影了,裴月姻收回视线。 她是继室生的女儿,虽也是嫡女,但在世人眼中还是低人一等。 母亲眼中也只有弟弟,对她并没有付出太多心血,以至于幼时让她养成了唯唯诺诺不善言辞的性子。 太后没有和裴府破冰之前,京中贵女都不愿搭理她。 裴月姻虽表面不说,但心里还是自卑的。 “那他也未免太霸道了,那件事本也与您没有关系,他光是一张嘴说是为了救您,可您那日就是没有出门啊,也难为您心善,见霍家没有救人的意思,还四处求人想要救他出来......” “别说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裴月姻下了马车,递上腰牌后,侍卫让她进去。 长姐出事,她的婚事一拖再拖,刘氏本就不希望她嫁到谢家,一心盼着她嫁回刘家,为此还做了不少糊涂事。 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裴霖怕是都要休妻了。 “昨日谢淑太妃又问起了你,谢家虽有私心,但态度还可以,尤其是六公子,哪怕我出事那些日子,他也坚持让父母去裴府提亲,雪中送炭之心难得,但要不要嫁还是看你。” 谢淑太妃也私底下安排过几次让裴月姻与谢循见面,的确是个温和有礼的好儿郎。 裴月姻心里也曾有过憧憬,也曾想过霍炀是否真的爱慕她。 可如今他走了,或许这一生都不会再回京。 而且她也始终记得,裴家和霍家是对立面。 “单凭长姐决定。” 她盈盈一拜,恰到好处地低下头只会让人以为她是在害羞。 至此,这桩婚事算是定下,太后亲自赐婚,婚期定在了来年开春,那是个好日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长极也明白了娘亲肚子里揣着一个小人,是他的弟弟或是妹妹。 每日散了学,长极都会来景阳宫待上许久。 有时会和弟弟妹妹说会话,有时还会念书给他们听。 这日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 “母后,亚父不回京了吗?” 看着长极饱含想念的眼神,裴月姝突然不知如何作答。 “会的,只是要等上几年。” 长极失落地点头,“等长极长大了,要学高祖御驾亲征,将南蛮收复,到那时亚父就可以回来了。” 裴月姝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 太后自回宫以后就没有露过面,哪怕除夕宫宴再到初一祭祖,都是皇帝和四王爷主持。 日子久了,宫中也传出些流言蜚语,有些说太后得了急病见不得光,也有的说她毁了容貌,只有少数人猜到真相,却是说得有多难听要多难听。 裴月姝完全不理会,等快要生产之际,干脆说自己生了病需要静养,想挪去承德山庄养病。 自是没有人有异议,等雪化开一些,太后的仪仗便离开了皇宫。 大半的国事交由贺兰辞和裴霖。 有裴霖在,裴月姝也放心些。 二月十五,裴月姝发动,小丫头并没有折腾她多久就乖乖从娘胎里出来,和她兄长的生辰只差了三日。 这日不少人都来了承德山庄,贺兰辞一早得了消息,假借长极的名义,也跟着他来了。 得知裴月姝平安生产,他高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孩子的生父。 杨邵君诧异地看了他好几眼。 小丫头先是洗干净被裴月姝看了几眼,再送出来,被杨邵君抱着给裴霖和周长风看。 “像!像极了卿卿小时候!”裴霖红了眼眶,见此场景又想起了亡妻,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 还是周长风安慰了他好一会,他才稍稍缓和。 “是妹妹。”长极被贺兰辞抱着探头看妹妹,想去碰妹妹的小脸但又担心会弄疼了她,毕竟妹妹真的好小啊。 “长静,我是哥哥长极。” 许是在娘胎中听多了长极的声音,长静竟是动了动小嘴吐出一个小泡泡。 贺兰辞适当地俯下身,让长极在妹妹脸上亲了一口,可把长极高兴坏了。 若不是妹妹要去吃奶,他还想抱一抱她。 周时章刚从军营回来,慢了一步并没有看见长静,他见贺兰辞也在这里,眼中浮现出几丝防备。 贺兰辞如今手中的权利大到吓人,加上太后不在的这些日子,谁知道他有没有安插自己的人手。 若他心怀不轨,保不齐会成为下一个霍弛。 “天色已晚,贺兰大人还不归家吗?” 贺兰辞将长极放下,长极喊了声舅舅,周时章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这就走了。”贺兰辞脸上依旧洋溢着喜色。 他还没和长极告辞,长极便道,“雨天路滑,贺兰叔叔在山庄里住一晚再走吧。” 贺兰辞点头,无奈地看了一眼周时章。 周时章当做没看见,带着长极去看吃完奶已经睡下的小长静。 贺兰辞没有跟上,只是继续在秋水小筑候着。 裴家人和周家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疼爱裴月姝和这孩子,即便这个孩子来路不明,也没有人去说什么。 这表明他们也会愿意接纳自己。 有两个孩子了又如何,霍弛是彻底回不来了,即便回来了他的心也死了,他迟早会代替他。 裴月姝睡了两日才有了些精神,得知贺兰辞一直在外守着,还以为是朝廷出了什么事。 鸢尾将长静抱进来,短短几日的功夫,长静褪去了黑和皱皱巴巴,变得白嫩了些。 光看五官就知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 “嘴巴长得像她爹。”裴月姝抱着孩子突然道。 鸢尾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说长静出生那日国公爷见了还哭了好一会。 裴月姝轻轻摇头,“他怕是想起娘了。” 斯人虽已去,却永远活在惦记他们的人心里。 她抱了长静一会就让银翘带她去吃奶,而后让人请贺兰辞进来。 海棠取了披风盖在裴月姝身上。 “大人这是怎的了?” 看着略显沧桑的贺兰辞,裴月姝吓了一跳。 贺兰辞难为情地笑了笑,见裴月姝虽憔悴但气色还不错,他松了一口气,“太后一直没醒,微臣心中担忧。” 只是这样?她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长极可是回宫了?” 贺兰辞点头,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陛下要上朝要读书,不能在宫外久住。” 若是裴月姝要为了长静一直留在这承德山庄,那对于长极而言也太不公平。 贺兰辞虽然也喜欢长静,但远不及和他相处了好几年的长极。 裴月姝神色黯然,她何尝没想过这个问题,若史书只是说她失德便罢了,偏偏还会影响到长极,让他背负污点。 “这些日子就麻烦贺兰大人为我多多照看陛下。” 如今她要坐月子,暂时回不了宫,至于往后,总是会有办法的。 贺兰辞点头,“臣会的,臣没有孩子,早就将陛下当做了亲子,为他做什么,臣都愿意。” 他这番话极为大逆不道,更别说他那毫不掩饰的目光,可偏偏他将那个度拿捏得很好,并没有让裴月姝感到冒犯。 她自然明白贺兰辞的情意,只是她已经没有了那种心思。 “天色不早了,贺兰大人早些下山吧,夜里路不好走。” 贺兰辞并无不满,起身告退,只是走前叮嘱她要将养自己的身体。 一个月后,消息传到了定州,与此同时,霍炀也来到了此地。 第163章 三年 暗四进来禀报京城发生的事时,霍炀正好也在。 霍家人虽然都撤回了临西,但一些暗探还留在那,看样子是用来打探太后消息的。 霍炀不明白三哥为何还惦记着那个女人,现在却是全明白了。 太后在承德山庄平安生下了一个女儿,如今除了周家人和裴家人外几乎没有人知晓,但日子久了肯定是瞒不住的。 霍炀不知这二人之间的纠葛,下意识以为裴月姝明明身为太后,却还冒着风险留下这个孩子,是为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他可怜的小侄女,说不定往后要孤零零地被养在外面,无父无母,就是被人欺负了也没有人知晓。 “三哥,让我回京把小侄女带来吧,就是送去临西让二婶养育也是好的。”他义愤填膺道。 可霍弛只是静静地看着书案上的密信,久久未有言语。 “三哥!” “闭嘴。”霍弛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件事不需要你操心,既然来了,你就在军中好好历练,不要让我失望。” 霍炀有些委屈地应了一声,他不敢违拗兄长的话,怀着不甘跟暗七下去熟悉军中事宜去了。 这里只剩下霍弛一人,明明他的脸色是冷的,可眼中无意间暴露出的狂喜做不了假。 他不断用手指轻抚密信上的一句话,尤其是平安二字。 他真的盼到了他的长静,只是造化弄人,他又没能陪伴在她们身边。 看来他真的不配。 第二日,一份公文连带着一份礼物发往京城。 裴月姝收到时,正在景阳宫逗着长静玩。 她还是决定将她带回宫中养育,都是她的骨肉,无论哪一个她都不会放下。 长极也收到了亚父的信和礼物,往景阳宫来。 他心里有些疑惑,为何亚父远在千里之外,还知道他有妹妹了呢,母后不是跟他说不许告诉别人长静的存在吗,难道是母后告诉了亚父吗。 “儿臣拜见母后。” 长极十分沉稳地朝她行礼,而后在妹妹白白嫩嫩的脸上亲了一口。 小静儿刚喝完了奶,有些犯困,朝着长极打了个哈欠,模样可爱得不得了。 长极又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脸,对妹妹越发爱不释手,“母后,亚父来信了。” 裴月姝应了一声,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看样子是已经知道。 又过了一年,长极已经五岁了。 去年发生的种种,让他突然意识到母后和亚父之间或许不像寻常的君臣。 臣子怎么可能会半夜出现在母后的寝殿,还穿着干净的寝衣。 还有即便霍弛是他的亚父,也应该率先遵循君臣之礼。 亚父却是没有的,似乎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孩子一样疼爱,时而对他严厉。 可他是有父皇的,虽然父皇走得早,但长极隐约还有些印象。 只是有些话,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不能问出口。 比如,所有人都是有爹娘的,那么长静的爹爹是谁?总不能是他死去的父皇。 “长极在想什么?”裴月姝见长极板着一张小脸不由问道。 长极回过神,对她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 “再有些日子就是母后的生辰,母后回京之后一直没有露面,朝臣们虽然不说,但儿臣看得出来,他们私下定是有所议论,不如那日在麟德殿好好办一场生辰宴,母后再重新临朝听政如何?” 长极已经习惯了之前母后陪着上朝的日子,有母后在,他总是什么都不怕得。 裴月姝欣慰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去年她不在的日子,长极真的成长了许多。 他能说出这一番话,她就已经不能再将他当孩子看待了。 “长极,娘知道有些事情憋在你心里很久了,可如今还没有到时候,等你再长大一些,娘会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只是你要记住,娘绝不会害你,你亚父......也不会。” 长极认真地点头。 之后,太后重新临朝。 朝中没有了被世家豪族把持的局面,渐渐地不少有能之士被她提拔进入朝堂,也有寒门拔地而起。 没了一些占着位置的酒囊饭袋,短短三年的功夫,大晋朝堂焕然一新。 加之三年来民间风调雨顺,国库也日渐充裕,皇帝下令前往宛河行宫避暑。 瑶台是明懿太后的住所,如今宫里宫外提起她,哪怕是一些看不起女人的朝臣,也都是褒美之言。 她明明已经到达了人世间最高的位置,却没有骄奢淫逸,也没有不断提拔外戚,尽心处理朝政,精心抚育皇帝,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漏。 只除了有一事外。 听说太后有一个私生女,今年都已经三岁了。 “公主,您跑慢些,别摔着了。” 瑶台附近多是溪流,宫女们都怕她一个不小心掉进去。 小丫头穿着一件嫩绿色的襦裙,像只小雀儿一样在几个宫女脚下绕来绕去。 本来就快甩开她们能跑到别处去玩,却被一个人突然抱了起来。 长静慢慢撅起小嘴,不情不愿地喊人,“贺兰叔叔......” “静儿这是要上哪去玩?” 三年过去,就连贺兰辞都蓄起了短须,看着长静,他也不由感慨时间过得真快。 长静那双酷似裴月姝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长静想去找哥哥,他说玄武铜像那里有个丑狮子。” 她虽然有些口齿不清但贺兰辞还是听懂了,他笑得很温柔,“好,我带你去看。” “好呀好呀!”长静高兴地拍着手,可跟着她的宫女急了。 “贺兰大人,您是知道的,公主不能离开瑶台。” “无妨,太后会同意的。” 静儿日渐长大,总不能要她躲躲藏藏一辈子。 反正宫里宫外都在传长静是他和太后的女儿,他巴不得坐实了。 宫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公主走了,有机灵地立马跑去回禀太后。 贺兰辞都已经三十了也没有娶妻,就连贺兰璎都已嫁人生子,他却后院连一个女人都还没有,人人都道他是为了太后才如此。 有些人说他是痴心妄想,也有人感慨他的情深一片。 长静得偿所愿看到了那丑狮子,只是让她失望的是那只是一个雕像,并不是真狮子。 “这还不好办,改日我带静儿去兽园看看。” “真的吗,贺兰叔叔你真好!” 长极这时刚好散学,他见妹妹在这,心中一紧。 他长大了许多,若是仔细看,他的眉眼越发像一位故人,就连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也像。 他喊了贺兰辞一声,便朝长静伸出了手。 长静亲昵地搂着哥哥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长极宠溺地笑了笑,而后将她放下,他其实和贺兰辞想得差不多。 妹妹总是要出来见人的,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他都要让妹妹成为名副其实的公主。 “大人是要是要和母后商议吗?”身边跟着人,长极没有直接喊他叔叔。 贺兰辞微微弓着腰,“正是。” “那便一起去吧,妹妹跑出来,母后肯定要着急了。”他掐了一把长静的小肉脸,惹得长静朝他扬着下巴轻哼了一声。 今年的年节,母后已经将一些事情告诉了他,他也知道长静是母后和亚父的女儿。 算算日子,正是母后失踪的那段时间。 即便他再怎么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母后当年的失踪和亚父有关,而亚父也是因此被母后设计困在了定州,所以这么多年他才没有离开过一次。 甚至用域外的部族逼得霍家人回到临西防守。 他修习的是帝王之术,自然明白母后做的这一切都是对的。 亚父此举形同谋逆,说不定在很早之前他就想废掉自己,他来做这个皇帝。 如果不是母后,或许他已经做到了。 可看着亚父从不间断地给他和妹妹写的信,和送来的礼物,他却是做不到去恨他。 “贺兰叔叔,今年南蛮人可消停了?” 到了里面,长极的神情变得轻松了些。 去年霍太尉带领晋军几乎杀到了南蛮人的老巢,若不是那万顷密林布满暗沼毒瘴,恐怕早就成为了大晋的国土。 刚开始,南蛮人反抗是因为他们的王子死得太惨,后面虽然被太尉大人打服气了,可这仇却是越结越深。 只要太尉大人敢离开定州,他们势必会立即反扑,到时苦得还是定州的百姓。 他想,母后一定早早料到了这些。 至于静儿,才不是母后用来威胁亚父的工具。 “下个月,域外各部族会派遣使臣前来朝拜陛下和太后,那些南蛮人若是有此心,说不定也会派人来。” 长极点点头,抱着妹妹越过门槛。 “母后,静儿回来了。” 今年除了定州的战事外,朝中并无什么大事,裴月姝也松泛了些,刚和谢淑太妃从清夏楼听戏回来。 长静年纪小听不明白,这才悄悄溜走了。 这么多年过去,岁月丝毫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丝毫痕迹。 贺兰辞还记得第一眼见她时,她抱着尚在襁褓的长极从甘露殿出来,一身宫装,宛若神仙妃子。 如今比之从前,反而更加耀眼夺目。 “微臣参见太后。” 裴月姝朝两个孩子伸出手,笑着瞥了眼贺兰辞,“大人好大的胆子,公然拐着静儿去了何处?” 贺兰辞也露出笑意,“都是微臣的错,见公主可爱就想抱她出去玩,太后责罚微臣便是。” 裴月姝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在为长静脱罪。 见她看过来,长静很是熟练地抱着她的手撒娇,“娘亲......” 长极坐在一旁喝茶,虽然只有八岁,但那一身气度已经初显帝王气。 长静朝他眨眼睛,想让哥哥帮她说话,可长极就是故意不去看她,可把她急得不行。 “好了,跟若兰姑姑去更衣。”裴月姝捏了捏她的小脸。 这几年她身边的宫女们几乎都出嫁了,各自有各自的美满,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是若兰和粟玉。 长静很是有模有样地朝裴月姝行礼,再牵着若兰的手离开。 他走了,贺兰辞才想起正事,正是方才在路上和长极说的,域外部族要来京城朝拜一事。 当初裴月姝助挞拉公主,也就是完颜阿茹娜,一统边域十六部,成为了迄今为止第一位女王。 她这次也会来。 “塔拉女王感念太后恩德,不过说不准这次她醉翁之意不在酒。”贺兰辞眉眼含笑。 周时章去年回了一趟西北,等回来时,竟带着个娇娇小姐,说是周老夫人为他定下的婚事,让他带着回京城成亲。 只是直到现在这杯喜酒他也还没有喝上,贺兰辞觉得有好戏看了。 “嗯,哀家知晓了,爱卿这些日子忙着察举一事,怕是累了,朝拜一事就交由顾大人去办吧。” 贺兰辞心有不甘,顾宜君是这几年被裴月姝提拔上来的人,晋升速度之快连他都望尘莫及。 而他这些年依旧在原地踏步,甚至还不如那时还能借机赖在宫里。 “可要传顾大人前来。” “不必,爱卿转述他即可。”裴月姝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为了不加深二人之间的矛盾,她能避着就避着,这样也更清闲。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后,贺兰辞告辞离开。 长极突然笑着问她,“母后为何不喜欢贺兰叔叔,他不好吗?” 他对贺兰辞还是很有好感的,这么些年他一直任劳任怨,哪怕裴月姝失踪那段日子,他也从未有过不臣之心,只一心为他们母子。 早在那时,长极就拿他当亲人看待。 裴月姝没有作答,她对如今的日子很是满意。 权势滔天,有儿有女,只有旁人巴结奉承她的份,绝不会受半点委屈,她的家人亦是。 为何还要改变。 而且人都是贪婪的,得到的多了,想要的就更多了,若是贺兰辞也生了异心,她的一双儿女又该如何自处? 还是罢了。 晚上,裴月姝办了家宴,周家人和裴家人都来了。 还有裴月姻,她嫁给谢循的第二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如今谢循三年任期满,他们一家三口在前不久回了京。 长静最是活泼,没一会就拉着衡哥儿到处跑,还到鱼池里摸贺兰辞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寻到的几条丹顶锦鲤。 直到长极来了才将两个玩疯了的小不点制止住。 鸢尾她们也带着各自的孩子前来,整个瑶台热闹非凡。 裴月姝笑着看着这一切。 这样便够了,还图什么呢。 第164章 长静被拐 宛河行宫里有一处兽园,里面养了不少猛兽。 虽然没有狮子,但前不久有只母豹子生了几只豹崽,正好可以抱来给长静玩。 既然太后将外邦来朝的事交由了顾宜君,贺兰辞自是空了下来。 长静刚会说话时,贺兰辞就教她叫自己亚父,只是后面长静听见长极喊他叔叔这才改口。 那豹崽虽然刚出生不久但还是有攻击性,贺兰辞抱着长静以防她伸手去碰。 “叔叔叔叔快放我下去!”长静早就被那毛茸茸的小豹崽萌化了。 “静儿叫我一声亚父。”贺兰辞趁机哄道。 “亚父!” 贺兰辞脸上泛起笑意,他蹲在地上从背后护着小静儿,这样哪怕一会豹崽发了性他也能随时阻止。 长静摸着小豹崽,和小猫小狗是不一样的触感。 “亚父,我能把它带回去养吗?” 长静朝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双眸子宛若晨露微润的清泉,又似夜空中最温柔的星辰。 贺兰辞都不舍得拒绝了。 “这......亚父做不了主,得听你娘的。” 长静也不气馁,娘亲那么疼爱她,一定会同意的。 二人一同逗着那豹崽,丝毫没注意到身旁候着的豹奴眼神是那样的诡异。 裴月姝哪敢让长静养豹子,这丫头玩性大,不一会就被她用别的东西吸引过去。 等她再想起那几只豹子时已经过去好些日子了。 这日裴月姝带着长静在水榭中纳凉,粟玉手里拿着一个风筝,正教长静如何放。 也不知周时章是哪来的闲情,军中事务缠身还特意给长静亲手做风筝。 长静玩了一会出了一身汗,跑到娘亲身边喝水。 裴月姝正和谢淑太妃对弈。 谢静怡这一生最遗憾的便是没个一儿半女,见裴月姝给长静喂水,她眼中满是羡慕。 “娘亲,姨母,你们在做什么呀?” 谢静怡拿起帕子为她擦汗,“在下棋,静儿想学吗?” “好呀~” 可她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没一会就待不住扭着小身子溜走了。 裴月姝是哭笑不得,只让人跟紧她,别让她受伤。 长静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可她却眼尖地看到了草丛里跑进去了一只小豹子。 她揉了揉眼睛,娘亲不是说豹子很危险,不能离开豹园吗,怎么跑出来了? 她走过去看,可那小豹子似乎有灵性一般,立马跑走了,可又会突然停下,等她再追上去的时候它又跑了。 长静锲而不舍的追了上去,因为这边假山太多,拐过一处转角处,粟玉突然就看不到公主了。 她吓了一跳,高声喊着公主。 “抓到你了!” 长静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如愿抓到了那只小豹崽。 “你怎么跑出来的,你娘知道吗?” 长静记着娘亲的嘱咐并没有近距离的去碰小豹崽,只是摸了摸它的尾巴和后背。 她不知道的是,她身后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正是那日在豹园的豹奴,他没有出声,看长静的眼神格外热切。 许是豹崽太过乖顺,长静大着胆子将它抱了起来,“我带你回去找你娘吧。” 她抱着豹崽就要走,可这时身后的男人却动了。 “长静!” “舅舅!” 长静许久没见到舅舅了,下意识松开手里的豹崽伸手要他抱。 周时章警惕地看着周围,他方才隐约看到了有个人站在长静身边。 “静儿刚刚在和谁说话?” 周时章将她抱起来,他进宫找太后商议事情,顺道来寻长静回去。 “是豹崽,我要带它回豹园找娘亲。”长静指了指地上温驯可爱的豹崽。 周时章眉头紧皱,莫非是他看错了? 粟玉她们也闻声找了过来,几人一同回了瑶台。 虽然方才他并没有看到什么,但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对裴月姝道,“行宫怕是有些不干净,太后当心些,别让静儿一个人出去玩了。” 周时章不会平白无故说这样的话,裴月姝表情变得严肃,安逸了三年,让她的防备心都降低了些。 “我会的。” 之后她以失窃为名,让禁军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裴月姝也只能将长静看得更严。 一晃就到了外邦来朝的日子,行宫多了许多奇装异服的人,有些人长着金发碧眼。 别说长静,就连长极都还是第一次见。 为了招待这些人,行宫办了盛大的晚宴。 完颜阿茹娜和几年前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比之以前更为成熟稳重。 “太后,怎么不见周将军?” 她还惦记着周时章,一进来就四处寻他。 周时章也不知是得到了消息还是怎么的,今日一日都没有出现,到是那位从西北来的姑娘此时正跟在杨邵君身边。 姑娘名叫方映秋,也是武将子女,她的父兄都战死沙场,母亲也病故了,周老夫人与她祖母熟识,就将她接到了府上,还自作主张让她和周时章定下婚事。 这么些年周时章也看开了,裴月姝就是接受谁也不可能接受他,无关其他,只因为她一心只把他当弟弟看待。 方映秋身世可怜,性情柔和,杨邵君很是喜欢她,都一年多了周时章还没将她送走,说明他也渐渐动摇。 裴月姝自然更属意这位方姑娘,阿茹娜是挞拉的王,总不能为了周时章留在京城,更何况周时章也不喜欢她。 “周将军有公务在身,女王找他可有什么事?” 阿茹娜脸上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听说贵国有入赘的说法,周将军至今还未娶妻,不如让他跟我回挞拉,入赘我完颜一族?” 杨邵君和方映秋都变了脸色,她又张扬道,“请太后放心,将军是太后表弟,我必定不会亏待他。” “这是臣子的家世,哀家可做不了主,再说周将军已有未婚妻,女王怕是要失望了。” 裴月姝语气随意,就像是和多年未见的好友聊起天。 “是吗?”阿茹娜变了脸色,她认得周家人,自然一眼就看到了杨邵君身边的那个生面孔。 她气势逼人又身份尊贵,方映秋虽是弱质女流,却是顶住她的目光没有丝毫露怯。 裴月姝眼中闪过赞赏,借机说起别的事情,这个话题就算揭过。 而此时,周时章正带着长静在空旷处放烟火,不仅是他,贺兰辞也在。 原也是贺兰辞要带长静出来,周时章不过是为了避祸,顺道跟了上来。 “方姑娘都在周府住了这么些日子了,周将军怎么还不办喜酒?”贺兰辞语气带刺。 周时章和他吵嘴吵惯了,毫不客气地回应,“贺兰大人还年长我三岁呢,大人都不着急我着急什么?” “我又没有未婚妻自然是不急的,将军可莫要辜负人家才是。” 周时章无言以对,只是都这么久过去了,贺兰辞难道还没发现吗,即便他娶了妻又如何,小姝妹妹也不会接受他的。 “你我都心里清楚,她看似无情,实则心中还记挂着那个人。” “胡说,若是记挂怎么会三年里,一封问候的信都没有?” 不光裴月姝不给那人写信,那人也从未有过只言片语传给她,有的也只是两个孩子的。 贺兰辞自欺欺人地想,即便她心里还记挂着,霍弛那边却是不愿再回头了。 “两位大人,烟火会要开始了,太后和陛下请公主过去观赏。” 两人停止了吵嘴,周时章仗着眼疾手快将长静抱起,还给了贺兰辞一个极其幼稚的挑衅。 贺兰辞摇摇头,不过想到今日太后的安排,他脸上浮现出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虽然已经有很多人知晓了长静的存在,但在这样的场合,裴月姝还是不会将她带在身边。 周时章抱着她在观星台看烟火,可杨邵君突然派了人过来,那人神情慌张在周时章耳边耳语了几句,他也立即变了脸色。 “她们在哪?” “就在下面!” “舅舅,发生什么事了?”长静松开他的衣袖天真的问道。 周时章没办法,只能将长静交给贺兰辞,“长静乖,舅舅去处理一点事情,马上就回来。” 长静点头,贺兰辞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奔下楼梯。 “舅舅这是怎么了?”长静还没见过舅舅这么着急的样子。 “没什么,静儿很快就要有个舅母了。” “是秋姐姐吗?”长静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静儿真聪明!”贺兰辞刮刮她的小鼻子。 长静笑得眼眉弯弯,这时下面传来一声巨响,各色烟花在天空炸开,在黑夜中绽放出形态各异的绚烂。 贺兰辞捂着长静的耳朵让她贴在自己胸口上,小丫头极为高兴,指着天空不知在说什么。 在这他也可以看到中心看台上的裴月姝,他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能光明正大的守在她们母子身边。 她的孩子们都很喜欢自己。 她应该也有一点喜欢的吧。 烟花放完,众人有说有笑簇拥的太后和皇帝从观星台下去。 只是变故突生,楼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一行人堵在了此处。 裴月姝和长极还好,他们在最高处,很快就被人护着回了看台等候。 烟火又一次冲向天空,只是这次对准他们这些人的方向。 贺兰辞紧紧地抱着长静,生怕她被烟火灼伤。 而楼梯上的人受了惊吓,见下不去便往楼上躲。 贺兰辞只是一介文官,为了保护长静,只能跟着人流走。 只是很快就有人踩空了楼梯往下摔去,贺兰辞好不容易才挤到三楼,见裴嵘和裴月姻夫妇在那,便眼疾手快地将长静交给了他们,自己则是被人群挤了下去。 “亚父!”长静被裴月姻抱着,只能朝贺兰辞伸出手。 谢循和裴嵘都用后背护着裴月姻和长静,过了好一会那些乱放烟火的人才被抓住。 不过烟火是没了,但拥堵还未解决,贺兰辞都不知被挤到哪去了。 “姨母,亚父不会有事吧?”长静稚嫩的脸上满是担忧。 “不会的不会的。”裴月姻有些诧异长静对贺兰辞的称呼。 她看了一眼楼梯,好像是没有那么拥堵了,贺兰大人应当已经下去了。 突然她被人撞了一下,她抱紧长静,回过头去看,却发现她这一层的人都晕在了地上,包括谢循和裴霖。 “有刺......”她还没说完也跟着晕了过去。 长静茫然地从她身下爬出,下一秒却是被人揣在了身上。 “你放开我!坏蛋!坏蛋!”长静大喊起来,希望这样能有人发现,只是没想到那人竟直接抱着她飞下了高台。 ...... “还没找到吗?” “下臣无能,没人看到那刺客长什么样子,而且那时太混乱了,实在不知他带着公主躲到了何处.......” “那就将行宫翻过来!快去,决不能让他带着公主逃出行宫!”贺兰辞急得眼睛都红了。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这样失态。 “长姐,都是我不好,没护好静儿。”扑通一声,裴月姻跪在地上,她才解了药性,得知长静被掳走,自责得不行。 谢循和裴霖也急忙请罪,只是坐在上首的裴月姝和长极都听不见去。 “那些人有备而来,不怪你们,回去吧。” 裴月姝撑着额角,长静失踪没有人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着急。 裴月姻也有孩子自然明白,可眼下她不能再给长姐添乱,她通红着眼离开了。 周时章和贺铎都带着人在外面搜寻,现在也就只能指望他们了。 “母后,静儿不会有事的,那些人只是想用静儿威胁我们。”长极冷静道。 又是烟花又是迷药,实则这些东西都没有伤人。 如此所作所为,就好像只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长静带走。 贺兰辞突然转过身,裴月姝也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对上,很明显怀疑上了同一个人。 “母后?”长极面露疑惑。 “不会是他的。”裴月姝摇摇头。 定州连年征战静儿去了只会吃苦,临西虽好但总归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照顾,自然是留在她身边最好。 这些他都明白,所以这些年从未有过举动。 可若不是他,还能是谁呢? 第165章 坏蛋叔叔! 三天过去了,禁军,侍卫和廷尉署加起来近万人都没探查到一点痕迹。 也没有人送来威胁的信件。 长静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极开始着急了,可裴月姝和贺兰辞却是越来越淡定,起码那些人是绝不会伤害长静的。 “他们一定还在行宫内,等过了这几日严查,再想办法逃出去。” 贺兰辞道,长静算是从他手上失踪的,他也是最不希望她回到霍弛身边的人,二者加起来,折磨得他无法安寝,短短几日就苍老了好几岁。 裴月姝和长极也只能下令让人死守行宫。 裴月姻在屋子里坐不住,也带着府上的人守在行宫的几处出口。 因为那些外族人的到来,有不少人进出。 裴月姝虽然下令不许人随意进出,但还是管不住这些人的,否则起了冲突丢的还是大晋的脸。 所以只能查得更严些。 “主子,您怎么了?” “没什么。” 几个异域打扮的男人说的却是才纯正的中原话。 其中一位身量挺拔的男子看着裴月姝,眼中流露出恍惚之色,还是经手下提醒才猛然收回视线。 两人转身离开,可这时谢循抱着哇哇大哭的盛哥儿来找娘,裴月姻因为自责这几日都没怎么照顾儿子。 看着儿子哭,她也忍不住哭出声,要是长静找不回来或是出个什么事,她怕是也不想活了。 谢循也十分自责,可为今之计也只能劝裴月姻看在儿子的份上振作些。 “主子?” 男人再一次收回视线,眼中的情绪复杂无比。 而也正是他这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让裴月姻注意到了他。 虽然他穿着打扮都变了,但背影是不会变的。 裴月姻将盛哥儿塞到谢循怀里,不可置信地快步追了上去。 “姻儿!”谢循急忙追上。 过了一会他拉住双眼无神的裴月姻,“姻儿,你怎么了?可是看到谁了?” “......霍炀。” 她的声音太轻了。 “什么?” “是霍炀!” 那两个男人已经不见踪影,可就凭那一个背影,裴月姝无比确定就是他。 当年在崇德楼,长姐正是同霍太尉一同出游,举止亲密。 后来长姐出事,与霍太尉一同出现在定州绝不是巧合。 她也曾猜想过,长静会不会是霍太尉的孩子。 如今无疑是验证了。 霍炀回来了,却是为了要将长静带走。 可是长静都出生三年了,也没见定州和临西有什么动静,凭什么突然就将孩子从她娘身边抢走。 裴月姻来不及和谢循解释,提着裙子跑去告知裴月姝这件事情。 听闻此言,裴月姝并没有意外,如果她猜得不错,怕是连霍弛都不知道他的弟弟跑到京城来了,要将长静接走。 不过知道了人是谁,想要找起来就方便多了。 贺兰辞叫回在外搜寻的周时章,二人带着人在那些外族人住的地方仔细盘查,丝毫不放过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人。 “明懿太后这是丢什么东西了?让二位这样搜查?” 阿茹娜即便身为女王,二人也丝毫不客气,将她身边的护卫们都检查了个遍。 “公主失踪,惊扰女王了,我们这就离开。”贺兰辞丝毫不掩饰长静的身份。 阿茹娜面露震惊,裴太后竟然把那个孩子生下了。 “太后对我恩情深重,我会传令下去,让我的族人配合你们搜查。” “多谢女王。”贺兰辞极为有礼。 周时章也朝她鞠了一躬。 那日阿茹娜是故意去找方映秋的麻烦,虽然他被大家一同算计,但也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心。 也亏得阿茹娜心大,并没有将那时他说的那些混账话放在心上。 “周将军,喝喜酒的时候叫上我啊。”阿茹娜是何等人,怎么可能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此番不过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帮了他们一把,可真当周时章毫不顾忌昔日情面护着那女子时,她心里还是有遗憾的吧。 就这样搜了两三日,竟是依旧没找到人,不过倒是发现了霍炀的藏身之处,只是人去楼空了。 怎么可能,他们搜查得如此之严,绝不可能找不到。 除非,他们已经趁着这机会逃出去了。 可四周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究竟是何处出了问题。 “大人莫要自责,霍氏虽然已经全部迁回了临西,但朝中少不得还有他们的人,如今看来是守军放他们离开的。”裴月姝面无表情道。 长极一脸担忧,如果是这样,他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母后,不如我们也派人去临西,将霍迎紫带来京城。” 霍炀虽然是长静的亲叔叔,可此举太过卑鄙,长极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事与霍思邈无关,若是这样做可能会引起他的反心,霍炀也一定是想将公主带去定州,让臣去吧,臣一定会将公主平安带回来!”贺兰辞掀袍跪下。 既然这件事是霍炀一人为之,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将公主带回。 就凭公主与他亲近,也不会愿意离开母亲留在定州。 霍弛强留下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裴月姝并没有立即做决定,只是让他们都回去。 “儿臣告退,母后切勿再忧思过度,多顾忌着自己的身体。”长极行礼道。 裴月姝点头,如今知道长静在霍炀手里,她的确没那么担心了。 长极和贺兰辞一前一后离开,除了瑶台,他突然停下脚步。 “贺兰叔叔,你还是别去定州了。” 贺兰辞缄默不语。 长极叹了口气,“即便这件事不是亚父主使,等他见了静儿,说不定真的不会舍得放她回来,静儿到底是他的女儿,即便你去了,也无济于事,说不定还会惹恼了他。” 他那时还小,不明白亚父对贺兰辞的敌意,如今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霍弛不会明着找贺兰辞麻烦,但要想让他死在南蛮人手里,还是很简单的。 “贺兰叔叔,别去了,朕不希望你死。” 可贺兰辞知道,不是他去就是太后去。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这两人形同陌路,怎么可能还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灰复燃。 “陛下......” “朕都明白的,可是贺兰叔叔你要知道,朕还在宫里,母后是绝不会抛下朕的。” 长极其实和他一样心存忧虑,他知道静儿是霍弛的女儿,自己虽然也是他的义子,但总还是隔着些的。 他也很担心母后去了定州,他们一家三口就此团聚,留他一个人在京城。 可他相信母后不会丢下他。 贺兰辞情绪稳定了些,伸手摁在了长极的肩膀上。 长极像个大人一样拍了拍他的手背,知道他想明白了,就接着往前走,丝毫没注意到了贺兰辞眼中的复杂。 又过了几日,行宫外的人手果然一无所获。 霍炀已经带着长静离开了,天高地远,怎么可能拦得住。 若是搜查得严了,这一路静儿也过得不舒坦。 所以周时章和贺铎都撤了回来。 “太后,你想去便去吧,微臣只愿能一路护送。” 裴月姝这几日也在纠结这个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 “已经有文书送往定州了,说不定他会将静儿送回来。” 定州那样的荒凉,他怎么愿意让她在那里吃苦。 ...... “你们这些坏蛋!我要我娘!我不要你们抱!” “坏蛋叔叔!” “静儿乖,这个鱼好吃,多吃点才有力气骂十叔。” 失踪了这些日子,长静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人也没见瘦,就是头发略显凌乱,两个小揪揪都是歪的。 也难为霍炀这糙男人了,衣服和吃食自然不会亏待静儿到哪去,就是这梳头发属实是为难他。 长静哼了一声,却也乖乖把饭吃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咬这个坏叔叔。 小姑娘脾气大,能吵能闹还会咬人,但是绝不会亏待自己,该吃吃该喝喝,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这几天下来,霍炀和他的手下们都被她闹得眼下都顶着两团乌青。 可即便如此,霍炀也是看小侄女越看越喜欢。 多乖多可爱的小丫头啊,三哥真是能忍,都三年了还不将她接到身边。 而且她都快认旁的男人当爹了,这能忍? 想起贺兰辞,霍炀心里就来气,若是他敢来定州要人,他定让他有来无回。 “静儿真乖,再喝口汤。” 霍炀脸上是无比宠溺的笑,小口小口喂长静吃饭。 等她吃饱了,还十分贴心地给她擦嘴巴。 长静抓了抓头发,有些不舒服,好在屋里没有镜子,不然若是让长静看到她现在的样子,肯定会真哭出来。 “坏蛋叔叔,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找娘!”长静瞪他。 “快了快了,不过得先带你去找爹。” 这句话长静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她转了转眼珠子,“为什么爹不来找我?” 她是没爹的孩子,长静一直都知道的,哥哥姐姐们都有爹有娘,就她没有,可哥哥安慰她说她有一个亚父。 还将亚父这些年送她的礼物给她看。 其中有一只玉蝉她很喜欢,哥哥就挂在她脖子上,娘亲也没让人取下来。 若不是霍炀将她掳走后看到这只玉蝉,还说出了这些年亚父送给她的所有东西,长静也不会这么好声好气地对他。 “因为你爹爹很忙,所以这才让叔叔接你去他那里住段日子。”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 霍炀被她问住了,其实他老早就想把小侄女接走的,只是这几年定州战事多,他实在走不开。 好不容易有机会,兄长放他回临西看望叔叔婶婶,他立马改道来了京城。 他不仅是要让三哥父女团聚,更想让三哥摆脱太后的控制,早日离开定州那鸟不拉屎的地方。 等他们都回了临西一切就都圆满了。 “你想太久了,一定是你在骗我!”长静又开始闹了起来,开始喊着要找娘。 霍炀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小丫头委实聪明,知道自己太小不可能找回去,要么是他们良心发现将她送回去,要么就是宫里的人找到她。 所以她老老实实等着,吃好喝好,一点都不亏待自己。 但也不想让他们好过,可又怕他们会欺负她,所以就一点一点试探他们底线。 先是委屈地哭闹,再是明目张胆地闹,发现他都无下限地哄着,现在都敢咬他了。 霍炀看着手上几个牙印是哭笑不得。 “别哭别哭,等下伤着嗓子......静儿乖,你爹真的很想你,等见着你就把你送回你娘那去了,真的,叔叔不会骗你的。” 反正那时静儿也到了定州,兄长那么记挂她,说不定感受到了父爱,静儿就不舍回去了呢。 霍炀抱着她十分有耐心地哄,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将她掳走,静儿不愿意也是正常的,毕竟他们还从未见过面呢。 不过他也挺吃惊的,从定州送去的礼物静儿居然戴在身上,说明那太后并没有完全斩断她和三哥之间的联系。 如今天已经黑了,长静闹了一会因为吃饱了饭很快就在霍炀肩膀上睡了过去。 霍炀松了口气,忙用手势招呼着弟兄们准备出发。 托长静的福,他们也只能在夜里赶路了。 半月后霍弛收到京城的书信,得知长极被霍炀带走,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少主,小小姐要来了!”比起他的神色冷肃,暗七和暗四可是高兴坏了。 少主到这把年纪,虽然有孩子,但是不在身边养着有什么意思。 “对对对,我得去准备准备,小小姐吃的穿的用的,还有伺候的人,都得准备好,对了,还得再去寻几个奶娘。”暗七兴奋地搓手。 暗四翻了个白眼,“小主子都三岁多了,哪里还喝奶?” “你懂什么,宫里的孩子都是一直喝奶的,那可是好东西。” 不过提起宫里,二人都默契地闭上了嘴。 十爷肯定不是和裴太后打完了招呼再把小小姐接回来,说不定十爷还在被宫里的人追杀呢。 他们应该去接应一下的吧? 二人看向霍弛。 可回应他们的是无尽的沉默。 第166章 爹不是在凶你 这么多天,娘亲和哥哥还没派人来找她,长静肉眼可见地惊慌了。 虽然她相信拐走她的人不会伤害她,可毕竟从未见过,她还从未离开过娘亲哥哥这么久,小小年纪的她只想回到娘亲身边。 “呜呜呜......我要娘亲,我要哥哥......” 长静一天比一天闹得厉害,到了夜里哪怕是睡着了也时常惊醒。 霍炀也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憔悴,带孩子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活。 “静儿乖,十叔这就带你回去找娘,别哭了别哭了......” 好在从前霍炀有哄阿紫的经验,否则哪里招架得住。 “......真的吗?”长静立马熄了声音,就连眼泪都没有。 霍炀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上当了,可他眼珠子一转,谎话张口就来。 “当然是真的,十叔最疼静儿了,静儿既然不想见你爹,那便算了。” 长静咬着手指头,看表情似乎有些动摇,但素未谋面的爹哪里能比得上朝夕相处的娘和兄长,很快就被长静抛下。 “长静要回家!找娘!” 霍炀叹了口气,但去三哥那怎么不算回家呢。 “嗯嗯,十叔都听静儿的。” 后来几天长静没再闹了,速度几乎翻了一倍,很快就到了定州境内。 长静哪里知道可恶的十叔根本没带她回去,还眼巴巴等着娘亲来接她呢。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长静也意识到了不对。 “坏蛋叔叔,怎么还没到家?” “快了快了。” “你写信给我娘亲了嘛?” “小丫头还知道写信呢?” 她这分明是在套自己的话嘛。 霍炀满脸笑意,不愧是三哥的女儿,这股聪敏劲连很多大人都不如。 长静撇过头傲娇地轻哼了一声,她知道的可多了。 霍炀心花怒放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长静皱着脸躲开,“坏蛋叔叔,不要摸乱了长静的头发!” 看着那不对称的小揪揪,霍炀很是心虚地收回手。 见小丫头不高兴了,又拿出一路上买的哄孩子的玩具。 可长静从出生就受尽宠爱,什么好玩的东西没见过。 她不为所动,坐在车轼上,托着腮帮子眼巴巴地看着前面,霍炀怎么劝她都不愿意回马车里去。 霍炀愁的头发都要白了,无比后悔怎么没早些来接小侄女回家。 “是娘亲来了!”长静突然站了起来。 霍炀一只手搂着她怕她掉下去,一只手稳住马车,见一群人突然从四周冒出将马车团团包围丝毫不见惊慌。 这些山匪是从徐州一路跟过来的,见他们出手阔绰,却又摸不清楚他们的实力这才一路尾随,眼看他们就要进入定州地界自然是等不及了。 “喂,不想死的就赶紧给爷滚开!” 霍炀不耐烦地甩着马鞭,区区山匪也配在他临西小霸王头上动土? 马车前后也就跟着七八个人,那些土匪跟了一路自然明白这些人就是全部,暗处已经被他们搜查干净了,他们近百号弟兄拿下他们肯定不在话下。 “狂妄!把这男人剁了,小孩留着煲汤!” 长静指了指自己,小孩?煲汤? 不是娘亲和哥哥派来的人。 霍炀怒了,敢吃他的小侄女,他妈的活得不耐烦了! 他们人虽少,但个个都是在沙场上以一敌百的好手,区区山匪根本不够看。 他让两个人留下照看长静,立马和其余的人飞身上前。 “哇!坏蛋叔叔好厉害啊!” 只见霍炀一脚一个山匪,因为长静在这里,他并没有用武器,省得她看见血腥的画面。 长静忍不住鼓起掌,这可比戏台上演得好看多了。 “坏蛋叔叔加油,打他!打他!” 霍炀嘴角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让手下退到一旁,开始了他的个人秀。 那些山匪压根碰不到他的一点衣角就被他打得倒地哀嚎。 “怎么样静儿,十叔厉不厉害?”霍炀一甩马尾,骄傲得像只孔雀。 “厉害!” 长静朝他竖起大拇指,但又想到是坏蛋叔叔把她拐走了,她又立马变脸,堪比翻书。 霍炀没办法只能继续施展,把这些山匪打得嗷嗷叫,果然重新吸引回来了长静崇拜的目光。 可这时,地面传来剧烈的抖动声,就连长静都察觉到了。 霍炀眉头紧皱,还以为是追兵来了,可感受到来人的方向后,他又转露出喜色。 他也不管这些山匪了,回到长静身边。 而当那黑压压的军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时,那些山匪早就吓得瘫软在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只是下山打劫,却不小心碰见了定州的防守军,他们不是在抗击南蛮人吗?怎么跑到这来了? 霍弛坐在高大彪悍的黑马上,面容肃穆,背脊挺直,只是一个抿唇一个蹙眉,凌厉的杀气便罩过清俊眉眼,令人无端想要退避三舍。 “三哥......” 霍炀有些心虚,他没有经过得三哥同意就私自将小侄女拐回来,不过人都已经到了,三哥应该不会怪他的吧。 “贵人饶命!贵人饶命!小的只是路过此地,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土匪头子也意识到他们惹了不得了的人,不顾浑身的疼痛磕头求饶。 可来人压根不理会他们,骑着马缓缓靠近。 而那些土匪就像是被黑潮吞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消失不见。 霍弛身后的亲卫们早就看到了蹲坐在车轼上那玉雪可爱的小团子,顿时两眼冒光,恨不得立即将小团子抱回家养。 可少主都没动他们哪敢在他前头。 此时长静也注意到了那个浑身肃杀之气的男人,实在是她不注意也不行,那个男人自出现后就一直盯着她。 就好像也要把她带回去......煲汤。 长静心中顿时浮起强烈的不安,尤其是那些凶神恶煞的人越靠越近。 她缩着身体手足无措地想躲起来,见霍炀在一旁,她竟是绷着小脸朝霍炀伸出了手要抱。 霍炀带了长静这么久,还是能分辨她是真怕还是假怕。 他心疼坏了,忙把她抱进怀里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哄。 “静儿不怕,这是你爹。” 长静缩着脑袋,闻言还是大着胆子去看那个男人。 霍弛已经从马上下来,他也看着长静,双唇紧抿,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真像啊。 尤其是那双眼睛。 这是他的女儿,是他心心念念的长静。 可她从出生他就从未参与过,当初更是放弃了她,如今他又有什么资格来见她。 “胡闹!” 他一声怒斥,罪魁祸首霍炀还没怎么的,长静就先被吓哭了。 她揪着霍炀的衣襟,没一会豆大的眼泪就哗啦啦直掉,哭得泣不成声。 哪怕当初她被霍炀拐走,都没见被吓成这样。 霍炀哪里顾得上三哥的责问,忙哄着她,“静儿不哭不哭,你爹不是在凶你......” 霍弛怒容凝滞,暗七他们都心疼坏了,恨不得代替他上前接过小小姐哄。 “呜呜呜......娘亲......” 霍炀哄了一会实在哄不住,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孩儿她爹。 “三哥......” 女儿都到身边了,他总不能还狠心地把她送回去吧。 霍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卸掉腰间的长剑,伸手接过长静。 许久没有抱孩子了,霍弛有些手生,尤其小丫头小小软软,跟团棉花似的,和抱长极是不一样的感觉,他生怕自己手上没个轻重弄疼了她。 “不要哭......爹,爹不是在凶你。” 霍炀忍不住撇嘴,三哥你的语气就不能再温柔一些吗,这样能哄住孩子就有鬼了。 他正要把长静抱回来哄,没想到长静真的不哭了。 她抽抽噎噎地抬起头,还包着滚烫热泪的一双大眼睛仔细打量起这个自称是她爹的男人来。 对上她的视线,霍弛顿时红了眼眶,他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上,在她发顶亲了亲。 “回去。” 暗七和暗四互看一眼都欣喜的笑了,他们这次出来少主原是打算送小小姐回京的。 这都说回去了,肯定是舍不得了。 也是,小小姐生得这么招人疼,怎么可能有当爹的能做到那么狠心。 霍弛抱着长静往马车上走去,可是长静扯了扯他的衣领子。 “......长静,嗝,要骑大马。” 霍弛脚步顿住,无比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好。” 他身上没带帕子,只能用手给她擦眼泪,霍炀十分有眼力见,立马去马车上取来了帕子和一条小毯子。 霍弛神情专注,仿佛手上的东西是绝世宝物。 长静被他的目光吸引住了,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我爹吗?” “是。” “可为什么你和我长得不像?”倒是和哥哥很像。 长静觉得有些奇怪。 霍弛露出浅笑,刚刚还那么怕他,现在却主动和他说话。 “你长得像你娘。” 霍弛脸上的笑容褪去,他没再说什么,用小毯子将长静裹着,抱着她翻身上马。 长静还是头一次骑马,马上就把刚才的不愉快忘却,明明双眼还通红着,却有模有样的学着霍弛的样子拉住缰绳。 “是这样的嘛?” 看着女儿小小肉肉的手,霍弛一颗心软得不像话,“长静真聪明。” “嘻嘻。” 可没过一会,长静就在那一颠一颠中睡着了。 霍炀骑马到兄长身边压低声音道,“三哥,我抱着静儿去马车上睡吧。” 霍弛充耳不闻,只是用小毯子将她裹严实,又轻轻换了个姿势让她趴得更舒服,霍炀都有些嫉妒了。 因为长静在,一行人行进得十分缓慢,霍弛干脆只留下了小部分人,其余人让他们先回城里。 他们直到天黑才到达一个镇子。 长静是被饿醒的,她懵懵的,有些不记得抱她的人是谁了,下意识朝这里她最熟悉的霍炀伸出了手。 霍炀十分不好意思地从兄长手里接过她,可眼角眉梢无不透着得意,“静儿饿了是不是,十叔带你去吃饭饭。” 暗七捂嘴偷笑,还学着他的样子重复了一遍,成功得到霍炀一个白眼。 长静打了个哈欠,目光却是一直放在霍弛身上。 霍弛揉了揉她的头,让她本就凌乱的发型越发雪上加霜,还好她看不见。 可落在这些大老爷们眼里,无论长静怎么样都可爱得紧。 “吃饭吧。” 霍弛找来了镇子里最好的厨子,让他做小孩子喜欢的吃食。 长静并不挑食,只要是好吃的,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霍炀和她相处了一个月,对于她的爱好了然于心。 饭桌上都是他在喂长静吃东西。 霍弛一点不着急,他深知自己才刚和女儿见面,要是贸然接近只会吓着她。 哪道菜长静吃了几口他都记在心里,见那道小鸡元鱼羹她多吃了几口,他舀了一勺吹凉后放到她嘴边。 长静刚咽下嘴巴里的饭,很是自然地张口接下。 “还要。”她鼓着腮帮子看他。 霍弛满眼笑意,“好。” 后面自然都由霍弛代劳,霍炀赌气似的放下小勺,面含羡慕地看着。 到底是血脉相连的亲父女,短短一会的功夫就赶上他这一个月的陪伴了。 吃饱饭,长静还是朝霍炀伸出手,看样子还是有些怕霍弛和暗七这些生面孔。 霍弛并没有强留,而是跟上去,他们做什么,他都在一旁看着。 白日里睡久了,长静现在也不困,在玩一块路上霍炀买的鲁班锁。 霍弛坐在椅子上,视线丝毫不离开女儿。 “这一路都是你帮长静沐浴换衣?” “没有的事,都是请沿途驿站的老板娘或是东家小姐帮忙的。” 霍炀哪里做过这样伺候人的活,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再者静儿也不愿意的。 “是不是啊小丫头?”霍炀捏了捏长静的小肉脸。 长静哼了一声,扭过脸不搭理他继续自己玩。 霍弛点头,正好暗七找的几个婢女也到了,她们抱着她去洗漱。 路过霍弛时,长静朝他招了招手,霍弛表情一亮,站起来。 “你是我爹,为什么现在才来找长静?” 第167章 霍叔叔再见~ 霍弛回答不上来,霍炀赶忙道,“因为你爹太忙了,他要留在定州打坏人,等将坏人全部赶跑了才能回去找静儿。” “是这样的嘛?”长静问霍弛,显然她对这个问题很重视。 可霍弛点不下这个头,他分明是放弃了她的。 好在婢女将长静抱走了。 霍炀恨铁不成钢道,“三哥,你怎么不跟静儿解释啊,你别看她这么点大,其实可机灵了,她会以为是你不要她才......” “是我不要她。” “什......什么?!” 霍弛目光泛着寒芒,“你不该把长静带到这里来,你以为她是用孩子才把我困在这的吗?小十,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你不会明白,也不要掺和,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他起身要离开,看样子也不打算一直将长静留在身边。 霍炀急了,他可不舍得把小侄女送回去啊。 “三哥,难道你就愿意眼睁睁地看着静儿喊别的男人爹吗?你都不知道,那贺兰辞已经哄得静儿喊他亚父,想来再过不久......” 霍弛果然停下脚步。 霍炀接着道,“而且长静留在太后身边又算什么呢,她都三岁了,无名无姓,没有身份,外人会如何看待她?她日后长大又如何自处?难道要让她一辈子都背负私生女的骂名吗?” 长极冠了萧姓是霍弛一辈子的痛。 难道还要让长静也姓萧吗? 霍弛有些动摇了。 长静穿着舒适的寝衣,很快就被婢女哄着睡下。 霍炀习惯性守在长静身边,怕她晚上突然醒了要找娘,他抬头,却是见霍弛进来。 “三哥......” “去睡吧,我守着。” 见霍弛脸色变得柔和了些,霍炀就知道他方才的劝阻起作用了。 虽然很舍不得,但他还是留出空间让他们父女俩独处。 小丫头睡容恬静,两只手平放在脑袋两侧,小脸红扑扑肉乎乎像是颗水蜜桃。 霍弛的目光越发柔和,轻轻将她的手拿进被子里。 可没一会,她又伸出来了,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囔什么。 霍弛无奈,只能拍着她的胸口哄她入眠。 他就这样守了她一夜,等第二天长静睁开眼,十分诧异他会在这里。 “坏蛋叔叔呢?” “是十叔。” “是坏蛋叔叔,就是他把我从贺兰叔叔身边拐走的。”长静不满地撅起嘴。 可霍弛脸上的笑容因为那个名字逐渐消失,他叫人进来伺候,省得自己会吓到她。 长静虽然嘴里叫着霍炀坏蛋叔叔,可没看见他却是一刻不停地念叨着,似乎很怕被霍炀丢下。 霍炀都如此,更何况贺兰辞。 霍弛心中刺痛,让人把霍炀喊来。 霍炀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喜欢上了给长静梳头发,等婢女给长静收拾完,他就接过长静给她绑小辫。 长静习惯了也随他去了。 以前往在驿站里连面清晰一些的镜子都没有,长静也不知道被他梳成了什么样子。 如今婢女主动捧来镜子,差点把长静气哭了。 “坏蛋叔叔,你怎么把我弄成这样,我不要你梳了!” “以前不都好好的嘛。”霍炀无奈挠头,这不挺好看的吗。 即便是歪的也有他歪的道理。 可一提以前长静更生气了,难不成她之前都是顶着这乱糟糟的花苞头? 眼瞧长静都要哭了,霍弛急忙抱过她,将霍炀赶了出去。 “静儿不哭,让别人梳,不让他来。” 霍弛语气出奇的温柔,长静还吃惊地咦了一声。 婢女们憋着笑忙给长静梳好头发,霍炀探着脑袋进来看。 呃......好吧,的确更好看更可爱了。 因为霍弛的态度转变,长静没那么怕他了,今日还是缠着他要骑大马。 但今日日头有些晒,霍弛带她玩了一会,便抱着她去坐马车,长静也怕晒,趴在车窗上看外面的街道。 “你要带长静去哪里?”她突然扭过头。 霍弛一直护着她的后背,“去定州。” “定州是哪里?” “你脚下。” 长静看了看脚下,突然就不想和他说话了。 她努了努嘴,“你什么时候送我回京城?” 见识到女儿的聪明,霍弛眉眼含笑。 “住些日子再回去。” “真的?” 霍弛点头,长静道,“好吧,我相信你,不过哥哥说了,说谎的人是小狗。” 霍弛只是微笑,他说的是过些日子,谁有规定过些日子是具体什么时候? 可怜长静对时间还没有什么概念,被他光明正大地哄骗。 “你哥哥现在如何了?” “很好啊,我哥哥可是皇帝,你知道皇帝的吧,这个世上除了娘亲就属他最大了,哼,你们要是欺负我,我哥哥肯定会狠狠责罚你们的,就算你真的是我爹也不行!” 小丫头狐假虎威的样子委实可爱,霍弛没忍住揉她的头顶,但被长静气愤的躲开。 她捂着脑袋,一字一顿,“不许摸我的头发!” 霍弛神色宠溺,“没事,爹以后帮你梳。” 长静已经上了一次霍炀的当怎么可能还会相信,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过了三四日,他们总算是回到了城里。 霍弛抱着已经睡着的女儿小心下了马车,等候在外的管家和暗一他们都被霍弛满脸温柔的样子惊呆了。 “嘘!别吓着小小姐。”暗七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暗一他们都伸着脑袋想看看小小姐长什么样子,但毯子裹得紧他们只能看到头顶。 霍炀无精打采地从马上下来,才几天啊,小静儿就跑去黏着他爹了,连夜里睡觉都要他来哄,把他这个十叔抛到脑后去了。 “十爷,您这可是闷声干大事啊。”暗一笑道。 霍炀能完好无损地跟回来,说明少主也对小小姐被接回来的事喜闻乐见。 霍炀骄傲地笑了,“静儿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哪儿少的。” 长静住的屋子就在霍弛隔壁,里面东西齐全,布置得十分好看,一点都不输宫里。 光是前前后后等着伺候的人都有十几个,可见霍弛的用心。 “阿九,你怎么在这里?” 站在霍炀眼前的是一身侍女装扮的女子,可她气质沉稳,眉目间透出的英气一点都不像一个婢女。 “主子的吩咐,让我过来照看小小姐。” 可她是暗卫啊,派来照看孩子会不会大材小用了。 而且三哥都叫她回来了,怎么不让他照顾小静儿呢。 一想到之后他就不能一直陪着小静儿玩了,霍炀浑身都难受。 说着,霍弛就抱着已经洗完脸换好干净衣服的长静过来了。 阿九和婢女们纷纷行礼后退作一旁。 “这是给我住的地方吗?” “嗯,静儿喜不喜欢?若是有不喜欢的只管跟爹说。” 阿九从未听过主子这样温声和谁说话,不由诧异地抬起头。 只见那女童穿着月华锦裁制的夏衣,无论是头上戴着珠花,还是手上的玉钏都是极为贵重之物,可见主子对她的疼爱。 可让阿九极为不解的是,这女童漂亮归漂亮却和少主一点都不像,为何无人起疑? “我还不能确定你是我爹,我要等问了我娘亲。”长静被霍弛惯的小胆儿越发肥。 偏生霍弛一点不见生气,让人快去准备吃食。 若不是他不在的这几日累积了不少事务没处理,他怕是还要留下来喂长静吃饭。 不过还有霍炀代劳。 “三哥你去吧,我会照顾好静儿的。” “霍叔叔再见~” 霍弛脚步一顿,扭头看长静,长静却是朝他做了个鬼脸。 他也只是笑着叹息了一声。 “顽皮鬼,怎么能这样叫你爹?”霍炀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 长静哼了一声,小声嘟囔道,“别人的爹爹都是陪在他们身边的,他又没有陪我,也没有陪娘亲。” 霍炀险些就将真相说出来了,可静儿总是无辜的,大人之间的恩怨怎好将她牵扯进来。 “等静儿长大就明白了,你爹是有苦衷的,并不是不要静儿。” 长静大眼扑闪看着他,霍炀这才反应过来小丫头方才是在套他的话。 真是个鬼灵精。 “吃饭,不许再说话了啊。” 长静委屈巴巴地张开嘴,她就是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她长大了才能知道呢,有什么事是一定要瞒着小孩子的。 谁让爹的嘴比十叔还要严,否则她也不会来套十叔的话了。 长静吃着吃着突然叹了口气,可把霍炀逗得不行。 霍炀本来还想带着长静熟悉熟悉院子,只是霍弛突然给他派了差事。 他在外面跑了两个月,现在是想闲也闲不了了。 “静儿乖,十叔过几日再回来陪你玩。” 他摸了摸长静的头,长静难得没有躲开。 他又仔细交代起照顾长静的人,从饮食到作息,十分详细,可见他这一个多月的用心。 “十爷只管去吧,属下会好好照顾小小姐的。”阿九道。 霍炀走了,长静十分不舍,尤其是身边的人她都不认识,她许久都没说一句话。 “小小姐想去外面看看吗?”阿九还从没带过孩子,语气有些生硬。 长静摇头,“我爹呢?” 阿九忍不住腹谤,现在愿意叫爹了?依她看就是被少主惯坏了,少主何等身份,若是他愿意,又怎么会这么多年才得了一个女儿。 “少主在城外督战,怕是要晚些才能回来了。” 长静神情越发低落,趴在窗台上发呆。 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她好想娘亲和哥哥,什么时候她才能回去。 小姑娘不哭不闹,很是乖巧。 阿九做的都是杀人见血的活,根本不擅长带孩子。 其余婢女上前哄着她玩,她却是也恹恹的,完全没有了刚来时的活泼劲。 直到夜里霍弛换好衣服过来陪女儿用膳,她脸上方才有了些笑容。 “怎么了?静儿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你走了,十叔也走了,没人陪我玩,我想娘亲了。”长静直言不讳。 霍弛眼神微变。 可他都没有苛责什么,阿九却是耐不住了,“主子,属下有陪着小小姐玩,午后本想带小小姐出去看看的,但小小姐拒绝了。” 霍弛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他本意是想找个会武功的好护着长静周全,看样子他是挑错人了。 他的女儿,没将她哄开心就是错,哪里轮得到被下人指责。 “都是爹的不是,爹明日带你出去玩。”霍弛将她抱起,又哄了好一会才让她没那么低落。 他让玉玲和玉珠抱长静去沐浴。 澡盆里飘着几只木雕的小狮子小老虎,惟妙惟肖又极为可爱,长静立马就忘记了下午的不愉快。 霍弛单独叫住了阿九,“你回去吧,静儿这往后不需要你来照看。” “......主子,可是属下做错了什么?” 霍弛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他做事何时需要和别人解释? “主子,让阿九继续跟在小小姐身边吧,暗处总归要有人守着小小姐。” “出去。” 阿九咬唇,却也明白主子这是同意了,她不敢再多言,由明处走回了暗处。 自上次在临西一别,她已经四年没有再见到少主。 她原本就是独来独往的性子,要不是为了能见到他,也不会接下照看孩子的任务,可只是半天的功夫就被她搞砸了。 不过还好,少主没有把她赶回临西,她还有机会。 霍弛从民间搜刮回了不少哄孩子的书,此时正念着书上的故事哄长静睡觉。 阿九在外面听着,心里五味陈杂。 能让少主变成这样,小小姐必定是他的女儿无疑,就是不知道孩子的母亲究竟是谁,又为何少主三年了也没承认她们母女。 等长静睡着了,霍弛去她隔壁屋歇息,正要躺下,暗四突然敲响了门。 霍弛让他进来,暗四表情诡异在霍弛耳边说了一句话。 霎时,霍弛沉下了脸。 为了陪伴女儿,霍弛推了不少事。 即便有南蛮人在定州外的地界出没,他也好脾气地没再带人赶尽杀绝。 整日里都带着女儿在外游玩,很快定州城的官员和将士就都知道霍太尉有个女儿,还接来了身边亲自养育。 第168章 我讨厌你! 这两日下了雨,长静待在家里没出去。 而一辆奢华的马车由几十号人护送,浩浩荡荡进了城门,看架势一定是大人物,说不定暗中也很跟着人。 原本是有守城的兵卫上前盘问,但等带头的男子拿出一块令牌后,兵卫瞬间吓蒙了,跑到两边跪迎。 “启禀夫人,进城了,可要先找地方落脚?”钟溪午在车窗旁请示。 很快清冷威严的女声传出,“去太尉府。” “是!” 霍太尉镇守定州三年,随意在街上找个人问问,他们都知道太尉府在何处。 如今府上两位主子都出去了,小主子又年幼,幸而还有暗七在家,听闻有陌生人要登门,急忙去查看。 “太......”暗七急忙捂住了嘴,裴太后这架势分明就是微服出京。 “您怎么来了?”说着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小小姐。 裴月姝扶着若兰的手下了马车,她虽是一身寻常衣饰,头上也没戴多少金玉之物,可多年的大权在握早就让她身上染上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即便什么话都不说,也让暗七感到了压迫感。 二话不说,她便带着人往里闯。 “夫人您这是做什么,太尉大人不在府上,您不能硬闯啊。”暗七当然不能承认什么,忙去阻拦。 偏偏这几日下雨,那些南蛮人趁机生事,少主和十爷都出去了,留小小姐一人在家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裴月姝敢带着这么点人前来定州自有原因。 暗七还没凑近,就被钟溪午持刀拦住,此人看着文弱秀气,没想到力气如此之大,暗七竟然都推不动,他好歹也是高手。 “夫人!” 不仅是钟溪午,其余人也纷纷护在裴月姝身边,霍府中的护卫对于他们而言形同虚设,很快便让裴月姝闯了进去。 暗七被钟溪午缠住,连使眼色让下人把小小姐藏起来的功夫都没有。 而裴月姝正是知道这里的人得知她来一定会将长静藏起来,所以才这般强势。 粟玉随手抓来一个小厮,“小小姐住在何处?” 那小厮见七大人对这位夫人如此恭敬哪敢得罪,哆哆嗦嗦的就说出了地方,不仅如此还带着裴月姝过去。 暗七险些气得喷出一口老血。 但钟溪午就跟最听话的狗似的,主子一声令下,他就死缠着他一个人不放。 暗七被揍得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眼睁睁看着太后带人过去了。 “长静!” 长静正在睡莲缸里看小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瞬间就精神了。 她立马往外跑去,丫鬟们担心她摔着忙去拦,但都没能抱住她。 “娘!娘亲!” 两个多月了,裴月姝终于听到了女儿的声音,就连若兰都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了。 长静跑到门口,真的看到娘来了,而不是做梦。 “娘亲!” 她红了眼眶,委屈地朝她张开双手,似乎是在怪她怎么现在才来接她。 可下一秒阿九从天而降,抱起长静就往后撤去,裴月姝扑了个空。 “坏人!坏人!你放开我!我要我娘,呜呜呜,我要我娘!” 长静发了狂似地拍打抱着她的人,眼看离娘越来越远,她哭得泣不成声。 可阿九丝毫不为所动,她只知道决不能让这个女人把小小姐带走,否则依照少主对小小姐的疼爱程度,她利用小小姐上位可如何是好? 她抱着长静越过高墙,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差一点女儿就能回到她身边,裴月姝心里痛到极致,见暗七过来,她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你们就是这样照顾霍弛的女儿!不顾她的意愿,强行将她掳走!” 暗七也看到了方才的一幕,无话可说。 他也心疼小小姐,都已经看到她娘了,他原本也不想拦什么,省得小小姐伤心还会恨上他们得不偿失,结果他忘了还有阿九这号人物。 她可是出了名的冥顽不灵,除了主子的话谁的都不听。 “夫人息怒,我这就让人把小小姐带回来。” 裴月姝恢复了些理智松开了他,暗七立即让人去追,也让人快去把少主喊回来。 而裴月姝等人,就在长静的小院里等着。 “夫人,要不我们离开吧。” 钟溪午已经敏锐地发觉院子外面围过来不少高手,怕是会对太后不利。 若是这些人愿意将公主送回来,他们住在何处都没有关系,若是他们不愿意,他们就是去太尉的书房等也是徒劳。 “无妨。” 她敢来,就不怕霍弛囚禁她。 而且她也等不及要见女儿。 阿九一路抱着长静去了霍弛那里,还没开口解释,嗓子都哭哑了的长静先一把打开了霍弛伸过来的手。 “我讨厌你!我要我娘......” 长静伤心痛哭,谁来哄都没有用,可把霍炀心疼坏了。 他还没见过静儿哭成这样,而且看样子怕是哭了一路。 霍弛僵在原地,已经什么都猜到了。 早在之前暗四便将太后离开京城的消息传给了他,他没想到人这么快就到了。 “回去吧。” 短短一个月的陪伴,又怎么敌得过三年,还是对她疼爱有加的亲生母亲。 他原本就没资格了,这一个月也不过是抢来的。 霍弛接过哇哇大哭的女儿,“不哭了,爹带你去找娘。” 长静渐渐熄了哭声,抽抽噎噎地问,“......真的?” “真的。”霍弛用指腹给她擦眼泪,又亲了亲她的发顶,动作显得尤为不舍。 霍炀欲言又止。 长静又一次打开了他的手,“你一定是,嗝......骗我,你之前都在骗我!” “你是小狗......长静再也不相信你了!” 要不然为什么刚刚要把她从娘亲身边带走,她差一点就抱到娘亲了。 霍弛猩红着眼看了阿九一眼,阿九惶恐地跪在地上,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霍炀终于有机会插上话,他废了那么多力气才把长静带回三哥身边,怎么能这么容易让裴太后把她带回去。 “三哥,不如......” “你来哄?”霍弛将长静塞到他怀里。 霍炀看着双眼肿得跟核桃一样的小侄女,自然是无话可说。 若是再不让小丫头看到她娘,她怕是要把定州淹了。 “静儿乖,这就带你回去找娘,不哭了啊。” 长静将眼泪鼻涕全部蹭到了坏蛋叔叔衣服上,他好劝歹劝总算是让她信了一些,回去的一路都没再哭。 不过却是将他们都记恨上了,不愿再和他们说话。 霍炀急都急死了。 “静儿真的不要爹爹和十叔了吗?”霍炀满脸委屈。 霍弛坐在一旁双唇紧抿,可见也很着急。 但他们如今在长静心中俨然是专门拐小孩的坏人。 霍炀都快气死了,都怪暗七和阿九,一个没守好门一个强行将长静带走。 原本他还想着在宫里来人之前,悄悄带长静回临西,这样任太后找遍了定州也寻不到人。 他们也只需装傻充愣便是,结果一切都毁了,长静也不得不送还她娘那。 等等,还有机会,若是连她娘一同留下来呢。 长静还在这,霍炀不好直说,只是冲三哥眨了眨眼。 霍弛哪里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冷然地移开视线,看着长静的后脑勺,脸上满是愧疚。 霍炀只恨三哥是块木头! 都什么时候还惦记着那点旧情?她当初是如何对他的,他这就忘了? 而且太后怎么了?她能带来多少人,如今的定州城是三哥一人的天下,反正裴月姝也是微服出京,她失踪了他们也只需装傻就是。 难道接下来皇帝还能亲自来定州寻她? 还不是他们哑巴吃黄连? “三哥!” 可霍弛没怎么长静却是看了过去,撅着小嘴瞪人的样子怕是看出他要搞鬼。 霍炀连忙对她讨好地笑笑,“快要到家了,长静就要见到娘亲,开不开心啊?” 长静高冷地把头偏回去。 霍弛从未想过再见她会是这样的景象,他抱着早就望眼欲穿的长静,木然地将她递了出去。 “静儿!” “娘亲!” 长静紧紧环着裴月姝的脖子,原本还一脸欣喜,可很快就将头埋在她颈窝处小声地哭了起来,把几人的心都要哭碎了。 裴月姝抱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眼眶微微泛红,也不知她和长静说了什么,长静竟破涕为笑,简直比霍炀说一百句还管用。 长静抬起通红的小脸,“真的吗?那哥哥有没有给静儿留。” “当然了,静儿的是最大的那只。” “嘻嘻,那静儿要自己给它取名字。” “好。”裴月姝结果若兰递来的帕子温柔地给她擦脸。 长静沉浸在可以养小豹崽的喜悦中,想着给它取名字都忘记了方才的悲伤,只是紧搂不放的双手还是说明了她的不安,生怕再离开娘亲。 安抚完长静,裴月姝抬起头,眼中仿佛藏有利刃。 霍弛本以为她是在看自己,没曾想是越过他再看跟在最后面的阿九。 “溪午,断她一臂。” 霍弛能将长静送回来,说明带走长静都是此人的自作主张。 她将长静吓成这样,只断她一臂已经是看在这是霍弛地盘的份上。 钟溪午没有犹豫,提着大刀直奔阿九。 可那边都是霍弛的人,且前十的暗卫齐聚,怎么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外人欺负自己人,这不是在打他们的脸吗? 钟溪午被阻拦,却也没有询问裴月姝的意思,跟条疯狗一样和这些人打了起来,一副不断那人一臂誓不罢休的气势。 霍弛都忍不住对他侧目,“住手!” “主子?”暗一不解,难道真让此人当着他们的面将小九的手砍了? 霍弛动了,裴月姝也叫钟溪午停手。 他走到已经吓得不轻的阿九面前,虽然早有预料,可阿九还是不甘心地问,“主子,属下只是遵循您的吩咐照看小小姐,虽然行为过激了一些,却也罪不至此!” “不只是这个,你肖想了不该想的,我身边已经留不得你。” 阿九瞪大眼睛,她自认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怎么就被他发现了。 当初少主将她留在身边就已有言在先,是她不受控制地动了情,可这不能怪她,少主这样的男人她如何自持。 “少主,我......啊!” 霍弛干净利落地拧断了她的胳膊。 那阿九也是极能忍的人,除了最开始叫了一句,之后就紧咬牙关,哪怕疼得满头大汗都没有再发一言。 霍弛回头看裴月姝,“太后可满意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面露惊愕,除了一直跟在霍弛身边的几个暗卫之外,他们都不知道眼前女子的身份。 若她是太后,那少主岂不是和太后生了......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除了倒地的阿九,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裴月姝,恶狠狠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撕碎。 她可不仅是太后,还是将少主困在这烟瘴之地的人! 裴月姝早早捂住了女儿的眼睛和耳朵,她对上霍弛的视线。 “太尉大人赏罚分明,哀家自然满意。” “天色已晚,哀家就不打扰大人安歇,不必相送了。” 裴月姝抱着女儿毫不留恋地离开。 霍弛站在原地不动,却是也没有要拦的意思。 着急的只有霍炀和暗七! “夫人......天色已晚,您刚到定州怕是连落脚处都还没找,小小姐年纪小经不起折腾,她已经住惯了这里,不如您在这留宿一晚吧,明日再走也不迟。” 暗七硬着头皮上前阻拦,霍炀也在一旁用一种极为不舍的目光盯着长静。 长静探出脑袋,一会看看坏蛋叔叔,一会又看看爹,最后再看娘。 娘亲向来温柔,她还从来没见过她如此冷漠的样子。 她虽然不明白别人家的爹娘是如何相处的,但肯定不是他们这样。 实在是被坏蛋叔叔盯得发毛,还有爹,他这个样子怪让人心疼的。 长静忍不住伸手拉了拉娘的衣袖,“娘亲,静儿好饿,还好困......” 裴月姝表情松动,暗七急忙让人快去做些吃食送来。 第169章 多住些日子 东西都已经备好了,裴月姝也看出长静舍不得。 她是吃不得苦的性子,想来她失踪的这段日子,霍炀和霍弛都待她很好。 “那就叨扰太尉大人了。” 裴月姝抱着长静进了屋子。 暗七忙给少主使眼色,可他眼睛都抽筋了,霍弛还是不为所动,冷冷冰冰地站着,连句问候的话也不说。 “三哥,我是帮不了你了,先走一步,要是静儿问起我,就说我忙去了。” 霍炀哪还敢在这多待,他是将长静从京城拐来定州的罪魁祸首,若是太后想起来他来也把他的手剁了可怎么办? 他可打不过那个拿刀的。 可见裴月姝这招杀鸡儆猴,让霍弛身边的人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霍弛什么也没说,默默出了小院,看得暗七是恨铁不成钢。 最后小院只剩下太后和她的人,暗七还想上前套近乎,安排他们都去住下,也好为少主创造点机会。 结果钟溪午冥顽不灵,无论他怎样好说歹说都站在门口跟座佛像一样一动不动,其余人也守在外面,生怕太尉府上的人会对太后不利。 “你还有事吗?”钟溪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苹果,自顾自啃了起来。 暗七气得直跺脚,只能走了。 用晚膳,太尉府的下人又送来了热水,裴月姝抱着长静去沐浴,见长静的澡盆飘着许多动物木雕。 “这都是爹爹给静儿做的,是不是很好看?”长静献宝似的将它们举给裴月姝看。 裴月姝愣了一下,“嗯,好看的。” 长静很是敏锐地发觉娘亲的不对劲,她试探性问,“娘亲,他不是我爹吗?” 裴月姝不知作何回答。 怀上长静是霍弛蓄意为之,甚至还赌上她的命。 后面他又说出将孩子流掉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不配做静儿的父亲。 或许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他都从未打扰过长静的原因。 “是。” 长静眨巴眨巴眼睛,既然是的话,为什么娘亲和爹的相处模式那样奇怪,就好像是两个陌生人。 可她见娘亲表情不对,很是识趣地没再问下去。 裴月姝亲力亲为,给她洗澡,又问起来定州一路上发生的事。 长静虽然话有些说不清,但调理是清的,将记得的事一一道来。 一直到母女俩都沐浴完穿着舒适的寝衣一同在长静的小床上躺下还没说完。 “十叔可厉害了,将坏人全部都打跑,然后爹爹就来了,还板着脸说了句......” 长静学着那时霍弛的表情,“胡闹!” 裴月姝忍不住露出一个笑。 “然后就把静儿吓哭了,实在是爹爹那个样子太凶,也不知道十叔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可后来爹爹带我骑大马,可高可威风了!” 裴月姝揉了揉女儿的小肉脸,目光很是复杂。 听长静的语气也知道,虽然霍弛陪伴她的时间很短,但却被她放在了心上,或许是因为天生的孺慕之情。 有些爱,是人这一生中无法割舍的。 那她要切断了吗? “好了,很晚了,静儿该睡觉了。” 虽然她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娘亲说,可却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尤其娘亲还便拍着她的后背,唱着哄孩子睡觉的歌谣。 长静眼皮子越发沉重,很快就睡了过去。 即便这样她整个身子还是紧紧挂着裴月姝身上,似乎是怕一觉醒来娘亲又不在身边了。 裴月姝亲了亲她的脸,明明女儿已经回到了自己身边,可她却还是睡不着。 同样睡不着的,还有一院之隔的霍弛。 长静的小院本就是他住的院子单独辟出去的一间,他平时处理公务时甚至还能听到长静的笑闹声。 明明这么近,却又像咫尺天涯。 明日,她们应该就会离开吧,他又有什么理由将她留下。 等回到京城,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多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一晚。 好在上天是眷顾他的。 第二日,淅淅沥沥的雨仿佛下得没有尽头。 长静被雨声吵醒,她最讨厌下雨了,这样她就不能出去玩。 裴月姝抱着她去洗漱,再为她梳头,许久没梳也不见她手生。 “还是娘亲梳得最好,十叔可坏了,他把静儿打扮得很丑,还不让静儿照镜子,爹也笨笨的,梳个头要梳好久,还会扯掉静儿的头发。” 长静没好气道。 裴月姝吃惊,“你爹还会给你梳头发?” 长静眼珠子一转,然后点头,“不止呢,爹还会给静儿喂饭,会让静儿骑在他脖子上,还会讲故事哄静儿睡觉......可多可多了。” 裴月姝缄默不言,用完早膳后,钟溪午前来禀报。 “太后,这雨怕是要下很久,雨中不好赶路,对您和公主的身体都不利。” 她原是打算今日就走的,如今也只能多在定州住几日了。 “属下已经让人找好了宅院,等雨小一些,再请太后移驾。” 裴月姝点头,让侍卫们都进来避雨。 钟溪午还要安排马车进来接应一事,穿起蓑衣就出去了,可却在不远处见一个人在廊下站着。 他眯着眼看了许久才看清那人是霍弛,昨晚钟溪午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太尉大人。 也不知道为何,小公主会到他手上。 钟溪午只是警惕地看了他几眼,见他没有进去的意思,方才走远。 到了午后,雨总算是变小了。 可钟溪午却来报,原来愿意将庭院租赁的人反悔了,不仅如此,整个定州城都找不到一个屋子,甚至连驿站都住满了人。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此时暗七却来了,苦口婆心地劝裴月姝留在府上多住些日子。 “太后,定州的雨季要接连下七八日的大雨,反正小小姐也在这住惯了,不如您就在这留些时日,太尉府在定州城的数一数二的,绝不会委屈了太后和小小姐。” 明知搞鬼的人正是眼前之人,裴月姝为了长静能住得舒服些却也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暗七松了口气,又问她这缺不缺伺候的人,裴月姝拒绝了,只叫不要让人来打扰。 暗七一张脸皱皱巴巴,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如何?” “太后愿意住下了,只是不许人去打扰。”暗七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脸色。 他就说主子不会真的坐以待毙,这一出手就让太后不得不住下,接下来主子一定有办法将她们都留下来吧。 只是雨季都要过去了,霍弛也从未踏进过小院半步,最近的也只是在廊下观望而已,看得暗七一颗心累极。 这么多天不见爹爹和十叔,长静很是想他们。 可是她感觉得到,娘亲好像不喜欢他们,可是为什么呢,是爹爹曾经欺负了娘亲吗?要不然怎么娘亲来了,爹爹就不再来看她了呢。 这日天晴了片刻,长静趁着娘亲看信的功夫,偷偷跑出了小院。 殊不知,她的一举一动裴月姝都让粟玉看着。 “太后!”粟玉担心又发生之前公主被拐走的事。 “没事,让她去吧,就当告个别。” 裴月姝正在看京城送来的书信,长极和贺兰辞都不知道她已经找到了长静,信中满是忧虑。 她一一回信,并且说明了归期。 “霍叔叔?” 长静没在书房找到霍弛,忙拦住了一个下人,问他十叔在哪里。 雨季大家都很闲,霍炀此时也在自己院子里猫着,一边想着长静,一边又害怕裴太后会找他算账。 三哥那样子一看就栽得不轻,他可不敢得罪她。 “坏蛋叔叔!” “静儿!” 霍炀从床上翻身而起,欢欢喜喜地将长静抱起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会是要走了,特意来跟十叔道别的吧。”霍炀立即苦下脸。 长静也觉得是这样没错,她都听到娘亲交代手下,说是等雨一停,她们就要回京了。 虽然舍不得,她还是点了头,“我要回去了,哥哥和舅姥姥他们一定很想我,还有贺兰叔叔和舅舅......” 长静掰着手指头说了一箩筐的人。 霍炀却是越听越伤心,“可是静儿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爹和十叔了,静儿舍得吗?” 长静脸上的表情消失,“为什么?你们不能来京城看静儿吗?” “不......” 霍炀突然想到了什么,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此事已经不是什么简单的儿女私情,这关系着三哥是否能离开这个烟瘴之地。 不管之前的恩怨如何,若是此时三哥重新挽回太后的心,太后一定会召他回京,那么他也不必饱受思女之苦。 至于回了京,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那就是三哥自己的选择了。 “静儿,十叔有个好办法,能让你爹回京,这样我们就可以一直陪在静儿身边了!” “真的吗?” 长静皱眉,若真的有这么好,那爹爹为什么不早早回来找她呢。 长静跑出去了半个时辰总算是回来了,不过她是牵着一个人的手一同进来的。 “娘亲!霍叔叔之前答应了静儿,要带静儿去悬空寺玩,静儿能跟他一起去吗?” 可钟溪午已经将一应物什都备好了,就看明天一早会不会下雨。 霍弛明显是被长静拉进来的,进来后一言不发,就连眼神也没有一刻放在裴月姝身上,平白多了几分窘迫之感。 “娘亲?” 裴月姝回过神,她对两个孩子向来狠不下心肠。 “娘亲,你和我们一起去嘛,静儿还从来没有跟爹娘一起出去玩呢。”长静松开了霍弛的手,突然抱住了裴月姝。 霍弛僵在原地,这还是头一次长静承认他这个亲爹。 钟溪午面露震惊,手上的大刀都险些掉了,原来如此。 裴月姝看着聪明可爱的女儿,也都是他们这些大人的错,让她没投生在一个正常家庭里。 而且看霍弛的样子,显然不是他故意教长静这么说。 那便当圆了静儿的梦吧。 “好,明日若是雨停了就去。”她掏出帕子给长静擦脸上的汗。 长静笑容满面,连说了好几句娘亲最好了。 霍弛在一旁干站着,目光不受控制地聚到她脸上。 这样的温柔,她从未对自己展露过。 即便有只怕也是逢场作戏。 可当初她得知有孕,且这个孩子对她的身体有害时,却是留下了他的孩子。 很矛盾不是吗? 她究竟爱不爱他?又或是有没有爱过他。 霍弛原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不想再执着了,此时执念却又重新聚起。 他知道这样是错的,他的执念只会将自己推入深渊。 他摇了摇头,竟是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只要她们都好好的,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况且,他也不想再为一个女人患得患失。 他转身离开,可长静却握住了他的手。 “爹爹明日还会带静儿骑大马对不对?” 只是一瞬间,霍弛刚涌起的信念崩得一塌糊涂,他将长静抱起,轻声能说了句会。 那温柔慈爱的样子,就连没见过他几次的钟溪午都啧啧称奇。 裴月姝收回视线,给了钟溪午一个眼神。 钟溪午自是明白回京之日又要推后,不过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的任务只是守护好太后。 霍弛去安排明日出游的事,长静高高兴兴地牵着娘的手,问出了她一直疑惑的问题。 “娘亲讨厌爹爹吗?” “静儿还小,等你以后就明白了。” 当年之事,各有各的立场,论起来也没有谁对谁错。 如今谁能保证霍弛已经没了觊觎大晋江山之心,她不想重蹈覆辙,霍弛只有留在这定州,长极的皇位才能坐得稳。 长静撅起嘴,怎么每次都用这句话糊弄小孩子啊。 不过好在十叔的计谋成功了,就看去了悬空寺,爹爹和娘亲能不能和好如初。 若是可以,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京城陪着她了。 翌日,天气晴朗,长静起了个大早,她穿着一件漂亮精致的骑装和娘一起出门,却发现爹爹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她很是高兴,一手牵着娘一手牵着爹,甚至忍不住想要是以后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她就再也不是没爹的孩子。 第170章 他真的愿意这样吗? 悬空寺在圆盘山上,上山的一路风景优美,山后还有一个很大的瀑布,雨后最为壮观,每年都会吸引很多文人雅士前往。 而雨季过后天气没有那般炎热,正是出门游玩的好时候。 长静原本还和爹一起骑马,可她想起来了十叔的叮嘱,马上喊热。 霍弛自是将她放到马车上,正要走长静又抓住了他的手,“爹爹也上来吧,我看你都被晒黑了。” 可马车里有裴月姝,他怎么好进去。 若兰主动掀开车帘,走了出来,长静不松手,霍弛也只好进去了。 裴月姝打湿了帕子给长静擦脸降温,“静儿热不热,要不要喝水?” 长静点头,她又给她喂水,到底女人更加细心,霍弛承认,长静跟在她身边才是对的。 “娘亲,爹爹也很热,他都出汗了。”长静指向一旁干坐着的霍弛。 裴月姝也看了他一眼,后者很是尴尬地偏开视线。 马车上有暗格,里面放着茶水糕点,裴月姝随手取了水囊给他。 霍弛接过,似赌气般道,“多谢太后。” 裴月姝眼神微变,本就不愿与他说话如今更加不想了。 长静本就是小孩子,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娘亲和爹爹究竟是怎么了,又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亲近。 过了一会,她被裴月姝哄着睡着了,等醒后已经到了山脚下。 裴月姝抱着长静下去,霍弛想要帮把手,但被落下的车帘挡住。 他眉头紧拧,也随之跳下了马车。 上山前还需走好长一段路的台阶,大人受得了,小孩子是绝对走不了多久的。 长静刚开始还活蹦乱跳地往上爬,没一会就喊累赖着要娘亲抱。 “静儿不是要出来玩吗?怎么这就累了?”裴月姝捏着她的鼻尖取笑道。 长静吐吐舌头,她本来就是为了娘亲和爹爹和好才那样说的,大热天,谁愿意来爬山啊。 裴月姝正要抱起她,走在她后头的霍弛终于是开了窍。 “我来吧。”他将长静抱起,长静也欢欢喜喜地搂住了他的脖子,爹爹这样做就对了。 不仅如此,长静还牵着娘的手不放,两人也只能紧紧挨着,从后面看,还真像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 钟溪午和暗七各自为自家主子打着伞,此时都莫名互看一眼,但立马就互相嫌弃地将目光移开。 “娘亲,要是哥哥也在这就好了。” “怎么,你还想让哥哥抱你上去?” 可怜长极才八岁,每次一出门都要成为妹妹的代步工具,偏他还乐在其中,把小丫头惯得连路都不想走。 “才不是呢,哥哥在的话,静儿就可以坐龙撵上去了。” 瞧把长静得意的,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裴月姝忍俊不禁,不过她也养尊处优多年,比不得霍弛这样的武夫。 霍弛看见了她脸上的汗水,主动开口到前面的亭子里歇上一会。 最不受累的长静很是贴心地拿了帕子要给娘亲擦汗,霍弛抱着她,自是和裴月姝离得很近。 那股熟悉的气息重新氤氲在他鼻尖,就跟做梦一样。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重新聚集到她的脸上,这么些年过去了,岁月也格外怜惜她,依旧是他记忆中的那个样子。 只是一瞬,他立即将视线偏开,就连裴月姝也没有发觉什么。 “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暗七在一旁感慨。 这三年里,虽说少主像是真的要把太后遗忘,甚至连书信都断了。 但他就是看得出来,越是这样决绝,心里就越是在意。 多少个夜晚,少主的房间彻夜通明,不知思念落在何方。 钟溪午轻嗤了一声,自古以来,哪有太后和臣下在一起之理,除非太尉愿意做那无名无分之人,还得卸下一身权力以表忠心。 他可不觉得霍弛能做到。 此情此景也只是一场短暂的美梦罢了。 他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苹果,随意擦了几下就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引得暗七翻了好几个白眼。 刚被放下来喝水的长静也注意到了这个面无表情的怪叔叔。 她走上前,“叔叔,你的苹果是从哪变出来的呀?” 钟溪午动作一顿,他自小孤独飘零,还从来没有应付过小孩子。 “......这。”他打开腰间的一个口袋,里面还装着好几个。 “可以给长静一个吗?” 明明霍弛准备了不少瓜果点心,可长静却是突然想吃这里面红彤彤的大苹果。 一个苹果而已,钟溪午哪会小气。 更何况她是主子的女儿,又生得玉雪可爱,怕是没有人舍得拒绝。 他立马取了一个递给长静。 可他糙惯了,只是在衣服上擦了擦,暗七都看不下去,“脏不脏啊,你倒是用水洗洗,小小姐吃到了脏东西闹肚子可怎么是好?” 钟溪午煞有其事地收回手,没曾想长静跟着取笑,“叔叔脏脏。” 钟溪午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倒出水囊里的水给长静洗苹果。 任谁都不想到那个扛着大刀的杀神,会被个小孩子弄成这样。 暗七在一旁的偷笑。 裴月姝看了过来,“长静,不得无礼。” 长静吐了吐舌头,和钟溪午道歉,还咬了一口苹果夸它很甜。 钟溪午如今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裴月姝叫长静回来,点了点她的额头,长静赶紧用撒娇蒙混过关,还举着苹果给娘亲吃,裴月姝咬了一小口。 没曾想长静这孩子竟又举着给爹吃,从前也没看来她这么喜欢喂别人吃东西。 裴月姝都无语了,好在霍弛以自己不饿拒绝了她。 坐了一会,一行人继续往山上走,凉爽的风也扑面而来。 几人来这不是礼佛,只是添了些香油钱,要了几间客房暂时歇脚。 悬空寺的斋饭很是不错,长静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小睡了一会后,暗七来请她们去瀑布下纳凉。 那瀑布果真宏伟,即便坐在离的有些远的凉亭中也能感受到水雾打在身上,还有轰鸣声。 长静见爹娘落座,十分机灵地抱住了钟溪午的大腿,“苹果叔叔,带长静去踩水吧!” 钟溪午一动不敢动,生怕腰间挎着的大刀会伤到她。 还是暗七明白了小小姐的意图,将她抱了起来,“走咯,属下带小小姐去玩。” 小丫头被别人抱走,钟溪午有些不甘心了,忙看向裴月姝。 “去吧,别让她玩太久。” “是。” 他们走后,亭子里就只剩下裴月姝和霍弛两个人,若兰和其余人都在不远处候着,防止有人上来惊扰主子。 霍弛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长静故意在给他创造机会,她这么小怎么会懂这些,肯定是霍炀教的。 霍炀不是觉得他成现在这样都是她害的,为何还让静儿这样做? 而他想了那么多,其实也是因为他不知如何开口。 裴月姝也不开口,静静地看着女儿在那边玩,笑声传遍整个山谷,没由来让人的心情都变好了。 “长极很挂念你,若是往后有空,来京城看看他吧。” 即便长极知道了霍弛当初的心思,可几年的陪伴不是假的,他自然也感受得出来霍弛是真心待他。 想起多年未见的儿子,霍弛心中愈发难受,“我会的。” “南蛮国如今被打服的不在少数,朝中起码有一半的人都想和太后议和,想来太后已经收到他们的国书了。” 裴月姝点头,“收到了,太尉大人还需辛苦一些日子,等他们说服了另一半人彻底来降,大人也可荣归故里了。” 霍弛自嘲一笑,“太后希望微臣日后卸职返回临西吗?” “这是大人自己的选择,旁人如何能干涉。”裴月姝端起茶水轻抿一口。 霍弛点头,她的狠心他早就尝过了不是吗。 “长静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身份,你打算也让她入嗣萧家吗?” 他可没有听错,裴月姝身边的人都称呼长静为公主。 她明明恨极了萧氏,难道要为了这公主的身份,让她也成了萧玄誉的女儿? 即便她愿意,他也不能接受! “不会,长静只会跟我姓裴。” 可霍弛还是无法甘心,那明明都是他的孩子,却无一人随了他的姓氏。 而且,若是他答应了,怕是将来她们都将与他没有半分干系。 他真的愿意这样吗? 三年来的杳无音信真的是因为遗忘了吗? 正是因为没有忘,才逼着自己不去想。 她不是一直防备着他的吗,反正他也斗志全无,没有再争下去的精力。 这江山他得到了又如何,他无辜惨死的母亲也不会再活过来,他也无法为她报仇雪恨。 那便退出,找个地方浑浑噩噩的活着,不再给她造成任何困扰。 可为什么,她还要出现。 她不是恨自己吗? 为什么要留下他们的孩子! 为什么她要叫长静! “不!她姓霍,叫霍迎曦。” 裴月姝猛地看向他,似乎在质问,当初他说出那样的话怎么有脸让长静同他姓? 霍弛丝毫不退缩,“你我都知道,那不过是气话。” “是吗?那么为何这么多年,你都不敢在信中对长静袒露?” 就连送给长静礼物都是通过长极,难道不是因为羞愧难当? 霍弛只是定定地看着她,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是为静儿好,一个私生的公主,哪里比得上霍氏嫡女,让她跟我姓,这样养在宫里你也有了理由,臣民也不会议论。” 可别人只会以为长静是霍氏留在宫里的人质,这样的身份就光彩了? 她偏过脸,“这样的事该问静儿她自己,还需长极同意,你我都说了不算。” “裴月姝。” 她捏着茶盏的动作一顿,下一秒,霍弛握住了她的手腕,茶盏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大胆! 那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霍弛脸上的乞求之色冲刷干净。 在定州的三年,风吹日晒的,他沧桑了许多,再不似京城里那个矜贵无双的太尉大人。 “当年之事,我们扯平了,谁也怨不得谁,我不想再和你怄气,就当看在孩子们的份上......” 远处的人听见动静本要上前查看,可见太后和太尉大人举止亲密,太后也没有拒绝的意思,都默契地退回了远处,低下头。 霍弛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他们已经多久不曾这样亲密。 裴月姝从未想过,她设下那样的局霍弛还会原谅他,毕竟他那样看重崔氏满门。 而且她也做不到不去介怀当年霍弛的囚禁,以及强行让她怀上孩子。 可事情真发展到这一步,她却是没有丝毫的惊讶。 只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何必呢,日子还长,大人这样的身份,要多少孩子就能有多少孩子。” 她掰不开霍弛的手索性随他去了。 “你明明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何必用这种话来搪塞我!” 霍弛眼眶微红,他若看得上旁的女人,又怎么会和她苦苦纠缠了这么多年。 “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否则这三年为何贺兰辞还止步于宫墙,是他不够爱吗?分明是你还念着我。” “裴月姝,不管你承不承认,我们就是最相契的人。” 她张口,他却伸手摁住了她的唇。 那触感和从前别无二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霍炀真的能带着静儿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宛河行宫吗,我霍家在宫中禁卫的人手可都被太后挑除了,分明是太后故意将他们放走的。” 霍弛说这话时眼中满是笑意。 而裴月姝此举是为了什么,也显而易见了。 她眼中果然涌起几分慌乱,却还装作冷硬地偏开头,“我只是怕静儿受罪。” 霍炀带着长静不敢惊动旁人也出不去,怕是困久了,长静的饮食都要受到苛待,她是最吃不了苦头的。 “是吗?”霍弛浅笑,却也没再问下去,而是执起了她的手。 “是我错了,当初我也是气昏了头,才说出那样决绝的话,可你就不能哄哄我吗,哪怕当时说一句软话。” “你就那样走了,留我在这发了疯地想你,想孩子们......” “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第171章 可怜 裴月姝面无表情,却没有立即将手抽回,可见她也开始动摇。 如今终于迈出了这最为艰难的一步,霍弛开始后悔起来。 人生有多少个三年,他又一次错过了孩子的出生和成长,若是当时他能早些想通,也就不会白白错过这么多个日夜。 突然,他神色一凛,搂着她的腰将她带离了那处。 下一刻,一支弩箭射了过来。 “有刺客!保护太后!”若兰立即带着人围了过来。 那些刺客隐藏在瀑布下,又有水流声遮挡,这才无声无息地靠近。 若不是霍弛敏锐,说不定真要被他们得逞。 霍弛紧紧护着裴月姝,目光看向在玩水的长静,眸中是抑制不住的杀气。 “静儿!”裴月姝眉头紧皱。 霍弛握住她的手,“没事的,他们不是暗七和钟溪午的对手。” 因为太过关切,她也没有把手抽回。 见暗七已经在钟溪午的掩护下护着长静到达安全的地方,霍弛松了口气,低头去看她。 仅仅是这样抱着,他的心里就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裴月姝,我不会再松开你了,你也别抛下我。” “......什么?”裴月姝担心女儿,后知后觉地抬头看他。 霍弛抿唇,敢情她一个字都没听见去,还是故意装没听到。 “娘亲!爹爹!”长静被送到二人身边。 她非但没有被刺客吓到,反而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举止亲密的爹娘。 裴月姝十分不自在地从他怀里挣脱,伸手去抱长静,但被霍弛截胡。 “她身上都被水淋湿了,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瞧瞧,开了窍关心人的话也会说了,语气也变了,长静都险些认不出这个人是她爹爹。 “娘亲,他们是谁呀?”回过神的长静有些害怕地将手塞进娘的掌心。 裴月姝柔声安慰她,霍弛静静地看着,悄悄揽着她的腰让他们一家三口离得更近。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裴月姝只是瞪了他一眼。 钟溪午和霍弛的人都回来了,那些人训练有素,极善凫水,从水路逃走,他们根本追不上,说不定这时他们都已经游到了山脚下,就是现在封山也抓不住了。 那一箭瞄准的是裴月姝,那些人也是冲着长静而来,想来是二手准备,杀她不成便挟持长静要挟裴月姝。 裴月姝身为太后,想要她性命的人可不少。 但这是定州界内,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那些南蛮人。 “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南蛮人这三年有不少人被霍弛打服了,想要和裴月姝议和,但还有一些人越战越勇,誓要杀霍弛报仇雪恨。 这些刺杀的人也就显而易见了。 “回去再商议吧。” 裴月姝取来毯子将长静裹住,长静一脸欢喜地看看爹又看看娘,只觉得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霍弛留了一些人在山上查找蛛丝马迹,剩下的打道回府。 长静换了干净衣服,在马车没一会就在裴月姝的臂弯中睡着了。 若兰在一旁打着扇,裴月姝在想方才的事。 那些刺客藏匿在瀑布下许久,可见早有预谋。 可他们是昨日才决定要来悬空寺游玩,一路也轻装简行并未惊动太多的人。 怎么消息却走漏了呢? 马车晃了一下,霍弛掀开车帘,若兰看了一眼裴月姝,很是识趣地出去将位置让出。 “我来吧。”霍弛压低声音,想要接过女儿,她虽只有三岁,但抱久了也累。 裴月姝没有给他,今日静儿吓到了,睡得不是很安稳,她怕她会惊醒。 霍弛微微皱眉,以为裴月姝还不肯原谅她。 他做到她身边,趁着裴月姝抱着长静空不出手,他突然从身后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做什么?”裴月姝用手肘顶他,但都是无用功。 这样还不如把长静给他抱呢。 他低声下气,“我们重新开始吧。” “我是太后,这是不可能的。”她语气冷硬。 “有什么不可能,之前我们不也那样过吗?” “我不会给你造成困扰,我也不要名分,等这边的战事结束,我只想回京城好好守在你和孩子们身边。” “霍弛,你这样做是为了离开这里重获自己?” 难道霍炀教长静如此行事不是打这个主意的吗? 若是他回去之后又重蹈覆辙,想要摄政,她也再没那个能耐,能将他困在别处。 霍弛气急,却因为顾忌长静不得不生生咽下。 “为什么你总是不愿意相信我?” 可霍弛突然想到之前自己的言而无信,默默熄了声音,只是抱着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 “......我真的知错了。” “从挞拉部族开始,我承认是我算计你,想拔除你的一些羽翼,让你能更依赖我一些......还有之后的囚禁,是我鬼迷了心窍,可你身边有那么多个男人,又对我防备得那么严,我只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你会不要我。” “你何必说得那么可怜。” 霍弛不自在地撇开视线,却是将她抱得更紧。 “有那么可怜,你现在不就不要我了。” “月姝,要怎么样你才愿意原谅我。” 他的说话声引得长静嘤嘤地叫唤了两声,他赶紧闭上嘴,裴月姝又拍着她的胸口耐心地哄了一会,她才接着睡去。 霍弛又要问,但被裴月姝威胁地看了一眼,只能作罢。 却不曾想,他不老实地在她耳边轻蹭。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子上,带了一片酥麻。 “你!” 她忍无可忍,没想到三年过去,他的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若不是长静在这,她怕是恨不得一巴掌扇在他厚颜无耻的脸上。 她转过脸,与他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那里面杂糅着歉意、爱意以及求之不得的苦楚,赤裸裸展现在她面前,通透得没有一丝杂质。 可那个人是他,危险得宛如一处高崖,稍有不慎就会让她万劫不复。 她转回脸,霍弛也只是抱着她,两人都没再说话。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一行人一路无恙回到太尉府。 霍弛担心她抱了这么久手会酸,小心翼翼从她怀里接过长静,直至将她放回小床上,她都没有惊醒。 累了一天,粟玉已经备好了水等裴月姝沐浴,霍弛却拉着她去了隔壁他的书房。 若不是他声称有要事,裴月姝哪里会去。 霍弛和南蛮人打交道多年,如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他们。 他将一些文书拿给裴月姝看,里面关于南蛮皇室成员,以及大臣阵营归属都写得一清二楚。 裴月姝一看就是小半个时辰。 霍弛没有打扰,只是坐在一旁看她。 他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不真实,她真的从京城回到了这里,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 他喝了一杯冷茶,方才压下了心口的狂热。 “你觉得今日刺杀的主使者是谁?” “楚雄。” 楚雄是当年那个死在霍弛手里的南蛮王子楚律的叔叔。 原本南蛮王还想为儿子报仇,可眼见这么多年都没有从霍弛得到好处,更别说杀了他。 反倒他们折兵损将,还赔进去无数银钱,他早就打起了退堂鼓,但碍于面子不好主动投降。 于是他就让一些大臣进言,这也让主战的楚雄大失所望。 同时他也起了把兄长拉下王位的想法。 毕竟这样一个懦弱的王,对南蛮来说只是耻辱。 裴月姝点头,霍弛想得和她一样。 看这上面朝臣的站位就看得出楚雄有反心,也有造反的实力。 “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楚雄远在南蛮王都,定州在太尉大人管控下戒备森严,他如何得知我来了,又如何得知我们会去悬空寺。” 毕竟刺杀太后这样重要的事,总不能是他手下的人私自出的主意。 “我会派人去查明,给太后一个交代。” 霍弛眼神诡异,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暧昧,偏偏他不知何时拉来椅子坐在裴月姝的对立面。 倒也没什么,只是裴月姝若想出去需得经过他身边。 裴月姝站起身,他果然也跟着站了起来。 “做什么?” “微臣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又将一封密信放到她面前。 是关于贺兰辞的。 身处朝廷这个大染缸,又有几个人是全然清白的。 尤其贺兰辞还查明了当年的真相,他的家族明明也是簪缨大族,却因为被宫里牵连,祖父抑郁而终,祖母死在了路上,就连父亲也没能多撑几年。 当年那些踩贺兰一族的人,他可一个都没有放过。 裴月姝早就知道贺兰辞心狠手辣,如今看到也不意外。 只是贺兰辞做得也太干净了些,连她都没有听到半点风声。 霍弛当然知晓他这样做的原因,无外乎是怕在心上人心中落得个不好的印象。 实则他是怎么样的人,裴月姝早就清楚,否则也不会接他们一家进京。 “贺兰大人下手有些过了,这泸州张家本也只是稍稍牵扯进来,却被他害得全族流放,这样睚眦必报的人,迟早会引来祸端,实在不适合留在长极和长静身边。 所谓物极必衰,贺兰辞位极人臣已久,从前还有霍弛压在他头上,如今虽有一些官员牵制,但都还不是他的对手。 她既一直担心他,怎么就不担心担心这个祸患呢? 霍弛说便说,却突然扯开了一些衣领,隐约还能瞥见那肌肉紧实的胸口。 “太尉今日之言,哀家心中有数,你还有什么事吗。” 裴月姝的眼睛被他这动作刺了一下,她强装镇定,假装没看见。 霍弛不满的咬牙,下一秒却是又换上了可怜的表情。 “有,微臣甚是思念太后。” 裴月姝起身就要走,但既已入了狼窝,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霍弛拦在她面前,将她困在他和明案之间,不慌不忙地将外衣脱下。 “你做什么?” “有些热了,这是微臣的书房,脱件衣服不为过吧。” “放肆!” 她正要喊人,霍弛脸上扬起熟悉的狂悖之色。 “如果一定要打赢钟溪午,才能和太后好好说话,微臣可以现在就去。” “好啊,你去吧。”裴月姝可一点都不惯着他这坏脾气。 霍弛表情垮下,“为了太后,臣自当拼尽全力,但若是微臣受伤了,太后会心疼吗?” “不会。” “真狠心,偏我却对你死心塌地,无可救药,太后说怎么办?”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下面是一颗炽热的心磅礴跳动。 他五官其实偏柔美些,只是一双眼睛太过阴鸷。 这三年来,因为征战不断,他身上多了几分粗犷气,霸道而强势,高贵而威严,只是站在阵前,就能让人感到一阵心安。 如今却也收敛气势,小心翼翼试探着。 烛火昏暗,夏风吹过微微摇曳,二人的身影印在一旁的书架上,仿佛要舞动起来。 裴月姝仰头看他,墨色的眸子倒映出她的模样,忽又浮动起柔和的波光,仿佛翻涌着无数情丝,要把她绕进眼底深处。 “这是你自找的......” 霍弛疑惑歪头,下一秒却被她抓着衣领拉了下来。 四片唇瓣紧紧贴合,柔软的触感冲破脑海,将他击得稀碎,什么也不愿想,只想沉浸在这一刻,享受这无尽的欢愉。 霍弛只是愣神了一瞬,他托着她的臀让她坐在了明案上,合适的高度更方便他攻城略地。 在女人刻意的撩拨下,他浑身的血液开始发烫,叫嚣着,想要她的所有。 无比绵长的一吻,像是要把这三年的空缺全部补回来。 他们曾经是那样亲密,熟知对方每一处敏感点。 霍弛边吻着,边急不可耐地去接她腰间的衣带。 裴月姝呼吸凌乱,她偏头躲开,摁住了霍弛的手。 霍弛穷追不舍,喘息着剧烈的亲吻。 被他强壮有力的臂弯勾着,她自是无法拒绝,凌乱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这才停下,结束这疯狂的在梦里上演过无数次的举动。 他平复了一下呼吸,在她鼻尖轻咬。 “都这样,还坚持什么?” 裴月姝手探进他的衣领,眼神灼热,“是哀家召幸你。” 第172章 月,我真的要疯掉了...... 霍弛喉结滚动,闻言眼中跳动着兴奋的光。 他俯下身子,像是拜倒在她面前。 “这是微臣的荣幸。” 他缓缓脱去身上的衣服,多年征战,他身上的肌肉线条分明,越发结实,散发出燥热的气息。 裴月姝垂眸,他身上多了哪些伤口,她一眼便看出来了。 她伸出手依次划过,指腹所过之处,简直要燃起燎原之火。 霍弛微喘着看她,眼中的爱意毫无保留。 她记得他身上每一道伤口,这怎么不算是喜欢呢? 放长静来定州与他团聚,是不是也是因为她想见自己? 他眼睛发涩,突然环着她的腰身将她抱起,往一旁休息的软塌上去。 头发散开,钗饰滑落,发出好听的叮铃声。 唇齿相依,十指纠缠,就连呼吸也紧紧相依。 他坐在软榻上,手掌贴着她如绸缎般顺滑的腰背。 肌肤相触时,他从喉间发出一声满足的噫吁。 裴月姝眼中同样布满情谷欠,在这一方天地里,忘却了以往的恩怨,也忘却了彼此的身份。 多年相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余情呢。 权当放纵一次。 “太后!公主醒了,哭着要见您!” 听到门外的叫声,裴月姝猛然惊醒。 她神情有些狼狈推开身下的男人,捡起榻上和地上的衣服快速穿上。 霍弛也好不到哪去,他倒在软榻上,浓重的呼吸和炙热的眼神无声地诉说着他强烈的渴望。 他盯着她,似乎要将她拆吞入腹。 可裴月姝已经从他身上下来,丝毫不顾就要出去。 霍弛抓住她的手。 “别闹,你女儿哭了。” “......头发乱了。” 霍弛哑着声音,强压下欲望,为她理了理脑后凌乱的长发。 若她这样出去,人谁看了都知道他们在里面做什么。 他还光着上半身,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气息,等差不多了,裴月姝不自在地甩开他的手,逃也似的出去了。 身后是他轻笑声。 “呜呜呜,娘亲,静儿要娘亲......” 今日钟溪午他们为了保护长静,没注意分寸,让长静看见了血。 她还是头一次见这样恐怖的画面自是吓着了,醒来后没见到娘还以为之前是在做梦,娘亲还没找到她。 裴月姝心疼不已,抱着女儿耐心地哄。 长静意识到不是做梦,止了哭声,却还是不安地搂着裴月姝的脖子。 “娘亲去哪了?” 裴月姝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去沐浴了,不是故意要丢下静儿。” “哦。”长静放心了,肚子也在此时叫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往她怀里躲。 裴月姝亲了亲她的头顶,让人送膳食进来。 一路赶着回来,长静又睡着了,都还没用晚膳呢。 用完膳,虽已经二更天,但长静白日里睡久了,现在是说不着的。 裴月姝取来了三字经教长静识字。 打娘胎里,长静就是听着哥哥的读书声长大的,往常长极有空的时候,也会教妹妹认字,她聪明,虽学得慢但这个年纪能记住已经很不错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说话声,长静竖着耳朵,听出是霍弛的声音。 她眼珠子一转,“爹爹!快进来陪静儿玩!” 守在门口的若兰和粟玉,以及从天而降的钟溪午,没听见太后出言阻止,只能不情不愿地让开。 霍弛换了身衣服,脸上还透着来不及擦干的水汽。 只是一会,他眉眼间的凌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舒心。 看见小床上的母女,他嘴角缓缓上扬。 奈何他给长静准备的床太小了,他挤不上去,只能端了把椅子在边上坐着。 裴月姝换了件丁香色的寝衣,更显肌肤白皙莹润,她手肘撑着那张艳若桃李的脸,动作慵懒地倚靠在软枕上,浑身都散发着诱人的成熟韵味。 长静坐在她身边,小脑袋偶尔会靠在她丰满的胸口上。 母女俩亲亲热热,倒是显得他有些多余了。 霍弛的眼神就没有从她脸上离开过,奈何裴月姝一眼都不看他。 “爹爹,你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娘?”长静警惕地抱住娘亲。 霍弛这才收回视线,将长静抱到腿上坐着。 “静儿在做什么?” “认字,静儿已经会背三字经了,厉不厉害?” 长静骄傲道,往常她跟别人说,别人都会狠狠地夸他。 可让她失望的是,爹爹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句真棒,目光就又回到了娘亲身上。 长静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满,坏爹爹不会想把娘亲从她身边抢走吧? 她听京元哥哥说,他爹就老是把他娘亲拐走,之后每次都是他自己睡小床。 她跳回小床上,气鼓鼓地站着想挡住他的目光。 “静儿要和娘亲睡觉觉了,爹爹也快去回去睡觉觉吧!” 霍弛当然知道他能进来是托了长静的福,他抱起女儿,将他知晓的所有夸赞的话娓娓道来。 长静若是有尾巴必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裴月姝嘴角勾起浅笑,倒是不知道霍弛也有这样恭维人的一面。 长静被哄高兴了,过了一会打了个哈欠,她睡眼朦胧地钻回娘亲的怀抱。 那个位置,霍弛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裴月姝轻拍着她的后背哄她睡觉,身上突然盖下来一道阴影。 霍弛一手撑在床上,俯下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觉意犹未尽,竟得寸进尺地去碰那经过滋润越发娇艳的红唇。 裴月姝皱眉,眼神中充满警告。 霍弛只能打住,看着她的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意味。 “出去。”裴月姝压低声音,拉过被褥将女儿盖住。 霍弛不为所动,等长静睡熟一些,竟是想将她抱到软塌上去睡。 “啪”的一声,裴月姝打开他的手。 “我想你......是你先招惹我的。”霍弛忍到咬牙切齿。 裴月姝不为所动,用手指比了个嘘的动作。 霍弛也担心也会吵醒女儿,没办法坐回椅子上,过了一会灰溜溜的出去了。 裴月姝在长静额头上亲了一口,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 翌日,长静神清气爽地起床,她看见床边的椅子,还记得昨天晚上她把爹爹也叫进来的事。 “爹爹呢?” “不知道,静儿想他了吗?” 想到昨晚的情形,长静赶紧摇头。 爹爹坏死了,居然想和她抢娘亲,她再也不要帮他了。 由于长静黏娘亲黏得紧,虽然霍弛日日都会来小院里就差在这住下,但却是连裴月姝的手都摸不上。 “刺客的事查得如何了,人抓到了吗?” 出了这样的事,裴月姝也不是任人宰割的性子,自然要将幕后主使揪出来杀干净方才再回京。 怕长静想起那次血腥的场面,裴月姝让若兰带她出去玩,霍弛才有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 谁料霍弛却直接扑了上来,她来不及反应便被他堵住了唇。 裴月姝抓着身后的扶栏,依稀还能听到不远处长静的笑闹声。 她眼睛眯起,下一刻,血腥味在二人口中蔓延。 霍弛又重重地亲了几口才松开她,他抹去她唇角沾上的他的血。 “霍炀顺着踪迹还在追查,想来很快就有结果。” 回南蛮的路都被霍弛的军队封锁,那些人绝对逃不掉。 钟溪午等人要留下守着她,抓捕一事自然全由他来办,否则裴月姝也不想和一头饿到发慌的狼待在一块。 她摁着他的胸口将他推开,霍弛嘴唇都被咬破了,却只是轻轻舔了一下。 “太后不如书信一封发给南蛮的丞相?” 那丞相正是支持南蛮皇帝投降的人,上次发往京城的国书也是他一手操办。 若是他们知道有南蛮人冲她下手,为保投降的诚意,必定会全力找出凶手,再将凶手交出来。 至于此举会暴露她的行踪,反正南蛮人都知道她来定州了,也没什么好躲的。 而且有他在,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裴月姝应了一声,书信她昨晚就已经拟好了,正要让人去取,却被霍弛拉着去了里面。 “你......”裴月姝瞪着他。 女儿就在外面玩,他怎么好意思? “月,我真的要疯掉了......” 好不容易他们和好,却天天这样看着她不能碰,可不是要逼疯他! 他紧紧抱住她又一次吻了下去。 长静在院子里玩着爹爹给她做的风车,一跑起来它就会转,她跑着跑着突然拔地而起。 “十叔!” 她好些天没有看见他了。 霍炀在外面风餐露宿的,连胡子长出来了都没时候打理,知道自己身上脏,他只是问了一句长静想不想他就把她放下来了。 “才不想呢。”长静撇开脑袋。 霍炀就喜欢她这傲娇的小模样,揉着她的脸直到长静不耐烦说了一句想他,他才心花怒放地放开他。 “你爹娘呢?” 长静揉了揉脸,觉得十叔真是幼稚死了,每次都玩同样的游戏,他也不嫌腻得慌。 “在那说话呢。”长静指向廊下,结果那里哪还有他们的身影。 她双手叉腰,“哼!坏爹爹,肯定又把娘亲偷偷拐跑了。” 她正要跑去找,但被笑得莫名其妙的霍炀抱起来。 “十叔给静儿带回来了礼物,就在我院里放着呢,静儿要不要去看?” 长静咬着手指头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坚定地摇头,“不要,我要去找娘亲!” 她闹着要下来,霍炀拿她没办法,正苦恼着呢。 “你在干什么?”霍弛缓缓走来,目光不善地瞪着霍炀。 他接过长静,很是心疼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霍炀是有苦说不说,再说他手上有分寸,怎么可能弄疼小侄女呢。 “娘亲呢?”长静往他身后看。 “在里面忙,静儿累了吗?”霍弛拿出帕子给女儿擦汗。 霍炀的眼睛被那小帕子刺了一下,真是想不到他英明神武的三哥,竟也有这样化为绕指缠的一面。 擦完汗他放下女儿让她进去找娘,“如何了?” “都抓到了,暗一正在审问。” “三哥你......” 霍炀早就注意到了霍弛嘴唇上的伤痕,只是当着长静的面他不好意思说。 他脸上满是暧昧之色,不过一想之前霍弛栽了那么大的跟头,在犹豫要不要多嘴。 “别说了,我心里有数。”霍弛看了一眼屋子里,也想得到母女俩坐在一起说话的模样。 他脸上扬起了一抹幸福的笑意。 “我会回京,往后都会守在她和孩子们身边,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霍炀愣住,这怎么就扯到他身上了。 不过能见到三哥脸上露出这样的笑容,想来他已经放下了之前的种种。 他都不在意了,旁人又有什么好说的,只要他高兴就好。 至于他的婚事。 霍炀突然想起了在宛河行宫,她抱着孩子的画面,心口突然狠狠地疼了一下。 “肯定不是在定州找,回临西再说吧,或者让太后回京为我寻个好姑娘也成的。” 比起回临西,他还是更想待在兄长身边,从小到大,他最依赖的人就是三哥了。 霍弛拍了拍他的肩膀,裴月姻的事他也有所耳闻,当初若不是他的事,弟弟说不定也不会错过。 这次又是他自作主张把静儿带来定州,才会有他和裴月姝破镜重圆的一日。 他欠他太多了。 “娘亲,你的嘴巴怎么肿起来了?” 长静爬到椅子上挨着娘亲坐,见娘亲在处理事务她也很是懂事的不打扰,默默吃着桌子上的葡萄。 可没一会就让她眼尖地发现了不对劲。 她气得把黑亮晶莹的葡萄扔回盘子里,“是不是爹爹咬的?真是太坏了,爹爹不会是属狗的吧!” 她虽然是小孩子,但又不是没长眼睛,都看到好几次了。 正巧霍弛进来,裴月姝面无表情,却是拿起一旁的文书往他脸上丢去。 霍弛眼疾手快地将文书接住,抚平后放回桌案上。 他脸上也带着几分尴尬,有些无措地向长静解释为何他总是咬裴月姝的嘴巴。 长静鼓着包子脸,在他手背上狠狠拍打了几下算是为娘亲出气了。 “坏爹爹,以后不可以欺负娘亲!” 霍弛自是连连点头。 第173章 重蹈覆辙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裴月姝送往南蛮的国书引发了南蛮内乱。 楚雄虽然有反心,但是也不该在和大晋宣战期间和南蛮皇帝正面叫板。 否则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霍弛和南蛮皇帝通气,在他的引领下带着大军入境,一举将他清除。 可就是这么儿戏般的乱了。 让人不得不怀疑,这是否是那些人共同上演的一出好戏,只为将霍弛引过去。 霍弛毫不在乎,若是南蛮皇帝骗他,那就一并杀了。 这么多年都没能把南蛮一举歼灭,就是因为他们总是东躲西藏,而如今堪舆图纸都送到了他手上,他也已经让人查验过了,的确是真的。 他手里抱着赤金头盔,只要这场战打赢,他就能回京。 “你要等我吗?” 好不容易霍炀把长静抱走,给了他和裴月姝单独相处的机会。 裴月姝坐在主位,她在定州待了也有月余。 这里无论是军队还是城里的官员,霍弛和霍炀两兄弟都统筹得很好,不需要她做什么。 反倒是京中关于贺兰辞闹出了一些乱子,等着她回去处理。 按道理她应该带着长静回京的。 “真的不等我吗?最多二十天。” 霍弛丢下头盔,改握住她的手。 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竟然还跟年轻一样撒娇。 “静儿离家太久了,长极他们都很想她。” 若是留在这等霍弛,他不仅要解决战事,还有他回京对定州一系列的安排,还要等南蛮送降书前往京城,没个半年是回不去的。 她不能在外面这么久。 霍弛敛眉,他何尝不想长极,也舍不得她和长静。 “好,我把暗七留下,回去的路上他会带些人跟着你们,一路小心些,还有,记得给我写信。” 裴月姝调侃,“该是太尉大人记得给哀家写信吧。” 他俯身在她脸上印下一吻。 裴月姝拍了拍他的脸,“你也当心。” 霍弛扬起唇角,有她这句关心的话就够了。 裴月姝送他出去,长静见了爹立马从十叔身上下来。 她仰头看着一身戎装的霍弛,也不知道一个小孩子的脸上为什么会出现惊艳之色。 “爹!你要早点回来,长静在京城等你哦。” “好。”霍弛揉了揉女儿的头,又往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长静高高兴兴地和他说了几句话,等回到娘亲怀里突然就红了眼眶。 霍弛也舍不得,可短暂的离别只是为了他们一家人往后能在一块。 他和霍炀翻身上马,他目光深沉地看着她,“微臣拜别太后。” “去吧。” 裴月姝站在门口,长静对着爹和十叔招手,直到他们离开。 马蹄扬起烟尘,她抱着她进去。 “娘亲,什么时候爹爹会回京?” “莫约下雪的时候。” “好呀,我要爹爹帮我堆雪人!堆和爹爹一样高的那种。” “他会的。”裴月姝满眼温柔。 两日后,东西都已经收拾齐整,若明日天晴,她们便会离开定州。 长静还和往日一样在院子里玩,只是爹和十叔走了,让她少了很多乐趣,但好在还有七叔陪她。 能照顾小小姐,暗七也不是那么生气少主抛下他的事。 虽然定州荒凉,但待久了也会有几分感情,今后怕是他们再也不会回来。 为了留作纪念,暗七上街买了不少东西,但大多都是准备路上给长静玩的,还有就是带给陛下的。 “怎么不见秦楚?”裴月姝坐在树下看着他们玩。 “他呀,回家去了,他不是少主的人,少主曾经救了他一命,他为了报答和躲避仇家,暂时投身在少主身边。” “原来如此。” “说起来还和贺兰......大人有几分渊源。” 长静听到熟悉的名字抬起头,“娘亲,秦楚是谁,他和贺兰叔叔什么关系?” 有了长静的搭话,暗七大胆往下说,“少主应该已经给太后看那封密信,正是秦楚传回来的,他出自泸州张家。” 意思是他会和贺兰辞对上。 长静的诞生得益于秦楚,霍弛看在这份恩情的份上,怕是会帮他一把。 再者,此时的确是贺兰辞赶尽杀绝。 怪不得他要给自己看那封信。 “小小姐不知道,您还没出生的时候都是这位叔叔一直照顾你和太后。” “这样啊。” 长静又继续玩去了,裴月姝若有所思。 这时,一个人走了过来,看表情像来者不善。 钟溪午现身,第一时间将她拦下。 暗七挠了挠头,他虽然和阿九没什么交情,但好歹一起共事了多年。 她都被主子放逐了,怎么还不怕死往太后面前凑呢。 “太后真是好手段,少主那样英明睿智的人,却甘愿为了你,一次又一次进入险地。”阿九冷笑一声。 裴月姝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不解她为何还能留在这里。 “你根本就配不上他!一个寡妇不守妇德勾引外男,你......” 钟溪午丝毫不惯着她,将她反手摁在地上跪着。 阿九胳膊的伤还没好,痛得满头大汗,看样子是白养这么些日子了。 裴月姝朝长静招手,长静板着小脸回到娘亲的怀抱,她虽然小,但也知道阿九在欺负娘亲。 “长静不喜欢她!” “太后、小小姐莫气,只是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下人,不值得您动怒,属下这就将她赶出去。” 暗七当然知道她为何能留下,暗一与她交情匪浅,此时少主出征,留暗一处理城中事宜,若是阿九被处死,恐怕会生起事端。 毕竟暗一他们不了解当年的具体缘由,只知道是太后设计将少主引到那烟瘴之地险些丢了性命,后又留在定州。 他们对太后或多或少是有怨气的。 暗七赶紧叫来暗中的人,让他们赶紧把阿九带走,省得再晚一步,太后就会出言要了她的命。 当着长静的面,裴月姝并不想杀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样过去了。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暗卫们将阿九丢出了太尉府,曾经阿九也是他们的上司,只是她被少主驱逐,现在什么也算不上。 若不是首领大人,她也不能踏入太尉府一步。 “九姑娘,太后明日就会离京,为了自己的命着想,这几日还是走远些吧。” 阿九笑的癫狂,为什么不杀了她? 她若不死,计划还怎么继续下去。 不行,她不能放弃,她绝对不能再让少主被那毒妇利用,她要救他! 翌日,一行人顺利启程。 因为行踪暴露,比来时更为小心。 索性有了经验和更多的人手,并没有吃太多的苦头。 只是两三日后,前线传来消息,因为离定州最近,消息第一时间到了暗一手上。 “怎么会......” 暗一捏着信的手指泛白。 “大哥,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这次真的又是那个女人设下的陷阱,小小姐来定州就是圈套的开始!” “她用女儿让少主心软,再趁机来定州,少主本就对她余情未了,这才重蹈覆辙又上了当。” “她分明就是担心少主即将铲除南蛮人回临西会与朝廷作对,所以和南蛮人联手,将少主骗进那烟瘴之地,就是想要少主死在那里!” 这样的话,阿九已经和暗一说了无数遍。 暗一刚开始还只当是阿九怨恨太后,但为了少主的安全,他还是告诉了他,只是少主并不信。 暗一没办法,只能亲自带着人照着南蛮皇帝给出的堪舆图仔细勘察了好几遍,确定没问题,胸口那块大石方才落下。 万万没想到才几天就出了事。 “这......不可能。” 少主那样的英明神武,即便中了陷阱也不可能束手无策,更何况他还提醒过他。 依照少主谨慎的性子,不可能不留有后手。 “大哥!你还在期待什么!少主俨然陷入了温柔乡被那毒妇迷惑了心智,难道我们要坐视不管吗?” “而且大哥你仔细想想,太后为何在这个节骨眼离京?不就是怕事情败露我们会挟持她吗?这便是铁证!” “那为何那日她没有杀你?” 明明阿九已经说出那样的话,若太后心虚了该将她杀了灭口才对。 “正是因为她心机深沉,不想在离开的时候生出事端,大哥,你再不派人去拦住她,就来不及了!也只有拿她做人质,才能从南蛮救出少主!” 暗一脑海中是一团乱麻,“小九,你是否是因为喜欢少主才......” “大哥!我算是你看着长大的,难道我会拿少主的性命开玩笑吗?” 自然是不会,他一直都知道小九爱慕少主,多少个她在他身后等候的日子,他同样也在等候。 “下令吧大哥,即便是我想错了,将她留下也没什么,只需将一切推到我身上即可,反正她也想杀我。” “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少主涉险啊!” 暗一眉头紧皱,小小姐在马车上,即便走了三两日,他们也走不了多远,快马很快就能追上。 小九说得没错,即便不是太后的阴谋,将她留在定州多住几日也是没关系的。 大不了就说他要去支援少主,定州无人统辖,这才请太后回来。 “来人!” 在他身后,阿九脸上露出一个得逞的笑。 裴月姝本该前几日就被扣留,不过是迟了几天,没关系,结局都是一样的。 一行人在三日后追上了太后的马车。 暗七看到熟悉的面孔还觉得奇怪,“暗十,你怎么来了?” 暗十朝马车拱手,“启禀太后,首领要去前线支援少主,特意让我等请太后回定州总揽大局。” 过了一会,马车里才传来声音,“前线发生什么事了?” 能让暗一走开,可见严重性。 “将公文呈上来。” 暗十没想到她这般锐利,为了将她留下,他不得不坦露。 “少主一行人在行进的路上遭了埋伏。” “怎么会如此,堪舆图不是确认过真伪了吗?” “属下不知。”暗十低下头,目光中暗藏着怒意。 若是太后不跟他们回去,就说明她心里有鬼,她又一次算计了少主。 “太后......”暗七一脸紧张。 裴月姝掀开车帘,长静乖巧地依偎在她身边。 她目光一一扫过这些人,虽然都低着头,可她就是感觉到了敌意。 他们是来抓她回去的。 “呵。” 上次悬空寺遇刺,她就怀疑霍弛身边有奸细,否则不可能消息传出去得那么快。 她若是回定州,她们所有人都要死。 “暗七,你回去吧。”她说完,给钟溪午递了个眼神。 钟溪午立马明白,将手中的苹果塞进了口袋。 “是,太后和小小姐一路当心。” 暗七调转马头,可他动了,暗十他们却是不动。 暗七也意识到了不对,他毫不犹豫站到了太后这边,“暗十,你们这是做什么!” “冒犯太后了,少主危在旦夕,如今只有太后能救他。” 暗十面无表情,他身后的人无声上前将马车包围。 暗中保护裴月姝的人也纷纷现身。 “你疯了!小小姐还在车上呢!”暗七拔出剑。 两方人马瞬间陷入打斗。 有暗七在,钟溪午没有参与,提着大刀死守在车轼上。 可暗十带来的人太多了,马车里是女人和孩子,也跑不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住手!哀家跟你回定州。” “太后!” 裴月姝站出来,所有人都默契地停下手。 “溪午,你送公主回京。” “太后......” “这是命令,你必须保证公主的安全。”裴月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钟溪午红了眼眶,却也只能跪下领命。 暗十原本也没想着要留下小小姐,毕竟少主出事,定州怕是要大乱。 所以,钟溪午带着人和马车离开,没有人阻拦。 “娘亲!”长静被粟玉紧紧抱着从马车里伸出手。 裴月姝收回视线,翻身上了一匹马。 暗七和他带来保护她的人都留下了,他们围在裴月姝身边,都是紧紧跟随的态度。 “你他妈的等死吧!”经过暗十身边,暗七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衣领。 “这是首领的吩咐,而且......而且我们也是为了少主和十爷!” 第174章 身陷囹圄 知道现在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暗七狠狠瞪了他一眼,便寸步不离跟上太后。 他也担心少主的状况,可他更明白这二人之间的纠葛。 若是太后想要少主死,当年他们身陷毒瘴,她也就不会让人来救了。 而且他们还有两个孩子。 少主对她余情未了,她又何尝不是。 只是两个人各有各的傲骨不肯屈服罢了。 “太后放心,属下就是豁出这条性命也不会让人动您一根手指头。” “不必惊慌。” 裴月姝目视前方,语气轻到他险些没听见。 赶在他露出惊讶之色之前,裴月姝又问,“这些日子,你怎么不问问我金桔的近况?” “啊?”暗七吃惊过后神色复杂地垂下眼睛。 “我知道,她还在等着贺兰狗。” 因为她在等,所以他也还在等。 明明都可能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执着什么。 “何必呢,感情的事向来强求不得。” “道理我都明白,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一个人也挺好的。”暗七露出一个憨憨的笑。 裴月姝微微叹息一声。 倒是冲淡了些悲壮的气氛。 暗十一脸复杂的听他们说话,如果太后真是害少主的人,怎么会这么淡定的跟他们回去。 少主对太后感情颇深,二人还有孩子,若是让他知道他们这些下属如此对待太后,等他回来一定会打死他们的吧。 所以返回一个城镇,暗十立马让人去买了辆舒适的马车回来。 “太后见谅,我等也只是为了少主。” 裴月姝什么都没说,上了马车。 赶了两天的路后,暗十换了个方向,看样子是要直接带她去前线。 “前线有多危险,你这个时候带太后去,若是有个什么好歹,你怎么和主子跟小小姐交代!”暗七驾着马车不愿掉头。 “这是首领的吩咐......”暗十这一路上也隐有动摇。 必定都两天了,太后若真的设下大计,怎么可能将退路安排得这么潦草,眼看着就要跟他们去前线。 可少主不在,暗一是他们的首领,首领之命不可违。 “太后放心,我等一定会护您周全。” 裴月姝掀开车帘看着眼前灰蒙蒙的一片,“走吧。” 远处传来马蹄声,不一会,阿九带着人马赶到。 她都断了一臂,居然还赶着出来。 暗七气得说不出话,如今想来少主身边的奸细还能有谁,这一切就是她搞的鬼。 早知道还不如那日杀了她呢。 “你究竟要做什么?” “七哥,你为什么还要护着她,少主现在生死不明,全都是她害的!” “胡说八道,少主这么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怎么可能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被困住,一定是你和那些南蛮人勾结!” “七哥!你在说什么啊,少主对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和南蛮人勾结?”阿九面露震惊。 “那上次悬空寺遇刺,是不是你走漏的消息!” “不是。” 可她明显迟疑了一瞬,暗十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那日小小姐也在那些人暗杀的行列之内,她若想杀太后还说得过去,可小小姐呢。 “都说了不是我!” 被所有人用那种眼神盯着,阿九气愤中带着几分慌张。 “暗十,大哥让你带她去前线,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难道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大哥吗,他可是亲自带人去救少主,说明确有其事!” 暗十只觉头都要炸了,他不知该相信谁。 暗七冷冷地看了阿九一眼,再看向太后时只有满满的羞愧。 裴月姝放下车帘,对于他们的争吵充耳不闻。 而正也是这无所谓的态度,越发激怒了阿九。 她跑马上前,想将她拉出来。 里面丛林密布,马车无法通过。 而且少主都在受罪,她凭什么过得这般舒坦。 暗七毫不犹豫抽出剑指着她,若不是暗十眼疾手快拉了一把,阿九必定要死于他的剑下。 “你!”阿九不可置信。 “在你透出消息给外人的时候,你就不再是霍家人,霍家的叛徒是什么下场,你知道的。”暗七脸上是肃杀之色。 阿九断了一臂,已经不再是当初闻风丧胆的女杀手。 见暗十避开他的目光,她只能满眼不甘地离马车远些。 “暗七,若是少主出事,你这个他最亲近的属下就是帮凶。” 暗七丝毫不理会她,驾着马车往前走。 期间,阿九几次想接近马车,但都被暗七无情驱赶。 她只能干着急,这么慢的速度,哪里能救得了少主。 有飞鸽传来,暗十取下密信,阿九想看,暗十犹豫了片刻却是将密信交给了裴月姝。 “太后请过目。” 阿九瞪大眼睛,想去抢但被暗七拦住。 “你们糊涂啊!” 她分明就是始作俑者,怎么能将机密给她看呢! 霍弛的确中了埋伏,可并无大碍,根本就不是阿九说的那般。 要么这一切是暗十的计划,要么他就是被骗了。 裴月姝抬眼看她。 “属下该死,冒犯了太后,待少主得胜归来的,属下愿受任何惩处绝无怨言,只是此时,请太后让属下保护在侧。” 暗十跪在裴月姝面前,其余人也跟着跪下。 暗七抱着剑站在裴月姝身后,满脸愁容。 既然少主没事,那有事的就会是他们。 他们都被算计了,那些人就是希望他们将太后带到这来。 “暗十,你在说什么?信里写了什么?” 阿九走上前,裴月姝将信扔给了她。 “......什么。”她看完后瞪大眼睛。 “你被人利用了,南蛮人想抓住我和大晋谈条件。” 裴月姝一脸平静道,丝毫没有身陷囫囵的窘迫。 “胡说,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阿九拿信的那只手都在颤抖。 “太后,事不宜迟,我们快些离开吧。”暗七道。 “来不及了。” 裴月姝抓起地上的枯叶,撒落后被风往前吹去。 当年霍弛带人深入密林,也是突然起了风,才会被毒瘴堵住了归路。 那时裴月姝召集了许多人想办法救他们,所以对林中毒瘴有一些了解。 他们如今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们身上可没有带解毒丹,硬闯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可往前走也不是生路。 “继续前行吧,若真遇到了南蛮人,你们就把我交出去,他们不会要我的命。” 或许那次是悬空寺,那些人是想杀了她。 但如今霍弛带兵压境,他们抵抗不住,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她的身上。 裴月姝站起身,暗十默不作声去前方开路,暗七紧紧跟着她。 至于阿九,她还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 也的确和裴月姝料想的不差,南蛮人已经在这条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 站在裴月姝眼前的正是南蛮王的弟弟楚雄。 “太后年轻貌美,让我等大开眼界。”他生得高大威武,留着浓密的髯胡,看着裴月姝的眼神就像是猛兽盯上了什么猎物。 四周突然冒出来了无数个人,他们手持弓箭,只要楚雄一声令下,他们一行人就会被射成筛子。 眼前的女子虽风华绝代但手无缚鸡之力,可楚雄却丝毫不敢轻敌。 盖因他知道楚律之死以及南蛮这些年的战乱,都是拜她所赐。 若不是时机不对,他早就将她碎尸万段。 “哼,太后请吧。”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 “哀家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他们,你必须放了。” 楚雄哈哈大笑,他对中原人恨之入骨,更何况这些都是霍弛的手下,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南蛮人的性命。 除了裴太后,其余人都得死。 裴月姝冷笑一声,“雄王总要放人去和太尉报信,也得给哀家留个能活命的念头才是,否则哀家为何要束手就擒,引颈就戮保了哀家的一世英名不是更好?” 说着她拔出了暗七的佩剑。 “太后!” 华雄嘴角抽搐,不过放过几个人就能活捉太后,他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一挥手,包围圈打开了一道口子。 “你去找霍弛,让他不必担心我。” 暗七哪里肯,说什么都要留下。 但他若是留下,只会成为楚雄要挟她的工具。 “快走!”裴月姝把剑扔给他,再用极轻的语气道,“我不会有事。” 暗十看懂了她的唇形,而且他知道他们留下只会是拖累,他朝裴月姝点头示意,拽着暗七离开。 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阿九留下了。 “雄王,我为您办事,如今太尉身边已经容不下我,你得收留我。”她双目无神跪在楚雄面前。 阿九被霍弛断了一臂后,就被赶出了太尉府,楚雄派出不少人才说服她相信裴月姝此次前来定州,就是为了故技重施将霍弛害死,她这才愿意为他办事,只是她之前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反正她恨太后入骨,不如就让她盯着太后。 “这次能活捉太后,都是九姑娘的功劳,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将太后带走!” “等等。” 暗七他们还没有走远,若是楚雄言而无信,继续派人截杀就没意思了。 “太后真是坐高位久了,以为哪里都是你们大晋的地盘吗?” 楚雄一个眼神,就有人上前押着她前行。 裴月姝皱眉,阿九却先抓住了她的手臂。 “雄王将她交给我便好,我一定会好好看着她!” 阿九眼神充满怨毒之色,似乎等着她没了利用价值,再亲手杀了她。 华雄知道阿九现在只有跟着他才能活命,自是不担心。 “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能伤她。” 到底是大晋的太后,楚雄心里有分寸。 若她出事或是受辱,保不齐会引来大晋的疯狂报复。 只有她好生在南蛮待着,大晋的皇帝才会投鼠忌器。 他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一路艰难跋涉,她们到达了一个山寨。 南蛮人虽然仇恨她,但也不敢亏待她让她死了。 他们将她关进了一个干净的竹屋,送来了吃食和水。 裴月姝歇息了一会,见阿九倒在门口,疼得满脸大汗。 “你没事吧?”她去扶她。 “不用你假好心。”阿九甩开她的手。 她胳膊的伤迟迟没有好,林子里潮湿,这种疼到骨子里的感觉怕是没有人能忍受得住。 “你何必跟着来。” 裴月姝不强求,蹲下身子看她。 楚雄不会明白,跟着霍弛的这十个暗卫,都受过他过命的恩惠,他们才会对他死心塌,愿意用生命追随。 即便被霍弛抛弃,他们也绝不会做出背叛他的事来。 阿九会做这些事,也是因为想救霍弛,以为她才是那个心怀不轨的人。 她不知道那些人是南蛮人,以为最多是和太后有仇。 有三年前,裴月姝设计霍弛的事实在,所以她深信不疑。 可方才她分明可以悄悄离开,却偏要佯装臣服华雄跟进来。 阿九脸色一僵,“你别得意,我只是为了少主。” 依照少主对她的情义,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裴月姝不再和她多说什么,吃了些东西就去床上躺着了。 阿九靠在门口,思索着如何能逃出去。 修整了一日,楚雄继续带着她们往更深处进发,终于在七日后到达了他的王城。 两个南蛮侍女带着裴月姝去沐浴更衣,阿九想跟上去,但被人拦住了。 看样子楚雄也不信任她,他要将太后单独关押。 阿九藏起心中的惊涛骇浪。 而此时,太后被俘虏的消息也传到了前线。 “少主,都是属下的错!” 暗一已经在地上跪了三天三夜。 他因为误信阿九,连传回来的消息是真是假都没分辨出,就让人将太后带过来。 若不是危机尚未解除,他活着还有用,他早就引颈就戮。 回来禀报的人里面并没有暗七和暗十,若不是太后,他们已经死了。 怎么有脸回来,他们顺着痕迹往前追去了。 “少主,让属下去吧,属下一定会平安将太后救回。” 暗一重重磕头,他的额头早就磕烂了,皮肉黏着干涸的血迹。 坐在上位的人一言不发,拿着信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被人抽走全身的力气,沉着脸靠在椅背上。 第175章 祭祀 侍女为裴月姝换上了南蛮人的衣服,至于头发,被她阻止了,她随意盘了个发髻,用簪子固定。 她们带着她去见南蛮皇帝,此举也看得出来,先前他们的内乱都是演出来的,就是为了请君入瓮。 两侧站着很多南蛮兵卫,有些手持利刃,有些拿着一些毒物,毒蛇尤多。 见她走来,都用敌对的眼神看她。 南蛮王坐在高位,面前是各色佳肴,他看也不看她一眼只顾着享用美食,还是楚雄来了,他也擦了擦嘴和手。 “大哥,人我抓回来了,这下你应该相信我的忠心了吧,先前的乱子都是有人刻意在挑拨咱们兄弟间的关系。” 南蛮王像是没听到他这话,看着裴月姝露出笑意,上下打量起她来。 “没有错,就是这张脸。” 为了画下她的画像,以及策反阿九,他们几乎耗费了定州城中所有隐藏的探子。 “大晋的太后娘娘,没曾想本王还有亲眼看见你的一日。” 裴月姝双手负后站在正中央,“这就是你们南蛮的待客之道?” 楚雄冷笑,都成俘虏了还要摆架子。 这一路他让人好生看护着她,只是怕路上艰辛,她这养尊处优的太后一不小心就死了。 可如今回了王城,有那么多巫医在还怕什么? “让她跪见我大哥。” “南蛮派遣使者来大晋时,可没有行跪礼,南蛮王,这礼尚往来的规矩你不明白吗。” 南蛮王抓着食物的手一顿,华雄则是没听明白,以为是很多年之前的王派出的使者,那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来人!” “行了,太后毕竟是太后,请坐。” 南蛮王让人搬来了椅子,就坐在华雄的对立面。 华雄有些气不过,但并没有在这种场合下兄长的面子。 裴月姝嘴角勾起一抹浅笑,看来南蛮王派使者前往京城议和的事,华雄还不知道。 一个被打怕了想退缩,一个野心旺盛想利用她入主中原。 这对兄弟长得相像,性情却是天差地别。 南蛮王一定十分忌惮这位弟弟,害怕他一旦展露退缩的那一面,弟弟就会取而代之。 所以先前的猜想都没有错,南蛮王就是想借霍弛将华雄和他的势力消灭。 只是没想到华雄设计抓她,还真被他得手了。 南蛮王看到了更多的利益,原先的计划这才尴尬的结束。 对华雄的解释无非就是上演一出戏引霍弛上钩。 多么精妙的解释。 可当初派遣使者前往京城议和,却是致命的漏洞。 南蛮王没想到她看穿了一切,担心她会说出来,华雄若是知道这一切,哪里还会忍让他。 “裴太后,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到了我们南蛮的地界,本王自会好好招待你,但也请你休书一封给你们的太尉和小皇帝,让他们即刻退兵。” “大哥!他们都打到咱们脸上来了,怎么能就这样让他们回去呢!” 华雄坐不住了,他目光阴鸷地看了裴月姝一眼。 “大哥你不知道,这位太后可不简单,她和霍弛育有一女,二人关系匪浅,有她在手,完全可以逼霍弛自尽!” 裴月姝噗嗤一笑。 “你笑什么?”华雄皱眉。 “笑你太过天真,霍弛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会为了谁自尽,而且逼急了他,反倒是你们的性命难保。” 楚律当年的死还历历在目,南蛮王想起儿子,先是悲痛,而后就是对霍弛的深深恐惧。 三年了,死在他手上的南蛮兵将数不胜数,他们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摸到,别说斩杀了他为楚律报仇。 若不是他们南蛮的天然地势,早就被他灭国了。 华雄咬着牙,可见他也惧怕霍弛,只是他更怕做个懦夫。 “总会有用的,大哥,你把她交给我,我有信心能......” “别说了!”南蛮王捂着头,表情痛苦。 楚雄立马让人去请巫医,看样子他是有隐疾。 “把她带回去,严加看管!”楚雄道。 南蛮王张了张口,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裴月姝被人带走,出门前他扭头看南蛮王,这一眼就让她肯定他是在装病。 有意思。 阿九见她平安无事回来无比诧异,“你......你答应他们什么了?是不是要害少主!” “你有这个精力还不如找个巫医看伤。” “这些南蛮人你也敢信,我看你就是贪生怕死,已经降了他们!” 裴月姝不愿与她多说什么,坐在椅子上思考。 当年她让一些人带着裴月茹潜伏在南蛮王子楚律身边,就是为了鼓动他借着那些前朝余孽造反。 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要顺利,直到裴月茹她们功成身退回了京。 她借口在外面时遇见了流落在外的堂妹,让她归还本家。 其余人回到她身边,还告诉了她一些事情。 有人在南蛮帮助了她们,楚律毫不犹豫就钻进圈套,也多亏了那人的挑唆。 那人不愿透露姓名,甚至还想让她们回京后别告诉她。 这就说明那个人认识她。 裴月姝敢只身前来南蛮王城,一方面是她对南蛮人有利用价值,起码他们不会要她的命。 一方面也是因为这个人。 如今她发现了南蛮王的真正意图,有了这个把柄,不只能保全自己,说不定还能将大局逆转。 想来现在南蛮王应该很想单独见她吧。 因为华雄和南蛮王的分歧,导致威胁的信迟迟没有到霍弛手中。 这日华雄不在,南蛮王终于有空见了她。 “太后在本王这住得如何?” “楚雄不在,南蛮王有话直说。” 南蛮王沉吟片刻,“你写信让霍弛退兵,从此以后大晋和南蛮议和,本王会保证你在南蛮能享有在大晋一样的荣华富贵。” 裴月姝哈哈大笑,“你真的觉得这样一切就都结束,你也能坐稳王位?”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铲除他,何必畏手畏脚,眼下不就是个天大的机会吗。” “你什么意思?” “抓捕哀家的楚雄,若是你能送哀家回宫,这一切哀家都会既往不咎,还会我为你铲除了他。” “太后当本王是傻子吗?这不过是你想逃回大晋想出的办法而已。”南蛮王沉声道。 “是有如何,大晋和南蛮打了三年的仗,但这是因为你们冒犯在先,可之前,却从未起过战事,南蛮王觉得是为何?” 南蛮王面露不耐,放她是绝对不可能的。 “自然是我们南蛮易守难攻,没有我们的带领,你们根本进不来。” “错了,是因为我们根本看不上你这烟瘴之地。” “你!” “中原地大物博,何必再踏入这蛇鼠虫蚁多如牛毛的地界,只要你们别无耻进犯,大家就可以相安无事,一直比邻下去。” 南蛮王拍桌,“相安无事?难道我儿之死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 “这是楚雄告诉你的吧,他竟然说是我唆使楚律造反?可南蛮王就不会自己想想,我为何要让他攻打我的国家?我又如何能唆使他?他在战场上送命完全是他技不如人,楚雄不过是想借此挑起战争罢了。” “他为何一心求战,难道南蛮王心里没点数吗?” 南蛮王脸上怒容褪去。 裴月姝冷笑一声,“不打仗怎么建功立业,没有功绩又怎么能取代无所作为的兄长成为南蛮的新王。” “你不就是忧虑这个,才会让使者悄悄前往京城向哀家投降吗。” “可楚雄抓了你,还将你带到这里,就已经说明他没有反心!” “是吗?楚雄将我送到你这,你说我大晋的将士会把这笔账算到谁头上?” 南蛮王向后倒去,自然都会以为是他下的命令。 若是楚雄将来要推翻他,或是害怕大晋的报复,可以选择将裴月姝送回去,还有他的人头。 “南蛮王可想明白了?我们可以为你除了这个隐患,之后更会退出南蛮地界,两国议和,这样也不会有损南蛮的面子。” 投降和议和看着差不多,但完全是两码事。 裴月姝见他动摇,突然话锋一转,“否则继续打下去,哀家宁可受尽折磨与屈辱也不会写一封信!哀家就等着我儿派出千军万马将南蛮夷为平地!” 明明只是一个女子,气势却压得他说不出一句话,不仅如此,头还开始疼了起来。 若她一心求死,那他们抓了她还有什么用,只会更加激怒大晋罢了。 “你容我再考虑考虑......” 南蛮王叫来了人,将裴月姝带回去。 裴月姝丝毫不急,对于他这样贪生怕死安享富贵的人,和她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 夜里,阿九突然打晕了外面的看守,潜至她床前。 “醒醒,楚雄打算明日直接带你去前线,我们必须今晚就走!” 裴月姝眯着眼看她,她断了一臂,如何能带着她离开这戒备森严的王城。 莫不是她怕楚雄会拿她威胁霍弛,想直接杀了她一了百了? “你要干什么?”裴月姝摸向枕下。 “我已经打探好了,今晚子时会有一场祭祀活动,人都去那边了,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绳索,到时你就明白了。” 她拉着她就要走。 裴月姝却拒绝了。 “你怕什么?即便是死在逃跑的路上,也好过他们用你去威胁你儿子强吧!” “那你为何不直接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想吗!” 阿九突然激动,可很快就恢复,她看了看门外,还好没有人听到动静。 她死了是一了百了,可阿九担心少主会活不下去。 他这么爱她,为了她两次进入这危险的地界,难保不会为她殉情。 “快跟我走!” 她拽着她往外走去,谁知外面来了人。 看火把的数量就知道并不是她能抵挡的。 阿九心里咯噔一跳,华雄本就不信任她,带她回来只是随手的事,如今她离死也不远了。 “都是你,要是你早些和我走,我们此时已经到城墙了!” “闭嘴,在这等着。” 裴月姝反而往外面走去,阿九想叫住他,可是那些人已经到了跟前,她不得不找地方躲起来。 如今只有她还活着,方能想办法把裴月姝救走,以及带出这片密林。 来人是南蛮丞相,裴月姝见了他就明白南蛮王已经做出了决定。 “将太后带往祭坛!” 事出紧急,丞相也顾不得裴月姝是怎么从被严加看守的屋子里出来。 南蛮人征战之前都要进行祭祀,看样子阿九说的没错,华雄明日就要去战场上。 南蛮王坐在高台上,不远处就是祭坛,华雄光着膀子,和一些人跳着诡异的舞。 裴月姝一到,就有几个奇装异服的巫师摁住了她,他们在她手心划了一道口子,鲜血流进事先准备好的碗中。 最后将她的血洒进火堆中,大火不知为何烧得更烈,所有人都虔诚地跪下祈愿。 就像是拿她祭祀,只是她还不能死,所以只用了她的血。 “南蛮王,你一定会为你现在的决定付出灭族的代价!”裴月姝怒目而视。 “贱人!”楚雄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裴月姝嘴角溢出鲜血,目光极为阴冷的看着他。 “若不是留着你有用,老子早就把你丢进祭坛里,为死去的王子和我们的族人赎罪!” “赎罪!” “赎罪!” 不少人被楚雄带动,瞪着眼睛想要她死,南蛮王和丞相根本压制不住,这也让他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大巫师端着一碗圣水前来,楚雄端起碗,那些人也随之停下,他大笑一声,一饮而尽。 今日他可是出了好大的风头。 “大哥放心,弟弟一定不负大哥的信任,不日后一定将霍弛的人头带回来!” 南蛮王点了点头,可楚雄还没有得意太久,他却突然浑身抽搐,嘴歪目斜,一副中邪了的样子。 “火神显灵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所有人陷入恐慌,不断对着祭坛磕头。 巫师把楚雄扶到里面,谁料裴月姝握着发簪,当着好几个巫师的面刺进了楚雄的脖颈。 他瞪着眼睛,几息间就磕着血断了气。 “你做什么!” 南蛮王目眦尽裂,这是他唯一的弟弟,他并不想要他的命。 “优柔寡断!他不死,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是忠于你的!” 裴月姝扭过那美艳的半张脸,染着楚雄的血,犹如妖神降临人间。 第176章 青云 而且只有楚雄死了,南蛮才会陷入内乱,以南蛮王的手段,哪怕平息了,对于南蛮而言也是重创。 加上这连年的征战,起码未来三十年里,他们都无法进犯中原。 裴月姝将簪子拔出,看似是一根素簪,实则里面藏了利器,是临行前贺兰辞赠予她的。 她旁若无人地擦掉上面的血迹,平静观赏下面的动乱。 世人多迷信,他们以为方才楚雄的中毒是因为火神显灵,预示这场战争的不利,这才给了裴月姝机会,一击毙命。 如今楚雄的人都反应了过来,纷纷举起兵器要为他报仇。 南蛮王早就准备好了伏兵,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但这只是少部分,前线的兵马,有一半都是楚雄的。 南蛮王需要借助霍弛的兵力平乱所以无论如何裴月姝都不会出事。 “不想局面无法收场,王上还是快些处理掉这些人,免得楚雄身死的消息传出去。” 南蛮王浑身都在颤抖,不仅是气的,还是被吓的。 本以为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翻不出什么风浪,谁知竟当着他的面杀了他弟弟。 还能如此泰然自若,她简直就是魔鬼。 “你们......跟着太后,确保她的安全。” 南蛮王知道如今裴太后是他和霍弛谈判的唯一筹码,在内乱没有解决之前,决不能让她出事或是跑了。 他们带裴月姝回去,侍女取了药给她的手包扎,看她的眼神完全不是来时的轻蔑的怨恨,只有恐惧。 阿九一直跟着她,也看到了祭祀时发生的一切。 怪不得她自被抓后就这般淡然,原来早就想到,可以利用南蛮王杀了楚雄。 南蛮只有楚雄一心求战,他死了,自然没有人会为难她们。 阿九脸色复杂,站在外面没有进去的意思。 想来不久后,南蛮王就会放她们回去。 只是她,已经没资格再见少主。 几日后,华雄已死的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华雄的手下已经一路杀回来了。 “废物!” 裴月姝摔了杯盏,竟然连自己王城里的人都管不住。 来者气势汹汹,哪怕霍弛他们追在后面,也难保能先一步拦下。 这里怕是守不住了。 果然不到半天的功夫,整个王城人人自危,南蛮王原本还想负隅抵抗,维护王的威名。 但也不知听了谁的建议,终于决定离开王城躲到别处去。 裴月姝自然在其中。 “小心!”阿九挥剑打落一支弩箭,才几日的功夫那些人竟是追上来了。 她将裴月姝护在身后,奉命保护裴月姝的人都去保护他们的王,阿九只能趁乱带着裴月姝往没人的地方跑。 可她伤了一只手,另一手要拿剑,打起来根本顾不上裴月姝。 “别去那边!” 突然裴月姝的手被人抓住,她回头,身后的男子浑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眸。 “那边是沼泽,跟我来......” 男人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曾经伤到了嗓子。 裴月姝看着他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脑海中更是涌起了一个声音。 他不会伤害她。 “放开她!”阿九突然持剑攻来,男人松开了裴月姝的手,改用双指夹住了利剑。 无论阿九如何使力都抽不出。 她脸上无比凝重,朝着裴月姝道,“你往东边跑!” “姑娘误会了,我是中原人,是来救太后回去的。” 他的口音没有问题,的确是中原人没错。 阿九却没有放松警惕,依旧和他对峙着。 “三年前,是你在暗中帮裴月茹?”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 那件事只有裴月姝自己知道,那看样子就是此人认识裴月茹,从而联想到这一切是她主使。 他也认识她。 “你是谁?” 裴月姝捂住阿九的手,让她把剑放下。 “如今不是说话的好时候,太后请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能让太后躲一阵子。” 现在不走,结局只会是被乱军杀死,裴月姝只是思考了一瞬就立即跟上,阿九在她身后断路。 一路跋涉,几人都没功夫说话。 裴月姝到底没有武功,比不得他们二人,险些踩空摔下一处断崖。 “太后,我背着你走。” 男人很早就想这么说了,只是怕她不放心。 前面的路只会越发难走,裴月姝没有矫情,朝他伸出手。 之后速度的确快了很多,他们顺利甩掉后面的追兵,到了一处崖洞,里面还有人生活的痕迹。 男人将她放下,去崖洞内找来伤药,又取了水,给裴月姝处理手上崩开的伤口。 “这是你的地方?” 男人点了点头,他蹲在地上,先是解开了她手上染血的纱布,用清水擦干净,本要再倒上伤药,裴月姝却谨慎地抽回了手。 “你究竟是谁?” “太后别担心,这东西无毒。” 阿九同样对这个人抱有警惕心,一路上都在盯着他的举动。 她取出自己身上带的药丢给了裴月姝。 男人没再说什么,看样子是进去做吃食了。 裴月姝自行包扎了伤口。 他绝对认识她,可无论是声音、气质还是身上的气息都没能让她想到任何人。 他究竟是谁,为何会在南蛮,又为何要屡次帮她。 这次,她换了个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青云。” “为何会在南蛮?” “过去太久,我都已经忘了。”男人眼睛微弯,是在笑。 裴月姝心头一震,可那感觉转瞬间就消失了,她怎么都抓不到。 “太后别担心,我是中原子民,自然希望太后能平安回到中原。” “这些东西我已经尝过了,不会有问题。” 青云说完就背起弓箭往林子里去,看样子是去找明日的食材。 “我去跟着他。”阿九怕他会去找人。 实在是他这隐瞒不说的样子太过可疑,像是在故弄玄虚。 这里只有一个出口,裴月哪怕一个人在这也很安全 “不用了。”裴月姝捧起干净的碗盏。 阿九没听她的,跟了上去。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过那个男人竟然在哭。 “别告诉她,我是她的一位故人,没有颜面用真面目面对她,姑娘就当报答我救了你们吧。” “你是谁?” 青云摇了摇头,弯弓射箭,精准射中了一只山鸡,还是贯穿双目。 阿九知道此人身手很好,若他想杀她们,她根本拦不住。 她看了一会默默回去了。 三人在崖洞中修整了两日,算算日子霍弛应该已经到了附近在找她们。 此处偏僻,怕是没人能找得到。 裴月姝和青云告辞。 “我送你们出去。” 和来时一样,青云提出要背着她,裴月姝没有拒绝。 “先生打算一直待在南蛮吗?” 青云点头,“其实习惯了,这里也挺好的。” 即便外面战乱不断,这里也依旧是他的净土。 他很谨慎,无论裴月姝问什么,事关身份他都会含糊带过。 既然他没有离开此地的想法,裴月姝也没再问了。 到了平坦的地方,裴月姝从他后背下来,她打量着周围,丝毫没注意到此时青云看她的眼神是那样的眷恋和不舍。 青云对这一片了如指掌,带她们朝王城的方向走去。 路上也看到了不少尸体,可见路线没有错。 青云去找水,她们在原地休整。 完全不知在这棵参天大树上藏了一个人。 是一个南蛮人,脸上画着图腾,他咬着牙关拉动弓箭,对准那个中原女人,能出现在这里的只可能是大晋的太后。 “太后快躲开!” 远处传来叫喊声,阿九比裴月姝更快,只是她没有将她拉开,而是用身体去挡。 噗嗤一声,利箭刺入血肉。 裴月姝大惊失色,接住她倒下的身体。 与此同时,也有一箭射出要了树上那人的性命。 裴月姝眉头微蹙,“何必呢?” 分明她可以将她扑倒,却偏要如此。 阿九口角溢出鲜血,她不能再回去了,她对不起少主,也对不起大哥,还有小十...... 她幼时失去所有流浪街头,过着要个饭都要被地头蛇打骂的日子。 是少主救了她,让她有了人的自尊。 幼时的经历使她比所有人都要孤僻,可她并不觉得孤单,因为少主就是她人生中所有的光亮。 可他却深深爱着别人。 她落到如此地步,谁也不恨,只怪自己太蠢走错了路。 “你不会明白的......” 像她这样被爱的人怎么会明白她心里的痛苦。 她眼角滚下泪珠,同时也闭上了眼。 青云拿着弓箭跑上前将裴月姝拉起来,“你没事吧。” 裴月姝摇摇头。 因为方才的叫喊声,引来了不少人,周遭的树影都在摇动。 裴月姝确定那是暗七的声音,只是这里地势高,隔着一处山崖,他们上来怕是要些时候。 “太后一定要抓紧我。” 青云语气不变,拉动弓箭,一箭下去就是一条人命。 林子对于南蛮人就好比鱼儿和水。 他们借着树木的遮挡,很快就杀到了两人面前。 青云只得丢了弓,捡起阿九的剑边打边退。 可因为人数众多,他又要护着裴月姝,很快身上就多了几道血痕。 裴月姝死死地抓着簪子,突然几支羽箭射来,他们面前的人全部暴毙。 “月姝!” 裴月姝回过头,下一瞬落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她贴着他的战甲,耳边是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让人无端感到安心,她缓缓伸手回拥住了他。 一身血污和煞气的男人双唇紧抿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在重新将她拥入怀中时,迸发出强烈的情绪。 有心疼,有懊悔,还有浓重的爱意。 那二人旁若无人地拥在一起,青云垂下眼眸,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轻笑。 可这样感人的一幕却偏有人要打扰。 一支羽箭射来,霍弛睁开那双凌厉的眼,竟是徒手接住了。 还反手掷出,准确无误穿过树后之人的眉心。 “愣着做什么,一个都不准放过!” 暗七和暗十回过神立马带着人去四周搜捕。 他们没能保护好太后,这样的惩罚已经是最轻的。 “你放开我......” 他身上的血腥味可一点都不好闻。 “不要。” 霍弛固执地将她摁在怀里,天知道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每在林中看见一具尸首,他就要体验一遍那极致的痛苦。 幸好她平安无事。 他再也不要放开她,再也不要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有没有受伤,这些天你受苦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要检查她身上的伤势。 她原是尊贵无比的太后,却在密林中被追杀了这么多天,他都不敢想。 裴月姝拍了拍他的手,扭头看向青云。 “先生受了伤,和我们一同回王城疗伤吧。” 青云说不出话来。 裴月姝让人给他止血包扎,霍弛只是瞥了他一眼,便将她抱起。 很快,他们就消失在青云眼前。 有人发现了阿九的尸首,沉默片刻后将她掩埋在了此处。 南蛮王也是历尽艰辛才回到了王城,如今楚雄的势力是铲除了,但霍弛这尊大佛却是还没走。 他只能祈求这只疯狗早日找到太后,否则他们这些人全部都要死。 得知太后被找回的消息,他几乎是瘫在王座上。 霍弛自己还来不及收拾自己就带着裴月姝去沐浴更衣。 她身上大多是擦伤,只有手心那处最为严重。 拆开白布后,果然又裂开了。 “你也去洗洗。” 裴月姝坐在热气腾腾的浴桶中,那只受伤的手被他抓着。 霍弛摇头,他现在只想和她待在一块。 裴月姝叹了口气,反正他们身上都脏。 “脱了,进来。” 霍弛却是迟疑了,他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说了句等我,就去别处快速清理了一番。 裴月姝换了一桶水,几个南蛮侍女在为她梳洗头发。 霍弛只穿着单衣进来,散着一头湿漉漉的墨发,让她们都出去后,脱了衣服进了浴桶。 他抓着她的手腕,省得她手上的伤口会沾到水。 他吻向她的唇,她微微后仰着,被他托着后背紧紧往他胸膛上靠,似乎要将她揉进去。 第177章 都过去了 许久,裴月姝倚靠在他掌心,霍弛神情温和地为她梳洗长发。 “长静呢?” 霍弛在她脸颊上亲吻,“我已经派了人去,很快他们就能平安返京,你失踪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我向京中递了信,说你暂且留在定州处理事务。” 她知道霍弛这样做是为了她的名声,毕竟太后被俘虏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可这样一来,贺兰辞他们怕是以为自己被他扣住了。 还是早些处理完这里的事回去吧。 霍弛取来宽大的巾子将她裹住,亲力亲为为她穿衣擦拭长发。 裴月姝正想着事情都没怎么注意他。 “你怎么了?” 他表情有些不对,而且也太安静了,分明刚刚在浴桶中,他身上还有些躁动气息。 经历了一场大难,裴月姝也不想再揪着一些事情不放,只要霍弛愿意放下一切和她回京。 她已经是太后,大晋最尊贵的女人,只要能让她高兴,让孩子们高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没什么。”霍弛抿唇,去一旁寻梳子。 “有话就直说。”她主动拉住了他的手。 霍弛抬眸看她,忽然半跪在她身边,“我太没用了,若不是你杀了楚雄,或许现在我还没有办法能救你出来。” 再加上她被俘虏,也是他监管不力的缘故。 这些个日夜里,霍弛又一次饱尝了挫败和无助的滋味。 “你能在我预期的时间里赶来就够了,而且有你的大军压境,他们也不敢动我。” 否则那时她也不会跟着暗十走。 她拍拍他的后背,见霍弛还是无颜面对她,她抬脸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好多年她没有这样主动待他了。 “你愿意卸下兵权和我一同回京吗?” 霍弛眼眶微红,他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在等她这一句话。 “真心的吗?” “是。” 多年的陪伴是真的,真心和假意她也感受得出来。 否则当年她又为何会让周时章去救他。 他犯了错,罚也罚了,她既忘不了他,何苦又要彼此折磨,消磨年轻。 “我总觉得不真实。” 之前他是借霍炀的手,利用长静才让她留了下来,又死皮赖脸地赖在她身边。 他知道以她的性子,怕是对自己尚有戒心,等回京后,他自会向她慢慢证明,还有孩子在,即便她不接受自己,起码自己也能光明正大陪在他们身边。 现在她却是原谅了他,还让他回去。 裴月姝又亲了他一下,“真实了吗?” 霍弛目光灼灼,“还不够......” 裴月姝将他推开,霍弛唇角翘起,撩开她的长发,细密的吻落于她的后颈和背脊,激得她浑身都在战栗。 “暗一犯了大错,我已经罚过了,往后就让他们留守定州,永世不得离开。” “嗯......你的人,你决定就好。”裴月姝紧紧抓着霍弛的手臂。 “还有楚曜,楚雄死后他虽和你达成协议,但他一定也没想过要将你放回去,追杀你的人里肯定也有他派出去的人,他也该杀,届时南蛮也会陷入争夺王位的乱境。” “嗯......” 他虽然在说话,但是没有停止动作。 裴月姝下巴轻扬,因为看不到霍弛在她背后的动作,她颤得越发厉害。 “等我们离开,悄悄让人做了便是......嗯!” 裴月姝扭头瞪了他一眼。 霍弛松开她的耳垂,想起救了她的那个蒙面男人,问起他是谁。 “只知道是个中原人,怕是和我有些渊源,你想让他动手?还是算了吧,他救了我,又不愿回中原,没必要让他卷入这样的风波。” “我只是问问。”霍弛拥着她道。 说话的功夫她的头发也干了,她一路艰辛,霍弛不舍得再闹她,在床边守着她睡熟了,才出去处理事务。 其实也没什么好处理的,那些追杀裴月姝的人他都杀了个干干净净,就等楚曜写下降书,从此对大晋俯首称臣,再赔偿完这次大晋出兵的损失,他们就可以退回定州。 裴月姝休养了两三日,霍弛也已经和楚曜谈妥。 如今他们的王城都被霍弛占据着,裴太后又被他们救回去了,楚曜只盼着他们快些走。 这样的毒瘴之地,大晋也的确没有什么兴趣,只要他们不再生事老实进贡。 今日是大军离开的日子,裴月姝突然想起了青云,这几日她都没看见他,也不知他的伤如何了。 到底是救了她的性命,裴月姝让人去找,结果青云已经走了。 “太后,这是他留给您的信件,属下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这里的人都善使毒,暗七他们也中过几次招,所以对入手的东西都极为谨慎。 即便信上面写着等太后回中原再开启,他也拆开仔细检查了一遍。 裴月姝没说什么,拿出信看。 只是她才看了几眼,轻飘飘的信纸却掉在了地上。 她情绪变得激动,“暗七,派人去找,务必要找到!” “是!”暗七有些懵,他还没见过太后这样失态。 青云受了伤肯定还没走多远,裴月姝又告诉了暗七那个崖洞的方向。 所以不到半日的功夫,人便找到了。 “这是怎么了?”霍弛听说她派人去找那个男人,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来看。 裴月姝表情冷凝,看着青云一步步走上前。 “月姝。”她正要上前,霍弛却拉住了她。 裴月姝挣开他的手,霍弛心头猛地一跳,莫不是她想把他带回去? “故人可知《关山月》?” 她眉目清冷,青云缓缓叹了口气,点了头。 裴月姝冷笑,十年了,既然活着为何不回京? 是怕死吗?还是无法面对妻子被夺进宫的事实。 昔日他在龙凤花烛下对她说的话言犹在耳。 他说他必须去,这样回来之后就有能力保护她。 他让她再等等他,可等来的却是他在战场上的死讯。 她在宫里忍着恶心被她痛恨的男人触碰,他却在外苟且偷生。 为什么?明明那时他明知道皇帝会容不下他,还是毅然决然上了战场,只为建功立业能够护她周全。 为何就怕了? 可她看着他的被包裹严密的脸,还有嘶哑的声音,以及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她突然却释然了也不怨了。 眼前浮起一片水雾,什么叫物是人非,这便是。 他想为她拭去眼泪,但知道自己没资格,手足无措地立在她面前看着她。 能再见她一面,他就算现在身死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为何会在南蛮?” “几经流落。”他亦红了眼眶。 “不回去吗?” 他摇头,虞府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他不明白一向正直的父亲为何会因为权利葬送他的妻子。 十年前,他侥幸被人救下,但因为受伤太重一直昏迷,偶尔醒来也不记得任何事情。 只知道他要归家,家里有人在等着他。 可他的身体太差了,养了一年多才勉强康复,也恢复了记忆。 他告别恩公,一路回京,可却得知她已生下皇帝长子。 虞府支离破碎,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他们落到这个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谁。 而他落到如今这幅样子,也没有颜面再去见她,即便见了他也什么都帮不上。 还会让她日日愧悔。 他这个样子,已经配不上她了,或许他就应该死在战场上,这样也不必接受这天大的落差。 中原已经没有了他的家,他回不去,不如在此了却残生。 “太后只当没见过我......” 裴月姝后退一步,霍弛上前扶住了她,他紧握着她的手,看向青云,沉重的表情说明他已猜出了他是谁。 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 虞鹤川,当时在京中可是赫赫有名的温润公子,文武双全,受尽追捧。 可眼前之人却没有一分一毫他的影子。 这么多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同样也在看霍弛。 说起来,他们还是表兄弟。 他看得出来,霍弛对卿卿的在意,由他陪在卿卿身边,他也就安心了。 “青云恭送太后。”他朝她作揖。 裴月姝点点头,转身离开。 这一别,是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青云泪流满目。 曾经的往事在他眼中一一浮现,他们是青梅竹马,他自小的愿望就是娶她为妻。 虽只做了三天的夫妻,他亦不后悔当初的决定。 只怪他是个无用的人,他没有保护好她。 回去的路上,裴月姝一言不发。 虽霍弛准备好马车,也让人开好了路,但有些地方还是难以行人,霍弛便亲自背着她走。 “都过去了。” “嗯。” 裴月姝神情低落,如果没有萧玄誉的强抢,或许她和虞鹤川会安稳幸福地度过一生。 只叹世事变化无常。 霍弛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这世间没有如果,即便有,最想重来的人也该是他。 他会抢先一步认识她,绝不会让她落入任何人之手。 二人各怀心思,等回到定州城时已经是半月后了。 她与京中失联了一个月,若是再不回去,恐怕长极和贺兰辞会亲自来定州要人。 “我该回去了。” 霍弛刚忙完回来,他动作一顿,借着去沐浴避开了这个话题。 裴月姝在床上躺下,等了好一会他才收拾好过来。 他光着身子,腰间只松松垮垮系着一条巾子。裴月姝眼皮子一跳。 一路跋涉后修整了这几日,他也是彻底按捺不住了。 她用足尖抵住他欺身而上胸膛,“我该回去了。” 霍弛眼眸深沉,抓住她的足腕,当着他的面在足背上印下一吻。 “你......” 他朝她笑了笑,又要去吻她,裴月姝自是嫌脏躲开。 霍弛只好去亲她的脖颈,如抽丝剥茧般,直至露出白晃晃的果肉。 “别走。” “等我一起回去......” “不行,静儿还小,离不开我。” 裴月姝去推他,但是力道对于他来说微乎其微,她也懒得再挣扎了。 她环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说着话。 “而且也要不了多久,我在京中等你。” “不要。” 霍弛强势地堵住她的唇,大手一挥,二人之间再无阻碍。 他们紧紧纠缠宛如两株相互汲取养分的藤蔓。 她原本白皙无瑕的皮肤,逐渐变得绯红,无数红梅竞相盛放。 她仰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羽睫颤抖翻飞,眸间染上了些混沌的迷离之色。 霍弛就是故意的,他拖着不给,哑着声音乞求,“留下吧,我不想和你分开......” 裴月姝睁眼看他,一双含情目若含春水,眼尾薄红,温柔魅惑,勾人至极。 霍弛轻咽口水,她还没有松口,他便要受不住了。 “你就抛下我吧。” 他语气怨怼,在她肩头轻咬了一口,不再保留。 周遭的空气温濡湿润,视线突然变得断断续续,不知是她在动还是这个房间在动。 脑海中光怪陆离,时而身处云间,时而游动在水中。 突然一道巨浪打来,濒死的窒息感突然打来,她绷起足尖全力摆脱,可却被拖到潮水中心彻底沉沦。 再后面,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仿佛灵魂脱离了躯壳。 “别来了......” 她无力地攀着他的肩膀,耳边是他滚烫的气息。 他闷哼一声,抓着她的手越发卖力。 俨然一副她不答应他就不停下的样子。 裴月姝不愿骗他,迷迷糊糊间竟是睡过去了。 外面下了一清晨的雨,寒气裹挟而来。 裴月姝眉头轻蹙,她感受不到丝毫寒意,反倒浑身像是要被融化。 她不适地动了动身体,下一瞬却被他抱得更紧,她在窒息中醒来,霍弛也同样睁开了眼睛。 不管昨夜的博弈是谁赢谁输,他们披上了寝衣,眼中唯有彼此,依偎在一起梳理着对方的长发。 “真不留下?你舍得?”他吻她的脸,口中意有所指。 他不信经过他一晚的卖力她没有食髓知味。 “舍不得什么?”裴月姝弯唇挑衅。 霍弛轻笑,拉下帐子让人送热水进来。 等人都出去了,他将她一把扛起,迎着她的惊呼声去了里面。 第178章 回京 最后还是霍弛妥协,他一路将她送出定州地界,一如那日来接长静的时候。 “等我。”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霍弛只是握住她的手。 “好了,再耽误下去,天黑就到不了下一个落脚点了。” 霍弛捏了捏她的手心,不舍地松开。 裴月姝看了他一眼便回到马车上,之前照顾长静的丫鬟被霍弛派来伺候她,加上暗七和暗四带着人马一路护送,绝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裴月姝走了,连同霍弛的心也一并带走了,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好定州的一切。 这日手下突然送来一份从南蛮送来的东西,还告知霍弛,南蛮王已死,南蛮陷入无休止的内乱。 霍弛打开那布袋,发现里面放了一个小巧的长命锁,上面刻着裴月姝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保存得如此完好,可见那人有多么珍重。 他将长命锁握在手心。 从此之后,这便是他的,他只会做得比他更好。 太昌七年,赶在年关之前,镇守定州四年的霍太尉回京述职。 进城那日,街边围满了百姓,两边高楼也挤满了人。 这位出身豪族功绩颇高的太尉大人不仅生得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至今还未娶。 不少京中贵女都悄悄躲在高楼上只为一睹为快,有些大胆的还扔下鲜花,场面好不热闹。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信中不是说还要几日吗?” 女子一身银丝墨雪对襟收腰曳的宫装,外披盘金雪狐绒披风,乌发如墨束成高髻,头戴凤冠金丝为骨,簪着十二支红翡滴珠金步摇,柳叶长眉,眼尾微挑,端的是雍容华贵。 她手里牵着一个穿得圆滚滚的女童,脖间的毛领显得那张红彤彤的小肉脸越发可爱精致。 她们所经之处,宫道上扫雪的宫人都回身躲避。 “娘亲,我们再走快些,我想爹爹了。” 裴月姝摸着女儿的脑袋,“静儿忘记娘亲交代你的事了吗?” 长静捂住了嘴,她还不能在外面叫霍叔叔为爹爹。 “一会我们能见到霍叔叔了吗?” 裴月姝莞尔,不敢想象霍弛听到这个称呼时会是什么反应。 “只远远看一眼。”见女儿面露失落,她又补充,“等明天他就会进宫来看你了。” “好!” 只可惜他们走得急,长静在高墙上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 这几日愈发寒冷,长静在外着了凉烧了几日,今日才好些。 为了照顾她,裴月姝都没有陪着长极去上早朝。 所以霍弛也扑了个空。 看着龙椅上初显帝王风范的儿子,霍弛心里喜悦之余更多是愧疚。 这三年他错过了太多,只希望往后能够弥补一二。 长极看着下面的亚父同样感慨良多。 虽然在母后前往定州时,他就有预感亚父会回来,如今真到了这一步,他却是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了。 “亚父快请起。” 他本欲说太尉,但这两个字就像是已经刻在骨子里,不由自主便喊出了口。 等霍弛复述完南蛮的投降事宜,长极便让他早些回去安置歇息,给他的庆功宴,他很是贴心的放在了明日晚上。 殊不知霍弛根本就不想回去,他一心只想着去后宫见她们。 贺兰辞看着他的背影,一张越发沉稳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早知如此,当初他宁愿是自己去定州,也绝不会让太后踏足那里一步。 “霍叔叔!” 长静在宫门口看见了那熟悉的人,她立马跑了上前。 霍弛变了脸色,但还是被喜悦之情冲淡,他将长静高高抱起,问她有没有想他。 “哼,才没有想呢,那个时候就是你让人把娘亲带走了,害得长静哭了一路,担心了一路,霍叔叔真是坏死了!” 长静突然红了眼眶,对着霍弛拳打脚踢。 霍弛乖乖受着,低声与她道歉。 暗十是他的人,不怪长静将一切怪在他身上。 其实裴月姝回京之后已经和长静解释过了,长静只是那时候太难受,决定要是见到爹爹,一定要好好给娘亲和给自己出口气。 她打完就从霍弛怀里下来,边跑边喊娘,霍叔叔来了。 裴月姝猜到他会耐不住性子,让宫女去准备几件他能穿的衣裳,此时正坐在椅子上等他。 景阳宫中物是人非,里头伺候的人不算多,也都被提前交代过,所以她们对于霍弛的出现也只是低着头不敢多看。 长静扑到母亲怀里,明明方才还着急着想要去见爹爹,现在却撅着小嘴看都不看霍弛一眼。 霍弛少见她盛装打扮的样子,愣在原地看了她好一会才上前单膝跪地。 “太后,微臣回来了。” “大人快请起,一路可还顺利?”裴月姝眉眼含笑。 他身上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头戴紫金冠,显得气势越发逼人,却愿意对她俯首称臣。 “顺利,记挂着太后,所以早早赶回来了。” 裴月姝蹙眉,让若兰去膳房要一碗驱寒的姜汤,省得他像那次一样又着了风寒。 霍弛也想起了那次,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松下来过。 而后裴月姝将伺候的人都叫下去,粟玉还十分贴心地将门关上。 “静儿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急着去宫墙上看爹吗?”裴月姝露出打趣的笑。 长静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句娘亲,下一瞬就被霍弛抱起,这次她没有扭捏乖乖喊了句爹,还伸手碰了碰爹的脸。 “爹,你是不是很冷,要不要去暖房,静儿还在暖房养了小豹子哦。” “真的吗?静儿真厉害。” 霍弛在女儿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并没有在她兴头上泼冷水,月姝既然敢让她养,就不会让豹子伤了她。 长静又说起她给小豹子取的名字,说了好一会才想起十叔来。 “他先回家了,明日再来宫里看静儿。” 长静拍手说好,然后很是识相地从爹身上下来,她朝着裴月姝挥手,“娘亲我去找哥哥了。” “别跑太快当心又摔着。” 糗事被提起,长静鼓着小脸不理娘亲跑出去了。 霍弛脸上的笑容更甚,他将湿冷的大氅脱下,单膝跪在裴月姝脚边圈住了她的身体。 “有没有想我?” “若我说没有呢。”裴月姝拍开他不老实的手。 霍弛没说什么,只是拉下她的腰身让她贴着自己,他的脸还是冷的,贴在她脸上引起一阵惊呼。 裴月姝在他脸上轻弹了一下,见他因为冒着风雪赶路脸颊都冻伤了,她用双手捂住为他取暖,可暖着暖着就不知为何吻成了一团。 还是若兰带着滚烫的姜汤来才驱散了殿中的暧昧。 裴月姝推开他,霍弛也十分老实将姜汤喝下。 他也不见外,拉着裴月姝去她的寝殿,见里面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衣服,他朝她张扬一笑。 可裴月姝下一句话让他的笑立马收敛。 “长极......还不知道你是他的亲父。” 这件事,她一直没想好如何跟儿子张口。 毕竟当初,她怀上他的确是将他当做了报复和上位的棋子。 他原是皇室正统,如今却要告诉他,他身世不正,也不知他是否能接受,又是否能原谅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去跟他说。”霍弛抱住她。 裴月姝摇头,还是她来说为好。 午时,长极散了学牵着妹妹回景阳宫用膳。 经长静的口,他已经知道亚父去了景阳宫,所以见到他并不是很惊讶。 娘亲那样疼爱他,又为了他的皇位不知付出多少心血,更何况娘亲还这样年轻,他并不介意这样的事,只盼着她能高兴就好。 在朝堂不好和亚父多说,如今在景阳宫,长极朝他行礼作揖,“亚父,这些年辛苦您了。” 霍弛将他扶起,见他一身龙袍稳重得体的样子,并没有像小时候摸他的头,只是拍了拍他的后背。 “长高了,也结实了,宫中可有师傅教你骑射?” 长极点头,一直都是舅舅在教他,可他记得小时候,他一直期盼的是亚父做他的师傅。 “爹,为什么哥哥喊你亚父?” 单纯的长静以为爹爹也是哥哥的爹爹,她记得亚父是用来称呼贺兰叔叔的。 霍弛抿唇不语,见长极面露尴尬之色,他急忙将长静抱起,“静儿饿了吧,我们去用膳。” 裴月姝已经在等着了,霍弛扭头瞥向长极,见他背着手往那边走,他轻叹了口气。 三年不见即便常有书信往来,也到底是生疏了。 “爹爹不高兴吗?”长静敏锐察觉到了什么。 “高兴。” 霍弛重新扬起笑,只要能陪在她们身边,他相信迟早会和儿子消除隔阂。 长静一想到往后就能和爹娘一起生活,显得极为兴奋,在饭桌上也不消停,边吃饭还边叽叽喳喳地说话,折腾她爹夹菜和喂她吃饭。 打从长静还在裴月姝腹中五个月大时,霍弛就再没有陪伴过她,对她最是愧疚,如今更是无下限的宠着。 怕是长静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法子去摘。 长极自懂事以来就是皇帝,他无比明白自己的职责,所以很是懂事地配合课业和教养。 在饭桌上若不是长静闹他,他也不会主动说话。 此时,他看着亚父和妹妹,眼中透出羡慕之色。 同时也暗暗担心,娘亲亚父和妹妹才是真正的一家人,他会不会就渐渐淡了出去。 “想什么呢,也不吃菜?”裴月姝给他舀了碗他最喜欢的珍珠翡翠鱼羹。 长极朝娘亲笑笑,“儿臣在想妹妹折腾人的功夫渐长。” 长静张嘴的动作一顿,也不要爹爹喂饭了。 她拿起小勺,像模像样地自己吃饭,把两个腮帮子塞圆圆鼓鼓,“静儿很快就四岁了,可以自己吃饭,哥哥说是不是?” “是,长静最棒了。”长极又给妹妹夹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丸子。 “嘻嘻。” 霍弛一脸慈爱地看着女儿,又看了眼长极。 男人大多不善言辞,尤其长极早慧,已经不是那个一根马鞭就能哄住的孩子,他聪明一世此时也不免有些手足无措。 夜里,长极回甘露殿,亚父下午在上书房一边陪着长静玩,一边督促他读书。 他看得出来,亚父对他还似以前那般疼爱。 但他知道这都是因为母后的原因,他到底不是他的亲子。 “仲年,你还记得朕的父皇吗?” 仲年是前些年刚到甘露殿伺候的公公。 “禀陛下,记得的。” “他对朕好吗?” 萧玄誉驾崩时,长极还太小了,只隐约还记得一点点他的脸,不过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连头发都斑白了。 “极好,陛下是先帝唯一的孩子,先帝恨不得将一切好东西都送到陛下面前。” “是吗?” 是因为真的疼爱他,还只是因为他是他唯一的孩子。 母后当初是如何入宫的,他早就从宫人的闲言碎语中知晓了。 她原有婚配,世人虽说父皇让她入宫是为了抚恤功臣,但长极知道是父皇硬逼的。 长极做了好几年的皇帝,自然明白这个位置的好处。 母后一定很恨他吧,否则这么多年也不会一句都没提过。 他敛眉,猜测是自己的来到才让母后认了命,从此困在这宫墙之中。 摆在长极面前的是好几个锦盒,里面放满了从前和这几年亚父送他的礼物,其中他最喜欢的还是那条马鞭。 可他已经许久没拿出来看过了。 按道理,亚父想夺了他的皇位,他本该仇视他的,可神奇的,他丝毫没有这种想法。 他拿起马鞭,手感依旧,只是不再适合他这个年纪用。 他很羡慕妹妹,有彼此相爱的父母,还都陪在她身边。 不像他的父皇,对母后做了那样的事。 长极将马鞭放了回去,让仲年把东西都放好。 正要沐浴安寝,宫人来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来了。” 长极立即去迎,面露担忧,“天都暗了外面还那么冷,母后怎么来了?” “想和你说说话。”裴月姝牵着他的手往里走。 见母后挥退宫人,长极意识到母后是要和他说亚父的事。 “母后放心,儿臣并无异议,只要母后和妹妹能够高兴就好了,至于前朝,凭他们也没胆子置喙。” 毕竟亚父出身临西霍氏,可不是什么无名之辈,更何况他还是大晋的皇帝。 他说可以便可以。 第179章 身份 听完母后的话长极久久未能平静。 裴月姝也知他需要时间去接受,没有再出声打扰,静静陪着他。 这事原就是他们对不起他,若是长极无法接受也是正常的。 “......母后,仲年说晚些怕是要下雨,您先回去吧。” “好,你也别想太多,早些歇息。” 裴月姝以为他想一个人静静,起身离开。 结果长极又叫住了她。 “母后,您也不要多想,无论如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您都是长极最最敬爱的娘亲,儿臣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想想如何与......爹相处。” “你不怪我吗?” 长极坚定的摇头,她是他的娘亲,给了他生命,又尽心尽力的呵护他长大,他怎么会怪他呢。 裴月姝上前抱住了他。 这几年长极已经很少和娘亲这样亲近,他觉得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妹妹那样的年纪才需要这样被呵护着。 他脸有些红,也有些贪恋娘亲身上熟悉的气息。 但他还是松开了她,“母后快回去吧,亚父......他一定有很多话想和您说。” “好。” 裴月姝云里雾里地出了甘露殿,也没想到长极这么容易就接受,甚至改口喊了霍弛一声爹。 或许正是因为他太多懂事,不想让她为难。 她叹了口气,回到景阳宫时,霍弛正在门口等着,若不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能被人看见,他想亲自去甘露殿和长极解释这件事情。 此时雨也下起来了,细密的雨痕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接过宫人的伞,牵着她下轿撵。 “静儿呢?” “已经睡下了。”霍弛道,看着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忐忑。 裴月姝觉得他在定州这三年变了许多,从前一些坏脾气也都不复存在,也许也是因为压在他心头那座大山轰然倒塌。 没有了仇恨的负担,才更像一个完整的人,懂得悲喜,也会偶尔沉湎于苦痛。 长极一直很懂事,也很聪明,即便他不愿意接受霍弛,恐怕也会装出接受的样子与他相处,让人看不出破绽。 霍弛有些后悔,他应该也一起去的。 裴月姝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抚,毕竟他又不是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与他相认,若是算起来,萧玄誉和长极相处的时候远没有霍弛多。 又多年的感情在,或许他会喜闻乐见呢。 “别想了,快些睡吧,明日还有的忙。” 霍弛脱了衣服,从背后紧紧拥着她。 外面是冰天雪地,他们相拥着在温暖的锦被中,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重回景阳宫,又让他感觉不真实起来。 “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对吧?” “你这是怎么了?” 能怎么,还不是怕她再抛下他。 “那你答应我,往后再不会离开我。”他语气带点耍赖的意味。 “好,我答应你。”裴月姝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太敷衍了。” “......” “睡吧睡吧,我不闹你了。” 说是这样说,他却把她抱得越来越紧,裴月姝都有些呼吸不上来,在他手背拍了一下,他方才松开了些。 翌日,二人都要去上早朝。 霍弛还要出宫做个样子,比她更早起来。 若兰伺候裴月姝梳头,她从镜子里看到已经收拾齐整的霍弛,“你这又是何必呢,不如昨日在宫外安置。” 霍弛走过来,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在她脸上落下一吻。 裴月姝推开他的脸,他轻笑,转身离去。 庆功宴上,霍弛当着所有人的面以在身体受了暗疮为名卸任了太尉一职,还将兵符上交。 这原先可都是他的私兵,就这样全部上交? 也不知惊掉了多少官员的下巴。 霍弛却不甚在意,与高位上的太后相谈甚欢,时不时瞧一眼儿子的脸色。 和裴月姝预料的不错,长极丝毫没有受昨日谈话的影响,以前怎么对待霍弛,如今还是怎样,惹得霍弛极为焦心。 霍炀也在庆功宴上,他见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目光一而再再而三扫过那个人的脸时,他终于受不住,起身悄悄离开。 他找到暗七,问长静在哪。 暗七上次护送太后回京后就一直待在宫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了太后的暗卫。 此时暗七正在和一个女子攀谈,很是敷衍地和霍炀说了几句,就不再搭理他。 霍炀摇摇头,去找小侄女。 却不知长静此时正和贺兰辞待在一处,怪不得庆功宴上没瞧见他。 “坏蛋叔叔!” 长静惊喜的张大嘴巴,拍拍贺兰辞的手背想要下来。 可上次就是霍炀从他手里将长静掳走,贺兰辞恨不得让他死,怎么可能愿意松手。 “贺兰叔叔你怎么了?”长静咬着手指头,一会看看他一会看看霍炀。 “没怎么,上次就是他将长静拐走?” 长静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可是......” “呵,霍将军做了这样的事怎么还有脸出现在皇宫大内?”贺兰辞冷笑,若不是他没有武功,否则此时应该已经和他打了起来。 如果长静没有被拐去定州,这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霍炀也是男人,怎么会不明白敌意为何而来。 他笑道,“上次的烟火是我的不是,伤到贺兰大人了吗?在下给你赔不是。” “可太后都已经不追究那件事了,还将我三哥召回京,大人不是太后的亲信吗?怎么和太后背道而驰,抓着这件事不放呢?” 贺兰辞脸色冷得不像话,长静从未见过这样的贺兰叔叔,知道是因为十叔的话才让他气成这样,她忙朝着霍炀比划让他闭嘴的动作。 小侄女居然不向着自己,霍炀很是吃瘪。 “静儿,快跟十叔去宴席上,你爹想见你。” 可长静却没有向他伸出手,拽着贺兰辞的袖子道,“贺兰叔叔,你抱静儿去吧......” 长静向着他的举动让贺兰辞的心情好了一些。 可他明白若是他此时将她抱去宫宴上,就等于让她认祖归宗,他梦寐以求的那声爹,以至于一声亚父,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实现。 “叔叔带着静儿去别处玩好不好?我们去看小豹崽。” “静儿,你不想去见你爹了吗?太后和陛下也等着静儿过去呢。”霍炀又伸出了手。 可怜长静小小年纪就要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瞪着一双大眼睛不断瞅着两人表情的样子可怜极了。 “罢了,静儿去吧。”贺兰辞做出让步,将长静递给霍炀,霍炀还有些吃惊。 “贺兰叔叔......别担心,静儿最喜欢的叔叔就是你了。”长静突然搂着贺兰辞的脖子在他耳边悄悄道。 贺兰辞目的得逞,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霍炀接过长静很是好奇她说了什么能让贺兰辞立即变脸,只是无论他怎么问,长静都不告诉他。 贺兰辞跟在两人身后,身形很是落寞。 “迎曦,到爹这来。” “静儿,叫你呢。”霍炀小声道。 长静满脸疑惑的探出脑袋,一眼就看到朝她伸出手的爹爹。 是爹在叫她吗,她怎么换了个名字? 霍弛亲自抱着长静,起身与裴月姝道谢。 “这四年多亏太后照料微臣的女儿,才让微臣在定州毫无顾虑。” 此言一出,又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能在这坐着的哪里会是睁眼瞎,这孩子在太后身边养育多年,众人都以为是太后和贺兰大人的私生女,谁曾想竟是霍弛的女儿。 不过,何尝不能说是霍弛和太后私生的女儿。 毕竟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霍弛娶妻,连个姬妾都没有,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女儿。 而且四五年前,就有些风言风语传出,说太后和太尉的关系不一般。 可又不知为何霍弛被下放到那烟瘴之地这么多年。 现在想来,霍弛回京又上交兵权,何尝不是想回到太后身边以示效忠的举动。 原来如此。 那些老狐狸们恍然大悟。 他们悄悄观察幼帝的脸色,见他脸上没有丝毫介怀,便明白这朝廷上下还是太后做主。 如今又多了个临西少主,他们哪里敢置喙什么,装模作样地附和就对了。 否则得罪了太后和霍弛,稍有不慎就是抄家灭族,他们可没有那么傻。 “太尉大人真是好福气啊,连女儿都有太后娘娘亲自抚养,这份殊荣,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周时章冷声道,也是为裴月姝和长静打抱不平。 四年来他不闻不问,现在抱着静儿就承认是他爹,真是脸皮够厚。 霍弛丝毫不受影响,“还未恭贺周将军新婚,静儿在宫中也没个玩伴,将军该加把劲才是。” 周时章不知该说什么,而他身边的方映秋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 “爹,你不要欺负舅舅和小舅母!”长静在霍弛手背上拍了一下。 “好好好,是爹错了,静儿饿了吗?想吃什么,爹喂你。” 霍弛的脸说变就变,还亲自给女儿喂食,没有一点不耐烦,可见他的疼爱。 从此以后,长静就不是私生女,而是临西霍氏少主唯一的女儿霍迎曦,无论她的生母是谁有无名分,就冲霍弛对她的这份疼爱,她也是贵不可言。 “迎曦在宫中四年,朕早就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母后同样视如己出,太傅可别把朕的小妹妹拐走了。”长极笑道,意思是往后长静还是养在宫中。 至于太傅,是霍弛卸任太尉一职后,长极新封赏的,是为帝王老师。 霍弛听到时,就明白长极愿意接受他,往后他也能光明正大陪伴在他身边。 “能有太后亲自抚养小女,是微臣的荣幸。” 长极朝长静招手,长静立马从爹身上下来,往哥哥那里跑。 “哎哟,公主殿下您慢着点......”仲年搀着长静上台阶,不经意的话透露出皇室要封霍迎曦为异姓公主。 这样的身份,委实太高了些。 不过有些人精已经开始打起小算盘,想要与霍氏和皇家亲上加亲,盯着长静的眼神也越发火热。 “哥哥,你们为什么要叫我迎曦?”长静伏在长极腿边小声问道。 “因为这是长静的名字。” “那哥哥呢,哥哥叫什么名字?” 长极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拿了一块她最爱吃的糕点放在她手心。 长静知道这样的场合她不能胡闹,很是乖巧地跑到娘亲身边,小声问着她一些问题。 裴月姝将她抱在膝头,有问必答。 “那贺兰叔叔和十叔是怎么回事,贺兰叔叔一看到十叔,表情老臭了!” 裴月姝脸上的笑意在触及贺兰辞孤寂落寞的样子时消失了大半。 不论贺兰辞这个人如何,他对长极和长静的确都没得说。 可惜这份情谊,她注定是要辜负了。 太后和陛下离席没多久,霍弛也抱着女儿走了,留下霍炀应付朝臣。 长静一天不知辗转了多少个人的怀抱,现在累极了,被霍弛送回景阳宫安歇。 “去吧,长极在上书房等你。” 霍弛点点头,下一瞬却是将她压在软榻上亲吻。 格外出格的举动无声诉说着他的兴奋。 “够了!”裴月姝拍开他往里探去的手,如今还是白日。 他又在她嘴角轻咬了一下,“现在是不是就差我的名分了?” “你想要什么名分?太后座下的面首?”裴月姝含笑看他。 霍弛危险地眯起眼,若不是要去见儿子,他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却也折腾了她好一会,才整理衣服离开。 长极正挺着腰背在写字,临的是王右军的帖。 霍弛没有让人打扰,放轻脚步进去。 “亚父。”长极发觉旁边站了个人正要松笔,霍弛却握住了他抓笔的手。 “怎么练他的字?” “书圣的字千字千面,朕觉得有趣。” 许久没和他这么亲近,长极显得有些不自在,尤其是知道了他们的真正关系,这声亚父就显得有些怪异了。 可他也还没想好要如何称呼他。 霍弛没说什么,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教他提笔,让他感受他下笔的力道。 霍弛也写得一手苍劲有力的好字,长极没好意思说他前些日子也临过他的字。 许久,他突然皱着眉头问,“当初为何要将母后带走?” 第180章 错过 “算了,那是你和母后之间的事,朕不问了,你以后不许再欺负她,否则朕不会放过你的。” 察觉到霍弛的欲言又止,长极意识到亚父此举或许都是私心,并不是单单只想谋取他的皇位。 但现在想来,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即便他真要这个皇位,也不会抛弃自己。 长极心中最后的一道坎消失。 他仰头看他,虽放着狠话,但脸上却是带着笑。 霍弛拍了拍他的后背,应了声是。 仲年端了茶水进来,见两人相处甚是和谐并没有上前打扰。 他意识到这就是上次陛下突然问起先帝的原因,或许他已经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霍弛既应下了太傅之职,往后就要在上书房教导帝王,偶尔长静也会来此处玩耍,尽享天伦之乐。 裴月姝明显察觉到长极这些日子变得开朗了许多,学业和骑射上也进步神速。 “等长极再长大一些,我们出去走走吧。” 那时时局稳定,依照长极的聪颖,也能游刃有余接手朝政,即便有磨难也就当是历练了。 他从身后抱住她,今日难得长极得了一日的假,一家人悄悄出了宫来了承德山庄。 长静把她的小豹子也带了来,豹子长大了倒是不伤人,而且对长静的话言听计从,跟养了只大猫一样。 孩子们在一块玩,二人坐在廊下静静看着。 裴月姝觉得很好,都说宫里享尽荣华富贵是最好的去处,但住久了也就那样。 四方的天,四方的地,她早就呆腻了。 “外祖父和外祖母年迈,恐怕是不能来京城安度晚年,他们一直盼着我回去。” “那便去西北待上一段日子。” “你什么时候对我这般言听计从了?” “一直都是,你别污蔑我。” 裴月姝笑笑,突然想起了霍炀的婚事。 “怎么他去临西一趟都回来了,你三婶还没有为他定下婚事。” “定了的,让这混小子临阵脱逃了。”霍弛叹了口气。 曾经他在霍家唯一的留念便是这个异母弟弟。 他是为了自己才和心上人错过,为了他的婚事,霍弛是愁白了头发。 “或许是缘分未到,你也别太着急,反正现在也无战事,你不如让他出去走走,说不定就遇上了呢。” 京城中适龄的姑娘,霍弛都让他相看了个遍,可这小子就是一根筋,无比抵触。 “你说得对。” 霍炀走的那日,裴月姝在景阳宫办了一场家宴。 裴家人也来了,谢循怀里抱着调皮捣蛋的儿子,手牵着行动不便的裴月姻,看起来幸福极了。 霍炀只是略看了一眼便立马收回视线,抱着长静去别处玩。 裴月姻看见了他,想起长姐的嘱托,她在谢循耳边说了几句话。 孩子都快有两个了,谢循也不是小气的人,嘱咐裴月姻的丫鬟好生扶着她,千万别让她摔着碰着了。 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可见他嘴上说着放心,心里还是极为不放心的。 谢静怡见此景象,不由和裴月姝取笑起来。 “解铃还需系铃人,希望他能想开吧。” 有些人错过便是错过了,再继续执着下去,只会伤人伤己。 钟溪午奉太后之命将长静抱回来。 当初他将长静护送回京,路上也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长静又多了个疼爱她的叔叔,闹着要苹果叔叔带她去放烟花。 钟溪午咧着牙笑,自是百依百顺。 “听长姐说你要走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裴月姻率先开口。 霍炀瞟了一眼她的肚子,点了点头。 “那日在宛河行宫......我看到了你。” 霍炀愣住,那时他装扮成异族人,就是遇上暗七他们也不一定能把他认出来,她怎么可能? “我记得你的背影,当年你离开京城之前把我送到宫门口,我一直都记得。” “当年之事,我想我一定是误会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藏在袖下的双手不由自主握成拳头。 裴月姻摇摇头,“都已经过去了,有些人有些事,或许一辈子都忘却不了,偶尔想起来也还是会有感触,这便是回忆,可人不能一直沉湎于回忆总是要往前看。” “如今我嫁了人也有了孩子,过得很圆满,希望你也可以。” 沉默良久,霍炀向她道了谢。 裴月姻点头,扶着石桌起身,霍炀伸手护了护,现在也轮到他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背影。 当年之事,好多他都已经记不得了。 不过她说得对,那都只是回忆,不该为了一些已经不在的东西,再将未来也搭进去。 霍炀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或许这次出去,能斩获不一样的机遇。 “在想什么?” 虽然已经开春,但夜里还是有些凉,霍弛取了披风披在她肩上。 裴月姝收回视线,她在想,若是他们二人都没有做出让步,是否也会走到和他们一样的地步。 她看向霍弛,忽而一笑,“霍炀可以走了,我们还要许多年呢。” “快了。”霍弛握住她的手。 “不过那时静儿也大了,少不得要操心她的婚事。” 长极她是不操心的,他向来有主见。 殊不知霍弛听见此话立马变了脸色,他冷哼一声,“想做我的女婿,除非打得过我。” 裴月姝噗嗤一笑,也不再谈论此事。 又是一年春,幸好,她没有走错。 第181章 番外一 元贞二十一年,春暖花开之际,许多才子佳人出门踏青。 虞鹤川早早就写了信给青梅竹马的表妹。 虽然虞裴两家的亲戚关系拐了好几个弯,淡得不能再淡,但只要能有顺理成章的名义和表妹相处,他才管不了那么多。 少年一袭锦白衣袍纤尘不染,所到之处,赚足了姑娘的回眸与笑颜。 可偏偏身边的姑娘迟迟不开窍,好好的踏青,被她当成了赛马。 蓝色的身影不知让多少人望其项背。 “你也太慢了,还穿成这样出来,好看是好看但也太过累赘。” 裴月姝持着马鞭,一头乌发绑成马尾束在脑后,没有一点配饰,脸上同样不施粉黛,却依旧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更何论她身上有股京中世家贵女没有的洒脱和明媚,虞鹤川有些后悔将她约出来。 想来今日过后,去裴府提亲的人都能把门槛踏破。 也幸好伯父不舍得长女过早出嫁,即便她已及笄,也没有为她相看婚事的打算。 “再过些日子就是你十六岁的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表哥看着选吧,那时我舅舅和表弟也会进京,舅舅还说要带我去清泉山泡温泉,表哥和表妹可要一同前往?” “你都叫我了,我能不去吗?”虞鹤川心情大好,也不再计较她忽略了自己一路的事。 之后,他送她回府上。 只是进了城门不远,前方被堵得水泄不通,虞鹤川让小厮去打听了一下。 这一打听可不得了,说是微服私访的七皇子让人给打了,打人的还是临西霍氏的人。 因为闹得太大,惊动了宫里,还有廷尉署和京兆尹,人太多了将这条路堵了好几个时辰。 回来的路上,裴月姝因是女子,换乘了马车。 虞鹤川毫不避讳地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卿卿,看样子一时半会马车是走不了了,前面有家茶肆,不如去坐一会?” “堵了这么多人,还能有位置吗?” “去看看就知道了。”虞鹤川含着笑,他朝她伸出手,结果裴月姝却是自己跳下了马车。 他无奈摇头,跟在身后充当护花使者。 他原也没想到茶肆还有位置,此举不过是想多和她待一会。 很快他便发现,除了他们几人之外,茶肆的掌柜竟然不让旁人进来,美名其曰已经客满了。 可里面除了他们外,并无旁人。 他觉得不对,拉着裴月姝就要走,可裴月姝赶了一路,只想喝口热茶。 她往楼上的雅间去,却不想有人挡住了去路。 “抱歉,借过一下。”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裴月姝抬起头。 只见男人生了一副好相貌,微薄的唇,高挺的鼻,下敛着目光,漆黑深沉的瞳孔正一动不动盯着她,长睫毛微微扫下来,眼角处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痕,显得有几分冷戾。 裴月姝眉头微皱,又说了一遍借过,可眼前的人依旧雷打不动。 “好久不见。”男人突然弯了唇,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莫名的喜悦,那股凌厉的气质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温柔宠溺。 裴月姝眉头拧得更紧,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三表弟?”虞鹤川吃惊,他远在临西,怎么突然跑京城来了,外面说霍氏子弟打了七皇子,不会就是他吧。 霍弛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离开,但也只越过她看了她身后的虞鹤川一眼。 “霍镗惹了祸事,我在此处等他。” 原来如此,裴月姝意识到他方才的话是对虞鹤川说的,默默侧身让开,让他们二人叙旧。 可哪有在楼梯上说话的道理。 霍弛往上走去,三人在方才他待的雅间说话。 “大表哥没事吧,可要派人去虞府传个话?” 如今三大豪族势力强横,打的也只是不怎么受宠的七皇子,虞鹤川知道霍镗并不会有事,这样说只是想带卿卿离开。 毕竟他与这位三表弟并无太大交集,街上的人群也慢慢散开了,卿卿与他不熟,在这也不自在。 本以为霍弛会拒绝,没曾想,他竟还说自己刚到京城没有落脚的地方。 虞鹤川自然只能接话,让他来虞府住几日。 “这位是?”霍弛又看向一旁安静喝茶的裴月姝,目光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不等裴月姝开口,虞鹤川主动介绍起二人。 “月姝,这是临西霍家的三公子。” “裴姑娘好。” “霍公子好。” 霍弛借着喝茶的举动,掩饰上扬的嘴角,省得自己目的太明显。 他原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可是一看见她,他就忍不住。 一觉醒来,他也不知为何回到了一年前,若不是他在霍家的根基微稳,他早就来京城找她了。 如今,他还不是霍氏的少主,她也还没嫁给虞鹤川。 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一定会牢牢抓住,绝不会让遗憾再次发生。 虞鹤川总觉得他哪里怪怪的,但又想他和卿卿并未见过面,可能只是因为她貌美,方才多看了她几眼。 他心里不舒服,可又不能将客人丢下。 他便让小厮护送裴月姝回去,已经到城里了想来不会有事。 裴月姝早就坐不下去,带着鸢尾和金桔上了马车。 霍弛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往暗中做了个手势。 很快,就有人前来禀报,“三爷,大爷请您去廷尉署一趟。” “可是大表哥发生什么事了?”虞鹤川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霍弛没跟他打招呼就调转马头,弄得虞鹤川云里雾里。 “姑娘,怎么我瞧着方才那位霍三公子眼神不对呢。”总是若有若无地瞥向她们姑娘。 “还能为什么,登徒子呗。”金桔道。 她们姑娘在京城颇负盛名,每次参加宴会,总是有各种千奇百怪的男人上前搭话。 裴月姝靠在舒适的软枕上,沉默无言。 她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她从未见过他,可他却给她一股熟悉感。 方才在雅间喝茶时,他端给自己的是雪顶含翠而不是给虞鹤川的君山银针,甚至水也是早早晾好的,一切都刚好符合她的喜好。 若说是凑巧,那也太凑巧了些。 突然,马车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外面响起官差抓人的声音,虞鹤川的小厮,还有国公府的护卫,乃至车轼上赶马的马夫都被人群挤开了。 “姑娘......”鸢尾心头扬起不好的预感,忙护住裴月姝。 金桔掏出匕首守在马车外面,可没一会也没了声响。 “裴姑娘没事吧?” 一只大掌撩开了车帘,露出霍弛那张正义凛然的脸来。 裴月姝眼中满是警惕,将鸢尾发间的一支珠钗藏进了袖子里。 “霍三公子怎么在这?表哥呢?” “我有事要去廷尉署一趟,正巧看到姑娘的马车被人困住,所以来看看。” 他勾了勾唇,举止透出几分柔软缱绻,与他方才和虞鹤川说话时的不耐和疏冷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