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龙宫内,皇帝正喝着茶。他的桌案上,放着一堆的卷宗。
薛相和李相分两旁侍立。
“皇上,凌云淮的事情要如何处置呢?”
李相躬身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们以为呢?”
皇帝反问了一句。
“臣以为这件事只怕另有隐情,还要斟酌办理才是。”
薛相沉声回答。
若只是凌云淮,他也做不出这样大的事情来。薛朝印认为,只怕凌云淮身后另有主使,所以一定要细细查问才是。
“臣以为此案已了,不如早日处置才是。”
李明显依旧给了反对意见。
之前,凌云淮送给他银子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可他也打探到,几位皇子那里也多有孝敬。他若不收,岂不是要被他们排外。
官场就是战场,总要选择站在那一队。
若留着凌云淮,倒是一件大麻烦事,不如早日处决。
皇帝似听非听。他放下茶杯,眼睛却只盯着桌上的卷宗。
“柳节度使昨夜十万加急,给朕上了一封急奏,说蛮国近日集结十万铁骑,似有南下的迹象,幽州不可不防!”
一时,薛相李相面面相觑。
眼下,边疆竟如此危急了吗?
“爱卿你们怎么看?”
骤然,皇帝抬头,目光熠熠地看着他们。
“臣以为幽州乃大萧国门户,自然不能丢,必须守住。”
薛相硬生生地说了一句。
无论如何,幽州必须坚守。
皇帝点头。
“柳节度使上这封急奏的时间很微妙啊!”
皇帝拈着胡须沉吟半晌。
薛相一下就明白了,难道和柳如意的事情有关?
战事当紧,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此时动了他的女儿,只怕他心思不安,难以尽忠,又或者有怨愤之心,怎能尽力?
这封奏折真是好巧!
柳权这个老狐狸,他是在提醒皇帝!
“皇上的意思是?”
“柳家不能动!放在朕眼皮子下面,倒拴住了他的心。若朕处决了柳如意,只怕倒凉了他的心。”
皇帝沉静如水。
原来如此!难怪皇帝只是关着,并不处置,原来是让她做质子!
皇帝果然明决!
消灭了飞犬帮,上京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有人说飞犬帮最后的大当家竟然是凌家,明摆着就是官匪勾结。
多亏了现任的城主夫人,揪出了内幕,才有了今日的祥和。
一时,霍城主呼声更加高涨。
而此时的金樽园,也聚集了很多名士高人,对霍城主的侠义行为赞叹有加。
“这位城主夫人,真是百年不遇的豁达之人。学生敬佩,实在敬佩啊!”
“也多亏她休了夫,否则今日不是要和凌家同罪?”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也不知谁有此等福分能娶到这样的绝世女子?”
水琴听他们议论纷纷,笑而不语。
自家小姐自然是出色的!
而且,她现就在三楼。
三楼并没有别的客人,当中一间雅间内,只坐了薛绾和九王。
一个茶盘上端端放着两杯香茶。
香气袅袅,由不得心旷神怡。
“全上京,只有这里的茶算第一等!”
“九王客气了!”
九王端起茶盏,深吸了一口气,沉醉片刻。
“茶是好茶!只是若不是懂茶的人,也品不出这茶的美妙来。”
他慢慢呷了一口,抬眼,看着她。
“城主好射击功夫!”
“人都说九殿下乃当世战神,见识过多少箭术高超的,民女这三脚猫的功夫,让九殿下见笑了。”
“你现在可不是民女了,堂堂的城主夫人。也或者……”
他又挑眼看着她,目光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也或者你可以在本王面前自称阿绾!”
阿绾,是薛家对她的至亲称呼!
那样的称呼,他也想要。
在他面前称阿绾,那无论如何也是叫不出口的。
“这是你欠本王的。”
每次看她不情不愿的样子,九王就用这样的方式来威胁她。
说他沉稳有心机,却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来,叫一个给本王听听。”
莫名地,薛绾感觉双颊有些发烫。
“阿…绾。”
“乖!”
这算什么?
不由得,薛绾正色说道:“请九殿下自重!”
见她脸色有些不豫,萧玄彻也就收了戏谑的姿态。
“城主的箭术不错,却能一箭正中人心。”
薛绾却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也不敢随便接他的话。
“阿绾要我的心吗?若要的话,本王情愿送你。只是阿绾的心呢?又给了谁?”
难不成是那个凌云淮?
终于,薛绾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绯红一片。
随即,她就轻笑一下。
“本城主之前听过一段话,说男人的心像一颗卷心菜,剥去一层又一层,剥到最后一层却发现,男人是没心的,原来是颗空心菜。当时,本城主也不以为然。”
萧玄彻听得很是认真。
“现在呢?”
“本城主认为与其去剥男人的心,不如让自己也变成一颗空心菜。所以九殿下还是照顾好自己的心吧,本城主要来也无用。”
萧玄彻沉吟半响,喝了那盏已经凉掉的茶,竟默然起身离开了。
不知为什么,看他离开的背影竟有些落寞。
水琴进来的时候,薛绾还在发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你在想什么呢?”
水琴把桌上的茶盏收拾了,坐下来问她。
薛绾回神笑了笑:“没什么。”
“水琴看九殿下对小姐很上心呢?”
上心?薛绾嘴角的笑有些凉薄。
那个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呢?当初没上心么?
现在呢,他不过是一个下狱的罪人罢了。
“水琴啊,男人这种东西呢,就像是一盘棋,输赢都是游戏,你若认真可输了。”
而这种游戏,她已经没兴趣玩了。
刚说到这里,却听得楼下一阵杂沓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怒骂呵斥声。
水琴一怔,起身就要出去看。
没等她迈出去,房间的门帘就被人一把扯下了。
“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你害的我一家好苦!”
不等薛绾反应过来,一个东西就凌空飞了过来,正砸在她的身上。
黄黑相间的液体流了出来,臭不可闻。
“凌老夫人,你怎么进来就打人啊?”
水琴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凌家老夫人。
而扔在薛绾身上的是一枚臭鸡蛋。
“我打她都算轻的,我现在杀了她的心都有。”
凌老夫人恨恨地说了一句。
眼下,儿子儿媳全被下狱,难道不都是拜她所赐么?
“你也不想想你算什么东西?有人生没人养的孤女,当初也不知怎么勾引了我家云淮,娶了你这个丧门星进门。如今可好,凌家家破人亡,我和你拼了!”
说着,她冲着薛绾就扑了过来,扯她的衣服,拽她的头发。
即使薛绾有一身武功,可是怎么能和一个老妇人计较呢?
还是水琴和伙计上来,生生把她拉走了。
眼见小姐身上的衣服也花了,头发也乱了,水琴气得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他们家犯法和小姐你有什么关系?这也太欺负人了些。不如我们报官吧?”
薛绾拢了拢乱发,依旧是淡然的表情。
他狂由他狂,明月照大江;他横由他横,清风拂山岗。
“小姐,你能忍得,我却忍不得。来我金樽园踢场子,也太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水琴依旧气呼呼的。
“若是一条恶狗要了你,难不成你还要咬回去不成?又何必把自己置于如此狼狈的境地?”
水琴哑然。
或者小姐是对的。
此时的长公主府邸也是热闹异常。
终于,长公主自由了,而女儿呢现在也是金国的王妃,可谓是春风得意。
自从二皇子被贬为庶民充军之后,近日来,长公主和八皇子走的很是亲近。
若论长幼尊卑,除了二皇子,中间的几位皇子有病的有病,早逝的早逝,排下来也就是八皇子了。
九王就算是有些功勋在身,可是也比不过长幼尊卑。
扶持八皇子才是明智之举。
今日,长公主准备了一桌宴席,单单请了八皇子过来,让郡主相陪。
八皇子也不傻,自然明白长公主的意思。
老二被父皇发配了,也只有他和老九可以争一下。
长公主要拉拢他,自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玄煜,听说你最近又去东海钓鱼了?”
“母亲,说什么八哥哥钓鱼,可不是要笑死人了。说是钓鱼,可鱼钩却是直的,怎么可能钓上来鱼吗?”
郡主嗑了一颗瓜子儿,顺嘴把壳儿吐了出来。
“清怡妹妹,你哪里知道我的用意?”
“说是钓鱼也不钓,谁知道你什么用意?你们啊,一个个神神叨叨的,我也猜不明白。”
“我呢就是喜欢看着鱼抢饵,钓上来反倒失了乐趣。”
长公主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说到钓鱼,本公主我真就找到了一条大鱼,不知玄煜有兴趣没?”
“哦,什么样大鱼?”
八皇子扬眉看着长公主,饶有兴致的样子。
“那个霍绾,玄煜你知道吧?”
八皇子自然知道,闹的整个上京不可开交的人物,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不过听说她只是个孤女,不知为何圣眷如此之盛?”
这一点,八皇子始终猜不透。
长公主冷笑。
“她才不是孤女,她本名薛绾,薛相之女,霍国公外孙女,皇后的外甥女。”
八皇子惊呆了。
而郡主嘴里的瓜子儿更是搞笑地挂在那里,好一会儿没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