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峥浑身都是血,他看到了那群人的出现,突然像丧失了所有力气单膝跪地。
有人挥起长剑想要斩下他的头颅。
但一支箭射来,铮的一声,长剑落下,所有人恍然惊醒。
“拜见太后。”
那十几人纷纷跪下行礼,虽不满没有当场杀掉易峥为大人报仇,可在这上位者面前,根本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
周时章收起长弓,易峥还没说清楚事情的始末,当然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皱着眉看着昔日并肩作战的人,不明白他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
利用兄弟为他脱险,还杀了恩师,这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易峥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贺兰辞挥了挥手,一群人一拥而上将易峥的双手束住,跪在众人面前。
季宜灵的马边也围了不少人,只是裴月姝没发话,他们不敢对她做些什么。
“易将军,你不是已经被哀家杀了吗?怎么出现在此处。”
裴月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是近乎残忍的笑意。
她知道这样歹毒的法子一定是季宜灵想出来的,可易峥也同意了不是吗?
吴畅有多么豁出性命想为他讨一个公道,易峥的行为就有多么的可恶。
易峥低下头,他第一眼就看到吴畅等人,自是没脸再面对。
吴畅等人皆是满脸震惊。
他为了一个女人,竟这样将他们七千弟兄的性命当作儿戏。
这种情况还不如易峥死在裴太后手里,起码这样易峥在他们心中还是那个重情重义的好兄弟,是他们鞍山营最好的将军。
“易将军,你为何要哄骗我们?”
“易将军,你可知我们为了给你讨个公道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你竟是这样回报我等的吗?”
......
一声声怒斥,就像是雪崩后的积雪,将易峥压在地上无法动弹分毫,寒冷和窒息将他牢牢包围。
“下臣罪该万死。”吴畅跪在裴月姝的马下,眼中尽是绝望,他干出这样的蠢事,甚至连责怪易峥的心力都没有了。
裴月姝只是看了他一眼,对易峥道,“易峥,你煽动鞍山营七千兵卫犯上作乱,杀害了朝廷命官,还挟持太后,你可认罪?”
前两条都无可争议,只是这最后一项......众人面露不解,这季太后难道不是心甘情愿跟着易峥走的吗?
不过皇家向来注重颜面,要是太后与人私奔的事传出去,恐怕会笑掉百姓的大牙。
裴太后这样说也情有可原。
殊不知裴月姝只是想把她带回宫慢慢折磨罢了。
“我认罪......”
易峥为了保下季宜灵的命,自然痛快认下。
“是我胁迫季太后,想利用她助我逃脱。”
“此话经不起推敲,将军前途坦荡,为何要逃?”贺兰辞道。
易峥慌了神,竟找不到任何一个借口,许英才已经被季宜灵杀了,他就是想把这一切嫁祸给他也不成。
“因为他觊觎我。”
耳边传来季宜灵冰冷的话语,他猛地抬起头,但很快又松了口气重新垂了下去,这样也好,起码......她还是尊贵的太后。
“明慈太后认识易峥?”贺兰辞问。
“他不叫易峥,叫伏桐,从前只是我季家的一个护卫,因为爱慕我,在我进宫之前就想拐我走,我爹发现后将他乱棍打死,不知为何,他竟没死,还成了易将军的遗孤,若你们不信大可去问我爹,看看是否是一样的说辞。”
“那上次在猎场太后为何没认出他来?”
“我以为伏桐早死了,易峥与他不过是长得相似罢了。”季宜灵面无表情,冷静到让人心惊。
而那字字句句对于易峥而言无疑是这世上最为伤人的利剑,他浑身都疼,似乎回到了那年,乱棍打在身上,冰冷的雨滴,湿臭的乱葬岗。
那次他熬了过去捡回一条命。
这次他不想熬了。
“对不起......大小姐,是我异想天开,给你带来麻烦了。”
季宜灵眼眶微红,但眼泪硬是被她逼退。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狠心,将难以堵住这些人的悠悠之口。
她目光凶狠地看着他,“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哀家是季氏嫡女,一出生就是天之娇女,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贱奴,怎敢觊觎哀家?又做出这一桩桩一件件,别说是区区杖毙,就是死上千次也不为过!”
她的表情是那样嫌恶,语气是那样冷漠,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会在他背上喊他伏桐哥哥的天真少女。
易峥因为失血过多面色惨白,他愣愣地看着她的脸说不出一个字,直到一口鲜血吐出。
他真的太蠢了。
季氏嫡女,贵比公主,她的父亲将她培养得样样出色,怎么可能会让她养成天真无邪的性子。
她生来就是要做皇后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和他私奔,所以那日明夏说的都是真的。
他被耍了,从始至终,他都是季大小姐的一个玩具罢了。
“如此,看来这一切都是因易峥一人的私心而起。”裴月姝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易峥。
只是哪怕被季宜灵如此辱骂,他也没有诋毁她半句。
季宜灵松了口气。
“来人,先送明慈太后回驿站。”
有人上前为季宜灵牵马,季宜灵连头都没有回,渐渐消失在易峥的视线中。
他突然变得激动,几个人都险些没有摁住他。
“......灵儿!”他无声嘶吼着,沾着血的脸狰狞如恶鬼。
“太后,罪证确凿,可要将易峥就地格杀。”
裴月姝抬起手,“带回京城细细审问,我不信他一个人能做出这么多事情。”
易峥本以为起码可以用自己这条命最后再保护她一次,没曾想裴月姝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她。
他想咬舌自尽,但被周时章看着根本没有机会,只能被他们五花大绑带了回去。
天色大亮,裴月姝回了驿站,昨夜熬了那么久,长极还在睡着。
殷常得知了许英才的死讯,半天没回过神来,
到头来这场宛若儿戏的叛乱,竟只要了许英才一人的性命。
真不知道究竟是冲谁来的。
可这些不过都是他的臆想,人是许英才自己要出去追的,又有他的属下为之作证。
人虽是季太后杀的,但易峥已经揽下了所以罪证,裴太后因为要维护皇家颜面让季太后从中脱身,没有一丝让人诟病的地方。
他瘫坐在许英才的尸体旁,好半晌才爬起来。
从这个时候起,他才认真地审视起那个女人。
这样一细想,似乎先帝的驾崩也变得扑朔迷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