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帽小子跟着薛祁玉,薛祁玉跟着薛绾,阿符安排了一辆马车,禁军护卫,送他们下山。
路上薛祁玉掀开马车帘往外看情况,谁知猛不丁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他吓的呆住了。
“二……二……二哥!”薛祁玉倒抽了一口气。
薛祁言看见是他,也愣了下,旋即看到安然无恙的妹妹就放下了心,九殿下履行了诺言,他自然会去替他收拾小尾巴。
他对马车内的薛绾笑了笑,又冷冷扫了一眼薛祁玉,纵马离开。
薛祁玉:……
同样是自家兄弟,区别要不要那么大?衬得他跟捡来的孩子似的。
“姐,我有预感。”他沉重又一片正色的看向薛绾。
薛绾扬眉,“恩?”
“我有预感我屁股会被抽烂,到时候你一定要帮帮我,爹和哥哥最听你的话了!”他立马开始找靠山,委屈巴巴的看着薛绾。
薛绾道:“我不回家。”
“啊?”不回家还能去哪,反正姐姐已经把那个忘恩负义的狗崽子给休了。
薛绾前后简单说了下,她现在在经营白玉楼重新开业的事,薛祁玉闻言眼睛一亮,自告奋勇道:“姐,我跟你干啊,你把我收了吧,我真的特别有经商的天赋!”
“不信你看,这是黑风寨的账本,都是我理的账,那些打结来的粮食转手一卖到边疆,价格就翻了好几个倍!”他兴致冲冲的给薛绾讲,却没注意到薛绾的脸色在听到粮食、倒卖、边疆时,骤然一沉。
她目光锐利的看着薛祁玉,薛祁玉顿时脑门冒出一股冷汗,“姐,姐……怎么了?”
薛绾抽走他手中的账簿,越看脸色越沉如水。
她合上账簿时,才深吸了一口气,基本明白了为什么萧玄彻亲自来收拾黑风寨。
这哪是一个普通的土匪窝,明明是通敌……
她不敢想,那黑风寨与上京勾结,还不知道要牵连出来多少人。
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必不可少。
而薛祁玉……竟成了黑风寨三当家,牵连必不可少。
“薛祁玉,你闯大祸了。”
“啊?姐……我啥也没干呀,那些钱也都没到我口袋……”
薛祁玉见薛绾面色沉重,整个心慌了。
薛绾改变了原本的想法,没有送薛祁玉回家,如若他这时回家,怕是薛家都要被牵连。
她只能带着俩小子回了别院,一日惊吓,薛绾安排阿喜先准备晚膳端上来,薛祁玉和皮帽小子狼吞虎咽。
等吃完了之后,薛绾坐在院子里,薛祁玉被阿喜带过来,皮帽小子初入新地方,只知道牢牢跟着自己的小三当家。
然后月黑风高,他们就看见薛绾手里拿着一根藤条。
那藤条还是薛绾在黑风寨丛林里顺手薅回来的,她手里掂着藤条,面色柔和,嗓音却冷淡:“跪下。”
扑通一声,皮帽小子就看见在寨子里风生水起的小三当家毫不犹豫的就笔直的跪下了。
薛绾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边。
旋即,扬手就是一藤条狠狠落在薛祁玉背上。
薛祁月顿时面色惨白,紧紧咬住了压。
薛绾面不改色,每一鞭子都抽的又狠又快,很快,薛祁玉月牙白的锦袍后背上就被抽烂了,溢出血迹,他满脸的冷汗。
皮帽小子都快腿软了,阿喜不忍看,别开了头。
“知道哪儿错了吗?”薛绾冷冷问。
薛祁玉忍着疼,咬牙道:“知道。”
“错哪儿了。”
“错在不该和土匪一道儿,错在不该倒卖粮食!”薛祁玉就算原本不知,可当马车上薛绾看了账本变了脸再想起那些禁军朝廷的人,他就算再傻,也知道黑风寨的猫腻很大,估计都得掉脑袋!
他心里后怕,看向薛绾,决绝道:“姐,反正没人知晓我的身份,我不回家了,朝廷真要查起来,你就把我交出去!”
“从今以后,就当薛家,少了一个逆子!”
他平时再顽劣,也分得清轻重,自己闯了这么大的祸,绝对不愿意连累薛家。
薛绾倏地扔掉藤条,闭了闭眼睛。
她脸色也微白,深吸一口气对阿喜道:“把少爷先关起来。”
“是!”
旋即,薛绾指着皮帽小子道:“你,过来。”
皮帽小子两股战战走过去,眼里又害怕又不明白,为何小三当家喊这女子姐姐,他不知晓这二人姐弟身份,可他也亲眼瞧着了是禁军护送他们回上京。
可见身份之贵!
“你叫什么名。”
皮帽小子低着头连忙道:“我叫黑皮。”因为他肤色黑,寨子里的人又没什么文化,贱名好养活,所以他叫黑皮。
他父母早在黑风寨最初变动时死了,是大当家的让人养着他,所以他无父无母,黑风寨就是他的家。
现在,他好像……没有家了。
黑皮……薛绾瞧着他年岁不大,和薛祁玉差不多,却几乎挺不直背脊。
这几日在黑风寨被关着,黑皮并没有为难过她,是以薛绾对他多了几分耐心。
“你跟我出去一趟。”
黑皮不明所以,但肯定是得连忙跟上去的。
“会赶马车吗?”
“会,会!”黑皮连忙识趣的上了马车,然后在夜色中,惊恐的发现,小三当家姐姐去的地方竟然是——亲王府!
他腿彻底软了,不敢进去,薛绾不冷不热的扫了他一眼,他强撑着跟上去。
阿符先收到消息,连忙去了书房禀报,这要是其他人,亲王府的大门绝对不可能打开!
可偏偏是霍小姐,虽然霍小姐没什么身份,可谁让殿下就是容她呢?
殿下刚从黑风寨回来不久,神色看不出喜怒,可阿符足够了解主子,看不出喜怒,就是没兴致。
霍姑娘来了也好,说不准能哄哄殿下。
阿符领着薛绾去了书房,书房属于重地,薛绾是有些犹豫的。
“小姐,不打紧的。”阿符很有眼色,推开书房的门。
薛绾示意黑皮跟着,萧玄彻的书房很大,薛绾带着人走进去,直到看到桌案旁边一张贵妃榻上,躺着个恍若谪仙般的人,月光透过光洒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闭着眼,鼻尖高挺,轮廓锋利又因为他浑身的松散而卸去了几分戾气。
这样的人,明明浑身透着矜贵和不可靠近,偏偏薛绾却能轻而易举的见到他。
薛绾不觉得有什么,黑皮小子却头都不敢抬,一眼都不敢看。
上京唯一的亲王府,只有一位,那就是当今九殿下,战功赫赫的九王。
这位小姐居然能在深更半夜,随意踏入亲王府邸,他不敢想……
见他闭着眼,薛绾也就不急于说话,只静静站着。
他脸上带着些疲惫,收拾黑风寨看着简单,其实今晚杀机四伏,除了土匪,还有那群黑衣人身手都不简单。
直到良久,他才懒洋洋睁开眼,扫了她一眼,薄唇微启:“来作甚?”她不是一向避之不及,想与他拉开距离吗?
明明那夜受着伤发着烧,也还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亲王府。
薛绾就从这三个字,莫名听出了一丝小小的阴阳怪气,这位殿下……心眼有点小。
她上前一步,拿出怀中账簿,轻声道:“殿下,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萧玄彻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也没接那账簿,只懒懒散散问:“什么东西。”
“黑风寨的账簿。”
见他眼皮微抬,她继续道:“上面记了黑风寨抢夺的粮食数量,以及边疆的买家。”
一句话,让萧玄彻周身气势变了变,他什么都没说,戾气却四溢,显然触及到了他的逆鳞。
黑皮小子几乎快受不住跪下了。
薛绾却从容淡定,“我想,殿下应该很需要。”
“哦?”萧玄彻终于起身,一步步走到薛绾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眸光意味不明:“你这是在报恩?”
救命之恩也好,什么恩也罢,反正她总会找这个借口。
谁知薛绾却摇了摇头,她福了福身子,其实薛绾鲜少向萧玄彻行礼,可眼下她却认真的行了个礼节。
然后认真的望着他,“民女是来求殿下饶恕我弟弟。”
萧玄彻思及在黑风寨看到的那个穿着喜服的小少年,突然有点明白了她的来意。
他莫名有些不悦,主动上一次门,竟也是为了别的。
“家弟顽劣不知轻重,误入匪窝,只是童心未泯,这账簿亦是他拜托我交上来,以求将功补过。”
薛绾不能说出薛祁玉的身份,只说是自己弟弟。
她既然藏着,萧玄彻也无意去戳穿她。
这账簿作用极大,她原本也可以拿给薛祁言去立功,薛祁言自然也会护着家人的。
可她拿给了他。
“为何?”
萧玄彻问,薛绾不解,什么为何?
“本王原本以为你与那大理寺卿更为亲近。”
也不知怎地,这更为亲近几个字分明带着点不爽。
薛绾怎么可能会把账簿给薛祁言呢,她才不会希望二哥掺和在这种敏感的事上面。
况且账簿给二哥,最终也是落到眼前这位手里。
也只有他,能庇佑一下薛祁玉了。
薛绾便直言道:“因为殿下是个好人。”
她相信他不会滥杀无辜,他要查的,永远都是通敌的贼人。
她眼睛很亮,月光照耀在她身上,很是柔和,她笃定的信任,莫名其妙就抚平了他原本心中积压的阴云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