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声一出，众人哗然。
白云卿按住眉心，“雪儿完了。”
君七皇眼神一亮，把洞箫放在了嘴边，箫声融入了筝曲，整支曲子刚刚的气势又翻了一倍，雪公主直接愣在了当场。
她从小在宫里长大，学的都是要么软绵要么浮华的舞蹈，今天为了跳成仙气飘飘的模样，甚至换了一套繁复精美的白裙子，层层叠叠。
哪怕楚辞弹一首《流水》，她也能跳得令人惊艳，可是谁成想，楚辞一个弱女子，居然直接弹了一首《将军令》！
宫中女子，哪个能跳《将军令》？
就是贤妃，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这个楚辞，明明只有十几岁，又是个后宅弱女子，怎么会弹奏这种威猛悲壮的曲子？”贤妃凝眉，原本挑衅楚辞给雪公主伴奏是想要下她的面子的，谁知道反而雪公主被打了脸。
皇后脸色极为难看，闷声道，“这谁知道！”
白贵嫔睨了眼楚宁，“你不是说，长公主根本没学过音律吗？这怎么回事？”
“……”
楚宁脸都绿了，只能硬着头皮，道，“儿臣也不知她为何会……”
早先在侯府，家里倒是请了先生，来给她教过琴棋书画。
可楚辞常年关在自己的院子
里，可是从来没碰过乐器的。
她真的怀疑，眼前的楚辞真的是当初带她长大的那个人吗？
楚宁脸上火辣辣的。
雪公主更加难堪，四下一扫，生怕别人对自己议论纷纷。
可人们都已经沉浸在了楚辞的筝曲当中，前朝臣子们，都发出了赞叹声。
尤其是武将，更是眼含泪光。
“我仿佛回到了当年，皇上雄姿英发，出征南边时，太上皇在沙场点兵，用此曲亲自给皇上送行时。”
“那一战打得各位悲壮，双方死伤无数，就连皇上都差点搭上了性命。”
“但到底，护住了我沧元疆土！”
“是啊，很多年了。”
几个老将纷纷揉了揉眼睛。
萧彧眼底，也呈现出了不同的色彩，仿佛回到了当年的场景。
从沙场征战，到重伤被救，再到凯旋归来……就是这样的腥风血雨之中，他也曾收获了那点滴柔I软。
那年初见，白水挽秋亭。
她站在芦苇洲上，白衣墨发，回眸的瞬间，整个世界都柔I软了下来。
她捧着一碗水，“将军，感谢你在前线征战，才换得小女子这一方安宁。我会帮将军治好旧伤，希望将军长命百岁，护我沧元富强长生，百姓安居乐业。”
他看着她，心中欢喜，“婉秋，你可愿意与我一起回去？”
“这沧元偌大的江山，我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会孤寂。”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锦囊递给她，“婉秋，我们在一起吧。”
那时少年心意，灼若骄阳。
他好爱她。
只一眼，便是永远了。
她低下头来，打开锦囊看完，又还给了他，朝他微笑，“将军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人，只是小女子已经嫁人生女。但将军的心意，小女子是明白的，此生当记得，有那么一个人，如天神降世，庇佑了我们所有人。”
她笑的样子好美。
他永世难忘。
纵然权倾天下，他也不忍心勉强她。
离别的时候，她坐在河边，就弹了这首曲子。
每个音符，都印在他心口，至今滚烫。
回去的路上，奏着凯歌，父皇带着群臣，亲自从京城出来迎接，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足足几十里，举国欢庆。
他只记得一句话：庇佑如她一样的，所有人。
一曲《将军令》结束。
恍恍惚惚的，他仿佛看到了她。
眼眶一片红，他喃喃了一句，“已经五十岁，过去了许多年了啊……”
“皇上，您……在说什么？”
贤妃歪头打量着他，总觉
着他说的，好像不是当年那场大战。
那场大战，他成了沧元的神。
天下女子都想一睹英雄I风采，都想嫁给他，成为他的女人，一辈子被他荣宠。
但是错了。
什么都错了。
她们这些人一窝蜂嫁进来，礼部用绵延子嗣的责任框住了九五之位上的天神，她们为他生儿育女，但每个人都知道，谁都不曾得到过他的心。
她们的英雄，是没有心的。
直到楚辞出现。
萧彧回神，将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脸上重归淡漠，“只是想起了当年沧元云凰两国交战……”
就再没有然后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场上响起了成片喝彩声。
“好曲！”
“长公主殿下这琴艺，堪称沧元第一了！”
“真没想到啊，长公主殿下不仅文章出众，就连琴艺也是天下一绝。”
“嗯，江湖盟主这洞箫，也很厉害。”
“而且长公主的医术，也是独步天下吧？”
“……”
四周全是赞誉。
直接把雪公主给忽略了。
她感觉四周嗡嗡嗡的，像是无数苍蝇飞过，吵得她脑袋都要炸了！
楚辞看都没看她一眼，像是直接把她这个人给忘了，直接转身对皇上，“父皇，儿臣此曲献给您。
除此之外，已经给您准备好了另外一份礼物，等回去之后，便给父皇看。”
“好！”
萧彧看向她，眼底一片宠溺慈爱，“北冥春往后就是阿辞的了，这是它的荣幸。”
“谢谢父皇。”
楚辞很高兴，这古筝好像和她有某种共鸣，弹起来十分顺手。
结果君七皇不甘心，居然耍赖道，“皇上，那公平起见，南湘月是不是也送给草民呢？草民今天可是把自己都搭进去了。”
竟是有几分小孩撒娇的意思。
萧彧有些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把南湘月给了他，“给你吧。”
“谢皇上！”
君七皇高兴极了，仿佛和楚辞那道一对儿乐器，就有了更深的联系一样。
楚辞默默，不看他。
刚刚弹古筝，她想到的是之前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也想到了池华。
曾最痛最绝望的时候，是池华站在清华阁后山的风雪中，为了吹了一夜的曲笛。
又好些次，都是那笛声陪伴着她。
如果没有池华，那些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挺过来。
她走神的模样，让男人心头抽痛，却无从下手。
前头，突然传来“噗通”一声！
楚辞回神，抬头看过去，才发现雪公主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