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重生,瞧我这多魂一体的人生》 第1章 神牛救主 “牛!牛逼!文诰家的老牛牛逼了哎!” “哦……大河回水氹都困不住它!下去容易,回来轻松……看它,竟然救起伺候它的牛倌了!” “呵呵,一只牛角挂一个,连同去救文诰的丫头,都给捞上了河滩!” “快!快!快去把两个人从两只牛角上给放下来!看看他们俩淹没淹死……” 小小文诰刚学会游泳,就去挑战激流,力竭之后落入回水氹中。 放鸭子的潭红英,心心念念她的小文文,哪能让他就这么被淹死掉? 情急之下,潭红英仗着自己水性好,跳进回水氹里去救人,同样斗不过激流漩涡,很快也被河水淹没…… 正是中午时分,牛倌们都将自家耕牛赶来河滩,让牛漂在水里的同时,浪荡他们自己。 这时的他们,全被惊动,涌来回水氹河滩边上,远远地观望。 一个个的,自知泳技不如潭红英,也就只能动动嘴巴,呼喊着。 直到目睹到神牛救主,先被惊呆,回神狂喜。 可是,于文诰和潭红英的生或死,因不知,又害怕,都很焦急,却是没谁敢于上去查探一番…… 其实,都不用众牛倌前去帮忙了。 只见那老牛一边走着,两次侧头角触地的动作,已经先后将挂在牛角上的俩个娃娃丢在干河滩上。 再抬起头来,水牛便望向牛倌小男孩们的聚堆处哞哞地轻吼,仿佛在向他们喊叫:快来予帮助啊,救人这事,咱牛叔不会! 然而,牛倌们吼得凶,其实怂,最怕就是近距离地看到死人。 特别这种刚淹死的小娃娃,大人们说过,一旦被其魂灵附着,便是它们再去投胎的替身。 看着躺身干河滩上的文诰和潭红英都没动弹,还都肚凸脸煞白,肯定就是死了,谁还敢贸然前往? 而他们不知的是,就在这时,文诰醒了过来。 “嗯?……” “我是谁?” “我在哪儿?” “是……死了吗?” 心里几问之后,文诰睁开双眸。 由于阳光刺目,他自然一侧头,即对上了闪着光亮的牛眼。 老牛啊,见文诰醒来,一时那个傲娇:昂起那对弯弯的牛角,“哞……”地一声长吼过,便奋起蹄子,奔回去了它那个专属的水塘。 文诰脑海中,一段记忆突然袭来: 这头老牛,就是自己做童养婿的陪嫁,不到一年,即劳累致死; 是自己以命相拼,才没被潭文才拖去剐皮卖肉; 最后费尽周折,将它埋在了泥巴山下,土地庙的下方…… 这就令文诰又赶紧闭上了眼,心里生出无尽的感叹: 不枉对它那么地好,危机之时,它来救险…… 但是,感觉有些错乱,好像完全是牛头对不上马嘴的荒唐…… 回过神来,脑袋仍然有些昏沉,文诰感觉到自身这时是个这么小的身躯…… 又确定这身躯就是属于自己…… 还有不属于自己的海量记忆,不断冲进大脑…… 哦……重生了! 回到了十四岁的年纪,上个世纪八二年,在这个初夏的午后,这个河滩上。 场景如此熟悉。 每每想起,令他痛彻心扉! 上一世,就是没人给潭红英予及时抢救,她便死去。 她倒是死了,文诰的苦难由此开始…… 因为潭红英是为救他文诰而死的,就让身为河西大队大队长的潭文才,坚决要求文诰入赘,做他家二女儿潭小英的童养婿。 潭文才膝下无子,仅此二女,如今死了长女,这个要求过分吗? 反正在当时的河西大队,所有人觉得合情合理。 于是,安葬了潭红英,在潭姓家族的逼迫下,文诰父母便将文诰“嫁”去了潭文才家。 俗话说的,童养婿,是奴隶,熬到一家大小都死去,这命才是自己的…… 从那以后,潭文才家的田地里,就只见到文诰一个人的身影了。 日晒雨淋,让他像个非洲黑人; 风霜寒冻,常使幼小躯体瑟瑟发抖; 忍饥挨饿,又抑制了他身体健康发育…… 哪怕农闲待在家里,文诰还要伺候潭文才一家老、中、青三代人的吃、喝、拉、撒、睡…… 受尽凌辱和折磨。 仿佛上上世的文诰,欠下潭文才家巨大的孽债,要用一生的劳筋骨、饿体肤、身心受摧残……注定做他潭文才一家的奴隶来偿还。 而潭文才一家人呢,恶事做尽、尖酸残忍,终该受断子绝孙之报——就是他那先天痴呆憨傻的二女,也在文诰住进他家两年后,死了。 潭小英都死了,文诰童养婿的命运该结束了吧? 不哦。 到这时,他这个潭文才家的赘婿,变身便宜儿,成了潭文才的赚钱工具不说,还担上了为他家存活着的两代人养老送终的责任! 他还要为潭小英守鳏!娶妻生子之望,想都别想,就算潭文才夫妇归西,还有潭氏家族盯着呢! 文诰不是没有选择过逃跑,想着世界之大,去到哪里不可以像个人样的活着? 可是,潭文才后来发了财,就做起了放贷生意。能量大呀,黑白通吃,文诰往往出村,或到达县城即被潭文才的爪牙逮到,送回河西村来。 潭文才一伙,不管三七二十一,首先给予文诰一顿爆捶,打得他至少半个月下不来床,走不动道。 随着年龄增长,文诰也就认命了,只在心里不断诅咒着,希望潭文才一家赶快死绝了。 然而,恶人往往咒不死,像潭文才夫妻这对恶魔,他们都是活到了八十多。 最后,将潭文才安葬了,文诰的人生已然逼近花甲。 知天命的他,虽然还不迷糊,却对余生没有了盼头。 就在这天中午,他独自来到青龙岗上。 南望嶲水切开嶲州坝子,奔腾而来,被青龙嘴突然阻挡,就在河西村东北角打了个回旋,形成一个巨大的回水氹…… “盼此生还清了所欠孽债,再获投胎,坚决不做童养婿!” 默念过如此简单愿望,文诰纵身跳进了嶲河回水氹…… 水流奔腾,遇阻而回旋,人一入水即被拉扯陷进漩涡。 哪怕文诰一心求死,一入水氹,口鼻里就被灌满了水,让他难受至极。 人体本能,灵魂抗争……还是让他不自觉间就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呼喊出声,以向外界求救。 然而,就是这样的下意识,虽然发出来他自己可以听得见的“嗯嗯”声,可是,除了不断往肚子里灌水,于他在漩涡中挣扎、扑腾,不断被消耗体力,终逃不出淹死这样的结局,不起任何的作用。 人,或者说灵魂,对于死亡,其实极度恐惧。哪怕绝望自杀,于死亡来临时,依然那般地抗拒…… 随着身体越来越沉,文诰意识到了死亡在迫近,也就激发起了骨子里强烈的求生本能。 为了活下去,他拼命挣扎。 然而,此时的他,都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胸疼肺痛、脑沉识消、四肢无力…… 仅仅四十秒过后,文诰已经消耗完了体内全部的氧气。于是,窒息进一步加剧,完全的无力感和疲劳感让周身肌肉开始痉挛、抽搐,意识逐渐模糊,走向消失…… 这样的过程,不超过两分钟,比起母亲的分娩,真就是快得太多。 然而…… 当一个激灵过后,重获意识,睁开双眼,文诰发现激流漩涡中竟然多了个人!而她身后,一个巨大的牛影紧随而来。 水牛于水中,由于肺功能强大;大胃王的容空量;以及肥厚的脂肪……它于水中就获得了巨大的浮力。 以它庞大的身躯、体重,水流的回旋之力都拖拽不动它! 多么熟悉的场景: 老牛接近那女孩,便是一个九十度侧头,将她挂上了牛角,然后,四蹄划水又向自己游来…… “文诰活了!” 见文诰自己坐了起来,牛倌伙伴们欢呼着,才围了过来。 “快去救活潭红英!” 见伙伴们谁都没去管不远处躺着的潭红英,文诰感觉自己还很虚弱,便向他们请求。 看到伙伴们茫然又恐惧的目光回应,文诰也就明白过来:向他们求救,等于徒劳。 他们一是害怕,二是不懂如何去抢救,就跟前世的自己那时,对她生命的流逝,束手无策。 一切只能靠自己! 若是这个潭红英再又死去,重生后的人生岂不是又得重走童养婿的老路? 这时的脑子里,就储存有对溺水者的急救方法,只要她还一息尚存,就能将她从黑白双煞手里给抢夺回来! 推开来扶他的牛倌伙伴,文诰伸手指在自己身体几处穴位点击过后,又将手指送入口中,于喉咙处猛抠几下。 “哇……哇……” 立时地,他吐水若喷泉! 眼见着凸肚瘪了下去,文诰当即站起,朝潭红英躺倒处奔了过去…… 第2章 重生,只为拐个老婆去地府? 检查到潭红英这时无意识、无呼吸、无心跳……已然走在去往阎罗殿的路上。 已经进入此生状态的文诰,纠结起该要采取何种急救措施,将这个花季年华的女孩,从奈何桥头给拉回来。 牛鬼蛇神的老道教授过,医圣孙思邈《备急千金方??卷二十五??备急方》载有挂背跑的救急法: “曲两脚着生人两肩上,死人背向生人背,即负持走行,吐出水来,便活。” 另外还有艾灸回阳固脱法,据说溺水三日之人都可救活。 “这就极端地不科学!起死回生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体,在其生理意义上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让其死而复活……” 当时旁听的另一个师父,有海外特务嫌疑的西医博士夏灿质疑医圣就是瞎说,又给引发了一场西医是科学,中医是哲学的大讨论。 过后,夏灿教给过文诰另一套对溺水者急救的方法、方式…… 鉴于前世所历社会处处讲科学、用科学,科学让国家强大,文明进步……文诰虽陷困顿,也是见证者。 这时的他,当然就得选择夏灿的办法。 容不得拖延,顾不得其他! 文诰首先清理了潭红英口中污物,再将她放平在细软沙滩上躺着,便解开了她衣扣,让她完全地敞开了胸怀…… 就是于潭红英年长两岁,她这年龄,胸前已经凸起的两座粉嫩山包,文诰都没有在意。 只见他毫不犹豫地伸出左手将潭红英额头下压,动右手将她下颌向上抬起…… “文诰,你在干嘛!潭红英已是大姑娘了哎,人虽死了,身,不可亵渎!” 牛倌们大多潭姓,虽然人矗原来文诰躺倒的地方,仍然看得清文诰对潭红英所做的一切,惊慌间便有了对文诰的出言阻止。 然而,忙碌中的文诰哪还管得了其他? 就在伙伴们的谩骂中,注视下,文诰将嘴凑上去,上下嘴皮都包住了潭红英小嘴,便给她体内吹气…… 连吹两次之后,放在潭红英腹部的右手,感觉到了有微微起伏,文诰才抬起头来,对牛倌们吼道: “看什么看?她可是你们这些人的姐或姑!” “回去两个,喊来村里赤脚医生!” “其他人都散开些去,别挡住了阳光,否则暖不热她身体!” “大惊小怪的你们不懂,我这是在救她命呢!” 紧接着,文诰双手交叠、十指相扣,放到了潭红英胸前,在两山包与胸骨交接处,掌根着力,开始垂直按压…… “一……二……三……四……五……” 数着数地,每次都将潭红英胸部压下去几厘米深度。 “文诰!你这也太无耻了吧!亲嘴吹气说是救她,你这……怕是要将她胸骨压碎……分明就是虐尸啦!” 听别人此话一出,跟文诰相好的牛倌潭红刚便有担忧而劝诫文诰道: “文诰!大姑娘那里,不能看,更不能摸,否则,你要娶他做老婆!” “她都死了,难道你……” 文诰头都没抬,继续数着数地按压着。这活累人,容不得他这时分心。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按压了三十次,文诰放手,见潭红英仍没有动静,他那嘴又凑了上去…… “哇!变态文诰,又在亲潭红英嘴啦!” “是够变态的呀,先前就亲过一次,现在又亲。小小年纪,这般色狂,连个女尸都不放过……” 也是哦,从父母、爷爷奶奶们那里受教而来的浅显伦理,让他们就是觉得文诰的举动太他丫变态。 但是,还是惧怕死尸,一个个地,也只吼叫,不敢前去将文诰拉开…… “文诰啊,别这样啦,村子里大人们正朝这里跑来……让他们看见,会打死你,让你去地下,真跟潭红英成为一对鬼夫妻!” 唯潭红刚焦急,为文诰接下来的安危担忧。 可是,文诰又开始给潭红英做起来心脏复苏了: “一……二……三……”,口手不停,给潭红英胸口不断地按压。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两轮急救操作弄完,依然不见潭红英有活过来的迹象。而文诰抬眼望向村子方向,看到几名村妇已经到达几百米外。 “我的红英!我的命啊,妈来啦!妞妞啊,你忍心要去,也要给妈留下句话呀……” 窦明梅,潭红英的妈。她那尖锐的哭嚎声都已经传进文诰耳朵里。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对这个女人,文诰可以说恨之入骨。 可是,此种情形下相见,文诰顾不得嘛。 这个潭红英,情窦初开,寄情于这个原身少年,她才奋不顾身…… 仅凭这个,重生的自己就有责任和义务尽全力予抢救。 至于能不能救活,尽人事听天命…… 得抓紧时间呀,窦明梅到来,绝不会让抢救继续进行! 重生而来,不是医生的如此做作,当然不被大众理解,罪恶就是更胜前世…… 若潭红英不活,少不了有麻烦事许多,为解决这些个麻烦,还怎么过好重生后的生活? 唯有将她救活,麻烦也就没有她不活,那么地多…… 都不用再往深处去想了,更顾不得寻找脱解的法子,文诰决定要放大招: 相信老道师父就是神人,医圣之言不是妄论。 就用挂背跑的急救法! 潭红英之死与活,唯此一招了! “潭红英啊,对不住啦!我只一分钟好跑,你要活,吐水;要死,就憋着……” 拉起潭红英双脚挂上肩头,文诰继续叨叨道: “你要知道,你活,我乐;你死,我将麻烦不小!” “跑!” 驮着潭红英身躯,文诰动步,于回水氹边缘沙滩上开跑。 女孩子身高,长在小腿,而潭红英小腿就在文诰肩上。 文诰与她,这时就是真正的背贴着背。 而潭红英又是敞着胸、露满怀。 衣襟挂到她那对葱臂上,倒落之后便包裹了她头。 噢……衣襟和她头发一起,就荡漾起另类的衣袂飘飘…… 一少年这样对一少女死尸的施为,在任何乡村里,就是大伤风化的恶作,天杀的祸! “坏德呀!我的闺女,被你这小杂种剐光了衣……这般地羞辱!” 窦明梅跑上河滩,一见现场状况,几乎就要哭晕去厕所! “天啦!张家这小子,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疯魔色胆,该要被五雷轰顶,炸碎了,撕烂了的不得好死呀!” 一直拖拽、扶持着窦明梅前来的几名村妇,这时放开窦明梅,便向文诰扑去,意图从他背上将潭红英给抢夺下来。 “你们全都站住!不然我就再次跳进回水氹里去!大不了老子此生短命一回……” 感觉到了村妇们的脚步,文诰威胁着她们,仍旧不停脚地继续跑着。 看着潭红英光着的上半身,就在文诰背上一颠一颠地荡漾,村妇们便更加地愤怒,而她们背后,窦明梅已然败坏而吼道: “追呀!就逼他跳进回水氹里去!反正我的红英已死,就让他陪葬,了结去这桩伤风败俗的孽事!” 村妇们听到窦明梅的呼喊,全都加快了脚步,朝文诰逼迫上去。 呵! 以死相逼,奈何别人视你生命如一草芥! “天啦!您让我重生,竟又让我如此短命!您不公平!” 文诰心里只能骂天,并不尤人之过。 绝境之下,谁都这样,只相信天命。 脑筋还一时短路,让文诰心中悲苦,思绪就乱得离谱: 寻死跳进回水氹,体验过濒死挣扎的痛苦。有幸得神牛救主……重生真是太不容易! 前世,做了一生的赘婿,连女人气气都没闻过…… 短暂重生,就跟个稀罕自己的女子有此亲密接触…… 上天见怜,安排这样的重生,就是让自己拐走个花儿样少女,去到地府做鬼妻? “哇……哇……哇……” 然而,转折之快,超乎想象! 就在文诰像鬼迷了样,毅然决然奔向回水氹,双脚沾到水时,背后的潭红英终于吐了! 腹水难留哇,洗过潭红英肠胃,倒灌出口之后,脏水就喷了紧追上来的,那些村妇们一身…… 第3章 淹死的,都是会游的 还是救人要紧呀。 感觉到潭红英吐得差不多了,文诰停止奔跑。 只见他半跪着地,反手抱起潭红英置于单膝之上,以膝盖顶住其小腹,拍打其背部……终让她吐尽了肚子里的残水。 当然,这个过程需要时间。 而这点时间过去,之前被潭红英喷了一身污水的村妇们已经缓过顿挫,紧赶几步,也就迫近了来。 “小坏种,那般恶作,让老娘们都沾上一身的尸水晦气!” 农村妇女嘛,都有一身蛮力,因怒又不留余劲……她们叫骂着出手,一下便将文诰干了个后仰躺地。 顺势地,一个个还都抬起了大脚板,要给文诰身体踹上几脚。 而正当时地,文诰身上的潭红英一下坐起,就跟她们来了个眼眼相瞪! “你们,这是要踹死我的节奏呀?” 完全清醒过来的潭红英如此一问,出声低沉,自带戾气,立即将村妇们吓得缩腿回去。 不甘死的尸体,她们见过,吊死鬼就是这样的怒目圆睁! 可是,能说话的淹死鬼,谁见过? “妈呀……潭红英人小鬼大,还不甘呀……或是跟这小子玩得正欢……被我等惊诧,这就诈尸啦!” 村妇们后退着,其中不知谁反应快,喊出这些,便使全体转向,扑爬跟斗般全都开跑了。 “麻逼个蛋蛋!烈日当空之下之下,哪来什么诈尸!” 紧随她们后面跟上来的窦明梅,也是听清了村妇们的嚷嚷,却是不信邪地扒拉开身边村妇,疾步猛跨,也就来到了女儿跟前。 当然,这就是身为人母的形制,关心至甚,看到女儿已然坐起,自然就将其他邪祟杂念都抛九霄云外了。 看着气匀鼓眼的女儿,急切间,窦明梅颤声道: “我的妞妞!你没死啊?” “我死了吗?” 看着奔逃远去的村妇们,潭红英正纳闷呢,听到母亲之问,因虚弱,反问得就有些有气无力。 “都是天杀的潭红卫,跑进村里就嚎丧,说你救这文诰小杂种,扑进回水氹里淹死了……” 说着这个,窦明梅上去将女儿抱起,边给整理衣服,边扣扣子,嘴巴自然不会停歇下来。 “傻妞啊,你既然没死,咋就任由张家这个孽畜……如此地轻薄、玩弄!” “轻薄?玩弄?” 对此,潭红英有些莫名其妙,扭头一看,便跟爬起来的文诰对上了眼。 “小文文,你还活着?” 对,这个世上,对于文诰之名,潭红英一直不喊,每次见他,总给这样个甜腻腻的称呼。 因这个,文诰没少被牛倌伙伴们揶揄和嘲弄。 实际上呢,也有羡慕嫉妒恨的成分。 毕竟都在懵懂的年岁,能够辨识出潭红英十六岁花季的美和娇俏。 可以这样说,满村子里,真找不出个比她更好看的女娃…… 可是,都姓潭嘛,本是同根生,他们不敢有非分之想。 然而,文诰不同,祖上外来,虽娶潭姓女,后代不同根,不妨再娶这表姐。 而且,文诰出现在河西,是在两年前,像根突然冒出的笋,文雅、娇嫩、秀气,却挺拔,就是最惹女孩爱的那种。 然而,牛倌们的假想,潭红英的热情,落到文诰这里,就像落到坨冰块上,全都被冷处理了。 事实是,在这两年里,跟全村牛倌,文诰都少有交流。就是对他关心有加的邻居娃娃潭红刚,他都没给多说过几句话,他又咋会去跟放鸭子的潭红英有什么交流和瓜葛? 直到几天前,文诰决定学会游泳,却得不到牛倌们的帮助,自学又不得法,吃进肚里去许多水,还是不能于水面上漂浮起来。 正无奈又彷徨之时,赶鸭子下河的潭红英没羞没臊,来到文诰身处沙石围成的漫滩水塘边,直愣愣地看着水中的心上人。 好在齐腰深的水,淹住了下半身,文诰才没有多尴尬。 “小文文,你那么聪明,有我帮助,你呀,马上可以学会游泳!”潭红英道: “然后练习两天,我敢说,那些嘲笑你的牛崽崽们,没一个能够游得过你!” 说着话,潭红英就要下水。 “你别下来,别过来。”文诰涨红了脸,拒绝潭红英帮助。 “嗨!因为你光着屁股是不?”潭红英直接说出来文诰的尴尬和顾虑,却并不在乎这个,仿佛她就不是个大姑娘,而是个大小子。 “来这河里牧鸭子,天天看你们这群牛崽戏水。哪个不是光着屁股玩得疯、闹得凶?都见怪不怪了……” 说着这些,短袖长裤的潭红英已然下水,直接来到文诰面前一米处。她那矗立于水中央的上半身,都高过了文诰一个头。 “你会游泳吗?没见你游过嘛……” 文诰找来了拒绝她的理由,还后退了些许,“而且,我得自己想辙……” “是得靠你自己呀,我只辅助你一下,让你可以漂起来。” 潭红英笑着,伸出她那赤膊的手,放在水面上。 “来,你扑向水面,把下巴交到我手上!” 见文诰迟迟不动,潭红英即鼓励道:“别怕,有我呢,你这一扑,绝对可以浮起来。” 文诰哪敢一下子趴向水里去啊。 看他弓身前倾,双手都入了水面,就是不敢将双脚离开水底,潭红英便伸左手拉了他一把。 一把之拉,力气可大,文诰整个身躯已经完全趴于水中。 也就在文诰前扑的同时,潭红英右手已经托住了他下巴,还给予命令道: “昂起头!手要刨!脚要蹬!……我托着你呢,不用担心吃水、闭气、浮不起来……” 文诰本能地心慌,可听得清潭红英话语。 同样是本能,他也就执行起了潭红英的命令。 呵!真的浮起来了。 而且,随着手刨、脚蹬,文诰身体就冲向了潭红英胸口。 但见潭红英一闪身,避开文诰头顶之时,收回了手,作壁上观样,盯着文诰光溜溜身体,从眼前游了过去。 “看嘛!多简单的事!”抬起头来,潭红英怼过水塘边,前来围观的牛倌们,又给文诰打气道: “小文文,好样的!能够浮起来,就再沉不进水里。自己游回来!这回,你一定可以的!” 文诰哪还敢转身啊,一直游去了水塘尽头才停止下来…… 就这样,文诰学会了游泳。 可是,俗话说,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这话不假。 若不是学会了游泳,便不敢去搏击激流,也不会落入回水氹中。 若不是潭红英仗着水性好,又怎敢奋勇去救? 都是会游惹的祸! “张家小子!你他妈的小小年纪不学好,光天化日之下,于这么多人跟前辱我成年女儿清白……这事,你要负责!” 整理好了女儿,窦明梅便怼起了文诰。 作为大队长夫人,狗头军师一个,智商自然不弱,知道这时候出手打个孩子,便是有理变成没理了。 再者说,女儿身子被文诰看过,还能从他眼里给拔出来?被他摸过了,还能再又抠回来? 要文诰负责! 只要他答应负责,这事也就有了无限的后续…… “呱!” 这声响起,窦明梅立即感觉到了码起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呀,绝没想到面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小子,敢于跳起给她脸上打来这么重重一巴掌! “把你个丧尽人伦的巫婆!我打你这张满脑子龌蹉思维延伸喷粪的臭嘴!你以为谁都像你们两口子,满口的仁义道德,满肚子里就只装着偷人赶汉、男盗女娼,欺男霸女的臭肠……” 回到前世思维的文诰,出口这样的国骂,不止将窦明梅骂得愣住了,一回神,意识过来,连他自己都郁闷喽。 都是愤恨起,一时控制不住,打她一耳光,连利息的零头都是不够! 可是,再骂下去,重生这事就漏啦! “谁辱你女儿清白啦?所有牛倌可以证明,潭红英就是淹死了,是我一番抢救,才将她救活回来……” 忍着愤怒,文诰告诫自己:隐忍!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报仇呢,得慢慢来。 “你……” 窦明梅挨打、受骂,本性不能忍,这时,却不能不忍。 就因为文诰那些国骂,真的戳进了她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若再与他纠缠下去,必定被他曝光更多。 这里孩子那么多,村妇一般都长舌…… “大人不跟小人缠,我找你父母理论去!” 忍着痛和屈辱,还有愤恨……窦明梅转向女儿,“妞妞啊,别管这个小色魔。来,妈背你回家!” 第4章 谋求招赘童养婿 窦明梅母女走了,村妇们远远地看着她们,交头接耳,摇头叹息……跟随而去。 “文诰,你也溺水了,缓过劲来又对潭文英那般救治……这会儿咋样?要不要我送你去村卫生院检查,或是回家休息?” 牛倌们还没散去呢,潭红刚一如既往,关心着文诰。 “不用了,哥们儿。我现在感觉好得很。” “当然感觉好啦!大人们说,遇艳福,龙马精神。可能说的就是你文诰这时、这样!” “轰……” 牛倌中,大哥大的潭红顺话不正经,立即引发一阵哄笑。 “去去去!”被文诰称上哥们儿,还得到两年来第一句完整的话句,潭红刚高兴着呢,立即帮文诰解围、驱赶牛倌们。 “烈日偏西,大汗淋漓。身在河边,却晒如黄牛,这样硬挺着不正经,有意思吗?……各归各塘,陪牛漂起,他不舒服?” 是,潭红顺年纪最大,十五岁。可摔跤、干架就不是十四岁潭红刚的对手。被这样好言驱赶,也只好带领伙伴悻悻离去。 转过头来,潭红刚再瞧文诰几眼,又是兴奋变惊喜,“文诰啊,经历过刚才这事,你好像变了!目光不拒人,精神面貌也是焕然一新!” “是吗?”文诰心里明镜似的:魂都变了,精神面貌不变才怪呢。 “是的呢!看你,都会笑了!”拉起文诰,潭红刚兴致盎然,“走,去你家牛塘里漂着,别溺水没让你趴着,晒中暑了,反而倒下。漂在水里,咱哥们儿好好聊聊!” 然而,下水之后,文诰仿佛又变性回去,不跟潭红刚聊了,一个劲儿的跟他那老牛亲近,将潭红刚丢在一边,让他一个人叨叨。 不多会儿之后,潭红卫回来河滩,便招呼牛倌们回村,说是潭文才召集他们去他家,要了解具体情况。 “文诰啊,我也跟去,了解到他们家意图,第一时间给你通风报信……”潭红刚给文诰这样说过,便也离开水塘,随大流而去…… ……,……。 窦明梅母女俩刚刚到家,潭文才正好闻讯赶回。 听过窦明梅的描述,潭文才也是愤恨至极。 但作为大队干部,他得将情况了解透彻,方可前去张家论理、问责。 于是喊来潭红卫,让他去河滩,将潭姓牛倌们召来他家报到。 据牛倌们描述,是潭红英奋不顾身,自愿前去营救文诰,却同文诰一样深陷回水氹漩涡中,不能自救,别人也不敢去救。最后,是文诰的大牯牛从漂水塘中跑去,才将两人同时救起…… “你们确定是文诰抢救了你们红姐?” 潭文才不敢相信一个十四岁的娃娃,他哪里学来的对溺水者的抢救方法? “小文文懂得可多啦!上次潭红刚从牛背上掉落下来,还摔下山崖,就是他救活的嘛。”旁边,潭红英说道: “后来,他还给当时都半死不活的潭红刚做了推拿,又弄来草药给潭红刚吃下……” “嘿嘿,至傍晚,潭红刚竟然又爬上牛背,自个儿回家去了。” “这事,我爹妈都不知道呢,睡过一晚,我就没什么事了。”潭红刚当然愿意证实此事。借此机会,他还说道: “才叔啊,文诰是个有本事的人!” “您知道的,我家碉房就在他们家院子前面,而我睡觉的地方有个小窗,透过小窗口,还可以看到他们家堂屋里,也听得清他们家人在院子里说话。” “关于文诰之所以留家里做牛倌,没去上学,我听张表叔、程表婶在他家院子里讨论过。” “从他们口中我才得知,原来啊,文诰从幼儿时期就开始识字、学习。如今啊,他懂得的知识,恐怕他那高中马上毕业的大姐都没学到!” “他们还说,等文诰到了上高中的年龄,送他上学。” “理顺了高中知识和考试流程,文诰可以考个什么状元回来……” “有这事?”潭文才瞪大了眼,不敢相信潭红刚说的这些。 “千真万确的呢!”潭红刚涨红了脸,幸好潭红英又站出来给予旁证道: “我还看见过小文文给他哥辅导功课呢。就在他们家房子后面,那座小山包下。” “你们想啊,他哥不也已经是个高中生吗!据此来说,小文文就是比他哥、姐学到的学问要高!” “不知羞的丫头!”这时,窦明梅骂句女儿,将她拉走。因为村子里的赤脚医生外出归来,听说这事,便赶来了家里。 “好吧,你们都回,此事到此为止,不准再往外传,否则,老子饶不了你们及你们家人!” 领受了潭文才的警告,牛倌们散去。 赤脚医生对潭红英做过一番检查后,确认她不会再有什么身体问题。这时,潭文才便向他咨询起对溺水者的抢救方法。 经赤脚医生一番解说,对照下来,潭文才也就确信,要不是文诰的及时抢救,他这个女儿,这时已经是具死尸。 然而,自家女儿初长成,却被文诰这样个少年看光、摸过…… 这样个心里的芥蒂,潭文才两口子怎么迈得过去? 虽然身为大队长,可以强令潭姓牛倌们闭嘴。可那些前去河滩上的村妇们呢,要封上她们的嘴,可是万万不能! 哦!问题来了:女儿以后还能嫁个好人家吗? 名声如此,已是万万不能! 饭桌之上,看着脸色还苍白着的潭红英,又扫视过傻木愣墩的二女儿潭小英,潭文才夫妇一阵眼神交流之后,便有了主意。 要知道哇,这个时期,计划生育开始严格执行。已经有了俩女的窦明梅,绝对不敢去撞生出个儿子,这样的大运。 那么……不如趁此机会…… “哦,是要给咱曾孙女招赘夫婿啊?” 喝下潭文才两杯敬酒之后,潭鑫尚脸色红润,捋须看过并不扭捏的潭红英,缓缓而道: “想法是好,可是,丫头还小,不够法定结婚年龄……才啊,你是大队长呐,不会不要前程,急于要抱孙子吧?” “爷呀,我一个大队长而已,土地下户之后,还有什么油水、前程之说啊!”潭文才道: “我的意思,先将这事确定下来。然后,让女婿现在就住到家里来,等他们够上法定年龄,再给他们完婚、圆房……” “哦,是招赘童养婿啊?”潭鑫尚恍然道: “才啊,可能这事更荒唐,你不知道吗?这种事,自建国以来,跟童养媳一样,都被禁止……” “而且,什么正经人家,会把儿子送来你家童养?” “今时不比从前啊……这土地下户之后,你看看,咱河西大队上千户人家,还有哪家养不起个半大的娃?” “哎呀,爷爷啊,是文才没跟您老人家说得清楚明白,所以才白挨您一顿教训!” 窦明梅这才插进话来,将前因后果给潭鑫尚和盘托出。 “这样啊!” 听完窦明梅叙说之后,潭鑫尚也是气得不行,“我潭家女儿,受此羞辱,莫若去死!” 老家伙看向潭红英那目光已变凶残,令潭红英这样个倔强的女孩子,虽不服气,却不敢顶嘴而低下头去。 “爷啊,您知道的,小英痴傻,我们家如今唯一的指望就只红英妮子……” 潭文才毕竟干部,圆场这事,还得他来。 “我已经全面调查、了解过整件事的起因和过程。都是我家丫头太傻,奋不顾身跳进回水氹中去救那小子……” “后来,被神牛捞起之后,丫头命危,那小子却是没事。” “当然了,若是那小子不会抢救,红英丫头肯定死了。” “那样子啊,人都死了,我们家就绝了望,再去追究什么呢?法律都不能支持对他有任何制裁。” “幸运的是丫头被他救活了……现在,总不能还让丫头去死吧?” “但是,丫头虽然活着,可经历过这事……必定被传扬得乱七八糟。那么,丫头的将来……” 叹着气,潭文才又将保存了半年的瓶底一点点五粮液敬上,看着潭鑫尚品味着,才再开口道: “爷呀,我们晓得,这事呢不被允许,而且,那小子还是潭大脚板,潭姑妈的孙子……所以……” “什么?是大脚板丫头的孙子?” 潭鑫尚被惊,张嘴吐出的便不仅是浓浓酒气了,还有口水和酒! “这事啊,我老头子真帮不上忙。起开,我要回家!” 第5章 窦明梅的畅想 “张全宗的孙子,你们都敢打这样的主意,歇菜吧!今天发生的恶心事,强自吞咽,然后,将招童养婿的打算,当个屁给放了吧!” 八十岁的潭鑫尚身体还健朗,站起要走,还提醒和警告潭文才夫妇道: “不要以为大脚板丫头已经死了,可是,他丈夫可是烈士哎。他们的孙子来你们家做童养婿?若是再来个什么运动,都可以治你个死罪!” “爷啊,您坐,您先坐会儿,听您孙子再跟您老讲得更清楚明白些。然后,您给拿个主意。” 窦明梅拉住老人不放,还一个劲儿地给潭文才递眼色,催促他将杀手锏说出来。 这种事,从妇人嘴里说出,是八卦。让潭文才讲,他毕竟一大队干部,就可以让潭鑫尚完全相信。 “爷啊,实话跟您说吧,那文诰呢,他就不是张全宗的亲孙子。” 潭文才终于讲了出来。 “您老记得不?那年,程秀玲带领河西支援铁路建设青年突击队,去后山铁路工地这事?” “那是造反派说支边知青都是黑五类嘛,要抓起来斗争。可是大脚板丫头掌握着大队印把子嘛,一纸证明,盖上公章,就将支边知青、村子里家庭成分不好的青年都送去了后山……”潭鑫尚记得这事,还说道: “当时不觉得,现在看来,确确实实做了件大好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家文欣能不能躲过后来的那场劫难!” “是啊,好事,大好事!”潭文才赶紧奉承,然后说道: “您老既然记得这些,可记得这个不?” “程秀玲他们也是由于铁路工地武斗,没法待了便回来河西。她一回来,张家立即多了个婴儿!” “哦,有这事儿!” 潭鑫尚一拍大腿,回过神来,“你是说,那个婴儿是程秀玲从铁路工地上捡回来的?” “可是,后来,那个婴儿不见了嘛,估计送回去了吧?” 潭文才趁着老人相问,便讲道: “我问过了当年跟程秀玲去往铁路工地的人,他们说文诰的父母都死了。” “爷啊,我还知道,后来的筑路大军也都换了好几拨,那么,即使是程秀玲有心要送,却是无处找到孩子父母的来处。” “据张启先讲,当年是将孩子送去了雅城,他丈母娘那里扶养、陪伴而受教长大。” “土地下户前才回来河西。因户口于当年就上在了河西大队,所以,三队分田、分地、分财产,都有这小子一份。” “爷啊,您老是十队人,又不常出门,所以呢,这事您不知。而我,身为河西大队干部,对这事呢,就门儿清!” “可是,就算那孩子捡来的,哪怕大脚板丫头死了,张启先、程秀玲也不会答应让他们的养子来做你们家童养婿!” 潭鑫尚还是如此判定道。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潭文才道: “ 请您老人家来呢,就是恳求您前去张家,跟张启先、程秀玲夫妇讲情况,摆道理,说说我家女儿以后的困境。然后,要求他们家必须将红英娶进门去。” “呵呵,潭文才啊,你果然有才,不然坐不了这么些年的河西大队大队长位子!”潭鑫尚赞并挖苦和分析道: “就此将锅甩给大队支书程秀玲,足见玩弄权术、计谋,高出以往大脚板丫头和程知青一筹!” “文诰那娃只有十四岁吧?你家丫头也就十六,怎么可以为他们完婚?” “而作为大队支书,她们家也不敢养个童养媳吧?还是为一养子,冒如此的大不违!” “他们夫妻本就一儿一女,而你潭文才家仅有二女,又不敢超生……” “呵呵,在咱潭氏一族强力施压之下,出于情理,就只能送孩子前来你们家,先做养子,后做女婿,生娃养女,承继你这门楣……” “爷啊,孙子真的佩服。您耄耋年纪,头脑还如此清醒,分析得如此清晰、合情合理。” 潭文才恭维过后,再给潭鑫尚抛出诱饵道: “ 红斌想当兵,都跟我说过几次了。今年呢,他岁数刚好。至于今年秋季,他能不能走呢,就看您老能不能帮我办成这事了……” “爷啊,红斌可是您亲亲的,也是唯一的曾孙子。” “目前时代,上头讲啦,维持和平,致力于国民经济实现大发展。” “真正的和平年代这就来啦,当兵没了生命危险。混好了,活蹦蹦地就挣来个光宗耀祖的远大前程……” “这……”潭鑫尚也就犹豫起来。 而潭文才还有诱惑呢,“爷啊,您老人家老了老了,最想、而且急需,却最愁之事,不就是将河西潭姓族谱修攥完成吗?却苦于您自己老眼昏花,提笔难书……” “如果您能够让文诰入赘咱家,他就可以帮助您达成如此宏愿!” “他可以吗?一个牛倌屁娃,能帮我什么?”潭鑫尚不屑道。 “据说,程秀玲之母,可是大学问家。也因此,成分不好,才使女儿成为支边知青来到咱们这里。” “却不曾想,程秀玲迫于潭大脚板权势、诱惑、手段,嫁给了张启先……”潭文才道: “是,在十多年前,作为一大学问家,日子不好过。但基本生活却是由国家供给的吧?” “吃穿无忧,又没事做,当然就孤独嘛。” “所以才有让文诰前去受抚育和陪伴。” “这一去陪伴,自然就是一个大学者,教授一个孩子,从能说话开始教识字,学知识……” “回来河西,文诰时年十二岁。也就是说,他已经被程秀玲母亲教授了至少十年的文化知识。” “水平呢,可能超过一般大学生!” “据说哈,就是他们家那俩在县城里念高中的大女、长子,都还受他文诰指导、教育呢……” 将猜测的、想象的、推断的、听来的,相关于文诰学识拔高地一骨碌讲给潭鑫尚,最终,就将这个老头给煽动起来了。 “好吧,我回去好好想想,组织、策划出有效的方式方法,然后再去面对程秀玲那个并不简单的小妮子!” 在河西,人人知道,只要潭鑫尚答应,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妞妞啊,这下子你满意了吧?很快地,你的小文文就是你弟弟,来我们家跟你朝夕相处……将来,他就是你的赘婿小男人……” 潭鑫尚前脚刚走,窦明梅就开始逗弄起潭红英,还畅想起了未来。 “这下好了,小子无能来上门,赘婿是奴隶。从此,我就解放了!” “土地下户这两年,咱一大队长夫人,竟然学会了种地、平田,伺候庄稼。” “看我这手糙皮糙,黄脸婆样……哪还有点往昔的风采啊?” “他还打过老娘一耳瓜子!看老娘以后怎么慢慢折磨他……” 第6章 揭底潭文才夫妇 对母亲的畅想,情窦初开的潭红英无觉。甚至,她都没去听窦明梅说了些什么。那种甜蜜跟猪油一样,真就蒙蔽了心智,她这时,只感觉自己就是全天下最最幸福的女子了…… 然而,十六岁的花季爱沉沦,却不懂一厢情愿种在心里的树,往往都只会结出只她一个人,要用一生去品味的苦果! 先别说这时作为重生者的文诰,因前世的凄惨遭遇,对她所在这个家恨之入骨了。 就是前世的文诰,若非被老道师父临死前封印了他十二岁之前一切记忆以及能力。以他学识、可预见的前途,哪怕她潭红英不死,村花一朵,文诰又岂肯去她家做个卑贱的童养婿,过上那样悲催的生活? “妈啊,爸,其实要让小文文来我们家,都不用请动太爷爷前去他们张家交涉。就是什么欲擒故纵烂计谋,都是用不着。这事啊,我去一说,小文文肯定会答应……”幻想一阵,母亲的畅想也已再想不出,潭红英便如此说道: “小文文实诚,又懂得感恩,我都舍命去救他了……后来他又救了我这命……这就该是你们大人常说的缘分吧?” “而且,我们这种,还是拿命换来的,叫生死缘分,天注定的!” 毕竟少女心,将一切想得十分地简单。 “天啊,连它自己都管不了,还哪有闲情来管这人间姻缘!不是吗?天有不测风云,说的就是这个!” 声停人到,文诰跨进了潭文才家门槛。 潭文才、窦明梅都是瞪大了眼,一时语塞。 倒是潭红英哪管文诰说了些什么啊,惊喜得只差扑到文诰身上去,“小文文!这么快,你就来我们家啦!” “我早就来了,一直蹲在你家堂屋后面,隔着板壁听墙根。” 对潭红英,文诰得好好说话,还很坦诚。 “潭文才召集牛倌来这里,他们可是都在河滩上嘛。知道这对男女不是善鸟,必定不会将我放过……所以我也跟来听听。” “呵呵,后来,这对狼狈又请来了潭氏族长,图谋不轨,还使上了计谋。” “告诉你们吧,送他潭鑫尚回家,一路之上,我已将他搞定。” “哈哈,狼计狈谋,在我这儿,简直若小儿游戏,不值一提……” 虽然好好说话,不想伤害到一个无辜的少女,可言语间伤其父母,还能不伤到她? 幸好是送潭鑫尚回家,没听到窦明梅的那番畅想,文诰此时才能忍住。否则,可能他都不会顾及潭红英的感受,而出口更难听的恶言了。 “小文文!我爸妈,还有太爷爷……他们都是在撮合我们,你真不该!” 潭红英真有些生气了,“你在我心目中是最诚的男孩,怎么就学会了听人家墙根?还语言恶毒……你变了吗?” “我没变!一直如此,将来一样。对好人,我实诚。对恶人,我就得多长个心眼……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呵呵,小子果然有些智商和胆量!”已经彻底搞清状况的潭文才,这时插进话来道: “不过,你毕竟嫩苔苔,怎么可以说轻易就将吃过的盐,比你吞下的饭还多的我潭氏一族,拥有八十年阅历的族长给搞定?” “莫不是老人家仁爱,哄你小娃儿高兴,顺带就说服了你。” “呵呵,回来这里,就是想告诉我们,你愿意做我们家赘婿啦。” “我懂的,男娃子嘛,好面子,所以嘴硬……” “谁愿意做你家赘婿啦?就是娶你家女子,你这辈子都是痴望!”文诰吼道: “告诉你吧,搞定潭鑫尚,我只告诉他:伙同你们威胁、诱骗我父母将我送来你们家,一旦事成,我一上告,他就与你们同罪,是会坐牢的。” “一下子,老头就怂喽!” “然后,我跟他讲,他那曾孙子身有隐疾,体检就过不了关,怎么去当兵?” “而我,可以医治好这种隐疾,让他潭鑫尚家不至于断了根根……” “你!你……”潭文才败下阵来,像只被斩断了尾巴的猴子,在他家堂屋里转起了圈圈。 “文诰小子,你别狂!管你智谋千千样,老娘只出一招:去你家里闹!” 男人败落,婆娘上,窦明梅当仁不让。 “老娘撕破脸皮,不惜坏咱丫头名声,就缠她程秀玲。舍得一身剐,也要将她从村支书位子上拉下马!” “若是你们家还不就范,老娘还缠,缠得张启先没脸再待在河西这片地界里……” “好啊,你去我家闹,我写大字报!”文诰不屑道: “我一十四岁孩子,写写大字报,不犯法吧?我要将你们俩那些不要脸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写出来,贴到大队部门前宣传栏板上。” “哪怕你们守着不让贴,我还可以在村子里散发嘛!” “小杂种,老子就不信你知道些什么。污蔑之罪确定下来,法律制裁不了你,咱潭氏一族一人一口唾沫,都可以将你淹死!”潭文才听不下去了,这样威胁文诰。 “非要我一样一样说出来吗?当着你女儿的面,让她听到?”文诰直视过潭文才,又看向潭红英,见她惊慌、错愕那样,真不忍心讲出来。 “红英,回你房间,关上房门,老子就想听听这小子怎么污蔑你爹娘!”潭文才不信邪,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决心。 潭红英踽踽而走,一步三回头,矛盾、纠结与盼望并存的脸上,变换着各种表情。 看着潭红英消失于长长的走廊尽头,收回目光,在潭文才夫妇逼视之下,文诰转换脸色,冷厉而阴沉起来。 “潭文才!你人模狗样的外表下,肚子里藏着比蛇蝎还毒的心肝!虽然我不信天,但我相信恶人自有恶报的自古警示。” “而你所得的恶报就是:空有一副好皮囊,那方面也是虎虎生威……” “窦明梅这样的骚货都满足不了你,于是,拈花惹草是你家常便饭,固定的发泄对象就有孙家小媳妇、李家那寡妇、陈麻子的壮婆娘……” “还有你们潭家的叔伯兄弟婆娘,婶子、大妈,你利用职权,威逼利诱之下,统统被你纳入胯下……” “还需要我一一点姓报名吗?” “哦,重磅的还有这些呢:这么些年来,你贪污大队公款、各种票据,弄回家各种罐头、午餐肉,山珍海味……用于你们俩个公猪母猪大吃大喝;现在又霸占着大队部公房,让你猪狗不如的爹妈居住,久之即可据为己有……” 笑话了,前世在这家里生活几十年,潭文才的种种丑事,文诰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住嘴!你给老子住嘴!” 潭文才这就抓狂了,事实啊!可是这小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你喊住嘴就住嘴啊?文诰继续讲道: “尽管你像只种猪,却又不是只好种猪。因为你排出的后代就没有一粒可以存活!” “潭红英、潭小英都不是你的种吧?是你老婆偷人抓汉,借来的精子……” “文诰!你再胡言乱语,老娘撕破你这张嘴!” 窦明梅也跳了出来,扑向文诰,伸出来利爪……看样子,非得将文诰给立即掐死。 第7章 狗改得了吃屎 “呱!” 文诰出手,还能让窦明梅有个好啊? 一双狗爪被打了回去,文诰的手掌又再次落在她那张马脸上! 疼啊! 双手、脸颊都不是她的,又明明白白就是她的,那叫一个让人欲死不能的酸爽! 脑袋嗡嗡响,却没有让她昏晕,能够让她感觉到巨大的痛楚。 对这个女人,她对前世的自己所有的恶作,一桩桩一件件,文诰都记着呐。 从不给吃饱、没备过寒衣……挑动潭文才一顿顿地毒打、教唆公婆施予各种的折磨…… 打出这一巴掌,哪里就够了?连利息的零头都还没有! “噗!” 文诰又补上一脚,就将窦明梅踢去了堂屋角落。尽管肋骨都给她踢断了三根,可同样地,不能让她昏晕,而要让她承受着肉体的巨大痛苦。 文诰能够掌握好力度! “小杂种!敢在我家里发飙?今天,哪怕你是马王爷,老子都得给你抠瞎中间那只眼!” 倚仗着身高马大,又在自己家里,潭文才决心将文诰打残、打废、打哑……最好让他瘫在这个家里,再走不去外面能说能写。 他不怕养这小子一辈子。正像潭鑫尚说的,如今,养一个半大娃儿,谁还愁那么点吃食! 呵呵,捏起的拳头都有三百斤杆称那称坨样大,被潭文才挥舞得带着破空声,呼啸而来! 恶毒啊! 对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都使尽全力地,下得来这样的重拳。 这就是要将一少年,一拳干报销的节奏! 从没真正干过架的文诰怕怕呀,他的选择就是躲。 令文诰惊喜的是,一念起,脚下已然动起来了穿花步,轻松容易就避开了潭文才那一双铁拳。 而且,从潭文才腰间闪过嘛,本能使然,文诰顺便就在潭文才腰窝处给上一拳…… “嘭!” 文诰得手之后,仍旧向前,意图是离开潭文才这个恶魔更远一些,以免被他回身反扑。 那样大的拳头,真砸身上,自己咋能承受得了? 可是,听到垮山样的响动,文诰回头,才发现潭文才已然挺尸在他家堂屋中央一动不动了。 呵!啥情况? 碰瓷该去公路上嘛,咋就躺倒在你自家屋里头? 哦! 意识回来,文诰明白了原委: 原身被老道师父封印的记忆、知识回来了,他教授的古武招式、练就的内力同样也都回来了嘛! 难怪之前轻轻一挥手,就让窦明梅脸上那么地响亮;抬腿一踢,她便飞起,还能掌握好力度…… 刚才在潭文才腰窝给上那一拳,自己感觉没怎么用力,可是,他潭文才再怎么高大、威武、有把子力气…… 毕竟就是世间普通人嘛,哪经得起一名古武者轻轻一击? 莫欺少年穷啊,咱可是跟着老道师父练了八年! “别是把潭文才给打死了吧?” 得瑟着呢,这个揣测一起,文诰一惊之后,思维回归正常。 若是就这么将潭文才打死了,恨是解了一些,可麻烦事大了! 毕竟法治社会,对于闯入私宅,将房主人打死,怎么说也是个故意杀人的重罪吧? 虽然自己还未年满十六周岁,不会被判死刑。可终身劳教转劳动改造,跑不了吧? 仗着这身古武本事跑?跑不赢子弹的飞行速度哦,更不可能跑出国界,去到太平洋上做海盗…… 后怕一起,文诰赶紧接近潭文才,伸手去他鼻孔前探探鼻息。 有气进出! 没死! 文诰这才放下心来。 离开! 站立起来,心里特爽。 这下好了,大仇得报!从此之后,放开胸怀,拥抱这个世界,堂堂正正,快快乐乐,舒舒爽爽,创造此生人生辉煌…… “小文文!求你了,救救他们。” 刚要跨出潭文才家门槛,身后潭红英这样的央求,还是让文诰停下了脚步。 迟疑数秒,文诰转身看到潭红英异常平静,一颗悬着的心也才放了下来。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你们交锋、对骂,所说的每句话我都听到了……” 仅这么点时间过后,潭红英似乎一下子长大,姣好的脸上已挂上了成熟的沉静。 “我的感觉,你,仿佛就是上天派来惩罚这个家的使者。不然,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家里这么多的秘密?” “是,坏人就应该受到惩罚。可是,小文文啊,你这样的方式,是否有些过了啊?” “上天还给人改恶从善的机会呢,而你,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不给这个家吗?” “不给!” 听到这里,文诰放下心来。 这女娃,已经明了一切,仍旧维护她亲妈和养父。 那么,她那份给自己的情愫呢? 原来都在亲情的后面。 听听:求我放过他们,放过这个家! 哪怕你说出来给你这个女娃个机会,咱也会让你三分薄面的嘛…… 好吧!恩断情绝,再好不过。 这样子啊,报仇雪恨,了无牵挂。 慢慢地来。 将自己前世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一样一样,让他们去尝到、受过、深刻地体会…… “为什么啊?你跟这个家,仿佛前世的冤孽,仇深似海,没有一丝化解的可能……” 潭红英仍旧叨叨着她的不能理解,“两年前,你凭空出现。一少年,你超然!不与人交,沉默寡言 。归家像闭关,出门牛相伴。隐身于河西,崛起若龙跃……” “这是一游方老尼姑去年在河边看到你时,观察你很久之后,说出来的话语。我处他身后,听到了。” “一般出家人不说诳语,这是潭鑫尚太爷爷说过的话。我记着呐……所以,我观察你,逐渐放不下你……” “现在看来,正像俗话说的:龙不与蛇伴;凤凰不跟鸡搭伙……你呀,我这俗人,真的高攀不上了!” “可是,人畜无害的你啊,哪里会跟人结仇?我们家哪里得罪过你?……想不通啊,我只能猜测到前世去!” “好聪明的女孩!”文诰脱口而出这句赞语,马上意识回来,当即圆了回去: “可是,你就是聪明得有点过了头!不然,不会将一切人间事归结于天意……还龙啊凤的……又去揣测前世。” “你难道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风儿吹过,总有痕迹……这些个道理?” “潭文才、窦明梅,作恶太多,我不惩处是罪过!给他们机会?狗改得了吃屎吗?” “改得了哇!”潭红英抓住了这个,赶紧举证道: “以前,人都没粮食吃,拿啥去喂狗?所以,狗没法嘛,只能吃屎。” “如今,粮食多了,人吃不完的剩饭、剩菜都给狗吃……” “所以呢,现在的村子里,哪还有吃屎的狗啊?它们,都改过来啦!” “噗呲!” 已经放开了的文诰,也是被逗乐了。 可是,乐过之后,细一想仿佛受到启发,当即出口问道: “你是说,生存环境可以让狗改掉吃屎。那么,同样可以让人改变恶习?” 眨巴眨巴双眼,潭红英点头,“就是这么个理啊!” 第8章 梦境之中 六月天,六点过钟,天就亮了。 这时候的文诰,已经把老牛牵到村子后面,一个小山包上,让它自个儿吃点周边青草、呼吸新鲜空气。 而他,得跑回家里,赶紧睡个回笼觉。 原身文诰,这时十四岁。 回到这个家两年来,农忙时节帮着父亲做农活,农闲时候就是专职一牛倌。 按说,作为不用上学读书一少年,该是无忧无虑,活得悠闲惬意。 然而,河西村里,除文诰父母外,没人知道他有天生病灶,而且于当年医疗水平,根本不可治愈。 就是因为这病,当初来到这个家仅仅五十天,他便从村子之中消失了。 以至于两年前,突然出现,分田分地占一份,队里社员们还很有意见,“这是哪里拱出来这么个小子?别是捡来个叫花儿,他们张家想多吃多占吧?” 最后,是张启先和程秀玲拿出户口本,证明十二年前就给上了户口,文诰就是河西大队人口中的一员,大家这才依稀想起,那二年辰,张家确实有过这么个小子的存在。 张启先这样解释道:“娃娃自小去了外婆家。他外婆孤独无依,需要文诰前去陪伴……这么些年来,我们家都没提分给文诰一份基本口粮,就是因为文诰奶奶、文诰他妈都是大队干部……” 程秀玲则说:“是文诰他爸很勤劳,所以呢,我们这个家,还算过得去,就没必要多吃多占了……” 如此解释,情节合理,还高风亮节,这时娃儿回来了,承包土地,是该有他一份。 当年的知青们走了,而跟着程秀玲前去支援铁路建设的本村青年,大家都知道,文诰这娃,就是捡来的。可户口都上在河西,娃儿也都知事了,谁还会抖落这事,做个搅人家庭的长舌人? 对文诰来说,入世两年,他已基本适应,完全融入这个家,以及河西村里的生活了。 只是,每天夜半时分,他就得在只黑猫发出的咕咕声陪伴下运诀练功,以防止旧病复发。直到凌晨三点之后,才可以安然入睡。 于这事,文诰不说,程秀玲和张启先自然不会知道。 这便苦了他自己。 每天睡眠不足,人就恍惚。 特别是在农忙时节,文诰苦恼更甚。 好在是农忙时短,土地下户之后,农人更加地勤劳,耕牛忙不过来,便牛活儿人做地赶节气,使得牛耕田地,也就那么几天。 而当上牛倌,不用多久,文诰便摸索出来了偷睡回笼觉的办法。这时盛夏,这个回笼觉,他就特别需要。 父亲每天起床,出门之前都要去看家里的牛出没出牛棚,以此检查文诰偷没偷懒。 而他一走,文诰便遛了回去,睡到十点左右,再出去找坪青草,让牛吃饱。 十二点之后,回家吃饭。午后则要跟着牛去到河滩,让牛漂在滩上水池里…… 昨日重生,一下子就断绝了做童养婿这事。 回家、吃饭、上床……兴奋于原身有从老道身上和夏灿那里所学到的本事傍身,文诰就没按原身作息坚持修炼,便满足地睡着了。 人体生物钟啊,同样记住了这具身躯的睡眠时长,今晨就让文诰起的早了些。 安顿好了老牛,遛回家时,张启先和程秀玲还没起床。 于是,文诰只好悄咪咪地回去房间,轻轻躺上那张宽只二尺四的小床。 张启先和程秀玲的夫妻房间,就在隔壁。隔墙是用竹片编制,糊上稀泥,晾干都没刮上白灰的篱笆。 跟文诰这边宽只二尺四的蜗居不同,他们俩的房间空间够大,安放下两张四尺二的大床后,都还有相当的间隔距离…… 一般情况下,他们俩于房间里各睡一床,家无大事都不交流,就是偶尔说上两闲语,还都仿佛要撇清嫌疑般高调发声,让文诰听得清清楚楚。 “喂,娃儿妈,我这几晚上老做同样个梦……” 一阵淅淅嗦嗦之后,一笆之隔的张启先坐起穿衣却没下床,向对面床上的妻子说起他的梦。 “这个梦,去年也做过,却不是像这段时日这样连续地,每晚都做……” 做梦?还连续做同样一个梦,这个倒很有趣! 文诰便竖起了耳朵,希望听听这是一个怎样的梦境。 “啥梦?别是天热了,每晚不盖屁股,被文诰那只黑猫给舔了!” 另张床上,程秀玲没好气地,“大清早的,发什么疯?扰了清静,断我思考这一天安排!” “唉……”张启先叹息。 “唉……”张启先长叹息,仍然赖在床上。 “玉米地锄了,秧田草也已薅完……农闲下来,你就过场多……好吧,你躺着!侧过身去,我要起床了。”程秀玲道。 “咯吱”,这是张启先翻身面对文诰这边时,使木架床发出的声响。之后,文诰就听到了更重的叹息声。 “看你放出个闷屁,还把自己都给砸哑巴啦?说吧,做了个啥样的梦?” 程秀玲依然尖酸,却也想了解张启先的梦境。 “就是老去同一个地方。” “啥地方?梦境里的地方,现实世界里还有不成?” “我相信它的存在!就在跟邻县交界的一个村子,叫潭村。” 张启先语气肯定,还带着激动和兴奋,“一座老得不能再老的土碉;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人;三个无父无母的孩子……” “咯吱……” “我跟你说,他们家还都姓张哎!” “啊……”程秀玲惊叫一声过后,骂道: “你翻过身来干嘛呢!我在换内衣……你还看啥?转过身去!” “咯吱!……唉……” 张启先沉重翻身,叹息声沉重。好一会儿后,才再出声道: “这个家里没法待了……梦里,仿佛回到了我的前世……” “去你的大头鬼!还前世……” “这都啥年代啦?你还迷信。如果前些年你敢这样说,我都逮你去大队部,让革命群众斗你几天……” 丢下这些话,程秀玲下床,离开了房间。 叹息声再次响起。 于这叹息声中,文诰逐渐睡去,深睡眠中,进入这样个梦境: 一个叫杨秀村的地方。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正赶着一群鸭子,去往一条大河的路上 。 若单看那少年,仿佛这里就是非洲的某个地方。 他,身上只挂两片能遮住裆、臀的破布。艳阳炙烤之下,若一块黝黑碳头,举着栓有乱布巾巾的竹竿,控制着鸭群前进方向,压阵前行。 刚上河堤,鸭子们便不再受控,拥挤、推搡着……全都扑进到河里去。 而急切的,又何止于鸭子啊? 少年跑上河堤,纵身一跃,同样跳进了河水里。 “噗通”之声响过,河水依然流淌,就不见了少年踪影。 等他再现,身体上半身浮在水面上,左手臂高举,整只手掌扣进一条跟他手臂样长细甲鱼的鱼鳃里! 鱼还在挣扎,却再不可能逃脱他这个比鱼鹰还强悍对手的控制。 而且…… 少年右手攥紧着拳头,在鱼头上猛烈地揍上了几拳! 鱼不再动弹之后,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就出现了。 少年一口咬住鱼身,猛抬头,他嘴里已经撕下块鱼肉叼着了! 咀嚼!再咀嚼……仿佛都不怕鱼刺会伤害他口腔,喉咙…… 一哽咽,他就将鱼肉吞进了肚子里。 再咬鱼肉,又在咀嚼…… 硬生生地,将鱼身撕扯得仅剩下背脊骨,少年才打个饱嗝,将鱼头鱼骨投去他的鸭群方向。 第9章 旧病复发 吃掉了一条生鱼,少年奋力游泳,将鸭群赶去河边浅水区。 这样,鸭子们可以多多逮到小鱼小虾。 多吃活食,母鸭才可多多产蛋。 只有鸭子多产蛋,他自己的日子才会好过些…… 梦境中,众多信息涌进文诰脑海里。 父亲死后,母亲拖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孩子,实在不能将他们养活。于是转房,嫁给了小叔子。 于是,少年邓文富就被送到这里,做了鸭倌。 三年来,他的工作就是放牧一百多只鸭子,以换取姑父家施舍给一日两餐。 姑父和母亲一样,都是水田人。 水田人,夹在这一地区两大族群夹缝中生存着。 一说,他们就是远古和黑蛮地位相等的,白蛮的后代; 二说,他们的先祖就是黑蛮,因为犯了大罪,被赶下山来,是不许回山的贱蛮。 三说,其实就是来自外面顺天、吉安等地的配犯的后代…… 汉人压榨他们,蛮子抢掠他们……水田人的生存,其实很艰难。 但是,水田人和蛮子有一样的共性:男人就是一个家的天,女人,只有干活儿的手脚,没有说话的嘴巴。 因此,邓文富在这个家里,无论受到什么样的虐待,姑姑都不能,也不敢吭声。 刚来那会儿,有两次被姑父罚没了晚饭,姑姑半夜里偷偷送来个土豆,就被她丈夫狠狠揍了两顿。 昨晚,还是因为母鸭生蛋少了,邓文富就饿了一个晚上。 由于饥饿,才有之前他吃掉生鱼这事的发生。 野外生存的本领,在这三年里,邓文富已经炉火纯青,一般情况下,饿不死他。 姑父家有河滩烂坝之水田三五亩,好年景下,隐瞒产量地缴纳各种苛捐杂税之后,仅让他们一家几口人不至于饿死。其他的一切人情份子,上下打点的花销,就要靠邓文富放牧的这群鸭子中,母鸭生蛋后卖钱开支。 这三年来,雨水都足,河大水涨,首先冲毁的就是河滩边的田地。 田地里没了收成,日子就艰难,姑父心里很烦。 好在是邓文富小小年纪,早学会了隐忍。 他知道寄人篱下,大多数日子里有一日两餐裹腹,已经足够好了。 就算被罚不给饭吃,也只能怪怨自己迷上了跑去镇子上,蹲在茶馆外面偷听耍书子说书,没能将鸭群照顾到最好。 唯被毒打,让他承受不起。 大人的拳脚实在太重。 一次次被揍之后的痛彻心扉啊,让他随年龄增长,心里便产生出一种可怕的东西——恨。 首先,他恨自己的父亲。 你不是号称九蛮王吗?咋又被蛮子打死? 你没有自己活下去的本事,咋又要娶妻生子? 然后,他恨山上的那些蛮子。 如果不是他们一次次的抢掠,泸沽邓家还是大族富户。 蛮子不劳而活,专事抢掠,就是这世间最可恶的恶魔。 他恨这个世界,却又不知道从何处恨起。 最后,他都想恨自己的母亲了。 你为什么是个水田女人啊? 嫁给父亲,生下一堆孩子,本就是错。 父亲死后,你又为何要转房三叔? 如果母子仍聚一起,哪怕吃再多的苦,挨再多的饿……我可以扒树皮、挖草根、捉鱼捞虾……不会让一家人饿死!。 …… 小小的生命里,有了如此多的恨,他就少言寡语;他就性如野人;他就心如铁石…… 好在听书,学会了很多东西,随着听书愈多,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地,自己这么个人,在逐渐地转性…… 梦境里已是黄昏。 下午时间,镇上闲人坐茶馆听书消遣。 邓文富每到这时,便将鸭群赶进河湾深处,那个极少人知的洞里纳凉、觅食。 而他同样跑去镇子里,傍在茶馆板壁外蹲着,听完《三国演义》的两个章回。 回到河湾、洞穴里已不见了鸭群。 于是,他很惊慌,奔跑着沿河堤上下寻找鸭群。 可是,绵长、宽阔的河道上下,哪里还有鸭群的影子呀! 文诰也跟着着急。这一急,让他猛然醒来。 默想一遍梦境,仿佛一切早在脑子里储存,如此熟悉…… 可是,管不得这些咯,这时的文诰第一次睡过了钟点,得赶紧去照看他的牛了。 如此神牛,昨天的神勇救主,恐怕亘古未有,是否与己重生相关,牛不能表达,文诰也就不得而知了。 但知恩图报为人之本分。 文诰暗自发誓,一定照顾好这头神牛,待如亲人,像前世那样,侍奉它终老…… 中午回来,父母皆不在家。 文诰自己弄了点东西吃了,也就出门。牵牛去河里,看其他年轻水牛们漂水、斗仗,消磨掉一天午后时光的同时,完成心中一个小目标。 艳阳、河堤、漫滩……虽有不同,又何其相似。 居于早上自己回笼觉里那个梦,还有原身昨天博不过激流,落入回水氹中……要不是这头神牛,哪怕重生,怕也是苦难重游! 因此,文诰决定,今天一定要将游泳技能练习熟透。 梦中那少年,不说别的,仅就他身上那种坚强意志力,已经深深地感染了文诰。 那么,这样个小目标,一个下午,一定要达成。 河道宽阔,水流沟槽。河堤里,沙石漫滩占据大半边河床。 漫滩上,星罗棋布着人工掏出来的,上百个十多平米面积的水池子。 这也是合作社时期的产物,专为生产队的耕田水牛们夏天漂牛水而造。 一天工分固定的嘛,男十女八,男娃减半,女娃三成……出工无需出多大力气。掏牛池本就是混工分的活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打打闹闹间,各出心裁,便将水池子给掏成了各种几何形状。 于是,荒芜漫滩上便有了如许的水池子点缀。若站青龙岗上观之,见流水、看静潭,就有了别样的情趣和意味。 沙石滤水,流进流出自然浸透,河西的水牛,经过训练,都不在池子里拉屎拉尿,池子里便是十分的清净。水深七八十厘米,于少年们练习游泳,最适宜不过。 然,每个池子一般都有牛主,而且水牛都有领地意识,也守规矩,轻易不去别的牛塘里漂水。 今天气温高涨,村里的牛都来了河滩,便占据了所有的水池。 好在池子够大,老牛躺身水中央,绕它周边练习游泳再好不过。 都将老牛当做亲人了,跟它同处一个水塘,文诰没有隔应感。 将仰、碟、蛙、自四种泳姿绕着神牛身边绕游一圈,文诰感觉都能够适应。 前世的他,从电视里看过各种游泳赛事,这时这具身躯能够于水中漂浮,他便可以轻易学会。 而这时,可是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啊,别的伙伴们哪里见识过这么优雅的泳姿? 他们的所谓游泳,不是学狗刨,就是凫大把(有点像自由泳的划水方式)……一般不会使双脚驱动,让身体前进得更快。 而这时的文诰可是知道的,游泳中,双脚的作用不仅为了平衡身体、保持流线型,而是要像鱼的尾巴,需打水,给身体前进产生推进力。 所以,试验过四种泳姿之后,他便开始练习髋部发力,用大腿带动小腿,实现自然起落,让身体于水中快速前进。 “娃!小文文,仅一天过去,你已经完全变身一条鱼啦?游得如此快速!” 如此惊呼,让文诰停下练习,站立水中。 听得清这女声,文诰扫她一眼,便低下头来,再不敢,也不想抬头看她。 可是就这么一眼,她那露肩衣,超短裤装饰着的美体已经印进了脑子里。 而昨天抢救她时的那些情形,立即地又如电影屏幕里的画面,一帧帧放出…… 这就让身是少年,神魂老成的文诰,虽处于水中,浑身都燥热起来。 祸不单行啊! 血液流动骤然加速,是要心脏具强大的泵血功能…… 巨大的疼痛由心而来! 只一瞬间,就让大脑保护机制立即启动,致文诰立刻昏迷…… 第10章 诰命如斯 河西村后的土山,这时已是层层梯田,道道果林。 弯弯田里水汪汪,斜坡林地萧瑟瑟。 上万亩水田,待到春来栽秧苗,灌溉、上肥、除草……秋后收稻子。 留出来的林地,是为固土稳梯栽果树。苹果、梨子、板栗、核桃……几年后,数万棵果树会结出累累硕果。 稻谷、果实,完全可以改变山下河西几千民众的生活,还会上交比以前多上数倍的公粮、农副产品…… 这些,都是这几年程秀玲带领河西村民和知青干出来的。 从在山顶上建水库始,程秀玲就整年整月地吃住在山上,经几年奋斗,终于完成了河西几代人的梦想。 今后,河西人可以凭此过上富裕的生活…… 不然,就程秀玲一个外来的支边知青,咋会成为河西的二把手,而被这样个以谭姓为主的几千村民所认可,和婆母共同主政河西呢? 机耕道在水田和果林间,拐着不止十八道大弯,八十道小弯地盘旋着向山顶上延伸。 这样的拐弯,就是让路平缓好走。 但此时的程秀玲,都没有了往日的骄傲和豪情。她跟在张启先身后,脚步并不轻快。 只因压抑与悲伤导致的心情极其沉重,感染得脚步也是很难迈动。 从昨天开始,一直到现在。张启先就那样解开衣扣,把大概来到这个世上仅五六十天的文皓焐在心口里面。 他多么希望用自己的体温,虔诚的心,还有爱来留住这个孩子的生命啊。 天还没亮亮,就被母亲赶出院来,走上这路。 一路走来,他就频繁地去摸孩子的心口,感觉着孩子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走不动道是一回事,如果孩子铁定要离去,张启先只想把他埋得离村子近点,那样,还可以常来看看他的坟堆。 与大队干部的母亲和妻子相较,反倒是张启先这样个平头百姓,不相信啥人小鬼大,鬼远难回这些个屁话。 从小,他就不相信这世间有鬼的存在。 他相信缘分。自己和这个孩子有缘成为父子,那么,爱子之重,失子之痛就使他那么的不忍舍去这么个幼小的生命。 与血缘无关,是亲情至要。 人世间最割舍不下的,不就是这种心中至重的亲情? 夫在前,妻在后。 两个人走到了半山腰的又一遛林地边。 这样的林地,为了固住梯田,并没有整平就随坡栽上了果树。 当然,选择成为栽树之坡,本就比那造梯田的地方要陡。 张启先选在一棵果树旁,于地埂上一屁股坐了下来。这样,面向东方的他,就有如坐板凳一般的稳当了。 “咋不走了呢?是不是昨晚一夜没睡,走不动啦?” 程秀玲这样问过张启先,又予劝道:“你妈说的,娃儿死去,人小鬼大,埋得越远越好……坚持一下,起来走吧。” 她呀一路走来,始终在张启先背后离着几米的距离,这时倒走上前来,伸手想拉张启先起身继续前行。 张启先没伸手接应,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又解开衣扣,然后把手放嘴里吹热乎了,才伸入怀中,去摸婴儿的心口。 “还活着吗?” 程秀玲缩回手去搓着,撇开头去,这样问了一声。 她呀,此时都怕看到孩子的脸。 “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 张启先这样回答过程秀玲,又不说话了。 “哦……还是起来走吧。” 程秀玲哪里还相信孩子能够活着啊,便又催促道。 “不走了。”张启先下定了决心,“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孩子如果能活,我们回家去就近点。若是他去了,我把他埋在这里。以后,我来看他也近便、容易一些……” “哦……可是……你妈说的话……” “你听她的,她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些年来越活越没人情味儿了。” 张启先依然面无表情,冷冷而道。 “在你眼里,你妈是这样的?这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这样评判她。之前,我还一直认为你就是你妈的乖儿子呢。” 程秀玲都很吃惊于张启先说出刚才的话。 “这跟做儿子无关。” 张启先说过这么一句,就把话题扯开: “这会儿少说话吧。大年初一的日子,谁都需要安静。” 在张启先心里,这么个早晨,活人需要安静地度过,就是孩子要走也应该安静地离开。 程秀玲不再说话了,在张启先侧边两米左右的距离处,也于地埂上坐下来。 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怎么就听得进他说的话了。 在这之前…… 一言难尽啊…… 就是因为这样个大年初一的清晨,最忌讳争执?一年的开始,必须要和谐相处?…… 尽管这个年都不过了。 破四旧、弃传统……还要选边站队地文攻武卫……应gm群众的强烈要求,这个春节的年假,全国取消。 具体到河西,一场权力争夺,也是刚刚告一段落。 河西大队,一个婆媳当政的汉族大村。几千口子数量,都可是超过地域中大多数少数民族公社的人员规模。 地盘不大,人口众多。潭姓大族,根深蒂固。虽处平坝,坐落山边。前临嶲河,后靠泥山。田少地陡,出产不丰。尽是憨憨,不往外搬。为填肚子,战地斗天…… 这是嶲州坝子上,人们给予河西的评价。 也是难为了潭大脚板和他儿媳妇! 当政以来,愣是没让河西人饿着。 河西人都还记着呐,就是六十年代初的那场大饥荒中,河西就没有饿死过哪怕一个老人、孩子! 为河西,婆媳俩一直很操劳。 婆婆潭毓秀,不愧大脚板,负责所有的外事。可就是她撒开大脚不停地跑,还是赶不上众多、各种主题会议的召开。 程秀玲年轻,有知识,会组织……将整个大队生产、生活玩得转。 但是,去年以来,随着大gm如火如荼地开展起来,婆媳俩就真的忙不过来了。 于是,潭毓秀就提拔了回乡知识青年潭文海,让他专门负责群运工作。 就是这个潭文海,经过一段时间的组织、策划,斗争……顺利夺权。 将姑姑潭毓秀,表嫂程秀玲赶出了大队部。潭文海自己坐上河西大队头把交椅,又安排俩弟弟当上副主任,就巩固了权力。 后来,潭文海还派俩弟弟,带领河西青年去县城参与了武斗。 县城里的战斗异常惨烈,让河西青年死伤数人。最后,兄弟俩打着红旗,胜利凯旋。准备修整一番,年后再去将gm高潮迎回河西来。 其实,死伤数人,已是军心不稳了。而且,此时的河西,正暗流涌动呢。 第11章 枪响之后 不甘心就此下台的潭大脚板,趁机煽动那些死伤了孩子的村民,不断去大队部索要赔偿,发生冲突。 而原本去支援铁路建设的突击队,也在程秀玲带领下返回了河西。 年关临近,婆媳俩则拒绝交出大队部工分账册,就使得潭文海无法进行年终分配。 根据地不稳了,当然要撤回战斗队。潭文海还要倚仗他们,彻底打垮潭大脚板婆媳的反攻倒算。 这次,潭文海下定决心,就算不弄死她们,也要将她们彻底打得趴下,永世不得翻身。 然而,潭文海还是低估了潭大脚板婆媳的能量。 几个月来,潭大脚板把河西除年轻人外的,几乎所有村民联络起来。 程秀玲则以支铁突击队为主力,组织起强大的青年战斗势力。 而更让潭文海所料不及的是,前去参与县城武斗的战斗队一回河西,大多数人就被家长们禁锢在家里,不准出门。 呵呵,整个河西风声鹤唳,一边倒的局势,对潭文海兄弟极其不利。 潭文海只能依靠一伙死忠,持枪坚守大队部。 能够维持住对峙,是潭文海一伙掌握着原大队民兵连那几支三八大盖、汉阳造、老套筒,还有他俩弟弟从县城里搞到的两支盒子炮。 守住大队部,这里不仅是河西大队权力象征,大库房里还堆放着泥巴山梯田第一年的收成——数十万斤稻谷。 村民们就盼着分得稻谷,用于过年及年后生活。 潭文海发出威胁:把老子逼急了,就烧掉库房,让稻谷随房燃成灰烬。 这样,潭大脚板婆媳就组织不起群众,发动不了对大队部的进攻。 半个月之后,村子里因村民们着急,形势便更加紧张。 咋不急嘛,年关愈发逼近了,但年终分配却不能进行,没钱、没粮的,过个年还要饿肚子? 潭文海也慌啊。 继续拖延下去,他就是整个河西的罪人。 不要说村子里少数外姓,就是占绝大多数的潭姓,都会将他撕吧撕吧,给吃了。 经过潭鑫尚搭桥沟通,双方展开谈判。 潭文海提出,潭大脚板婆媳将工分账册交给各小队,由小队长们聚拢进行汇总、计算出各家各户该得的基本口粮、工分粮数量,各队长去大队部领取稻谷,分发下去。 由潭鑫尚担保,潭文海暂不追究潭大脚板婆媳罪责。 而潭大脚板则坚持,要潭文海一伙退出大队部,由她们婆媳主持大队的年终分配。 这样,潭鑫尚调停失败,缩回家里再不出门。 然,群众们的眼睛雪亮啊。 两相比较,潭文海已然做出让步,很亲民。 而潭大脚板这样坚持,经几个月聚起的民气,瞬间便消散了。 团结在程秀玲周边的青年中,除几个铁杆支边知青外,也都有了反戈的迹象。 虽然人们反感于潭文海兄弟的胡搞瞎闹,但在既得的眼前利益,实际生活的需要逼迫下,还是选择了将就一下恶人。 但是,就前去张家院子逼迫潭大脚板婆媳,却没谁敢了。 万一将张家老小中的谁弄出个好歹,可脱不了爪爪,可都是烈士家属哎! 拖到腊月二十五,各小队长们实在扛不住群众压力,只好抱团来到张家院子,意图说服婆媳俩交出账册。 一番苦口婆心,信誓旦旦之后,没让潭大脚板的态度有所改变,就让性急之人放出来了狠话:如若再不交出账册,将任由潭文海一伙对张家随意处置…… 这样赤裸裸的反戈,就让潭大脚板婆媳心里有些慌慌,可表面上还在硬撑。 十多个小队长,即代表着河西几千民众,他们就要集体地放弃这个烈属之家了。 “妈,你们就交出账册吧!一是不能让河西人饿肚子;二呢,我们一家大小也需要平安过年……” 张启先抱着文皓,心里慌得有一匹,便劝说起母亲。 “闭上你这张不会说话的嘴!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你却懦弱得不如一个娘们儿!” 程秀玲训斥过丈夫,转身面对一众小队长们,张口开骂道: “真没想到你们这些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又如此地做人没有底线!” “想我公爹,革命烈士。且不说他为这片土地上人民的解放而牺牲了生命,就是解放之前,为河西不被蛮子抢掠,做过多少贡献啊?” “再说我婆母,这么多年来带领河西,也是呕心沥血地付出了多少?” “还有我,一个外来的支边知青。这几年带领河西在泥巴山上建水库、造梯田、种果树……都在为河西的人们谋生存!” “要不是今年泥巴山梯田有了收获,大队部里哪有那么多稻谷堆存?” “河西人又哪来这么个盼头?” “过年,年后青黄不接的生活,还不是像往年一样的拉饥荒,求我婆母跑到县里求放救济粮?” “除了她,整个河西,谁有这样的面子跟本事?” “反观那个潭文海。在县城里读书时,就是个混混。回村这几年,一直好逸恶劳。其本性,大家都有目共睹。” “是潭鑫尚老爷子央求我婆母,才让他来大队部做点事情。” “他恩将仇报,造反夺权,将将我们婆媳赶出大队部,还要抓捕、斗争我这个带领河西奔温饱之人。” “看看他当权以来都干了些什么啊?破坏生产,扰乱民风,吃喝玩乐、欺男霸女……简直是无恶不作!” “就说前段时间,命令他俩弟弟,带领村里青年前去县城武斗这事,就致死致伤了河西数个嫩苔苔。” “现在,潭文海把持着大队部,以稻谷胁迫,用分配利诱就让你们昏了头啦?” “大队部是他们兄弟的家吗?那些稻谷里有他们兄弟出过的血汗吗?他们兄弟到底盗窃了多少啊?……” “现在,就算我们交出账册,让他们继续把持河西搞下去,过完年之后,生产还搞不搞了?吃完这点粮食之后,河西人的生活如何继续?” “程副主任,你先别扯那么远嘛!”五队小队长潭老三是个急性子,不让程秀玲一直滔滔地训下去了。 “现在,最急迫之事,就是让全大队群众分到稻谷,度过年关。” “等过完年,我们一起想办法,赶他潭文海下台……” “啪!” 这声枪响,就打断了潭老三之言, “轰隆!” 张家院门被强行从外面撞开。 三个年轻人持枪冲进院里来,让院子里十多个人受惊不小! 毕竟在河西这样的村子里,人们都好些年没听到过枪响声了。 而且,冲进来的仨青年又都凶神恶煞。带头大哥手持着的二十四响盒子炮,枪口还冒着烟烟呢…… 人见人怕,鬼见变脸嘛! 第12章 踩爆这个血泡泡 “潭老三,你个龟儿子,是你要把我哥赶下台是吧?” 手持盒子炮之人,显然就是听到了潭老三之言,怒而开火,然后破门而入。 “潭文进!你个大混蛋,小瘪三。提支破枪对天开火,你吓唬谁呢?” 潭大脚板这样的,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岂是一声枪响可以吓唬得住的?她噌地起身,就直怼潭文进了。 “你大爷爷潭鑫尚没指教过你,这个潭老三,你该要喊他三叔啊?” “忘宗背祖的畜牲,立刻、马上,从我家院子里滚出去!这里,可不是你们这种东西可以随便进来撒野的地方!” “哈哈,你个老巫婆!都这种状况了,你还绷啥?” 潭文进敢冲进来,底气就足。 “现在的你,已不是大队支书不说,就是你这狗屁姑姑的辈分,更没人认。” “今天我来,就是逼迫你交出账册,让我哥主持,把粮食分给河西人民群众。” “嘿嘿……如若不然,你就是河西全体人民的敌人。我们可以将你们婆媳,按反动派论处。就是你们这个家,也会被实行专政……” “呵呵!癞蛤蟆打呵嗨,口气不小!”潭大脚板笑道: “给老娘之罪都已定好,还要对烈士家属实行专政?” “谁给你的这个狗胆?” 潭大脚板冲到潭文进跟前,挺起了胸,“有种你开枪,先打死老娘!没种,你就给老娘滚出去!” “你以为老子不敢吗?” 潭文进举枪抵在潭大脚板胸口上,却看到她身后十多个小队长都已站起,齐刷刷的目光逼视而来。 这下,潭文进一下就怂了,被潭大脚板逼迫得步步后退。 “ 啪!” 又一声枪声响起,立刻将小队长们逼停,而潭大脚板脚一软,当即瘫到了地上。 其实,这一火啊,是潭文进一跟班青年开的。 见潭大脚板将他老大逼退,就枪口朝天开了一火,意图吓阻。 汉阳造的子弹响啊,潭大脚板又是离得近,以为潭文进真的敢开枪打死她,一下子便失去意识,不自觉地就倒地了。 就是潭文进自己,也是被吓一跳呢。 打死潭大脚板这尊神?他真的不敢! 抛开她烈士遗孀身份不说,看看那些潭姓小队长们的眼神,潭大脚板死了,他们真敢活剐了自己。 但是,看过手里的盒子炮,确定自己真没开火,又弄清楚情况之后,潭文进还是乐了。 “哈哈,潭大脚板,你也怕死啊?” “看看,枪一响,你自己就趴下啦?” “妈!妈呀!”程秀玲反应过来,便扑了上来。 “我的妈哎!”张启先站在房屋门边,滞后一点,抱着文皓也奔跑而来。 来到潭大脚板身边,两个人确定他们的妈并没有受到伤害,这才缓过气来。刚扶起老妈准备后退,潭文进当即出手。 一把抓住程秀玲,潭文进道:“不能回啦!你这个黑五类的狗崽,上次跑脱,这次,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放开我!” 程秀玲也有把子力气,拼命挣扎。可是,潭文进一壮小伙,还封住了程秀玲棉衣领口,就让她一时难以挣脱控制。 “美羊羊入虎口,还能让你跑脱?第一,马上交出账册,第二,我得带你回去大队部,交由我哥亲自修理……” “你敢!”张启先放开他妈,冲上去伸手扭住潭文进。可是,抱着文皓的他,单手使不上劲,也就没能让程秀玲马上脱困。 “潭文进!你小子今天再敢胡作非为,我就跟你拼命!” 张启先太清楚潭文海色魔德行了,程秀玲一去大队部,那还有个好啊? “你个耙耳朵,绿苍蝇。本就不算个真男人的你,敢跟我拼命?” 潭文进举起另只手里的盒子炮抵到张启先头上,“滚一边去!否则老子动动手指,即可以打爆你这颗绿苍蝇脑袋!” 一眼扫到张启先怀里的文皓,潭文进又乐了,“哟,又生出来个孽畜啦?为他,我劝你赶快滚!不然老子先干死你,然后还要踩爆这个血泡泡!” “你敢!” 张启先这声吼,从他喉咙里发出,如洪钟被重撞,不仅让潭文进耳膜被震,心神一颤,手一松,竟放开了程秀玲。 不说潭文进离得这么近了,就是院子里,其他十多个人,谁都不敢相信,平时说话都轻言细语的张启先,情急之下,竟然有这样的能量爆发,其吼声,真的可以摄人心魂! 趁着潭文进被震松手,程秀玲脱困,退到潭大脚板身边。 这时的潭大脚板,也是经张启先那么一吼,心头一颤,彻底清醒过来。 她这一清醒,老脸没处搁。 不过,这时顾不得嘛,呼啦啦又朝潭文进冲去。 “启先,你退开。让我老婆子跟他缠!老娘今天非缠死这个小杂种!” 潭大脚板人一到,虎凶凶地一把抓住潭文进衣领口,将儿子一膀子撞开。 潭文进一下被反制,慌过一刹那,举手掰开潭大脚板,跳开一步便脱困了。 毕竟年轻有劲嘛,就潭大脚板长期脱产,不怎么劳动,她那么点手劲,哪里能够将潭文进完全控制?。 张启先痴嘛,担心母亲安危,就没有立即离开。 这时,潭文进脱困,一个跳跃便来到了张启先身边。 刚刚参与过县城武斗的潭文进,机灵。 “这老婆子的七寸就是她儿孙嘛!控制住了这对父子,一切可以搞定!” 这么一想,潭文进当即顺手抱住张启先脖子,又一次举枪抵住了肩胛下人头。而潭大脚板再扑上去,也是心念中只有儿子,便去拉扯张启先另一边臂膀…… “啪,” 张启先抱文皓之手被母亲拉扯,手一失控,文皓脱碗,掉到了地上。 “呜哇!呜哇……”文诰那哭声甚是凄厉。 “孩子!别踩着孩子!” 程秀玲呼喊着就要跑上去…… “都给老子停手、住脚!否则老子先踩死这么个孽畜!” 潭文进控制不住空出双手的张启先;旁边还有潭大脚板;程秀玲也要上来;两个跟班都吓傻了,步步后退…… 但是,落地的孩子就在他脚下,他伸脚踩住孩子,就一下子将潭大脚板家三人威胁住了。 “别踩!别踩!”程秀玲停下脚步,喊道:“我马上把账册交给小队长们!” “快!”潭文进命令过程秀玲,还冷笑道: “交出账册,你还得乖乖地跟我去大队部。不然我除了踩爆你儿子,还要打爆你男人这颗狗头!” 第13章 虎父无犬子 “秀玲,账册可以交,大队部去不得!” 潭大脚板拉着儿媳妇后退着,张启先扭动身躯想要反抗。 “别动!再动,老子真的先开枪,再踩脚……” 潭文进勒紧张启先脖子,把枪口移到他太阳穴处,打开保险,手指抠住扳机,做好了开火的准备。 “启先别动!”潭大脚板一直盯着呢,这时停下脚步,开始后退着,对儿子喊道: “你先做他人质,我们这就带领小队长们去屋里搬出账册……” “对!你别动!”众小队长们附和着潭大脚板,“潭文进这小子之前在县城里武斗,是杀过人的,你一抗他,他真的敢开枪的。” 劝说着张启先,对地上的婴儿,众人不忍哦,作为跟潭鑫尚同辈者,潭鑫和走上前去,严肃而道: “潭文进,若你还是个人,听我这个老东西一句劝:放过地上孩子!否则,我有能力呼吁起河西潭姓,将你们兄弟逐出河西,勒令不许姓潭!” “你别过来!”潭文进也许受到威胁,又或许良心发现,不自觉地,就将脚板从文皓身上移开。 “算你还有点人性!” 潭鑫和上去,从地上抱起文皓,回来递给程秀玲,“回屋!整理账册!” “都进屋!各小队拿走各自账册!” 潭大脚板都这样发话了,所有人丢下张启先,便跟着婆媳俩朝张家堂屋大门而去。 文皓都不哭了,院子里一下子清静下来。 空间是静了,可是这个院子里的每个人,心里都是翻江倒海。 张家人及潭文进不说,就是十几个小队长心里都在懊悔并祈祷着。 早知如此,来此做甚! 菩萨保佑!千万别弄出张启先被干死,这样种大孽事来…… 可他们不知的是,当他们刚刚进入张家屋子,院子里突然有个人影闪进,潭文进身后俩跟班还看着张家堂屋门呢,一下子,悄无声息的就倒地昏迷了。 紧接着,张启先感觉脖子一松,已然脱控,还懵呢,潭文进已然躺身他脚下,一副软塌塌样,仿若一条死狗。 回过神来的张启先,转身看到潭文进两跟班同样倒在地上,意识到危险已经解除,寻找周边,又没再见还有其他人出现,正纳闷于幸福来得离奇呢,感觉手里莫名地有个纸团。 他展开纸团看过,就朝屋子里喊道:“妈呀,我去大队部了哈!” 听到张启先这样的喊声,刚刚进屋的人们赶紧又跑了出来。 都担心张启先生死嘛! 可是,一出门来,他们看到的只是潭文进及他俩跟班都趴地上,仿佛死了,一动不动。 有胆大者奔去,在三人身上踢了几脚,再去探鼻息,才发现他们只是昏迷。 哦!张启先瞅准机会制住了潭文进,又干翻了俩走狗! 呵!本领这么强啊? 嗨!他爷爷、他爹都什么人啊!代代相传,张启先有这样的本事,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这个人隐藏得太谨慎咯,要不是生命受到如此威胁,他将一直隐忍下去! 众小队长们个个感叹。 而随他们之后出来的潭大脚板和程秀玲,也是一脸懵,不知发生了什么。 “妈!妈呀,他去大队部了。他去拼命了!他会拼命的……” 终是程秀玲反应快,对着潭大脚板喊出声来。 经这么一喊,潭大脚板才回过神来,跑到潭文进躺身处,捡起那把二十四响盒子炮,转过身来,对着所有小队长们喊道: “出来两个会使枪,又有胆量的,跟我同去,攻占大队部!” “我去!” 潭文才站了出来,他是潭文海兄弟近亲。 他这样的人都站出来了,其他小队长们当然都敢去了,纷纷跨前一步,表示愿意上阵。 “我会使枪,我去!” 潭老三本名潭发成,解放初当过民兵,真的会使枪。他辈分高过潭姓文字辈,还被潭文进羞辱,气不过嘛,嚷道: “我要去收拾那些潭家不肖的败类!” “其他人先在这里整理账册,我们仨前去,一定拿下大队部!” 潭大脚板说过这么两句,带着潭老三、潭文才,出院而去。 ……… 只半个钟头之后,张启先回来了。 这期间,张家院子里的人们,个个忐忑,哪有心情去整理账册呢? 程秀玲抱着的文皓又不失时机地一直哭闹,就更加重了这院子里不安的气氛。 都想出去这个院子,可又想等来个结果。 其实是,就是出去了,就不得不去大队部,又怕看到血腥的场面…… 都是潭家子孙啊,如今却要如此绞杀,都不忍,很心疼! 张启先一回来,众人立即将他围住。 可是,谁都不敢开口问起战斗结局。 张启先呢,他也不讲。直到程秀玲上来,从她手里接过来文皓,张启先才对她说:“带着账册去大队部吧。时候不早,我要做饭给屋里俩孩子吃了。” 望着张启先回去屋子,从视线中彻底消失,人们这才了然于胸。见程秀玲已在检地上账册,就都动起手帮忙。 最后,一行人拖起潭文进三只死猪,急急地赶去大队部。 到了大队部里,大家伙首先看到,潭文海,潭文富兄弟及他们那些手下,一个个地都被绑在一根根木柱之上。而潭大脚板、潭老三、潭文才已经在清点库房里的稻谷了。 “咋一下子就攻占了呢?”程秀玲见着婆母就这样问道。她心里有太多的疑问。 “潭文海兄弟这么脓包?你们仨仅三支枪,他们这里可有六支啊!” “难道你们一到这里,他们就缴械投降啦?……” “我们赶到时,启先刚刚把这些人一个个往木柱上绑呢!……”潭文才正兴奋着呢,替潭大脚板给程秀玲解释道: “哦,这些人,应该是被表哥不知用什么法子全给弄晕了呢。” “呵呵,赤手空拳而来,大获全胜而去。真神!若仙人!” “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程秀玲瞪大了双眼,当然不敢予以相信了,“我咋不知道呢?” “我们……全河西人都不知道呢!但是,仔细想想,又并不觉得这有多奇怪!”旁边,潭老三这样说道: “我们这些人,谁不是听着他们老张家长辈们的传奇故事长大的呢?” “张启先他爷爷、他爹,何其英雄啊!” “所谓虎父无犬子,张启先有如此本事,就并不奇怪了。” “对呀,对呀!应该就是这样的!”众人齐声附和潭老三。 连潭大脚板都不出声,也就证实了潭老三的说法。 一时之间,程秀玲就很恍惚:咋嫁了这么个闷宝?他身上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 第14章 埋得越远越好 第二天一早,河西大队大队部门前就贴上了大红喜报,和潭文海兄弟贪墨的大队资产、粮食具体数目。 喜报的大致内容是: 河西大队群众,高举伟大旗帜,在烈士遗孀潭毓秀带领下,顺利夺回来权力,将侵吞群众果实的小丑潭文海一伙赶下台,并俘虏。应广大人民群众要求,立即进行年终分配,将胜利果实分配给劳动人民……” 公告的主要内容只写了半张红纸,剩下的另一半,则写满了各种标语、口号,看着就让河西人振奋。 这下好了,大队部里,队长会计忙核算,大队部外社员们自发地开起了斗争大会。 待开始分发稻谷时,潭文海兄弟已经被人民群众打得仅剩下半条命了。 兄弟,侄儿,长辈……都姓潭又能怎样?贪污集体财产,光资金就花掉上千块。三月时间,就吃掉库房里上万斤稻谷…… 这个时代,若扭送司法,必定被判死刑! 打成残废,好歹给留下条命呢。潭鑫尚深明此理,还对潭大脚板婆媳感激不尽。 忙啊! 潭大脚板婆媳忙得连回家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年三十下午,将年终分配搞完,婆媳俩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准备与家人吃上团圆饭。 然而,这时的这个家里,却没有准备满桌子的饭菜,还冷锅冷灶地,张启先都没有要做饭的行动意识。 他呀,把文皓焐在心口里面不停歇地哐哄。文皓都已经奄奄一息,没有了要活下去的意思了。 “孩子咋啦?” 潭大脚板和程秀玲这回没有向张启先发火。毕竟这次夺权复位,张启先立了大功。 “这孩子啊,自从那天被摔之后,就一直哭闹。近两天来,都喂不进去一口米汤了。”张启先回答婆媳俩道: “你们看看,他这脸黑唇乌地,还不时地就背过气去。” 然后就抱怨道:“这是什么世道啊!村卫生院里人早跑光了,就是去县城医院都没找着个医生、护士!” 再又叹息道:“唉……年夜饭?我顾着这个小的,还要喂饱文婷和文华,其他的就真顾不了,也没心思做……” “启先,先前那些抱怨话啊,在家里叨叨,别去外面讲,惹大祸呢,知道吗?你顾着孩子们,也确实顾不了其他。年夜饭嘛,今年我来做,犒赏你这次的功劳……” 说着话,潭大脚板把文皓从张启先胸口抱去端详。 “这娃不行了,已经活不成!”潭大脚板如此判断后,对张启先道: “抱出去埋了吧。这都年三十了,不要大年初一去做这样的事,太不吉利了。” “娃还活着呢,哪有就抱出去埋了的道理!”张启先夺回文皓,又放进解开衣扣的胸口里去。 “有的娃娃就是这样,熬年。往往年前就出状况,待熬过年三十,又好起来了。”程秀玲如此说,还解释道: “这是我们老家,老人们的说法。” “随你们!但是,今晚你们俩就抱他去后院草棚里守岁吧。这样呢,主要是怕他今晚死了,也不至于带害到屋里文婷和文华。” 潭大脚板心里很生气,却强行按压了。而且,她总有招来应对万一发生的,对她亲孙的意外伤害。这跟她这么多年当干部,练就的处变总能快速想出办法来,一模一样的。 “秀玲,生火,煮饭!我先去外面搞点荤菜回来,年夜饭嘛,九碗见荤还是必须的……” 这样,这顿年夜饭就很晚。 张启先上桌,仅表示了一下吃饭的样子,放下碗筷就带着文皓出来,去了后院草棚里。 直到深夜,程秀玲来看过父子俩,又因这些天都没怎么睡觉,这时困得不行,回去睡了。 当大年初一的天刚蒙蒙亮,俩夫妻再聚拢,文皓已经真的不行了,眼都不睁,呼吸也很微弱。 赶着程秀玲脚步,潭大脚板也来了。 “哦,还好,有口气在,还没死透!”她伸手在文皓鼻子前探探,就命令道: “快!快从后门抱出院子去。” 见张启先仍没有要动身的意思,潭大脚板又道: “他要死,就得死到这院子外面去!人小鬼大的,死在家里终归太不吉利。你们还有文婷、文华呐,万一……” 大年初一的清晨,这万一后面的话,潭大脚板不会说出来。 “可这娃还活着呢。”程秀玲仍是有些不舍。 张启先更是舍不得,“妈!你又不是医生,咋能判断文皓会死?” “要知道,在你之前,我可是生养过十二个儿女。” 说过这个,勾起伤心事的潭大脚板就很悲戚了。 “唉,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我抱在怀里去世的。” 还是想起今天这个日子来,潭大脚板当即缓缓,便将悲哀压住了。 “所以,我看眼娃娃,做出的判断就不会有错。” “你们俩赶快走!往村后面泥巴山上去。尽量在他断气前,走得越远越好,让他找不到回来的路!” 潭大脚板也是顾不得了,拉起儿子、媳妇儿就出草棚,朝后门方向推。 把两人推出后院门去,潭大脚板还叮嘱道: “千万记住了,走到哪儿,他断气了,就在那里刨个坑埋了。然后,谁都不许回头,在泥巴山上转上几圈,正中午,顶着当空太阳跑回来!” “妈啊,文婷、文华还睡觉呢,我想留下来照顾他们,就不跟启先去了吧?” 程秀玲出了后院门又跳进院子里来。 一是她不想亲眼目睹文皓死后的样子。二是她心里害怕。潭大脚板不是说了文皓人小鬼大嘛,魂还可能跟着跑回来…… 从小听着鬼故事长大的程秀玲,她那胆子真没炼大嘛。 “文婷和文华有我照顾。你们两口子一起,可以相互壮胆、照应。启先一个人去办这事,你放心,我不放心!” “妈……”程秀玲都变声了,用哀求的目光看着潭大脚板。 “这祸水是你引来这个家里的,送他一程没有你怎么可以?”潭大脚板坚持着,又将程秀玲推出后院门去,道: “我在你这个年龄,都已经送走了好几个亲生儿女。像你这样,我还不早吓死了?” “你呀,都二十出头了,胆量还没炼出来,就是对自己还不够狠。” “知道吗,狠不下心肠之人,一辈子做不成大事。” “炼不出来,将来,我怎么放心将河西交到你手上?” “去吧!文皓不比文婷和文华,不是你亲生的,你怕他做甚?” 说完这个,潭大脚板果断地关上了后院门。 这下,程秀玲再没了退路,只好去追张启先,又不敢追得近了,若即若离,跟在张启先身后走出了村子…… 第15章 中医和西医 太阳从隔着宽阔沟谷的对面高山顶上露出脸来,把第一束阳光射向两个人所在的林地,开始驱散周遭的寒气。 咋不是呢,冷空气被蒸腾,变成薄雾渐渐散开,被阳光加热后,又聚拢起这个日子该有的喜庆…… 还是哦,鸟儿开始歌唱,虫儿开始蹦哒…… 弄出来美妙的响动,就带给人无尽的希望。 张启先又去摸文诰的心…… 哦!小心脏居然跳动得欢实了! 再感受一番…… 嗯,这才是这个早上张启先最热切的盼望! “秀玲啊!秀玲。孩子活了。” 张启先都激动得语无伦次地:“快,快,你快来看看,脸都红了,……对……粉红色的脸蛋。” 程秀玲被激的一下子起身就要赶过去,可只那么一刹那,她又停住了。 “不可能哦……不可能的。” 这些年来她也是练就了这么个本领:冷静的快,而且能够迅速做出自己的判断。 “都几天没喂进哪怕一口米汤了,而且又是那样的症状……就是没病之人,饿都饿死了嘛。” “活了,活了,活了!我就说嘛,人世间这么美好,还又遇着我们这样爱他的父母、亲人,他咋舍得离开?快快快,我们回去,赶紧喂他点米汤,这么多天没吃了,文皓肯定很饿……” 叨叨着,张启先已起身,上了机耕道就朝下坡奔去。 程秀玲回过神来,也赶紧追了去,可刚要赶上,就见张启先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了,像是崴脚了。幸好路不陡,他侧身摔倒而不是朝前跌翻。 “你是咋的啦?” 程秀玲本能的奔上去,扶丈夫坐起,看他没了意识心里就慌,“你醒醒,醒醒啊!” 张启先啊哪是崴了脚,这么几天来,没喂进文皓任何食物,他自己也是啥都没吃。而且,没昼没夜的把文皓抱在怀里,不眠不休地呵护。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这样的折腾嘛。 刚才由于兴奋于文皓的活过来,猛冲上路,却没有能量支撑身体而晕厥了。 “孩子爸,孩子的爹!你可不能这样,不能这样随他而去。你还有两个亲生的娃娃要哺养;你还有老母要侍奉。你真不能就这样去了啊!” “你不是英雄嘛,这时咋成了软蛋一个?” “莫非是干翻潭文海三兄弟,你受了重伤,没跟我们说啊……” 程秀玲都急哭了起来,不知所措。 再是冷静,再能判断的人,遇这样的情况应该都是这样的表现。 而这时,路的下方走来两个人: 一老者,一中年。 中年人,四十多岁,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中山装,戴着眼镜。虽背背篼,却因那样的气质,就是当今该被扫除的那种学究派人物。 老者,一袭长袍,戴道帽,穿道鞋,手里还拿着个测风水的罗盘。哦……真是要抓起来批斗的牛鬼蛇神! 此时的他们,身上穿的,手里拿的,背篼里装着的,就是他们这几天在县城里的收获。 他们俩此行下山,在河西解决了张家困局,又去往县城,把县城里如今当政的大大小小造反派头目戏弄个遍。还将他们家中搜刮而来,准备过年的食品啊、穿用物啊、钱啊,等等都翻弄出来,送给了若干正苦于无法过年的人家…… 做的事太多,所以弄到大年初一早上,这才回山。 两个人走着,因听到哭喊声就加快了脚步,赶到了程秀玲跟前站住。 “哦,是程队长啊。你这是?” 夏灿认出来程秀玲,也认出了她扶着的张启先。 “你们两口子咋大年初一,一大早的出现在这里?还是如此的状况?” 老头则一声不吭,直接蹲下身子,拿起张启先的手摸了一下,然后对刚问完话的夏灿道: “快,把你背篼里的白糖拿出来,就路边沟里弄些清水,化成营养液给他喂下去。” 接着又对程秀玲道: “他这是咋啦?想不开的绝食求死吗?” “白糖?这种岁月哪来的白糖?” 程秀玲干部当久了,警惕时时在,哪怕这种时候。 可这种时候第一要务还是赶快把张启先救醒过来嘛,她便没再追问下去。 而且,老道恰是于这时发现了这个:“啊……他怀里咋还有个婴儿。” “这是我们的孩子,这几日病重,怕是不行了,所以这才……”程秀玲解释道。 “所以才想抱出来埋掉是不是?哦……不行了?没死就埋掉?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吗?”老头很是生气。 “也不是这样,这不,孩子不还在他怀里吗。咋说这话?” 程秀玲感觉到了老道散发出来的煞气,这种煞气笼罩得她浑身很不自在。 “哦……我看看。” 老头因判断失误,便有些愧意,伸手入张启先怀里把文皓抱了出来。 他先看了文皓脸色,又摸过手心,脚底,再按了按文皓胸口…… 夏灿呢,用一崭新的瓷盅弄来半盅清水,再往里面倒入足有二两白糖,摇动着,要使白糖尽快溶解。边摇,他还边关注着老头对文皓的检查。 “咦……这孩子除了没进食,好像一切如常嘛。咋就说病的严重到不行了呢?” 老头侧脸看过程秀玲,探测出她真不是撒谎之人,便独自思考起来。 这时的程秀玲,也才投眼看文皓,见孩子的脸果然已经红润,就是那双仍然闭合着的双眼,也如平时睡觉那般的自然,放下心来,就专注地看着夏灿手里的瓷盅。 “孩子之前是啥状况,给我讲讲。” 适时地,夏灿向程秀玲问起文皓病情。 程秀玲怕打扰到老头思考,就小声地把婴儿这几天的状况,简单地给夏灿讲了一遍。 夏灿听完程秀玲叙述,就把瓷盅递给程秀玲,“你给张兄弟喂下去糖水,一会儿他就该醒过来。我去看看孩子。” “哦……夏灿!我咋忘了你这旧军队里,军医这个身份了呢!” 程秀玲一下子想起这个,呼喊出声,“早该抱孩子上山看你去的嘛。现在,山下不要说卫生院了,就是县城里都找不到个医生。所以,孩子才拖成这样子。” 程秀玲好后悔。 “嗯,我知道的。” 夏灿应了程秀玲一声,就从老头手里抱过来文皓,检查起来。 “嗯,你是西医!” 经程秀玲提醒,老头看着夏灿,“这样的状况,可能西医能有个说道!” “你不是说西医无用吗?这回知道中医也有诊不出的病症啦?” 夏灿依然沉着脸,这样回应老头。 第16章 十年为期 “别贫嘴,能说出个道道来,你再得瑟不迟。”老头呵斥道。 “依我的判断,这孩子应该是先天性心脏缺损。瓣膜闭合的问题。通则安然无恙,不通就是要人命的状况。” 夏灿卖弄起来:“这会儿通了,所以你没瞧出病症来……” “不就是心没长全乎吗,经你这么一提醒,我也知道这个啦。你有办法治不?” 老头虽不服气,可他不得不承认中医对这种病症,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所以,才会向夏灿问起能不能治这样的话。 “有办法,可没条件。因为这样的病只能通过手术才有治愈的可能,其他没有任何办法” 夏灿这时很认真,“可现在的局势,就是去到省城恐怕都找不到可以做这种手术的医生。就是有医生可以做,费用也高的吓人,怕是支付不起。” “这么说来就是没得治啦?” 老头又不屑起来,“西医也不过如此。” “莫非中医?……你能治?” 夏灿同样不屑于老头,“就没听说过中医能治这种病症!” “ 既然西医没有办法,何不让我试试?”老头也是十分认真。 “试试?跟你讲,这样的病人,如果不做手术,一般活不到成年。这是科学,你怕是做不到哦。”夏灿由认真而严肃了。 “也有可能做不到。但目前情况,不试就等于放弃其生命。救人一命,多一分功德,遇着了,不救就是罪过。更何况还是他家的孩子。我当尽一切努力去救,才是我唯一的选择。” 老道的这些话,程秀玲喂着张启先糖水,她也是听进心里去了的。这下,她倒释然了: 原来这孩子心都没长全啊。就是真死了,也不该是没有好好照料的原因。既然养不到成年,再养大点,能喊爹妈了,就更是割舍不下…… “程居士,你让我把孩子带走。如果能治好,定当送还给你。若治不好,也请不要怪罪。你看,成不?” 这时,老道对程秀玲说出这样的要求。 “还是等孩子的爸醒来,他做决定吧,这孩子一直在他身上,他的宝哦。” “哦……” 老道想了一下,然后道:“也好,等他醒来吧。” 说完,老道却不等待了,在张启先身上拍了几下,就让他醒了过来。 “孩子活了,活了!” 张启先醒来,第一时间还是兴奋。 “孩子啊,怕是活不成了。” 程秀玲冷冷的这样回答张启先,并把刚才从夏灿徒师两个口中听到的情况告诉了他。 “心没长全,咋可能呢?……心没长全能活这么久啊?”张启先很纳闷。 “张老弟,孩子确实就是这样的状况,我们不会骗你。目前的局势,还有所需的费用……我感觉,我们没有办法让这孩子活。”夏灿道: “可我师父,他说他可以一试。” “刚才,程队长已经告诉了你我师父的想法了。你如果同意呢,我们把孩子抱走。如果不同意……那么我们也没办法。” “但是,我得提醒你:这孩子可能随时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每次都可能没命。就算每次发作都不丢命,他啊至多能够支撑着活到十二三岁。”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就是这样。” “你赌吗?赌孩子百分之一活到成年的可能?” “我当然不愿去赌孩子百分之一,活的机会。但我想问的是:你们准备把孩子带到哪里去呢?我希望我想孩子了,可以去看看他。”这真就是张启先的心里话。 “这个,我不能答应你,虽然我们把孩子带去的地方就是这山顶水库。但因为这孩子病情的特殊,也许我们会带他四处去求医都说不定。这是一。”老道接着解释道: “二呢,以目前这样的局势,你时常地上到山顶水库,必然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那样,对于夏灿的安全不利。” “三呢,我一修道之人,更希望留在山顶秘境,可以清修……” “老神仙,如果这孩子能够存活,你预计多少时日可使他的病有所好转呢?”张启先不想再听老头讲他下面的四五六了,急于想知道这个。 “十年吧,十年为期,十年后的今天你来山顶。”老道对张启先客气而道: “如果我尽一切努力还是没能保住孩子,我给你一个我已尽力的说法。” “当然,另一种结果,就是孩子已有好转。那样,你带他回家。” “十年最好。” 夏灿也附和道:“若这孩子十年后还能存活,也许就有办法做手术了。” “希望到那时,我都能脱身。那么,带他去国外做这样的手术就更保险了。” “好吧,你们把孩子抱走。走之前请受我张启先三拜!谢二位救他性命;谢二位养育于他;求二位教授他知识能力。” 说着这话,张启先郑重地下跪,立即给老头和夏灿磕了三个响头。 “啊噢……这下我们责任重大啦。”老道拍着额头,摇头而道: “三拜,三托啊!” “如不实现,我们就受之有愧。” “夏灿啊,我只答应救这娃儿一命,可没说养育和教授。” “养育者,既养且育,让其身体长大,品行纯正。” “教授嘛,给予知识和能力而使其有用……” “所以,你的责任比我重啊!” “师父!孩子父亲的三拜,我们是共同领受。责任就该相同。”夏灿拍手而道: “你医他病,我养其身。教授嘛,共同担责。我教他我所学的科学知识。你教他传统文化。” “说不过你,依你便是。”老头这才转向张启先夫妇,“把孩子生辰,名字告诉我吧。” 夫妻俩对望一阵,还是程秀玲开口。 “孩子生于年前农历十月初一。因为在他之前我们已有俩孩子,一男一女。所以这孩子随我姓程,取名文皓。” “文化之文?皓呢?”老头问道。 程秀玲回答,“白,告,皓。” 老头掐指算过,讲道: “我给他改成言,告,诰。他将来回家,你可以改回去。但请慎之,因为关系到孩子的未来。” “你自己斟酌。反正十年之中,夏灿和我就喊他文诰了。” 老道讲完,起身,抱着文诰径自上山而去,再不理张启先夫妇二人。 夏灿收拾好了,背起背篼,也不说话,跟随上去。 张启先夫妇目送到看不见人影,这才下山。 回到家,已是中午。 谭大脚板也没多问。 在她看来:孩子已死,而且埋得很远。不然,儿子媳妇儿不会这么迟才回家来。 两口子呢,心照不宣的什么都不说。不仅不跟母亲说,就是有人问起,统一的回答都是:孩子送去了外婆家,由外婆照顾、抚养…… 第17章 教妈二次创业 “三儿,你醒啦?你终于醒了!” 文诰睁眼,便看到程秀玲美丽的脸。 她这张脸啊,就是十六岁的潭红英都是无法比拟的五官和谐、肌肤娇嫩…… 意识还没有回来,来自婴幼儿的记忆,还占据着文诰大脑。 “人,不可能拥有三岁前的一切记忆” 就是这种常识,让场景中的潭大脚板、程秀玲肆无忌惮,便爆料出文诰跟这个家里人没有任何血缘这样个信息。 但是,此时的她,这份关切,焦急,庆幸……分明就是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三儿!你又盯着妈看!” 嗔怪过后,程秀玲便有些慌张。可是毕竟脑筋极其灵敏,劝解之言,张口就来。 “我的儿啊!不就一头老牛嘛,死了就死了,你至于为它悲伤过度,昏迷十天!尽管它先于回水氹里去救过你和潭红英的命,过后又舍命护你……” “你说什么啊?我们家的牛,怎么会死!”文诰终于彻底清醒,一头雾水,又很是心惊。 记起来了,当时血脉突然喷张……羞愧啊!竟然晕倒于水池之中! 后来…… 大河回水氹中都没被淹死,于一个小水塘里昏迷而躺倒在水底……同样没有个好啊! 幸运的是,仅是昏迷十天。这不,又活过来了。 可是,接下来,程秀玲的叙述却是另外的版本。 十天前的那个中午,文诰睡过了钟点,寻草让牛吃饱;回家自己做饭吃,就更耽误了时间,所以去到河滩就晚了许多。 一路之上,文诰又都在想着前世从电视上看到的,那些游泳运动员们的各种泳姿。就是到达自家老牛的专属水塘前,都没有关注到河滩上发生了什么。 “一队四头公牛,于之前被二队五头公牛干得很惨。”程秀玲讲道: “一队牛倌们蓄意报仇,私下里将自家公牛的牛角,用镰刀给削得尖尖地。” “三儿啊,你到达河滩时,公牛之间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二队五条公牛浑身被破皮,鲜血淋漓。这牛一见红,就更加地暴狂,逮谁干谁。” “当时,你正练习游泳,一队的疯牛追逐二队的败牛,就来到了咱家老牛的水塘……” “悲剧就这么发生了,老牛护你,多处受伤,最后,被疯牛尖角刺穿了喉咙……” “三儿啊,老牛死了就死了吧,只要你好好的……” 文诰还能听得下去吗? 这又是哪个平行世界里发生的故事? 但是,这样个事,既然从程秀玲口中讲出来,肯定就有众多的见证者。 那么,见到潭红英这事,才应该不是这个世界上发生过的事? 像处昏迷状态中,大脑中若电影剧情般展现的故事,这时,确定就是虚幻的嘛! “潭红英呢?当天,她有没有去到河滩?”文诰终于问出这个来。 “她?她怎么会再去河滩!”程秀玲说出来这个,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表情严肃而忧虑起来。 “三儿啊,不管你有多能,可毕竟还是个孩子,你昏迷前一天发生那么大事,回来咋不跟妈说?” 不让文诰回答,程秀玲继续讲道: “是红刚他们几个牛倌送你回家,才将当天、头天发生之事一并给我讲出来。” “三儿啊,妈不是迂腐之人,理解你为救人一命,顾不得了。” “可是,这个村子里,谁有你妈我这样的见识和心胸?” “潭红英那妮子,人已长成。大姑娘受辱,潭文才夫妇岂可善罢甘休?” “可能也就是第二天你即出来如此祸事,人一直昏迷不醒,他们得知你状况,所以没来家里闹……” “他们不敢再闹了!” 给予了程秀玲这样个肯定答复后,文诰依然关心两次救他生命的老牛。 “妈!我家的牛呢?你们别是丧心病狂,将它剥皮卖肉……” “看你说得,你妈那么地没有人性?” 抢过话来,程秀玲生气于文诰居然将“丧心病狂”,这样个成语加诸于自己身上。 但是,介于文诰这时状况,程秀玲还是忍了。 “老牛两次救我儿子性命,这恩情咱得记着!所以,我请人抬它、亲自挖坑,将它埋在了泥巴山脚,土地庙下边。” “嗯,理当如此。妈啊,谢谢您呐!”文诰说出这个,自己已经流下泪来。 “三儿乖,不说这话,都是我该做的。” 程秀玲劝慰着文诰,她自己也都流出泪来了。 擦掉眼泪,文诰抬起头来,这才发现自己竟在父母卧室里,张启先的床上。 再看程秀玲,便见到两年来她的第一次落泪。 当然,以文诰此时心智,能够辨识出,她之泪,并不是为己流出。 再联系到她的讲述中,一直没有提到过张启先。应该说,挖坑埋牛这事,他该出面才合情理…… “妈啊,我爸呢?” “他呀!”程秀玲抬起头来,抹去泪水,“就你出事那天起,他就失踪了。这么些天来,该找的地方我都已找过。他像人间蒸发,音信全无……” “土地下户这两年,妈这大队支书没了收益,他便成为我们这个家的顶梁柱。” “我知道他累,他辛苦。可我也是收敛了脾气地由着他了呀!就不知他心里哪股子气出不来,竟然离家出走,一去这么多天……” “三儿啊,本来你妈我可以选择跟他离婚,然后回城……然后,在雅城找个工作,吃上商品粮,过上舒适生活……” “可是,你妈我就是丢不下你们姐弟三个!毅然决然地选择留在河西,跟他一起,要将你们姐弟抚养成人。” “如今,他舍家而去。若是从此不回……你姐马上高考,你哥明年高中毕业……在这关键时候,他来这么一出!” “三儿啊,你说,妈该怎么办?” “妈啊,地球离了谁,它照样要转动。再说,我爸又并非就不回来。” 被程秀玲问到,文诰当然要予回答,而且,有前世经历,于这个家实现大发展,他胸有成竹。 “纵使他不回来,这个家的房盖也不会轻易垮下来。” “妈啊,其实你不回城的决策真的很明智!因为现在回城,不一定能够就业。像你这种,无关系、无人脉,最早来到农村,与城市生活完全脱节这么多年的支边知青,要在大城市里重新扎根都难,就别说什么工作、生活了。” “留在这里,基本生活有田地产出来保障,趁着大力发展乡镇企业这股东风,你还可以发家致富!” “乡镇企业?发家致富?”对此,程秀玲虽振奋,却不懂。 “妈啊,你现在还是大队支书,有这个便利优势:打报告上去,贷款、集资都行,利用泥巴山泥土资源,先办个火烧红砖厂,然后……” “火烧红砖厂?”程秀玲再次打断文诰,说道: “对这个,没人懂啊!” “不懂去学嘛!而且,以我学到的知识,砖窑设计,烧制流程,还是基本懂得的!” 文诰咋不懂嘛,前世,潭文才作为河西村村长,于两年后,《大力发展乡镇企业》这个红头文件下发,就建起砖厂。而文诰就是他的赚钱机器:烧砖工。 烧不出好砖,可是要挨揍的呢。文诰也就练就了一身的烧砖技艺! “妈啊,当初,你带领河西开发泥巴山,让河西人至今受益于能够吃饱肚子。”文诰继续讲道: “这土地下户之后,几千民众的温饱一下子解决了。可是,进一步的发展,提升生活层次,就要依靠大力发展工业制造。既解决了农村剩余劳动力,让他们成为产业工人,有稳定的工资收入。” “而你个人呢,作为经营、管理、方向掌舵者,获得比工人高得多的收益也是合理、合法的!” “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国家掌舵人这句口号就是坚强的后盾!” “所以,妈啊,甩开膀子去干吧!你这回的二次创业,必定让你的人生再次走向更加辉煌!” 第18章 继续梦境 接下来的日子,不再侍候牛,文诰便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宅男生活。 不是他懒,而是这具身躯旧病复发,心脏功能不强,整个人就一直很虚弱。 倒是那只黑猫每天出去,除在文诰修炼的那三小时里,它会准时回来陪伴文诰,其他时间,都别想见到它身影。 也罢,每天白天睡着之后,邓文富的故事继续着,醒来便带给文诰无尽的回味和思考,让他过得还算比较充实。 …… 丢了鸭群的邓文富很是慌张和惊恐,不停歇地寻找了一夜。 当又一个黎明又要到来时,他意识到再找不回哪怕一只鸭子了。 这时的自己怎么办? 正彷徨无计,又十分无奈之时,发现姑父的身影裹着晨雾出现在远处河堤。被他逮着,怕是再没了余生,邓文富只好选择逃跑。 大约一个时辰后,他逃回了那个叫烂坝的水田人聚落外面。 在这里,他曾经有个家。虽然这时,这个家已经属于他的三叔。可是,母亲还在这个家里生活。 离散的羔羊,就是在外惹下天大的祸事,都会回窝,寻求母羊的庇护,这是本能。 人羔依然如此。 可是,人羔之智商,毕竟高过羊羔太多,能够权衡利弊,选择最安全的方式回窝。 远远地看到三叔离村远去,邓文富才溜进村子,回到那个破草房盖下的烂木门前。 母亲正在屋里土灶之上拉腰磨,将一把嫩荞杆,连同荞叶、荞籽和荞壳,让上下两扇老得磨平了碾槽的磨盘将之碾碎。准备煮一锅糊糊菜汤,当作她的又一顿裹腹。 她那瘦弱的肩背上,又挂上了个死眯羊眼的婴儿。母子俩看上去要多瘦弱有多瘦弱。想起母亲年年给三叔生崽,崽崽却是接连夭折,这种折磨,多痛苦啊! 自己这时回来,必定让这个家背上巨大的债务…… 想到此,邓文富都不忍喊出一声“阿母”。 而作为母亲,显然忧焚情牵,做着事情,还不时地瞅去眼门外,就是望眼欲穿的急盼,又有不愿相见的忧伤…… 就是母子连心,感应也是那么地及时! 水田女人刚收回目光,还没将荞杆根部塞进磨盘孔里,感应一到,又是立即看向门口。 就在看到儿子的一刹那,她那双眼先是闪出惊喜,随后就那么地惊慌失措。 丢开磨把和荞杆,她情不自禁便喊出声来:“文富快跑!” 邓文富一愣,不能理解。 她倒开跑,来到门口,也定住了神,立即给予邓文富这样的说词: “你姑父昨晚已经来过家里。都跟你三叔商量好了,要将你卖去山上,给黑骨头做娃子。换来的银子,抵赔你姑父家的那群鸭子……” 说到这里,她又跑出门来,望去田埂路上,不见有人,便推文诰赶紧逃。 “你快逃啊!你三叔这会儿去找保头,联系蛮子买主。他若回来,将你抓住,你便再难逃脱!” “你这娃!咋就不听阿母话啊?你那三个弟弟妹妹,都被他卖啦!所得银子,不是被他赌掉,就是扔进婊子们的裤裆里去了……” 无语的邓文富,想跟母亲亲近亲近,却始终没有机会跟母亲说上一句话。 到这时,妈都没喊一声。可想到后果,他转身便跑。 越过沟谷平坝; 进入高坎山间; 一路向北! ——他跑得欢实,逃得坚决。 饿了,就寻沿途野果充饥,渴了找山泉水润喉…… 夜半时分,在圆月之光笼罩下,他于一高山湖泊前停下了脚步。 累啊,也饿,但逃出这么远来,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枕着石块睡了一觉,缓过疲劳,邓文富重新站起,开始大喊大叫,发泄着心中愤懑。 声波振动,便让云雾飘来,重叠聚集,使天空变成黑褐色,还触手可及。 随着鸟儿们哀鸣着飞走,大雨就将整个湖区淋了个透彻。 湿了身的邓文富,这时嫌两块布片坨水隔应,将之解下丢弃之后,就像一只没毛的猴子,在山石间跳跃着,爬到了湖上方的悬崖…… 雨停了,迎着东方鱼肚白,他仰望如黛苍穹,于那高台之上久久矗立。 当第一缕阳光从天际直射而来,仿佛就将他击打得昏晕了,不驱自动般迈腿前行……一头栽下了悬崖…… 惊醒! 梦中情形,撞击人心灵! 文诰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沉静下来。 也就只在梦中!世间哪有如许之事;如许的叔叔和姑父;如许的少年,人间哪有这样的人?…… 文诰告诫着自己。 可是,一幕幕又那样地真切,深深印在脑子里。 就连那个水田女人的面容都那么地清晰。甚至能记住、理解她那身不蛮不汉的薄衫上,一缕缕暖色绣纹所要表现的花案和意境。 哦……他驻足的湖泊,分明就是老道师父口中的黑海 ——那个高山冰渍湖 ——远古冰川时代的神迹。 他爬上的那个悬崖,另一个师父,夏灿说得极具人文: 望乡台。 “站在上面,你可以透看你的故乡——无论你的家在此地域中,任何的地方……” 急于想知道梦中少年的结局。是死是活,总得交代个清楚明白吧? 文诰希望他活着,有个好的开始,而不是个短命而亡的结局。 重又躺下,再又睡着,梦境继续: 山洞之中,光线昏暗。 邓文富躺身于每个黑骨头人标配的羊毛披毡上。 若非梦中,不需要适应黑暗,以邓文富全身的黑,羊毛毡也黑,还真发现不了他。 而邓文富旁边站立个人,也是真正的黑,无论肤色和着装。 他,头上扎着个“英雄髻”,左耳挂着颗蜜蜡珠。身穿的是大襟式宽饰边的长袖衣和肥大的长裤(俗称大裤脚) 分明就是个已经举行过成人礼的黑骨头小伙子。 黑蛮家规矩,虚岁十六举行成人礼。 观其样貌、表情、目光……怕也是成人未久,实际年龄不会超过十六岁。 然,不需要关心这个。 哪怕梦中,文诰都纳闷于:黑骨头小伙儿,怎么出现的?还舍得将不离身的羊毛毡都给邓文富垫睡了? 看他那一脸沉静,就猜不出他动机是善是恶。 但大概率事件是:从此之后,邓文富该就是这个黑骨头的人掳。可以奴役或牵去人市换成银子、牛羊或马匹…… 第19章 不要娃子,做兄弟 邓文富啊邓文富,你逃出狼窝,又入虎穴! 文诰心里正在惋惜呢,邓文富已然悠悠醒来。 一醒过来,他便要挣扎坐起,却被黑骨头小伙儿出口流利汉语予阻止。 “你别浪费力气。给,先把这坨燕麦糍粑吃了,再喝些水……” 当即地蹲下来,他将手中物递给邓文富,“一会儿后,你又有了爬上高台的劲仗。” 本能驱使之下,邓文富还是坐了起来,双眼放光地接过食物,就狼吞虎咽,吃得那叫一个猛! “你饿死鬼投胎啊?慢点吃!慢点吃!没谁跟你抢” 吼过邓文富,自己却不断吞咽着口水,黑骨头小伙儿只得站起,于腰间取下个木碗,走出洞去。 仅数息之后,他已端着木碗回来,嘴角留有水渍,腹部微胀。明显是喝饱了一肚子水,才给邓文富端来一碗。 洞口就在湖边,所以,他回来的忒快。 食物送给吃了,还端来水地伺候,看这黑骨头小伙儿眼神并不凶狠,不闪贪婪……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小黑骨头给出来的食物,可是蛮家最高贵的大黑骨头,才可以享用的燕麦糍粑! 而作为人掳,能够受赐充饥的,只能是蒿叶粑粑而已! “喝水吧,汉呷神娃。” 将木碗递上,面对邓文富疑惑的目光,黑骨头小伙儿还如此恳求道:“我们做兄弟吧!” 这下,一切的担忧都该消弭了! 不管黑蛮白蛮,蛮家汉子、小孩,只要说出一句把你当兄弟,他就绝不会加害于你。危难时刻,他还会拼命保护你! 燕麦糍粑早已下肚,再喝了一碗水之后,邓文富已经完全缓过劲来,身体逐渐获得了力量。 要知道,两天来,这是他吃到的唯一食物,却有如神赏。 “我再去舀碗水来给你喝了,让你肚子里燕麦糍粑完全散开,你就真的饱了。”黑骨头小伙儿见邓文富喝光了水,便接过去木碗,再次离开。 是的,这种经过烘炒燕麦,然后磨细,再混进牦牛肉丝,掺水揉搓捏合成坨的糍粑,一般就小孩拳头大小。 就这么一坨,吃进肚里,再喝上两碗水,就能让一个成年人胃胀腹饱,获得一天激烈活动所需的能量。 这是邓爹在世时,给过邓文富大拇指头大小的这种东西,并告知的知识。 就文诰来说,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虽然还是婴儿时期便离开了河西,不见父母。可是,处燕子坑水库之上,有老道神人在,不缺衣食。这种燕麦糍粑,他都是吃腻了的。 但是,从夏灿口中,文诰知道,于旧社会时,这种食物的珍贵。 “你是哪家的小黑骨头?” 毕竟九蛮王的儿子,对附近黑蛮家支都有一些了解,所以见蛮不慌,再次接过木碗将水喝尽后立即问起这个来。 “果然不是简单的汉呷!一开口就探我底细。”黑骨头小伙儿笑道: “我是罗阿牛,罗洪家长子。” “不过,你该知道的原因,长子不承家,成人踢出门……” “所以,我现在穷得很,唯一只公羊,是我全部的财产,别的,啥都没得。” 邓文富一听,很纳闷,“那你咋吃得起燕麦糍粑?” “我抢来的!”黑骨头小伙儿很自豪地,“大头人的小儿子在吃这个,我也想吃,便抢了来!” “抢了几坨呢?” “就你吃掉的这一坨。” “啊?”邓文富这才吃惊,“就一坨,你还给我吃了,为啥啊?” “因为追你半天一夜,就是撵不上你。你比我小,却比我强,将来一定不得了。”说到这里,黑骨头小伙儿再次提起这个:“所以,我想交你这个兄弟!” “你追我?我咋没有察觉呢?” “你一进山,就遭我发现。虽然你身上也黑得可以,可我知道,你就是个汉家娃娃。”罗阿牛道: “一开始,就想逮着你,让你做我的娃子。那样,我除了那只公羊,又多了你这么个娃子,财富便是增加了一倍。” “哎呀,整个罗洪家,就没一个我的同龄,有我这么双好脚杆。可是,我就是追不上你。” “一路追踪,也就上来了这俄尔则俄……等下过了雨,就看到你站那悬崖上了。” “这样啊……我最终还是被你掳了!” 邓文富很气馁,却敢于认输,也知恩图报。 “我这小命都是你救的。你还把抢来的唯一一坨燕麦糍粑,都给我吃了。” “请收回认我做兄弟的好意,我愿意做你的锅庄娃子。” “跟着你,总比被我三叔卖去远方的夷寨,做黑心的黑骨头家娃子要好到天上去了。” “你说你家三叔要把你卖去远方山上做娃子?”罗阿牛听说这个,很是气愤,“他的心肝怕是坏掉咯!” “就是心肝坏掉了。”邓文富平静而道: “不然真做不出这种事来。要知道,我可是他亲侄儿,我妈还转房嫁给了他,给他生娃……” “你是说,你没有爹了?他死了吗?”罗阿牛又捋出这个。 “不知被哪个夷寨黑骨头派枪手给杀掉的。”邓文富道: “就在我家屋头,死在我面前。子弹从他额头打进去,从他后脑勺穿出来,脑浆和血,溅了我一身……” “哦……见过死人,身上染过人血!还有脑浆……”罗阿牛惊叹过后,问道:“你当时吓傻了吧?” “事到头,不由人。怕个死人做甚!”邓文富挺胸而道: “当时情形,最怕是蛮子冲进屋子,掠光家财,还逮走我们母子。” “当时的我,不到十岁,却一时奋起,有如神助般,抓起我爹放桌子上的盒子炮,支在桌上朝门外就打出去几枪。” “没想到竟然打中了蛮子中的一人,就令他们不敢踹进我家房里来。” “主要是天还没黑,还知道盒子炮厉害,又怕被村子里水田人打黑枪,他们只得放弃洗劫、掳掠我们家而逃走了。” “哇塞!就说你是汉家神娃嘛!不到十岁能打枪,爬山涉水若履平地……”罗阿牛这就铁了心般地说道: “我就认下你这个兄弟了!请你别再推辞,我心之真,天地可鉴……” “我们结拜吧!” “我现在就下山,偷来只公鸡。就让黑海作证,我俩歃血为盟!今生今世,永不相弃,永不背叛!” 第20章 杀叔弑父的结盟礼 梦境里都过去了三个昼夜,罗阿牛还没回来。 蛮家汉子,凡交兄弟,而且要歃血为盟,得有投名状般的结盟礼。 就在三天前,罗阿牛刚出山洞又折返回来,对邓文富问出这个:“我去把你三叔杀了,以解你心中最大恨事,可好?” 这个投名状可大了! 对于一个十六岁的雏鹰来说,尽管黑骨头,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可坏了心肝的三叔,哪怕被酒色掏空,毕竟还是只大公鸡! 然,少年心性,无所畏惧,看到了罗阿牛眼中的坚毅,邓文富豪情起,当即回应出这样的承诺: “若你将他杀死,我要助你当上罗洪家的大头人!” “罗洪家支有多宽广,连我都不知道,这个大头人怎么做?”罗阿牛却说: “我现在的目标:杀死那个不把我当儿子的黑骨头!” “你爹?” “就是他!” “好!我帮你!” 击掌确定了誓言,罗阿牛挺胸而去,邓文富就在洞中等候。 三天来,掏鸟蛋、摘野菜……邓文富过得很惬意。有些失落的就是连只野兔都没见着,野鸡套子全部落空……不能改善改善生活。 还不时地,心情就被罗阿牛去杀三叔这事所搅扰。 烂坝村依山脚、河边,居住着上百户水田人家。 罗阿牛前去,必定于进出村子之路上蹲守埋伏,逮三叔吊单机会,偷袭下手才有机会一击必杀。 踩点离村距离、隐藏埋伏地方、偷袭时机的掌握……稍有不慎,便是偷鸡不成,反被鸡捉! 对罗阿牛生命的安危,以及他可能暴露出自己行踪这事,邓文富倒是不怎么担忧。 对于这样种小黑骨头,山下各个民族的族人见到其作恶,都是力求要活捉,而不是杀死。 活着的黑骨头值钱啊! 捉住一个,查出来身份信息,通过中间人联系,可获得与其身份地位相等的赎买金无数。 就是送去大镇区公所,一般可获十两以上银子的奖励。 哪怕罗阿牛这种长子,爷爷不疼、姥姥不爱、姑姑鄙视、舅舅嫌弃…… 可是,出于家支面子,他那一座山寨头人的爹,也还得出银数坨(一坨十两)至十数坨将他赎买回去。 若是罗阿牛敢于去杀三叔,即使被水田人捉住,也是要转借汉人之手,获银虽然仅半数以下,也是笔不菲的收入。 而罗阿牛,就更不会说出替邓文富报仇这事,也就没谁知道邓文富逃到了俄尔则俄山顶的黑海来了。 下山去看看? 邓文富才没那么傻呢。 当初从烂坝村逃出来,他慌不择路,鬼使神差,竟然跑到了这黑海子上来。都是黑夜之下,才能够穿过山腰处的一个个蛮寨。 这时下山,若遇蛮子,岂不是自投罗网?强闯蛮寨,若非再有神助,否则,就是痴心妄想。 所以,无论等多久,邓文富也只能等着罗阿牛回来。 和罗阿牛一同下山,经过所有山中蛮寨,罗阿牛一句“他是我的娃子”,便没有任何蛮子敢打二次抢夺的主意。毕竟,此片山区,都是罗洪家支的地盘。 当然,邓文富还是很期盼罗阿牛尽快回来,若此,就是他已经将三叔杀死。 那么,他可以让罗阿牛带他回家,先看看母亲,安顿好了她,才可以去帮助罗阿牛做事…… 突然间,平白无故地,又起云雾了。随即,大雨滂沱。把个光溜溜,于悬崖之上观察来路的邓文富,再次淋成落汤鸡一只。 “阿嚏!……阿嚏,阿嚏……” 几个喷嚏之后,邓文富清鼻涕长淌。 跑回山洞里他生起的火塘边,还将罗阿牛留下的察尔瓦披上身,裹紧了,他才暖和起来。 于成年人来说,饱暖思yunyi。关键是邓文富还没成年,他思睡眠。几天来,他始终没有好好睡个安稳觉。 “哦,妈哎!”睡梦中,文诰情不自禁爆句粗口出来。 是因为,他那潜意识里,突然提醒他自己:在这黑海地域,突然起云雾,下暴雨,可不是平白无故的。 “平静的湖面黑如黛,四周神鹰严若松……这是天神的眼哦,她容不下任何的渣砾……不要喊啊不要叫,震落一片树叶,杜鹃都要迅捷叼走。落进神眼里的微尘,唯暴雨雨水可以清洗干净……”(也许翻译得不怎么准确,但就是这么个意思) 这是周边蛮寨传唱的歌谣。 邓文富来时,立于湖边哭闹,当时就是云雾起,下暴雨。 这时的来人,若惊鸿,带来的震动,人无觉,大自然却有些受不了,云雾和雨来得就更加地猛烈! 他,汉家装束,却与现代服饰格格不入。人若古道西风瘦马,却年轻、潇洒、俊朗飘逸…… 哦,样貌到老都改变不了多少! “师父!” 声若悟空喊唐僧,文诰都梦语如猴吼。 夏灿说过,老道如神。 年幼的文诰,那时哪里能够感觉得出来老道神采? 而且,老道死后,还是自己帮助夏灿将他埋进山洞里去的。 入世两年,于世人口中方知怪力乱神,能力是人不可及的。 但于老道神迹的认知,文诰确定:他就不是神! 可是,此时梦中,梦想成真: 老道师父真的是神!死而复生,返老还童……飘飘然就进入了自己梦中! 哦!就是他给讲过:黑海这里,就是地域中又一秘境,但高寒而不适宜种植,所以不适合他整个家族宜居修行。 就是的嘛!神人还需种植作物吗?应该都不用吃饭的啊…… 然而,老道的神操作立即又颠覆了文诰认知。 但见他仅招招手,就让邓文富自然坐起,若梦游般开始讲述: “……我家祖先跟随明朝大将蓝玉来征建南,之后留此屯垦。经数代努力奋斗,终成泸沽大户。” “开始是使命,后来是坚守。至清末,泸沽邓家还是败落了……” 是哦,这样的家族史,本就不是邓文富这时,这个年龄段少年轻易跟个陌生人去讲述的。除非他脑残,否则就是被脑控了。 “败落的原因就是朝代更迭之时,蛮子肆无忌惮地,对片区内汉人城镇不断抢掠……” “这样个时期里,凡汉人官家、士绅、豪强、富商都是蛮子们首先瞄准的对象,大多都被连人带财劫掠一空。” “我们邓家,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人家。房被烧了,财被抢了,主要家人没被抢去变蛮。” “爷爷带领一家大小,逃来烂坝这样个穷乡僻壤,意图让邓家人避过乱世,而后再度崛起。” “然而祸不单行啊,爷爷带领二叔、四叔的一次外出,又被一伙蛮子掳掠。” “两个小的不说,爷爷那样的老头,一旦成为锅庄娃子,不需多久,便会被折磨死去。” “没办法呀,父亲只好卖掉在烂坝村,邓家赖以存家活命的房屋、土地,去蛮寨赎回了爷爷。” “至此时,我们邓家就真正成为无地、无房之难民,于烂坝那个地方苟延残喘。” “幸运的是外公外婆看中我爸有些本事,将女儿嫁予,还陪嫁几亩薄田,才让一家人生存下来。” “爷爷不曾为丢家丧财而沮丧,却因为长子娶个水田女人,邓家汉人血脉不再纯正而羞愧难当。不久,便于秋收前愤然离世,终兑现了不食耻辱之田产出的诺言。” 第21章 引蛇出洞 “真是呆子一个!”道人愤而插言道: “安葬了老爹,你父便依靠岳父指导,游走于蛮汉之间。以其机敏、果决、能言善辩,先是深入蛮区,赎回县城几家大户被掳人口。到后来,还化解了几起大的汉蛮争斗,便声名鹊起,得了个九蛮王的绰号……” “你知道我爸?”邓文富早已醒来,这时睁开双眼,看着道士,很是奇异,“你们认识吧?” “他叫邓启崇。”道士道: “我们有过不错的交往。” 再次审视过邓文富,道士也就点头道:“你这双眼里显现的神采,让我确信你就是他儿子!若他不死,必定振兴你们邓家……” “当初,慕他九蛮王名号、对这里山川地域的熟悉,我便找上他。而他将我带到这个地方,谓此绝天秘境,可得天大造化……” “后来,听说他那样的遭遇,深为他惋惜。”讲到这里,道士问道: “你咋到这里来的?你们邓家又出了什么事吗?” 邓文富讲述,但只是讲了他丢失鸭群,三叔和姑父密谋将他卖给蛮子做娃子,他便逃亡至此。至于罗阿牛相救、要跟他结盟这事,他不会讲。 “于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呢?”听完邓文富讲述,道士问道。 “能有屁的打算啊?就在这里生存下去,挺好的。饿不死,还不用去给黑骨头做娃子……” “这里挺好?”道士苦笑道: “你也像你父亲那样,认为这里就是洞天福地?” “也许吧,他欠我的,所以于冥冥之中引导我来此……”邓文富道。 “那他就大错特错咯!”没让邓文富得瑟下去,道士叹气后道: “跟你父相交一场,我劝你赶快离开,否则,你有丢命之祸!” “我才不信你!这里有水喝、野菜多到吃不完、山洞还是天赐的窝……” “我一修道之人,诳你一孩子?”道士摇头而道: “这个湖可能天生成,这个洞,可不是天赐的!可能吧,是你运气好到爆棚,或是死期未至……可是,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啊,可能于睡梦中便丢了性命……” “赶我走,你明说,咋还如此恫吓?这样吧,既来之则安之。你修炼,我居住,我们互不打扰,可好?” 在邓文富想来,他一道士,刚才提到洞天福地,那么,这里就该是他修炼之地。但既然天然之地,共居之,这个提议道士应该可以接受。 然而,道士不理邓文富提议,仍旧讲道: “死湖!不见来水,没有流出……周边除偶尔飞来的杜鹃,没有任何活物出现。” “这里这么适宜人生存,为什么蛮子不敢来此居住?” “来此三天,是你小子没去这洞里深处探索!” “若你前去探索一番,见到那畜排泄出来的堆堆白骨,你怕是早就有多远逃多远去咯!” “我才不信……除非……” 这时的邓文富,其实已经有些害怕了,可嘴巴却还硬撑,“除非你让我看到你说的那些白骨……见到那畜牲是种吃人的巨兽或妖物,否则……” “好,我带你去看到!” 道士右手从背上剑匣里抽出柄宝剑握着,左手将邓文富拉起,都不管他身上羊毛毡落地,又是无毛猴一只,便往洞里深处走去。 愈往里去,愈发幽暗,好在梦中的文诰无需视觉感观,都能够知道二人于深入洞中的进度。 走过大约数百米,道士丢开邓文富,摸出根三寸长火草棒子,用火折子打上火星后吹燃。 借助火草棒子头上火苗发出的光,在道士示意下邓文富果然看到洞壁边,一堆一堆又一堆的细碎白骨。 这就让邓文富背脊冒汗,心里寒意愈加地浓烈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食肉怪物啊?能将骨骼支撑的肉体消化得如此干净,仅排泄出不能完全消化的如许骨渣! “告诉你吧,有条千年巨蟒在这洞里盘踞修炼。看吧,这些,就是被这孽畜生吞的人或其他动物,经它消化后排泄出来的骨渣。”道士适时地讲道: “三年前,它已被我发现。当时的我,自衡量还斗不过这货,所以没有打张于它。” “这次来,就为收拾掉这个祸患。信心有,却不知它修炼到何种程度了。” “虽然这三年来,我功力大涨,而它呢,也不可能没有进步……” “所以,你小子赶紧离开这洞。不然,我跟它缠斗之后,就没法保护你了。” “去吧,出洞之后,迅速离开此地域,有多远逃多远。” “因为,若我败,还可逃,你却是逃无可逃。” “你咋不说你胜呢?你胜,它则不活。我则无虑危险了!” 邓文富还不走了,“我不走,留下来帮你。见者有份,并不是见到好处而说来着。就算有危险,也该如此:共同面对,多个人,就多分力量。” “好个共同面对!”道士赞道: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担当,不错!” “若此次我能全身而退,当要送你份礼物,作为跟你这样个豪杰的陪衬,助你成长。” “我相信,我一定能够得到你的礼物!”邓文富还坏笑,“可是,你给的礼物,我可以挑选吗?” “你都不知我身藏何物,你怎么挑哇?”道士也是被逗乐了。 “到时候再说,毕竟得活下来,有命才有礼物。”邓文富认真起来,侃侃而道: “如你所说,这是搏命。如果博赢,你我的性命得以继续存活。都这样的生死之交了,你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吧!” 这话说得,让道士都一愣一愣地,不知该夸他,还是该骂他。 这时,一股劲风从洞底深处荡溢出来,让道士、邓文富同时感觉到由心里生出颤意。 道士皱眉而道: “这样:你去洞口埋伏!准备些趁手的石块。我在这里等它出来,先跟它斗上几个回合,再将它引出洞去。” “等它出洞,你便用石块砸它头部。出手 稳、准、狠!最好一击将其毙命!” 道士这话没毛病啊!至少让邓文富感觉没有丝毫破绽。 “这个办法好!”邓文富还赞道: “你手里有宝剑,而我却是赤手空拳,于这里真帮不上忙。” “引蛇出洞之后,用石块偷袭,我成妙用!” “我这就出去,做好准备,你引它出来,到达洞口呼喝一声!” 邓文富说完,雄赳赳而走。而他背后,道士苦笑、摇头。 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小孩。为了让它脱离危险,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第22章 斗巨蟒 孽畜出现,果然是条巨蟒! 他那身躯都有水桶那么粗壮,于洞中都看不到它尾巴。 从洞底深处出来,双眼似一对灯笼,将前进道路照射得透亮。 可别小看这光! 仿佛光子不是直行,而是拐着弯地缠绕而来,扰人心神,让人眩晕。若一常人,肯定立即昏迷,倒地不起…… 道士持剑肃立,双目如炬,刺穿蟒眼光芒,紧盯着蟒头后面移动而来的蟒身肉体。 他深知,巨蟒嗅着自己血气而来,而自己没被它双眼幻光迷惑,已让它产生错愕。 这时,己不动,它反被迷惑。若先动,它则奋起一搏。而它这一博,还不知自己此时功力,能否承受得起。 二十米……十米…… 巨蟒哪会放过任何一个进入这个洞中的活物? 它谨慎地前来,距道士越来越近,速度却越来越慢。 果然有些灵性! 巨蟒愈近,道士观察得愈加仔细,心里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只见他右手持剑,蓄势待发。左手五指捏诀之后,竖掌聚气,准备着迎击巨蟒的第一波试探性攻击。 五米! 巨蟒颈部突然直立将头抬起,高过两米,几乎都要跟洞顶要有亲密接触了。 呵呵,碗大的双眼紧盯道士,张口便吐出一团黑雾,向道士笼罩而来。 “好你个孽畜!贫道给你准备着呐!” 道士心念动,左掌抬起,迅疾挥出! 掌劲裹挟着玄气,肉眼可见地朝黑雾怼了上去。 立时地,黑雾被劈,分开两边,沿洞壁绕过道士身躯,于他身后再汇聚,又滚动向前,于百米外逐渐消散。 当然,道士并不收手,还抖动臂膀,让劲道更加浑厚,奔腾前去。 “轰!” 蟒头着力,发出轰响。 “轰隆!” 如一塔台倒塌,蟒头重重地摔在地上。 一击得中,道士举起宝剑,身形如练就直扑上去。 他欲再有一击必杀,将蟒头与蟒身一剑分离! 如若得手,这次战斗也就立即宣告结束。 然,斩杀巨蟒,哪会这般地轻而易举? 也就是那一掌得中,迷惑得道士都将蛇死三搏这样个常识给忘却了。 哪三搏? 极少有人知道。 可最经典的一搏,几乎人人知道:即使你一刀斩下蛇头,它还会飞起咬住攻击者,并完成它毒液的注射…… 现场,就在道士手中剑斩向蟒颈的一刹那,剧情反转了! 只见巨蟒一个翻滚,让它原先的黑背朝上,变成了白肚皮向天。避开了剑刃,便将血盆大口对准道士,来了个长虹吸水。 “不好!” 感觉到强大拉拽力来自蟒口,道士立即施展出千斤坠定身法。 这样一来,于距离蟒口一米处终于让身躯停止下来。 这一停止,便是直面蟒眼。 那眼光!让人眩晕、让人醉,若一常人,瞬间沉迷,意识消散! 好在是道士非常人,修炼得意识力足够强大。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几乎抵挡不住而头脑昏沉,摇摇欲坠。 “攻击!脱困!” 潜意识支撑着他最后的清醒,就着之前剑势,直刺上去,立即挑破了一只红灯笼: “噗呲!” 巨蟒护疼而甩头,便放弃了虹吸,让道士下意识后退,当即脱困。 “好险!” 全身而退的道士,被惊出一身冷汗。也由此清醒,便剑交右手,再次凝视那畜。 这时的巨蟒,已然翻转正常,却缩头扭身,开始疾速后退。 “想逃?” 道士也是气哦,刚刚的惊险逃生,本就激发起了他斗志,巨蟒要逃,他岂肯放过? “孽畜!你不是有三搏吗?这才一搏,跟老子打个平手。逃?你妄想!” 声起人飞,道士追踪而去。 然,巨蟒刚才悠闲出来,这时退回却是非一般地迅速。 转瞬间,它已回归卧榻之处——一巨大空间里面。 俗话说的,撵人别上一百步,追凶莫入其老巢。 道士兴起,哪管什么禁忌? 但见他若鲲鹏展翅,直飞进去,欻地一声,已经骑到巨蟒脖颈之上,挥起手中剑,欲要一剑便将蟒头斩下。 可是,剧情再次翻转! 巨蟒又滚。这次竟然滚动360度! 而且,它尾巴竖立三丈高,对准了骑他身上的道士。 这就是“前身压不死你,后身砸死你”的节奏哇! “完了……完了……这下完了!” 睡眠中的文诰,惊呼出口,当即醒来。 一天后,梦境继续。 也就是这样一顿挫,文诰就落下了道士跟巨蟒生死一搏的精彩剧情。 画面被剪辑到三天前,邓文富安身的洞中火塘旁。 道士已然醒来,邓文富正在手撕着烤熟的肉,喂给他吃。 “这是什么肉啊?这般地好吃!” 道士走南闯北,什么肉没吃过啊?能得他夸赞,必定不是凡品。 “人肉!” “你小子骗子!这里啊,蛮子都不上来,何来什么人肉!” “我不是人啊?” “你?” “看我干嘛?你还看!哦……我才不会割我身上肉,烤给你吃!” “……” “那畜牲一定吃过很多人,所以能长那么巨大。消化了人肉,变成它身上之肉,变相地,就是人肉嘛。” “哈哈,你这歪歪道理!”道士这才笑了。 “你别笑。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不过呢,我要吃!人肉咋啦?吃进我肚子,就能给我长身体,增力气,你说是不?” “这不假,我们修道之人,也不会介意这个。来,在撕一绺喂我!” 咀嚼着蟒肉,道士才告诫起邓文富道: “小子,我跟你说,真人肉可不能吃哈!既说损功德。” “啥是功德?”邓文富真不懂。 “知道因果不?”道士又问。 “好人有好报,恶人得恶报。这个啊,谁不知道?”邓文富回答过后,却不屑道: “可是,山上的蛮子尽干抢掠恶事;平坝区镇官老爷们欺压百姓……他们咋不遭殃,全都活得好好的呢?” “唉……贫道还得给你讲道理!”道士这时也吃饱了,身不能动,嘴能讲。 “其实’功德、因果’,是佛家用语。佛家讲因果,我们道家讲’承负’。” “是说一个个一生中的善恶行为,会影响到你个人,家庭、后代,社会,甚至整个世界……” “前辈行善、作恶,会让后人得福、受祸。” “你活着的行为,关系到你后代的祸福……” “这么说来,我邓家祖上就是做过恶事了!不然……”邓文富这下服了,不再追问而沉思起来。 第23章 速成功夫 两天以后,道士气色好多了,可是,人依然虚弱,还不能起身。 “道仙啊,我忍了两天,这时要提这事了。你该兑现给我的承诺了吧?” 邓文富终于将这到了嘴边又憋回去许多次的话,说了出来。 “你可是答应过我,你身上的东西随我选。我选定了,你可要给哈,不许吝啬……” “你要什么?” 问出这句,道士下意识地伸手按住了身边宝剑。因为刚刚邓文富说话时,他就一直盯着这把剑,满眼都是贪婪! “别那么紧张嘛!我知道你舍不得。” 邓文富的目光依然锁定着宝剑,却是说出这个来: “两样!一是你把宝剑给我。二呢,你教我功夫。你选!” “学功夫?” 宝剑是不能给的,可教他功夫,这事可不简单! “小子,你知道我修炼出这身功夫,用了多少年?” “多少年啊?” “三十年!不管春秋寒暑,不歇一天地不断修炼。我相信你能吃苦,可那种孤单、寂寞、无聊……你受得了吗?” 道士说的是事实,就想以此将邓文富吓退。 “如果减半呢?十五年有你现在一半的本事……”邓文富才不会轻易放弃,但他感觉自己还是耗不起三十年。 “修炼十五年只是筑基础,不会有我现在一半的功力。”道士讲道: “哪怕你资质天助,练功它还是需要筑基础。开始时都没什么效果,后来……基础打牢实了,后期功力增长就越来越快。所以……” “别所以啦,我等不了三十年那么长时间!”邓文富叫停道士,问道: “有没有方法加快这种修炼呢?” “有是有,就像拔苗助长,或许秧苗立即就死,偶尔成活一两株,可能疯长,可离开泥土扶持,终究还是会短命而亡……”道士说出这个,感觉比喻似乎不怎么恰当,便直接讲道: “让功力短期暴涨,必定折损身体,让人寿命不长。所以,正常人不敢炼……” “不就少活几年!我就练呢?”邓文富无所谓,还欣喜呢,“你教我!” “这个不敢教你,真不敢!”道士摆手道。 “怕是你不会吧?不然,你自己也不会傻到要坚持三十年!”邓文富一副我看穿了你嘴脸的表情。 “好吧,我拿走这把宝剑,从此后,我们俩,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哪怕以后有缘再见,都可以形同陌路……” 以话让道士分神,趁他不备,邓文富一把夺去宝剑,抱着就要离开。 “邓家阿哥!你身无功力,持宝剑若佣废铁。下山去,过蛮寨,怕就丧命,而这宝剑就便宜了蛮子……”道士虚弱,不能起身抢回宝剑,只能语言相劝。 “有宝在手,还去拼命,我傻呀?”邓文富道: “持剑下山,遇蛮子,我便声称献宝罗洪家支大头人!那么,即使还做娃子,都是罗洪大头人家的上等娃子,那么……”邓文富胸有成竹,还一番得瑟。 “你要学功夫嘛,我可以收你为徒,跟着我,总比去跟蛮子强吧!”道士赶紧说道: “不过修炼时间长点。但是,前途是光明的,成就是宏伟的……若你天资聪颖,可能修炼到长命百岁……甚至得道成仙,也未可知呢!” “长命百岁?得道成仙?我等不及哦。”邓文富道: “说不定哪天,你自己就死了,或是反悔……你还能帮我什么?” “将我丢弃于某个荒山野岭,那么,不是做娃子,就是死于某个蛮子刀枪之下……” “再说,人活百年,窝囊一生,有何意义?” “得道成仙,就更虚幻,不现实!” 怼着道士这些话语,邓文富人已去到山洞口,头都不回,就要迈出洞去了。 “你回来!”道士这下倒是看穿了眼前这条蛮牛:真不适宜收为徒弟。 而且,于他这样的,哪怕让他修炼那种功法,道士就没有了心里负担。 “我有一种功法,可以让你只需三五年修炼,便可以达到我现在同等的功力。”道士侃侃而道: “但是,功力到此,不进反退,逐年下降。最多至五十岁上下,功力全失,命归黄泉。” “期间,还有不近女色、禁忌荤腥、不动怒气等等的禁忌。你敢修炼吗?” “我敢!三五年虽也不短,可我可以忍耐得住,也还来得及!”邓文富这就转身,朝道士走来。 “道仙啊,我现在最需要有强大能力,首先保命,然后养活母亲;为我爹报仇;踏平一个个蛮寨子,杀光那些专事抢掠的蛮子们……” “罪过啊!无量天尊,请饶恕我的过错!”道士被邓文富的豪言壮语弄得都竖单掌于鼻梁前喊无量天尊了。 “……但愿吧,这娃将来不要变成恶魔!” “好了没啊?真是!你们这些和尚、道士,就是太多花花绕!”邓文富站立道士面前,都有些不耐烦了。 “贫道还有条件呢。”道士睁眼,不急不躁,态度坚决,“你答应了我条件,我才将功法给你!” “第一,我不收你做徒弟,你也必须发誓,不对任何人提起遇见过我。” “我答应你了!”邓文富不屑道: “谁稀罕做你徒弟似的。到现在,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以后跟谁说去?” 道士点头,继续道:“第二,不许滥杀无辜……当然,那些十恶不赦之徒除外。” “这个当然!”邓文富道: “对于那些我认为的恶人,我必杀之;我认为的好人,我必扶之……” “你认为的?”道士也是被邓文富这话给气得,当即威胁道: “看来,今后我还得随时关注着你的为人做事了!” “如果发现你滥杀无辜,我必现身,取你性命。” “望你今后,自己掂量着做人、做事……” “这样啊?”邓文富看着道士,眼里冒火,却无可奈何。 “好吧。都答应你了,今后我凡杀人,先罗列其罪状,该杀则杀,不该杀则抚……” “其实,受你辖制、恐吓,这就足够了,你别还有三、四、五六,更多的条件啦!真是受不了你!” “好吧,不讲其他条件了。”道士无奈而笑道: “我现在就教你心法口诀,然后,你即刻开炼,待你完全掌握之后,便有小成,三五人近不得你身……” 接下来,邓文富受教,开始领悟心法口诀,然后进入冥想状态。 三天后,当他悠悠醒来,哪里还能见着道士身影啊! 他面前,道士给他留下一本武学图样秘诀…… 第24章 抢了大头人的晚餐 翻过一座座山,淌过一道道涧,两少年已然到达这个叫大坪子斜坡草甸。 雪山脚下,上百间低矮的茅草屋环绕、拱卫着一间高大的全木质豪宅。 一路走来,就没见过这么大的蛮家寨子,这么肥美的牧场…… “那间气派的木房,我就出生在那里面。”进入寨子,罗阿牛便向邓文富介绍道。 “不过,现在已不是我的家了。” “我的窝,还在寨子后面一个山包下。” “那个山包上面,只有石块,不长青草。是他赶我出来,分给我的领地。” “所以,实际上,我的全部财产,就只一个窝棚、一只公羊。” “一年来,晚上的我,伴山而居,拥羊而眠。白天的我,游食于寨中各个安家娃子、白蛮人家。” “一直忍受着白眼、挖苦、后来是直白的嘲弄……最近一两个月,才开始游历各个罗洪家支寨子……山神指引,就遇到了你这么好个兄弟。” 穿过寨子,又走了一段羊肠小道,罗阿牛将邓文富带到了他栖身的窝棚前面。 说是窝棚,其实不如汉人家看家狗的居所。 还没邓文富个头的高度、石头墙体,盖顶的茅草仅剩几缕,裸露着已然腐朽的竹笆。 邓文富伸头俯视窝棚里面,感觉整个空间,容纳下一羊一人平躺睡觉,都显仄蔽拥挤。 “嘘……” 罗阿牛吹响口哨,没多久,便有只四五十斤体重大黑羊前来与他相见 。 “咩……咩……” 公羊认主,欢叫着,绕罗阿牛转着圈地求亲近。 办着羊角,拍几把羊头,罗阿牛算是缓过来了尴尬,对邓文富呐呐言道: “就我身上装扮,有着黑蛮子身份。但在家支里,我不被谁瞧得起,活得不如一个安家娃子。有时候,实在饿得不行,甚至去跟锅庄娃子抢食……” “你咋不杀了公羊,吃它肉呢?”看到罗阿牛跟公羊腻歪,邓文富心里很不舒服。 “汉呷神娃啊,认识你之前,它就是我唯一的伴儿呢。寒冬之夜,抱着它睡觉,我才能再见到又一个清晨的太阳升起……”罗阿牛道: “如今有了你这个兄弟,它就不那么重要了。你想吃肉,我这就杀了它,以它肉招待你这个我的贵客!” 罗阿牛从腰间拔出短匕,看着公羊的目光逐渐冷厉。 “咩……咩……” 羊通人性,发声凄切,乞求意味浓烈。羊眼看向邓文富,都流出来了带血的眼泪。 “放过它吧,你的真心我已看到。”邓文富放下抱着的双臂,抬手指向寨子中的豪宅道: “为什么不去抢呢?把你阿爸的晚餐抢来招待你的兄弟!” “对呀!我咋老是没你这么聪明?要抢了他山寨头人的位子,就从抢他晚餐开始嘛!”罗阿牛一拍脑门,说道: “我这就去抢来他的晚餐,让我们兄弟俩酒足饭饱,好好睡上一觉,有了力气,明天去跟他硬刚!” 当即地,罗阿牛原路返回,跑向寨子中去。 都没回头看看罗阿牛,邓文富直接去到公羊面前蹲下,伸手抱住羊脖,抚它头,摸它背。 公羊感觉到了邓文富爱意,右前蹄叩地三响后,一双前蹄当即跪地,羊头又再叩地,让下巴磕地三下。 它这是认下新主的仪式啊! 邓文富眼角闪出泪花,抱紧了羊头…… 山风骤起,呼啦啦地,瞬间刺入人骨,令邓文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雪山之上,仲夏至,积雪这才融化,风儿由山顶而来,带给山脚下的寒意,让人感觉比寒冬更加地恶劣。 有羊在怀,它身上的热量就不断地传递给人体。再钻入窝棚,与羊共眠,邓文富感觉,真是可以做个可以进入天堂的好梦了。 就连以前闻不得的羊骚,如今感觉都比那官道上,坐轿子贵妇身上散出的香味,更加地沁人心脾。 迷迷糊糊,邓文富可能刚刚看到南天门的轮廓,罗阿牛回来,便将他拖出了窝棚。 “兄弟!兄弟!晚餐抢来了,还很丰盛呢!” 罗阿牛拍打着邓文富身体,而邓文富却不想放弃奔向南天门的妄念。 “我知道你没睡着!饿着肚子的你,怎么睡得着嘛!” 看邓文富蜷缩起了身体,罗阿牛也就恍然道: “哦,冷是吧?这个鬼天气!” “我这就生火。你缩着吧,等火燃起,你再醒来!” 窝棚后面有些干柴,再弄些干草。罗阿牛用火镰引燃火焾,吹出火苗之后点燃干草……一会儿后干柴着火,火堆就开始熊熊了。 “咩……” 公羊也钻出窝棚,在邓文富耳边发出一声欢快的鸣叫,便蹲在旁边烤起火来。 这下,邓文富就不得不爬起了。 呵呵!一钵荞麦馍、一钵坨坨肉、两坨燕麦糍粑……还有一坛子酒! 邓文富都瞪大了眼! 就不知罗阿牛怎么将这么多东西抢到,并带回来的! 这个山寨头人家这么富有吗?一顿晚餐,竟然如此奢侈…… “今晚,要宴请家支大头人,所以才有这么丰盛,这么好的食物。”见邓文富震惊得都张大了嘴,罗阿牛这样解释道: “平时,他们家的晚餐,一般就是煮上一锅洋芋,一家大小围着,能够吃饱。仅此而已。” “我先躲在房子后面,待他出去迎接大头人之后,闪进房去。” “几个兄弟小,母亲也没阻拦,用个袋子,我给他来了个一扫而光……” 邓文富真的饿极,听着罗阿牛解说,自己抓起坨坨肉,已然开吃。 蛮家饮食,小猪坨坨肉才是上品! 一般宰杀二三十斤小猪,剁成拳头大小一坨,煮到刚刚熟透便要立即涳出,马上拌进盐、木姜、辣椒面、蒜汁等调料。 味道鲜美至极,不油不腻,嚼起来,真就是满口贼香! “还好啊,我们兄弟没打算今晚就去他们家夺位子!”罗阿牛看着邓文富大口朵怡,话和口水一齐流出。 “大头人来了,他的卫兵十来个,个个背杆长枪。” “我们要是撞上去,结局就只一个字:死!” “别说话了,你也吃吧!爬了一天山路,你不饿啊?”邓文富已经干掉三坨肉,看罗阿牛光说话,不开吃,便对他说道: “我们一起先吃点猪肉垫巴垫巴,然后干光这坛子酒……” “你是贵客,必须先吃,剩下的,才是我这个主人的食物!”罗阿牛坚持着。 “从今往后,你别把我当成客人!”邓文富认真而道: “来你这里,我就是你兄弟!你说我是汉呷神娃,我就给自己取个蛮子名字:木呷克的!” “倒酒吧,我的兄弟。让我们如汉家好汉,蛮子英雄……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为你今天的胜利,为我们明天的接着胜利……” 豪情起,哪还管什么蛮家规矩? 两个少年很快干完了坛中酒、钵中食……相拥着醉倒在火堆旁。 夜幕笼罩着山间、蛮寨、缓坡草场…… 篝火熄了,人、羊都进入了梦乡。 一群人影摸出寨子,逼近罗阿牛的山包…… “咩……咩……咩……” 公羊的警觉性特高,于睡梦中醒来,便一个劲的狂吼。 然而,它哪里能够唤醒它的两个小主人啊! 酒,真的就是种害人的东西…… 第25章 被处钉刑 巨大的篝火,已经在木架子豪宅前的宽阔地上燃烧起来。 寨子里所有人都被唤来,围火堆而站立。 他们很是惊恐。 这半夜三更,头人发这样的屁眼疯,一定非喜是祸! “把两贼子带上来!” 这声吼叫过后,借着火光,人们看到俩少年从夜幕中被人挟出,绑上了木房前的两根木柱。 剐人的木桩! 两个小娃,咋就惹怒了头人,或是头人心血来潮,要于这时杀人祭天? 作为奴隶,有如猪狗,生命何时终结,都掌握在头人意念里。 不一会儿之后,大坪子四周山头的住户——白蛮们也都来了。 拖家带口的来。他们的娃子们坐到火堆前,由大坪子的娃子监督着。 而白蛮们带着家属,则去木房前那些石头支着的木条上就坐。一个个的脸上,也都愁云密布。 这时候杀人,就是祭祀的节奏。难道,又要跟别的家支打冤家了? 每次打冤家,白蛮,以及白蛮的娃子就是主力军! 唉……又不知要死多少白蛮青年和娃子中的壮劳力! 最后,所有的目光还是聚焦于剐人柱上的俩少年。 这时的他们,像两条死狗:低着头,哼都不哼一声地,一动不动。 首先,是惋惜。 这般年岁的孩子,卖去别的寨子做娃子,可是最值银子的那种:立即可以干活,也最容易驯服,强劳力,服务年限还很长…… 然而。 “嘤嘤嘤……嘤嘤……” 也就是木房里传出来的女人哭声,让白蛮们对木柱上绑着的少年人身份,产生了浓厚兴趣。 “看其中高个子少年!那身装扮,分明就是黑骨头!” 经这一提醒,就有好事者上去,将罗阿牛那头掰起来辨认。 “啊!咋像是头人家的长子呢?像哦!” 他一时不敢确定,又更靠近地将罗阿牛脸面板向火光。 “罗阿牛!就是罗阿牛!” 他这声惊呼起,立即让全场轰动,白蛮们全都站了起来,目瞪口呆。 头人这是咋啦? 虽说长子不承家业,也不能杀嘛!犯这禁忌,神要降罚! 但是,头人的决定,谁敢反对? 白蛮们不敢,娃子们更没长说话的嘴! “另外一个小娃呢,他又是谁?” “哦,是个汉根!看这头发……” 汉家小孩,还剃头,留清代遗风的发辫。像邓文富这种,用剪刀剪得若狗啃般的留毛桩,这时头发寸许长。 而黑蛮小子,这样年岁,该蓄天菩萨啦。 他们这是犯了啥大事啦? 一个是值钱的汉根娃子,杀了就杀了吧,头人不缺这几坨银子。 可是,头人之怒,何至于此,连黑骨头长子都要杀了? 所有人都想不明白,等待着头人出来,做出合理解释。 头人终于出现在他家门口,还没跨出门槛呢,又被他喜莫扑来,抱住大腿,哭着求他。 “头人老爷啊,你就饶他这一回吧!” “我向你保证,阿牛就是你的骨血!” “你要杀死你的亲生儿子,天神是要降临对你,对寨子的责罚呀……” 很显然,头人就是被他喜莫一直纠缠,所以才这么迟出来。 头人最终踢了女人一脚,让她松手后跨出门来。他那铁青的脸上,布满了杀气。 “都闭上你们的嘴,用鼻孔出气就好了!”头人对白蛮们吼过这个,开讲道: “今天,大头人来大坪子视察,我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可是,就在我去迎接大头人的档口,孽畜阿牛竟然跑来抢去食物,跟这个汉根娃一起全吃了。” “没了美酒、食物,令大头人非常生气,要求无论是谁抢走了他的吃食,抓住了,就要受活剐之刑。” “我也是没办法呀!折衷办法,就是钉死他们两个。然后,割下他们头颅,去向大头人交代。” 原来如此! 大头人那里,哪怕黑骨头,犯他者,一样要死。 不打仗!与到场所有人无干……还要目睹杀死一名黑骨头! 呵呵,白蛮们,娃子们立即变得兴奋起来。 “杀死他们!杀死他们!……” 现场群情激愤,仿佛俩少年跟他们有杀父之仇。 “动手吧!”头人向站立在邓文诰、罗阿牛身旁的武士下了命令,便回过头去。看到家门口站立着的喜莫,他又吼道: “先钉死那个汉根娃!” 在他这时觉得,他让罗阿牛于邓文富之后死去,就可以给喜莫一个交代了。 钉人这种刑罚,在蛮子这里,仅次于活剐。 用一根长铁钉,从被行刑人喉咙部位刺穿,然后钉到他身后的木柱里去,将人固定在木柱之上。 这样,被行刑人不能倒地,在极度恐惧和痛苦中慢慢死去…… 于狂吼声中,一名武士拿着根足有七寸长、半寸粗的铁钉,来到邓文富面前,左手摸到他喉管,右手握紧铁钉便要动手。 而就在这时,邓文富醒了过来:突然睁眼,直瞪武士! 那股凶光,让武士心里一颤,一哆嗦,握钉之手便在空中停顿下来。 “钉死他!钉死他!……” 众人浑然不会知道,事情已有巨大反转,仍然呼喊着。 其实,于之前现场狂躁起,邓文富已然醒来了。 得益于修炼速成武学秘籍,此时的他身躯已经具备解毒功能。毒都能解,醒酒就更不在话下了。 醒来的邓文富,发现自己被绑,斜眼偷窥。哦,火堆、人群…… 仅凭这些,邓文富就知道自己将要面临着什么。 再偷窥旁边,发现罗阿牛就被绑在不远处另一根木柱之上:人如死狗,完全沉醉于酒精的麻痹,或许正跟杜康交流…… 立即地,邓文富开始运功。 他要用最短时间,积蓄起足够强大的力量,以期关键时刻一击得中,脱困,救自己性命。 可是,蓄起的力量还不足以挣断绳索,蛮子就要动手! 就在武士挥起铁钉的刹那,邓文富立即睁眼,发出那样的凶光,阻止住了行刑。 “大坪子的头人!我有话说!”急切间,邓文富用蛮语喊出这话。 从小跟着父亲学会的蛮语,这时派上了用场。 之前跟罗阿牛交流,由于罗阿牛一直说汉语,邓文富都没用上一句蛮语。 其实,他说蛮语,比那些进山多年的汉根娃子都要娴熟、流利。 第26章 来自祖灵之地 “嗯?” 蛮子头人径自一愣,这个娃娃蛮语如此纯正、流利。莫非,他非汉根? 之前仅凭他头发,就做出判断,显然太过简单了。 要知道,好些大头人家的继承人,是要去汉家官府坐卡当人质的。 他们那些质子不止头发,就是生活习惯、说话方式等,都是被强制改从汉俗了的。 前不久,就有这种质子,满期回家支,半路即被误认汉娃给抢了。而且因质子反抗,还被杀死。 就因此,引发了两家支火拼,双方死伤无数,致两家支从此败落。 想到这儿,头人几步冲到邓文富跟前,挥手让武士站开,向邓文富问道: “你不是汉根?” “我不是!”邓文富回答得果断、坚决。 “可你这头发?……” “这头发咋啦?汉呷们给弄的。” 这样,头人算是确定下来:这肯定就是个质子! “你是哪家的继子?”头人再问道。 蛮家称继子,就是家支大头人的继承者,而不是汉家人口中的过继之子。 对此,邓文富当然懂得,但他这时,却不敢胡诌了。 对方可是一寨头人,对这一地区各家支大头人姓氏、谱系了如指掌,说错了,同样死路一条。 “丁家的!” 邓文富临时起意,说出来个这片地区估计没有的姓氏,让头人去想、去查,这样,就给他自己争取了时间。 “丁家的?” 头人果然不知有这么个姓氏的家支。 元明清三代,朝廷推行改土归流,实行吐司制度,实现了对各少数民族地区的有效管理、和统辖。 清后期,朝廷衰落,这个地区土司制度瓦解,先后兴起大的家支上百家。 所以,邓文富想错了,也赌对了。 就这个大坪子头人,对周边家支了解到数十个都是很了不起了,整个地区,数万平方公里,上百家支,他怎么可能全部了解? “丁家,是哪个地方上的家支啊?” “很远很远地方上的家支!” “你叫啥名?” “我啊?” 已将功法运行一周天,邓文富感觉可以聚力于手臂,挣断绳索了。可是,对于脱捆之后,要将头人及头人身边俩武士一下子干翻,他还没这个信心。 “先给我松绑吧。然后,我才告诉你。” “给你松绑?你倒是说得轻巧。”头人笑了,笑得阴沉。 “即使你是一家支继子,丁家?老子都没听说过,必竟某个旮旯小家支,我们罗洪家还怕它?” “所以呢,以你偷吃我家大头人食物这事,杀你,就是名正言顺,你家支都并不会知道!” “说出你名!老子不杀无名黑骨头。” 头人就是吓唬邓文富,你一小屁孩,桀骜不驯,老子先杀杀你锐气! 实则,他已打消了杀死这小子的念头,乱世年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引火烧身,傻子才干这种傻事…… “我是丁家阿惹。阿惹,你惹不起的惹!”邓文富那目光愈加冷厉、凶狠。 “阿惹就阿惹嘛。小家伙,你凶啥?” 头人不由得退后两步,心里打鼓,这么小个娃,哪来这么股凶戾之气? “嘣……” 也就是头人这一退后,带动着他旁边的武士也闪开了去,邓文富聚力于双臂,一爆发便震断了绳索。 “你不给解,我自解!”脱捆之后,邓文富活动着双臂,吼道: “本想给你个机会,可是,你还推三阻四,就是不愿意。” “这下好了,我可以不留情面,立刻、马上,取你性命之后,当着你的子民,宣告你的罪状!” 头人、武士,不远处的白蛮们……所有人都是呆滞着的。 羊毛绳子的结实度,他们这些人,人人清楚。 这小孩!竟然一下子就给弄得断成数截? 哦!若非神,谁能做到? 最起码,他有神助! …… 经邓文富这一豪吼,头人首先回过神来。 “丁家阿惹啊,刚才逗你呢,我正准备给你解开绳索……”毕竟头人,脑袋够用。他讲的其实也是真话。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家支继子,远交近攻嘛,送你回去,你家支肯定酬谢我数百坨银子……” “谁跟银子有仇呢?丁家小哥,你说是不是?” 邓文富听着头人说话,侧头看眼另一柱子上的罗阿牛。见他仍沉醉,犹如死猪,便打消了立即动手的念头。 虽然对方人多,打起来后自己未必吃亏。可是,仍在宿醉中的罗阿牛呢?乱战之中,没法保护得了他啊。 “丁家阿哥,你家支地盘离此多远?哪个方向?”不等邓文富回答,头人继续说道: “待我们钉死……哦,干脆直接割下罗阿牛头颅,直接派人送去红莫梁子……天亮之后,我亲自送你回家!” “我的家乡,名叫老鸹岩。山崖下面有泉水,名叫葡萄井。” “我这么一说,你该知道我的家乡是哪里了吧?” 邓文富要用另一种方式,跟这么个头人玩咯。 “这个地方……好像听说过!” 作为罗洪家大坪子头人,他就是听说过这个地方,还不止一次听过。只是由于这小孩姓丁,他就要将姓氏跟地方联系,所以,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当然听说过嘛!嫫母普古!”邓文富笑道: “若是你连这个地方都不知道,你就不是乌慕的后代!” “啊?!……” 头人当然知道嫫母普古! 祖灵之地! 就是自己死了,魂所向往的落归之处! 可他绝对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小孩来自那里。 “绝对不可能!千里迢迢,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而且,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啊?”邓文富这就码起了脸。 “因为你们作恶,乌慕派我来此惩戒。” “不然,你们死后,仍是这个地方游魂,蜷缩进入德布洛魔那么个狭小地方。” “自从六子分家,各自发展以来,其他四支的后代死后,全都回归祖灵之地,唯独不见’糯部’、’恒部’后代有魂回归……” “我们作恶?说瞎话的你,警防你的舌头会烂掉!”头人不让邓文富讲下去了 ,“慌称来自嫫母普古的你,必定魂散灵乱,回不去祖界!” 压着怒气,头人冷笑,“你说你来自嫫母普古?你先描述一下那里的景致,说得全乎,我就信你。说不全乎,或是不对马嘴,我还就割下你头,拿去跟大头人交差!” 第27章 不是福神,是衰神! “你听着!”当即地,邓文富背诵道: “后面看一眼,大山翠茵茵,树花亮晃晃……” “右边看一眼,右边有水塘,水波轻荡漾……” “左边看一眼,左边是旱地,旱地平坦坦,还有包谷地……” “门前看一眼,大田平展展,水田弯又长……” “看了还想看,大坝平坦坦,小坝长又长,还有放牧场,青草绿茵茵……” “别再念啦!这些都是《指路经》上的记载……一定是你偷看经书,死记硬背下来。”头人吼道: “凡我族祭师,谁没这本经书?这并不能证明你来自祖灵之地!” 想了一下,邓文富感觉跟这个蛮子文斗,真有些浪费时间和精神,便讲道: “我既来自祖界,代表祖灵,当具非常之能。” “这样吧,你挑选这个寨子里最强的五个武士出来,让他们跟我比拼。” “如果他们能够胜我,我则随你处置。” “若是我胜,你则自述所作之恶事,至少讲出大罪十条。” “我则依据你的诚心、诚意,按祖规给予惩处……” “哈哈……你这小娃,狂得可爱!”头人大笑后道: “我寨中五个最强武士跟你比拼?你想像只蚂蚁样,一下被踩死,立即入土?” “那你就先喊个出来试试?”邓文富正后悔之前浪得有点跳脱呢,以己敌五,此时的他,还真没信心就能干得赢。不过,修炼秘籍以来,他发现连脑袋都好使多了,所以立即提出来先单挑。 就着刚才持钉武士,头人一挥手,“去!将他制服!” 他没说去弄死他这样之言,是给自己留后路。内心里已经确认眼前小子有些来头了。能将《指路经》背得滚瓜烂熟,万一他通灵呢?万一真是来自祖灵之地呢?……反正不能将他杀死! 丢下铁钉,年轻武士向邓文富招手,“来,你先将我当人肉沙包,练练拳脚,然后,看看你能否承受得起我一拳的击打!” 面向火堆,他表情张扬。都忘记了之前邓文富那凌厉目光给予的震撼,坚信这小子挣断的就是一根朽绳…… “我动手?”邓文富背对篝火,便让年轻武士看不清他表情,可是,冷笑声瘆人。 而邓文富后面的话,又让年轻武士自己又笑了。 “看你这么大个子,还张牙舞爪……其实,受不起我用小指头轻轻一戳!” “哈哈,来!若你用大拇指让我动上一动,老子就从你裤裆底下钻过去!” 不止年轻武士,所有听得清邓文富那话的附近蛮子、武士全都哄笑起来。 笑过之后,包括年轻武士,又感觉童言不足成笑料,对狂徒,该予教训,不然,不知天高地厚…… “只怕你消受不起!”吼过这个,邓文富伸出左手,将四指捏合成拳,只伸小指头抵住武士肩膀,’嘿!’地一声起,年轻武士已然’噔噔噔’急退,脚步跟不上身躯便跌倒在了几米之外的地上。 刚才还一脸戏谑的众人,这就沉静咯。 谁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就是真实的? 一小孩,用一根小指头,能将一壮汉戳推到这种程度,非神可以做到! 罗洪头人也是被惊呆了,痴望着邓文富,不知如何应对。 “嗨,嗨!罗洪头人。”邓文富信步走到头人跟前,唤他回神后说道: “现在,可以选出你寨子中五个最强武士,来跟我比试了吧?” 用小指头一试之后,邓文富确定了自己功力:世俗中人,哪怕蛮子武士,怎么可以跟修炼者抗衡?一指之戳,都是他们承受不起的力道! 五个最强武士算个屁,轻易可以将他们击倒。 少年人,豪情起,狂得有一匹,要干就干最强者…… “可以,可以!”完全回过神来的头人,这时转身看向身后武士队伍,指出五个道: “你们听着,一定制服这个狂娃!实在不能制服,可以杀死!” 为了脸面,头人尊严,他也是顾不得其他了。 五个武士应诺头人一声,出列即站成圆圈,将邓文富圈在核心之中。 被赤手空拳的五个武士围住,邓文富还笑了。只要不动刀子、杆子,棍棒等,他自信能够将他们全都干翻。 道士说过,修炼秘籍一个月,可有小成,三五壮汉近不得身。 验证要有对象,就拿他们练手! 五个武士还不忍首先动手呢。刚才,一定是出了意外状况,不然这么小个娃,怎么可能用一根小指头,就推倒一个壮汉? 夜幕之下,虽有篝火之光,却看不清楚。并非真正的眼见为实,谁会信服? “咋了嘛?动手啊!”倒是邓文富有些急,“我数一二三,三字出口,一齐动手,看看是你们快,还是我快!” “好的,好的!”五个武士齐声应答,心里说:只这个办法咯,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头人监督着呐。 “一,二,三!” 三字出口,邓文富已然动身。 五名武士也是不会怠慢,一齐出手,抓向小孩。 可是,就这刹那…… 小孩呢? 不见踪影了嘛! 都还困惑着呐,一个个已经感觉腰间酥麻,手还伸着,却都保持姿势,一动不动了。 就是罗洪头人,他都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邓文富已然站在面前了。 “你……你……你……” 罗洪头人下意识后退,却被石头所绊,后仰倒地。 “起来吧!”邓文富伸手将罗洪头人轻易拉起,够手拍打两下他脸颊,“咋吓成这样?好歹还是一寨头人嘛!” “你……你真是神?”罗洪头人脸都绿了,被火光映衬,显得蜡黄蜡黄地。 邓文富将头昂起,“不是神,能有如此手段、能耐?” “噗通!” 罗洪头人已然跪地,“尊敬的神啊,饶恕……饶恕我的无知和罪过!” “嗵!嗵!嗵……”他不断地给邓文富磕头。 这时,周边人也都醒悟过来,齐刷刷地全都给跪下来了,唯那几名被定身了的武士,仍旧泥塑木雕般地矗着。 膜拜哦,磕头哦……那份虔诚,太踏马真挚了。 都说这世上存在着神灵,如今就降临在眼前。除罗洪头人忐忑外,所有人心中的幸福、感激、祈盼……全在这种虔诚里了。 不用说出来。 神能洞悉一切!包括人的心思。 唯罗洪头人,逐渐地就心如死灰,身冷若冰……不是普通的那种恐惧,仿佛邓文富这尊神,不是福神,是死衰神! 第28章 去了就是个死 “好啦,好啦,都起来吧!” 这时跪地的,已是整个木房前,广场上的所有人了。以至于邓文富自宣神旨,让众人平身,都得放粗喉咙,高喊出声,才能让所有人听得见。 神都喊话了,哪有不听神的旨意呢?众皆爬起,不敢拍去身、手上的地灰,低头肃立着。 “现在,该罗洪头人履行他的承诺了。”邓文富把罗洪头人拉到火堆前站立,便向他命令道: “大声说出你的罪过!理出来你认为罪大恶极的十件恶作,不然,我让大众揭发,讲出一件事,我打打你十个耳巴子!” “说!快说!” 斗地主模式开启,有神撑腰,首先逼迫罗洪头人的就是周边的白蛮。 “说!说!说……”接着,火堆周边的奴隶们也都吼了起来,群情激愤啊,声浪如潮。 “我说,我说。”罗洪头人都不敢再看任何人,低着头承诺,却很犯难:这该从何说起? “说……说……说……” 人众仍在嘶吼,可声浪已不那么响亮了。 “罗洪头人,我给你提示第一件罪恶吧。”为了不冷场,邓文富对罗洪头人道: “你弃亲子,丧人伦、背祖德,这算一件吧?” “接下来,你要剖析一下,你为何要弃罗阿牛于未成年时,仅为一顿狗食子,就要杀死他,难道就只给罗洪大头人一个交代?……” “讲吧!讲完这个,我不再给予提示,你自己想着捋捋……” “这个算大罪的话,那可说的就多了!”罗洪头人还欣喜了,“可能超过十件、二十件……神啊,我可以多说吗?” “说吧,说吧,多多益善。”邓文富也高兴了,“与其让别人揭底,还不如老实交代,免得吃耳刮子,丢更大脸,臊数层皮。” 对罗洪头人说过这些,邓文富去到五名武士身边转了一圈,已让他们得以恢复。 一获自由,他们立即跪倒在邓文富面前,呼喊道: “神啊,您收了我们吧!从此刻至终生,我们就是你卑贱的娃子,为你而生,就算死了,都可以献祭灵魂!” “你们啊,从此刻起,就是他的仆人!”邓文富指着还绑在木柱之上,仍旧迷醉的罗阿牛道: “快去给他解开绳索,帮他醒酒,好好伺候。” 神都发话了,五个武士全都奔去了罗阿牛那里,解开绑他那绳索,抬着他,跟上邓文富便进去了木房豪宅里面…… 房屋外观高大,站里面,却是一抬头,一眼望到房顶椽子和瓦片! 偌大空间里,木柱、锅庄有序之外,草凳、竹笆零星摆放,泥地上还有坑洼,还湿润沾脚。中梁吊下来直径尺许、四周燃着几簇灯草火苗的油锅,将整个房屋里照得透亮…… 若不是有些长长的矮柜将各功能区域隔开来,这屋里哪里像个一寨头人家居之所! 其实,像这样的山寨头人,其财力毕竟有限,虽拥有各类娃子上百数,可刀耕火种,自然放牧……生产力极其低下。每年收成,上供家支大头人、应对各种开支之后,剩余拮据。若遇突如其来的打冤家、汉家官府勒索,日子就更没法过了。 想起这些亡父教予的常识来,邓文富才舒展开微皱的眉头。 罗阿牛的母亲,先前哭得死去活来,于房外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这时,在几个女娃子的搀扶下,见罗阿牛被武士抬进屋,还完好无损,便扑上来,一把抱住儿子,又是一通好哭。 无论什么民族,母与子,都有割不断的肠子连接着,失去对方,都是人间之最疼、最痛…… “快把阿牛放平在竹笆上,让凉地为他降降燥。烧水!煮茶,给他解酒……” 止住哭泣,罗阿牛母亲立即做出安排,五名武士将罗阿牛放上竹笆,便占据五方,将两平米竹笆围了起来。其他锅庄娃子吹燃火塘,刷锅、熬茶。 酒是蛮子们一生之中的最爱,他们当然也懂得一些解酒之法。 像这样种头人之家,也是每年制作一些解酒神茶——葛花茶保存,为家人常年醉酒后,醒酒之用。 这期间,就有罗阿牛母亲的陪嫁女娃子从屋外回来,将屋外之情以及这时发生之事,向主子做了个简略禀报。 转过身来,面对比自己儿子还小的黑肤少年,蛮子女人欲跪不愿,欲敬不想,欲怨不敢…… 迟疑一阵,见少年关心阿牛就是真切、真诚,这才言道: “尊贵的客人,你既来我家地界,何必怂恿阿牛抢夺我们家招待大头人酒食?” “阿牛跟我结拜兄弟,回家拿酒食招待,怎么就成抢夺了呢?”邓文富反问,本还有说词,蛮婆却急,当即说道: “你既是阿牛兄弟,现在又救下他这条小命……首先,你就是我心中最尊贵的神。在这房子外面,你那些神迹我都可以不管!” “想管你也管不了!”邓文富直接跟她摊牌道: “今晚过后,大坪子头人就必须换人了。” “当家人完全没了脸,还怎么统御寨子!你一句话出,阿牛便是山寨之主……”蛮婆子幽怨过后,对邓文富求道: “你知道的规矩,长不承家……阿牛成为头人,我只求他善待这房子里的,他的几个弟弟、妹妹。” “说到这个,我冒昧问你,阿牛是不是你男人的种?”邓文富道:“目前来说,于罗阿牛能否坐稳头人,至关重要!” 一个蛮婆,对这样的事本有忌讳。但是,此时的她都不加思索,立即给予邓文富这样的回答: “虽然婚后,到落户大坪子这期间,在我身上也有蛮家女子,回娘家待落户时期必有的荒唐事发生,迫不得已。” “但是,我对神都可以起誓:阿牛就是他罗洪家的种!他身体里流着的,就是大坪子头人身上的血。” “所以,只要阿牛发誓善待他这些弟弟妹妹,我就尽力扶持他,让他坐稳这个头人位子。” “你知道的,即使我不反对阿牛,外面所有人都不反对,如果罗洪大头人反对的话,阿牛还是不能成为大坪子头人。” “我当然知道这个。邓文富道: “所以,我和阿牛还得走一趟红莫梁子,将罗洪家支大头人说服,先让阿牛坐上大坪子头人。” “三年后,我要让阿牛成为罗洪家支大头人……” “红莫梁子那里,你们俩去不得呀!去了就只一种结局:死在那里!”蛮婆打断邓文富,惊叫起来。 第29章 杀夫扶子的蛮婆 “红莫梁子去不得,走得进去,走不出来!大头人的卫队惹不起,个个身带两杆枪!”罗阿牛母亲讲道: “昨晚来到大坪子,乖乖!真就是要吓死个人。” “进门听说阿牛抢走了他的酒食,当时就要杀人。” “好在是我跟头人一再央求,说阿牛肯定跑得远了,不知去往什么方向。” “不然,他那卫队中随便去到阿牛领地一个人,你们俩呀,身体都要被打成筛子样的密窟窿!” “赶紧的杀猪宰羊,让他们饱腹而去,临走下令,三天之内,要见到阿牛人头。” “好险!”听着蛮婆子讲述,邓文富都惊出来一身冷汗。 细想之下,邓文富明白了一件事:罗洪头人其实也并不想让罗阿牛死。 否则,当时就会赶去小山包,将罗阿牛抓来交给大头人处置了。 那样的话罗阿牛和自己,肯定没有一个活得成。 送走了大头人才去抓捕,一下逮回来了俩醉鬼。 都绑上了剐人柱,今晚就必须上演杀死人的节目。 钉刑,而不是剐了,其中就有了可操作的余地:邓文富必须死,人头带去让大头人鉴赏。而罗阿牛假死,全须全尾地离开大坪子山寨…… 呵呵! 罗阿牛去杀邓文富三叔,埋伏了十多天,又费上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他抓住,却留了个心眼,卖去远方做娃子。 于是,邓文富搞他罗洪头人,也就只想夺了他头人位子。不然,都不必让他数落自己罪状,已被整个寨子膜拜的自己,轻易可以将他搞死。 “大头人家里,长枪短炮(盒子炮)上百杆。既说还有花机关,一扫一大片……” 蛮婆子继续讲述,而邓文富接过话来不屑道: “枪嘛,我又不是没玩过!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有神功护体,子弹伤不了我!” “你可以不受伤害,阿牛呢?你能在弹雨之中,护他周全?” “这个……”邓文富真被蛮婆子给质问得哑火咯。 近距离下,被那种花机关枪扫射,邓文富自恃自身都难保,又怎么可能护得了罗阿牛周全? “所以,你们不必前去红莫梁子冒险。”蛮婆子道: “三天时间,也许大头人巡视各个山寨,都还没有回去红莫梁子。” “我们这里,杀死个少年娃子,割下人头送去。” “等大头人回家,必得禀告大坪子山寨送去人头一颗。” “一是大头人认不得阿牛。二是回去红莫梁子,也许十天八天之后,人头腐烂,谁能辩识?” “蒙混过关?可你刚才说的,阿牛做大坪子头人,要得罗洪家支大头人认可哇……”话说到此,邓文富心里都惊到了:这个蛮婆,要舍夫扶子! 为验证心中猜想,邓文富还是问了出来: “唯一法子:杀死罗洪头人?唯二法子:阿牛冒他弟弟之名?” “就这两个法子!” 蛮婆子脸不红心不跳,坚决而果断,不管邓文富惊异,继续讲道: “这样,就是子承父业,名正言顺,大头人找不出理由不予确认阿牛为我大坪子头人。” “计策是好。就是有点……”邓文富审视着蛮婆子,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有如此钢硬的心肠。 “有点残忍是不?”蛮婆子自己还说了出来。 “我给他生下三儿两女,他应该死得着了!” “我大他十岁,今后再生不出娃来。而他,三十多,正壮年,已在酝酿讨小。那么……不久的将来,我们母子都是地位不保,还有可能都被从这间木房子里赶出去……” “与其将来,莫如现在……”蛮婆子讲述到此,看着邓文富,眼神表达:你应该懂得的! “这样啊!”邓文富算是完全明白过来: 蛮婆子好心机!难怪罗阿牛抢走大头人酒食,她不予阻止;明知道罗阿牛不会死,还那般地抱腿相求,将仁慈让门外人全都看见;足不出户,却掌控着全局;审时度势,利用起人来,脸都不红;杀伐果决,置丈夫于死地,心都不跳…… 可以这么说,就算没有邓文富展神技,罗洪头人也是见不到即将来临的曙光! “主子啊,头人在房子外面讲得口干舌燥了,我现在就把这碗养声汤给他送去?” 主子将道理都讲给个外人听了,陪嫁女娃子还不动手啊? “去吧,务必服侍家主……头人老爷喝光这碗养声汤,让他安静下来。不然,一直讲下去,揭的都是这个家的底;臊的还是咱罗洪家的皮……让阿牛做个头人都脸上不光彩!” 看着蛮婆子的陪嫁女娃子端碗出门,邓文富心里一直在问自己:“要阻止这种谋杀亲夫的恶作之举吗?” 但是,冷静一想,好像又没有理由,也没有这个必要。 但是,他还是跟随女娃子,出来了木房豪宅,抢到罗洪头人跟前,向他问道: “讲到第几种罪过啦?” “讲到第九条罪过……”罗洪头人满头是汗,战战兢兢。 到这时,罗洪头人都不是惧怕面前这个神娃了。全因这点时间里,深挖做过的恶事,再讲出来,不说别人愤恨,就是他都怨恨起自己了:这还是人该做得出的事吗? 而事实是,他就是动脑、费心、亲自地就那么做了! “讲的都是对不起家支、其他山寨头人、以及身边亲人之事吧?” 对此,邓文富都不难想象得出的。毕竟这个地区各家支干翻了各类土司之后,为地盘、利益、面子等,也就各种地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大打出手,霸强凌弱……于各种作恶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嗯嗯,就是这些!”罗洪头人道: “来此地界两大祖系,本是同根生,历百代之后,怎么可以视若仇敌?” “就是本祖后代,又怎可以同根相煎呢?” “亲人、朋友,为什么不能相亲相爱啊?” “看我所作,愧对祖宗,羞见长辈、兄弟、亲朋、后代……真就是猪狗不如!” “头人老爷啊,看您讲了这么多,恐怕将一生之中都没说过的话,今晚全都说完了,弄得您声嘶力竭地!” 蛮婆陪嫁女娃子这时抓住机会,双膝跪地,将一碗“养声汤”聚过头顶,讲道: “急切间,主子找出家藏干草、枇杷丸,橘皮、薄荷,胖大海、罗汉果等,熬制一碗养声汤,令娃子给您端来。” “请头人老爷趁热喝了,必定亮嗓。之后,您再讲他三天三夜,也是洪声清嗓!” 立即地,罗洪头人取去木碗,双眼放光,一仰头,将“养声汤”喝得是一滴未剩。 本来,邓文富还有对罗洪头人要说的话。可是,蛮婆子事先已有说明,今晚让他死去,对罗阿牛上位大坪子头人才是大大有利。 那么,邓文富又何必多说? 教训他的话,还是留给蛮婆子吧! 第30章 谁敢站出来? 拜火的民族,当然选择火葬。 停尸五天,让整个罗洪家支各山寨前来奔丧,见证、赶礼……然后将尸体烧成灰,再予埋葬。 蛮家葬礼之繁复、花费之巨大,超乎想象。 不过,像罗洪头人这种,受神罚而死,神却装着妥眼皮。那么烧他成灰的所有程序自然一样不少,这就苦了大坪子地界里的白蛮、安家娃子、及锅庄们了。 白蛮、安家娃子,必须承担起一应花销费用。这样白蛮去家财过半;安家娃子则完全地倾家荡产。 锅庄娃子们则要经历一场更严酷的饿体肤、劳筋骨,以及精神上的残酷摧残: 不眠不休地劳作、熬更守夜地操持…… 就是制作罗洪家支各山寨,陆续奔丧汇聚而来的数千人的吃食,又得受监督,不能偷吃一口哪怕剩余食物。 最受煎熬的,还是不知谁谁谁,最终会是倒霉蛋,成为罗洪头人的陪葬…… 蛮婆子掌控之下,各山头的赶礼,除牲口活物必宰杀宴客外,现金银子,便成为了罗洪头人被谋杀之后,留给罗阿牛上位大坪子头人的资本积累。 “呵呵,五千坨银子!哪怕这时去见家支大头人,以此一半银子贡献,都可使他完全忘掉被抢夺酒食这事,让你坐稳大坪子头人位子!” 将收礼银子交割给罗阿牛时,蛮婆子如是一说。 “兄弟!请护我前去红莫梁子,回来之后,我们实施对大坪子地界的改造……”罗阿牛兴高采烈,立即对邓文富发出邀请,为照顾身边最大靠山母亲的情绪,都用上了’护”这个字。 即便如此,本来就有些恼火于这段时日里,儿子对邓文富恭敬、尊崇得远超自己的蛮婆,对于这时儿子还要请邓立即同去红莫梁子,她心里很不乐意。 “阿牛啊,你遇事就不能独自动动脑子?这时就去拜见家支大头人,是不是为时尚早?带个外人,还是个小孩子同去,你感觉好吗?” “阿母,不是你说的,要尽快取得大头人认可我这大坪子新任头人的嘛!”罗阿牛道: “我这兄弟本事大,我俩前去,随机应变……” “你这兄弟本事大,都要教唆你改造大坪子地界!”蛮婆子抓住这个,发挥下去: “改造什么?挖倒大山、填平沟壑?还是要将牧场变良田?” “没这么些本事,装哪门子真神!” 邓文富之前装神,让整个大坪子人心归附。罗洪头人死去之后,就一直待在这栋豪宅里修炼。 蛮婆子作为新余霜、临时家长,丧葬期间不能出去,只能寡居屋里,指挥调度丧葬事宜。间歇时间,她也在观察着邓文富的一举一动。 “整日打坐、冥思苦想,作为神,活得如此毫无生气吗?”蛮婆子曾这样问过邓文富。 得到的直接回答是:“我这是在练功,请你及你们家所有人该干嘛干嘛,都不要打搅到我!” 神,天成、来无影去无踪,极快乐,偶尔管管人间秩序……用不着练功修炼,更不食人间烟火嘛。 这是蛮子、蛮婆们固有的观念认知。 而这个小娃,具常人身躯,吃五谷杂粮、牛羊猪肉,还要练功修炼……那么,他是什么神? 衰神! 尽管他一来大坪子,即帮助自己实现了谋杀亲夫的大计目标,可他不过就是个实力超过一般武士的常人! 有了这样个判断,蛮婆子都怀疑起了邓文富来到大坪子的目的了:蛊惑人心、控制罗阿牛……以达他不可告人的野心! 哦,小娃这么点年岁,就有如此了得的本事,以后……恐怕要做这片地界里的王! 大坪子山寨、罗阿牛都是他实现目标的垫脚石…… 于是,她暗下决心,趁早赶走这个小娃娃! “山川不可改变,牧场当然可以翻耕种粮食!” 蛮婆说教儿子,矛头却直指邓文富,邓文富当然要予回击。 少年人嘛,心直口快。 而且,早想教训一下这个蛮婆,不然,她一旦起来恶毒意念,都有可能下毒,让自己于不知不觉中,像她男人那样就丢掉这条小命! “其实,最需要改变的,是你们这些蛮子的人性!”邓文富道: “那晚上,罗洪头人细数他自己的罪过,都是讲他如何对不起蛮祖、先人、兄弟朋友,以及家人。” “就是没讲对汉人、其他民族、白蛮,以及娃子们所做过的恶事!” “其实,这也是你们蛮子的共性:凶恶、残忍,把人分三六九等,自以为是的居人种最高贵,其实最没有人性!” 文盲的邓文富,当然没有过多的词来形容蛮子的各种罪恶,但仅此,已经给蛮子们刻形画骨,还一竿子打死。 不止是蛮婆,就是罗阿牛,对邓文富此说也是忿忿然了。 “我也是蛮子,还是一寨头人……你……虽然根是汉呷,可已经跟我结拜成兄弟。你如此说,就没想过,你也沾上了浓重的蛮气?” “蛮是蛮,汉是汉,虽然我们结拜,可是,本性上还是有着巨大区别,若你不想改变,怕是我们这样的兄弟情分,大概率上迟早要断!” “怎么改变?”固有观念让罗阿牛一头雾水。 “抢掠汉人、其他民族,获取财物和奴隶,就是历代蛮子该干的正经营生。 “像大坪子地界,本来就是我家领地,在这块地界里生存的白蛮,让他们将耕种、生意等收获的一半上交,这有什么不对的?” “安家娃子之所以可以安家,就是给予的恩赐,一切收获,除维持生存外,全部上缴,天经地义!” “锅庄娃子本就是抢掠而来,不严加管束,他们就会逃跑!加上娃子们的儿孙,本就是我家财产,牵去买卖、交易,都是我的权利……” “从放弃下山抢掠,善待大坪子地界里的白蛮、娃子们,这两件事开始吧!”邓文富想了一下,对罗阿牛这样说道。 “放弃抢掠,就断了寨子财路和劳动力!”蛮婆子抢在罗阿牛之前,抢白邓文富道: “凭什么要善待白蛮和娃子们?我们黑蛮血统高贵,生来就是他们这些人畜的主子……” “哦,高贵是吧?”邓文富脸就更黑了,对周边战战兢兢服侍着蛮婆的娃子们喊道: “你们中,谁敢站出来,跟这个蛮婆子比较比较?” 邓文富一连问了几声,就是没谁敢于哪怕迈动一下腿,还全都埋头,装着耳朵聋。 是,你小娃是神。可你终究要离开大坪子。你走之后,她还能够饶过我们?就算神一直都在,可出头之奴也不该是自己…… “都不敢是吧?”邓文富将奴仆们一一扫视着,说道: “真是活该你们受欺压、被买卖、生杀由着蛮子家!” “这样不如猪狗般地活着,还不如去死。至少死后不知痛苦,如果可以再投生,又不在这个地界里呢?那样,即可以过上人过的生活……” “我现在这样说,不怕死的,站出来两个。只要你们敢于站出来,我让你们从立刻起,从此过上人的生活!” “作为神,我有什么不能做到?” 这下,终于有人站出来了,“我敢!” 第31章 斗蛮婆,做大哥 “我敢!”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个中年男人,看样子,就是个被掳掠而来不久的汉人。懂得蛮语,也就要抓住这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有了带头大哥,其他人都鼓起勇气,却被个年轻女子抢了先。 她噌地跨步而出,喊出汉语“我敢”二字,即对邓文富道: “我虽听不懂蛮语,但我知道你也是汉人,听得懂汉语。” “我说,之前你让这个寨子的大黑骨头俯首,确实让人解气。今天,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又要对付这个蛮婆。” “看到李三叔站出,我便跟上来。被掳一月,让我吃尽三生之苦,死则死耳,何必如此活着……” 此时的邓文富,哪有时间听这汉女叨叨啊,他用汉语命令两人:“你们俩站到蛮婆子左右两边!” 待两人依言行动,站好位置,邓文富当即转换蛮语,对其他娃子们道: “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看看这两人跟这个蛮婆比较,有什么不同?” 奴仆们抬头看眼三人,低头后,便有窃窃语声,若蚊蝇展翅对空气的振动,却没谁敢讲出来观感。 “就是你们不说出来,心里也很清楚,这三人,都长一个脑袋,两只手,双腿一身躯……”邓文富道: “就连手指头,脚趾头的个数都相等,是吧?” 看人们还不说话,邓文富微皱眉头,计上心头,指着其中俩奴仆道: “我以神令,你们俩出去各牵只猪,抓条狗来!” 神令啊,敢不遵从吗? 两力壮锅庄娃子便跑出门去。 “你要干嘛?”跟俩娃子站在一起,蛮婆都倍感羞辱了,但畏惧邓文富神能,她还可以强自忍住,这时邓文富还要弄来猪狗,蛮婆子哪里还能忍受?但是,她也只能把气撒到儿子身上去。 “阿牛!这就是你结拜的好兄弟?他如此羞辱你阿母,你当跟他拼命!将他剁碎了喂狗!” 这样,罗阿牛就不得不对邓文富说话了,“兄弟啊,你我都已结拜成兄弟,我阿母就如你妈……你这样子,恐怕……” “我哪里是在羞辱于她?做个比较而已。人与人站一起,怎么啦?跟猪狗站一起就算羞辱的话,干脆都别再吃它们肉了!吃肉长肉,人身上之肉莫不是就等同于猪肉……” “说不过你!别过分就好!”搓着手,罗阿牛退后都深埋着头,不敢再看他阿母一眼。 “阿牛!你太窝囊!”蛮婆子暴怒,“早知你这样,我真是悔不当初!” “你还是稍安勿躁吧!”邓文富上去便点了蛮婆子穴道,让她一不能说话,二不能动,其他功能一如既往。 没多一会儿,木房豪宅里就多了一猪一狗。 蛮家讲究猪来穷,狗来富。 这回,进来一猪一狗,算是扯平了吧。 因此上说,罗阿牛也不怎么介意了。 蛮婆子心里恨得再怎么样,此时状况,也是只能干瞪眼看着、受着…… “看看猪狗,再看看人,这回知道区别了吧?”邓文富再问奴仆们。 “哦,区别太大了!” 蛮婆都被制住了,奴仆们也就胆大而回应了邓文富。 “那么,问题来了!”邓文富道: “看看蛮婆身边俩锅庄娃子,跟蛮婆长得一样,他们仨都是人嘛,只这些猪、狗、羊,其他阿猫兔子等动物,跟人有着不同……” “是人都长得差不多……”罗阿牛插进话来,如此说道: “本质上的区别在血缘,在骨头!我们黑蛮,不仅血脉高贵,连骨头都是黑的!而白蛮都是白骨头,汉呷都是黄骨头……” “你咋不说黑蛮连心肝都是黑的呢?若你早说,我倒要割开你阿爸皮肉,以验证一下他的骨头和心肝!” 被邓文富这样一抢白,罗阿牛又只能再次闭嘴。 “骨头颜色暂且不说,谎言嘛,一戳就破。血脉高贵是吧?”邓文富哪会就此打住呢,当即喊道: “谁去端碗清水进来!” “你们蛮子讲血脉?你们之血高贵,娃子们的血低贱是吧?”邓文富道: “这次,我来个滴血认亲,验证验证!” “喔……认亲?验证?”包括罗阿牛母子、一屋子人都云里雾里了。 “所谓滴血认亲,就是两个以上的人,为了验证是不是亲人,所惯用的方法。” “同时滴进水里一滴血,如果是亲人,血就会融合在一起,非亲人,血就排斥……” “懂得!这个道理不管蛮汉,或是其他民族人,都懂!”奴仆们都来了兴趣。 “现在,我要验证的是,这个蛮婆,跟你们这些娃子是亲人!”邓文富道: “当然,这不是说现在。也许数代、数十代之前,可能就是同祖同宗!” “不可能吧?……不可能哦……”人们都不相信邓文富了。 “那我们现在就验证验证!” “哪就验验!” 清水端来了,可要出血这事,奴仆们又都不愿意。 “我来!”还是中年男子站出来,咬破手指,让血自由滴落地上,等待着。 邓文富上去,也就掐破了蛮婆手指…… 让两人两滴血,分别滴进水碗的两边,邓文富便将水碗放在地上,让众人,关键是让罗阿牛母子看到水里情形。 只见两滴血并不马上散开,却像相互吸引,于碗底汇合,融于一体之后才扩展地盘样开始扩散开来。 逐渐地,碗中水被染色,若红云,成血雾……先浓后淡,最后消弭于无形。 “咋这样?咋会这样?”罗阿牛喃喃自语道: “莫非他跟阿母……数代、数十代之前的祖先真是亲人?” 他这想法,一屋子里的人都有,只是,谁都不敢说出来。 邓文富当即解开蛮婆子穴道,问道:“你也是亲眼看到了,作何感想?” “我不相信这个!”蛮婆狡辩道: “因为你是神,所以运用神力,完全可以做到让两滴血融合!” “哦!”罗阿牛恍然大悟,略一沉思后,抬起头来,眯着眼,对邓文富道: “神啊!是我冒犯了,妄想跟您做兄弟!” “惩罚我吧!如果您要我现在就死,我就上吊!” “请不要侮辱我的阿母,更不要坏掉我们蛮家的规矩。” “蛮家规矩?”邓文富道: “蛮家来此分两支,横行霸道上千年。” “这并不是乌慕始祖制定的这抢掠、杀戮、奴役同类人的规矩!” “你们理谱系,可以父子连名地追溯上百代。可是,开枝散叶下来,谁能保证先辈们完全实现了不与外族通婚,生下混血的后代?” “蛮家规矩:善待同类;只有不认识,没有不是亲戚的人……而你们这些蛮子,在这片地界,却将同类抢掠、奴役、杀戮了上千年!” “所以,乌慕始祖说你们罪恶深重,灵魂回不去祖灵界。无论任何祭师,就算拼了老命地作法,也都指引不出回归的路径。” “所以,为你们自己灵魂不去德布落魔受罪,而是回归祖灵界享福极乐,你们的荒唐规矩,就必须要改变!” “阿牛啊,这样的改变,就是为你将来坐上罗洪家支大头人做铺垫。” “我不会离开,而是要做这片广阔地域里的王,凡不跟随你罗洪家支改变的黑骨头,我要尽杀之!” “你我兄弟要做,虽然论年岁你大我小,但是,从今以后,你要喊我大哥!” 第32章 预见未来 “大哥!” 蛮家规矩,堂兄弟长幼不以年龄论兄弟,老大家的儿子哪怕年龄再小,都是哥。弟弟家的儿子无论年龄多大,永远是弟弟。 习惯使然,罗阿牛喊邓文富哥,就没有违和感。 就是蛮婆子,这时承认邓文富身怀神技,自然心服口不服,于邓文富的张狂也是不敢再说什么。 “哥啊,我们明天启程,赶去红莫梁子,搞定了大头人之后,回来,对大坪子地界怎么改变,你说,我做……”罗阿牛兴奋,又提起这事。 “阿牛,我的主张,现在还不是前去红莫梁子的时候。”蛮婆子这时语气和缓了许多,侃侃而道: “你舅舅前来奔丧,顺便说起他家女儿年十七,已到出嫁年龄。问我是否需要嫁过来,做你喜莫。” “本来呢,你阿达刚死,你的婚事不可操之过急。可是,岁月不饶人,一个年满十七的女子,若是还没婆家,是要被各家头人笑话的。” “阿母!一个年满十七的女子,怎么可能还没有婆家?” 罗阿牛一直不满意舅舅家一直以来对他的嘲笑、慢慢等等做派呢。 嫌屋及乌,他感觉表姐也应该不是什么好鸟,便不想同意娶她回来做喜莫。 “我知道,你从小在你几个舅父跟前受了委屈。”蛮婆劝解阿牛道: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蛮家传统嘛,任何一个长子,都是这种待遇:姥姥不疼,舅舅不爱……” “瓦渣家又是蛮子中极其显赫的家族,于蛮家传统极其看重。” “你看你那时,承不了大坪子这份家业,就是穷蛮崽一个,若长大之后没有下山抢掠的本事,就永远挣不下份家业。” “你的那些舅父,如今从事高利借贷生意,最看重财权,又怎么可能在女儿换裙之前来问我是否有意聘娶?” “哦,现在看我成了大坪子头人,就迫不及待的于姑爷丧葬期间便提出聘娶?”罗阿牛很不屑地,“反正我不同意!” “可是,我已经答复你舅父:请大毕推算,说媒请婚之后立即下聘,看好日子就要迎娶。”蛮婆道: “其实,瓦渣家阿依一直未许人家,还是我给耽误的。所以,你舅父才不顾丧葬期间,便将这事提上议事日程。” “你给耽误的?”罗阿牛问道:“怎么回事?” “三年前,你阿玛(外婆)丧葬,我见阿依聪颖、有才,便提起你们俩孩子婚事。”蛮婆道: “当时你舅父也是一千个不愿意,我就说,我必须于三年后,让你坐上大坪子头人位置,事成则聘娶他家阿依。” “知姐莫若弟,瓦渣大头人知道我言出必行。所以,三年来,就回绝了踢破门槛脚的众多提亲媒婆。” “原来是这样!”罗阿牛对母亲评价瓦渣阿依聪颖有才,便已心动,得知了还未许人家的缘由,更是中意。可是,固有观念认为才女多丑陋,像母亲这样……于是问道: “她长得好看不?” “整个蛮子地界,我都没见过她那么漂亮的女娃!” 蛮婆子赞侄女,可能有些夸张,但也足见瓦渣阿依确实美丽。 “那还说啥!说媒、请婚加定亲,我都可以不去,你做主便是。等我去到红莫梁子回来,便择吉日迎娶……” “先迎娶,然后再去红莫梁子!”蛮婆坚持如此,还有理由,“罗洪家男人,与众不同,像你阿达,一炮而中,我便怀上了你。” “阿牛啊,此去红莫梁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出事便好,万一出事,家中有后,心里不慌……” “好吧,都依你好了!” 罗阿牛答应了母亲,看向旁边于母子俩谈及婚事,就偷功磨分,刻苦练功的邓文富,见他已经站起,便知听清了一切。正想解释,邓文富已经开口了。 “早如此说,哪会费去这么多时间,这么大周折!嗯,还算办了件有意义的正事!” “好的,我这就出门,找媒人和大毕……”得到邓文富夸奖,蛮婆子欣欣然,这也是丧葬事妥之后,首次跨出木房豪宅大门去…… ……,……, 一连十天,文诰白昼里的大梦,因不着家的程秀玲突然归来而打断了。 “三儿啊,我去了趟你外婆家。”从床上拉起来文诰,程秀玲道: “你爸啊,也没去过雅城。就不知死哪儿去了!” “我都说过啦,他那么大个活人,还是壮年男子,不会出什么事的,逛够了,他自然就归家而来了。” 文诰还沉浸在别人就要娶媳妇的兴致中呢,回应母亲都是很随意的应付。 可是,恍惚的程秀玲,却是认真的,“三儿,真是这样的吗?” “不是这样,还能咋样嘛……”到这时,文诰彻底清醒,才发现母亲情绪不对,便给她转移注意力道: “妈啊,你一走十天,走之前,知道我这身体病病恹恹,回来都不问我情况怎样。唉……我这命……” “哦……三儿,这些天你都吃些什么?身体好些了吗?” “家里有啥吃啥呗。身体好些了,就是感觉没什么力气,整天吃了睡,睡了吃,就是不长二两肉。” “天热嘛,好人都没精气神活绷,一大早,或是退凉的晚间,还是出去走走,呼吸到新鲜空气,人就精神些……” 这样一聊天,眼见地,程秀玲情绪就好了许多。 但是,文诰知道哪怕聊天,就算母子,也都是聊不了一整天,一整月吧。 关键是她要做事,事占脑子,才能消化掉满脑子里父亲出走这事。 “妈啊,上次跟你说的办社队企业这事,你考虑得怎么样啦?”文诰又问起这个来。 “想过,但是总觉得不那么靠谱。”程秀玲道: “一是上面提倡,却没有红头文件下发,万一政策不允许,这可是大罪啊。” “第二,投资太大了,去雅城期间,也跑那里的国营砖厂去了解过,光建窑,就得要上万元,其他机械设备喽,配套设施等等,说起那一项都不是小数额的资金……” “第三,销路呢?国营砖厂都是计划生产,定向配额。我们盲目上马,烧出红砖来,卖给谁?” “妈啊,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国家政策以后对社队企业、乡镇企业的支持力度只能加大,而不会打压!这点,我可以给你一万个保证。” “三儿啊,你这怎么知道?拿什么保证?”程秀玲怎么会相信文诰嘛。 “你说的第二条,我早说过了,可以申请贷款,也可以动员村民集资。河西村一千多户人家,每户出资二十元,都可以筹集两三万资金。”文诰撇开程秀玲的怀疑,继续讲道: “至于销路,那就更不是个事儿了。解决了温饱的人家,现在最急迫的就是改善居住环境嘛!夯土墙建房势必要淘汰,砖瓦房漂亮,施工快捷,墙体占地还少……” “妈啊,跟你这么说吧,我那老道师父可以预见未来,他就告诉过我这个国家将来几十年的政策导向,繁荣程度……” “等等,等等。你老道师父可以预见未来?”程秀玲打断文诰,十分惊讶。 “就是的嘛!比如这包产到户,几年前他就跟我说过。待我十岁之后,他又讲起将来几十年要发生的大事。” 见母亲仍不相信,文诰便使出来了杀手锏: “今天是8月20号,三天后,国家人大会将通过一部保护海洋环境的法律。” “同日,还会为一位曾被判定为叛徒、汉奸的大人物平反,恢复名誉。” “这些,都会上报的,你一定看得到……” “好吧,三天后,如果报纸上验证了你这两预言,我便全力以赴,办砖厂!” 第33章 主宾家长 经过了说媒取婚、说媒合婚两环节。 也就是夫嘎(媒人)做引线,大毕根据罗洪和瓦渣两家等级,男女生辰、命宫等,算出是否可以开亲;还是大毕择吉日去瓦渣家杀猪取胆、脾等占卜;由媒人跑腿,于阿牛家与瓦渣家之间传话,商议聘金;最后还要抬上三坛子美酒,携带同一窝的各对三牲(猪、羊、鸡)前往女方家请婚……这样的繁复流程之后。 接下来,就要去女方家,举行订婚仪式了。 “哥啊,我阿达死了,订婚之日,唯请你这个当哥的作为我家家长,前去瓦渣家,为我和瓦渣阿依主持’额惹木’(订婚)仪式。” 罗阿牛这样的请求,一下子将邓文富整晕菜喽! 邓文富这时正是修炼到达关键的晋级阶段,哪还有时间、精力前去瓦渣家,做个狗屁的阿牛家长啊? “这个哥,可是你自己争去当的,如今,为兄弟终身大事计,你可不能撂挑子!” 见邓文富面露难色,极其不愿,罗阿牛就加重了语气。 “你们汉人,还讲为兄弟两肋插刀呢。当了哥,你还不能为弟弟走上这一遭?” “这又不是啥危难之事,一切程序都由夫嘎和大毕搞定了的,聘金、礼数都按他家要求准备齐全。你去,不过说几句面子上的话而已。” “作为名誉家长,去跟瓦渣家支大头人平起平坐,风光着呢!” “谁要跟个瓦渣头人平起平坐?”邓文富还不屑这个。 罗阿牛脑子也是转换得快,当即说道: “晓得你不做小神,要当蛮区大王。那么,何不及时行动?” “此去便收复瓦渣这个蛮区极其显赫的家族,为将来实现目标打下一根桩柱?” “可我这修炼,正是关键时刻,不进则退……”邓文富依然不想答应罗阿牛。 “你这修炼,我看不过冥想而已。”罗阿牛道: “前来大坪子途中,你不是走着都在冥想吗?” “也许就是那样的脑动,腿动,全身心地在运动,才让你蜕变,来到大坪子之后,跟在黑海子上的你比较,你简直就像凡人飞升成了神仙……” 对呀! 罗阿牛几句话,就像给他邓文富打通了大脑隔膜,或是任督二脉…… 让邓文富一下子找到了来大坪子之后突然变强、又心高气傲的原因和修炼的要诀! “好!我答应你!” 一举几得之事,邓文富何乐而不为呢! ……,……。 订婚仪式,在瓦渣家支大头人家的木房里举行。 此木房,比起罗阿牛家在大坪子那间,都要大上三四倍! 不过,再大的规模,仅是外观高宏大、雄伟,内里同样是木柱支撑,一通到顶;各种柜子隔出不同生活区域;地面依然是连石块都不铺设的泥土,还没经过夯实整平…… 典布司典(杀牲)煮食物等忙活,都在房外进行,大众宴席也都放在院坝里。 参宴蛮子围成团,手抓地上大小竹编食器里的牛羊猪鸡肉坨,荞芋麦米素食,公用木匙从一盆子里舀着喝圆根酸菜汤。 九种食物,代表长长久久。 外加一坛杆杆酒,轮流着吸吮,寓意十全十美…… 房屋里面,大厅中央地面上,摆放着同样的食物,和十坛子酒。 围蹲在主宴席食物周边的一共十个人。 女方主人,蹲东边,以瓦渣头人带领四兄弟,以及平时根本上不来台面的瓦渣阿依她大伯。 男方代表居西方,则是以邓文富为主宾。其他人员就是罗阿牛那年幼的俩弟弟,大毕和媒人。 外面早已开吃,木房里完成各种仪式后,人员落蹲就位。 首先,由媒人敬酒给男女双方家长。 “天地相亲,彩虹做媒;虫蝇相亲,大地做媒;鱼儿相亲,大海做媒;猴儿相亲,森林做媒……男女相亲,媒人说合。” “今天,罗洪男、瓦渣女额沙木(订婚),就是典布司典的婚约,向乌慕始祖宣誓的婚姻。请双方家长要认真履行……从今天起,你们两家就是姻亲了!” 三人各自干掉一碗酒,将木碗倒置给众人看到碗里不留一滴酒,表达最诚的决心:愿意遵守这个婚约。 接着,瓦渣头人敬酒,致祝酒辞道: “家有女儿初长成,将要嫁给可靠的婆家。牛羊都要放到水草丰美的地方,何况身为瓦渣家的女儿呢!” “大坪子是个好地方,罗洪家又是一方大家支……所以,我们是很放心把女儿嫁给大坪子头人,火土毕摩惹的。” “请!干了这碗酒,我们就是亲家了!” 这是邓文富首次听到罗阿牛全名。 蛮子都是父子连名,比如这个吐火毕摩惹,吐火是罗阿牛父亲之名,毕摩惹才是罗阿牛的真名。 他们以此上索辈分,厉害的可以凭记忆追溯上百代先人名字。 “打个石头出去,要听到响声。放群羊子到深沟甲谷,要看得到牧草……请你相信,罗洪头人可靠,前途无量,一定会善待你们家女儿。请你放心!” 看邓文富年纪比瓦渣阿依还小, 而罗阿牛家给予瓦渣大头人的这番答谢词,从这样个少年人口中说出来,多少有些滑稽、荒唐、稚嫩和别扭,也就让瓦渣阿依的几位山寨头人叔叔很不满意。 “罗洪家真是没长辈了吗?来这么个小娃娃做家长。真是的,这么不尊重我们瓦渣家支吗?” “哦,吐火死了,毕摩惹没有叔伯,可以请大毕代劳嘛。至少稳重得体,不会失了礼数!” “真是的!大阿依(罗阿牛的妈是这些瓦渣阿哥们的大姐,所以他们称之大阿依。阿牛要娶的,又是下一代中的长姐,称小阿依)那么明白事理,做事果决,怎么能让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做家长?” …… 瓦渣头人们纷纷发表不满议论。 之前见邓文富留在屋子里,为男方五人贵客,还都纳闷于罗洪家哪来这么个小子,不蛮不汉,不卑不亢,动不动就闭目养神,老神在在,一副深沉样子。 蛮子最不喜如此傲慢,更何况被一小娃儿无视! 当然,作为大头人的武都都能忍受、容纳,弟兄们也都不好立即发作。 这时,小娃娃致答谢词,即表明他是主宾,为阿牛家家长! 忍不住啦!大哥不敢开腔三弟弟当仁不让,立即言语发难于阿牛家了。 这样的发难,好像是在针对阿牛家,可这是面对面嘛,矛头当然直指邓文富。 邓文富还没开口呢,罗阿牛那俩弟弟便向舅父们告状了。 “敬爱的舅父们呐,救救我们哥俩性命!” “就是这个人,他胁迫罗阿牛,一去大坪子,就逼死了我们的父亲!” “然后,他又威逼我们的母亲,让罗阿牛坐上了大坪子头人。” “实际上,这个人才是如今大坪子的主人。他说,将来要做蛮区的王呢!” “所以,你们不能把表姐嫁到大坪子去!去了之后,表姐名义上是罗阿牛的喜莫,实际上就会成为这个人的老婆……” 乱世儿童都早熟。罗阿牛这俩弟弟还想象力丰富! “什么?这是个恶狼!来了我瓦渣地界,他就别想活着出去!” 邓文富还对两小孩无语呢,武都那仨弟弟已经跳起,抽出战刀就要动手了…… 第34章 干死蛮子,没有心理负担 “啪!” 面对举着战刀的瓦渣家三兄弟,邓文富将手上木碗摔到地上,站起身来道: “就凭你们仨,哪怕持刀,根本不够看啊。” 对于蛮子来说,这种话,就是极大的羞辱! 在蛮区,“果吉、阿侯、罗洪、瓦渣”号称四大家族。 前两家战力最强,罗洪家人口众多,瓦渣家财力雄厚。 似乎瓦渣家战力最弱,可是,有钱人家,为守财,又哪有不强悍的道理? 就算果吉、阿侯两家,历年来为应对各种战争,向瓦渣家借贷,都是从来不敢过期不还或者赖账,瓦渣家的战斗实力由此就可见一斑。 要知道,蛮子家族之间,往往一言不合就开战,而瓦渣家催债,历来使用非常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而那些非常手段,瓦渣家同样用在果吉、阿侯两家身上,两家呢,哪怕吃了亏,都是屁都不敢放,更别说提要武力抗拒了。 据传闻,瓦渣家一直高薪聘请各族武师教授族中子弟,而武都几兄弟,得高手指点,身手冠绝整个蛮区…… “哇呀呀……” 刀都抽出来了,可是被邓文富目光鄙视,瓦渣三兄弟就巴不得立即将小娃剁成肉酱。 然而,一是大头人伍都还没开口,这就将一个活人打杀在他家里,就是对他的忤逆、不敬,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 二呢,邓文富就是个孩子。仨强壮成年蛮子,哪怕一击必杀,可是有辱一世英名啊。传出去后,其他蛮子会怎样笑话他们? 三是不懂“不够看”这三字是个什么意思嘛? 而且,凡是人,面对如此小孩,坐那里稳如泰山,都下不去刀啊。 就这几个原因,三兄弟那手中刀,之前高高举起,这时重重放下,人倒是被气得哇哇哇地吼叫。六只眼看向伍都,希望他说句话:怎么处理这个小娃娃? 伍都呢,一直不说话,默认三弟弟对邓文富发难。这时见他们不敢动手,还有些失望。面对咨询,他反倒对邓文富道: “听大阿依说,你很有本事,简直如神……莫若给我这三个懦弱弟弟予一点教训?” 是啊,伍都前去大坪子奔丧,跟阿牛母亲见过面,怎么可能没听说到这个小娃娃所作所为? 见到这个小娃娃来到,伍都就知道:长姐这是要借刀杀人。 但令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让他以家长身份前来? 杀个一般跟班太简单、太容易。可是杀掉一个前来订婚的家长主宾,可就麻烦了。让门外那些各山寨头人们知道这事,于瓦渣家名声就是大大的不好啦。 一番推敲、思量后,伍都终于明白过来: 长姐很无奈于阿牛跟这小子好得像是同穿一条裤子。她怎么对付这小子,都对母子感情有影响。 于是,她让阿牛请这小子来到瓦渣家。 以大坪子头人家家长身份前来,就是传递两个信息: 一,这个小子不能死。 二,是要瓦渣家教训教训这小子,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呵呵,同来两个心生怨气的阿牛弟弟,其实就是拱火。 什么这小子逼死他们爹?挟持他们妈?控制罗阿牛…… 一切都在大阿依计划之中好不好! 现在的情况是:阿牛就是大坪子头人,长姐完全可以掌控着他,成为大坪子山寨的实际主人。 只是这小子有些碍事,对小阿依嫁过去后跟姑母配合行事,可能都有所掣肘。 所以,必须给予他一定教训,让他以后忌惮大小阿依背后有瓦渣家这么个强大的存在! 三个弟弟教训这么个小子,应该绰绰有余,但是,话要说的有理有面嘛,所以也就鼓动起邓文富,要他首先动手。 “我一动手,他们很难看,落得的后果你们瓦渣家承受不起,阿牛家也是祸患无穷。”邓文富道: “你们家不是聘有武师吗?喊个最强者出来跟我较量较量。” “若我被打败,是我修炼尚浅,怨不得别人。” “若我获胜,你们家不过损失一名武师,费些银子再另请高明而已。 “这样,于这个订婚仪式无伤大雅,两家都不失和气和面子。” “当然,你们兄弟于观摩之中,也可掂量掂量自己,感觉可以,再跟我动手,如何?” “这样最好!”伍都当即拍手叫好,随即朝屋外喊出话去: “去个人,把莫洛克地喊到房子里来!” 一听人名,邓文富心里就笑了: 一蛮子嘛!干死他,没有心理负担。 若是来个汉人或其他民族人,一是不知其武功深浅,二呢还不忍取其性命。 乱世之中,高人斗不过枪炮,躲进蛮区,做个教习,安身图存,实属不易…… 蛮子众家族之中,莫洛家盛产武士,强悍冷血,往往干的就是受雇杀人,不管蛮汉,论资要价……这样的勾当。 父亲之死,种种迹象表明,就是他们这种人受雇杀人…… 邓文富思虑之间,莫洛克地已跨进武都家门槛。 ’克’,在蛮语中,就是山坡之下的意思。 看这莫洛克地,人矮而壮。昂首挺胸,目不斜视。迈动双腿,都是四平八稳。简直如其名,就像山坡之下一块小平地! “阿牛他大哥,你来我们瓦渣家,作为阿牛家长主宾,瓦渣家哪能欺负你人小个矮呢?” 伍都大头人看着莫洛克地进屋,便开口对邓文富这样讲道: “喊来莫洛克地,就是因为他跟你个头差不离。” “但是,你可不能小看他喔。莫洛家第一勇士的名头,他可是靠打出来的。” “怎么个打法,还请你画出道来,若是房子里面施展不开,都可以去外面院子里……” “小菜一碟,就放这屋子里吧,端去外面,丢人丢面!” 邓文富声起人动,话音刚落,他都又回归酒席位置,若非瓦渣家几兄弟一直盯着,像夫嘎、大毕,以及阿牛那俩弟弟,他们感觉:邓文富根本就没移动过! “噗通!” 莫洛克地人倒地,已经没了要活的气气。 屋子里这时沉寂如死,连空气都被凝固住了的那般令人窒息。 “什么莫洛家第一勇士啊?不如一只软脚鸡!” “就是的嘛!看他跨进门槛雄赳赳,强撑几步就趴下,简直不如一只鸡!” 阿牛两弟弟幼稚,不了解状况,没有心理负担,心直口快而嚷了起来。 就是夫嘎和大毕俩成年人,都是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看地上的莫洛克地,又看看邓文富,最后将目光锁定武都:怎么回事? “两小屁孩!你们闭嘴!”武都回过神来,避开夫嘎和大毕目光,怼上俩外甥,以释放满肚子里的震惊和尴尬…… 第35章 瓦渣家的倚仗 “快去把黄大仙喊到这里来!” 几乎同时地,伍都那三个弟弟清醒过来,又异口同声朝门外喊出话去。 “不许去!”伍都却对外面卫士下达了阻止命令,看眼地上莫洛克地,“进来两个,把挺尸的莫洛抬出去!” 转过头来,伍都瞪了弟弟们一眼,再面对邓文富时已经换上副恭敬的嘴脸。 “哦……阿牛口中的神娃……噢,阿牛这大哥……真的如神啊!” 行家里手嘛,一回味邓文富瞬间干翻莫洛克地那过程,伍都心里那杆称已经称过邓文富份量了:哪怕黄大仙来,也必定就是对手哇! “黄大仙已经闭关三月,还不知道是否晋阶,贸然打扰,让他走火入魔,以后的瓦渣家就真的没了倚仗……”训过三个弟弟,伍都人就恭维地看着邓文富。 “黄大仙?”邓文富没有搭理伍都的恭维,这个很感兴趣,笑道: “瓦渣家最大的倚仗,竟然是只修炼成精的黄鼠狼?” 黄大仙的故事,邓文富从小被长辈们给灌满了两耳朵,也是心生着敬畏。 可是,这时的他…… 哦,应该说从去到大坪子那晚,试验过了自身修炼秘籍的实力,那种敬畏便给削弱了。 刚才这一出手,信心更足:黄大仙算个屁啊?自己这时,有如神! “什么黄鼠狼啊!”伍都故意怪怨一句,卖起来了深沉道: “黄大仙是个人,因其道行高深,仿若汉家飞升成仙那种无所不能……” “哦!瓦渣家背后,原来藏着如此高人!”邓文富当然心惊。但是少年心性嘛,还是很有期待。 “他是仙……你们又说我如神……要是跟他较量较量,会是什么结果?” “千万别呀!俗话不是说过嘛:神仙干架,凡人遭殃!”伍都赶紧阻止邓文富说下去,又转移话题,怼起阿牛两弟弟道: “看见没有?你们大哥这哥!其能如神,窝在大坪子地界,是你们罗洪家天大的造化!” “若是去到别的家支……像我们瓦渣家,都得崇敬供奉!” “你们刚才那番话,还有心中的怨念,从今往后都必须收起、忘掉、改过,知道了吗?” 被大头人舅父教训,两屁孩虽委屈,却不得不点头应允,眼睛里却闪着泪花。 “一下子没了阿达,也是怪可怜的!这样吧,来都来了,暂时住下,等阿牛迎娶阿依那会儿,你们再随同迎亲队伍回去大坪子……” 话语真诚啊,满满的爱意,背过身去,伍都还举手,像在抹去眼角的泪水。 一刹那间,邓文富还有些感动,从小缺乏亲人关爱的他,看伍都身躯都是那样地高大。 “阿牛大哥啊,你也留在我们瓦渣家多住些日子。除在咱尔比坝子上观观风景,还可以去各个山寨看看瓦渣地界,所有人家的生活……” 转过身来,伍都就不惜前情铺垫,极尽挖墙脚之能事了。 “大坪子之地,不过罗洪家支中一小山寨而已,那里天地,哪是你这样尊大神容身,实现宏伟大业之地啊!” “而我瓦渣家,要地盘有地盘,财力嘛,聚整个蛮区财富,不及我瓦渣家一半。” “而且,你想做的,我们瓦渣家早已在做了:善待白蛮、娃子,也从不下山抢掠汉人及其他各族人家……” “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瓦渣家,头人们放贷给白蛮、娃子,让他们去各蛮区、汉地,做各种生意。粮食、布匹、山货、药材,甚至枪支弹药……什么都可以经营。” “没有管束,不被奴役,更不受强迫劳动、殴打和买卖……” “我们信奉强者为王;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明白得民心者得天下……” “所以,来我瓦渣家,只要你足够强大,我们可以尊你为王,统御这方天地……” “呵呵!” 先有一阵内心里的翻江倒海,最后,邓文富笑了。 目的在这儿呐?不得不说这样个瓦渣大头人确实了不得!将来的他,前途无量! 然而,可能就是这时太心急,所以…… 饼画得太大了,它就不是真实的! 但是,还不是戳破谎言的时候,惊叹都不必给予,言多必有失的道理,邓文富懂。 “谢谢瓦渣头人盛情。只是我重情重义,既跟阿牛结拜,就绝不会相弃。”邓文富道: “而且,我们结拜之时,我有承诺:助他坐上罗洪家大头人位子。” “在这个承诺实现之前,我就不会离开罗阿牛身边!” “好个重情重义!” 伍都嘴上赞叹,心里很是失落。勾引失败,比起刚才损失一名超强武士还让他感觉丢脸。 而且,强者,不为我用,必是强敌,放他走,等于养虎为患…… 叱咤蛮区数年的伍都,一向思维敏捷,遇事果决,这时,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打又打不过,引诱没有效果,落败两场,这面子怎么可以找回来一些? 当然,找回的面子,要留在这个房子里。至于干死他嘛,伍都心里都有了计划: 在他回去大坪子的路径上埋伏枪手,数枪齐射之下,哪怕你是真神,也必须饮弹而亡。 “哥啊!这小子油盐不进,还有啥说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燃放那枚冲天炮仗吧!请仙翁降临,将这娃儿收去做个座下童子,好好教化教化……” “闭嘴吧,都是你们惹出来的祸事!” 伍都真有些恼火于这三个弟弟,竟然将瓦渣家最大的倚仗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不过说都说出来了,显摆,打压或者吸引一下这个小娃还是可以的。 “当初仙翁受我家祖上巨大恩惠,答应保我瓦渣家三次危难。”伍都道: “百年来,我们瓦渣家顺风顺水 ,哪里用得着请动仙翁前来?” “今与阿牛家定亲,是你三个不懂事的挑动,小有伤到和气、面子,咋就要用掉一次请动仙翁的机会?” “哈哈……” 邓文富更是憋不住而笑出声来道: “百年前受你瓦渣家恩惠之人,如今还活着吗?” “哦,一百年,该是上朔到你们几兄弟之上三四代恩定,或是阿资时期了。” “恩定,阿资!你知道我家谱系?”伍都,还有其他四兄弟全都瞪大了双眼。 蛮家族谱,非直系血亲子弟口口相传,绝不让外人所知。 像瓦渣家谱系,就是阿牛母亲这样的长阿依,都不可能知晓的啊! 而这个小娃娃,张口就说出伍都几个的祖父、曾祖父之名来! 他从何处、何人口中得知的呢? “你……你们……莫非?”伍都看向三个弟弟。 “不可能的!尸体是我们亲自看着化成灰的!他不可能留下后代!”三人立即给予伍都这样的保证。 邓文富清楚,这又是一桩夺权公案,但这关个外人屁事! “都别疑神疑鬼啦!伍都啊,难道你长姐没跟你提过一嘴,说我来自祖灵界?”邓文富又要故技重演,装逼到底,一招鲜,吃遍天下蛮子家。 “哦……大阿依是说起过这个。可是,她都不信,我们如何相信!”伍都道: “除非你真能够将我家谱系以我之上,完整说出十代,我等便可以信你!” “否则,我不惜请动仙翁,灭杀你这有史以来,给我瓦渣家最大羞辱的狂徒!” 第36章 不速之客是高手 “瓦渣起家人瓦渣阿禾分家之后,开始游走蛮区倒腾以物换物的原始生意。”邓文富道: “他之后阿禾厄足、厄足干慈、干慈阿促、阿促景杜、景杜阿承、阿承毕尼、毕尼恩定、恩定阿资、阿资贡尼、贡尼阿始……” “十代人继承祖业,从小商贩,到汇聚蛮区绝大部分财富,历二百年时间。” “瓦渣家到你阿始伍都手里,即开始专做高利放贷。随着财富累积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你们兄弟便放大了欲望,膨胀了野心,欲做蛮区之王……” “可是,不管你们收买多少高手、勇士,他们能够强过关云长?猛过张翼德?勇过赵子龙?” “刘备立基靠的还是诸葛亮,还有他爱民如子的衷衷柔软心肠。” “你们,窝在蛮区,见过的也就这方屁股样大个天地,从没听说过外界广阔天下,诸侯争霸的事迹。” “井底之蛙,哪怕你们于这井中称霸,迟早会被外面世界的人们填井灭杀!” “啪,啪啪啪……” 到这时,伍都已从震惊之中跳脱出来,都给邓文富鼓起掌来了。 “好一通大道理,连刘关张,《三国演义》都搬进我瓦渣家大头人家里来了!” “你说你来自我们蛮家祖灵之地,能够知晓我们这些蛮子各家支族谱,就不奇怪了。” “可是,对汉家事怎么又了解得这么清楚,仿佛有安邦之才,一定能够平定我整个蛮区的决心和勇气似的。” “但是,良禽择木而栖,你就真不考虑跟我瓦渣家合作,而要栖息在大坪子,扶持阿牛坐上罗洪家大头人?” “时间啊,是珍贵的,而且,期间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 “跟我瓦渣家合作,至少是条捷径,可以让你少奋斗好些年……” “伍都大头人啊,我们的合作正在进行,将来还要继续下去嘛!”邓文富道: “你看,你我正在为你们家阿依,大坪子阿牛举行订婚仪式。” “我扶持你女婿坐上罗洪家大头人位子,从大方向上说,不也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需要时间,一是修炼,二要思考,三要寻找 。” “对,修炼是必须的,不然,万一你们家黄大仙出关,或者是什么仙翁出现……我不得束手就擒啊?” “思考也是必要的,很多事,真得认真想想了!” “寻找嘛,就是要考虑将来的蛮区应该怎么去改造,走什么样的路……” “服啦!这回,瓦渣家的面子是找不回来了!” 伍都还能再斗什么呢?武攻文卫,全都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来!喝酒!订婚仪式还得继续。”伍都端起酒碗,对夫嘎和大毕道: “俗话说得好,祖灵可戏,婚事不可儿戏。这门亲事算是定下了,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希望阿牛家尽快择下吉日,前来迎娶阿依!” “因为错过了阿依十七年岁,又得再等两个整年,待到阿依十九岁……” “正要告知大头人呢,下月火日,宜嫁娶,大吉大利。届时,阿牛家迎娶你家阿依!”大毕当即给予伍都这样的答复。 “好!回去告诉大阿依,届时可以多遣线木(迎亲人员),否则背不走我家给阿依准备的嫁妆……” 作为家长主宾,邓文富就被伍都给晾在了一边,而去跟大毕和夫嘎商量起嫁娶细节。 武都那三个做头人的弟弟,已像斗败的公鸡,各自垂头喝酒吃肉。 反倒是一直被晾着的伍都他大哥乌央,这时活跃起来了,频繁举酒碗向邓文富敬酒,又不说话,就只眼神表达:一切都在酒中! 其实,乌央脑袋不够用,严重低估了邓文富智商。 乌央举双手将酒碗送到嘴上,右手食指中指做出走的样子,手指停止,顺带抹了下脖子,然后比出支手枪的样子…… 邓文富看到了,抿嘴一笑,还给乌央予赞许和感激的目光…… 酒宴进行到深夜,终于散了。 可是,主家不留客,邓文富、大毕和夫嘎出门就算告别,得连夜赶回大坪子去。 三人皆醉酒,怎么走得快?一步三飘摇,都是摇摇欲倒。若非相互搀扶着,恐早摔在沟渠上,梦境里去见杜康了…… 出得寨子来,实在支撑不住的大毕和夫嘎终于倒在路边草丛中,若两只死猪般沉沉宿醉。 邓文富真醉了?非也! 酒是喝了不少,还是酒宴上喝得最多的那个。可是,这时的他,再喝十坛子酒,也是一根肠子通屁股,瞬间过滤、排泄出去了。只是一身酒气格外浓重——好像他真的醉得不醒人事了。 见大毕和夫嘎倒地,邓文富便站直了身体。 一路走来,东倒西歪,他观察着呢。 没人跟踪! 说明瓦渣家的谋杀,不想在寨子周边进行。 要让寨子里的人们听不到枪声,埋伏地点至少离寨二里以上! 二里之外,不就是进入出尔比坝子的隘口,鹰嘴崖了吗? 一条独路崖下过,一夫当关,除非魂灵,万夫莫过……更何况他们手持的还是当今世界最先进的武器:枪! 三个枪手不要说埋伏于隘口、崖顶开火,就是堵在当道,神仙都别想飞得出去。 邓文富很想折转回去木房豪宅里,将伍都和他三个弟弟都给干死,然后扶持乌央登上大头人位子…… 可是,如果乌央没有能力控制局面,就极有可能造成瓦渣家支从此分崩离析。 瓦渣家地盘,东南面是果吉家,北面是阿侯家,离得近啊,得知消息,半天就可以将瓦渣家瓜分完毕。 而罗洪家支离此都有两天的脚程,闻讯赶来,怕是汤汤都喝不上一口! 这岂不就是为果吉、阿侯两家作嫁衣裳? 地盘事小,财富事大。 据说光瓦渣家大头人的银子,如果从地窖中取出来,都可以堆到那座大木房子的门槛脚! 爱财之心人皆有之,邓文富也不例外。 可是,此时的他,还不知将这如许巨大的财富作用何处。 而且,作为敛财好手的瓦渣家支,留下来便会继续聚敛更大财富。 “以待将来吧!到时需要再来取。今晚,暂时放过你们四兄弟性命!” 邓文富叨咕过后,就准备挨着大毕、夫嘎睡上一觉,然后前去鹰嘴崖将那些枪手给解决了。 心里还想:来此一趟,弄回去几支枪,收获还算不错! “别呀!世事无常,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及时抓住机会,才可掌控将来!” 随着声落,邓文富面前已经矗着个人,高高大大,月光下,看不清他面容。 邓文富心惊呀,以他目前功力,一般人逃不过他潜意识的预警,数十米外,他就该有所察觉。 不速之客,是高手哇! 这人,竟然一下子到达面前!若他不说话,立即实施打击,自己这条命,瞬间就会报销在当场! 第37章 迎击仙翁 “你是谁?” 惊慌间,邓文富问出这样三个字。 “我姓黄,名大宪。这些蛮子子口齿不清,喊我黄大仙。” “黄大仙……你不是闭关了吗?” “其实早已出关,只是伍都以下,他们四兄弟都不得而知罢了。像你这种高手到来,仅凭气息外泄,我咋会不知?”黄大宪道: “呵呵,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功力,令人佩服,同时心生羡慕嫉妒恨。” “十二三岁吧?在你这个年龄,我还粘在母亲身边咿咿呀呀卖乖求宠呢!” “哦,大户人家出身啊?”邓文富知道,哪怕数十年前,一般平民百姓的孩子,十二三岁,就该是该干啥应干啥的了,卖乖求宠?给你几个耳刮子的赏赐! “官宦之家,最后落得个满门抄斩!得护卫逃出生天,颠沛流离五十载,躲清静,图修炼居蛮家又是十年。” “这么说来,你已七十有余,整整修炼了六十年,图啥?”冷不丁地,邓文富问道。 “是啊,图啥?”黄大宪也很是伤感。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刚刚雄心起,这不,差点被你这个小娃娃坏了心境。” “感怀人生苦短,再不做几件有意义之事,空有一身修为,难道前去用于对付阎王爷?” “喔,说来听听,你准备做些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其实邓文富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可就是不愿说出来。 “伍都四兄弟有雄心,却残暴不仁,杀兄长,夺其位,还灭其妻子……” 黄大宪说出这桩公案,都不带感慨语气,仿佛见怪不怪。 “乌央宽厚,我欲灭杀伍都兄弟,让乌央掌控瓦渣,于蛮区敛财,助我出去广阔天下,从心所欲,干出一番业绩来!” “好一个从心所欲!”邓文富道: “可是你心有畏惧,自讨实力有限,便要与我联手,对付瓦渣家最强大倚仗!” “少年人心性通透,交流起来一点都不费劲。”黄大宪赞道: “难怪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不止于豪无畏惧,敢想敢干……人呐,天赋决定一切,庸者,哪怕付出再多的努力,终其一生,碌碌无为,而开天眼者,不论老少,洞悉一切,稍加努力,便是辉煌……” “收起你的恭维!”邓文富莫名地有些反感,语气便很是生硬,“我只想知道,跟你合作,对我有什么好处?” “瓦渣家的藏银,你能拿走多少拿多少!”黄大宪欣喜道: “将来,凡你所需,只要瓦渣家可以承受……” “呵呵!”邓文富便笑了起来。朗声而道: “以我能力,能带走千坨银子否?” “将来所需,哪怕一两银子,瓦渣家都拿不出来,奈何?” “算了吧!我就是看伍都四兄弟不爽。因为他们于前方鹰嘴崖布置伏击枪手,欲置我于死地。” “怎么行动,想必你已有计划安排……” “其实没那么复杂!”黄大宪接过话去道: “也许,你仅做个看客。” “伍都四兄弟这时烂醉如泥,杀死他们不费吹灰之力。” “所防万一者,唯怕冲天炮触发机关在他伍都身上。” “他死,冲天炮响起,唤来万一存在的那个什么仙翁老怪物。” “只到这个时候,方才需要我们俩联手对付……” “好吧,我答应你了。”邓文富道:“希望你不要过河拆桥!” “哪能呢!”黄大宪讪笑着转身而走,去向就是伍都家那木房豪宅! 跟随上去,邓文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么个黄大仙,其功力应该超过了在黑海子上那道士了吧?不然,不会轻易破防自己的潜意识。 那么,令他都畏惧的那个仙翁,如果能够现身,又将是怎样一种超然存在? 难道就因为要满足瞻仰高手这样个好奇心,就要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若是这就干死了伍都四兄弟,势必影响到罗阿牛婚事。那么怎么去跟这个兄弟交代呢? ……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进入木房大屋子里。 悬顶的油锅,边缘伸出的灯芯燃得正旺,将偌大的房里空间照得透亮。 阿牛两弟弟睡倒在还未收拾的簸箕、木盆、酒坛及木碗占据的地面外沿。 而伍都几兄弟却不知了去向! 整个房子里,光线在漫溢,而醉倒的瓦渣家人们,仿佛也被光线移到屋外,未知的区域藏了起来。 “好奸诈的蛮子!刚刚去追你前,明明看到五兄弟醉卧,连感受气息,他们都是烂醉如泥……”黄大宪踢脚地面,懊恼而道。 看到伍都兄弟不在,邓文富一下子轻松下来。这一轻松,思维敏捷,便想到了他们的去处。 “黄大仙,你之出关,伍都兄弟真不知道吗?” “应该不会知道!感应到你之后,我来这里,也是居屋顶窥视。以我身手,你都没有发现,他们,就更没可能。” “呵呵,见证我被枪击而亡,也不必如此心急嘛!睡上一觉都还来得及!”邓文富道 “这么说来,伍都他们通过密道赶去了鹰嘴崖?”黄大仙问道 “除此,他们还会去往哪里?”邓文反问 “也是!” 于是,邓文富在前,黄大宪随后,两人从木房子里闪出,又是原路返回,朝鹰嘴崖方向赶去。 “咻……” 刺耳的破空声,于这夜半时分响起,就格外地刺耳。 “嘭!” 高空之中绽放出一朵巨大火花,如昙花一现般,火花瞬间凋谢,就连掉落的光影都迅速湮灭于夜空…… 以两人速度,二三里路途应该说数息及至。 可是,就在接近鹰嘴崖豁口时,山崖里面,伍都兄弟点燃了向仙翁求救的冲天炮! “暴露了!”黄大宪停下脚步,吼叫一声后踢地而道: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邓文富也停止下来,仰望天空中火花消失,才抑制住心情激动,向黄大宪问道: “还行动吗?” “行动!而且要快!先将伍都四兄弟干死,不然,乌央性命堪忧!”黄大宪道: “一赌老怪物早已坐化死去。” “二赌他来之前,已成既定事实:伍都等人已死,乌央作为瓦渣家唯一传人,还可作为瓦渣家大头人,继续着他们家血脉!” “前有伍都等杀兄篡位,现在有乌央匡扶瓦渣,哪怕真仙翁来此,也要讲道理!” “嗯!思虑得十分周全!这七十多年,可没有白活!” 邓文富赞扬过黄大宪,便站到路边,做出请的手势,“您请前去,我于这里替您压阵、望风、迎接万一出现的仙翁!” 第38章 戏神瓦渣 “你咋这样啊?”怪怨邓文富一句,黄大宪道: “伍都兄弟布置的这个陷阱可是对付你的,而你,现在却要让我前去替你趟雷!” “你这样子,好像很不地道吧?” “呵呵,你自己说的,宰杀伍都兄弟,我只做个看客嘛。”邓文富道: “现在,可以完全确定,他们就在鹰嘴崖里面。” “至于陷阱,我可以择时去趟。” “枪手伏击的是我,又不是你。可能都还认识你,也就不会向你开枪……” “我不是暴露了嘛!”黄大宪甚是焦躁,都用上了恳求的语气道: “一同前去吧,一是解决他们速度快点。二是万一老怪物出现,我们能够及时联手对付之。” “哎呀,你这么啰嗦,还有点不识好人心的短视!”邓文富侧头望向尔比坝子,分析道: “万一仙翁存在,一定像你一样,隐身于伍都家大宅子附近,不然这么可以做到保全他们生命安全?” “现在,伍都兄弟是在鹰嘴崖山谷中发出的冲天炮,仙翁来救,就必须经过此地……” “就是没有仙翁,还有寨中高手,勇士前来。” “有我在此拦截,正是让你达成既定事实计划的关键所在!” “你呀,真有点狗咬吕洞宾!” “这样分析也对!”看眼尔比坝子,黄大宪豁然,对邓文富说句“有劳了”之后,便向豁口深处狂奔而去。 狂奔,谁不会呀! 邓文富往回狂奔,很快回到大毕和夫嘎躺身醉卧的地方,趴下就睡。 一场家支大头人家的订婚宴,让前来参宴的各寨头人、寨子中可以参与的人员,全都醉酒。 真醉,而不是像伍都兄弟和邓文富那样的假醉。冲天炮发出的响动,并不足以让他们惊醒。 而一般的平民、娃子,即使夜半被惊,不过怀疑天上响个小炸雷。 所以,哪有像邓文富给黄大宪说的前去鹰嘴崖,给予伍都兄弟们的支援? 邓文富所惧怕者,还是万一出现的仙翁! 乖乖! 黄大仙都那么厉害了,他所十分惧怕的老仙翁,可不是这时的自己招惹得起的存在! “老子才没那么傻!硬要拿自己这块小鸡蛋,去碰伍都兄弟埋伏下的枪手、万一出现的老仙翁……这等的大石头!” “睡吧,睡吧,虽然不醉,得装醉……酒不醉人人自醉……” 想着事情,哼小曲儿,邓文富人小,心可大呢,还真的睡了一觉。 蛮子,真是特殊的一个种族:嗜酒如命,醉得彻底,醒酒也是一绝! “快起来,快起啦!” 睡过一觉,大毕和夫嘎于天亮前醒来,已经完全将酒精排泄殆尽,呼吸几口清新空气的他们俩,这时满血复活地要喊邓文富起来,一起赶回大坪子去。 “哎呀,一场好事,就这么被你们给搅黄了!” 邓文富被弄醒,说的可是真话,他正梦到阿牛和瓦渣阿依洞房呢! “哎呀,昨晚醉酒,我们仨搀扶着出来寨子,就躺倒在此,都睡着了。” “这还没有走出尔比坝子呢,快走吧,被瓦渣家人看到,都要笑话死我们仨!” “走吧,走吧。出了鹰嘴崖,便是天大,山大,我们信马由缰……”说着这些颠三倒四,邓文富当即迈步。 他这时很期待呢:鹰嘴崖里面究竟是一番怎样的翻天覆地? 蛮家规矩,前来女方家定亲的宾客,除非近亲,当晚必须离开女方家地盘,否则就是二皮脸…… 所以,三人走得那叫一个急。不多会儿,已经到达尔比坝子与鹰嘴崖的豁口前。 “轰轰,轰……” 豁口里面冲出来了一群人! 他们,一个个的头戴战帽,身穿战甲……其实都是牛皮的材质,硬而挺阔,让人显得极其笨拙! 好在是挎战刀、背钢枪,双目如炬…… 呵呵,熊笨,但凶狠! 哦,这是排头兵!仿若仪仗队的干活。 显摆完阵仗,展战果: 重甲兵队列后面,轻甲兵们抬着两木棒做骨,篾条编就的担架。 担架上平躺两个人。 一个仿若安乐死:穿戴整齐,没被一丝血迹沾染,面若白玉,表情比睡着了还恬静。 邓文富认出,他就是乌央:伍都他们那大哥。 噢!昨天宴席之上,还极力予己提示凶险,虽不聪明,却是好心,这就死了,邓文富于心不忍,心里哀叹一声,急于要看清后面一具尸体。 噢,这个黄大宪,头都被打烂,认不清五官。周身被红色包裹,完全就是一块血坨坨! 令人倒抽凉气的惊惧啊! 连他黄大仙都被干得如此凄惨,昨夜的自己,还自讨能够闯出去枪阵…… 若非黄大仙及时出现,自己……应该早已变成他这个样子! “哎呀,阿牛他大哥呀!知道你们昨晚就走不出尔比坝子!” 伍都率先上来,满脸春风得意,跟邓文富打招呼,没有一丝调侃的意味。 “罗洪家大毕!跑腿的夫嘎!走,回去!我瓦渣家今天还要杀猪宰羊……大摆酒席。” “来到鹰嘴崖,你们算是履行了规矩。” “现在,我真诚邀请你们仨,回去参加我瓦渣家的除奸庆典。” “同时,有些误会需要消解,情况需要说明……让我们两家,作为亲家,没有一丝芥蒂……” 昏昏然,再回到伍都家大房子里面,就着昨晚未拆的酒食,九人再次围蹲。 伍都兄弟这时真放开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九十九杆枪,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布置成天罗地网!”就着兴头,伍都那三个弟弟豪迈讲述。 没有问题呀,有财力购买到这么多枪支,人家就有豪横的资本! 你黄大仙修炼了六十年,武功盖世又怎么样?陷于枪阵之中,头被打烂,身成筛子……你还不死? 邓文富很恍惚:练功何用?在最先进科技武器跟前,再好的武功,你根本无用武之地!再多的理想,不过只是虚望…… “阿牛他大哥啊,昨天宴席刚刚开始,黄大仙就来了这座房顶上。”最后是伍都亲自给邓文富解释道: “笑话了,给他吃的食物,给他穿着的衣服,都是我瓦渣家经过秘药配制、浸染过的。” “所以,他一到达,我们四兄弟都已闻出了气气。” “于是,三弟弟向你发难;我对你的逼迫;你让我们瓦渣家丢脸……一切都在演戏。” “最后,趁着他黄大仙出去找你,我们兄弟带着乌央从密道赶去鹰嘴崖,并燃放了一枚烟花。” “呵呵,黄大仙果然前往鹰嘴崖,欲抢夺乌央,灭杀我们四弟兄!” “结果,他就被干成了一块血坨坨!” “我就纳闷了,他没找到你吗?我可是算准了他要跟你联手,一是尽快破枪阵,杀我们,二是联手对付仙翁……” “大头人啊,我以性命担保,阿牛他大哥一直跟我和夫嘎睡在一起,一直没有离开过那个路边草丛!” 大毕还替邓文富给伍都做了如许保证,让伍都从邓文富脸上收回去了审视的目光。 “这样最好!来,亲家,我们干了这碗和亲酒!” 第39章 捡来的儿子还是儿子 “诰啊,你看看,这是昨天的报纸。你说的两件国家大事都登报发布啦!” 清晨去到大队部,拿到报纸赶回来,程秀玲喊文诰都是呼其名,而不是三儿三儿的了。 感觉孩子突然长大了,无意之间程秀玲于这种称呼的改变,她自己不觉得,可在文诰这里,却是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隔离感。 前世,他曾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她是自己的母亲吗? 若是,她怎么毫不犹豫地将儿子送去潭文才家做个童养婿?几十年间,还看着儿子遭受惨无人道的苦难,却不管不顾? 全天下,就没有这样的母亲吧! 重生之后,于这次旧病稍稍复发,于生死之间——对,就是生死之间,原身大脑中记忆里的一切,明里暗里已经证明,这就是个捡来的孩子! 是啊,捡来的儿子不如女,嫁出门去,比泼出去的泔水都是不如…… 前世里,程秀玲这个村支书完全被架空,后来落实知青政策,就去县城里落户、吃商品粮,安度后半生生活了。 张启先呢,一双儿女考上中专、大学,工作之后,鳏居河西,种地刨食,最后离开河西,不知所踪。 大概率是让儿子接去工作的大城市,安度晚年了吧。 潭文才集资先建小煤窑,再建烧砖厂,挖到几桶金之后,干起了外放高利贷的营生…… “诰啊,妈信你!你那老道师父真就可以预见未来!” 程秀玲都没管文诰,自己兴奋着呐,叨叨叨,说个不停。 “你知道吗?从古至今,做任何事,最难就是不能把控未来!” “如今,我们有这样的优势,再不奋发,就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这个时代啦!” “诰啊,这次回去雅城,了解过了那些回城知青,也印证了之前你的判断。” “那么多知青回去城里,工作难找,大多都成了无业流民,终日无所事事……” “正像你说的,妈留下来,算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其实就在从雅城回来的路上,妈也决定了:二次创业,带领河西村再次辉煌的同时,发家致富……” “这就对了嘛。”到此,文诰才接上话去,说道: “心动不如行动,干起来吧。你的愿望一定能够达到。” 文诰还惦记回笼觉里的邓文富呢,便要将程秀玲给敷衍走。 “诰啊,你这样白天睡,晚上躺……真不是个事儿啊!好人都得窝出病来……” 文诰的心思,程秀玲哪会不懂?可她这时却不想立即离开。 今天回来,一是向文诰倾述。 丈夫离家,一走这么多天,能否回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都不抱什么希望了。 在如今的河西,知青全部走了,跟村民们见面,他们似乎都忘了她还有个村支书的身份…… 俩儿女在县城念书,功课紧,连星期天都不回来。 于这偌大的世界上活着,如今,唯文诰可以倾听她的叙说。 二是要劝动文诰出门活动,活动,让他开朗起来之后,再跟他好好交流交流。 文诰这病,程秀玲很清楚,发作时要命,不发作呢,就是好人一个。 可这时的他,自从溺水之后,完全像是变了个人。对自己这个母亲、对这个家的冷淡,从张启先离家出走,他都漠不关心,就可见一斑。 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如不交流,隔阂愈深,怕越走越远。 若是张启先真不回来,文华和文婷考上学校走了……那么这个家,文诰就成唯一男人,顶梁柱一般地存在。 而且,他脑子里还装着老道的预知未来呢…… “妈啊,我这次真的是旧病复发,心脏极不舒服,整天昏昏沉沉。唯睡着之后,于梦中才感觉自己还活得有些生气。”文诰感觉,应该让程秀玲知道一些自己的事了。 “老道师父死了,夏灿师父走了。回到这个家两年多来,每天晚上,凌晨时候,我都得在那只黑猫陪伴下运诀练功,不然,可能早就旧病复发,一命归西了。” “啊……”程秀玲这就被惊到了,“你这病,老道师父,夏灿师父都没办法医治好,而只是维持你能够活到现在啊?” “是啊,十二年间,他们操碎了心。最后,就只靠只玄猫,才达成维持我活着这样个目标。”文诰道。 “夏灿师父走的时候说,如果他回去那个国度,一切顺利的话,会回来接我过去手术治疗。” “这都两年多了,可能就是不顺利,有可能还遇到了大麻烦。所以……” “噢,天啦!我苦命的孩子……如今的你,靠一只猫咪维持着生命……”程秀玲流出了泪来。 “想这只猫咪陪伴我都有十多年了……”文诰道: “而一般猫咪的寿命,也就十多二十岁。它老了,也许守护我也是烦了。所以,最近老是外出。除了凌晨那三个小时前来陪伴,别的时间里,都看不到它身影。” “所以啊,我现在把我这样的情况告诉你,此生的我,可能活不长久了,你呀,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就像我爸的离家出走,到现在还是了无音讯……你都能够挺过来,到现在也能坦然面对我这种情况了。” “其实,都不需要我再给你过多的劝说,我知道,你的内心很强大。” “再不济,你还有一双即将成人的儿女,为他们,你也得强大起来。” “二次创业的机会,你也得抓紧,毕竟一步超前,步步领先。错过了,就是后悔终生……” “诰啊,别说了!”程秀玲满含热泪,打断文诰后抽泣而道: “你哥,你姐即将高考,他们成绩不错,必定都能考出去。” “之前我还打算让你去上高中,高考奔个好前程……” “现在看来,有个好的身体,比什么光明前程,人生辉煌都要重要!” “妈也是啊,什么二次创业,人生荣耀,哪有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守在身边,娶妻生子,让我含饴弄孙幸福?” “妈决定了,辞去这个村支书职务,去她娘的二次创业……”程秀玲道: “从今往后,妈守着你,照顾你,力争让你好起来!” “妈啊,你错了。”被感动一阵,文诰却说道: “劝你二次创业,其实也是为我自己。” “你忘记了当初夏灿师父的话啦?我这病,除非手术,修复心脏缺损瓣膜,其他方式方法,能够维持活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这样的手术,需要很大一笔钱!” “妈,我今天跟你说起我这么个情况,就是希望你能尽快创业,赚到可以去省城为我手术治疗的费用啊!” “哦!对!对!对!夏灿当初就是这么说的!”程秀玲一拍额头,站起身来,握拳举起,“为救儿子性命,老娘这回拼了!” 第40章 鼠疫爆发 “嗵!嗵!嗵……” 木质院门被砸得贼响,伴随急促的呼喊声传进房屋里来: “程支书!程支书啊,你快出来!村子里出大事啦!” 正向文诰询问身体状况的程秀玲“呼”地站起,就离开房间奔出屋去。 对这个职务久违了的呼嚎,还有这么急促地砸门,在如今的河西,真就是非出了大事,不然没谁会如此! 就连文诰都感觉到了不妙,下床后,跟了出去。 “程书记啊,快去村卫生院看看吧,那里今天突然去了好多病人!” 刚出房门,文诰就看到一个小伙子站在院门外,虽然满头大汗,却顾不得进屋喝口水什么的,正给程秀玲述说来此的目的,还有村卫生院那里发生的状况呢。 “他们几乎全都高烧,羊子(淋巴结)肿大,有的还皮肤生斑,呼吸困难……” “医生怀疑他们感染了鼠疫,便喊我快来通知到程支书你,赶快去到大队部,打电话向上级通知此事!” “潭文才呢?他家距离村卫生院那么地近,而且,他也有大队部钥匙嘛!”程秀玲感觉事态严重,却怪怨起报信人舍近求远。 要知道,像鼠疫这种群发性高致命传染病,一旦发现,村一级班子若没及时上报,是要被严厉处罚的! “鼠疫?”文诰也是心惊啊,这种曾经横扫这颗星球,夺去过万亿人命的恶魔,咋就现身于河西这么个村子里了? “诰啊,看好家,别出门!我马上去村卫生院看看,若情况属实,就立即打电话上报疫情……” 之前还劝文诰多出去活动的程秀玲,毕竟不是本地土包子,懂得应对传染病的首要措施,就是减少人员流动。 然而,这时的文诰怎会那么听程秀玲的呢? 觉醒了原身记忆,算是传承了老道、夏灿两人的中、西医知识。 虽没怎么实际运用,最起码比村卫生院里那赤脚医生,对于疫情防控、治疗等要懂得多吧! 程秀玲上报,上级响应、研究、部署……派出调查专家,医疗队下来,还得有个过程,很长时间吧? 这期间,如果处置不当,就会造成更多人感染;已染病毒患者抢救不及时,也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啊,程秀玲前脚刚走,文诰便锁了院门,也是赶去了村卫生院。 正像程秀玲说的那样,十多天来,文诰一直趴窝,这时出来,紧赶几步,人就气喘吁吁,感觉很累。 矗在路上歇息下来,文诰就纳闷了:不是有老道师父教予的功力傍身,不就一直龙马精神吗? 十多天前,教训潭文才夫妇,不是劲仗满满吗? 不就一夜没有按老道的养身诀修炼,就旧病复发? 趴窝非我愿啊,只因梦中的故事太精彩,急于知晓那个叫邓文富少年的奋斗过程和结果…… 怎么地,这身体就如此虚弱了呢?别说豪情,就算鼓足起勇气,恐怕连鸡都撵不到一只! 哦,不是老话有说,雄狮趴窝久了,也会变身耙耙狗嘛。 就是这么个道理! 继续动步,文诰就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以后的日子里,还是多出来走走。再好的故事,毕竟只是别人的,身体才是自己的。 慢慢吞吞,终于赶到村卫生院院子门口。 一看院子里,几乎矗满了人:老的、小的、男男女女……个个表情焦急,不时地朝院后面那几间红砖平房里张望。 房门都敞开着,赤脚医生正给或蹲,或站,或被搀扶,被抬着……拍着队的病人一一检查。 他手下两名护士,于检查室外的几个房间穿进穿出,照顾着躺倒在病床上的病人们。 皱起眉头,文诰就喊出声道:“这么多人,簇在院子里干嘛呢?照顾亲人,留下一个,别人全都各自回家窝着。不要串门,不许扎堆,更不能聚众议论……” 可就算文诰喊声正当,离他近的人最多看他几眼;而离他远点的吧,或许没听到,听到了的,也没谁会去在意…… 什么叫人微言轻?这就是嘛! 没奈何啊,文诰不能只喊天。 他从人丛中穿进出,一头扎进了医务检查室。 “啊……”一声杀猪般的嘶吼,一下子让整间房里恐怖满满。 寻声一看,五大三粗的赤脚医生那手还放在病人腹股沟处。 文诰也是气的,上去就给赤脚医生手腕一巴掌,将他手打得挪开了病人淋巴位置。 “你干什么!阻碍检查……”赤脚医生见文诰一孩子,虽生气,却没发作出来。 “有你这么检查的吗?不知道腺鼠疫患者肿大的淋巴结,切忌挤压?”文诰哪管赤脚医生脸色啊,当即给予其指正。 “不按一下,怎么知道淋巴都肿大啦?”赤脚医生回击文诰这么一句,马上意识到跟这么个屁孩说不着,“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我懂!”文诰不与他废话,“既然怀疑鼠疫,首先就该驱散围观;然后做好自我防护;对病患实施隔离检查……” 文诰指着门外人众,“你看,允许这么多人聚集在院子里围观!这是你一大失职。” 再指赤脚医生及护士,“你们不戴防护口罩、防护服,就跟病患亲密接触。此你失职之二。 “三,让这么多病患扎堆于此,交叉感染,你是怕他们死得慢还是怎么地?” “这……”被文诰捏着了要害,赤脚医生脸色一下赤红,嘟囔道: “这不是还没确诊嘛……” “而且,村卫生院就这么几间房子,我们怎么搞隔离?” “外面那些人不走,我们不是公安,怎么去驱离?” 说得不无道理啊,虽小声,就让文诰不能得理不饶人。 是啊,刚才自己都那么喊了,可有人当回事儿吗?没有啊! 文盲,半文盲,至多小学文化的村民们,懂得什么疫情防控基础知识啊? 建国以来,经济是困难,可是对卫生事业的不惜投入,致数十年来,像河西这种地方,就没发生过大的传染病爆发…… 但是,疫情已来,就不能以不知者不罪笼统以概之! 疫情面前人人平等,若防治失控,死的可是不止一个两个的人命!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大嗓门从村卫生院外就吼起,来到检查室里,就只对赤脚医生质问了。 “潭大队长,几天来,村卫生院不断有病人前来看病来。发烧、头痛、打摆子,没力气……我照热感冒处理了。”赤脚医生汇报道: “可是,直到昨天,那些病患仍不见好转,今天一早,十多个人又患上相同症状,来村卫生院了,而且,昨天、今天的病患,已经都有肺部感染大症状……” “于是,我怀疑是集群性鼠疫爆发……便派人去大队部,请求向上级汇报。” “大队部锁着门。您不在家啊,又去了程支书家……” “我妈已经来过这里,这会儿肯定回去大队部,向上级汇报情况了!”顾不得了,文诰站到潭文才面前,便给他下命令般的布置下任务了。 第41章 指挥抗疫 “潭大队长是吧?”文诰跟潭文才打声招呼,也不看他眼睛,直接吩咐道: “既然身为大队长,这种时候,就该负起大队长该负的责任。” “第一,现在村卫生院院子里的这些人,他们既然来到这里,必定其中许多人,跟已经感染鼠疫的病患,有过亲密接触。” “现在、立刻、马上将他们全部带去大队部,隔离进那里的仓房里面。” “凡已经确认感染的病患家属,也必须进行隔离。” “从即刻起,动用河西大队民兵连,严密封锁大队部。” “若有一个逃出,相关人员将来是会被判刑、坐牢的。这点,请潭大队长务必给每个民兵讲清楚!” “这……这……有这个必要吗?毕竟是不是鼠疫,还没有确定下来……” 对于文诰一小屁孩,敢于命令潭文才这个河西村大队长,医务检查室里所有人都被惊到了不敢出声。 而潭文才的反应才让人纳闷,甚至不能理解:文诰说话时,他一直不敢吭声。最后也只是不痛不痒的质疑,而不是对文诰予训斥,或是摆点官架子什么的。 “他们不能确定,可我已经确定!这就是一起集群爆发的重大疫情:鼠疫!” 文诰这样的决断,又如一颗炸雷,让所有人惊惧无比。 赤脚医生感觉到了危机来临,但内心里仍不敢相信,当即训斥文诰道: “在专家组前来化验,得出结果之前,谁都不可妄断疫情,因为这会引起河西民众恐慌……” “你一个娃娃,凭什么确定?” “就凭来到这个院子,见到院子里那些人,再来到你这间医务检查室,看到这几个病患……通过望、闻,我都不须问、切,就已经确定!”文诰讲得坚决,十分肯定。 “如果不是呢?”赤脚医生还是提起后果和责任: “将那么多人集中到大队部隔离……万一引发集群性恶性事件,最后专家确认不是鼠疫……这个后果……” “这个后果我来负!”没那么多时间扯皮了,文诰昂首而道: “判刑,坐牢,我去!” “但是,我跟你们讲,这个可能性,它就不会发生!” “相反的是,如果你们这些人,哪怕有一条没有遵照我说的去做,将来,潭文才和你这个实际负责村卫生院防疫工作的赤脚医生,可能还有我妈等河西干部及相关人员,都会接受极其严厉的处罚,甚至判刑坐牢!” “好吧!我相信你!请你安排我们这些人接下来该怎么做,一次性说完。然后,我去找到程支书,跟她通力合作,做好这次防疫工作!” 潭文才都这么说了,还有谁再敢质疑文诰啊? 而程秀玲去到大队部,打电话上报疫情之后,早已经赶回村卫生院来,在院子里,她也是听清了文诰那些不算威胁的威胁话。 这时,她走进房里来,同样也跟儿子站在一条阵线上。 “我也支撑文诰的判断!而不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那么地简单!” “快说吧,文诰!我、潭大队长,接受你的派遣、指挥!” “刚才,我已经给潭大队长分派了第一个任务,现在增加一条:动用一切可动员的健康村民,封锁全村,只进不出。若有一人出村,让疫情扩散出去, 这个责任同样由潭大队长担着!”文诰道: “去办吧,潭大队长!” 潭文才跑出去之后,文诰就给程秀玲布置道: “接下来,请程支书带领治保主任、各小队长,立即对全村各家各户房屋、厕所、各种圈舍,公共场所……进行全面消毒!” “没有消毒液,就用石灰水,甚至不惜使用杀虫农药……对老鼠、跳蚤、蚊蝇等进行全面消杀!” “请务必做到没有遗漏,全面彻底,整个村子不留死角……” “通知到妇女主任,她也有任务。哪就是组织健康妇女,立即缝制口罩,口罩里该垫棉花垫棉花,没有棉花垫布片,一定要厚实,而且高温消毒。尽快让全村男女老幼,病患好人,全都戴上口罩。” “村卫生院这里,从现在开始,实行全面管制,成为重症监护、治疗区。村子里再有感染病人,立即送来这里进行救治!” “救治?怎么治?”赤脚医生这时完全惊慌起来。 卫生院全面管制,成为救治中心。他及俩护士,就不能离开这里。那么,之前、之后跟病患们亲密接触,他们就百分百地要被感染…… “我们这些人,命都不保,还去救治谁?再说,我们也都不会这个啊!” “看你这赤脚医生当得!不会就学嘛,或许你平时没有时间多学习,这时,抱我佛脚吧!” 对赤脚医生,文诰存有好感,有意让他跟自己一起救治病患,顺便教他些东西。 “抱你佛脚?若是如你所说,鼠疫已经爆发……哪怕真佛来此,也是束手无策。” 赤脚医生已经彻底惊惶,都语无伦次了,“你不是神佛,小屁孩一个……若非你妈在场,我都想给你几杆杆,让你去一边哭鼻子……” 文诰也就摇头了:度有缘,有缘者该要信我! 像这老者,不信我,还惊慌失措,就不值得教予! “既然这样,我给你个任务:收集卫生院里,甚至全村里的所有中、西药物、药材,分门别类地整理、排序出来,供我所用。” “供你所用?你会治病?治疗鼠疫?”赤脚医生哪敢相信啊,拿一双牛眼瞪着文诰。 文诰扭头,摸出钥匙交给程秀玲道: “妈,你快去办事,顺道回家,从我床下将我从水库上带回家的木箱,派人送来。” “另外,将大队部里那口大铁锅也送来院子里支起,准备些干柴,我要熬制黄连阿胶大锅汤。” “都动起来吧,该干啥干啥。妈啊,你出去,暂时没有口罩,都有手帕什么的吧?用手帕捂着口鼻。再不济,脸上挂块布片,也行啊……” “好的,我这就去办!”程秀玲转身而去。 见程秀玲都听文诰支使,赤脚医生还敢造次?他也跑去了药房。 这时的屋子里,就只留下几名病患和文诰了。 “哎哟……哎哟……” 鼠疫病人全身酸痛,可是能够叫唤出声,证明身上病毒还没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护士啊,给他们喂服解热镇痛药片吧。”向其他病房喊过去这话,文诰坐下来休息。 就这点时间里,说了那么多话,文诰感觉自己很累,很虚弱,有心去点击病人们穴道,减轻他们痛苦,可是,做不到了啊! 无奈之下,文诰闭上双眼,开始进入冥想状态,脑动身不动,让这具身躯得以修养生息。 当然,此冥想非彼冥想,偷得百宝箱还没送到这点间隙时间,文诰想先理理毒源。 一般鼠疫在人间爆发,均发生于动物间大爆发之后,这是常识。 那么,河西村这里的鼠疫源头又在哪里呢? 老鼠,作为人类天敌,自古都是被灭的对象。 当历史上数次鼠疫大爆发之后,人类对老鼠这种动物,可以说是恨到了骨子里。 然而,这种动物以其极快的繁殖速度,又让人类在灭绝它的战斗中一次次败下阵来而束手无策,无可奈何。 大自然的相生相克,由此也是可见一斑! 是,近代以来,随着化学工业的蓬勃发展,灭杀老鼠的各种药物、生物制剂被滥用。 结果是,老鼠没被灭绝,反倒是将老鼠的天敌们几乎灭绝。 猫吃老鼠,都被毒死了; 猫头鹰们不见了; 连天上飞的老鹰都没了几只…… 可以说,灭鼠的战争,直接造成了许多珍稀动物的灭绝,而老鼠却是越来越猖獗。 具体到河西,十多年前的泥巴山大开荒,几乎让豪猪、兔子、松鼠等野生啮齿类动物绝迹了。 猫,作为鼠类的天敌,河西人跟大多数国人一样,历来喜欢养猫避鼠。 可是,随着持续的除四害,以及农药,毒鼠药的滥用,现在,整个河西村里,除文诰从水库之上带回家的玄猫外,已经看不到任何的猫迹了,不管是家猫还是野猫! 老鼠毒不死,还不断进化,其抗药性都是药物研发赶不上的强大。 呵呵,在这地界,除人之外,所有动物,老鼠真就是一支独大! 夏收之后,夏粮归仓,如今秋粮未结,野果难以让野鼠饱腹……它们便纷纷打枪的不要,悄悄地进村,和家鼠抢夺地盘,盗食村里人家中的粮食、剩菜剩饭、猪鸡狗食…… 就是文诰家里,时常都能听到老鼠们打架弄出的响动声音…… 第42章 便宜的妈,还是妈 “野鼠自带病毒,通过身上跳蚤传播给家鼠……一场鼠疫便在河西村里,老鼠集群中爆发起来!” 心里这么一磨叽,文诰思路就更清晰了。 “难怪近些天里,突然间老鼠少了许多,家里还时常出现死老鼠!” “噢,老鼠们的灾难过后,轮到人了!” “河西村的这场鼠疫,根源就在村子里!” 找到了根源,文诰如释重负,“大热黄天,村民一般不会外出,只要封锁住村子,一切还是可控的!” “诰啊,你好像忘了一个人!” 程秀玲给文诰送来木箱,脸上真的用块白布完全遮掩。听到文诰自语,便说起了张启先的出走。 “千万千万,那个东西身上没带病菌,否则……” “夏灿师父说过,鼠疫是一种由鼠疫耶尔森菌引起的传染病,主要通过鼠蚤叮咬,或直接接触感染动物传播。”文诰道: “其潜伏期一般在1——6天,最长2——8天,曾经接种过疫苗的人,其潜伏期可以达到9——12天。” “我爸这都出去半个多月了,所以,他不可能携带病毒出去!” “妈,请你再去跟潭文才着重交代清楚:一定严防死守,绝不能放出去任何一个村民,否则……” “这个啊,潭文才跟我都知道,他也是个极其负责的人,而且,严防死守这事,也只他可以做得到……” “这就好!”说过这个,文诰起身开箱子,倒问起程秀玲来: “妈,你作为村支书,在这种时候,得发挥应有的监督、带头作用。像送这箱子,你完全可以派个人……” “诰啊,妈担心你啊!你旧病复发,十多天来,就一直躺在床上。”程秀玲道: “拿来这箱子,你是要对现有病患进行救治。可你这身体……我怕你扛不住哇。” “别人死不死,我先不管,我来,就是要管好你。怕你拧,扛不住还坚持,把自己弄得再又趴下……” “关键是一旦潭文才那里启动全村封锁,村民人心惶惶之下必定涌来村卫生院这里……” “惧怕死亡,人们会逐渐疯狂,对你这个知晓真相,又不敢说出结果的抗疫总指挥,就会使用上暴力……” “诰啊,妈来河西这么多年,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河西人的疯狂和暴力。” “所以,你妈我很害怕,就是送木箱来的一路之上,都在担心你的安危……” “妈啊,没什么好担心的。封锁村子是必须的,但是,在封锁之中,最关键的是要让人看得到希望。” 文诰打开木箱,从里面翻出一个牛皮纸包,开封口摸出两颗药丸,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放进嘴里一颗,吞下…… 一番感觉之后,文诰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左手将纸包交到程秀玲手上,送去右手另一颗药丸喂进程秀玲嘴里,才继续讲道: “这是老道师父生前,在燕子坑水库上炼制的昙花玉露丸,一共一百粒。你我各吃上一颗,先保证我们不会被感染。” 点头间,程秀玲吞下药丸,感觉着沁入心脾的清凉、舒坦,莫名地有些感动起来。 捡来的儿子,他还是儿子啊,关键时刻最大的依靠还是他! 她哪里会知道,此时的文诰同样被感动着:这便宜的妈,还是妈啊! “剩下的九十八颗由你掌握,万一疫情到了不可控之时,你可以选择让你觉得可以活下去的人吃上一颗。” 又从木箱子里拿出一条银针袋之后,文诰继续讲道: “曾经,老道师父教我一种九玄针灸排毒法。” “据说大明末年,就是鼠疫大爆发,导致大明朝京城内外驻军完全丧失战斗力,才让李自成一路高歌猛进,兵不血刃打进皇城。” “然而,进京的大顺军也是由于感染鼠疫,失去战斗力,才让清军顺利入关建立新朝。” “噢?有这说法?怎么清军就没感染鼠疫呢?”程秀玲问道。 “据说清军皆骑兵,而跳蚤讨厌马屁味……”文诰笑道: “其实,这都是瞎说!据老道师父讲,是那时候京城里来了位道医,他以九玄针灸排毒法救治重症患者,熬制黄桑阿胶汤广施大众,终于将肆虐京畿的鼠疫扑灭下去。变相地,为大清巩固了政权。” “是,几百年来,在数次抗击鼠疫的斗争中,特别近现代以来,人类发明了多种治疗鼠疫的特效药。可是,这不是这里还没有吗?又不能派人出去采购。” “所以,现在的我们,只能自救,先用九玄针灸排毒法在这屋里的病人身上试验。” “若能让他们症状得以控制、回缓、疗愈,便可化解掉村民们的恐慌。” “然后,熬制的黄桑阿胶汤,再能够让还没感染的大众不再感染。那么,这场抗疫就算取得了胜利。” 文诰讲得平淡,仿佛这样场巨大灾难,在他这儿,根本就不是个事儿。 然而,程秀玲却听出了凶险。 “诰啊,首先,你不是医生,贸然给病患施治,这可是担着坐牢的风险啊……治好了好说,治不好呢,安个罪名就把你给整进监狱里去。” “毕竟你老道师父讲的那明末道医扑灭鼠疫事,可能就是传闻……也许呢,当年该死的都死了,没死的就有了抗体,也就让清军入关没再染上鼠疫……” “我不是怀疑你老道师父医术哈,吃下一颗昙花玉露丸之后,我这神清气爽的,感觉身体状态空前的好,也自信不会感染鼠疫了。” “诰啊,我们有了自保,做好力所能及,该做的事,治病救人这事,交给上面派遣的专家、医生们来做,好吗?” “那样的话,咱们没风险,没责任……” “等他们来?他们什么时候能来?”文诰不让程秀玲说下去了,讲道: “你大小是个村支书,对官场那套做派不清楚吗?” “你是报上去了,这是中午,公务员们都得下班吃午饭,睡午觉了吧?接电话之人跟谁汇报?” “他也得吃午饭吧?也许午觉醒来,都忘了给领导汇报这事……就算汇报了,领导们得开会评估吧?这一开会,一个下午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就算评估过后,高度重视……又都到了下班时间,找不到专家、医生啦。” “明天,哦,最快明天下午,上面组成的专家组才能下来。” “快呢,后天,医疗抗疫才能展开。” “妈啊,后天,可能村卫生院里这些病患差不多就该死了。没死的呢,救活过来,也将留下很严重的后遗症。” “而且,我说这三天里,将有很多人感染,加重病情。如果病患多到就是外面这个院坝里都躺不下了,又该怎么办?” “有人死了,还有不少的人等待死去……这种情况下,恐慌加剧,人性扭曲,什么事做不出来?” “妈啊,到那时,我们如何自保?若是民兵们都有感染,控制不住,再跑出村去许多人,这种后果,可又该你们这些村干部担着!” “是是是,你分析得对!可这,如何是好呢?”程秀玲再次惊慌起来。 第43章 教个外人,不如教妈 “治吧,我们要对老道师父有信心。妈,你要对我有信心。” “治好了这些病患,扑灭了这场鼠疫,也算给你我消灾解难,还让全村人欠下我们个天大人情,于接下来的集资办厂,大有帮助……” 说话间,文诰洗手,给银针消毒后按长短、粗细、空芯、实芯分类摆好在木箱盖上,文诰便走向就近的一位昏迷病患,将手心里捻着的一根长实芯银针直接刺进了他百汇穴里。 “啊嗯……” 病患闷哼一声之后,不再动弹。 程秀玲见状,立即惊呼出声,“诰啊,他都不动啦!死……” “别喊!”文诰矗立如山,用拇指和食指捻转着银针根部,掌握着下针的深浅、力道…… 程秀玲被阻,举手捂嘴,就将脸上白布抓得有些凌乱了,意识过来,就只矗着,不敢动弹。 首次用针,文诰专心致志。 将百汇穴银针把持好深浅,刺位到点,他抽手回来,立即转身,取银针过去便又扎进了病人后颈部位的大椎穴里…… 紧接着便是曲池、隔俞、合谷…… 不同针,有捻动、有直刺,深浅不一,力道各异…… 看得程秀玲头皮发麻,矗在当场,一双美目瞪如牛眼,却不敢发出一声轻吼。 “好啦!” 前后十来分钟,文诰终于停止给病人扎针,转过身来,举着双手,即对程秀玲调侃道: “做助手仅是看着,不给主治大夫擦擦汗吗?” “哦……” 这算是文诰同意自己留下来了,程秀玲放下心里一块石头,轻松下来,赶紧取来毛巾替儿子擦汗。 “妈啊,一切顺利,估计这个病人会在十分钟内醒来。” “这么快啊?” “通过针刺相关穴位,已经让他体内潜藏的抗体得以激发,这时,这种强大抗体正在跟鼠疫耶尔森菌进行战斗呢。”文诰道: “十分钟内,不说能将病菌全部杀灭,至少也会让之损失惨重。剩余的残兵败将,会逐渐失去活力。” “这么说来……他就是被你治好啦?” “其实,我们人,在这个残酷的宇宙中进化、生存、延续下来,隐藏着的各种功能也是十分强大的!”文诰继续讲道: “中医理论,说白了,就是通过各种手段,去激发人体对付各种病菌的抗体,最终达到消灭病菌的目的……” “我记得,当年,老道师父和夏灿师父,就中医理论与西医理论孰优孰劣,一直就争论不休。” “具体到像鼠疫这样的传染病,对于老道师父的举证,夏灿师父如你刚才所讲,那般地加以质疑。” “夏灿坚持说,像鼠疫、疟疾、霍乱等这样的高致病、高致死性传染病,中医,暂无循证医学证据支持!” “妈啊,老道师父的举证,虽然距今三百多年,今天,我给证明了,那就是真实的一场中医对战疫病的伟大胜利!” “想想也是哈!中世纪的欧洲,一场鼠疫,就夺去了三分之二人的性命。”程秀玲也兴奋而道: “反观我们,历史上一次次战胜各种疫病,才让我们这个民族延续下来,屹立不倒!” “哎呀,我这是去阴曹地府走了一遭,又回来啦?” 病人醒来,已是神志清醒,话虽不着调,却也条理清晰,知道他自己算是活了回来。 “感觉怎么样?” 给病人取着银针,文诰当然要了解他这时的感受了。 “头不疼了……身不寒了……哦全身羊子(淋巴结)也不疼了……哈,浑身有劲多啦!” “能干活儿不?”文诰突然这么一问,把旁边的程秀玲都吓了一跳。 “诰啊,你这就喊他干活儿?” “能啊!” 病人身上银针已经被文诰全部取出,他跳下地,回答着文诰,却看向程秀玲,像看个傻子。 “我这一身的劲儿,不干点活儿,还不自在呢!” “这时候呢,鼠疫肆虐,全村封锁,家人们都在隔离, 你回不去了……”文诰道。 “鼠疫?我感染了鼠疫?”很显然,之前他处昏迷状态,并不清楚这屋子里发生过什么。 “就是鼠疫,你是首批重症。”文诰道: “不过,我医治好了你。” “嗯……”回想过自己身上发生过的,以及清醒过来后,文诰从身体上取出那么多根银针…… “噗通!” 农民实诚,知恩图报。他给文诰跪下却没磕头,“救命之恩,表叔来日定要报答!这里……先说声谢谢!” 他也姓潭,跟潭文才同辈,理起来,还是张启先表哥,他一时感动得跪下,回过神来当然不敢磕头了。 长辈给晚辈磕头,是要让小辈折寿的嘛! “先别说这些。”文诰道: “去院子里支起铁锅,烧水熬药。为河西大众做点事情,折抵给我的回报吧!” 对潭家人,重生后的文诰没有好感。但用人之际,不用白不用,用了等于白用。 就是对程秀玲这个便宜的妈,文诰都准备用起来了。 “妈,准备一下,我们开始给下一个病人施针!”看着康复者跑出屋去,文诰便指使上了程秀玲。 “用棉球蘸酒精,擦拭银针,不能弄乱银针排序。” “接下来,我施针,你得看着,尽快学会。不然,到晚上病患多了,我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诰啊,你是说你要教我……可是,我学得会吗?”程秀玲有些凌乱,惊、喜、忧这些东西在心里乱窜。 “你那么聪明,当然学得会。”文诰说道: “你来这里,铁了心地留下来看管,不让儿子有所闪失……这份关爱,让儿子万分感激,当有所回报。” “教会你这个九玄针灸排毒法绝技,就算给你的回报吧。再说,技不外传,原先准备教会赤脚医生老李,让他帮我。可是……教个外人,不如教妈。” “有此绝技傍身,小到解酒、消肿……济人一时之忧;大到误食毒物,中毒至深,救人性命……” “以后的你,不说成神医,倒有如神一般的针灸技艺。于官场、商场,结缘拓路,大有好处呢。” “是是是……我学,好好学,争取尽快学会!” 文诰都这么说了,程秀玲就自信能够学会。 说实话,来到河西这十多年来,先学会了开荒种地,后来跟着婆婆潭大脚板,学会了斗来争去于这么个农村最基层的权、利、名、益等而外,连初中学到的许多知识都给忘记了。 当上干部之后,一开始勤劳苦干,以身作则。稳固位子之后,养尊处优,就连种地都不会了。 以至于土地下户之后,就成了村里的、家里的闲人。 不说别的,内心的不甘,失落、忧虑也只她自己知道,还恐惧余生一无用处成废人。 俗话说,家有万金,不如一技傍身。此技非一般啊,神技! 这时的程秀玲欣喜、感动呀。 捡回来这么个儿子,真的是太值啦! 第44章 欲自焚的赤脚医生 接下来的时间里,文诰又给两个重症病人施针,治好了他们,还将他们又用成了院子里熬药汤的帮工。 经过文诰于施针过程中的讲解,程秀玲用心记,认真看,对穴位的认定,施针力度,各种针的妙用等,算是基本给予掌握了。 “妈,给下个病人扎针就由你亲自上手。我打下手,旁边看着,给你把关,做你的定心丸……”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做个开心果了?” 其实程秀玲自己才是开心的,沉浸在学技将有成的喜悦之中,不用文诰说,她都已经跃跃欲试了。 “得抓紧时间啦,其他病房里,俩护士照应着的那些病人也得尽快治好。”程秀玲道: “说不定,一会儿又有感染病人被送来……” “所以啊,你得于这个病人身上将施针技法融会贯通。接下来,救治重症,就靠你了。”文诰道: “我要将主要精力,放到外面熬制黄桑阿胶汤那里去,毕竟让绝大多数村民不被感染才是重点。否则,你我就算长有三头六臂,面对越来越多的病患,也是忙不过来的。” “嗯,你总是对的!”程秀玲已经捻拿起长针,刺向了病人头上的百会穴。 “穴位找准了,注意捻针力度,转动速度,旋进深度……”文诰赶紧给予指点道: “针入穴窍,会有暖流顺针身传回,让手指感觉得到……这样呀,第一针就算扎到位了。收手同样需要果断,当即丢开,莫让针颤……” “百汇穴属督脉,人体大穴。百,代表众多;会,就是交汇。这里是诸经交汇之处……” “所谓万事开头难,这个开头却是极为凶险,稍有不慎,不仅不能激发人体隐藏抗体,还就将人直接给扎废了……” “啊,这么凶险啊,早说的话,我恐怕都不敢下针了……”程秀玲一下子心有余悸。 “所以我没说,你便一针扎下去,便是成功!”文诰鼓励道: “接下来,于其他穴位扎针,要求就没那么高了,注意选针、用针,扎针一步到位,千万不能犹豫……” 看着程秀玲给病人施针完毕,并没有出现差错,文诰重重吐出一口气,赞道: “人看本质,树看根。聪明人学艺,一点即通……” “别夸啦,其实我从小笨死了,不然也不会上那么多瞎当,支边下乡之后,还吃了个天大的亏……”说到这里,程秀玲突然打住,惊惧于得意忘形之下,随口便什么都说。 好在文诰没太在意,望向门外,抱怨起赤脚医生一去不回。 “搞什么搞啊,去清点库存药物,要花这么长时间?” “时间长吗?”程秀玲看看墙上挂钟后对文诰道: “我们这才救治四个病人,用时不到一个小时。” “清理,归置药物、药材还是挺费事、费时间的。老李人踏实,做事认真……” “不能这么死等了!再有一会儿,外面大锅里,水都烧开了,还得添水降温。有些药材,得低温慢泡,然后熬制才有功效。”文诰道: “这里交给你了,我得亲自去看看这个村卫生院库房中药材有哪些,够不够用……” 说着话,文诰迈出门去,将房里的病患丢给了程秀玲。 ……,……。 七八十年代的赤脚医生们,大多中西医兼顾。而村卫生院库房,也是西药、中药材混放。好在是西药一般都是密封包装,才不至于相互串味,或发生反应, 产生药物变质。 “老李!” 进去库房,见不到人,文诰便高嗓喊了一声。 “没人呢!” 是没人。光有人声,见不着人! 一排镶嵌着大小不一抽屉面的货柜,挡住了前面的空间(文诰就是感觉,这间房子的占地容空量,就是比身处的空间要大上许多)。 搜索周边,除了柜架、货物,就见不到任何可以活动的物体。 就这,别说难不着文诰,任何人搜索之后,都会知道玄机就在抽屉柜后面。 不过,文诰闻出了不同寻常的酒精味。 酒精这东西,在一个卫生院库房里是常有,可都用玻璃瓶装盛封闭,一般不会扩散得让空气中这么地浓烈。 而且,辨酒精味来源,还就在抽屉柜后面! 一种不好的预感,由此从文诰心中升起: “这个老李,他这是在玩自杀的戏码吗?”默念过这个,文诰当即出声喊道: “老李呀,我来,先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医务检查室里的几个病患,都被我用九玄针灸排毒法给医治好了。” “几间病房里的重症病人也会在针灸之后,逐渐康复。” “接下来,我们的工作,就是尽快熬制出黄桑阿胶汤,让村子里绝大多数村民不再被鼠疫病菌感染……” “你个小鬼头,骗人的本事真是一流!”赤脚医生哪敢相信文诰啊,他还有最大的理由: “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能够将疫情扑灭,为何还要上报?多此一举不说,还会给你妈他们,还有我给引来无尽的麻烦!” “之前,我不确定一定能够医治好鼠疫病患嘛。而且像这样的疫情,就必须要上报。你们赤脚医生、大队部,都有这个职责嘛。”文诰道: “现在,我就是医治好了那些病患。你不相信,可以理解。但是,眼见为实,你打开抽屉柜暗门,出去院坝里就可以看到,几名康复者正在烧水,做事嘛。” “我信你个鬼!牛皮吹大发了,它就是谎言。身体机能已被病菌严重破坏的重症,怎么可以在一个小时内康复?还烧水、做事?你以为这么说,便让我相信你是神仙?” “神仙不神仙,你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吗?” 文诰耐住性子跟赤脚医生交流,却去到抽屉柜前,开始快速移动着敲击一个个抽屉面,以确定暗门位置。 真抽屉面,跟假抽屉面镶嵌出的暗门,经手指敲击,所发出来的响声当然不同,是个人都能辨识出来。 可大多数人没经历过,就不知,以手指结于这样的大柜上敲击真正的抽屉面,大柜后面一般听不到响动的。因为声波都被抽屉里面的空间给消弭了,特别装有中药材的抽屉,这种消弭功能就更好。 所以,懂得此理的文诰敢敲,还不怕被赤脚医生听到。 然而…… “嘡,嘡……” 文诰迅速找到了暗门位置,赤脚医生也就听到了敲门声! “小屁孩来过这里?一下就找到了门位置!”赤脚医生当然要这样想,但惊慌也是必然的,出言阻止文诰就是威胁语了: “小鬼头退出库房去!否则我点燃酒精……那样一来,我同这间屋子,连同满屋子中西医药物、药材一起就要化为灰烬了!” 第45章 起死回生啦 “别呀,老李。你若是烧了这个库房,也就阻断了抗疫,置全体河西于绝大多数人众感染上鼠疫的巨大危机中。”文诰劝道: “这其中,就有你老婆孩子七八口子呐!” “你们李家,跟我们张家一样,在这个村子里户单人少。和这库房同归于尽,你倒是一了百了,去到阎王殿报到。你想过你的妻儿今后在河西,还怎么活得下去?怕是光潭姓人的口水都要将他们淹没……” “别说啦!老子就是顾虑着这个,不然早就点燃酒精纵火了!”老李嚎叫道。 “对嘛,老李。人活在这世间总会犯很多错。但,只要勇敢地去面对,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对于这个赤脚医生为什么选择火葬自己,其实文诰已经猜到了原因。 “老李啊,几天前就有鼠疫感染者来村卫生院就诊,你没引起重视,给些感冒发烧药就打发回去了。” “而后,这些病人病情加重,再来卫生院。你呢,也是按重感冒收人住院……” 说到这里,连文诰都一下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有人死了吗?不然 这个赤脚医生为何会害怕到选择自焚? “文诰,你真是神吗?能够洞悉一切……”这时,赤脚医生倒不怎么惊慌了。 “哦……想起来了!半个月前,嶲河回水氹里淹不死你……你还用非常手段救活了潭大队长家长女!” “这么说来,你真的可以医治鼠疫病患啦!” “吱呀……”抽屉高柜正中间,文诰面前的镶嵌门,被赤脚医生从里面打开。 老李闪出门来,拉起文诰就走,“快回去病房,你得看看那个潭文欣还能不能救活!” 潭文欣,潭鑫尚的孙子。 之前,文诰还承诺潭鑫尚给他曾孙治疗隐疾呢,躺倒家里这么多天,还没去兑现呢。 潭文欣也感染上了鼠疫,而且病症特别严重? “潭文欣应该是感染鼠疫的第一人。如你所说,我给他按重感冒下药,严重住院后,给他输液打针。” “后来的病患,跟潭文欣是一样的症状。我也是如法给予医治。” “一直就没意识到这是一场瘟疫,更不会想到鼠疫上去。” “直到今天早上,医务检查室里一下子涌来好几个病患,潭文俊还说他是在睡梦中被只老鼠咬了,醒来后就开始高烧、打摆子、淋巴结肿大……” “我这才联想到鼠疫上去,派人去大队部通知支书或大队长,请他们上报。” 一路走,赤脚医生一边给文诰简单介绍具体情况,还说出来了他选择火葬自己的原因。 “先前你给我整理药物、药材的任务。我出来医务检查室,还是去病房看了下潭文欣的状况。” “他一开始就是高烧,浑身疼痛,淋巴结肿大……给予持续使用清热解毒药、抗生素之后,疼痛症状有所缓解。” “可是高烧一直没有消退,各处淋巴结继续肿大。” “随着病患增多,我也就管不了他,仅吩咐护士给予持续用药。” “看到他时,人面已高度发绀、皮肤呈黑紫色,揭开被盖,还发现其皮肤黏膜已经出血,趾端坏死,各处淋巴结化脓破溃……” “到这时,我还不明白鼠疫已经爆发,那就是傻子一个了。” “一是由于我的疏忽,没有第一时间往疫症这方面去想和探查,也就错过了及时上报,以及对患者的有效救治。” “先抛开上面追究下来,我负有首要责任,必被法律制裁这事不说。” “接下来,我们这些跟病患的亲密接触者,也必定被感染……那种痛苦,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即使侥幸活了下来,又正如你言,村中人家八成以上为潭姓。那么,经过此次劫难,潭姓人口必然损失最巨。” “噢……可以想象,我即使被免于被法律制裁,或是制裁之后,还能继续在河西存活吗?” “思虑种种之后,去到库房,我便躲进抽屉高柜后面卧房,意图洒酒精做燃油,跟库房同归于尽……” “老李呀,你糊涂!看到潭文欣等早期病患已经生命垂危,你咋不回去医务检查室跟我说一声?” 文诰怪怨过后,丢下他便向住院病房跑去。 经过医务检查室,文诰进去,见程秀玲已经给里面最后俩病患扎完银针,便不管不顾,拉起她就走。 村卫生院一共四间住院病房,而最重症患者却都安排距医务检查室最远,文诰知道这个,便是首先奔进去了最南头那间。 病房里这时的死沉,令人窒息。南墙被阳光加热,唯开前面朝东向的门窗,就让空气不能实现对流……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四张小木床上的病人一动不动,都被一种叫死气的,人眼看不见的雾霾所笼罩…… 程秀玲跟随文诰跨进房里,只一刹那间,便心生恐惧,不自觉间又退了出去。 文诰呢,也是靠着突然从丹田升起,漫溢到全身心的一股子阳气支撑着,将四具躯体颈动脉摸过,头都没抬便向程秀玲喊道: “妈,快取四粒昙花玉露解毒丸来,强行送进这里四个口中,让他们吞进胃子里去……” “诰啊,我看他们都已死了……”程秀玲颤声而道: “而且,这解毒丸又不是回魂丹……与其浪费在四个死人身上,不如……” “现在,我就是要将他们死马当做活马医!老道师父说过,昙花玉露丸就是有固神回魂的功效!”文诰吼道: “只要他们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就必须要试一试!把药丸给我,你回去医务室将银针整袋拿来,我们俩同时给他们四个咋针,救活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活,我们算是尽力了,良心不亏。” “哦……好的!” 程秀玲终于被说服,隔着门槛将药丸递到文诰手里,便跑去了最北边的医务检查室。 将死之人牙关紧,好在是这时老李头也已来到这间病房中。在他的帮助下,文诰才给四个将死之人,每个喂进去一粒昙花玉露丸。 “文诰,你给他们强行送进食道里的,是仙丹吗?” 看着文诰将药丸放进病患嘴里,还伸手指给往舌头后面食道里塞进去。四个都给弄完之后,老李还是不能理解:分明都是死人了嘛,除非仙丹,根本不可能让他们活得回来! 可是,转瞬即逝之后,老李眼见着的,四个死人脸色由苍白变微黄;微黄里闪出丝丝血色;逐渐地有了红晕…… 这是生机回归的信号!活的气息! 摸了下身边病人的颈动脉之后,老李那手都颤抖了。 “文诰!真是仙丹!他们这种……不是回光返照!生理意义上来说,有了脉搏,心脏功能便是得以恢复——就是民间所说的起死回生啦!” 第46章 老道要炼丹 经过一整夜的奋战,文诰和程秀玲终于将卫生院里原有的,昨天下午、晚上送来的病患全部扎针完毕。 赤脚医生老李则拿到文诰写给的方子,带领治好的病患去熬制黄桑阿胶汤。 “这个人活到如此年龄,竟然分不清轻重缓急,危机时刻选择火葬自己,还欲置众多人生命于不顾,让库房、药物、药材同归于尽……” 对于程秀玲疑惑文诰不让赤脚医生老李学习针灸,以减轻母子俩工作强度和压力,文诰评论他道: “此种人,不配承继九玄针灸排毒银针技法!给他黄桑阿胶汤配方,对他已是天大造化了。就是要培养他有为大众服务的意识……” 至昨晚午夜时分,村子里每个人都已喝下至少一碗大锅汤。 熬制仍在继续,按文诰的说法:每个人至少喝过三次三碗黄桑阿胶汤,才基本可以对抗鼠疫病毒。 给最后一位病患取出银针,文诰就瘫倒在了赤脚医生老李那把太师椅子上了。 好在是程秀玲知道了昙花玉露丸的妙用,接连给儿子喂服了两颗,才让文诰心跳平缓,呼吸匀称。但是,他仍旧是昏迷不醒。 猫头山顶,燕子坑水库旁边,老道在给夏灿讲解炼制丹药的原理和理由。 夏灿怀里的文诰听得懂,也听得很认真。 “道家修炼,最重要者唯这两样:一谓药物,一谓火候。” “药物为形,给人予精、气、神。” “火候,为我之意念。” “我欲以火炼制药物,将药材、矿物炼到精微的地步……” 老道还说,炼出来的东西,一定对文诰心脏的修复,有着极大的帮助。 这老头,几个月来,什么方式、方法都已用尽,可他感觉都没取得什么效果。 于是,他溜下山去近一个月后,竟然背回来个炼丹的炉鼎,要为文诰炼制丹药。 其实他啊,还是个人。 人在为某种目标急于达成,却屡屡受挫之后,总会走极端。 可是,他又有如神人,六七百斤重的炉鼎,他都能背上山来。换成个人,以他这般年岁,谁有这样的神力? “师父啊,你太心急了。文诰这样的病症,真不是几朝几夕可以得到修复的!”夏灿劝道: “修复其心脏,就是西医手术,也得要有相应物质去补其缺损,那样的物质,国内还没有,属于高科技产物……” “少讲你什么高科技产物,一句都没有用处,便是空话……”老道讲: “炼制丹药,我就是要为文诰修复心脏缺损……” “你炼丹药能够修复心脏缺损?简直就是一种痴妄、笑话!”夏灿提高了嗓门道: “面对现实吧,师父。你应该研究的,是怎么运用中医方法,中药药效,让文诰的心脏能够二次发育,将缺损部位长出来!” “我想不到这个啊?可是几个月来,用尽方式方法,药材也是用去无数,就是没有效果嘛。”老道讲: “思前想后,只有这个法子,才能使药物达到精微,药效才能最大程度得以发挥。” “你没听说过某种丹药可以让人成仙吗?若是我炼制出让人成仙功效万一的丹药,岂不是对修复文诰心脏,应该就是小菜一碟……” 夏灿听着,不断摇头,待老道叨叨完了,才给予泼去冷水道: “几千年来,你们道家找到多种理论支持炼丹成仙,却不知害死了多少帝王,以及人类中的精英。” “荒唐!”老道正在兴头上,被夏灿打击,便有些恼火,训斥夏灿道: “生而为人,谁不想活得长久一些?这有什么错呢?” “为求长生而死于此道,就是十分荒唐!”夏灿寸步不让道: “迷信于此极不科学而不自知,道士们炼丹,试人试己。结果呢?凡吃下丹药者,无不是短命而亡。” “更可悲的是,跟随者们,还坚称前辈已经羽化仙去。” “不是这样……”老道想驳,一时没想出来词句。 “不是这样吗?历史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一代天骄……谁不是死在追求长生不死的路上?” “师父啊,人的身躯由血肉构成,科学研究,发现不过是一堆简单的粒子而已……” “照你这么讲,人的身躯,人人一样?可你我比较,你弱我强,怎么解释?”老道赶紧抓住了反击夏灿的点。 “是,有些人可以通过契合科学方式方法的修炼,改变身体组成粒子的组合排序,运用能量强大起来。”夏灿道: “如你一样。可是,事实是,哪怕你,也不会无所不能,比如这炼丹……” “成仙之后,便可无所不能!” “我说,你口中的仙,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若有,你让我见见?恐怕你自己都没见过吧?” “这……” 堵住了老道,夏灿扯回来原话题道: “我敢保证,不论你用何种道家理论支持炼丹,你炼制出的丹药,不仅不能治疗文诰这病,还会危及他这幼小的生命。” “夏灿,你这……也太武断了吧?”老道口气软了下来。 “若你执意,我将不惜与你反目,拼死也要毁掉这个炉鼎!”夏灿态度依然十分强硬。 老道这就震惊于夏灿这时,如此决绝脾气的发作,两人相处以来,这种事就从未有过。 可是,震惊之余,仔细想想夏灿之言,又不无道理。 “夏灿,没想到你之言,跟我师父所讲倒有些相似,他也反对炼丹。理由也是丹药害死好多人。”老道讲: “但我师父却一直修仙,修到如今,他究竟活了多少年岁,他自己都给忘了。” “其能胜我不知多少倍……可是还没飞升成仙……” “之前,我还说他不走捷径,怕是终身无望了。所以我……” “哦!是你不甘于你自己的修仙,循师之路径,白费时间、力气?”夏灿嘲道: “以为文诰治病做幌子,另辟你修仙捷径?” 夏灿跳起就要动手,其实抱着文诰,装腔作势而已,“如此,我更该砸乱这个炉鼎,绝了你这痴望才是!” “别砸,别砸!看在我费了老鼻子力气才背上山来的份上,别砸了吧!”老道赶忙阻止,道: “老古董呢,于以后盛世之中值大钱的。” “据说,还是从皇宫里流出来的。别没被学校里那些闯将破坏掉,倒被你给毁了。” “还皇宫里流出来,你骗鬼呢?”夏灿立即给予纠正道: “你知道皇城距此有多远?谁会弄这么个笨重家伙行走几千里!” “依我说,这东西,就是你于周边某县份,某道观里偷来的才对!” “说得这么难听!什么是偷?没主之物嘛,取,取来!”老道撇嘴道: “就算这样,它也有价值。你看这全铜炉身,制作多精巧啊。” “再看这包浆……应该有些年头的老物件……对,历史价值!” “夏灿啊,你对县城里那些古物被毁,不是很痛心、叹息吗?这东西……” 夏灿这才笑了。但笑过之后,他还得杠下去。 第47章 诡谲人生 “这样个东西,有什么历史价值?用于制造害人的丹药而已,还是砸了稳当。不然,某人脑筋短路时候,又得想起炼丹这事……”这个某人,夏灿还能指谁? “我不用它炼丹就是!”老道已经认同夏灿观念,便讲道: “我用它熬制药液,给文诰泡浴,可以吧?” “泡药浴,对增强文诰体质,应该说作用巨大,说不定就能让他心脏缺损部位重新长出来!” “这个可以!”夏灿顺坡下驴,“早这样,何至于起来如此争执……” “其实,就是炼丹,也不是一无是处。据我所知,就是道人炼丹,才发明了火药,这个,你不否认吧?”见夏灿松劲下来,老道不甘心地又嘟囔道。 “对,我不否认。”此时的夏灿,第一次于嘴仗中致老道落败,心情极好,也就顺着老道话题讲起火药这事,不过,话风有点偏激。 “是,道人炼丹,无意间发明了火药。可这样的发明,推动了人类文明进步的同时,又给人类带来了多大的伤害啊!” “单说火药制造技术传入西方,西方人以此改良、研发,用于制造出新型武器而崛起,然后称霸世界。” “最后,把我们这个发明火药,却手持冷兵器的民族,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而百年衰落……” 接下来,该是夏灿的感叹,却跑到老道那里去了。 “可恶的火器!”老道长叹后讲: “我的父亲,当年携家带口来此猫头山顶,燕子坑边居住生活。倚仗自身武值,使得蛮子不敢侵扰,官府不敢过问地过上了几十年的桃源逍遥。” “其间,繁衍生养,子承父业。希望完成使命后再举家回迁祖居之地。” “可就是因为山下官兵、山上蛮子,都拥有了称为枪的先进火器,让我等以家族传承、修炼的古武神能犹不能敌,而致仓惶离开。” “原来如此!”夏灿恍然,便问道: “可是,师父啊,你咋又回来了呢?” “我,承父遗志,就不得不回。唯完成使命后,才可静心随师去修仙……” “唉……如你所讲,又看到师父困顿……仙不存,道飘渺,还修什么修?” “可是……我以这时耄耋年华,求何以存?不如早死早投胎……” 说出来这些话,老道表情极其哀怨,这就吓着夏灿了。 之前争辩,只图嘴利,伤着老道了。 咋不是嘛,断了他修仙之望,等于把这么个八九十岁老人,活下去的心气儿都给整没了。 如果没了希望和心气,单靠他身体能量支撑,再幽怨活着艰难……他肯定就活不长久了。 不要说什么父辈使命,恐怕就是与张启先的十年之约,他都不可能实现得了。 事已至此,得赶快培植起老头活下去的希望和心气! “师父啊,咋伤感到了死不死的问题上来了呢?”夏灿道: “人活一生,真正做的有意义的事情本就不多,专心致志于十年去做好一件无关于自己生存、发展之事就更不容易。很多事,就算付出全部心血都做不成功……关键是要做可做之事。” “要你教啊?什么事可做,不可做,我自己没个分寸吗?”老道没好气地。 “比如修仙,本就虚无,穷尽百年也是枉然,于活过一生之人来说,最后还是死了,对自己、后代,于这个世界上留下了什么?没有嘛。那么,他的人生就是毫无意义。”夏灿讲道: “像医治文诰这事,难吧?太难了。做下去,可能不会成功,但有意义。” “单就各种努力的这个过程中,这种探索,本身就在为人类生命延续,作着贡献,意义重大。” “其实,这几个月来,您给予文诰的治疗还是很有成效的。不是吗?看他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还没发病……” “这些,让我这个之前对中医、中药都不屑一顾西医博士,现在都转变到了寄希望于您的治疗,且对您很有信心。” “师父啊,十年之约,时间还很长。我相信经过您长时间的探索、一定有办法让文诰的心脏得以康复。” “您还答应过人家张启先,教授文诰知识的嘛!” “说到教授,还有我呢。您收我为徒,到而今,仅让我有您身上本事的皮毛。” “你也说过,要在我身上培养出如您一样的超能力呢……” “所有这些,都不是您几年时间可以完成的啊,师父。” “所以呢,从此别再提您死不死的话题。文诰离不开您;我离不开您。” “您完成了对文诰的医治、教育,将我培养成古武传人……之后,您还得回去您的祖居之地,跟您的家人团聚呢。” 夏灿长篇大论的讲了这么多,当然会在老道这儿起到一定作用。 “是是是,夏灿,跟你相遇,真好!若没有你啊,我这就走火入魔了。” 由此之后,老道豁然开朗起来。 时间在文诰昏迷的世界里快速流逝,而这个世界发生的故事也如梦境里,像播电影那样一幕幕快速、清晰地展现。 身躯不能动弹,可重生而来的灵魂,因为这样的故事而很是活跃。 稍有沉寂,文诰就纳闷了,既然重生,就该是沿着前世的世界秩序、时间线、个人的生命轨迹重走一遍人生路程嘛! 可是,像河西村鼠疫大爆发,前世的文诰,以及那条时间线里的世界,河西村就没有经历过。 而且,前世生活得那么窝囊,仿佛上天就是那么安排的,根本不会有这个原身如此多的经历、际遇…… 更奇怪于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这个原身文诰,虽不能说,却听得懂大人们的说话;什么也做不了,却能理解这个世界上的各种纷争;还将这一切完整地记录下来…… 这一切,不由得文诰不予推测: 自己这不是重生,而是穿越去了某个平行世界。虽然这两个平行世界的时间线大致相同,可世事却不尽相同。 “原身文诰,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或多个穿越之魂,否则无法解释那个梦里的,那个邓文富那么完整,栩栩如生的故事;还有昏迷状态中如许的怪异历程……” 重生者,可以说就是天选之子,而穿越者就更是超然的存在。 原身文诰身上还有多少秘密有待展现出来? 他之脑心之中,还存留着其他什么样的灵魂? 可不能说梦境虚无,昏迷状态中的脑动回放就是玄幻! “哦,瞧我这穿越或重生,寄居于一个一体多魂的人身,又该如何去过如此诡谲的人生?” 第48章 猫头山顶 原身不能动弹,文诰操控不了。 这就带来个哲学问题:一个人,是身躯主宰灵魂,还是灵魂主宰身躯? 很多穿越小说里,飞魂入住,立即完全主宰了身躯,为所欲为…… 而现在,铁的事实是,原身旧病复发或劳累困顿,穿越或重生而来的文诰,就什么也做不了,反受困于这具躯壳,什么也做不了。 好在是有原身的成长故事可看,也就不会空虚和寂寞…… 给予文诰的治疗,自从将文诰抱上山来,一直就是老道最首要的工作。 这不,为了让文诰除了每天于炉鼎中药浴之外,每天还得在温泉水中度过至少六个小时,老道决定将三人的居住地,搬到燕子坑后面的温泉出水口处来。 虽然需要搭建的仍然还只是石墙草顶的简易房屋,但老头坚持要一次性建起三间。 他说: “现在山顶上是三个人,一人一间屋是最低配置。” “现在文诰小,可以轮换带着住一屋,空出来的一间屋子,可以作厨房兼库房……” “文诰大点,让他自力更生建一屋。” “若他心脏得以修复,在我们俩的全力培养之下,当是人中龙凤。” “然,一屋不修,何以下山去修天下?” 哦……一切依靠人力建房,一次性要建起三间。这样的工程,很费时间和精力。 但是,老道和夏灿还是投入了极大的热忱。 以此举来说,他们已经决定,就在这猫头山顶上,至少扎根十年,以治疗,陪伴文诰长大。 是,河西村后面泥巴山,以前就叫猫头山。 就因为从嶲州坝子中看这座背靠群山却独立的山峦,完全就像个猫头的形状。 因为山下河西人,把整座猫头山脸面改造成了梯田和果林。 当初还炸掉了那两个恰如其分,形状似猫眼的巨石,又在山顶将原来的燕子坑,建成了水库…… 整座山都予改变了,不变的就是猫头山后面,那两恰如猫耳朵样耸立的山峰。 由此,现在的嶲州坝子上的后生人们口中,也就将目视感觉,将三座山合一起,谓之为猫耳山了。 “两耳环抱猫头顶,湖光山色好风景。洪荒之年风雷急,炸坑融石山成泥。猫耳峰下阴阳泉,涌出好水流两边。坑朝阳面阴泉水,草地阴面温阳泉。一道高堤锁阴水,灌润稻果养人间。各个低塘存阳水,淬炼凡人飞升仙……” 这是老道重归山顶随口所编的顺口溜。当然,也是真实反映了这个山顶的状况,以及他自己的愿望。 “猫头顶,好紫地。坑底田,栽红谷。冬不冻,夏无暑。福之地,富之所……” 时常地,老道还给夏灿讲起数十年前,他的家人在这山顶上的生活。 “坑中人,有如神。自耕作,无饥饿。蛮不扰,官无束。逍遥人,长乐乐……” 夏灿也给老道讲起修建水库时,程秀玲给他讲述的,山下河西人的传说和羡慕。 当然,夏灿还给老道讲些外面世界上发生的故事,以及一些科学常识,也就开阔了老道的视野。 夏灿唯独不讲的,是他的身世和经历。老道每每问起,夏灿就跳开、避过。 这不,老道再次提起,夏灿反倒问起老道既已带领家人回归祖居之地,因何又独自回来。同样地,他仍不敢问到老道那个什么使命上去。 “我的家人,在此生存数十年。后来,拥有了枪支的蛮子们大举进攻。虽然蛮子遭受重创,可家人还是死伤数人。而且,蛮子们前仆后继,我们只得选择离开……”老道讲: “安顿好了家人,我就必须回到这里。” “这一回来,才发现河西人建起水库,竟然让这山顶变成了真正的秘境。” “于是,与你为伴,居此修炼,功力迅速再上台阶。” “难怪你这三年来,自称道身,却少讲道经、道理……原来是一心修炼古武!”夏灿道: “只是,我不明白,这山顶之上,仅仅建成水库,多了个湖泊,咋就成了真正秘境?” “湖水平,如神镜!”老道讲: “我父及我,当初怎么就想不到可以堵坑口,淹天坑……造出人工湖,而吸天之灵气,融地之精华呢!” “讲得玄乎!”夏灿还不满意老道这样的回答。 “夏灿啊,这并不玄乎!”老道讲: “仅凭这里鸟飞不进,兽不相侵,蛙兔虫蝇不见踪影,连蚂蚁都没几只,你不觉得奇怪吗?” “而且,我这功力晋级,可是实实在在。” “可是……”夏灿不能理解:这秘境仅利于人?那么,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利人之境,亦利一切生灵。这话怎么解释? “别可是啦,你也身在其中,三年来也是得益匪浅。年前下山,轻而易举搞定河西恶势力,就是证明嘛!”老道开始兴奋起来。 “以后,我会教你一些更深奥的心法。潜心修炼吧,十年,足可以让你脱胎换骨。” “还有文诰,来到这里,若心脏得以修复,将来则前途不可限量。” “告诉你吧,文诰这孩子,其实耳聪天成。也就是说他天生听觉灵敏。” “也因此,他对世间嘈杂特别厌烦,所以,于市井人家中,他便时常哭闹。” “这也是他这心脏缺损病症,提前爆发的最直接原因。” “夏灿啊,你们西医不能依靠仪器设备,给一个婴儿探查出这些吧?” “老道我却可以通过脉象,及观察做出如此判断!” “这呀,有待验证。”针对老道得瑟,夏灿冷言以对之,“只不知,这样的超常功能,于文诰将来,是好是坏!” “所谓天聋地哑,单指凡人,就是说耳朵特别灵敏的一个人,多半会是哑巴。”老道继续讲道: “就算不哑,也应该双目失明,或嗅觉不灵。总之,要有缺陷,不然就是五灵平平,完全的凡人一个。” “文诰他耳聪,目明,看他认真听我们说话,便知其心感超凡,若能说话,就该只是嗅觉不灵,小缺陷尔!” “看您这么说得!”夏灿哪里会相信老道此说啊,“我倒希望文诰所有功能正常!” “希望?我不想文诰没有任何缺陷啊?”老道越说越兴奋: “可是,千古定律:人不能圆满。人无完人,正是此理。” “我可以肯定的是,文诰这孩子,将来一定有大成就。也许我的使命,该要在他身上得以实现吧!” “呵呵,使命!”老道说漏了嘴,被夏灿抓住,正要追击,老道却转开了去: “可以肯定的是,他耳聪天成,应该对事物过目不忘,利读书……” “师父啊,先不说将来。目前,我们要做的是,尽一切可能治好文诰这先天性心脏缺损!”有些失望的夏灿,只好将话题又扯了回来: “然后,我们尽力将他培养成一个有用之人。” “若不能将他治好,您所讲的所有,都是镜中花、水中月,空谈而已。” 第49章 玄猫灵验 白面馍,土豆汤,外加一盘盐水泡制的酸竹笋,这些就是老道和夏灿的午餐。 一顿饭下来,老道已经恢复正常。 喂了文诰一碗大米粥之后,小家伙对着老道和夏灿嘻嘻地笑。 “笑什么笑?马上将你塞进炉鼎里去药浴,然后再去泡上几个小时温泉……我呀,就可以清闲整个下午喽!”夏灿将文诰递给老道,便去收拾碗筷。 弄好了餐后事宜,夏灿发现老道仍在盯着文诰看得痴迷,并没有就要抱去泡药浴的意思。 “夏灿,我从文诰眼神里读出,他对我们的讨论很感兴趣哎!”老道见夏灿来到身边,欲探究原因,便说道: “他想说,今天的药浴和泡温泉就免了吧,反正也对他心脏修复没什么作用……” “师父啊,偷懒也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啊!”夏灿不屑道: “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他哪能够听得懂大人说话?” “还眼神表达出他意见来?哄鬼,鬼都不相信这个。” “唉,没法跟你解释!”老道也不辩白,“就算偷懒一天吧,看看断了药浴、泡温泉,他身体有什么变化也好,今天下午,我们俩接着上午的话题讨论下去,可好?” 见夏灿有些不情愿,老道就讲:“你先开口,以你话题讨论便是。” “唉……”夏灿叹气后,还是以文诰心脏缺损病症这事说道: “我作为西医博士,如今遗憾于没有条件给予文诰医治。” “但是,我想知道,中医是怎么描述人心脏功能,怎么治疗心脏病变等信息。” “集思广益嘛,想帮您找找治疗文诰这病的方式方法什么的,算是绵尽微薄之力。” 抱着文诰,老道想了一阵,理通思路后才开讲: “一,心主通明。《素问??灵兰秘典论》中说: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殁世不殆,以为天下则大昌。” “二,心为阳脏而主阳气,凡水谷精微的腐熟远化,以及水液代谢的节,心阳均起着重要的作用。” “三,心与时空相应。这个,一时半会儿就难解释得清楚了。记住一点,心属水,对应最为紧密的时空是夏季(立夏至夏至),另外,根据子午经络流注的理论,心与丙、丁、已,年月日时,有着同气相求的渊源。” “所以,《黄帝内经》“有心主夏,于少阴,太阳主治,其日丙丁。心苦缓,急食酸以收之……” “哦……难怪一进入夏季,文诰其身愈健,其病不发……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夏灿道: “有说法是心主藏神,对此,我十分不能理解……” 老道接过话来就讲:“心藏神,神生智慧,便产生了认识万事万物的能力。人之眼、耳,舌,身,皆通于心而感知万物……” “可是,西医认为,人的意识、感知、认识……这些都来自大脑。”夏灿道: “这也是经科学研究证明了的事实。中医如此的认知,源自什么?” “这就要牵扯到道家理论了。 ”老道讲: “道家讲的神识,是指人的元神。即是与人各个器官分离的原始意识,是自然或宇宙赋予人身体而一直附着不变的。” “它藏于心,主宰着人所有的脏器和意识活动。” “修道,即是强大这个神识,意图使之强大。” “说白了,还是灵魂的另一种说法。”夏灿道: “照此说来,这样的神识,可不可以修复它所存之地呢?” “应该说可以!”对于夏灿的调侃,老道无觉,讲道: “可惜的是,我还达不到这种唤其神识的境界……主要是我道基浅薄……” “可不可以借助其他外力,铺以药物,给予治疗呢?”见老道十分认真,夏灿也必须认真起来。 “所以,之前我想到了炼制丹药嘛,可是你坚决反对,便放弃了。” 对于老道此说,夏灿没有在意,他由上一问出,便已发散思维: “此外力,非你想到的外力啊,师父。” “我知道的,西方世界,有的民族,他们爱养宠物。而有的宠物一旦于主人某个部位躺倒,他们认为这个部位对应的器官和肢体就有能量堵塞。而宠物是在帮助清除障碍,或不好的能量。” “能量?在自然界中,精就是能量!”老道兴奋而道: 可不可以用气,将能量送达文诰心脏部位,让缺损部位聚集能量,以达修复,或促生长的目的呢?” 夏灿仍在思维中,继续讲道: “特别是猫的这种功能特别强大。如果一只猫老躺在一个地方,突然离开,则表明它已经清除了这个地方不好的能量。” “据说,这就叫灵猫疗法。有的西方民族,至今仍在受益……” “清除掉不好的能量,再补充进去适应肌体生长的能量……”老道更加兴奋了,“夏灿,你太聪明啦!” “我之前不相信这些,可是,如今我们也是没想出什么比药浴更好的办法。”夏灿道: “我现在这么说,不是我已经迷信,而是受你刚才讲的那些理论的启发,提出一种新的想法。” “中医的理论、方式、方法,跟西医不相符,甚至相悖,然,就是能医治人身体的病变……” “那么,这种西方的灵猫效应,又何尝不可一试呢?” “道家也有灵猫灵验这样的说法!”老道讲: “玄猫,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赤为红,故尔,玄猫为黑中带有红色毛发的猫。” “而且,玄猫是一种从古代到如今,人们一直认为的辟邪动物。是猫,又不同于猫。大于家猫,其颈带红为真玄猫……” “可是……现代已无人见过……据前辈们讲:遇玄猫可驱邪……每当有大灾难发生时,它便会降临……” 老道努力回忆大脑中相关于玄猫的储存,倒让夏灿想起了事来: “我见过这样的猫!” “那真就是灾难降临时!” “在那条山沟之中,三万人同时遭遇惨无人道……” “它出现了:一身黑毛,颈带红色,其状硕大,其性凶猛……” 然而,讲述到此,夏灿却丢弃了兴奋,目光逐渐缩短……最后,竟陷入进无尽的哀伤之中。 老道听着夏灿陈述,也是陷入沉思,待夏灿不出声了,他也终于调出来了当初的一瞬记忆: “好像我也见过!对!就在那黑海边上,它一闪而过……” “夏灿,我们当要去捉回玄猫一试!” 可是,老道得不回夏灿回应咯, 此时的夏灿,完全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第50章 投宿腊关村 秋收过后,冬水田要泡水过冬,让水在寒冬里结冰,冻死了病虫害,利来年稻谷丰收。 让猫头山梯田都灌满了水,山顶水库进入蓄水期,夏灿一年的蹲守任务算是告一段落。 开春前,山下河西,不会再有人上来水库。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夏灿,这才同意和老道一起,去寻找玄猫。 带着个婴儿去远行,对于一老头、一中年俩男的来说,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有大半年养育经验,加上两个人强健体魄,很多困难还是边走边克服,问题不是很大。 就是经过村寨,城镇时,因人声嘈杂而致文诰哭闹,还是老道用两棉球堵住了他耳朵给轻松解决了。 一路游历,两天后的中午,他们已经站在相公岭上,于那块刻有“今日山头”四个大字的巨石前,向那位古代南征到此的贤相致敬了。 相公岭之相公,当然指那位古代贤相了,纪念他屈尊前来,平定南方…… 位于冕、喜、嶲三县交界处,可谓鸡鸣三县,占据独特地理位置。 属大雪山支脉,绵延数百里。 俄尔则俄是其主峰。 山势挺拔,岩石裸露,终年气候寒冷,积雪难融 又是一路攀登,历经山间气候多变,可谓一日逢四季,忽晴忽雾,忽雨忽雪,景象万千…… 朝看晨曦,云雾奔涌,红日喷薄; 午观山色,峰峦苍翠,如洗仍染; 暮眺远方,如梦似幻,烟菲袅袅…… 所经各个峰颠,皆苍茫荒凉。沟谷半坡,却是古树成荫,绿苔如毡。 又历几日,他们攀完五兄弟山峰,走过黑红黄蓝紫等,五彩斑斓的冰渍湖——海子。 五兄弟山峰,海拔皆在四五千米,远观之,往往云遮雾罩,时隐时现,近看时,巍峨雄伟,让人震撼流连。 此时,诸峰都已白雪皑皑,银光熠熠…… 群山间镶嵌有大大小小几十个冰渍湖,因岩石颜色,植被,及湖中腐植、沉淀不同而各具特色。 黑海、红海,长海等几大海子逐级依山势下降而由或明或暗的流水相连,以最高处的黑海为最,带头大哥样的引领,每个湖泊各显别样妖娆。 黑海以下,暗河明涌,流水形成的数十大小瀑布,或飞流直下,张扬跋扈;或隐巨石缝隙,羞于见人…… 夏灿,毕竟风流才子本质,流连如此景致中,不仅心情大好,便文思敏捷,赞叹不已。 数年之前的他,恨这片地界,这片天,这片山…… 因为这里,曾带给他无尽的伤害和刻骨铭心的痛苦。 幸好在猫头山顶遇着程秀玲,才最终有了个安身之所,不然,可能早成一堆枯骨…… 而今,山还是这片山,可是,天已变,水长流……夏灿就暂忘了那段不堪的人生经历。 老道啊,从他那轻车熟路,就知道他对这些山山水水是何等的熟悉。 除了特别留意行动迅速,猫样大小的活物,他主要精力还是在找药材。 玄猫虽不见,两人却是各有收获。 可是,文诰已经受不了啦。 这山上忽冷忽热,飘忽不定的气候,使得他都有了要发病的前兆。 这样,老道和夏灿就不得不下山来。 下一个目的地,就是去夏灿看到玄猫的那条山沟之中。 退回到相公岭上,在荒废了多年的哨寨前下驻足观望时,天色已黄昏。 为了让文诰获得更好的食物和在温暖的房屋中过夜,老道和夏灿急匆冲匆从岭上下来,到达嶲州地界,一个叫腊关的小山村。 这是个汉人村庄,依原老官道两边建起的夯土房已经有些年辰了。数十户人家,聚合成一个生产小队,由一名生产队长统辖着生产、生活。 两个年岁不轻的男人,带一婴儿,来村中投宿,令村民们很是诧异。 自从山那边公路通车之后,徒步经过这里的商旅行人已经基本绝迹。偶尔往来的,都是这条老管道沿途的原住民们。 而且,大形势下,除非亲戚,如果没有户口本、介绍信这样的身份证明,谁都不敢留陌生人在家里住上一夜。 最后,还是生产队长赵老二收留了他们。 他是这里的最高领导,有这个权力。 另外,他心地善良。正如他领老道和夏灿去往他家的路上所说:大人不说,看这孩子,这么地小,哪能打野过夜? 而且,一进屋里,就喊他老婆赶紧弄碗热粥,先把文诰喂饱…… “你们三代人吧?这是要到哪里去哇?” 其实,这才是赵老二领老道、夏灿来家的真正原因。一切的铺垫,只为盘查出两人的底细、身份、和意图…… 取得了他们的好感和信任,才更容易问出来实情。 “我是游方道人……”倚仗一身本事,老道觉得自己不需要隐藏身份。 “游方道人?”赵老二立即大吃一惊:这二年辰,还有人敢自称道人?还游方?带着个婴儿…… “我爹他说话太简洁!赵队长,请别多想。”夏灿赶紧插嘴道: “他是说,我们是由方家营到四合去办事的人。” “方家营?四合?”很显然,赵老二对这两个地名都不熟悉。 “方家营就在嶲河边上,四合在山那边的喜县。喜县北边。”夏灿解释道。 “走之前,去公社开了介绍信没?” “四合那边,娃的舅舅死了,带口信过来,走得急,所以没去公社……” “哦……”赵老二也就不再问了。 等老婆喂完了文诰,赵老二吩咐她煮些土豆给老道、夏灿作晚餐,安排住宿。然后说他得去安排生产队明天的劳动,就出门去了。 两师徒也没多想,逗弄着文诰,等赵老二老婆洗土豆,煮土豆。料想着将就一顿,睡上一晚,明天一早离开便是。 可是,煮土豆的锅里水还没开,赵老二又回来了。 随他身后进屋几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其中一个屌嘻嘻地,手拿绳子,看着老道和夏灿,憋着嘴,一直坏笑。 “对不起了,二位。因为你们没有介绍信,又行迹可疑,我现在只好扭送你们去山下,交给公社审查了。”赵老二十分严肃地对老道师徒俩这样说道。 “哈哈,我几年不入世,世上已千年?连投宿都不能了是吧?是世道前进了,还是世风倒退啦?”老道笑着站起身,这样问道,不知问谁。 “几年不入世?你究竟是土匪还是道士?”赵老二反问后说道: “是道士你躲深山修道,就别出世来嘛。” “如今你这类的,都是牛鬼蛇神,一入世,就是被改造的对象。” “是土匪,你就更不该出来,被抓到,就是死路一条。”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这样之人,哪里弄到个孩子?行善捡到,还是抢来的,欲用作保命人质?” 这个赵老二! 也许就是生产队长干久了,说话都满口道理和推论,还想象力相当地丰富。 第51章 夏灿给的震慑 “我们真不是道士,更不是土匪!”夏灿赶紧向赵老二解释道: “这孩子就是我儿子,他妈生他时难产死了。所以我们父子无论去哪儿,都得带着他……” “别强辩啦!老头多大岁数?你呢……四十多了吧?假如你们真是父子,呵呵,真该恭喜,都是老来得子!”赵老二笑道: “看这老头,虽没穿道袍,却脚踩道鞋。蓄着长头发,戴顶那么大帽子遮掩……你说我们睁眼瞎?” “还有呢,你说你们家住嶲河边?沿河找下去,直到长江边,有个叫方家营地方吗?” “四合公社到是有,可是,不在喜县北,而在喜县南!” “所以嘛,你之言不足信,人,骗子一个!” “他骗你,我没骗你!”老道站起,朗声道: “我告诉过你,我就是游方道人,你要怎样?” “承认了就好,道士嘛,又不是土匪,我也是这么判断的。所以,没有一开始就动粗。”赵老二道: “现在,你们是主动跟我去山下公社呢,还是抗拒,然后我们绑了你们送去?” “如果我们怎么着都不去呢?”老道侧身接过夏灿抱着的文诰,再扫眼赵老二一伙,眼光就有些冷厉了。 “唉……”赵老二长叹一声,说道: “不去不行哦,上面是这样规定的,我作为一村小队长,职责所在。” “如果不将你们送去公社,若有社员下去举报,我这生产队长做不成不说,还要面临处罚……” “难道放过我们,你连农民都做不成,地都不能种是不?”老道咄咄逼人: “可是,今天不放过我们,恐怕你们这些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赵队长,你最好相信我说出的这话!” “啊……”赵老二被吓到了。 他听自家老人讲过:多年前,有道人出入周边地区,在汉区,他凌强扶弱,汉人称为侠士。在蛮区,他专杀豪横蛮子,黑骨头们谓其是魔头…… 这个老头……哦道士,这种时代下都不隐蔽其身份,莫非…… “你这老头,太过张狂了吧?”赵老二没开腔,有人急得慌。 拿绳子的年轻人,吊儿郎当,一看就是二百五。他出口之后,甩着绳头,站到赵老二前头,就向老道挑衅道: “你一老炸毛,老胳膊老腿……莫非还敢跟我们几个火气正旺的金刚试试钢火?” “你敢再跨前一步试试!”老道仍看文诰,瞅都不瞅小青年一眼。是啊,这种角色,真不值得他瞅。 可小青年还不知趣呢,“呵呵,傲是吧?老子偏不迈腿!有本事你放下娃娃,挨我一拳,你不趴下算你赢……” “你最好识相点退开!”夏灿赶紧上去,挡在老道跟小伙儿之间。他怕老道出手,弄出人命来。那样,残局就不好收拾了。 “你谁呀?喊我退开?”小青年仍不识好歹,“信不信老子踢你一脚,你就滚出门外去?” 夏灿也是有些生气了,可也只是言语威胁道: “小子,你嫌命长是不?” “你动一下试试。别说拳打脚踢上不了我身,可能你还没沾上我身上一粒灰尘,命就没了。” “真不是吓唬你……” “呵呵,老头狂,你比他还狂!”不让夏灿说下去的小青年,看夏灿像看猴,一脸戏谑,“人已中年,刚换门牙,说话不把门了是吧?” 说出这话,他想笑,又感觉该与身后大伙同乐乐。 可是,回头瞟眼同伴们,见他们仿佛受了赵老二感染,都不言语,还表情肃穆,令他心里一惊,回过头来,对夏灿说话就和缓了些。 “你们呀,来我们村子算幸运。若是去到蛮寨子,蛮子们早把你们打个半死,再用羊儿笆笆抬下山去交公安处理了!” “呵呵,安你们个土匪罪名,蛮子和公安都得立功,还有奖状、奖金可拿……” “也就是赵二哥仁慈,没想要那种好处。” “若是你们再不配合……嘿嘿……” 说着说着,小青年又放下畏惧,狂起来了。 这呀,也是一种本性难移。 “我们现在可以认定你们根本不是啥游方道士了。” “反动军残余嘛,躲山上都好些年了。” “这次下山,无非想抢些粮食,还偷来个孩子做人质……” 夏灿听得心里发紧,不想再听了。便截断他话,说道: “小子,你想多了。告诉你真相吧,老道是我师父,他修道,我不修!” “他教我武功!” 夏灿真想吓退他,所以直接说出这个来。 “武功?”二百五青年笑道: “这年月,还有人学这个?学得再好,干得过步枪,手枪,机关枪?” “干不过枪,但是,你们这些人,根本不是我对手。要不,试试?” 夏灿决心给这青年一点苦头吃了,不然光斗嘴皮子,是镇不住他的。 “试试就试试!老子今天就看看咱这嶲州日牛锭子(拳头)厉害,还是你的武功厉害!” 小青年将手里绳子丢到地上,握拳就朝夏灿身上砸来。 夏灿呢,身都没动一下,伸手就握住了砸来的拳头,轻轻一捏,当即放开。 “哇噢……噢哇……” 哦,满屋子人,赵老二他们谁都没看到夏灿动过手,可小青年已经如猪被杀般的嚎叫起来。 回过神来时,只见小青年已经逃到门口蹲着,哭爹喊娘的同时,想将捏成拳头的五根手指张开,却根本伸展不开。满头大汗,五官变形,青筋暴凸……疼得那叫一个酸爽! 所言非虚呀,非人是仙! 赵老二再一联想,竟然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早听先父讲过,俄尔则俄山巅住着神仙!如今现身我腊关村来,我等有眼无珠……求神仙宽宏大量,放过我们吧!” 述求完毕,赵老二磕头,把他家堂屋地面撞得嗵嗵嗵地响。 幸好地面还是土,若是铺有石板,或是水泥硬地面……哦,他如此磕头,还不头破血流,脑震荡了哇? “噗通……噗通……” 赵老二带来的青年们全都跪下了,一个个的瑟瑟发抖。 即便如此,夏灿感觉还是有些欠火候,便走到炉灶旁,拿起灶上比拳头大得多的一个支锅石,抛了一下接在手里握着,才对赵老二他们喊道: “抬起头来,看看这个石头,比起你们的脑袋哪个硬实!” 这可是花岗岩哦,经山水冲刷成鹅卵形,虽比人头小,可人的脑袋咋可以拿去跟它比硬度?砸在头上,它连渣都不会掉下一粒,脑袋,肯定就是开花的样式…… “你们看着!”这声吼起,夏灿单手五根指头一合,随着“啵”地一声脆响过后,支锅石已成碎渣,纷纷从夏灿手上朝地下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