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阳光穿过米黄的窗帘,投射在屋内,将橘色条纹的被罩照的通亮。
从歪斜的被角处伸出来的一只脚也被映照上了暖烘烘的橘色,纤薄透亮的皮肤几乎可以透光,室内的一切温馨静谧的像一副画一般。
很快,一阵叮铃铃的铃声响起,有些刺耳的声音从床头柜处响起,打破了静谧的场景,也惊醒了床上酣睡的人。
一只素白的手摸到了床头柜上,将叮叮作响的闹钟按下,室内重新归于安静,可床上的人却再无睡意。
从被褥中钻出来一张睡得有些泛红的脸,雪肤乌发,一双清丽的眼还泛着水光,明明是极其清婉的脸庞,却因为上挑的眼尾和嫣红的润唇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艳丽,正是尤听容。
尤听容将踢出被子的脚缩回来,伸手摸了摸,果然已经冰冰凉凉的了。
她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已经有六年了,可还是有些不习惯空调的冷气,尤其是知道一出门还得应对更加燥热的环境。
又搓了搓自己露在短袖外头的手臂,还是对袒露肌肤有些不适应,加之透过澄亮的玻璃,可以将外头的场景看的清清楚楚,愈发让她没有安全感了。
走到窗前,尤听容看着外头灰色的楼房和不时经过的
车辆,因为楼房有些旧了,汽车的“滴滴”声仿佛离得很近,就连行人的说话声稍大些都能依稀听的见。
纵然已经过了六年了,她还是时不时有恍如梦境一般的朦胧感,她还记的,来到这个奇怪的世界之前,她已经是大朔的皇太后了。
安儿才及冠礼,单允辛就不管单弋安的不情愿,迫不及待地将皇位传给了太子,一直跟随单弋安的李二饱也被提拔成了御前大总管。
又命常顺麻溜地将东西打包好,连夜将单弋安塞进了乾清宫,自此,大朔至高之位便换了人了。
新帝登基,普天同庆,天下人无不前来道贺,个个都道太上皇和新帝父子和睦,这如此顺遂的皇位承继还是头一遭呢。
唯一不开心的,当属新帝单弋安本人,登基当天,拉着尤听容的手就不肯松。
顶着单允辛阴恻恻的目光,几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起了这些年的辛苦,自打他十二岁尤听容和单允辛先后离宫,他是又当监国又做太子,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功课学习、问朝理政样样不落,没过过一天轻松日子。
可父皇借着照料在宫外的母后的名义,游遍了名山大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把这担子甩给了自己。
父
皇是过的齐人之美的好日子,可怜儿子两辈子,都二十了,连个倾慕之人都没遇见。
宫中美人再多,他累的多看一眼的力气都没有,好不可怜啊!
尤听容听的单弋安的诉苦,即便心知有夸大的成分,可当娘的哪有不疼儿子的,当即看着他是又觉得黑了,又觉得瘦了,一时也不管单允辛的催促,舍不得走了,又勒令单允辛得荡起做父皇的责任来,给单弋安好好休息休息。
单允辛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拗不过母子二人,只能答应。
当然,他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在儿子这受的气,必然要在尤听容这讨回来的。
当天晚上,拿出了那都快成为古书典籍的避火图来,照着那十八式非要一一试过,尤听容累的连指头都动不了,窝在他的心口睡得天昏地暗。
不料,等她一睁眼,却是躺在了满目皆白的病房中,面前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慈爱满目担忧的女人,正泪水涟涟地抱着自己,连声喊着“崽崽”,尤听容昏沉之际,明白过来,这是她的母亲。
就到了这个新世纪,高楼大厦拔地而起,琉璃宝料嵌满墙楼,汽车代替的马车,行进通畅无比,就连扶摇直上云端都不是神话传说,再无什么
帝王将相,人人生而平等……
反正,从前尤听容记忆里的种种皆被尽数被推翻,到了这个新世界俨然成了无知稚童一般,事事皆要重学,处处都要留心。
幸运的是她一向谨慎,即便被陌生的一切惊的心神不定也没有过多表现出来,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她这样的表现在这里,被叫做妄想症。
也得亏这一世的她从前就是心智不全之人,纵然长到了十一岁依然如同三岁稚儿一般,口齿不清,人都不大认得全。
因而她的异常只被当成了胡言乱语,并未引起父母和医生的怀疑,医生只是嘱托父母多多给些耐心、让孩子有足够的安全感云云,而后等尤听容的烧退了,就跟随这一世的父母回到家中。
这一次她出身平平,甚至因为她打小智力障碍之症,让父母操碎了心,更让家庭更为拮据。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母亲不得不一眼不错的照料,家中生活和治疗的开支皆由父亲一人操持。
夫妻二人寻医问药多年,即便孩子毫无起色,依然没有放弃。
就尤听容养病这几日,父亲便没有歇过气,一个人打了三份工,再发现尤听容能认字、说活也流畅许多之后,父母二人更是欣喜若狂。
好不
容易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为了支撑后续的治疗费,父亲新寻了份夜班的工作。饶是尤听容不过才与这对父亲成了亲缘,也不禁为此动容,渐渐接受了这段缘分。
随着尤听容病情好转,邻里街坊也叹稀奇,个个都道她的父母苦尽甘来。母亲更是抱着已经十一岁大的尤听容在怀里,指着字牌一字一字、一笔一划地教她,为她一点一滴的进步喜极而泣。
尤听容看着父母的辛苦,也极力适应新世界的一切,各门各类稀奇古怪的功课,那些弯弯曲曲跟蚯蚓一般的字母,终于,在尤听容十二岁这年,她终于通过考试,背上了粉色的小书包,成为了一名小学三年级学生。
站在一堆八、九岁的孩子堆里,尤听容无疑是最扎眼的一个,饶是她阅历颇丰,面对小孩子们奶声奶气关于‘为什么姐姐这么大了还在读三年级’的疑问,也觉得有些脸热。
在这份羞耻的驱使下,也出言希望能让父母放心,两辈子也没有在读书上吃过苦的尤听容可算是努力了一把,也尝到了对着奥数题挠破头皮也想不出来的滋味。
到了期末,尤听容拿着那张五十四分的数学卷子回到家中,第一次体会到了脚如灌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