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沐询的豪言壮志,沐四叔重重点了点头,又带着几分遗憾地道:
“现在保信堂缺人手,只有咱们几个还是忙不过来,二哥他……要是没那么糊涂就好了!”
沐二爷在沐家遭难的时候偷奸耍滑地溜掉,又跑到京都意图霸占云书的铺子,沐询听四弟提起了二弟,气得吹起了胡子道:
“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这是他自找的,你提他作甚!”
擦完眼泪返回来的沐三爷也点头道:
“大哥说的对,老四,二哥这种人万不能同情,除族都是便宜他了!他要是找到你门前,你必须把他赶出去!你要是因为同情他给咱们保信堂带来麻烦,我第一个不依你!”
沐四爷忙道:“我何时说过会同情他们!大喜的日子,不提这些,走走走,咱们进院庆祝去!”
说罢,他便开始高高兴兴地招呼起宾客来。
小院里摆了宴席,沐云书也帮忙将客人迎进后门的小院,转身时瞧见队伍末端站着一个领着孩子的妇人。
孩子看上去有些病弱,还有些怕人,死死地抓住妇人的手不放。
妇人耐心地安抚了孩童两句,然后把礼物交给了管事的。
管事的要迎她进门,她却摇了摇头,带着孩子离开了保信堂。
沐云书走出铺子时,妇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街道上的人流中。
她身后的管事的笑道:“刚刚那娘子真是个怪人,留下了礼物就匆匆走了,连姓名也没写,这以后可要怎么回礼!”
沐云书笑着道:“她不想留名自有她的道理,刘叔去忙吧,不必介意!”
看沐巧芳和严礼的穿着打扮,想必她们过得还不错,都说这世道女子没了男人的庇佑会活得很艰难,可也总有人能顽强又幸福的活下去!
离开了秋水胡同,严礼抬起头看着满脸笑容的母亲,不解地问道:
“娘,礼儿听外祖母说,是那个云书姨母害死了爹爹,她们有喜事,您……您怎么还这样高兴?”
沐巧芳皱了一下眉,蹲下身子对严礼道:
“娘再与你说一遍,你父亲的事是他咎由自取,他还想害你娘,你姨母不揭穿他,死的就是娘,你是想要爹爹还是想要娘?”
上次受伤,已经让年幼的严礼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他不再像从前那么莽撞霸道,也学会了体谅母亲。
而且这么长时间来,都是娘亲不眠不休的照顾他,母亲对他来说,自然是比任何人都重要。
他一把抱住了母亲的脖子,哑着声音哄道:
“娘,你别生气,我以后听你的,一定不会听外祖母的挑唆了,不过她叫您来巴结云书姨母她们,你没照做,回去后外祖母他们又要骂您吃里扒外了!”
沐巧芳笑道;“叫她们骂吧,娘少不了一块肉,娘攒够了银子,就带你去书院读书,你启蒙晚了些,娘也不需要你能当大官,学些本领,以后能养活自己就好!”
严礼点头:“娘,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用功的!”
夕阳将母子两的笑容映得格外甜,她们牵着手,迎着光继续前行,那阴影虽然会一直跟着他们,但始终被她们甩在身后……
……
如今肠子都快悔青的,不止有沐二叔夫妇,还有娄家人。
娄家三叔公他们前段时间得知曾经的娄家媳妇沐云书,就是当今官家走失的小公主时,整个人都傻掉了。
天杀的许氏,当初若对沐云书好一些,他们娄家现在就是皇亲国戚了啊,到手的富贵就这样丢了,谁能不懊悔痛苦!
他们知道许氏已经病死了,可这依旧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若不是不清楚娄鹤筠将他母亲葬在了何处,他们真想把许氏的尸体挖出来鞭打一顿,让她的灵魂不得往生,好好看看自己都办下了什么蠢事!
娄家三叔公是想要与沐云书再攀攀关系的,可上次在保信堂被墨老夫人和小公爷打了一顿后,娄家人再不敢上门找事,只能将这巴结昭庆殿下的重任,寄托在娄四郎娄珏身上。
会试在即,娄珏已经回到了京都娄家,保信堂入选正店后,娄家人便都在求他去见一见沐云书,也许能走走捷径,少奋斗个十几二十年!
可娄珏却是一口拒绝了,他会关注沐云书那边的消息,但却从没有主动打扰过,好像生怕会让她想起在娄家那些不愉快的日子一样。
三叔公他们见劝不动娄珏,气得在他院子里大骂道:
“娄家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我们这几房都被你家拖累成什么样子了?”
“你二哥一走了之,倒是躲了个清净,我们却要承受邻里乡亲的白眼和谩骂,不过叫你去走动走动,帮你兄弟谋个小小差事也好,你怎能如此铁石心肠!”
“你们那一房的人果真都是狼心狗肺,天天只懂在房间里读书,好像以后真能有什么大出息一样!你就算进了考场,卷子也会被考官作废,什么都考不上!”
房间里,小厮永仓听到这些话也有些紧张地看向娄珏。
他们家爷本就刻苦,离开京都后,更是没日没夜的读书,若真被娄家名声连累,那爷岂不是没有出路可言了!
“爷……二奶奶,哦,不对,应该叫昭庆殿下了,其实您去见她一面,也许……”
“永仓!”
娄珏冷声喝断了永仓的话,他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眸子扫了过来。
不到一年的光景,娄珏的变化很大,眉目虽然依旧清秀,但脸型已经有了棱角,显得成熟稳重了许多。
“没有任何也许,娄家对她最大的尊重,就是远离!”
娄珏的眼神是不容置疑的,但永仓还是能在这坚定的目光背后看到痛色。
那个人点亮了四爷黑暗世界里的烛火,可惜,他这辈子都不能向烛火靠近半步。
永仓心里难受极了,这世上怕是没有一个人能了解四爷的孤独。
“四爷……”
永仓低低地唤了一声,娄珏这才收回目光,弯着唇瓣轻声道:
“永仓,不必担心我,她说过的,好男儿志在功业,我以后……会过得很好的!”
看着主子的笑容,永仓点了一下头,拿起了墨块为娄珏研起墨来。
娄珏继续提笔写文章,写了一会儿,他又顿住,问道:“之前的那些伞,可都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