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我们就将罗三哥送离了京城,他甚至没有等到过年。
我答应他会帮他照顾罗大娘,让他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好在人生有分别,也会有重逢,没过多久,鲁王殿下等人陆陆续续地返回了京都,冲淡了众人与罗三哥分别的伤感。
鲁王殿下的病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好在他的病传染性不强,并没有大规模扩散。
那些矿疫和矿山周围的百姓,也因为保信堂大夫的及时医治,没有让病情加重,这些日子都已经康复了。
而矿山上不止有被鲁王带去的西归之人,还有很多之前就在那里服役的劳役,这些人将余驸马逼迫矿役造反,而矿役们誓死保护鲁王殿下之事如实上达天听,很快就攻破了这些西归之人是细作的不实谣言。
官家当下就免了安南矿役们的两年苦役,并采纳了沐云书的提议,让这些人到人烟相对稀少的地方安家。
他还亲自给那位牺牲的老伯立了墓碑,承诺有朝一日,定会让离土的故人,都能回家!
因为这句话,我在街上总是能听到百姓对官家的夸赞,官家再也不是因幸运而被选中的大奉皇帝,而是百姓们心中真正可以膜拜,可以追随的天子!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我还是听到了一个坏消息,鲁王殿下回京后,竟与鲁王妃分开了!
我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鲁王妃不顾自己的安危,深入矿山去营救鲁王殿下,结果换回来的却是背叛?
难道因为余家参与了谋逆,鲁王殿下怕自己遭到连累么?
这消息再次让我对男子的信任降到了冰点,他们真的是太可恶了!
怪不得鲁王妃这一次没有回京,也不知她一个人去了哪里!
主子听到这个消息,着急的一日都没有吃下饭,好在鲁王妃让人送了书信给主子,告诉她自己一切安好,主子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几日,九殿下和小吴大人也返回了京城,这两人从入城后就手牵着手,那样子甜得让人牙疼!
九殿下伤还没养好,可进京后片刻也没耽搁,直接拉着小吴大人进了宫,请官家下旨赐婚。
不过官家并没有一口应下,一直说九殿下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万一碰到更合心意的,岂不是错过了,要不再等两年看看?
这几句话把九殿下给急的,拉着官家的衣摆就开始哭了起来。
他向官家保证,再不会出现更合心意的人,此生就与小吴大人好好过日子,再不胡闹任性了!
听了九殿下的许诺,官家话锋一转,直接就应下了两人的亲事,还让海公公拿了纸笔给九殿下,让九殿下把刚刚承诺的全都写下来。
九殿下这才知道自己被官家摆了一道,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重要了,能娶到小吴大人,官家让他上刀山,估计他都会去的!
吴婶听到这个消息,也没有再阻拦,她之前不同意,是怕九殿下对小吴大人并非真心,有了这次的事,她怎忍心再拆散两人!
于是两人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能吃到小吴大人的喜酒,我们大家也很高兴!
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霉运被驱除,喜事好像拦也拦不住。
那边小吴大人刚刚与九殿下定了亲,这边沙大人也带着聘礼,来求娶吴婶了。
说起这两人的缘分,感觉跟话本子里写的一样,沙大人升迁的烧尾宴上,请了吴婶前去。
席间,吴婶竟被一个不认识的贵夫人刁难,说吴婶就是一个下贱的医婆,怎么可以坐在贵宾席上!
吴婶本不想招惹这位贵夫人,忍了怒气便起身要走,谁料这位贵夫人不依不饶,一直说着难听的话羞辱吴婶。
沙大人就在这个时候走了出来,对那贵夫人义正言辞地道:
“吴大夫是本官请的座上宾,是本官的救命恩人,谁羞辱吴大夫,就是羞辱本官,本官的烧尾宴不欢迎这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沙大人就将那贵夫人赶离了宴会,一点儿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维护之意。
过了两日后,沙大人就带着聘礼上了门,求亲的话也简单直接,他对吴婶道:
“到了咱们这岁数,再考虑,就白了头了!忱君,我没有时间用来错过了,你若不嫌弃,我们一起走完余生可好?”
听了这话,吴婶还没说话,我和小吴大人已经呜呜的哭了起来。
这世上也不是没有好男人,沙大人他真的就很好!
在我们的祝福和鼓励下,吴婶答应了沙大人的求娶,两个月后,吴婶便正式成为了沙夫人。
她是沙夫人,当然也还是吴大夫,她依旧会来保信堂坐诊,也为大奉教出了许多优秀的女医。
年后,乐驰少爷与方大小姐也成了亲,乐驰少爷的差事已经安排了下来,是青州成武县的县令。
成了亲,乐驰少爷就要上任了,我们一家人都很不舍,但也知道这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方大小姐本要留在京中伺候公婆,却被夫人拒绝了,夫人说他们的唯一愿望,就是希望小两口能平安幸福,把方大小姐留在他们身边,小两口怎么会幸福?
这话让方大小姐感动得哭成了泪人儿,一个劲承诺明年就让老两口抱上孙子。
方夫人听了女儿没羞没臊的话,直戳方大小姐脑门儿,逗得我们哈哈大笑。
大家虽然在笑,可谁都不想经历分别,这个时候我又想起罗三哥了,不知道他在外面过得可好!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听闻鲁王殿下完成了手上的差事,竟跟官家请了旨意,要离开京城。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鲁王殿下并没有抛弃鲁王妃,他没有让鲁王妃回来,是怕她无法面对余家被处置的事情,等料理好了一切,他便义无反顾地去见自己的妻儿了。
得到这个消息,我感觉自己比鲁王妃还要高兴,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很心疼那个不爱说话的女子,希望以后的幸福,能抚平她曾经受过的伤!
还有一个让我心疼的姑娘就是单郡主,她如今已经是济民堂的左山长了,气质跟从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只不过她依旧一个人生活,我们都知道方大少爷对单郡主有意,但也不知道是单郡主还惦记着七皇子,还是方大少爷有什么顾虑,两人始终都没有更进一步。
又过了一年,西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突然乱了起来,官家怕西秦的激进派为稳固自己的威信,选择攻打大奉,便派小公爷去镇守西边防线。
西秦和大奉这一仗早晚会打起来,已经成为行会会长的方老爷决定联合各大商户,帮大奉筹集军粮,以备战时之需。
而去各地募粮的重任便落到了方大少爷身上,于是他又踏上了离京的道路。
几个月后,新一轮的科举揭了榜,我们在榜单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娄珏!
曾经那个跟在主子身后叫嫂嫂的娄家四郎,已经蜕变成果敢坚毅的青年人了,他身穿状元服,打马游街的时候,好像整个京城的姑娘都在看着他。
再次入冬时,宫里传出了一个消息,冷宫里的那位贤妃娘娘,竟然冻死在了井水边!
她身边的那个嬷嬷也没了,说是怕被人发现是她将贤妃虐待致死,便用一条腰带结束了自己的性命。
官家对纪荭的死没有多大反应,但提起这个人,还是会让他想起被发配到南疆的老七。
皇后娘娘知道官家心软,一直惦记那个体弱多病的老七,且七皇子的本性并不坏,便劝说官家给七皇子换一个封地。
于是没多久,七皇子的封地便换成了舒阳,去往舒阳前,还被允许回京探望一次。
七皇子回来的那次宫宴我也在场,若非主子对一个满脸胡子的男子唤了一声七哥,我都没想到那个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就是曾经那个儒雅高贵的祁王殿下!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异族女子,女子怀里抱着一个娃娃,看上去与鲁王妃家的妞妞小不了多少。
看来七皇子在封地已经又娶妻生子了,我心里不由替单郡主难过起来。
她受的伤分明还没有被治愈,而伤害她的人早已经忘记了她的痛苦,又开始了自己的幸福生活!
回到昭庆府后,主子看我闷闷不乐,便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便把我心中所想说给了她。
主子听后只淡淡叹了口气,对我道:“这世上的是是非非很难去评判,有时候,只有快刀能斩开乱麻!”
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七皇子跟别人成亲,怎么就是快刀斩乱麻了!
可等七皇子离开京城没多久,我竟听闻单郡主也要上路了,她竟是要去寻找离京的方大公子!
我这时候才明白,七皇子成亲的消息,就是那把快刀,斩断了捆在单郡主身上的层层束缚。
她也不是对七皇子一直抱有希望,只是听到那个消息她才明白,人经历了失败后,也是可以继续跨出第二步的!
单郡主走后,我看到主子给七皇子写了一封信,信上只有两个字——多谢!
又过了半年,西秦人果然发动了战争,我身边很多人都奔向了战场。
有童侍卫,有阿泗,还有我最舍不得的宝珠。
那丫头日日跟着阿泗练习武艺,如今放倒一个大汉不成问题,可我还是不放心她,战场上刀剑无眼,她若回不来该怎么办?
我赌气地拉住她道:
“这个时候你添什么乱,就这么舍不得离开你家阿泗?”
可宝珠却一下子变得一本正经起来,她没有因为我的无理而跟我生气,只是温声对我道:
“翠玉,我舍不得的不是阿泗,是主子,是你,是我身边所有惦记我的人!正因如此,我才要拼尽所有来保护你们!”
一句话,瞬间就让我泪崩了,我死死地抱住了宝珠,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我知道她离开的原因,可却还要用这种方式伤害她,我只是……太害怕分别了!
宝珠轻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道:“别担心,我会回来的,我们都会回来的!”
战争真的很残酷,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消息传回来,还有一长串牺牲将士的名单,我真的很害怕从上面见到我熟悉的名字。
再后来,主子也要带济民堂的大夫们奔赴战场,我真的慌了!
上一次主子离开京城去救八殿下和九殿下时,我便担心的夜不能寐,这一次我怎能放心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可我显然是拦不住主子的,她说她一定要守护好她的家!
我再一次被留在了京城,可没人知道,其实我比他们都煎熬!
每天我都会到城门口等消息,生怕送急报之人会披着黑旗奔进城来。
与我一起等消息的百姓有很多,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看着他们期盼传来胜利消息的眼神,我似乎明白那些将士为何会那般义无反顾地奔赴战场。
这场仗打了许久,似乎不管是大奉还是西秦,都知道这是注定存亡的一场战役。
好在即便是狂风暴雨,也有停歇下来的时候,在一个朝霞满天的清晨,一阵马蹄声打破了寂静的京城。
那人高呼着:“胜了,我们打赢了!我们收复了丢失的州府,我们将西秦狗打回了西秦!”
刹那间,整个京城仿佛从沉睡中苏醒过来,老人们相互搀扶着,脸上绽放出激动的笑容,还没睡醒的孩子们也瞬间清醒过来,连鞋子都顾不得穿,兴奋地跑出家门,跟在马儿后面欢呼。
得知主子带着伤兵营先一步返回了京城,我哪里还能等下去,坐上马车便奔向了城外。
看到主子和宝珠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抱着两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伤兵们的伤情,我才知道这场仗打得有多难,宝珠说若非主子说服了北丹的哈仁皇后合作,这场仗还要打很久。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西秦不仅归还了西边的几个州府,放了所有的西秦奴,还会每年都向大奉缴纳岁供。
我又问起了众人的情况,可宝珠却在这个时候沉默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这安稳的日子,是有人付出代价换来的。
我这人很自私,我只希望这些人不是我的亲友。
可我还是失望了,阿泗为营救被西秦人挟持的人质,废了一条胳膊;墨三爷夫妇为吸引敌军火力,一起牺牲了;还有冒死给前线送药的罗三哥,不幸被巨石击中,至今没有醒来……
听到这些话,我的心憋闷得几乎要涨开,可我不敢再哭,因为我知道,主子和宝珠一样很难过!
宝珠将一根发钗交到了我手上,说道:
“这是罗三哥托我交给你的,他让我告诉你,不要因为害怕不敢往前走,总要经历,才会知道对错!”
我没有说话,只是接过发钗,一边笑,一边将它插到了自己的头上。
有一种情绪,即便捂住心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我不想再退缩了,我怕踌躇过后,再回头,只能看到遗憾。
又要过年了,我将昭庆府中的事物打理好,将糖果分给了满院子的孩子,留下两颗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罗三哥等了我这么多年,没想到如今要换我来等他!
不过我已经不再害怕,心里踏实,等待也会变得美好……
(全文完)
写在最后:文字已经结束了,但我相信他们的故事还在继续,我没有把云书的结婚生子作为终点,因为我觉得女子的终点不应该是结婚生子。
真的非常感谢能读到这里的小伙伴,我虽然很少与大家互动,但对于我来说,你们的支持,真的是我坚持的唯一动力!
虽然此段路程已经结束,但我相信还会有相逢之时,希望我可爱的小伙伴们,都会在自己的故事里,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