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礼拜四,医生一大早就来看我,收回手电筒对那个女人说没什么大事了,隔几天再洗澡,没事可以出去转转,房间通风,消毒等等一大堆话。
软趴趴的身体听到出门转转几个字,立马挺胸抬头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脚还没出门就被那个女人喊住了。她最近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进门就开骂,说我懒得跟猪一样,没事也不知道把地扫扫,桌子擦擦,房间整理整理,被子都不知道叠一下。
我像以前一样听着,什么话都不想回,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你不好的人,会突然对你好起来呢?好的人为什么不能一直好下去呢?大概这种好是假的,是不可以相信的。
无所谓,骂就骂吧,反正我皮厚骂也骂不听,心可能也变厚了。
她让我把被套枕套拆了,然后继续和医生说了几句话,付了一些钱,送走医生后。脸上没好气的骂几句败家子,浪费钱。再喊我拖地,擦桌子柜子沙发,房间里的东西,能拿出去的全放二楼晒。
大人真的好奇怪啊,我快死了,他们就什么也不让我干了,我还活着,怎么什么都要干呢?
到底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或许等我变成大人就知道了。长大什么事情都会变好起来的,还能赚钱买香蕉吃。
等拖完地,擦完所有的地方,再把柜子的衣服全部拿楼上晒,我终于有了一点时间,可以出牢门转转。
外婆看到我在街上溜达。把我喊过去,我还以为她想问病好了吗。她坐矮凳上弯身掰包菜,头也不抬的对我说“你最近不要和表弟表妹玩一块,这门口都少过来点”我听完这话气的跑开了,心里骂她是个傻子。明明每次都是她让我过来带人,那个臭表弟一哭,她还要冲过来什么也不问光骂我。小表妹,连路都不会走,玩个屁。
大家都去上学了,一个人在街上晃悠两圈感觉没什么意思,打算回去坐着等吃饭,路过格格家门口,看到她妈妈抱个布包出来,新来的小妹妹我还没见过呢。她妈妈站台阶上,喊住刚要靠近的脚“安安,你这几天不要往这边来”脚往后两步,想着还是回去吧“和格格都不要玩一块,妹妹还很小,很容易被传染一些乱七八糟的病”她抱着小女儿,高高的看我一眼,又低头微笑着哄布包里的小宝宝了。
我站街边很想告诉她,医生说病已经好了,可以出门了,我只是看一眼小妹妹,不会怎么样的。
可她刚刚对我嫌弃的表情,大概解释再多的话,她也不会同意的。她还讨厌我,在这里住了很久我才发现这事。每次别的小孩和格格玩一块,她都会高兴的和他们说话,拿东西给他们吃。可看到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就高高的斜我一眼,喊格格回家。有一次,我偷跟在后面听到。“少和安安一块玩”
我坐回小矮凳上,她往这边看了一眼,嘀咕两句什么,就抱着布包进门了。
她为什么要讨厌我呢?那她之前为什么还要说我乖呢?算了,大人的事小孩也想不明白,她讨厌我,那我也讨厌她,哼,大人都是傻子。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小男孩游荡回来了,被坐门边的我吓一跳喊“你怎么被放出来了”在门口躲一天的我,终于等到可以说话的人了。
我站起来大步向前喊“我好了,医生说我好了,我病好了,可以出门了”喊完发觉,被放出来这话像是问狗一样。
小男孩回身过来问“你在外面跟谁说话,我在这里呢”他看我很奇怪。
我没回话,想起昨天的事,眼睛瞪住他,摊开一只手伸过去,他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傻笑两下逃进门说“我要写作业了,唉,今天作业太多了”
看着走远的背影,心里对门里大骂:谎话精,谎话精,全是谎话精。
又坐回凳上一会,墙上的时间都快五点了,她们应该快回来了吧。我要告诉她们,今天病终于好了,这几天太难受了,跟坐牢一样。
婷婷姐姐蹦蹦跳跳的到格格门口,我起身喊住了她。她回头看见了我,脸上高兴了一下,嘴就放下去了。我站门口告诉她,医生说我病好了。她摇头喊我别过去“我妈妈说水痘很会传染,最少要一个礼拜,一个礼拜还有几天呢”可医生都说好了,还传染什么,一个礼拜还有三天呢。
格格坐着摩托在门口下车,她高兴的转头看我说“你怎么出来了,你好了吗”她爸爸骑车进门,对她说“不要忘记你妈妈的话”她笑起来的脸,也消失了。
她们两个小声嘀咕一会,决定站对面和我说话。可我不喜欢这样,这和坐牢还是没什么区别。而且……果然她们和我说了几句话后,觉得好无聊,要去玩了。她们挽着手,说等我好了再一起玩。然后就去婷婷姐姐家看新买的百变小樱魔法卡了。
我也想看,站远点看两眼都行,可她妈站在门口看到我说“安安,你可以出来了啊”我有礼貌的回她“是啊,医生说我好了”她妈妈根本不在意我说什么,也不在意医生说什么。
她让我回家,这几天不要找婷婷玩了,弟弟妹妹都还小,惹上水痘就不好了。她嘴巴嘚吧嘚吧说“要是你一生下来,没被抱走,就不用受这个罪了。前两年就通知接疫苗了,你妈光知道给你弟弟打,一点都不关心你,生痘了还到处说是被学校的人传染的,大家都不得,就你得……”
她说话的让我眼睛疼,头也疼,哪里都疼,听不下去的耳朵赶快逃走了。
身体躲回房间的墙角,心里祈祷着再也不要生病了,永远的不要生病了,病好没好都是一样的让人难受,大人还都是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