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莺的话让迟云姣有片刻的恍惚,但很快,那些过往的记忆就如决堤的水一般灌入了她的脑海里。
迟云姣的眼前好似忽然铺开了一面白茫茫的雪景。
那日是离家许久的父亲归家之日。
迟云姣带着一众丫鬟婆子以及迟清瑶一起出门迎接,才刚到迟府大门口,便看到了坐在门槛上的迟莺。
即使已经过去了许多年,现在记忆重新席卷而来,迟云姣还是很清晰的记起了自己当初的震撼,她从来都没有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孩,她穿着破旧的衣裳,整个人蜷缩在门槛上,手里还抱着一个陈旧的食盒,明明是像小乞丐一样的打扮,偏偏那张脸漂亮的就好像是误入雪野的精怪。
她记得自己刚见到迟莺的时候,是想同她做朋友的。
她甚至已经对他伸出了手,可迟清瑶同她说,这个女孩是专门来同她抢父亲的。
仅仅是这一句话,就让她的想法动摇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这样漂亮的一个女孩同她抢父亲,她能抢得过吗?
肯定是抢不过的吧。
谁会拒绝一个精致的如瓷娃娃一样的少女呢?她的父亲应当也是一样的吧。
惊恐不安环绕
着她,那点善意彻底溃散,伸出去的手改做了抓女孩的头发,她把她从门槛上扯了下来,将她手里抱着的食盒踢到了一边,毫不留情地用脚将她那双白嫩的小手踩进了积雪里。
她到现在还记得少女微微仰着头,眼睛里带着泪珠,凄凄惨惨看着她的模样,少女长得那样漂亮,便是这样委屈的看着她,她都有些心软,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她记得当初的自己高扬着头颅,一字一句的警告:“父亲是我迟云姣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你最好哪来的滚回哪里去,否则本小姐就让人把你拖出去喂狗。”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
迟云姣的脸色很是僵硬,手指上传来的疼痛让她浑身都被冷汗浸湿,她仰着头去看迟莺的脸,那张脸还是如初见时一般精致漂亮,她想解释解释,想要告诉迟莺自己最开始有想和她做朋友的,可是那些说出来真的有用吗?
并没有。
不管她当初有什么想法,都改变不了她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迟云姣陷入回忆的同时。
迟莺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以前的事。
事实上迟莺对于那个所谓的父亲并没有多少热衷,但那是她有记
忆以来父亲第一次回家,许嬷嬷对那件事格外的热衷,一大早就起来去准备糕点。
在许嬷嬷的认知中,只要她讨好了父亲,他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一些。
那时候还没有发生后来那些事,迟莺是许嬷嬷一手带大的,在她的心里许嬷嬷就同自己的亲生母亲没有区别,为了不让许嬷嬷难过,她还是提上糕点去门口迎接父亲。
被按在雪里不久,她就看到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迟府门口,方才还在她眼前趾高气扬的迟云姣如归巢的鸟儿一样扑入了从马车上下来的中年人怀里。
那人也很是欣喜,他弯下腰,一只手抱起了迟云姣,另一只手则牵住了迟清瑶的手,他就这样带着迟云姣和迟清瑶以及一众下人一起进了府,全然没有注意到趴在雪地里几乎要冻僵的她。
迟莺甚至连男人的脸都没有看到,只记得他的衣服是那样的华贵,就连随从的下人身上都隐隐约约有熏香的味道。
她看着男人两只手都被占据的模样,很清楚的知道那人身边从来就没有自己的位置,对于这个自打自己出生起就没有见过一次也没获得过他一点关注的父亲,迟莺心里也没有多少念
想。
她一直趴在雪里,等到那一行人全部离去的时候,身体已经被冻的失了知觉。
她并没有马上回自己的小院,而是摸索着在雪地里找到了自己提来的食盒,里面热乎乎的糕点已经洒落出来了许多,有的被大雪覆盖,找就找不到了踪影,还有一些残存在食盒之中,却也被冷气冻得硬邦邦的。
她就这样坐在雪地里,勉强将那些糕点全部吃下去,这才踉踉跄跄的提着空了的食盒朝着小院里走去。
许嬷嬷见到迟莺回来时,很是高兴地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问道:“怎么样小姐?可有见到老爷。”
“见到了,他不喜欢我,嬷嬷,我以后不会再去见他了。”她记得自己当时是这样说的,她还记得那时候许嬷嬷脸色微变,似乎是想劝告她什么,但被许微拦住了。
再后来就是许微发现了她被踩伤又被冻烂的手。
思绪到这里,迟莺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许微。
若不是有许微在,她早不知道自己变成什么样子了。
察觉到了迟莺的目光,许微也想起了什么,他上前了一步,难得主动地握住了迟莺的手。
虽说是握手,却并不
包含别的意识,更多的是安抚。
迟莺的神色出现了片刻的恍惚,若是按着自己曾经的性格,她应该借此机会反握住许微的手,或者靠进许微怀里撒撒娇什么的,但这次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她记得许微同她说过的话,如果许微同她在一起会愧疚,会不自在的话,她会尽量克制着自己,减少对许微的依赖。
迟莺将注意力重新移到了迟云姣的身上,对上她的视线,再加上刚刚的回忆,迟云姣忽的抓住了什么,她紧张的道:“迟莺,当年的事是我不好,我把父亲让给你好不好?父亲很快就要再回来了,我知道你也想要父亲的。”
迟云姣的话说的语无伦次的,却让迟莺嘴角的笑意不断的扩大。
迟莺挪开了踩着迟云姣手的脚,她的双臂张开,头颅高扬,一副高贵不可一世的模样:“父亲?大姐姐,你可真是天真呢,你看清楚我现在是皇贵妃,我的父亲是当朝兵马大元帅,我会稀罕你那个所谓的商人父亲吗?实话告诉你,若不是看在他给了我这条命的份上,我报复的名单里也该有他一个,是他对家里的事不闻不问,才让我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