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都起来吧!”
这时跪地的,已是整个木房前,广场上的所有人了。以至于邓文富自宣神旨,让众人平身,都得放粗喉咙,高喊出声,才能让所有人听得见。
神都喊话了,哪有不听神的旨意呢?众皆爬起,不敢拍去身、手上的地灰,低头肃立着。
“现在,该罗洪头人履行他的承诺了。”邓文富把罗洪头人拉到火堆前站立,便向他命令道:
“大声说出你的罪过!理出来你认为罪大恶极的十件恶作,不然,我让大众揭发,讲出一件事,我打打你十个耳巴子!”
“说!快说!”
斗地主模式开启,有神撑腰,首先逼迫罗洪头人的就是周边的白蛮。
“说!说!说……”接着,火堆周边的奴隶们也都吼了起来,群情激愤啊,声浪如潮。
“我说,我说。”罗洪头人都不敢再看任何人,低着头承诺,却很犯难:这该从何说起?
“说……说……说……”
人众仍在嘶吼,可声浪已不那么响亮了。
“罗洪头人,我给你提示第一件罪恶吧。”为了不冷场,邓文富对罗洪头人道:
“你弃亲子,丧人伦、背祖德,这算一件吧?”
“接下来,你要剖析一下,你为何要弃罗阿牛于未成年时,仅为一顿狗食子,就要杀死他,难道就只给罗洪大头人一个交代?……”
“讲吧!讲完这个,我不再给予提示,你自己想着捋捋……”
“这个算大罪的话,那可说的就多了!”罗洪头人还欣喜了,“可能超过十件、二十件……神啊,我可以多说吗?”
“说吧,说吧,多多益善。”邓文富也高兴了,“与其让别人揭底,还不如老实交代,免得吃耳刮子,丢更大脸,臊数层皮。”
对罗洪头人说过这些,邓文富去到五名武士身边转了一圈,已让他们得以恢复。
一获自由,他们立即跪倒在邓文富面前,呼喊道:
“神啊,您收了我们吧!从此刻至终生,我们就是你卑贱的娃子,为你而生,就算死了,都可以献祭灵魂!”
“你们啊,从此刻起,就是他的仆人!”邓文富指着还绑在木柱之上,仍旧迷醉的罗阿牛道:
“快去给他解开绳索,帮他醒酒,好好伺候。”
神都发话了,五个武士全都奔去了罗阿牛那里,解开绑他那绳索,抬着他,跟上邓文富便进去了木房豪宅里面……
房屋外观高大,站里面,却是一抬头,一眼望到房顶椽子和瓦片!
偌大空间里,木柱、锅庄有序之外,草凳、竹笆零星摆放,泥地上还有坑洼,还湿润沾脚。中梁吊下来直径尺许、四周燃着几簇灯草火苗的油锅,将整个房屋里照得透亮……
若不是有些长长的矮柜将各功能区域隔开来,这屋里哪里像个一寨头人家居之所!
其实,像这样的山寨头人,其财力毕竟有限,虽拥有各类娃子上百数,可刀耕火种,自然放牧……生产力极其低下。每年收成,上供家支大头人、应对各种开支之后,剩余拮据。若遇突如其来的打冤家、汉家官府勒索,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想起这些亡父教予的常识来,邓文富才舒展开微皱的眉头。
罗阿牛的母亲,先前哭得死去活来,于房外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这时,在几个女娃子的搀扶下,见罗阿牛被武士抬进屋,还完好无损,便扑上来,一把抱住儿子,又是一通好哭。
无论什么民族,母与子,都有割不断的肠子连接着,失去对方,都是人间之最疼、最痛……
“快把阿牛放平在竹笆上,让凉地为他降降燥。烧水!煮茶,给他解酒……”
止住哭泣,罗阿牛母亲立即做出安排,五名武士将罗阿牛放上竹笆,便占据五方,将两平米竹笆围了起来。其他锅庄娃子吹燃火塘,刷锅、熬茶。
酒是蛮子们一生之中的最爱,他们当然也懂得一些解酒之法。
像这样种头人之家,也是每年制作一些解酒神茶——葛花茶保存,为家人常年醉酒后,醒酒之用。
这期间,就有罗阿牛母亲的陪嫁女娃子从屋外回来,将屋外之情以及这时发生之事,向主子做了个简略禀报。
转过身来,面对比自己儿子还小的黑肤少年,蛮子女人欲跪不愿,欲敬不想,欲怨不敢……
迟疑一阵,见少年关心阿牛就是真切、真诚,这才言道:
“尊贵的客人,你既来我家地界,何必怂恿阿牛抢夺我们家招待大头人酒食?”
“阿牛跟我结拜兄弟,回家拿酒食招待,怎么就成抢夺了呢?”邓文富反问,本还有说词,蛮婆却急,当即说道:
“你既是阿牛兄弟,现在又救下他这条小命……首先,你就是我心中最尊贵的神。在这房子外面,你那些神迹我都可以不管!”
“想管你也管不了!”邓文富直接跟她摊牌道:
“今晚过后,大坪子头人就必须换人了。”
“当家人完全没了脸,还怎么统御寨子!你一句话出,阿牛便是山寨之主……”蛮婆子幽怨过后,对邓文富求道:
“你知道的规矩,长不承家……阿牛成为头人,我只求他善待这房子里的,他的几个弟弟、妹妹。”
“说到这个,我冒昧问你,阿牛是不是你男人的种?”邓文富道:“目前来说,于罗阿牛能否坐稳头人,至关重要!”
一个蛮婆,对这样的事本有忌讳。但是,此时的她都不加思索,立即给予邓文富这样的回答:
“虽然婚后,到落户大坪子这期间,在我身上也有蛮家女子,回娘家待落户时期必有的荒唐事发生,迫不得已。”
“但是,我对神都可以起誓:阿牛就是他罗洪家的种!他身体里流着的,就是大坪子头人身上的血。”
“所以,只要阿牛发誓善待他这些弟弟妹妹,我就尽力扶持他,让他坐稳这个头人位子。”
“你知道的,即使我不反对阿牛,外面所有人都不反对,如果罗洪大头人反对的话,阿牛还是不能成为大坪子头人。”
“我当然知道这个。邓文富道:
“所以,我和阿牛还得走一趟红莫梁子,将罗洪家支大头人说服,先让阿牛坐上大坪子头人。”
“三年后,我要让阿牛成为罗洪家支大头人……”
“红莫梁子那里,你们俩去不得呀!去了就只一种结局:死在那里!”蛮婆打断邓文富,惊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