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烟答应了,忙忙地走了进去。
此时,薛绾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家常衣服,头发还有些湿漉漉的。
“小姐,您要问什么?”
“九王他……”
她欲言又止。
“九王怎么了?”
“算了,没事了。”
终究,她还是忍了忍,没有说下去。
刚才紫烟去萧玄彻那里,不知他的箭伤怎样了?当时他替自己挡了一箭,之后就和一个蛮军将校缠斗在一起,也没顾得上问他情况如何。想来应该无大碍。
说到九王,紫烟似乎想起了什么。
“对了,小姐,刚才紫烟在院内碰见阿符,说是找军医呢,也不知道给谁看病呢。”
“嗯,我知道。”
薛绾的声音轻轻,并没有丝毫的波澜起伏。
“想来是九王,他替我挡了一箭。”
“什么?”
紫烟吃惊。
“小姐,九王为您受伤了啊?您怎么不早说啊。伤哪里了,严重不严重?还有,小姐,您怎么能一点都不紧张呢?万一九王伤到了要害部位,您以后可怎么办嘛?”
她啰里啰唆说了好大一堆。
这丫头,可不是口无遮拦呢?
“他自己要做的,又不是我要求的。况且,他伤到哪里,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薛绾淡淡然说了一句。
紫烟连连跳脚。
小姐杀伐决断自然一流,只是上天是不是没给她恋爱脑啊,难道看不出来九王对她情有独钟嘛?若是真伤到了九王,那以后吃亏的还不是小姐嘛?
“小姐,我听说鸡汤最补身子。紫烟这就去炖一锅鸡汤来,您去看看九王吧?”
“为何?”
紫烟长长叹口气,语重心长。
“小姐,您想想,九王是不是因为您受伤了?”
“如何?”
紫烟一脸严肃,煞有其事。
“我们小姐是什么人?薛相之女,皇家公主,何等尊贵体面?礼尚往来总是有的吧。得人恩惠,岂有不报答的道理?”
薛绾沉吟。紫烟说得有道理。
“所以小姐我们不能授人于柄嘛?别的不说,这个鸡汤是一定要送的。”
薛绾点头:“那好,等你炖好了我给他送过去。”
紫烟答应了匆匆而去。
九王吃的东西,她自然不敢怠慢。她亲自选了一只野山鸡,细细地炖了一锅热热的汤,却用一个橙黄的瓦罐盛了,送到薛绾面前。
“小姐,记住,鸡汤要热热地喝才行,不能凉了,凉了油腻,味道大不如前。”
紫烟好一番交代。
薛绾听着有些耳炸。这丫头越来越啰嗦了。
“好了,小姐请进去罢。”
到了萧玄彻府邸门口,紫烟才把托盘交给薛绾,挤了挤眼睛。
“小姐,紫烟看好你哦。”
若不是薛绾端着托盘,几乎要锤她一下。
什么跟什么嘛,简直放肆无礼。
卧室内,军医正在给萧玄彻上药。
“只是有些擦伤,不碍事的。上两天药自然就好了。”
说着,军医已经收拾妥当,由阿符送了出门。
不想刚撩起帘子,正看见薛绾。
“绾公主,您来了。”
“九王在里面嘛?”
“在呢,我带您进去。”
阿符忙领着薛绾走了进去。
萧玄彻正专心致志看军报,也没在意谁进来了。
“九王,绾公主来了。”
萧玄彻一听,抬眸看,果然是薛绾。
不由得,他左手推开了军报,挺了挺背脊。
“阿绾,你来了?”
薛绾把瓦罐放在桌上,目光扫了一眼他的左臂。看起来果然无碍,都没有缠白绢。
萧玄彻意会,微微皱眉。
“阿符,刚才军医怎么说?”
他的声音沉沉。
阿符有些不明白,军医没说什么啊,不是没事嘛。
“九王,军医说您没什么……”
“难道军医不是说本王内伤严重,需要人特意照顾嘛?”
阿符彻底懵了,压根不明白九王说什么。
“本王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阿符莫名其妙,九王今天是怎么了?前言不搭后语的。
薛绾听得明白,神情淡淡然的。
“薛绾感念九王救命之恩,所以特意炖了一锅鸡汤。”
薛绾轻轻把那个瓦罐推了过来。
“嗯,本王正需要补一下身子。”
萧玄彻以目示意。
“本王手臂受伤,端不得碗,麻烦阿绾了。”
薛绾皱眉。他什么意思,让自己喂他嘛?
薛绾目光扫了一眼他的左臂。
“九王右手似乎没受伤吧?”
立时,萧玄彻剧烈咳嗽了几下,双脸都涨红了。
薛绾依旧神色淡淡然的。
这么一看,他的戏功也挺精湛的嘛。
好不容易,他才停了下来,长长地叹口气。
“军医刚刚说了,本王虽然看起来轻伤,但伤到了筋络,牵一发而动全身,最好还是不用动的好。阿绾总不想本王因此更严重吧?”
薛绾无语。
“毕竟本王也是替阿绾挡了一箭,想来阿绾自小该懂得知恩图报的道理,一碗鸡汤而已,不算太过吧。”
薛绾淡然一笑。
“九王说得有理。薛绾自当听命。”
薛绾过去,盛了一碗鸡汤,坐在床边,慢慢地喂着。
“烫,好烫!”
萧玄彻叫了一声。
“阿绾,吹一下。”
这还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九王嘛?杀人都不眨眼的主儿,这时竟和祁玉一般模样。
祁玉淘气撒娇的时候总是这般。
“姐姐给吹一下嘛,吹凉了好喝。”
原来,男人不管几岁,不管怎样,也会如孩童一般。
拿起调羹,薛绾轻轻吹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喂入他的口内。
萧玄彻看着她,目光柔和。
她垂眸吹汤的时候,那一抹柔情,简直要软化了他的心。
有一瞬间,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此时,此地,若不是凉州,若不是战场,该是多温馨的一幕!
“九王!”
薛绾声音软软。
萧玄彻这才清醒过来,张口把已经凉了的汤喝了。
“阿绾炖的汤果然味美。”
“并不是薛绾做的,鸡汤是紫烟做好的。薛绾对厨艺女工这些一向不通。”
薛绾把碗放在桌上,一脸淡然。
“既然鸡汤也喝了,薛绾还有事先行告退。”
薛绾起身,准备离开。
说巧不巧,这时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只老鼠,晕头晕脑地跑到了她的脚上。
薛绾大惊失色,一下跳了起来。
“老鼠!”
这么惊惶中,她竟倒栽了倒下去。
十有八九要摔了,好难堪!在他面前如此丢脸!
一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了她。她倒在了萧玄彻的怀里。仰头看他,和他双目对视。
“堂堂绾公主,杀人无数,只是怕一只小小的老鼠?”
他嘴角勾勒,笑得有些戏谑。
“或者阿绾有心不成?阿绾以后不用如此费心,若需要本王,本王随叫随到。”
薛绾轻笑,一双眸子扫了一眼萧玄彻的左臂。
“九王还是不必费心!若是伤到了筋络,薛绾可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就是让本王废了,本王也不能看着阿绾受伤。本王受伤不过是肉痛而已,若阿绾伤了……”
他一双狭长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款款,竟听不出半点戏谑的意思。
“若阿绾伤了,痛的是本王的心。”
薛绾躲开他的目光,从他的怀中挣脱。
“这种话想来九王还是说给别的女子吧,薛绾对这些情话并不很有兴趣。”
薛绾起身,袅袅地离开了。
萧玄彻贵为亲王,自有无数大萧女子想嫁给他。况且姨母皇后娘娘也好,还是薛家父亲也好,并不希望她再嫁入王府。
那日,皇后娘娘牵着她的手,并肩坐在凤銮上,身边侍女无数。
所有见了凤鸾的人,都远远地避让在一侧,垂首侍立,万分恭谨。
“阿绾,你认为姨母是不是很风光呢?”
皇后乃一国之母,统领九宫,万分荣耀。
薛绾沉吟不语。
皇后娘娘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悲凉。
“可是姨母并不开心!宫阙深深,姨母步步小心,一时说不得,轻则打入冷宫,重则亡命当场。皇帝的恩宠如何?朝喜昏厌,又怎么能长久呢?”
“姨母不必多心,皇帝还是很喜欢姨母的。”
说不得,薛绾说出的话自己都感觉很是无力。
皇帝身边嫔妃几万,姨母不过是其中的一位罢了。
皇帝之所以让姨母坐守中宫,不过是看重薛,霍两家的身世。这些,即使姨母不说,薛绾也是明白的。
皇后娘娘笑得有些薄凉。
“阿绾啊,你母亲去世的早。姨母待你如亲母一般,所以,姨母不希望你再嫁入皇家,只要你开心,觅得良婿,从此远离这些宫廷斗争才好。”
“可是,姨母,阿绾不想再嫁人了。”
男人不过如此!
皇后娘娘笑了。
“阿绾啊,天下男人千千万,凌云淮那样的人毕竟不多,难不成你要因噎废食不成?”
就算皇后娘娘说得对,可是薛绾呢,你真的决定走出来了嘛?
或者没有罢。
所以不如随着自己的心去,别的不去强求。
九王,终究不是合适人选!
兵败凉州后,蛮军和柳军合兵一处,只逃了几十里,才在一个名叫断流谷的地方停下。
断流谷,顾名思义,原本是落霞江的干流。后来落霞江改道,这里再无水源,所以因此得名。
看到这个地名的时候,柳权的心蓦然一沉。
断流谷,断柳谷,怎么听来也不祥,难不成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