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在他怀里轻轻颤抖,浑身上下,四肢百骸,都提不上丁点儿力气。
尤其是那曾经被挑断筋脉的四肢,更是传来一股麻痹冰冷。
她想哭,但眼泪终究没能落下来。
只在最后推开他的时候,嘴唇已经干裂。
她转身迎着夜风,深吸了一口气,嗓音平静地好似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玄医谷被灭门,背后恐怕没这么简单吧?那《玄医内经》的原方明显不在楚孝手上,也不是父皇那本。”
萧彧给过她《玄医内经》的手抄本。
但手抄本极其简略,没有用药剂量,若不是医术已经登峰造极,单单凭借那个手抄本是绝不可能用药的。
这也是为什么萧彧手上有手抄本,却对药方一无所知的缘故。
那个手抄本,只是个念想而已。
而真正的《玄医内经》,落在了一双藏在幕后的黑手手上,这个人在盛京兴风作浪,已经接连用过药方好多次了。
楚辞判断,他手上的《玄医内经》,才是完整版。
而这个人,就是把楚孝送到平襄侯这个位置上的人!
曹家的人吗?
楚辞第一时间,想到了曹德成。
但君七皇却并没有给她确切的消息,轻轻摇头道,“楚孝盗走《玄医内经》时,肯定知道这个东西的价
值。我现在怀疑他是用这个东西来盛京当了投名状攀高枝,但是东西最后落到了谁手上,暂时却还没有任何证据。”
他转身看向她,“但萧钦肯定知道一部分真相。”
楚辞深以为然,“《玄医内经》的方子,几次出现都和萧钦有关,只要查到他手上的药出自何处,就能顺藤摸瓜,查到幕后这个人。”
君七皇点头,“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一旦有消息,会马上告知你。”
楚辞看向他,很是认真地道,“多谢七皇哥帮忙……往后,七皇哥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只要你需要,阿辞定然全力以赴。”
男人闻言,居然做了个十分幼稚的动作。
他伸出手来,小指弯弯朝着她,“我记住阿辞这话了,拉钩。不许反悔。”
楚辞错愕了一下,诧异地看向他,眼神诡异。
这可是江湖盟主君七皇!
她琢磨了一下,道,“传闻,江湖盟主君七皇手腕铁血狠辣,杀人不眨眼,活生生一阎罗。”
他说,“拉钩。”
楚辞无语,看向他,“他会这样幼稚吗?”
“那我不管。”
他执拗坚持。
楚辞拗不过,便勾了勾他的手指。
男人脸上露出笑意,“毕竟是当朝长公主又是绝世神医的承诺,如此贵重,
就算是江湖盟主,也是要牢牢记住的。”
阿辞,原有一日,你我坦诚相见,你念着今日这份好,莫要与我撕破脸,给一分面子都好。
男人心下叹息。
一边陪着她往前走,一边问,“这事儿,阿辞往后有什么打算?”
楚辞沉声道,“血海深仇,定是要血债血偿的。”
她虽压抑着,但是依旧戾气与杀意外露,“只是,背后的人牵涉重大,可能与朝局密不可分,还可能和云凰有牵连。涉及军政民生大事,要谨慎对待。”
“你放心,我会从长计议的。”
楚辞看向他,努力朝他露出笑意。
君七皇汗颜,“我不是担心你会鲁莽,是真正担心你心里难过。”
楚辞垂眸,眼底染上一抹苦涩,“也没什么。”
又道,“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我撑过去了,往后只会无坚不摧。”
又抬眸,朝着他笑,“你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
他几乎被她的笑意刺伤。
是,她最艰难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算计她,欺辱她,污蔑她,陷害她,都在盼着她死。
连他也不例外。
至亲至爱背叛,举目无亲,生死边缘……
这人间地狱,她什么都经历过了。
还有他亲手加诸的痛。
那些事情,无法弥补啊!
一时间,前
路迷茫的那个人,居然变成了他。
两人走出去好久,他才试探着,问,“阿辞,假如……我是说,假如有一天,你发现我有些事情欺骗了你,你会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吗?”
楚辞先是一愣,随后问,“你想要我死吗?”
他一僵,随后慌忙摇头,满目苦涩,“就算是我死,也绝不会希望你死。”
楚辞笑,“那得了。”
她举步往前走,比旁人要洒脱,“人在这世上,谁还没有一点秘密呢?”
“骗了我就骗了我吧,没关系。”
她从未想过,他说的那件事情,到了最后竟让她如此为难,此生难解。
而他听了她这话,又道,“阿辞,你说过的话,我可是一字一句,都深深记住了。”
“到时候,你可抵赖不了。”
楚辞闻言唇角一勾,“怎么,七皇哥是打算有朝一日跟我坦白不成?”
他笑,“我也不想骗你一辈子不是。”
楚辞走在他身边,其实有那么一丝丝暖意。
一个真正欺骗你的人,是不会明说我骗了你,有朝一日I你一定要原谅我的。
他们只会,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你,自己是多么的可信,容不得你半点怀疑。
所以,君七皇骗她的事情,应当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此时的她,
却万万没想到,他骗她是实在无路可走。
后来,进了蓝谷,她去寻百姓们沟通育苗之事,他一个人站在草地上看着星空的时候,才感觉心如刀割。
原本,他和她之间,是有着一条康庄大道的。
可这条路,被他亲手斩断了。
从那之后,再也无法通向她。
他只能是君七皇了啊!
夜深霜重,他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一片冰凉。
这样一块铁疙瘩,他又怎会喜欢时时戴在脸上呢?
楚辞安排好一切回来时,他身上落了一层霜。
她开了个玩笑,“在想她?”
他回神,苦笑,“算是吧。”
近在眼前啊!
可惜,心悦君兮君不知,也不敢再多说了。
她却信以为真,“她……怎么死的?”
仿佛一柄剑,一下就穿透了他。
他脸色煞白,敛于面具之下,只剩眼底一片痛意,“年轻鲁莽自负,害了她。”
“难以赎罪,也不得解脱。”
竟是痛彻心扉。
楚辞张了张嘴,竟是不知如何应对。
半晌,才道,“若是曾真心相爱,又知你不是故意,她若还在世上,应当也能原谅你。”
他扭身看向她,眼底升起希望,转身又落了空,听她说,“只是,若换成是我,想要破镜重圆,却是万万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