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仓害羞地挠了挠头,随后又是鼻头一涩,差点哭了出来。
他以为他家爷此后将是无亲无故的一个人,没人会为他身陷囹圄而难过,也没人会为他榜上有名而欢喜。
连走出牢狱,都不知道要何去何从,他真的很为爷心酸。
可没想到,昭庆殿下竟是不顾非议地来见爷,他知道,只这一面,就够爷开心上一辈子!
正如永仓所想,娄珏真的高兴得有些恍惚,他从未想过自己还有机会与她站得这般近。
沐云书带着娄珏走到了树荫下,才看着他笑道:
“一年未见,那日在夫子庙前,我险些没认出你来!”
娄珏嘴唇开合了一下,他想告诉沐云书,不管过多少年,他都会一眼将她认出来的,但知道自己这想法有多孟浪,只能清了清干哑的嗓子,道:
“嫂……殿下的样子也变了许多!”
沐云书能感觉到娄珏在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对此,她并不在意。
“你此次会试成绩被作废一事,你可知晓了?”
娄珏眸色暗了暗,“叫你……失望了!”
“没有,阿珏,我没有失望!”
沐云书正视着娄珏,“平芜过后是春山,我知道我了解的那个少年,是不会放弃追风赶月的!”
娄珏看着沐云书经历了许多事情,依旧清澈明亮的眸子,终是红了眼眶。
“你……不觉得我的心思肮脏么?”
这是他想问却不敢问的,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
“从未!”
沐云书也没有因这突兀的问题感到惊讶,只认真答道:
“阿珏,你我人生中最灰暗的时刻,都有对方的参与,所以,我们对彼此来说,是这世上无人能够取代的家人,那是一种依赖,对生的依赖,你全心护着我,这哪里肮脏了!”
“不过,你前面的路还有很长,我陪你走过的路已经成了过去,你要做的事是继续向前!”
这话让娄珏既欢喜,又难过,欢喜的是他从没有被她嫌弃过,难过的是他以后的路上怕是再也没有她了!
他知道殿下以为他把依赖和喜欢混淆了,他自己其实也搞不清楚,只觉着这一刻心里痛的得厉害。
可即便再怎么难受,娄珏还是忍回了眼中的泪,他若不争气的掉下泪来,会让她担心惦记。
他不舍得让她为自己分半点的神。
深吸了一口气,娄珏笑着道:“我记住了!”
见娄珏眼中颓色散去,沐云书也渐渐放心下来。
看向对面街的石桥旁,她对娄珏道:
“邹先生前两日就到了京城,本是想瞧你高中后打马游街时的样子,不想竟出了这样的事,他昨日与我说想带你回陇西再学三年,你可愿意?”
娄珏顺着沐云书的方向看去,正见石桥边站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人高大英俊,他知道这就是那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小公爷会在那里他并不奇怪,他听闻小公爷很是爱护殿下。
只是见到他身边的人让他诧异了一瞬,那是他在陇西读书时的先生,平时对他很是严厉,不想为看他是否高中,竟然长途跋涉地来到了京城!
冰凉的心忽然暖了不少,这世上竟还有人是真心惦记他的。
除了回陇西,他也真不知该何去何从,想了想便道:
“我想随老师回书院!”
沐云书点头,让翠玉拿了一个包裹交给了永仓。
“去吧,山高路远,万要保重!”
世事无常,这一别,不知是否还会相见了。
娄珏深深地看了沐云书一眼,笑着道:“殿下也要保重!”
说了这话,他才艰难地转了头,带着永仓朝街对面走去。
永仓转头,朝着沐云书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跟上了自家爷。
见爷脖子僵硬,似想回头又不敢回头,永仓低声道:
“爷,殿下还在,您也许可以回头看一下的!”
娄珏抿紧唇瓣摇了摇头,嫂嫂是不属于他的光,他不可以贪恋,只要知道,这束光曾经在他身上停留过,那便好了!
走过了石桥,墨归和邹先生便迎了过来。
邹先生拍了拍娄珏的肩膀,“好饭不怕晚!下次,咱们给他们中个状元瞧瞧!”
娄珏笑着对邹先生道:“先生,我会尽力的!”
转过头,他又朝墨归看了过去,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有说话。
墨归朝身后招呼了一下,阿泗便牵来了一匹骏马,墨归将缰绳递到娄珏面前,竟是要把这匹马送与娄珏。
娄珏虽不懂马,可看这马的毛色也知不是凡品,刚想拒绝,却听墨归开口道:“骑它,走的快!”
娄珏:……
这是想让他快些离开京城啊。
接过缰绳,娄珏道:“多谢!”
没什么好寒暄的,简单告别后,娄珏就这样与邹先生骑着马离开了。
翠玉见人娄珏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不由低声叹道:“这小子,是个能忍的!”
之前她不解,殿下为何不能把娄珏当弟弟一样相处,现在倒是想明白了,只要有主子在,这小子就不会再往前走,不会再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活。
人啊,总是要经历痛的!
送走了娄珏,却有另一人从桥那边走了过来,翠玉忍笑道:
“主子,这么远,奴婢都闻到小公爷身上的醋味了!”
沐云书点了一下翠玉的头:“怎么宝珠现在老实了,你反倒比她还贫了!”
两人说话时,墨归和阿泗也走了过来。
沐云书听说了墨归收拾汕王府和大长公主府几个幕僚的事情,看着他拳头上满是血痂,就知道是揍人擦伤的。
她无奈到:“下次别用拳头,伤了自个儿咱们不划算!”
墨归还没说话,阿泗快步凑了过来:
“殿下您这就不知道了,这不用拳头,发泄不出爷心中的愤怒,得拳拳到肉才能解了爷心中闷气,且这点伤不打紧,属下都帮爷处理过了!”
阿泗说得正高兴,一只大手拍在了他的脸上,将他扒拉到了一边。
墨归斜眼看着阿泗:“但凡你机灵点,也不会一点也不机灵!”
阿泗握着脸,一脸迷茫,他家爷这绕口令都把他说迷糊了,他到底是机灵还是不机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