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日记1》 第1章 命运 在遥远那一年的落后小山村我出生了，普通且平凡的一天。 往前回头的那十几年并不普通，国家陆陆续续宣布多个重大决策。引起了社会轩然大波，与老百姓们息息相关的规定，就是资源节流与素质教育。也就是计划生育和义务教育。 这片万里无疆的国土里，埋着的是无数前辈们的汗血，光靠人多和种地是没有办法守住的，老百姓们啊！只有国家变强大才能让历史永不重现！ 可在十有八九的农民国里，光靠热血沸腾的演讲，动人心弦的故事是无法改变他们的。他们只相信人多力量大，不相信人多路压垮。只相信靠手里的锄头才能活，不相信靠几张纸就能吃饱。 孩子不听话，就动家法吧，百姓不听话，就上国法吧 即生在这片土地上，就要背负着强盛国家的使命！活着的人是一定要守住先辈们的葬身之地！未来也一定要变强大！ 家大业大，也唯有国法最大！ 在那个紧张的年代的动荡下，最后还能在世间行走的就是气运之子了。分别是天之骄子和娇女。 可人和人是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的，从一处来，又分开。踏上自己的路。有的走在宽广的大路上，有的走在狭窄的小路上，还有的走在独木桥上。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命运不会给你指方向，时间也不会让你停留。不要回头，要往前走，只能往前走！ 遥远的蝴蝶煽动着翅膀，在海上刮起一阵强烈的旋风。 这阵风过了山，跨了河，一路前行，不停摇晃着拂过的树，离开时它带走了一片一片一片许多片树叶。 时隔多年这阵风依旧在无数个落后小山村中呼啸的吹着。 人生开始的第一天，我从这里被逮到那里，过了几天又从那里赎到那里。留在那里躲过七年后，几经波折又从那里带回这里。命运像个大轮盘，转出去，又能转回来。 命运火车拉上遗落的乘客，强行补上一串号码，往不知所措的手中塞进一张车票，就把人扔进车厢，关上门。当它开回人生轨道上，时间才开始转动，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原来是站票。 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下了车，就被一群人围着，他们笑嘻嘻的看着我说到家了，七岁年纪只感觉到害怕，救命啊！拍花子真的出现了，还是一群，这就是乱吃棒棒糖的下场。大人说的是对的，不听话的小孩就会被抓走。 害怕后小小的声音开始大声哭喊，开始鬼叫，开始撒泼打滚。 可从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不能下车了。 在不停的哭喊中，赶走了一些人，只有一个女人坚持盯着我，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坏人，当然也一点也不像好人 她给我塞了很多糖果，我也不敢乱吃陌生人东西了，坐在椅子上胡乱挥着手脚把东西甩开，继续大哭着 看着我还是哭，她也哭了起来，我大声哭，她小声哭。我哭了很久，她哭了一会，她比不过我，我赢了，也哭累了，闭着眼睛就睡了。 睡醒起来就会回到家里。可那天怎么也没睡醒，依旧陌生。陌生的地方，有漂亮的裙子，漂亮的鞋子。漂亮的一大桌菜，坐在桌上的我，碗里夹满了好多好吃的菜。 她们看起来好像也不是那么陌生了。 我过了几天开心的日子，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两个新朋友，小的叫小男孩，大的叫大姐姐。 小男孩不喜欢我，在没有大人的时候，他眼睛瞪着我，手拿小矮凳，敲在我的头上，我的额头鼓起了好大一个包。我大哭，他妈走过来骂他，然后给我买了一个包子，又骂他两句也给他买了一个包子。 包子可真好吃啊，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好吃的总是一下就吃完了，可小男孩还在那里小口小口的啃。我看着他，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怎么吃的那么慢啊？ 大姐姐喜欢我，她是个大孩子了，我还没有大姐姐朋友呢。她让我去隔壁小卖部，拿两包零食来。可我没有钱，她也没有钱，小男孩也没有钱，毕竟小孩子都没有钱。可我是个聪明的孩子，现在就是表现的时候了。马上我就可以交好朋友了。 聪明的孩子会想办法，在我小时候也拿过小卖部的零食没有付钱。而且这并不算什么事，大人们也只是笑笑说，小孩子不懂事，都是会这样的。然后什么都不会发生。我还曾为此洋洋得意，没人给我买，也能吃到糖果，这就是本领。 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卖部，让人有些害怕，我靠着墙悄悄躲在门边，又偷偷蹲下移到柜台前。透明的玻璃映着躺椅子上看电视的老头，让我想起了曾经那个小卖部，也是个看电视的老头。这样想起来胆子就变大了一点。等慢慢收回了那只手，心就不再害怕了。还有点激动。我果然很厉害！ 她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小男孩也很高兴。吃了我拿来的东西，大家就要做好朋友了吧。 直到有一天，我挨了一顿打。细细长长的竹条抽在漂亮的裙子上。我大哭，大喊大叫，裙子在地上蹭啊蹭啊，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的大手紧紧的抓着我不放。隔壁的老头拉她两下也不拉紧，只丢下一句:“算了，还是个孩子。” 可她不听话，还说我不听话，我就该打。要打死我。 这个女人真可怕啊，她是妖怪变的，我要死了，我好想回去啊。姨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啊。你怎么还不来啊。 后来哭声越来越小，我有些累了，身上很痛也睡着了。痛的地方只要睡醒以后，也就没那么痛了。 就是肚子饿了，她咬牙瞪着我说:“好好想错在哪里了，晚上没有饭吃。” 黑黑的夜里，空着肚子的我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了。那天我拿了口袋里的十块钱，被你发现了，从来没生过那么大气的你，冲我大声吼:“十块钱你都敢拿，我辛苦带大你这么一个白眼狼。” 我不知道什么是狼 而且那口袋里只有十块钱，我也就只花了五毛，然后放回口袋了啊，我都告诉了你，我真的只花掉五毛买了一个糖。你怎么不去问问小卖部老头呢。我真的只用了五毛啊。你为什么要看人把我带走呢。 难道第一次拿她的钱，就倒了大霉？那个口袋破掉一个大洞，钱掉了？她以为是我拿的，她就真的不要我了。那可是十块钱啊。以前拿小卖部的零食加起来也没有十块钱。所以她就让人把我带走了。 总算想明白了，那一天，那个破口袋，害了我。十块钱，害了我。 如果当时拿的是五毛钱。或者当时像以前一样拿小卖部的零食就好了。可我很想像别人一样，可以直接拿钱买一个糖果。嗯。所以当时还是拿五毛钱比较好。 想想就睡了，梦里我告诉了姨妈，是你的口袋破了。快来接我回去吧。 早上，大大的一碗稀饭摆在她的面前，好香啊，这让我的肚子更饿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想想昨天是说晚上不要吃饭，没说今天不要吃饭，大概是可以去装稀饭的吧。可她昨天也说要打死我，那今天还能吃饭吗？我想了一会，她看了我一会，还喝了两口。我吞吞口水，还是不敢动。 她放下碗，开口问我知道错了吗。饿晕的头使劲点说“知道了”。她说以后在偷东西，就打死我。饿着的肚子咕咕想着:好好好，打死我，打死我。她终于说出吃饭吧。 等两大碗稀饭下去，肚子吃饱，头也不晕了，再想想她刚说什么？什么是偷啊？ 不知道，反正挨打很痛，饿肚子也不好。 还有隔壁这个小卖部的老头真讨厌，同样是小卖部的老头，他就害我挨了一顿打。我也讨厌这个女人，凭什么打我，我又没拿你的。我也讨厌我的朋友，我在挨打，他们在笑，他们不再是我的朋友。 第2章 新朋友 住在这里已经很久了，谁都没有来，我想可能是还不够久。 斜对面房子有个七岁的女孩，她小名叫格格，可能是小燕子的那个格格吧，真好啊，她居然有小名，我就没有小名，但是有一个外号。不过来了这里就没有人叫过我的外号了，挺好的，那个外号很难听 她家里人很少，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个她。就没有了。 她看见我就高兴的要和我做朋友，没有觉得我短头发很奇怪，也没觉得我有点黑，只是拉着我的手说:“我们都七岁，太好了” 可能是附近没有七岁的小女孩了。她没得选，当然我也没得选。挺好的，要是女孩子多了，她们总是今天不能和我玩，明天也不能和我玩。 她妈妈可真漂亮啊，白白的。她也很漂亮，白白的。她爸爸可真帅啊，白白的。 好看的人，大概就是因为白白的。而黑黑的人就不太好看，还会有一个“黑皮”外号，我就从来没有听过有人的外号叫“白皮”。 我告诉我的新朋友，你的大名小名都很好听。她并不在乎名字说:“这有什么好听的。” 难道她没看过小燕子吗。她可是和小燕子同一个小名啊。还有比这更好听的名字吗？她不懂，摇头说没看过。她看的是虹猫蓝兔。我也不懂问她:“什么是虹猫蓝兔？” 她手指着脚上的鞋“:这就是蓝兔啊。”我低头看着她的鞋，一双蓝色的透明亮片凉鞋，带子上有一个蓝色的兔子头，我弯下去摸了摸。 她脚躲开说:“别摸坏了，这是新的。”我只能弯回来，低着头看着那个兔子头，在看看旁边脚上，穿着一双粉色有点大的拖鞋，啊！要是上面也有个兔子头就好了，不过大点可以多穿两年，拖鞋穿着也方便。 新朋友是个斯斯文文的小女孩，她不喜欢跑来跑去。我也不喜欢跑来跑去。她喜欢虹猫蓝兔，我也喜欢虹猫蓝兔。她喜欢说一大堆的话，我也喜欢听一大堆的话。 说了很久蓝兔，她就想带我去她家看电视，她妈妈高高的看我一眼，摸着她的头轻轻说:“听话，电视坏了，你要去写作业了。” 唉，真可惜，电视怎么就坏了，这个陌生的家里电视就没坏，可总是放小燕子，我还用不来遥控，等那个女人坐房间看电视的时候，她也不关门，门开着也是开着，那我就进去坐坐。 以前隔着窗户还有铁栏看电视的时候，就幻想着我什么时候能坐房间里，现在我都能坐房间地上了，这还挺好的。 快吃饭前，小男孩回来了，我小声问他:“你看过虹猫蓝兔吗？” 他斜眼看我说“那谁没看过，我每天晚上睡前都看。” 我有些生气，那你怎么白天不看，你晚上看我也看不着。你跟电视睡在一起，我和大姐姐睡在一起。 他看我没说话，就跑厨房告诉他妈晚上想吃鸡蛋羹。 到了晚上，大家都进房间了，一直想着虹猫蓝兔就在墙的后面的我，一声不吭打开房间的门，大姐姐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出了房间关好门，偷偷靠着墙摸到侧边窗户，这是个没有围栏的室内窗户，躲在窗户的角落，就可以看见房间的电视，这早就被我发现了，唯一的不好就是，听不见声音和电视摆的不够正。不过这没什么，能看见虹猫蓝兔就好了。 早上，我和新朋友说起:“昨晚我也看了虹猫蓝兔，里面还有只猴子。猴子是坏人。” 她皱眉摇头认真的说:“猴子不是坏人，他是帮助虹猫的人，他只是假装坏人。” 我大声告诉她:“猴子和坏人一起让虹猫掉到悬崖下面了，他就是坏人。” 她证明的比我更大声:“猴子是七侠之一，不是坏人，他只是假装坏人，最后他会变成好人的。我已经看过一遍了，不会骗人的” 七侠？七侠是什么？ 她说出我不认识的话，她可能是对的。 我的新朋友知道的可真多啊！虹猫的朋友可真多啊！像蓝兔一样的朋友他竟然有六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剑，打坏人。 话还没说完她妈妈就又来叫她写作业了。 我看着她在大大的门里，拿着笔，压着本子，坐在凳子上，靠桌前写啊，写啊。 她妈妈坐在旁边看着，我知道写作业的人很难等，我要去玩了。 我坐在后门的台阶上，对着天空发呆，对着大河发呆，对着鸡发呆。 可鸡不会发呆，鸡喜欢走来走去拉屎，看见鸡就要把它赶走，不然它从后门溜进去，鸡就要挨骂，我也要挨骂。 第3章 暑假 大姐姐大大的书包里装了好多好吃的，藏在房间柜子里，有绿豆糕，有薯片，有鸽鸽还有牛肉干好多好多 大姐姐说只要不告诉别人，就每天给我吃一个。含着甜甜的绿豆糕，心想傻子才告诉别人呢。我还告诉大姐姐，有一天小男孩一个人吃了根大香蕉。 也不知道大姐姐认不认识大香蕉，她没有说话，又拿出一块绿豆糕，重复着不要说出去。 大姐姐真好啊，她就只给我一个人。那肯定是因为喜欢我了。现在我又觉得和电视机睡在一起也没有那么好了，还是和大姐姐睡一起更好。 我把舍不得吃的绿豆糕拿给新朋友。新朋友不是别人。是可以告诉她的:“这是我大姐姐给的，大姐姐可好了。她只给了我一个人。你不要说出去啊。” 新朋友没有大姐姐，她很羡慕我并保证不会告诉别人。就用嘴巴小口咬下一块，我盯着她手里剩下的绿豆糕，舔舔嘴巴。 包装纸里的碎屑掉在她裙子上，她扯着裙子抖了抖。拍了拍。裙子一晃一晃的，晃进我的眼睛里。 那天新裙子破了，那个女人扔下竹条骂我是败家子，穿再好也是浪费。 明明是被她扯破的，怎么能怪我呢。可我打不过她，也说不过她。 一天比一天更热了，到了中午大家就不爱出门玩了，我和大姐姐每天躲在房间里。 中午，她说要教我堆麻将游戏。先堆出一座金字塔，然后再抽出一块麻将，塔稳稳的没有倒下就轮到下一个人抽。她说:“谁抽的麻将把塔弄倒，谁就输了。输的人要刮鼻子。” 我很喜欢这个游戏，大姐姐好厉害啊，每把都是她赢。而我总是会把塔弄倒。不过没关系，可能下一把就是我赢，揉揉刺痛的鼻子又继续堆着麻将塔。 刚堆出新的塔，门把手就被转动了两下，那个女人使劲拍拍门喊“:锁门干嘛，在里面做贼啊。”大姐姐也害怕那个女人，她用眼睛叫我去开门，我只能不情不愿的转动门把手。 她把小男孩推进来，说要出去打麻将了。外面太热，小男孩跟着姐姐在家里玩。“要看着他不要捣乱”她就转身走了，我们都听见大门反锁的声音 大姐姐坐到床上，叫我们把麻将收好。收完后她说要看书了“你们出去玩”。我不想出去，他也不想。我还是想玩堆麻将的游戏并且保证不会影响她看书，他也保证会安静的在房间。可大姐姐不听，把我们拽到门口。叫我们声音小点不要影响她看书。就转身关起门。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互相讨厌的人，小男孩四处溜达一圈过来说“我们玩捉迷藏吧。” 我不想玩捉迷藏，更不想和他玩。他总耍赖皮，还不讲道理。小男孩叉腰指着我:“你不和我玩，我就告诉我妈，让我妈骂你。”又是这副让人讨厌的样子了。他妈也不讲道理，只会乱骂人。 他先躲起来，让我去找他，我找到他了，换我躲起来，他要来找我，他找不到我，他问我躲哪里，我告诉他。 这不公平，他又不高兴起来，他说他总是一下被找到，这太不公平了。肯定是因为我数的数太少，要数到100才行。还不能数太快。太快就不算。 我趴在大门上慢慢念着:“1-2-3-4-5……10”耳朵听见咚，咚，咚咚咚，嘭的声音就安静了。 他可真笨啊，动静那么大，连捉迷藏也不会。一听就知道他关门躲房间里去了。数完100，我东走走，西走走，厕所里面找找，楼上找找，找了这么久，应该公平了吧。我打开他房间的门，床底下，柜子里，沙发后，被子里都没有。奇怪，他人呢？刚才明明听见关门声。 我不确定的悄悄趴在另一个门上，听见里面嘻嘻哈哈的笑声，他怎么躲到大姐姐房间里。大姐姐在里面看书呢。还要在里面笑。我转动门把手，转一半就卡住了，手又转动两下，是门锁了。 手使劲拍拍门:“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听到你的声音了”没人回我的话。 耳朵趴门上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过一会，门把手转动了。大姐姐打开门，我一进去就在门后面看见他。 我问他在里面干嘛，他别过头说在里面玩啊。他的嘴角沾着碎屑。他的衣服沾着碎屑，手里还捏着一个拳头往背后移，这明显是在骗人。 “你手里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那只手移的更靠后，眼睛也不敢看向我:“没什么，关你什么事” 我有些生气，是什么东西要藏的那么好，那我非要看看，猛的一把抓住他的那只手，他使劲想要挣脱开，另一只手过来拍打手臂，嘴里大喊着:“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可那瘦瘦小小的身子，哪有我的力气大。 大姐姐站旁边一脸不高兴的讲:“好了，放开他，全都给我出去玩” 小男孩放下打人的手，瞪着我把拳头打开，里面藏着两张包装纸。我看完就把手松开了。他不服气的冲我喊:“垃圾你也要看”。 大姐姐看我呆着不动。转身从柜子里悉悉索索的拿出两颗牛肉干递过来说:“你也有了，出去玩吧。” 我还没吃过牛肉干，只吃过绿豆糕，大姐姐说要把绿豆糕吃完，才能吃牛肉干。现在绿豆糕还没吃完，我并不想吃牛肉干。而且我还在玩捉迷藏。 “我不想吃” “我找到你了，换我躲了，数100个数” 扭头出了房间关上门，往楼梯上爬啊爬啊，爬到楼顶上，背靠着楼顶门边的墙上，慢慢蹲下抱着小小的自己，心里从1数到100。耳边没有任何声音，可能这里没人找的到吧。找不到也好。眼睛痛的也想睡觉了 刚闭上一会，梦里传进一堆陌生的喊声，是谁的声音呢？不知道，睡吧。 梦里的声音越来越近，一阵咚咚咚在耳边，有人抓着我的身体使劲摇晃，大声喊“找到了” 身体被拽起来，迷迷糊糊的下楼。等眼睛清醒的时候，又是一群人围着我喊。男人大声着骂女人，女人呜咽着骂大姐姐，大姐姐红红的眼圈看着我。我也看着她。小男孩生气的过来推我一下大喊:“都是怪你。” 我不知道他要怪什么。只知道骗人的小孩，屁股会长尾巴。 第二天，那个女人叫我们以后在家里老实看电视，不要再躲来躲去了。就用钥匙把锁柜子里的遥控拿了出来。 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终于能看电视了。可好消息是三个人一起听的，连遥控都用不来的人，只能排最后看。 有时候大姐姐看好一会电视，就有人就在门口喊她，一听到喊声手立马松开遥控，起身叫我看好小男孩，从房间快步走出大门口。我开始接着等下一个人，等到那个女人开门，一进房间直接把电视关了。小男孩抓起地上的卡牌高兴跳起来“哦，出去玩咯” 这样过去了好几天，手都已经学会按遥控，电视却一次没轮上。有一次大着胆子小声说起:“我还没看过电视呢” 她瞪着我喊:“看，看，看，天天都看电视，眼睛都要看瞎掉，一天到晚就知道看电视，看电视不要钱吗。电费不用交吗。天天吃吃玩玩什么也不干……” 天天看电视眼睛会瞎掉吗？看电视还要付钱吗？电费是什么？我没有天天吃吃玩玩啊，早上有扫地，中午有洗碗。还用抹布擦过房间的地。我干了那么多事，都还没用过遥控呢。可她一脸凶巴巴的，还会打人，我不敢说。 每次大姐姐按的电视我都看不懂，小男孩看的电视倒是看的懂，里面的人叫蓝猫。蓝猫很不好看！他们从不出去打坏人，每天都在家里看电视，也不怕眼睛瞎掉，还老说让人听不懂的话。到底什么时候演虹猫啊？虹猫和蓝猫是兄弟吗？ 也有那么几天大姐姐没在，小男孩看睡着了。遥控终于在我手中派上了用场，电视真是好看啊，里面住着公主，还有魔法，孙悟空一个跟头能飞老远。七彩的动画照进眼睛里，小小的脑袋想出更多的梦。 新朋友在门口大喊，我轻声跑出去和她说:“小声点，我要看电视了，不想出去玩。” 我不想出去玩让她很不高兴，哼一声，噘嘴说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扭头回家了。 她知道什么，她家电视都坏了。我现在很忙，还有很多好看的电视在等着遥控 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就能想象出不一样的世界。梦里，我会变成住城堡里的公主，有一根长长闪闪亮亮的金箍棒，念两句咒语背上就能长出翅膀…… 在那里我像小鸟一样飞来飞去，不停的飞啊飞啊，飞到一片竹林，黑黑的夜晚好像没有那么长了。 很多天后一个晚上，大姐姐在房间收拾了好多衣服，好多书，好多东西，装进大箱子，大袋子里。她递过来一包鸽鸽，说她明天去技校上学。以后晚上不回来住了。柜子里的东西不要乱翻。 我一直想着柜子里有什么东西不能乱翻呢？她一走，手就开始自动打开柜子，放衣服的柜子只有衣服，放书的柜子只有书。什么也没有，这有什么好翻的！ 那个女人蹲下告诉小男孩暑假过完，他就要上学了，姐姐也会跟着上学。上学很好玩的，不可以哭，在学校要好好吃饭…… 我知道上学。上学就是早上背书包，晚上写作业。学校还有饭吃？上学真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他为什么要哭呢？ 第4章 上学 他背着一个新书包。我也背着一个书包，今天我就要去上幼儿园了。 那个女人送他去上幼儿园，顺便也送我。 门口经常会有背着书包走来走去的人，有大哥哥，大姐姐，小弟弟，小妹妹，还有坐自行车后座的新朋友。上学肯定很快乐，这真是件让人激动的事情，大家都要上学，我也要上学。 上学的路上有很多人，小男孩拖拖拉拉的走很慢，他不想上学。我走的很快，我想上学 走到岔路口，眼前就出现很多去上学的人，有的坐在自行车后座，嘻嘻哈哈荡着脚。有的拉着大人的手，一蹦一跳。她们都背着漂亮的书包，印着各种的图案。上学的路上和身边的人说说笑笑。上学真的是件快乐的事吗？ 一点一点的落后让我没那么想上学了，大大的书包松松垮垮的趴在背上，它也只能低着头靠着边沿给别人让路。 那个女人回头喊我一声，凶了两句“走起路像蜗牛一样”小男孩拉着她的手偷笑起来。 低头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是啊，蜗牛和我一样背着重重的壳。可蜗牛背的是它自己的壳。怎么会和我一样。 她送到学校门口，让我们自己进去，她要去种菜了。脚跨进大门，背就松下扁扁的书包，走向昨天到过的教室门口，里面有好多小凳子。今天小凳子上坐着好多人。我站在门口，里面嘻嘻哈哈的声音看过来。 我把旧书包搂在怀里，低头走进教室，书包歪靠在小柜子的角落，手揉着衣角坐回角落凳子上。耳边全是嘻嘻哈哈的声音，他们跳来跳去，她们叽叽喳喳。 我不喜欢这些人，她们太吵了，有的戴着闪亮的发夹，有的穿着纱纱的裙子，有的鞋上还有蝴蝶结。她们吵来吵去，让头有点闷。 等头上传来一阵音乐，吵闹的房间慢慢安静下来，门口进来一个短头发的女人，她笑眯眯的走进来，站在中间开始说话。她说话真好听啊，慢慢轻轻的说那么一大堆话，嘴里的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楚。 “今天我们班上还来了一位新同学，让我们一起欢迎她，请她上来做下自我介绍吧” 她拍起手掌看着我的眼睛，她们也跟着拍起手，转头看过来。我愣在小凳子上，心里很慌，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头不自觉的看向地，想假装这里没有人。 安静的教室，只剩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没有人站起来，也没有人走上去。 “新同学刚来还有些害羞，那老师来帮她做自我介绍吧” 感觉那些眼睛从这里回去，头慢慢抬起来，看到她正在墙上写着大大的字。 她指着墙上三个字，她念一声，大家就跟着念一个，念完三个，原来那是一个熟悉的名字。她连着读一遍，她们也连着念一遍。听着所有人都大声读起那个名字。小小的心里面有些兴奋，嘴巴也跟着默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很少被人说起，第一次有那么多人看见它。说起它。它真了不起啊。 老师让大家记住黑板上的字，还要欢迎这位新同学。她轻声说话的样子好像很熟悉，我想可能是在哪里见过她，真的，只是想不起在哪了。小孩子记性都有点不好。 上学果然是件快乐的事情，怪不得小孩都要上学，很多人过来问我从哪里来，我想不出来，只知道是很远的地方，就说从很远的地方。她们觉得很远的地方很厉害。 学校真好玩啊，有那么多朋友，还有滑滑梯，每个人都可以玩，谁都不可以抢，要排队，这样才公平。 可高兴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天还没黑，她就让大家背起书包排好队，准备放学回家。我坐在小凳子上，不想动也不想走，这里多好啊，为什么不能一直在这里。 她看到没有起身的新同学，轻轻的过来对我说:“要背书包，回家了。”我低着头，不吭声，我已经不是小屁孩了，知道离开一个地方，就是永远也不能回去了。 我还是坐凳子上没动，她手弯过来拉起小手，小小的声音鼓起勇气问她:“明天我还能来吗。” 她的手摸摸我的头:“当然了，明天还要上学。”我抬起头，她看起来不像骗人的，可大人总是骗人，我盯着那双眼睛认真的问:“真的吗” 她微笑着的眼睛亮亮的:“真的”。小手紧紧抓着大手，这听起来好像是真的。 门口大家排着长长的队，她拉着我的手走过去。一直拉着没有放开，小朋友们时不时看过来一眼，她们肯定很羡慕我，因为只有我站在她身边。她们都在排队等妈妈，而我不一样，老师肯定最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第5章 书包 扁扁的书包装进一支铅笔，两本本子，一块旧橡皮。背起来都感觉它变重了。从今天开始放学回来，就要写作业。 我用拿筷子的手握着笔，那个女人抓着握笔的手，她的衣服贴在后背上，大手使劲握着想要掐死这只笨手，另一只手上的筷子敲这个笨头，在耳边喊“好好写字啊，怎么像没吃饭一样” 手使出吃饭的力气写，她又喊起来:“那么用力干嘛。本子都要写穿了”小手顺不来大手，它不知道写字需要多大的力气。 贴后背的衣服上飘出一股菜油味，熏着我的眼睛。别人写作业都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她要这么使劲抓着！为什么怎么写都不对！为什么筷子要用来敲头！我讨厌写作业！ 本子里滴下两滴水珠，变成深深的小圆圈，红红的小手被松开，她大声骂几句蠢的像猪一样，字都不会写，讲两句还要哭。上学就是浪费钱。 就转身回厨房煮菜了。拿笔的手摸了摸脸，它已经没有写字的力气了。收掉桌上的东西放回书包，把它挂到一条椅子上，旁边有一个深蓝色的蓝猫书包，好奇的心打开了它，里面装着几个果冻几块饼。这里面没有作业，这个书包还比我的重。 早上听见鸡叫的声音，我从床上爬起来，把书包里的本子拿出来，对着窗外朦胧的亮光，学着开头第一个红字，一点一点把剩下作业写完。叠被子，扫地，吃早饭，上学。 这样过去几个早上，那个女人喂完早饭“以后你带弟弟去上学，不要靠河边那条路走”她给小男孩擦擦嘴巴，说路上不要乱跑，放学就跟着姐姐一起回来。 我走出门口，他安静跟在旁边。等回头看不到那个女人的身影，旁边的人撒腿跑起来，我跟着跑两步喊他干什么。他回头做个鬼脸“我才不想和你一起上学，略略略” 他跑到路边一栋房子门口，停下来喊出一个名字，里面的人好像叫他进去。 我路过那个门口，偷瞄里面一眼，他坐里面等一个吃饭的同学。“哼，我也不想和你上学”嘴巴小声嘀咕两句，转身走到靠河的那条路上。那个女人说过一百遍这条路不能走，掉河里淹死都不知道。要跟着大人才能往这里走…… 可好好走路的人怎么会被淹死呢？而且河边的路很凉快，走的还人少。一条路走的人多了，走慢的就要给走快的人让路。 踢掉一块石头，捡一块石头，很多石头掉进河里，大河回答“咚”一声，这条路走起来离学校更近。 教室的门开着，小凳子上一个人也没有，把书包靠回柜角。刚出教室就听见大门传来小孩唱歌的声音。 进来一个男孩，他惊奇的看着我喊“你第一个来啊”我不认识他，但第一大家都知道，就是最厉害的那个。这话让我有点高兴。他甩手把书包往柜子一扔，就跑过来和我说话“我家就住对面，每天都是我第一个到，你怎么那么早啊……” 他知道我的名字，那天老师在黑板上写过，可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班上的男生我都不认识，因为女生喜欢和女生玩，男生喜欢和男生玩。不过滑滑梯谁都可以玩，所以我交到第一个男生朋友。 放学的时候，小男孩从门口慢步过来，他的同学都被接走了。小班放学比大班更早。 没有人和他一起放学，就只能跟在我的屁股后面。脚刚离开校门没两步，就听见前面的喊声。我高兴的回应一声跑过去。 “这是我家” “这是谁啊，你弟弟吗？” “我也有个弟弟” “你弟弟的书包是新的，你的怎么是旧的。” “哦，那你快回家吧” 才说完几句话，我就想离开了，每天放学要赶快回去写作业才行，这几天手已经会拿笔了，不再需要大人的帮忙，一个人也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也不需要撒谎说没有作业。 小男孩跟不上跑起来的脚步，他在后面使劲喊着。我停下回头叫他“要么走前面，要么走后面”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走前面更好。 他一个人走路也是蹦蹦跳跳的，书包哒哒哒在响，我知道那里面装着不一样的东西。 写完作业，发现背好过几天的书包好像有些脏了，偷偷拿到厕所把它洗了洗，悄悄挂在二楼竹竿上。再回到房间从柜子翻出一个透明袋子，好久之前我就看见过它，那个时候里面装着大姐姐呢本子。这是一个长方形的袋子，上面还有拉链，刚好里面是空的可以用来装本子。上学不用背书包，走起路还能快一点。 第6章 小星星 上学可以学会很多东西，我学会了写字，学会了唱歌，学会了打纸板。 老师说我字写的很好，要是写的小一点，干净一点就更好了。她把本子发还给我，走回位置上翻开它，里面一个大红勾勾。 我看过别人的本子，有的红勾勾下面还有小星星，有的也是只有红勾勾。 有小星星的本子都是干干净净的，字母宝宝端端正正的站在两条横线里面。红勾勾的本子就不一样了，有的胖胖的挤在横线里面，有的把脚伸在外面，有的把头伸的老长。还有的本子周围是鬼画符。老师说起话来总是很有趣，还会让大家哈哈大笑。 老师说“字母宝宝干净整洁的站在横线里面就会有小星星。” 这听起来很简单，回家我把手洗了洗，把橡皮也洗了洗。笔削的尖尖的，本子摆的十分端正。坐的笔直，写出来的字就瘦瘦的，再让它们站在横线里，还要排队，不能太挤，也不能站太开。慢慢写了两排 嗯，不错。它们让我很满意，就是手有点酸，背有点累，不过没关系，这没什么，站起来扭扭脖子，伸伸腰，甩甩手就好了。 可第三排中间就有一个字不听话了，只能用橡皮把它擦掉，可笔不听话，再把它擦掉，橡皮也不听话，这一页纸上多了一个乌黑黑的印子，这个印子那么大，怎么也擦不掉，要是有这个印子就不会有小星星了。 或许我还不够使劲，一手抓着橡皮，一手按着本子，使劲对着印子来回擦，它就能“撕拉”出现一条缝 这个印子破了，这一页破了。小手害怕的想要把裂开的纸摸回去，可是没有用。小手又生气的把不听话的东西扔在地上。 趴在桌上我想是因为字太难写了，都写这么久还全白写，就算摸很多遍那个缝，它也没变回去，破了就是破了，破掉的东西是补不回来的。就像之前打碎的碗，已经碎了，说再多也没用。碗也拿不好，字也写不好。 写作业一点也不简单，我的本子没有别人的好，我的铅笔没有别人的好，我的橡皮没有别人的好。我又怎么会有小星星呢？ 其实小星星也没有那么重要，只有红勾勾的本子也有很多，不是非要小星星的。小手也很累了，不想重新写一页。 捡起地上的本子，用笔避开那个印子，就能很快完成作业，虽然那条缝像拼图一样，隔开了字母宝宝。但这有什么关系，写完就好。 老师把本子发还给我。轻声问:“本子怎么破了，我低着头不想回答。” 大人明明什么都知道，还让小孩子回答什么，我还能故意弄破它吗。要骂就骂吧，说再多也没用。 老师没听到回答，伸手摸摸低着的头说:“没关系。坐下吧。” 看着这个本子，它让我有些委屈 坐下打开本子，那条缝上粘着透明的胶带，把两张纸紧紧的靠在一起，它好像又变成一张纸了。 或许昨天能用胶带把它粘住，下面也就不会有大大挤挤脏脏的字。也就不会只有红勾勾了吧。 可袋子里没有胶带，也没有修正液，破掉的纸补不回来，写错的字也改不回来。我的橡皮不好，它小小臭臭的，怎么也擦不干净写错的字。 我曾见过一块橡皮，它很漂亮，香香的，是一块米妮橡皮。轻轻的一下就能把错字擦干净了。只有那样的橡皮，才能写出漂亮的字。才能得到小星星。 可她说她的橡皮掉了，她明明放在书包旁边的口袋里，下课的时候拿出来给大家看了看，擦了擦几条线，就放回去了。那可是她妈妈给她新买的橡皮，当时大家都看见了。 “是有人偷走了橡皮” “班上有小偷。” 大家叫着:“找警察抓小偷。把小偷打死……” 我很害怕，橡皮藏在门口大门角落的缝隙里，我没有偷它，它不在我的身上。 我的袋子是透明的，我的衣服也没有口袋，我穿的也是拖鞋，看看这些好像让我也没那么害怕了。 那天放学我捂着肚子，叫小男孩在厕所门口等我。他一直在门口喊我进去太久了，可还不够久，我很气他为什么不自己回家。 等老师在外面叫了我一声，我才从里面出来，告诉老师我没事，已经不疼了。 又假装没力气的走到大门口，摔了一跤，慢慢的扶着大门起来，随便拍了拍衣服，就拉着小男孩跑了起来。 我跑的很快，小男孩被拉着跑的很累。他想甩开我的手，大叫着放开。 等回头看不到学校，我才放开他，一个人跑的更快了，跑到河边，手用力一甩。河面“咚”了一声。是让我感到不再害怕的声音 老师，你不知道那块橡皮是偷来的，它不能跟我回家，那个女人会打死我。所以我也写不出更好的字了。 第7章 小草 我最喜欢音乐课，只要用耳朵听嘴巴唱就可以，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我学会了种太阳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长大以后能播种太阳。” 我也有一个美丽的愿望，那就是会七十二变，变出好多好多我想要的东西 还有“小螺号，嘀嘀嘀的吹，海鸥听了展翅飞，小螺号，嘀嘀嘀的吹，浪花听了笑微微” 看着发下来的书上，一个小男孩拿着一个海螺，站在沙滩上，面对着大海，吹着海螺，一群海鸥在天空飞翔着，大海真美啊。浪花是什么花啊？ 还有外婆的澎湖湾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醉斜阳 只是一片海蓝蓝。” 我也有一个外婆，她就住在马路那边，新朋友家的旁边，可我不喜欢她，我想那个女人也不喜欢。因为她带我们上学都是从后门走河边的路。直到她让我带小男孩上学。才从外婆家门口过。 有时候外婆叫住我们，从口袋给了小男孩一个糖，我抬头看她，她给了我一个白眼，说你有什么好吃的。放下空空的小手只能搓搓衣角，继续往前走。 每次有吃的她就当看不见我，有事做她第一个看见我。这首歌唱的一点也不对。 还有最好玩最容易唱的一首歌，幸福拍手歌:“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手”大家使劲拍手“如果感到幸福你就跺跺脚”大家用力跺脚“如果感到幸福你就拍拍肩”大家高兴的拍肩膀，这首歌十分有趣，我的手也拍的啪啪啪响。 老师说要学会一首歌，要认真的去听，了解它唱什么，才能学会。我十分认真，可唱的都没有老师好听。 其实我觉得老师也有唱的不好听的时候，她轻轻的唱了一首，小草的歌，在我的耳边转啊转啊，转的眼睛疼。脑袋里也想起来时间都过去好久好久可还没见到她，她是不是把我忘了？可能是我像小草一样没那么重要，所以不记得了。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 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 河流呀山川你育哺了我 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 耳中的歌一直转到黑黑的夜。我躲在被窝里，从大姐姐去学校后，房间变大了，也变安静了，到处一片漆黑，暗处像是要伸出一只手，把没人要的小孩抓走。不管手怎么使劲甩啊甩都甩不掉，然后扔进一个只有墙和黑的房间里。 即使是小草也让我很羡慕，大家都见过它，没有花香，也没有树高，可它有那么多朋友的陪伴，有了朋友也就不会再孤单，每天都会过的很快乐，即使它没有那么让人喜欢，也能一直快乐。 天亮了就什么都忘了 一觉醒来，手又能开心的拎起袋子去上学，幼儿园有那么多小朋友，还有那么多游戏，这里很好，我可以永远在这里。 幼儿园的朋友们很喜欢我，她们给我想了一个新外号叫“开心果”，她们都有小名，所以也要给我取个小名。可这个小名是不能带走的。它只能留在学校当一个外号。 我还是很喜欢这个外号，幼儿园的朋友们很聪明，她们能取到这么好听的名字，还是为我想的。 渐渐的有很多人跟着这么叫我。 “开心果” “开心果” 老师路过听到了，也说这是个好听名字，摸摸我的头:“要开心的做一个开心果啊。” 放学小男孩跟着我回家，奇怪的问“开心果是什么”我告诉他那是一个外号，大家都喜欢我。 他回家问他妈，为什么姐姐有外号，他没有外号。他也要外号。 他妈轻笑一声说“外号是骂人的” 他不相信“姐姐的外号叫开心果，大家都那么叫姐姐。我也要外号……”他皱着脸拉着那只的手不停摇晃。 她妈不耐烦起来喊一声“好了”甩开手，指过来:“书读不来，搞这些没名堂的干什么。把弟弟都带坏了” 我低头回她:“是同学给我取得” 我说的是实话，可她不想听，小男孩抓起她的衣角闹着，非要一个外号。她快步拿起墙角的竹条吓唬他“闹什么，在闹就打死你。”小男孩停住喊叫，扁着嘴看她“给你一块钱，去外面玩，不要学这种没用的。”她从口袋摸出一个硬币，扔给他。 小男孩看她变成妖怪也不给去外号，只能捡起钱蹦蹦跶跶的走了。 那个女人白我一眼:“傻子一样，别人骂你，你都不知道” 她就是这样，别人有的我没有，别人没有的我也不能有。没关系，反正我也不在乎她讲什么。 第8章 弹珠 男孩们的书包是百宝包，里面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一到下课的时候，他们口袋就鼓鼓的，有的走起路来哗啦哗啦的响。教室门口是打纸板的，沙地里是打弹珠的，还有空地上是打啤酒盖的。男孩们是那么的有趣 女孩们就没有那么有趣了，她们总是聊天，嘴巴里有说不完的话。 有时候看看新买的发夹，有时候转转新买的裙子，有时候把脚翘起摆摆新买的鞋子。 她们还要玩过家家，大家都想当妈妈，只有我一个爸爸。 “而且你也很像是一个男的”:她们嘻嘻哈哈的看我。才过去几天就没人说起那个外号了。可能她们记性不好，没关系，我也是。 她们一群妈妈坐一起继续聊天。爸爸要出门上班。上班要等到晚上才能回家，当爸爸的人，只能站在门外。看看外面打打闹闹的男孩们，心里特别想加入他们，如果我是男孩就好了。 女孩们太幼稚！男生朋友告诉我“还是你比较有意思”。 他要和我一起打弹珠，他的口袋哗啦哗啦的，而我没有口袋只能告诉他“男孩才有弹珠，女孩是没有的”他大方的对我说:“我可以给你一个，我输了它就归你，赢了我也不要你的。” 这听起来让人很高兴，不论输赢，怎么样我都不会亏。 他走泥地里，捡起一个石头，在地上画出一条横线，离横线走远几步，把弹珠放在地上用石头敲敲它，地上就敲出一个小洞。我想是因为石头没有弹珠硬。 他跟我讲起游戏规则，要这样那样这样，其实我知道，眼睛都看过一百回了，但是怕脑子记错，他就不跟我玩了。 他掏出一把弹珠，拨来拨去挑出一个递给我，这是个透明的弹珠，里面有好多小气泡，像夜明珠一样闪闪亮亮。我把它放衣服上擦擦，对着太阳左看右看。 他说“女士优先”大概是让我先丢，这里总是有奇怪的话。我认真盯着横线，深呼吸想着记忆中丢弹珠的动作，手长长的伸出去，再轻轻一抛。他等我扔完，立马挥手一丢，他更近，我更远，他很高兴。 玩过几把后，他不停笑着的嘴说:“我厉害吧。”我低头反复搓着手里的弹珠，做不到的事情还是算了吧:“你真厉害啊。我不想玩了，玩不过你。” 乌黑黑的手摊开，它躺在手心里。心里对它说:回去吧，我也没办法 他都玩过一百把了，而我才玩了三把，怎么可能玩的过他。不好玩，它也没那么好看。 他急忙拉住要走的我“你多玩几次就会了，你在和我玩两把，我就把这个弹珠送给你” 他把弹珠递还给我，脸上立马高兴起来:“好，说话算话，骗人是小狗。” 输过三回后，手里捏着的弹珠终于归我了。 一只手握着透明弹珠，笑嘻嘻的拍他肩膀说:“你真厉害啊。你是高手” 他嘴巴笑的更开了，说明天接着来。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转身去洗手了。 手心握的弹珠，它那么小还是透明的，很容易就掉了，要一直捏紧才行。 放学回去，把手中的它洗洗，带进房间，藏到衣柜里。 在衣服下面埋着一个小铁盒子，铁盒里面装着好多宝贝。有一个紫色蝴蝶结，有一个米老鼠头拉链，还有一毛钱。它们都是捡来的。铁盒也是捡来的。捡回来的东西藏起来就是我的。 我把它小心放进去，在把衣服压压。希望它能喜欢这里。 天黑的时候，想着它刚来这里可能会害怕，又偷偷把它拿出来，握回手心里。它那么漂亮，还发着绿绿的光，在黑黑的夜里，像一颗星星一样。 早上我把它放盒子里，摸摸它，告诉它们不要打架，等我放学回来。 快到学校时，男生朋友坐在家门口，一看见我就很高兴:“你终于来了”他背起书包要一起上学。 他叽叽喳喳的说，今天教我打弹珠，这是有诀窍的。我皱着眉，觉得他有点烦。他明明知道昨天全是我输，为什么还要和我打弹珠，而且游戏一直输就会让人不想玩了。 我说“我没有弹珠，不能和你一起玩了。”他回“昨天我不是给你一个吗。” 他真的好烦，我不想和他玩。他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记得那一个！我扭头大声冲他喊:“昨天掉了” 突然的喊声把他愣住，大声回:“掉了就掉了，你凶什么。”说完飞快跑了。 我瞪着他的背影，特别生气，他不知道送给别人的东西就是别人的吗？送出去就再也不能拿回去了。他那么不讲道理，我才不和他一块玩。 还是和女孩子们玩比较好，他也还是和男孩们玩。学校的朋友有那么多，弹珠只有那一个，我一点都不想和他玩。 第9章 石头 女孩中有一个和我很像的朋友，她是短短的头发，我也是短短的头发，她不爱穿裙子，我也不爱穿裙子。她的名字也和我也很像，她姓王也是三个字。 我们经常挽着手悄悄的说:扎头发很痛，穿裙子很麻烦，小皮鞋跑不去。一点也不好。她很喜欢我，虽然我是新来的，但是我是她最要好的朋友。 我想了想，她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只是嘴巴没有说出来。 她从口袋掏出五个石头，地上拍都不拍一下就坐了下去。说要教我玩抛石子:“那些女生都是在桌上玩抛石子，那有什么意思。你快坐下来” 我不能坐下去，裤子会搞脏的。她拉着我的手想拽屁股坐下:“没关系的，一点灰拍拍就好了。” 我还是没坐下去，说蹲在地上也可以。 她把石子撒开拿了一个在手心，把石子抛上去，飞快的抓了地上的一个石子又接住了抛起来的石子。又抛起一个石子，飞快的抓住第二个石子接住抛起的石子。 最后她手心捏着四个石子抛起一个石子，带着三个石子抓住最后一个石子。 这看起来很简单，还好玩。我也要试试。试了几把，发现这一点也不简单。不是抛起来接不住，就是拿不到地上的石子，要么就是全部抛飞起来，我低着头放下石子:“这太难了，我没有你那么厉害。” 或许看起来简单的事情，其实都不简单。 她捡起地上的一个石子说:“这有什么难的，我还会更难的。”那个石头被抛在空中，手飞快捞起其他散落四处的石头，最后稳稳接住掉落的石头。 我惊奇的从地上跳起来鼓掌:“你怎么这么厉害” 她用乌黑黑的手饶饶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这也没什么” 腿都蹲麻了，手还是没学会抛石子，她带回我教室，拿出柜子的书包，里面装着一堆石头，她大方的说随便挑五个。眼睛瞄进去看那堆石头，想着这有什么好挑的，石头不是到处都可以捡吗？ 不过看她高兴的样子，也不太好意思拒绝。手伸进去掏出来五个，她在旁边说起对石头的经验，要差不多一样大，还要圆一点，不能太大手不好拿，不能太小手不好拿…… 我耳朵听着，心里还是十分不认同，石头有什么难捡的，这个世界上最多的就是石头了。 她拎起向下沉的书包，上面很多灰灰的印子，里面哗啦哗啦的响，它明明是新的，为什么要把它搞旧呢？眼睛看着黄色书包，心里想告诉它如果和我在一起，肯定不会被用来装石头。 回去的路上我走的很慢，东看看，西看看，小男孩急的跺脚:“我要回家看电视了。”头低下看来看去回他:“那你就自己回去啊。” 可他不敢，因为他妈说外面有很多抢小孩的，尤其是小男孩，上学要跟好姐姐，要是被抢走了，就会变成要饭的。 他都五岁了还那么傻，大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要真有人来抢他，我逃跑都来不及。 我叫他一起捡石头，就能走快一点。他听完很生气说要告诉他妈。让他妈打死我。我不知道他要告诉他妈什么，他也想不出来怎么告诉他妈。说姐姐捡地上的石头玩？这听起来不会挨打。 小男孩气的使劲甩背上的书包，气完也只能跟着一起捡石头。可他不认真，一路捡的都是丑八怪。 我很认真，路上一个也没捡着。 一回去就打水把五个石头搓了搓，坐房间里开始抛，直到吃饭，吃完又回房间抛。 小男孩打开房间的门，问我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响。这个烦人鬼又来了，石头一个也没捡着，还想抢别人的吗？几个石头也要抢？真是要饭的。还老是喊他妈，每次喊来什么也不问，光说不懂事，弟弟那么小，要让让他。每次听完这些话就心烦。 我懒得抬头，没好气的说:“在抛石子” 他看着石头一抛一接，一抛一接。走进来把门关上，说要和我一起玩。 我就知道这个臭讨饭的会这样。手把石头一甩，石头磕啷磕啷摔地上。背过身拿起笔和废本子说:“你玩吧，我画画了” 他学着我的样子，抛来抛去试几遍，抓也抓不住，接也接不到，石头还飞的到处都是，脚气的对地上的石头乱踢:“不好玩，我不玩了” 听着“嘭”一声，臭讨饭的终于走了，真是又坏又笨。我趴地上找不见的石头，有一个掉床底下，用扫把在里面甩了好几次，才把它扫出来。石头没有被抢走，那把它们放在桌上也不会消失了。 最好的朋友每天都教我新的玩法，这小小的石头，居然这么好玩，不但有抛五石子的，还有七石子的，还有十石子甚至更多。不过她只会玩五石子的“住我家隔壁的大姐姐就会玩更多的石子，大姐姐还会背口诀呢”她说起以前经常在一起玩的大姐姐，这次过完暑假，就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了。 我也说起不爱和我玩的大姐姐，她也是到很远的地方读书，偶尔回家住两天，每次回来就是看书，写作业，找朋友玩。然后走的时候说几百遍不要乱翻东西。 她说她家里没有大姐姐，只有爸爸弟弟，爷爷奶奶，爷爷奶奶更喜欢弟弟，爸爸更喜欢她，每次从很远的地方回来，都会给她带东西。说弟弟老是哭哭啼啼，一点也不像个男孩。 每次走的时候会摸摸她的头，让她听爷爷奶奶的话，下次回来就买更多的东西。可她不想要那些，使劲摇头抓爸爸不放手。奶奶就会骂她，还使劲掰开不听话的手说:“爸爸要去赚钱，才能给你买新衣服，新玩具……” 她脸上看起来有些难过:“我不想要新的东西，捡的石头也很好玩，我只想要爸爸在家里” “那你妈妈呢” “到天上去了” 我知道到天上去是什么，就是死了，我的姨丈就死了。永远也见不到了。这会让人流眼泪，大人们都会戴起白帽子哭。我也要跟着哭。因为这是让人伤心的事情。 她转头看着我说“你看你多好啊，还有妈妈” 我抿着嘴没有回她，低头从地上站了起来，拳头紧握着石头，一把甩到地上，转身跑开了。 她不是我的好朋友。 她什么都不知道，也和我一点都不像。有裙子不爱穿，有书包用来装石头，衣服穿脏了就脏了。妈妈去了天上，还有爸爸。 我坐回角落的凳子，趴在桌上 你和我一点都不像，你姓王，我姓黄。你叫玉瑶。我叫瑞安。 第10章 公平 小男孩说和朋友绝交了。放假也没人玩，大姐姐又没在家，所以要和我一起玩。我抛着路边捡回来的石头，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他自己嘀咕两声就决定好，我们一起玩什么游戏“就我们两个人，还是摸人吧”。一个人跑出房间，不知道从哪里翻来一条破洞的红领巾。递过来说:“我先摸，我打不来结，你帮我绑一下。” 我斜眼看他，心想见鬼了，石头剪刀布都没说，就让我先躲？ 手里的红领巾叠了三圈，蒙上那双讨人厌的眼睛。打好结后在他脸上挥了挥手，对这个臭脑袋给了几下没碰到的拳头。然后轻声走开，踩到沙发角上靠着墙高高的站着。看这个傻子摸来摸去。 他在房间移来移去。手四处挥挥。到处摸过两遍也摸不到人，怀疑的问起:“你还在吗” 背靠墙上轻:“嗯”一声。 听完，他大步往这个方向靠近，手还转起圈来挥。可除了手打到墙很痛，就什么也没有摸到。 忽然他蹲到地上，假装说脸上好像有蚊子，手臂往上面蹭了两下，人站起来的时候，头上的红领巾就变歪了。仰头在房间转了个圈，脚就大步朝我走过来，爬上沙发一把的抓住裤脚。高兴的扯下红领巾喊“我抓到了，我抓到了” 我看着他的样子没有出声，他手递过来红领巾说“到你摸我了” 一个傻子还要把别人当傻子？我看着他轻说一句:“你耍赖皮，我要抛石子了” 他听了特别生气，大声喊道他没耍赖皮，眼睛都是闭起来摸我的。 我也懒得和这种人生气，轻声说“你耍没耍赖皮，你自己知道，我要抛石子了” 他又重复几遍真的没有耍赖皮，刚刚只是脸上有点痒，但是眼睛是一直闭着的。可说完几遍证明的话，都没有人理他，房间安静了一会，背后才传来离开的脚步声。 去吧，叫你妈来打死我，也不要和你玩了。 才过一会，就听到门外脚步声靠近，往后偷瞥一眼，只看到一个走路扭扭捏捏的人，他磨蹭着靠近摊开一只手:“这个给你”一个比巴卜递到我面前，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转回头继续抛石子，开口问他到底想干嘛。 他抓抓自己头小声回:“给你吃，我不会耍赖皮了，和我一起吧”手又往我面前伸伸。 不吃白不吃，不吃是白痴。 看我剥开吃了，他小声的问:“姐姐，我们可以玩麻将吗” 他不喜欢叫我，我也不喜欢他。他肯定想干什么坏事。然后再叫他妈来打我。 我嚼着口香糖没有说话，他有些急着说:“我真的不会耍赖皮了，我保证，不然我就变小狗。” 保证有什么用，他早就应该做一百次小狗了。算了，我也没人玩，新朋友一到礼拜六就去外婆家了，自从上学后就很少和她一起玩。也不知道外婆家有什么好玩的，老是去。 我们一起在家里呆了两天，他居然真的没有耍赖皮，还把遥控让给我，玩游戏就算一直输，也没有大喊大叫找他妈。还拿书包里的香葱王给我吃。 我捏着小弹珠，在黑黑的夜里想着他可能是长大了，老师说过长大了，就要讲道理，就要做一个好孩子。以前他还小，也没上过学。而我一直是个好孩子，或许可以原谅他。 早上他背着书包跟在后面，没有像以前一样蹦跶着去找朋友，路过那个房子时，他往里面偷瞄一眼，就扭头走了。 我们走到男生朋友家门口，男生朋友说:“你今天和你弟弟一起上学啊” 打弹珠的事已经过去好多天，我们早就可以和好了。毕竟小孩子经常会把以前的事情忘记。他口袋的哗啦声变小后，一个人进学校看到我一个人在地上抛石子，就想两个人一起玩游戏。 反正我第一他第二也没有第三，那就还是一起玩吧。 我们三个一起到了学校，小男孩一放下书包就从楼上跑下来。他班上没有人，只能和我玩。 可我在学校有人玩。 可我之前吃了他的糖还有饼！好孩子，是要讲道理的。 男生朋友想了想说“那我们来玩抓人吧。” 游戏规定只能在这栋房子楼上楼下，不能进教室。三个人石头剪刀布，我输了。 我跑的很快，男生朋友也跑的很快，小男孩就跑的很慢。我追着他跑上二楼，加速冲过去一把扯住他衣服。游戏还没开始一会，就被抓住了，那双眼睛气的瞪我。 可规定就是规定，这里是学校要讲公平。生气就不要玩吧。我也瞪着他:“抓到你了” 我围着楼梯跑过一圈又一圈，他跟在屁股的后面追一圈又一圈，男生朋友跟在他旁边扭来扭去说“来抓我”，他像瞎子一样看也不看，脚累的停楼梯上喘气问他:“你干嘛只追我啊” 他站楼梯下弯身使劲喘大气:“我~我不～认识～他。” 哦，是这样啊！不过认识他也没用，连我都追不上，怎么可能追的他。算了，这样也不好玩，还是让他抓吧。 我在二楼慢慢的走着，听到背后靠近的脚步，回过头摆出个鬼脸:“略略略”脚一下没站好，往前跌了两步。他一把抓住贴过来的衣服。高兴的挥手跳起来大喊:“我抓到她了，我抓到她了，快看我抓到她”男生朋友在不远处看着我们。 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傻子一样。 我追着男生朋友跑了两圈楼梯，站过道的人就变多了，脚步慢慢停下对他挥手喊人太多，不玩了。 抓人游戏都结束了，小男孩还是跟在后面，我回头说快上课了。 他摇头说:“还没上课” 还没上课，也可以回教室休息一会啊，不停跑来跑去的我都累了。可他还是摇头， 我气的拽着他上楼，要不是为了让他，脚怎么会跑那么累，现在还要跟着干嘛。手使劲把人拖回小班门口。里面的一个小男孩大喊:“赖皮大王来了，赖皮大王来了”一群小男孩看过来嘻嘻哈哈的笑着。 他使劲甩开我的手，对教室大喊:“我不是赖皮大王” 他的上学朋友走出来一步:“你就是赖皮大王”还做个鬼脸:“略略略”旁边的小孩都笑了起来。 小男孩眼睛红红的抿着嘴，用袖子抹了抹脸，转身跑下楼梯。我问里面小孩:“你们为什么叫他赖皮大王”。小男孩们都急着回答我:“因为他老是不公平，耍赖皮。”“还说要告诉老师”“他耍赖皮还说我们欺负他”…… 是啊，他们说的都对，耍赖皮就是不公平，不公平的事叫老师也没用。 我也不想做好孩子了，心里就是很讨厌他，现在大家都讨厌他。他怎么不回去告诉他妈，让他妈来学校打他们啊。不公平就是不公平，就算他年纪小那又怎么样？总会有人站出来指着他喊“赖皮大王”。 这样挺好的，哭在大声也没用，离开自己的地方，没有人会因为你哭就让你。 我坐回教室休息，还是和之前一样听朋友们聊天，玩游戏。认真上课，回答问题。在泥地里跳格子，坐地上抛石头，眼睛什么都没看见。一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放学他安静跟在后面很久后，小声说出一句:“姐姐，明天我不想上学了。” 我没有回头，轻声回他:“那你和你妈讲啊，和我讲有什么用”。 他就真的回家和他妈说了，还哭着喊着求他妈不要去学校了。真是个傻子，不知道所有小孩都得上学吗，我就没见过不上学的小孩。听说这事跟谁讲都没用。 他抓着他妈的手臂，使劲摇头甩着脸上的鼻涕眼泪，他妈越听越生气拽着他，拿起墙角的竹条，凶狠狠的对他喊:“你再说一遍”他就真的又说一遍明天不去学校了，没挨过打的人，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这话是叫你不要再说了。 我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以前他也站在这里看我。 他妈听完挥起竹条，使劲抽到他的腿上，边抽边说:“我一年到头辛辛苦苦都是为了谁，把你送进学校，想你好好读书，你说你不想上学。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他妈打人很痛，我一直都知道，小男孩不知道，他现在也知道了。他妈说一句，竹条就抽他一下，打在瘦小的腿上，手也挣脱不开，脚不停跳起来躲闪哭喊:“我不说了，妈妈我不说了” 竹条挥了五下，就被扔在地上，她蹲下来紧紧抱着他哭起来:“你一定要好好读书，我都是为了你好……” 眼睛看的也痛起来，这不公平，他挨了五下，就有两个人疼哭了。我挨过多少下呢？她从来都是丢下竹条就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坐地上哭。只有我…… 他们全都不公平，他们都是赖皮大王！ 赖皮大王一家晚上又开始吵架，男人看到小男孩的腿骂女人心狠，女人流着眼泪回:“我有什么办法，天天累死累活的都是为了谁……” 最后男人坐凳子上拉着小男孩的手:“你要好好读书，不可以再说这样的话，你妈妈也不会再打你了。”小男孩流着眼泪，安静的点点头。 我隔在门缝里，好像看电视一样，人一直都在外面。 第11章 远方 没几天小男孩又开始蹦跶着去找朋友一起上学。在挨打和上学之间，他只能听话。而小孩子总是会忘记无所谓的事。 天气变冷了，还老是下雨。上学的泥巴路，坑坑洼洼的没那么好走了，到处都是水坑。他穿了一双奥特曼的雨靴，踩在泥地里。我穿着一双红色雨靴，它有点大。走到学校后觉得脚有些湿湿的。趁班上没人时脱下鞋子，原来是袜子后一块粘着污水。脱下袜子藏口袋里，鞋还是穿回去吧。 我想这雨靴肯定不能再穿了，应该去买一双新雨鞋。 回家脚脱下鞋子给她看，这次袜子湿了更大一块，很明显是鞋子破了。 那个女人看一眼，大声的说:“你走路不会往边上走啊，有的穿就好了，不想穿明天打赤脚去上学。” 我已经很清楚这里的生活，还是继续穿吧，打赤脚大家更要笑我。 上学前我翻出一个袋子，套袜子上，再穿进鞋子里。“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对自己说。就是走路脚有点滑，要拖着鞋子走才行，还有上学的路好像变远了。 天上总是下雨，大家都不能到教室外面玩了，好几堆女孩围一起翻花绳，她们说这有点难。我只能在旁边看看。 王朋友和男生朋友在一起玩，他们像好朋友一样，在教室地上打纸板。我不想打纸板，还是看翻花绳吧。 老师说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大家一片欢呼，他们怎么那么高兴，放假哪有上学好啊？ 不过也有和我一样不太高兴的女生。 她说她要去别的学校读书了，大家都不知道别的学校是哪里，她说就是很远的地方，大家也不知道很远的地方是哪里。 我知道很远的地方，姨妈家就很远。远到想了很久也找不到来时的路。 她们围着那个女生难过了一会，难过完又开始翻花绳，过家家，涂涂画画…… 王朋友过来和我聊天，聊天就是趴在桌上听。她说她爸爸打电话回家，寒假带她去市里玩。 “去市里要到大马路上等大巴车，坐一个半小时到市里。市里很远很远……” 大马路我也去过，有自行车，三轮车，摩托车，还有港田。港田要5毛钱一个人，就可以坐到集市，不过要等师傅在凑几个人才可以出发。 我只坐过一次港田，那个女人说死贵，都可以买两个包子了，还不如早点起来走路过去。小男孩不愿意走路，她说到集市给他买鸡腿面包吃。然后到集市我一个包子，她一个包子，他一个鸡腿面包。 我说我坐过港田，王朋友摆手说港田算什么“大巴车可不一样，要等很久很久才有一趟，上车还要买票，买票你知道吗，买票要两块钱。不过我这样的小孩子就不要钱” 听她这样说，我高兴的身子都坐直起来:“还有小孩子不要钱的东西？” “要大人带着才可以上车，你自己肯定不能上去了。你要叫你爸爸带你去，反正小孩子不要钱” 身子趴回桌上，她说的那么简单，那个男人第一次带我坐车，就是骑了很久的自行车把我骗到这里。再和他坐一次大巴车，还要两块钱，那都不知道要把我卖去哪里了。 黑黑的夜里，闭着的眼睛一直想着很远的地方到底是哪里呢？ 没上学的早上，我又走到了大马路，大路马还是那样，走路的人最多，骑车的人很少，摩托车也只过去几辆，一辆港田停在交叉路口，师傅在哪里大喊:“去集市啊，还差两个，差两个……” 我蹲在一个蓝色牌子下，虽然不认识上面写了什么，但这里应该就是等大巴车的地方了。有两个人也站在牌子旁边聊天。 她们叽里呱啦一堆说“车应该快来了……” 可王朋友说过要等很久很久。不过小孩子总是没有大人说的对。牌子下有六个人的时候，大家一起叽里呱啦的说:“车来了，车来了。” 大人果然是对的 一辆绿色的长方形车开了过来。它在牌子前停下，放了一个烟屁，车头的门打开。六个人推推挤挤的上去了，关门前师傅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他一眼。他看出我是一个小孩，门马上关了起来。 它往前跑的很快。我想知道这条路是直的吗？路的前面是什么呢？是不是一直往前走就到市里了？ 可我不敢动。往前走是一座高高的桥，桥下面是哗哗流的河，河下面有红嘴尖牙的水鬼。掉下去我就要做鬼了。 算了，回去吧。等我长大就可以坐大巴车了。 第12章 快过年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大姐姐拎回好多东西放房间。她把我和小男孩叫进来，给我们一包薯片，两个人分着吃，不要抢。还有不可以翻她的东西。 她老是说这句话，我也老是翻柜子。不过这次她说的是真的，趁房间没人的时候，我翻遍所有的柜子，发现在靠门的柜子里，藏着好大一袋吃的。 老师说过小孩子都要学会分享，我关好门出去把小男孩带进来，邀请他一起翻柜子。他还不愿意嘟嘟囔囔说:“大姐姐说不要翻她的东西。” 这话真是好笑，我之前也说那么多次:“不要抢我东西，不要再当摇摇马，不要告诉他妈我挥手想打他。”可他一句都没听进去过啊。 我对他耳朵小声说:“柜子里面有很多好吃的。我们看看又不会怎么样”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大姐姐的话马上就被忘记了。打开袋子前我还要阻止他:“不行，大姐姐没在，我们不能吃” 他觉得我说的对，偷吃大姐姐东西不太好:“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吃” 我说:“要么你问下你妈” 等他飞快跑出去问过他妈，又飞快跑回来拿出一包咪咪，一包妙脆角，一包狗牙。我只拿了一包香芋奶糖。 他奇怪的问我怎么不多拿点，我说拿太多明天就没得吃了。他对明天不是很在意，也无所谓我拿多少反正全是大姐姐的。把零食装口袋，说他要出门找朋友玩了。 我把袋子绑好放回书堆埋起来，也要出去找新朋友玩。 新朋友在另一个学校读书，她妈妈每天早上骑车搭她。她家里有自行车还有摩托车。她说马上就要有漂亮的自行车了，等过年的时候她爸爸就要送一辆自行车给她。 新朋友家里肯定很有钱，即使她不说我也知道，这个家里只有一辆自行车，还很破旧，有时候那个男人骑自行车出去给别人盖房子，回来的时候让我打水到门口，他手放进水里都冒黑烟。有时候还叫我多打一盆水，给车冲冲。车只有一辆，人却那么多，它肯定十分辛苦，所以我顺便把它擦的干干净净。 新朋友马上就有自行车了，我给她掰开一半更多的香芋奶糖。 “好啊，到时候给你也骑骑” 小孩都没有自行车，我的朋友马上就要有了，而且还要给我骑骑。想着就要学骑自行车了，心里特别高兴。 大姐姐进房间一会，就很生气的出来问我们是不是翻她东西了。我站边上低头没出声，小男孩叉腰挺胸抬头说:“妈妈说家里的东西我随便吃” 他妈就是这么的不讲道理，大姐姐听完也很生气，气的眼睛还有点红，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发呆，对于这种事她也没办法:“以后每天只能拿一包，不然我就再也不买东西给你们吃” 她在骗人，当我三岁小孩啊？那才不是买给我们吃的，买给我们吃的怎么会藏起来呢？ 小男孩这个傻子。他信了，他问大姐姐能不能分两包给他，因为想和朋友一起吃。 她没有拒绝，而我懂事“我拿一包就可以了”一包也可以分给我的朋友 天晴的早上，那个女人说要带我们去买衣服，只把小男孩和我喊出门。到集市店里，她给小男孩买了一个棉袄，一条裤子，一双鞋。买完拎出门，又转身走到旁边卖女孩衣服的店。拿下一件粉色的棉袄，我有点不确定，这衣服大姐姐能穿吗？ 她和老板讲:“开春了，都要暖和起来了，再便宜点” 老板说:“快过年了，便宜不了，还缺货呢”…… 最后她说不过老板，只能不情不愿的从口袋掏出50块钱，买下一个粉色的棉袄。老板把衣服装袋子时问她:“要不要再看看裤子，鞋子” 她说:“家里有” 拎到门口那个女人递过来袋子:“拿着，还花50给你买个新棉袄，不要想着我老是骂你打你，那都是为了你好，不听话的小孩都要挨打……” 她越说越多，我也听不清是什么话，脑袋里只想着这个漂亮的粉色新棉袄。 我拎着塑料袋，心里激动的想要跳舞。终于我能有一个粉色的新棉袄，属于自己的新衣服。 激动一会后，才想到她为什么突然要买一个新棉袄给我呢？可能是这个家变有钱了。这么一想心里就更激动了。那岂不是也要买一辆新自行车。这事越想脚步越轻快，走起来都一蹦一哒的。 慢慢的她拎着很多东西，我也拎着很多东西，脚也蹦跶不起来了。不过想想新衣服和自行车，感觉东西其实也没那么重。小男孩还小，拎不到东西，只能含着棒棒糖一蹦一哒的走着。直到集市大马路上，她指着一辆港田让我上去。 怎么不去自行车店啊？就在左边对面啊！我一眼就看见了。她眼睛真的坏了？还是家里没有发财？那怎么买这么多东西？算了，每一个能问的，回去走的坐港田就不错了，这些拿着东西好重，手指都勒红了。 开港田的师傅说:“买这么东西啊” 那个女人笑着说:“是啊，快过年了，给两个小孩一人买了一套衣服” 师傅说:“是啊，快过年了，小孩子都要买新衣服，你上去就东西放腿上，等下还有人要坐车。” 师傅在下面吆喝:“去桥头，差两个，差两个”他好像一直都差两个。 原来过年小孩就要买新衣服吗？可我只有一件啊，她怎么乱说是一套。 唉！她什么时候发财啊？哼，她说话还老是不对。 第13章 过年 今天不是过年吗？她怎么不穿新棉袄？怎么他也没穿新棉袄？怎么大家都没穿新棉袄？ 有时候问题不能乱问人，我憋着问题等还在吃饭的新朋友。 “我妈妈说明天才能穿，你买的什么样的棉袄啊” 我得意的介绍起那件粉红的棉袄，胸口两边都有一个蝴蝶结，还有两个大大的口袋，它很漂亮。 新朋友说她的棉袄是红色的，有帽子，帽子上有两个圆耳朵，扣子是白色的。两边有两个米妮蝴蝶结，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米妮头。棉袄还配了一个米妮包包。是坐车去市里买的。 她去的地方比我的远，说的也比我多，好像那个棉袄更漂亮。 不过今天都过年了，她怎么还没买自行车啊，大人总是说话不算数，她爸爸肯定是骗人的。 “你爸爸什么时候给你买自行车啊” “等我拿完压岁钱，他就带我去买，用我的压岁钱买” 我就知道他爸爸在骗人，她真傻，自行车要好多好多钱，压岁钱根本不够，我又不是没拿过压岁钱，一块钱只能买两包零食。或者买一个泡泡水，或者买四盒火炮。 反正再多的压岁钱也是买不了自行车的。不过这些我不想说出来，她总说我什么也不懂。我看她才不懂。 快到天黑的时候，那个男人在门口点起一堆火，拿着一叠黄黄的纸，一袋银色圆圆的东西放火里烧啊烧，乌漆嘛黑的火堆上冒着白烟，白烟里飘着很多黑色碎屑。 整条街家门口都在冒烟，一条街看过去全是白蒙蒙的，空中飘着星星一样多的碎屑。有人门口还放着几叠假钱。脚才走出几步路就被喊住了，叫我不要跑别人门口玩。 以前过年的时候姨妈会点几根香，四处拜拜，嘀嘀咕咕念几句话，门口两旁插几根。很快就吃饭了。 这个男人在门口拿着棍子把火堆拨来拨去，和对面烧火的人说两句话，回来拨两下。又走边上几步晃晃。 这也太久了，我都来回往桌边走过好几趟了，口水都快吸不住了。这张桌上居然有九个菜，大部分还都是荤菜，有鱼有肉中间好像还有只鸭。我在集市上看过，那可能是只烤鸭。 那个女人站过来轻声说:“不要在这里走来走去，爷爷奶奶在这里吃饭。” 我侧头看她两眼，低头皱起眉。这个人不但凶还傻了。哪有人啊？桌上哪有人啊？九个菜，两根蜡烛，六碗饭，两个小杯子。哪有人啊？ 她声音高起来:“还站这干嘛，快出去” 我走到门口偷偷往桌上瞄两眼，嗯。是真的傻了。 住对面的人，拿出一小挂鞭炮，扔火堆里拨了拨，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他扔下棍子，对门里喊:“收工，吃饭了”。他家的大门就关了起来。 看到这个男人也转身拿上一小挂鞭炮，两只手马上捂住了耳朵，刚才突然的响声吓我一大跳。等他嘴朝门里说话，手高兴的放下进门脚准备上桌吃饭，那个女人站后面说:“再等一会，急什么”怎么还要等，流出口水又吞回肚子里。 那个男人端起桌上的小杯子，站桌前喊出几个名字，说什么吃好喝好一大堆话。说完把杯子里的水洒地上，地上一股白酒味飘了出来。 谁吃好喝好？这里也太奇怪了。大家都不正常。算了，管他呢，吃大烤鸭了，吃大烤鸭了。 他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香，用蜡烛的火点着，这次就和姨妈一样了，四处拜拜，嘀嘀咕咕念几句，到处插上香。 这回真的可以吃饭了吧？ 那个女人拿出一个篓子，把桌上的饭全倒了进去。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吃顿饭真是事多。 那个女人还要让我重拿碗筷。唉，桌上的空碗不是干净的吗？收了干嘛，直接用不就好了，老说别人没事找事，我看是她喜欢没事找事。 心里嘀嘀咕咕，人听话的放好碗筷，终于看到大家都坐到桌上，没有少了谁，也没有多了谁。这下可以吃饭了吧。 嘴喝上一口甜滋滋的营养快线，拿起筷子准备伸向烤鸭。那个女人一筷子就把鸭腿放到小男孩碗里:“弟弟还小，长身体吃个鸭腿”又一筷子夹个鸭腿放到那个男人碗里:“爸爸赚钱辛苦了，吃个鸭腿补补。” 那个男人坐在最大的位置上，高兴的拿起筷子说:“快吃吧，吃什么自己夹，这可是北京烤鸭，我一大早去买的……” 过节的时候，第一筷子，小孩子是不能夹的，从小我就知道。姨妈说大人先夹，才有礼貌。姨丈就会夹一块肉放我碗里说“安安最乖了，第一块给安安吃” 也不知道姨妈怎么样了，姨丈在天上过年了没有。 那个女人喊我一声:“快吃啊，傻样干嘛” 那个男人板着脸对她说:“今天过年，就不要骂人了，不然后面一年都要听你骂人” 怪不得她一年都在骂人，肯定是上一年骂了谁。我低头搓搓有点痒的眼睛，手不停动着筷子吃东西，脑子里就什么都不会去想了。 肚子吃的撑撑的，里面全是好吃的，还没有一粒米。大人放下筷子，开始聊天的时候，一年之中最高兴的事情就要来了。 小男孩看着那个男人激动的喊“爸爸，快给压岁钱，爸爸，快给压岁钱”他两只手都伸在桌上，等着拿钱。 我侧头看向大姐姐，她怎么还是拿着筷子，在边上慢慢夹菜吃。 那个男人笑着从口袋掏出很多钱来，晃晃:“好，吃饱了，发压岁钱了”他手在钱里翻啊翻。递给小男孩十块！那可是一张巨款啊！又递过来我面前十块，这可是一笔巨款啊！也给大姐姐递十块，大姐姐摇头说不要压岁钱，因为她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她怎么就长大了呢？大人哪有背书包上学的。她在骗人，他们还信了。 那个男人直夸她真的长大变懂事了，而那个女人拉下脸说“读书都不知道花多少钱了，每个月生活费都有的多出来买零食，还拿压岁钱干嘛。别人这么大都出去做事赚钱给家里了……” 男人皱眉冲她说了一句:“大过年的，说这些干嘛”女人听完一脸不高兴的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大姐姐手里的筷子就也放桌上了。 饭后，还不可以出门，所以一个回房间看书，一个回房间看电视。我不用看书，也不用看电视，就把地扫一扫。 口袋装着十块钱，扫把扫两下地，手捏一下口袋。心情无比激动，没想到这里居然有十块钱压岁钱，这可是十块钱啊！以前我手里的十块钱，还是偷来的。现在是真的给我的，拿到灯光下左看右看也不会被抢走。 心里不停打算着怎么去花这么多钱，买些漂亮的发夹，好玩的玩具，还有芭比娃娃也买一个，再买两包辣条吧…… 扫完地放回簸箕，那个女人大步过来伸出一只手:“把那十块钱给我” 我听了愣在墙角，手立马伸进口袋紧紧捏着它，小声说:“这是给我的压岁钱” 那个女人冷着脸说:“压岁钱也不用拿那么多，我这里有张五块的，十块钱拿去吃吃玩玩也是浪费。” 她从口袋摸了五块递过来，手不想拿，也不想给。我想大声告诉她，这是你们说好给我的。可是以前，那个男人站边上看他女儿挨打的时候，只说了一句“不听话，就活该挨打”。他们是一伙的，我早就知道了。 黑黑的夜里，我把五块钱放在枕头底下，姨妈说把压岁钱放枕头下面，我就会健康长大。 过完年我就八岁了，还有了五块钱压岁钱。这已经很好了。 第14章 邻居 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五块钱有没有消失。新棉袄都被我忘记了。拿起枕头抖出里面的破衣服。还好还好，五块钱还在。 昨晚怕它不见了，睡觉前把它塞到枕头里面了。破衣服塞回旧枕套里，我才想起漂亮的新棉袄来。 穿着新棉袄左看右看，果然漂亮极了，开门前想了想还是把口袋的五块钱，放到了鞋底踩着。 小男孩吃完早饭一溜烟跑了，喊着要去买鞭炮放。鞭炮有什么好买的，又不能吃又不能玩，听声吓人的响声，一下就没了。如果我有十块钱肯定不会拿来买这种东西。 小男孩在寺庙门口的大广场上和他的两个朋友放鞭炮，寺庙对面房子住着一个6岁的男孩，他在另一个幼儿园读书，所以不怎么和小男孩一块玩。他爸爸今天刚买了一辆摩托车。高兴的在门口摸着圆肚子和人介绍这辆叫黄河的摩托车。 他是管别人收水费的人。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要喝水！他家里肯定很有钱，门口还摆着一台老虎机，我经常凑过去看大人玩老虎机。这里面还住着一个胖胖姐姐和大姐姐是朋友。 在外婆家旁边就是寺庙，明明外婆摆着一座观音在柜台上。为什么还要去庙里烧香呢？她还养了一头猪，是整条街唯一的一头猪，我经常去看它。每天早上她坐门口剁野菜，旁边会站着流鼻涕的表弟，和一个大竹篓子。大竹篓子里面装着很多稻草和小表妹。她一看见我就要叫我带表弟，或者摇表妹睡觉。这是两件很无聊的事情，表弟还能和我一起看猪，可表妹只会哭。 被她喊了几次后，每天早上我就不去她家附近玩了，要等到中午舅妈扛着锄头回来，才可以往这条街上走。她们两个好像每天都很忙，一直都在干活。而外公昨天喝多了，还在床上睡觉，舅舅昨晚通宵没睡好，也在床上睡觉。听大人说舅舅天天晚上去赌博，这肯定是件很辛苦的事吧？ 外婆家对面是卖鞭炮的，过节的时候就会有多人来买鞭炮去寺庙放。卖鞭炮家离寺庙很近，来买东西的人就特别多。大人们都说他家最有钱。可他家里都没有摩托车，也没有自行车，怎么会最有钱呢？ 卖鞭炮家里有最大的前门，和最大的后门，两边卷帘门每天都拉天花板上。里面摆着很多东西，还全都是死人用的。人死了怎么还要用这么多东西呢？东西会在哪里用呢？人到底死了还是没死？这是一个很难懂的问题。 这里面住着穿开裆裤的小男孩，和一个爱看漫画的姐姐。她经常坐门口石凳上看漫画。而她弟弟在客厅吃零食看电视。听说她是个小学生，我要是能认识她就好了，她看书的时候，我就能坐她边上一起看。不过我还不认识字，就只能站客厅墙边，跟开裆裤弟弟一起看电视。他弟弟喜欢看一个叫蜡笔小新的小男孩。因为他们都很幼稚。 卖鞭炮旁边是很少开门的家，他们家和别人不一样，墙上只有一扇门。这里大家都是两扇门。这扇门里住着一个漂亮爱笑的姐姐。漂亮姐姐只会在放假的时候出现，经常挽着胖胖姐姐来找大姐姐玩。 这条街上，大姐姐她有两个好朋友，还会去她们房间里玩。我就从来没去过新朋友房间。家里都没进去过。她总说妈妈不让带人进去玩。可有一次她拉看漫画的姐姐进去了。大人会骗小孩，小孩也会骗小孩，我什么都知道。 漂亮姐姐家旁是裁缝店，里面有一位老师爸爸，裁缝妈妈，第一名儿子。还有偶尔回来住几天的爷爷老师。门里墙上挂着很多布料，最里面摆着一台缝纫机。缝纫机后面的墙上贴了很多黄黄的奖状。那个女人总说:“长大了要好好读书，像隔壁的大哥哥一样，拿很多奖状”小男孩就会笑嘻嘻地点头，伸手要买棒棒糖。 那个女人有点傻，拿着幼儿园的奖状就高兴的贴在墙上，然后对着墙说话。这面墙每天都看着我们，肯定知道小男孩字都写不来，那张奖状每个人都有。我都拿它来画画了，墙就是没嘴巴说。 这个陌生的家，左边空着个矮小房子，里面空空的什么也没有，破破烂烂的木门，一直是关着的，以前里面还有个很老很老的奶奶，弯腰拄着拐杖，嘴里还没牙齿，她一个人每天早上坐在门口，晚上把椅子慢慢搬进去关门。可她只住了一段时间，就死了。 死了以后她家就变得很热闹，门里面有一副长棺材。很多戴白色帽子的人，他们围着棺材哭，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因为以前我也对着棺材哭过。 新朋友听了跳起来说我乱讲。这怎么会乱讲呢？这是真的，我的姨丈就死了，其实这没什么，人都是会死的。死了就会去天上做神仙。 新朋友说我真傻，死了就变成鬼了。我跳起来瞪着她，生气的骂她傻子，死了就是做神仙了。 她看起来非常认真，小声的靠过来说:“是真的大家都知道。”一件事要是大家都知道，那肯定就是真的。 我听完开始害怕起来，这隔壁没人了，有鬼了，她也很害怕，她家对面有鬼了。我偷偷告诉她“怪不得总觉得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人在看着我”她听完，跳起来又说我乱说。这怎么是乱说呢？这不是她说的吗？ 更可怕的事情，我都还没告诉她呢。这个陌生家的右边，空着的矮小房子，里面曾经也住着一个老奶奶，是那个男人的妈妈。她很早很早就也死了。 后来我还喊过她从这个门缝看进去，看看里面都有什么，她说只看见好多木头和干草。我听完才敢趴门缝上看，她突然对着我耳朵大叫:“有鬼啊” 这突然的话把我吓死了，一句鬼叫着飞快跑回房间。身体躲被窝里不停发抖。想着要死了，要死了，左边右边都有鬼了，这不早晚要被鬼抓走。 在这个陌生家对面，也住着五个人。爸爸，妈妈，二姐姐，三姐姐，打工的大姐姐。家里的大姐姐很少回来，这次过年也回来了，还过来找大姐姐玩，她们四个坐一起聊天，都说她变漂亮了，还变时髦洋气了。可是打工的大姐姐脸上并不高兴，她说更喜欢读书的时候。她都长大了为什么还会喜欢小的时候呢？ 他们一家人长的都很像，细细长长的眼睛，瘦瘦高高的个子。就是她们家的房子很奇怪，是长方形的，门在侧面。只有两层楼。楼下有两个房间，一个厨房，一个厕所就没了，都没有客厅。大门看进去就是上楼的楼梯，窗户看进去就是床。 长方形房子在新朋友家隔壁。两栋房子贴在一起，没有一点缝隙。这个家大门对着一块大空地，空地上是一堆石头和一堆沙子，地上长着很多杂草。听说这里本来要盖房子的。知道石头能玩后，我就经常在那里捡石头，原来石头真的很难捡。 然后就是隔壁小卖部了，看电视的老头和老奶两个人。他们家里摆着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门边还有个大冰箱，夏天的时候，大冰箱里面有好多冰棒，可这家里居然没有小孩。我想过一百次，要是住在那里就好了。有吃不完的零食，就也会有很多好朋友。 这旁边还住着伯伯和伯母。家里有一个大哥哥，和只会讲两个字的小妹妹，大家都说她是捡来的小妹妹。小妹妹大大的眼睛，看起来很像我。可能我也是捡来的。就是没捡去好地方。 伯伯是打铁的，他经常不穿衣服，我捡石头的时候会看他打铁，他打铁的时候应该见到我捡石头了。有时候我假装捡石头，其实看他打铁。他一直假装没看见我。 他会把大锤子一下挥的老高，再重重锤下。红红的一块铁，锤着捶着就变黑了，然后放火炉里面烧红。就这样一直重复打铁。他好像不会觉得无聊，我就经常觉得无聊。 伯伯不怎么和人说话，打铁是他的工作，人可能有了一份工作就不会无聊了。 其他的人住的有点远，我不是很熟，里面还夹着一栋诊所，是给人打针的地方，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有小男孩打针的时候，才感兴趣的跑去看。 在这里过了那么久，现在才看见家家户户的门都打开了，很多大人都在街上聊天，很多小孩穿着新衣服在这条街跑来跑去，寺庙里不停地放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条街过年的时候特别热闹。 过年怎么会这么热闹呢？如果能分一点热闹给以前的家就好了。 第15章 小姨 中午要去外婆家吃拜年饭，那个女人黑着脸说不去，她在家里随便吃一点。那个男人听了也只是说随便她。 这让人很奇怪，外婆不是她妈吗？刚刚舅舅来说中午不要煮了，她怎么不说不去？一转头进门脸就变了，嘀咕什么吃着一顿饭，要少活两年。 这一顿饭这么吓人吗？ 无所谓，反正我还小，而且外婆家的饭实在太好吃了！饭都是用大竹篓蒸出来的！菜全都煮的特别好吃！嗯，就特别好吃！她家厨房小窗户就对着马路，里面经常飘出来白白的烟，和香香的菜味。 很久之前我去吃过一次，那次小姨把我抱上桌，说我是新来的要认识大家。桌上的菜香喷喷的，眼睛一下就认识了好多的菜。每一个菜都很好吃，连青菜都有不一样的味道。 想起那些味道口水咽了咽。拿起瘦瘦的小芭比，给她穿上粉粉的鞋。她有两只大大的蓝眼睛，一头金黄闪亮的头发。嘴巴一直对我微笑着。只要两块钱她就能一直陪着我。 为了让她能喜欢这里，我用麻将给她堆了座房子，一张床，一块凳子。还把心爱的小铁盒送给她，但是她还小，我先替她保管着，长大了再给她。 那个男人在门外大喊:“出来去吃饭了，都出来” 我把芭比藏回衣服柜子里，想着等会回来的时候，再接着想一个好听的名字，不然她真的会不高兴的。 现在的我旧了，没人在过来左看右看了，手拿好空碗站在一边的墙角，等着大家都装好饭。桌上的位置都被大人坐满了，小孩子夹点菜坐门口吃，或者站门口吃。大姐姐随便给这个碗里夹了几筷子，她自己要吃饭了。 外婆给小男孩夹了几块鸭，夹了块鸡爪子，夹了两块肉，对他说多吃点。然后她就喂流鼻涕的表弟吃饭了。舅妈抱着表妹站桌边走动，嘴巴喊着“没煮什么好菜，大家随便吃点”又回别人“我早上吃的晚，现在不饿，你们吃你们吃” 外公坐在最大的位置上，手强拉着姨父叫他坐下。姨父摆手推开说:“这不行不行” 一个空的位置他不坐，大家都不坐，外公一个人坐一条凳子。他面前的杯子倒满了白酒，手边的碗里没有米。他抿一口酒，啧一下嘴巴，夹一筷子菜。我知道他是这里的老大。 姨父用手盖住杯子，推搡着舅舅的手说“喝不来，喝不来白酒”舅舅不听话，还是硬拉开的他手，把被子抢过说喝喝就会喝了。那个男人坐旁边，拿起酒瓶给杯里倒上一杯啤酒。和另一个我不认识的大人聊天。这个小小的客厅，能摆两个大桌子，还有那么多好吃的，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想来呢？ 小姨过来从她碗里夹了两块鸭子给我，叫我多吃点，想吃什么和她说。 这里的大人，我只喜欢小姨，她很不一样，她家住在市里。一大早，她就来了，身上挎着一个包包，一见到我们就打开拉链，从包里面又拿出一个包，给我们发了压岁钱说“祝你们新的一年越来越好”她钱给的很高兴，让我也笑的高兴。 我和小男孩都是十块钱，她硬塞给大姐姐二十块钱，大姐姐都使劲的推手说不要，小姨还是硬抓着她的手，塞进她衣服口袋里。这个小姨真的很不一样，她知道大姐姐还在读书。 小姨有两个儿子，大表弟和小表弟。大家都喜欢他们，他们两个长的很像，眼睛大大黑黑，睫毛很长，笑起来有老虎的牙齿。还很有礼貌，都会笑着叫我一声姐姐，小表弟还过来拉我的手。即使他穿着开裆裤，我也喜欢带他一起玩。 小姨说话声音很响亮，看谁都是笑开了嘴，她拉着那个女人在房间说了很多很多话。 小姨走了后，那个女人从房间出来，红红的眼睛说:“你们小姨就是命好”然后让我们把钱拿给她，小男孩也不例外。但他口袋里还装着外婆单独给他的十块压岁钱。他都没掏出来！ 她收完小姨的压岁钱一脸不高兴的说“我还要贴钱给别人包红包”她在骗人，别人都是两个小孩，她家有三个。她儿子也不老实，口袋藏着十块钱。 外公喝完一大半酒，拉着姨父不停说话，夸小姨是个好女儿，姨父是个好女婿，还生了两个好儿子。他的眼睛好像是睁开的，又好像是闭上的，说完一大堆话，让人能听清的却没有两句。 我想夹桌上的鸡爪子，可小姨已经吃完饭，去帮舅妈抱小表妹了。大姐姐早吃完出去了，倒是小男孩还在坐门口吃饭，他一口饭含很久都吞不下去，菜倒是都吃完了。 我说帮他吃饭，只要夹两个鸡爪子过来。他高兴的和我换了碗，跑去让那个男人夹鸡爪子，那个男人高兴的说:“今天吃的这么快”。碗端回来时，里面有三个鸡爪子，我高兴的说分他一个。他说不要，他要去放鞭炮了。 我啃着鸡爪子，发现这三个鸡爪子让三个人都很高兴。 最后只剩我一个人坐门口啃鸡爪子，门里桌上剩下的人都在喝酒。姨父让外公少喝点酒，让舅舅不要再去押马了。他们都笑着说过节才喝喝玩玩。 那个男人吃饱了，放下碗筷让大家慢慢吃。姨父说他也吃饱了，要去他家坐坐。 走到门口那个男人看到了我，斜眼皱眉说:“你怎么还在吃”，姨父笑着看我说:“小孩子吃饭就是慢一点”并叫我多吃点，不要急。 小姨一家人在这里待了两天，就骑上摩托车走了。看着离开的摩托车，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和大表弟交换一下…… 第16章 那座山 吃完早饭，那个女人突然喊我，说要给我扎头发，然后她拿着大梳子，使劲揪，扯，拉着我的头，边梳边骂:“什么头发这么难扎，捞也捞不起来”头发被她用力的拽来拽去，这感觉不是要扎头发，是要剥我的皮。 扎完头发看向窗户里的自己，里面不再是那个短发的小女孩了，脑袋两边各扎上了一个揪，还绑着红色蝴蝶结发圈，扭动着身上穿的粉色新棉袄，她看起来真是漂亮啊。 那个男人把自行车推到门口，喊我上车要去拜年了。这话让人有点怀疑。 去哪里拜年？为什么突然扎这么漂亮的头发？为什么只带我去？听说卖小孩的就会把小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上一次坐那辆自行车还说带我去玩，结果下车到了这里…… 脑子还没继续往下想，那个女人大声喊:“发什么呆，还不去，等下饭都赶不上吃” 她声音大的像打锣的一样，催着我快点走，小屁股赶紧放后座，手捂紧了衣服口袋。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反正也没有比这里更不好的地方了。 这辆车骑不上大马路的高坡，我跳了下来，看着大桥上来往的车辆，最近上街的车好像变多了，坐回后座荡着脚晃啊晃，路过集市他买了两袋东西，摇啊摇过了一座小桥，抖啊抖拐了几个弯，又骑上一座更小的桥，这是我熟悉的小桥，眼睛看向前面的那几座山，不停地靠近，靠近…… 山那一面的高坡上，有一座瓦片房子，它是用黄色大石头堆起来的，所以每次下大雨的时候，头上滴水，墙上也流水进来。 它只有一层，旁边还有一个养猪的小瓦房，里面有有五头猪，后来小猪长大了，大猪就死了。姨妈站杀猪人的旁边，笑眯眯的接过很多钱。地上一大片红红的水，方凳子上躺着我喂过的猪。 姨丈说“猪生来就是为了死的”他夹了一块红烧肉放我碗里，让我多吃点。很少吃到红烧肉的小孩，对猪的死就没那么难过了，脑子里想着还好我不是猪。 另一边是一大块用来晒东西的水泥地，没晒东西的时候我会用炭在上面画画。有时候地上画着四个小人，我拉姨丈说最高的是他。他看了很高兴，说我是个乖孩子。 房子周围是一大片土坡和竹林，要走过门口的抖坡，到山脚下才能看见其他房子。 姨丈经常带着锄头在土坡上种地，我蹲在菜地里抓小青虫，螳螂，青蛙。他说青蛙不要抓，青蛙会吃害虫的。我问他那螳螂吃什么，他说不知道。让我多抓点小青虫，可以拿去喂鸡。 菜地前面有一棵大桃树，可结出来的桃子又小又涩又苦，桃子可真难吃啊，姨丈说等我长大了，桃子就会变甜的。我每天都在桃树下等着长大，可等着等着姨丈就死了。 经常下雨的时候，姨妈会一大早带我到竹林里挖笋，竹子长的高高的，风把叶子吹的沙沙响，还有鸟和虫的叫声夹在风里，这些声音，听了让人很凉快。竹子摸起来也让人很凉快，砍下来的竹子能做椅子，床，杯子很多东西。竹叶还能当哨子吹。竹子真是个好东西，它怎么能长那么高呢？姨妈说:“等你长大了，也会长的很高” 我听了很生气，眼睛刺痛的冲她喊:“我才不会长大，也不会长高”姨妈很忙，她没有功夫看我生气，也没有功夫擦掉脸上的汗。她变得越来越忙，和我说的话越来越少。 在姨妈房间的大相框里，有很多人和她照相，姨妈说过那些是她小孩，她有很多个小孩，可和她留在家里的，只有一个小儿子，是个即使很大很大了，都没有我聪明的儿子。可他会偷偷塞糖果给我，让我快点吃掉。我们都知道东西不快点吃掉就会消失。 有时候他和我下山玩，就会有小孩子跳过来伸手指着说:“大傻子带小傻子来玩了”我听了很生气，他们骂人。 可我也很孤单。 后来我自己一个人下山想找朋友玩。可她们不喜欢桃核，也不喜欢虫子。喜欢捉迷藏。让我一直当找人的那一个，就带我一起玩。 只要有朋友，一直找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们经常凑在一块吃棒棒糖，我也想吃。有一个女孩的妈妈喊她。她立马把棒棒糖扔地上说:“不要告诉我妈，我吃了糖”她妈不让她吃糖，还给她的牙齿上戴了钢丝。她们嘻嘻哈哈的要去她家里玩。就一起走了。 姨妈说过吃的东西掉地上，捡起来洗洗就还能吃。我飞快把它捡起来，飞快跑回山上，用压水机把它冲干净，躲在土坡桃树下含在嘴里，糖真甜啊。 姨妈总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牙齿会长虫子的。可牙齿里怎么会长虫子呢，里面又没有虫子的家。 第17章 姨妈 那个男人提着东西走在前面:“这条路早就应该铺点砖头了，这不是好走多了” 看见熟悉的山让我心里很激动，可走上这条熟悉的路却让我有点难过。这条小路在我回来的时候，它怎么变了。 或许我应该开心一点，终于可以回来了。 那个男人站门口喊了一声，姨妈还是穿着那件补丁围裙，从厨房跑出来高兴的说:“来的那么早啊，来就来玩下，还买东西来干嘛”她笑着接过东西，放到墙边上。 又拉起我的手，摸摸头说:“这大半年没见，安安都长这么高了，也变漂亮。像个大姑娘了” 我忍着眼睛的水，不想看她。那个男人说:“叫姨妈啊”我没理他，头扭过一遍抿着嘴。他低声骂我越来越没礼貌。 姨妈听了放开我的手，脸上还是笑着:“是太久没见，都有点认生了” 她给他倒上一杯茶让我们坐会，指着桌上的瓜子盘，叫我想吃什么就去拿。她就转身回厨房去看着锅了。那个男人坐下。吹一下热茶对里面喊:“少弄两个菜，吃不了什么” 厨房里传回声音:“没弄什么，你们歇会” 我有些生气，姨妈为什么还那么高兴。我不叫她，也不理她，还没礼貌，她怎么不生气了。 我躲在厨房墙边，看姨妈挥起铲子在锅里搅啊搅。又往柴火洞里填柴。又从厨房后门井里打水，拎进来倒大缸里。她拿起水瓢看到了我:“安安，你在这里干嘛。出去坐着，瓜子盘里有糖，去拿着吃”她对我一直笑着。 我站着还是没有出声，只是摇摇头。转身跑向后门，在土坡桃树下坐着。 小路变了，家里变了，姨妈变了。姨丈也早就不在了。 家里有客人时，她会把房间的大石缸打开，从里面拿出瓜子盘，大缸里装着好多好吃的，有桂圆，瓜子，花生，番薯干，糖很多很多东西。 瓜子盘被她堆的高高的放桌上，把拉我到一边说:“要等客人来了吃，不可以上桌拿”再塞一把花生给我，叫我出去找朋友玩。 可没人跟我玩，家里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我也想不出去。躲后门把花生吃完了，我又跑回来。姨丈坐在小矮凳上，抽着长长的竹子烟，抽一会往柴火洞里扔一根木头。看我过来围着他打转，笑着问“是不是想吃糖”我拉上他的手使劲点头。姨丈扶着拐杖慢慢站起来，他只能站一半就不能起来了。他弓着背走到桌边拿了两个糖，又弓着背慢慢走回来。叫我藏好了。 他经常弓着身子，到竹林里砍竹子，砍下来的竹子会被编成篓子，簸箕，摇篮，或者是椅子，床。有时候他会挑上一些东西，担下山到很远的地方去卖。 有时候会有人在门口喊:“驼子。东西好了吗”他笑呵呵的弯身拿出做好的东西，递给那个掏钱的人。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好笑，也跟着叫他:“驼子” 他听了还是笑呵呵的，姨妈听了却很生气，喊我不许这么叫。她真的很生气说再这么叫就不要我了。 要知道没人要的小孩，是会被妖怪抓走的。我就再也不敢叫了。 可能有些事大人可以做，小孩是不可以的。 我最高兴的事情，就是一个人躲在竹林里，听着沙沙的竹叶声，嘴巴里含着不能告诉姨妈的糖。看看鸟，看看虫，听听知了叫。手里还握着一个糖。 大哥哥总是会不知道从哪跑过来。往口袋里掏两个糖递给我。慢慢的开口说:“妹……妹，吃”他的口袋里总是有糖。 姨妈说:“大哥哥从小就可怜，他生了大病，没钱看。后来病好了，他就变傻了” 姨妈叹几口气:“让他多吃点好的，以后就会好起来的” 我很奇怪，变傻了，那不是病没好吗。病好了，又怎么会变傻了。大哥哥看起来也不像生病的样子。他像个大人一样高，力气还特别大，而且都能吃两碗饭。我才是个吃一碗饭的小孩子，怎么能让小孩去让大人呢。他都吃掉那么多鸡蛋，肉，鸡腿，还吃过鸽子。病怎么还没变好呢？他这个大人为什么也要吃糖呢？ 不过姨妈的话要听，不然就会被妖怪抓走。 我告诉山下的朋友:“姨妈对我很好，吃糖牙齿会长虫子，大哥哥只是病了，多吃点好吃的会好起来” 山下的大人说:“再好也不是妈，再不好也是亲生的” 第18章 什么是家 大哥哥不知道从哪里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两个糖弯腰递给我。我已经长大了，也长高了，他好像还是没变:“妹……妹，吃” 伸过来的手递在脸边，可我没有再伸手去接。过年这几天嘴里吃过，比以前多很多的糖，也吃了很多很多好吃的。还一个人花掉了五块钱。 小孩子是不能放钱的，钱会消失。 这回换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糖来。这可是一个波板糖。猪猪侠吃了它就会变成超能猪猪侠。还能打败比他高，比他帅，比他厉害的超人强。只要一块钱，它就可以藏进我的口袋。 过年吃饭的时候，我好像听见那个男人说，什么过几天就姨妈什么。认真听的时候那个女人说:“买点便宜的东西就是了，以前又不是没给她钱”他们说了好多，虽然没有大声说话，但那个女人瞪我好几眼。 我想她一年都要瞪我了，还有是不是说姨妈要来接我了？ 波板糖在口袋里藏两天了，我都怀疑耳朵听错了，直到早上说什么拜年，路上还买了东西，才发现原来是我要去看姨妈了。 坐自行车上，过了很远很远的路，手一直捂着口袋，想着姨妈家没有电视，所以不知道波板糖，我长大了，有钱了，大哥哥要是还没好，就给他吃。大哥哥如果好了，就自己吃。 大哥哥果然没好，我拿糖给他吃，他居然摆手不要。我生气的跺一下脚对他说:“你不吃，我就不跟你玩了” 大哥哥听不懂大人说什么，可他是能听懂我说什么的。他接过糖一下转身跑了。我想他可能是太高兴了，可以吃到那么漂亮的糖。过一会，他跑回来把碎开的波板糖摊在手上递过来 唉，过了一年他还是这么不懂事。不过这个彩虹色的糖看起来真的很好吃的样子，已经碎成四五块了，我吃一点也不要紧吧。 手拿过两块，含一块在嘴里，吃起来好像并没有电视上看起来那么好吃，味道还不如玉米糖，剩一块也扔嘴里，我捏紧拳头对着桃树给了一拳。 大哥哥也跟着，给了桃树一拳，我觉得他有点傻，又抬脚给桃树一脚，他也给桃树一脚，我觉得我们好像一样傻。电视果然是骗人的。 糖吃完了，什么都没有变，这让我有点难过，不知道是难过大哥哥病还没好，还是难过浪费一块钱。可小孩子的难过并不会太久，闻到菜香味难过的口水就流回去了。 姨妈的大儿子回来了，他一个人骑车从市里回来的，说我长大了，都不像黑皮了。我不喜欢他，心里回他:你才黑皮。 他不喜欢大哥哥，每次回来都要骂他一个傻子，有什么用。 还好他很少回来，大哥哥每次看见他都很害怕。他会拿糖给我，叫我不要和大哥哥玩，会变傻的。我吃了糖，并不听他的话。 姨妈一筷子给我夹了鸡腿，我看着鸡腿没吭声，把它夹给了旁边的大哥哥。姨妈笑着说我真的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桌上还坐着其它大人，有些是姨妈的女儿，有些是姨妈的亲戚，他们跟着说还是回家好啊，都变懂事了。 她第一次给我夹鸡腿，我也第一次把碗里的菜夹给别人，大哥哥眼里和嘴里只有鸡腿。这个家并不是经常吃肉的，只有来了客人时，才会有很多肉在桌上，姨妈说的对，大哥哥要多吃点好的，才会好起来。 吃完饭她大儿子看见我站门口，站过来和我说:“你真是个傻子，自己不留着吃，还要喂傻子”看着远处的天空，他叹了一口气:“给傻子吃再好也没用，还不如给自己吃” 他一个那么老的大人，还都结婚了。为什么总是和小孩说这些呢，我还是不想理他，飞快跑到山下玩去了。 那些的小女孩们看到了我，问这么久我去哪里了，怎么不住这里了，她们还想和我玩呢。 把双手揣进新棉袄的口袋，昂起头告诉她们，我去了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上学了，不能总是回来。一只手把口袋里的葡萄干掏出来，分到递过来的手上。 她们围着我，边吃边问:“很远的地方是市里吗”，嗯……好像也没那么远。我摆摆手说起，她们对我经常说的话:“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还不如不说了” 她们认真的听完，吃掉葡萄干拍拍手，拉着我一起跳格子。还抢着告诉我那个牙齿戴钢丝的小女孩，和爸爸妈妈住到市里去了。只有她外公外婆住在这里了。这次过年都没回来呢…… 市里真远啊，需要两块钱。市里真好啊，有那么多人去。 才玩了一会，山上就传来喊声。我知道那是要走了，小女孩们也知道，她们都舍不得我走，拉着我的手说下次回来要找她们玩啊 我低着头，在这铺上砖头的小路上，慢慢走着，这条小路怎么就变了呢？ 姨妈让那个男人吃了晚饭再走吧。他说天黑了不好骑车。姨妈拉过我塞进一把糖到口袋里，让我路上吃。又拿出十块钱，给我当压岁钱。 那个男人抓着她的手，推回去说:“不用，不用，给她也是乱花掉的”她使劲拉我到一边，塞到另一个口袋:“一年也就这一次，哪有小孩来玩不给压岁钱的”弯身摸摸我的头说，她的眼睛笑着对我说:“安安，上学了，也懂事了，回家要听话，不要让爸爸妈妈操心”我的眼睛开始有些痛。 她给我塞了那么多糖，还给了十块钱压岁钱，又对我说了那么多的话，她肯定是舍不得我走的。 我抓起她的手大哭起来，抬头对她喊:“我不要走，姨妈我不要走，我会听话的，把我留在家里吧” 姨妈的脸还是笑着说我又不听话了，她伸手扯开抓紧她的手，把我往外推推，又让那个男人把我带走了。 他都有那么多小孩了，为什么还要来抓我呢？姨妈一个小孩都没有，为什么不能把我留下呢？没有人回答心里的问题，只有眼睛一直刺痛。 到山下，那个男人放开拽着的手，从小口袋拿走十块钱瞪着我说:“自己家在哪里都分不清，留在那里能有什么好的，都学会偷钱了，不接你回家早晚坐牢的命……” 大哥哥在后面跟着我，站在砖头小路上，他听不懂大人的话。只知道我又要走了。举起高高的手对我挥挥，上次我也高兴的和他挥手，咬着棒棒糖说要去好玩的地方了。 我回头看他，看那条路，看山上露出的瓦片屋顶。 姨妈床上只有一个枕头，小瓦房里住着新的小猪，堆竹篓的房间养了很多小鸡，土坡地里的菜也少了很多，这里好像变得没那么熟悉了。 原来这个家不是我的，可是，那个家好像也不是。 第19章 铁皮青蛙 我的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小男孩的口袋里却还有。而且那个女人知道是谁给他的。她没有拿走，也没有去问外婆为什么不给我。 到集市上，我只能眼巴巴的看他从口袋掏钱出来，在路边的小摊上，用两块钱买了一只铁皮青蛙。 那么丑的东西，还要两块钱。还不如我的爱莎公主好看呢。 可这只铁皮青蛙会动，小男孩回到家把它转动了几下，放地上，它就哒哒哒哒跳起来。他不停转动，它就不停跳动。 我盯着地上的它问“可以给我玩一下吗？” 他立马把铁皮青蛙捡起来，揣背后说:“不行”转身就出去找朋友了。 我摸摸爱莎公主长长的头发，想把她放地上坐好，可她一下就倒了。‘好吧，你不会动，我也最喜欢你’我把摔跤的她握在胸口，低头贴着。她是我第一个洋娃娃，会一直陪我在黑黑的夜里。 爱莎公主和我一起躺在被窝里，我能和她说很多话。她还在梦里告诉我，等我长大了，要带我去公主乐园里玩，里面有很多她的公主朋友们。 爱莎公主睡觉很听话。每次睡觉起来我很容易发现她，有时候在背后，有时候在脚下，又或者在地上。可‘夜明珠’总是睡到床底下，沙发底下，桌底下，还经常找不到。可能是因为它没有耳朵和嘴巴。所以不听话，喜欢跑来跑去。 小男孩的铁皮青蛙新鲜玩过几天，就被扔在桌子底下。我看着它，它看着我，它叫我把它扶起来。 我把它扶起来，转动了几下，它开心的跳起来，要和我做朋友。我藏起青蛙朋友去认识了爱莎公主。我们都很高兴。 晚上它又回到了桌子底下，那个女人侧头看到它说:“还不把玩具收起来，等下给你扫掉去”小男孩听了无所谓，他说扫掉就扫掉吧。 他们都是说假话，真扫掉了我会挨骂。想了想，还是用扫把它带到堆啤酒箱的墙角后。 有人的时候它在墙角睡觉，没人的时候它和爱莎公主一起玩。 过了几天小男孩想起它来，对那个女人哭闹着说铁皮青蛙不见了，那个女人骂他老是不放好东西，不见了才来找。小男孩才不想听这些，他躺地上使劲蹬脚，甩手哭喊着要铁皮青蛙。 那个女人拿他没办法，嘴巴边骂手边四处翻，还斜我一眼问我有没有看见。 我的手空空的，我的柜子里只有爱莎公主，我想大概没有看见。那就摇摇头。 那个女人翻来翻去没有找到，手只能从地上拽起他喊，明天叫他爸骑车再去买一个，现在非要哭着闹也没办法，再不听话就打死他了。 这就是那个女人对付小男孩的办法。他丢了东西，和我丢了东西，是不一样的。他哭哭闹闹不会挨打，还可以要来想要的东西。 啊，不过要是明天他再买一只铁皮青蛙，不就是有两只了，那只旧的他应该不会想要了吧。 一大早，那个男人就骑车要去集市，那个女人在后面喊几回不要忘了。 客厅没人的时候，我把铁皮青蛙拿出来藏身上，偷偷放到电视机房间的木头沙发下面，想了想又把遥控也扔下去了。反正遥控经常消失，它们从木沙发洞里掉下去都很正常。 回房间摸摸爱莎的头发，告诉她马上就会和青蛙朋友永远在一起了。 门口传来小男孩大哭的鬼叫声，那个男人回来了，手拿着红色塑料袋对他说:“这不是一样的吗”那个女人站小男孩边，声音大起来:“我都说了是青蛙，青蛙，你买只老鼠干什么” 那个男人抖抖袋子，摊开双手说:“就只有老鼠了，青蛙买完了我有什么办法” 小男孩哭着鼻涕泡，冲过去举手拍掉袋子，冲男人大声喊:“我不要这个臭老鼠” 男人听完立马甩手打了他一巴掌，指着他冲女人喊:“看看这像什么样子，都是你惯的”女人向前一步推开他，拉过哭声更大的小男孩，一脸凶相的瞪他喊:“你打他干什么，是你买错了东西，你打孩子干嘛，你还有脸怪我” 他们又开始为了小孩的事，不停的指着对方互相喷口水，我躲在墙的后面偷看，心里想着，他们怎么还不打起来？他们什么时候打起来？每次除了小男孩大哭，手指对方脸上吵来吵去，也没别的事情发生了。站边上看热闹的邻居，听了很久，可能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走过来拉开他们两个说别吵了，把孩子都吓到了。 这个人没看开始，大概不知道这孩子不是吓的，是挨打挨得。 那个女人搂着小男孩坐地上，捶地哭喊着:“我就命苦，为了他拼死生了一个儿子，他还不满意。干脆打死好了……” 每次到这种时候，再说完这些话，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那个男人低头过来说:“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又拉她手臂一把扶起来说:“这点事还要和吵一架，都要被人笑死，你看看他，现在被惯的是不像话……”他拉着她进门坐下，她拉着他抱在腿上。 我躲回房间，也不知道最后是哪个男人的错，还是哪个女人的错，反正肯定不是我的错。他们就没有因为我吵过架。我做错了事，直接挨两下也是应该的。 下午小男孩在房间看电视，找不到遥控的时候，找到了他的青蛙。于是那只讨厌的臭老鼠被丢在了楼梯上。 嘿嘿，臭老鼠一点也不臭，还是新的，它居然还会摇着尾巴打转的遛弯，这比青蛙朋友还让人高兴。它变成了爱莎公主的宠物。小男孩开门看见我们玩在一起，露出嫌弃的表情:“咦，你连臭老鼠都要玩”他老是喜欢开这个门，偷偷进来翻东西。 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嫌弃什么，一个六岁还会尿床的人。 第20章 布娃娃 冬天的时间过得更快，大姐姐很快就收拾书包，要回学校了，这次她没有给我一包零食，可让我更高兴是，她把床头的大熊布娃娃给了我。 这是一只超大超可爱超软的布娃娃啊，在我刚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摆床头上的它。很多次趁没人的时候，偷偷把它搂在怀里，幻想着它能和我一起睡觉。可是被大姐姐看到，她会生气的抢回冲我喊:“不准碰我的东西” 她都那么大了，每晚还要抱着布娃娃睡，也不知道羞羞吗？每次去上学也要把它塞进袋子里，现在居然说要把它送给我。 我有些不相信，她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天天让一个七岁的小孩睡床尾的人，怎么会把每天抱着的布娃娃送给我。 我想问她为什么要送给我，又担心问错了话她不高兴，等下说不送了。嗯，也许是因为扔了还不如送给我，就像她不要的衣服也要留着给我穿。还是问问她为什么不要了吧。 她说她已经长大了，不喜欢布娃娃了。 嗯，这话是真的，过完年她都16岁了。这已经是很老的小孩了，我过了年才8岁，她怎么会这么老呢。 昨天那个女人还说，16岁都可以嫁了，还要花那么多钱读书。骂骂咧咧的从裤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从塑料袋给了她一些叫“生活费”的钱， 大姐姐低着头不出声，接了钱转身就回房间了，我抬头看见她红红的眼睛，原来咬着嘴巴就可以，让眼泪不掉下来。 大姐姐住这里，也没有那么高兴，她也经常发呆，也对小男孩翻白眼，也偷偷告诉我小男孩很坏，不要和他玩。可小男孩在这里，她又给他东西吃，让他告诉他妈:“大姐姐给他吃了东西” 我没有东西给小男孩吃。 也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只能少吃一点。 可大姐姐和我还是不一样，那个男人在吃年饭的晚上，敲了房间的门，进来把十块钱的塞到大姐姐说:“你妈就是那样的人，没什么文化说话难听，不要听她的，好好读书。拿着买点东西吃，别人有的你也有” 我趴在床后面画画，画蓝天白云，高山小树，还有一个小小的人。 大姐姐关上门，隔着床对我说“不要告诉妈”这话有点好笑，因为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抿嘴小声的嗯了一声，头趴在两只手上，眼睛流出一点咸咸的水。 没关系的，这也没什么。 大姐姐去学校的第一个晚上，我举着小熊在床上跳来跳去，脸在它软软的毛上蹭来蹭去，感觉像是抱到了天上的云。 它和我的腿一样高，穿着红黑色条纹的短袖，没穿裤子，可能熊不用穿裤子，它闻起来香香的，像大姐姐的味道。 我们一起躺在地上，它看着我，黑黑的眼珠，黑黑的鼻子，一条红线的嘴巴，一直对我笑着。它背过身去，后面毛衣上破了一个洞，看起来像被火烧的。毛也少了一小块。不过没关系‘你还是这个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小熊。’ 我准备闭上眼睛睡觉了，又感觉这样好像不对，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爱莎，告诉它现在有新朋友了，要让让新朋友知道吗？爱莎躺在床边上，给她盖好被子，小熊睡在中间，我抱着小熊。 大姐姐真好啊。 早上小男孩跑进房间问，大姐姐有没有留好吃的，我背着他摇头说没有。 小男孩看到床上的小熊:“大姐姐的小熊怎么没有带走”他过来想伸手拿。 我一把搂回怀里，扭过身子告诉他:“大姐姐说送给我了，以后它是我的小熊了” 小男孩笑了起来，哼一声:“这都是我不要，才给大姐姐的” 我不相信他的话，小孩都是谎话精。 他一脸得意的说:“这是小姨送给我小时候的生日礼物。现在我长大了不能像个女孩一样玩娃娃了” 他又说了两句证明的话:“我还拿打火机给它剃过毛呢，不信你问我妈” 他看我抱着熊还是不开口，扭头哼一声“傻子”，转身出去了。 我还在发呆，手紧紧抱着小熊，心里告诉它:她们都不要你，我要你。你不要难过，我会对你很好的。 第21章 新的一年 开学了，过去一个月，所有人都长大了一岁，可看起来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又好像真的开始了，不一样的一年。 新朋友真的有了一辆新自行车，可她特别不高兴，在家门口大哭大闹大喊着“不要自行车了，我不要自行车了”她爸爸站一边指着她说“你太不懂事了，一点话也不听”她妈妈站爸爸后边看着，一只手手擦擦眼睛的水，另一只手也不过去拉她起来。 小孩子的哭闹，有时候对大人是不管用的。 新朋友告诉过我，她妈妈有小宝宝了。奶奶马上要搬过来住了，奶奶说以后有小弟弟陪她玩了，做了姐姐就要懂事点，不能总是买那么多东西。 她眼泪滴在裙子上，说别的大人告诉她，妈妈有了小弟弟，就不喜欢她了。 她想要问妈妈，想要抱妈妈，可妈妈只是推开她说:“听话，以后你会喜欢弟弟的” 这怎么可能呢。我老早之前就告诉她，弟弟不是什么好东西。弟弟会干很多的坏事，比如我额头上的一条疤。 我说的都是真的，要知道大人也是会说谎的。 可她除了哭又能怎么样呢？其实我心里有些高兴，她老是笑我被弟弟欺负，她经常得意的说“我爸爸妈妈最喜欢我了” 新的一年，她可能不会那么得意了。 王朋友下课围着我说，寒假爸爸带她去了市里，当然还有她弟弟。他们一起去步行街吃了鸡。现在的我觉得吃鸡，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虽然嘴巴没有每天吃鸡，可是手有经常喂鸡，鸡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她摆摆手，站起来大声说:“不是，不是那个鸡，是外国鸡，是不一样的鸡” 嗯？外国鸡听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外国鸡听起来像外国人一样稀奇。而外国人只有电视上才会有。 她了不得的说起:“反正很好吃，那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鸡了，我一下就吃了一个汉堡” 她说着鸡，怎么说起包来了？但我没有再问她什么包。老师说过外国在很远的地方，在天的那一边。鸡和包都是我永远不会见到的。 她爸爸买了孙悟空的面具，和金箍棒给她，三个人还一起去大森林里爬山。“弟弟一点用也没有，才爬一会就要叫爸爸背。爬到一半，他就喊不好玩，要下山……” “我爸爸说山顶上很漂亮呢，可也只能下次带我去了”她很可惜的说道。 爬山听起来就没那么有趣了，我告诉她山上除了树就是土，没什么好看的。她不信还说我不懂。说那可不是一般的山。有什么不懂的呢？一般二般的山不都是山吗？ 她终于说完很多话，轮到我告诉她，我买了一个芭比娃娃。还有了一只新铁皮老鼠和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大的熊娃娃，每天晚上抱着它睡，可舒服了。 她瘪嘴说“芭比娃娃有什么好玩的”拉过我的手，让我明天把铁皮老鼠带给她看看。最后说一句“小孩子才抱着娃娃睡觉”。嗯？她不是小孩子吗？这里上的也不是大孩子的学。 这个王朋友和别人不太一样，她是唯一一个说不喜欢芭比娃娃的女孩。女孩堆都围在一起说芭比娃娃，大家都有芭比娃娃。 我和她们说我每天抱着超大超大超大的熊娃娃睡，她们都很羡慕的看我。 王朋友在泥地树下捡了根棍子，向我表演孙悟空耍金箍棒。她学的一点也不像，还有点好笑。她看见我笑，就拿起棍子指着我说“妖怪，看招”她的样子，把我笑的肚子疼。 男生朋友在门口等我一起上学，说起他的寒假。“放假实在太无聊了，每天都不知道干什么”他只和爸爸去附近亲戚家拜了年，别人家里都没小孩玩。妈妈总说弟弟太小，不能出门到外面玩。等爸爸有空的时候，又老是出去打牌。他的新年，就放了几盒鞭炮，买了几个玩具。然后天天在家看电视。 “哎，你看天眼小神童了吗，我也很想要一只小猫” 我告诉他只看了一点点。没告诉他因为小男孩老是跑出去玩，不在家里电视。 那个女人看到我一个人看电视就要骂人，说一个人就是看浪费电。冬天她都不怎么去田里种菜了。 他说起天眼，我想起冰淇淋，那会是个什么味道呢？ 新的一年，教室里少了两个人，大家只是说了几句，都很确定他们是去很远的地方读书了。我觉得也有可能被送到别人家里去了。不过这话不能说。 老师的样子一点也没有变，轻轻的问大家过年好不好玩啊。大家都高兴的抢着回她自己发生的事。 她听完很多话，走过我身边，轻轻摸摸我的头。 其实我想告诉她，放假我有点想她。 可她摸过的头太多，拉过的手也太多，我有些生气。 第22章 寺庙 街上的寺庙从过年到现在一直都是开门的，每天有很多人来上香放鞭炮烧东西。卖鞭炮的人很高兴，买鞭炮的人看起来也很高兴。 这个寺庙大多时候是关门的，小孩们经常跑庙门口的大空地玩。我也经常从外婆家后面绕过去玩。这块地很大，大家可以在这里跑来跑去抓人。 过年第一天，那个女人说她要去庙里上香，叫小男孩跟她去。小男孩很不愿意，非要在家里看电视，没办法那个女人只能自己去，我偷偷跟了上去，想看看庙里面是怎么样的，听大人说小孩子一个人不可以跑庙里面跑，魂会被勾走的！这样跟着也算是有大人带的吧。 跨过门槛，庙里全是白烟绕来绕去，四根大木头柱子立在四周，正中间是一个大石鼎插满了冒烟的香，鼎的正对面是金黄色的如来佛祖。我认识他，就是他把孙悟空压在了五指山下。他旁边是观音菩萨，感觉和电视里不太像。那一边是个什么老人，花白的大胡子，眯眯笑的眼睛，倒是有点眼熟，这很像……神仙，我也想不起来谁。 这里如来佛祖的身体最大，跪在他面前的人也最多。 那个女人嘀嘀咕咕说:“保佑我儿子长大出人头地” 我听不清，什么锄头？保佑小男孩长大扛锄头。是啊，他那么瘦长大锄头都扛不动怎么行。 她拜了拜，好像看见了我，又像没看见我，起身去跟门口的熟人聊天了。我还在寺庙里晃，这里面的屋顶真高啊，就是地方小了点，到处都站着很多人，这些人手里香，闭眼四处拜，有的还差点拜我身上，我跳起来躲开了，我可保佑不了身体健康。 这里墙上画满了看不懂的鬼，大概这是真的鬼画符吧。大人们还对着墙磕头，保佑这保佑那，大家都很认真，好像真的能实现一样。 外婆也过来磕头，我靠过去听见她嘀嘀叨叨的，让神仙保佑外公不要喝酒了，舅舅不要再赌博了。 外婆真傻，神仙也要喝酒，孙悟空还会打赌，他们怎么会保佑人不要喝酒，不要赌呢？ 而且外婆家里不是已经有观音菩萨了吗？为什么还要来这里拜？观音菩萨不听话吗？还是因为如来佛祖更厉害？嗯，大家都知道如来佛祖更厉害。 我往旁边菩萨那边溜达，耳朵听的全是保佑生小孩的。原来菩萨是专门生小孩的，怪不得外婆不拜菩萨了，因为她太老了。神仙可真厉害啊，这么多大人来拜！那为什么大人都说电视里是假的呢？还说都是骗小孩的！ 白胡子老人面前跪的人很少，他居然是帮人家娶老婆的。这么老了还要帮人家娶老婆，当神仙也很烦吧。 大家都做的事，就会让人想跟着做一做，可还怪不好意思的，要是被熟人看见怎么办？ 我里里外外晃晃等等，终于四处全是生人的时候，飞快跑如来佛祖身前学着大人的样子，跪下合手，小声念叨:“如来佛祖啊，保佑我快快长大，嗯……孙悟空是个好人，你不要欺负他” Duang的给他磕个头，马上站起来一溜烟跑了。这个给神仙磕头就是不一样，脑袋瓜晕的很。 夜里我抱着小熊，想如来佛祖是听见的还是看见的？愿望什么时候才能实现？早知道，我应该多许两个愿望的，漂亮的裙子，漂亮书包，漂亮的自行车……。这样总会有一个实现的吧。 新朋友每天一副苦瓜相，我告诉她，可以去求求如来佛祖，不要小弟弟。她眼睛斜我说那都是假的。 “要是假的，怎么会有那么多大人跪下拜他呢” 她不懂，只知道那是假的，是骗人的。 她就是不信，让我有点生气:“那你自己想办法好了” 那怎么会是假的呢，我都磕了个大响头了。 新朋友想了一会，闲着也是闲着，她骑上自行车，歪歪扭扭的出发了，最近外婆家的人都在家，我直接从门口跑过。她看见就像没看见一样。 我们盯着来来去去的大人:“走啊，进去啊”我拉她下车，她有点不好意思把车头扭来扭去。“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都进去了”她骑上车在门口打转，非要等人再少一点。 没等几会，就骑车歪歪扭扭的说回家吃了饭来。 吃完饭天都黑了，人是变少了，鬼好像变多了。寺庙里面点着发抖的蜡烛，放着德，德，德德的声音。从大门口往里面看，暗暗黑黑的空中飘着一丝丝白烟。我想起勾魂的事，心里咚咚咚的打鼓，脸上还是假装镇定，强拉过她的手使劲拽进门槛，她另一只抓着门边，往回拉:“要么还是算了吧，明天，明天白天来” 那怎么行！今天白天都不来，还明天。而且她都知道我磕大响头的事了！要是她不拜明天笑我怎么办！我一手使劲拽她，一手挠她咯吱窝。她哈哈笑着松开门边，叫我别挠了。趁她松手，我一拖一拖的把她拉到里面，指着地上的草团:“跪下” 她站那里不动，抬头盯着如来佛祖，一声不吭的发呆，我看她像个傻子一样，又要干嘛。傻子突然跳起来大喊:“妈呀”一溜烟的跑出去了。我喊声吓了一大跳。回过神一溜烟追了出去:“妈呀” 我们跑老远的大树底下，我喘大气拍她的肩膀:“都，都怪你，鬼叫，鬼叫什么，吓我一跳” 她弯身歇了一会，小声凑我耳边悄咪咪的说:“如来佛祖刚才好像看着我”我跳起来大喊:“你骗人，你老是吓我，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一溜烟就飞快跑回家了，阎王啊，我是好孩子啊，不要勾我的魂啊！ 回房间认真想了想，小孩最喜欢骗人了，昨天还说是假的，今天就说看着她。那怎么可能呢？况且如来佛祖都不认识她，为什么要看她？我昨天许了愿望，还磕了大响头，怎么不看我？ 我还打算今天再磕两个大响头，像孙悟空一样凑三个头，可能愿望就会实现了 第23章 猪油拌饭 每天早上一个人蹦蹦跳跳上学，傍晚两个人拖拖拉拉放学。那个女人老说我走的慢，别人早就放学回来了“还不把菜洗洗，等下晚饭都赶不上吃” 每天洗吃也吃不完的白菜，让我很想念吃猪油拌饭的日子，现在桌上摆三四个菜了，就要帮忙洗菜。大概这就是老师说的想要得到更多，就得付出劳动吧。可我并不想得到白菜，还是猪油拌饭更好吃，为什么这里从来没做过呢？ 小男孩皱起眉说他没吃过猪油拌饭“哪能有什么好吃的”只要是饭他都觉得不好吃的。 然后在晚饭桌上，他给那个男人背了老师教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摇头晃脑背完，还一脸认真的说:“种粮食很辛苦，所以我们不能浪费” 那个男人放下筷子，笑的眼睛皮叠一块，夸他聪明会背诗了，还知道节约粮食，真是长大了。 他瞎了还记性不好，那个女人也一样，一堆表扬完了，递给他一块钱。他高兴的接过，得意的瞄我一眼，嘟嘴说实在吃不下了，就放下筷子跑出门了。 他们看不见碗里碗外，桌上桌下的剩饭吗？也忘了是谁经常吃不下饭？是谁天天帮他把剩饭倒鸡盆里？那个女人回回都说:“不好好吃饭，长大了就变矮冬瓜” 我不想变矮冬瓜，把碗都舔干净了，就是饿死鬼投胎。不过就是背一首诗，又有谁不会呢？ 我随便就能想出一首: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学过的诗中我最喜欢这一首，经常放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着，老师说我们都应该像小草一样坚强。可大家都不懂什么是坚强。 王朋友说坚强就是打不死的小强。男生朋友说坚强就是不管输赢一直打弹珠。 我觉得他们说的都不对，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反正老师教的都不会错，我也喜欢小草的坚强，它没有别人好，却有很多朋友，就算被火烧了，还是能从土里钻出来。 看着饭桌后面白白的墙上，贴着小男孩的第一张奖状，那时我伸手递过去，想让它贴墙上。那个女人白我一眼说“大家都有的，有什么好贴的” 小奖状，你看，其实大人们心里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们爱说谎。 没贴上墙的奖状已经不会让人难过了，这没什么，我还能用它来画画。或许我也很坚强。 他们都出门的时候，我偷偷从电饭煲舀了一勺饭。又从下面柜子里拿出猪油罐子，舀了一勺猪油，在灶台旁边拿酱油瓶倒了点饭里。拌一拌，拌一拌。 一碗难吃的饭就做成了…… 明明姨妈就是这样做的，为什么我做不出来呢？我真的好想念猪油拌饭啊，上次姨妈只是笑着告诉我:“猪油拌饭不好吃，等会上桌多吃点菜” 可以前她经常从木桶里舀出冒烟的饭，再把猪油和酱油放饭里，用筷子拌在一起，香喷喷的味道一直在空中飘啊飘啊…… 她说我最听话了，所以只给我一个人做。我也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饭了。 怎么会突然不好吃了呢？ 可能是这个饭不热，可能是这个猪油不油，也可能是酱油不够香。眼睛的水还掉下去了。 算了，鸡不懂，给鸡吃。 太阳下山的时候，小男孩在门口喊:“外婆叫我们去吃饺子” 那个女人马上脸就变丑了，她对小男孩都没有笑容:“等会爸爸回来你和爸爸去吧，妈妈不想吃饺子，和姐姐在家里吃饭就是了” 小男孩知道妈妈不爱去外婆家，但他喜欢去，外婆对他很好。经常夸他。所以他并不在意谁去不去，他能去就行。 我也不在意，可是我想吃饺子啊。为什么问都不问就决定了！不喜欢外婆又不影响吃饺子，吃的东西和人有什么关系呢？我照样不喜欢你，还不是天天和你一个桌吃饭。 想起香喷喷的饺子，晚饭都不想吃了，一个人舀了半碗饭两下吃完，碗都没有舔干净。还生气的一句话也没说，就把碗洗了，开门进房间关门。锁门。 用笔把她画成了大妖怪。 那个男人做完事回来，她才从房间出来，不高兴脸对他说了很多话，最后让他带小男孩去就是。他洗完手什么也没说，拉着小男孩出门了 过了一会他端了一大碗饺子回来，放到饭桌上，去敲房间的门:“饭吃饱了，也吃两个尝尝” 那个女人开门出来，凶巴巴的大喊:“我还敢吃她的东西啊，还都还不起，我就是给她做牛做马都没得到一点好的，端两个饺子来假惺惺什么……” 那个男人看她越说越多，听着越说越生气，脸上也不高兴出声让她不要再说了“不吃就不吃。讲这些干嘛” 那个女人嘭的一声关门，躲回了房间。我站门边偷看完，走了出来。 那个男人转身就看到一个小孩，随口问问:“你吃饱了吗” 我使劲摇摇头，心里大喊，没呢，没呢，我什么都没吃。 那个男人随手指桌上:“等下吃不完盖菜盖子里”就出门了 这可是一大碗满满的饺子啊。做梦都梦不见这么满的一碗。我滋溜了一个，又滋溜了好几个。肚子就装不下了，只能盖上盖子，回房间睡觉。 饺子真好吃啊，比饭还好吃。嘴里的东西。和人有什么关系呢？ 第24章 天才与画画 老师不怎么教我们唱歌了，而是让我们写更多的字，算更多的手指头。 我只有十个手指头，大家都只有十个手指头。我们都很烦恼为什么手指头不能多长一点。 可同样十个手指头，有的人不用也能马上举手说出答案。老师直夸她聪明。 自由活动课，她站在台上说“这些题都太简单了，妈妈早就教了我加减法，还买了数学作业，这种一位数的加减法，我早就会算了。我都开始学两位数了” 她像个唐老鸭一样，抱着手臂头抬的老高:“这些题对我来说都是小ks” 大家在下面围着都说她很厉害，是天才。都拿出作业本想让她也教教。 她嘴巴笑的都可以塞拳头，两只手举起来摆摆:“我怎么可能教的了那么多人”然后她把几个好朋友挑出来教。 教其实就是帮她们写。 过了两天她走起路更像唐老鸭了，总站桌边撑着腰，手指使劲戳本子上的题说:“你真是太笨了”，“你也太笨了”，“你怎么这么笨”。她一看见作业本，不管别人喊没喊，都站过去戳一戳。 最高兴的人只有她的好朋友，全都不用写作业了，每天只要围一起，蹦蹦跳跳的夸她两句。她们放学回家也是蹦蹦跳跳告诉大人，今天作业都在学校写好了，大人就会表扬她们，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连着两天都在学校写好了作业，大人们特别相信他们的孩子是个天才，然后想把书包的作业拿出来给亲戚炫耀，打开发现全是别人写的字，有的被狠狠批评两句，有的被尺子狠狠打了一顿。 被打的那个女孩到了学校，凶巴巴的指着她大骂:“都怪你，害她挨骂，害我挨打，我们再也不和你玩了”她还想拉上其他还没被发现的朋友一起绝交，对她们说“不绝交明天挨打了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她一听这话，很不服气的大喊:“绝交就绝交，作业都写不来，你们都是笨蛋”然后红着眼睛跑教室外面去了。 天才开始变的很孤单，一个人坐在桌上画画，一个人在沙地里画画，一个人看着别人画画。 我坐在小矮凳上，突然桌边多了一个人看我画画。心里感觉特别高兴，因为只有想和你交朋友的人，才会靠近你。 她还是女孩堆里的女孩，妈妈堆里的妈妈，和女孩堆里喜欢玩男孩游戏的王朋友可不一样。 王朋友手劲大的很，每次抓人都使劲扭我的肉，那真的很痛。她还要说是我没用，跑的那么慢。 后来一说玩抓人游戏，我就得告诉她，我想要去画画了。 天才朋友说她早就发现，我和那些女孩都不一样。她说我虽然有点黑，头发也特别短，还从不穿裙子，一点都不像个女孩。但是我喜欢画画，刚好她也喜欢画画。 她坐下来拉着我高兴的说:“我们一起翻花绳吧” 翻花绳的确是让人高兴的事，我经常坐桌边上，看女孩们翻花绳，这看起来很简单。 花绳没翻几回，她脸上好像有点不高兴，嘴巴一直撅着，看起来马上要变成鸭子指着我说:“你怎么那么笨” 我有点不好意思的眼睛偷偷瞄她，她皱着眉看过来，我嘿嘿嘿的挠头说:“这好像有点难”想起口袋的石头，我说:“要不还是抛石子吧” 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把橡皮绳放书包里去了，一起身看我要走出教室问:“你去哪里啊。我们抛石子啊” 我愣了一会……是啊，她是女孩堆里的女孩，她们说地上太脏了，还有男孩往地上吐过口水，然后嫌弃的一起撇嘴:“咦~”她们拉手走过坐地上的人身边。王朋友说她们都是千金小姐。 千金小姐听起来还蛮好听的，或许我也可以变成千金小姐。 我们在桌上抛石子，石子一点也不听话，桌子也不听话，凳子也不听话。 丢石子太用力，掉地上，太轻，靠一块。抛桌边不好抓，抛中间也不好抓。我还老是弯腰捡石子。凳子也烦人。碍事！ 天才朋友就可以一直坐凳子上，手指指地上的石子，叫我帮她捡起来，她抛的不好还要重新抛，赢了就说我连抛石子也不会，输了不承认，非说是没发挥好。 她做的千金小姐，和我做的千金小姐不一样。我不干了！我很生气！低头默默收回石子，不想看她，放回口袋，转身去拿纸笔说:“我要画画了” 天才朋友高兴的站起来说:“我也想画画了，我们一起画，我去拿笔”我皱着眉，心里直摇头，并不想和她一起。 一盒24色水彩笔从头上摆在我桌前。心里就疯狂点头，嘴巴十分同意两个人画画比较好。 那可是超粗24色水彩笔啊！我用的还是小男孩不要的，超细12色掉了3色水彩笔，还都快没水了，要从笔后面兑水进去，才能涂颜色。 我把画涂完颜色，转头看她的画，那副画可真好看啊，眼睛看着桌上的画认真说:“你画的好漂亮啊” 她听了很高兴，转头眼睛发亮问我真的吗？她嘴弯上去说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画画了，举着画的手慢慢放回桌上，开口低声说:“不过我妈妈说画的再好也没用，还是要认真读书” “那你妈妈还给你买水彩笔” 她摇头:“这不是妈妈买的，是我外婆买的” 她又说起她的外婆，她外婆是个卖菜的，对她很好。卖完菜回来经常给她带好吃的。 “外婆叫我好好读书，不要和妈妈吵架。妈妈也叫我好好读书，要听外婆的话” “但是她们总是吵架，外婆说妈妈从小就不听话。妈妈说外婆从来不听她的话” “她们两都希望我能好好读书” 她还有个大舅舅，大舅舅在很远的地方住，要坐很久的火车才能去。过年的时候大舅舅回来了，说要带外婆走。外婆和舅舅大吵一架，喊死也要死在这里，妈妈却大声的要赶走她。 “我不想外婆走，抱着妈妈的腿哭着喊着叫妈妈别这样。妈妈抱着我流眼泪叫我听话，外婆已经够可怜的了，不能在害了她” “后来我们三个人坐在一起哭，我第一次看见外婆哭，也第一次看见妈妈哭” “以前每次哭的时候，妈妈都会骂我:哭什么，哭死也没用” 她拉过我，对耳朵小声说:“原来大人也是会哭的” 这像是一个秘密，可对我来说并不是。我早就知道大人是会哭的，只是她们很奇怪！有时候要躲起来哭，有时候又在门口大声哭，还有时候大家约好了一起哭，哭完了又会笑起来。她还不懂大人，我懂，但我不说。 “哦，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外公。爷爷奶奶？没有爸爸怎么会有爷爷奶奶” “后来？后来我外婆就留下了，还给我买了水彩笔。舅舅一个人去坐火车了。叫我好好读书，听妈妈和外婆的话” “其实数学作业太难了，我之前都是数手指头的，我妈妈不让我数，让我放心里算” “心里怎么算啊，里面又没手指头。后来我都是偷偷数手指头的。反正妈妈也不知道” “画画可比数学简单多了。想画什么就画什么。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她说的很对。 最后天才朋友变成了画画朋友 第25章 大石头 在二楼房间里，有一个大石缸，把盖子上的石头搬开，就能看到，里面装着很多好吃的。 过年前那个女人买的瓜子，花生，糖果番薯干好多好多零食，还压了两担米焦全在里头。 小男孩过来叫我和他偷偷去楼上，拿大石缸里的东西吃。 以前他和大姐姐经常这么干，可他们不承认，还骗我说是去外婆家拿的。我都看见他们两个偷偷摸摸上楼。等下楼的时候口袋就鼓鼓的。 现在大姐姐没在家，才想起我来了。吃东西的时候躲起来吃，偷东西就来叫我。哼！好孩子才不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我正义的抱起手臂告诉他“我不去，你自己去” 小男孩看我认真的样子，他还拽起来:“我要是搬的动，才不会叫你呢。不去就不去，我叫我妈拿”他噘着嘴别过头，但脚却没有离开。 我知道他是嘴巴老，要是敢去叫他妈，怎么会来叫我呢？他妈都说他乱七八糟的吃多了，所以老是不吃饭。自从上次她拿竹条抽了他，现在变老实很多了。他爸也啪他一巴掌，也知道长记性了。 我不能去拿，可是小男孩要吃，也不是我要吃，做姐姐就是应该照顾一下弟弟的，弟弟做不了的事情，姐姐要帮忙做一下。没错，绝不是我想吃。 偷偷摸摸的事好孩子不能干，我们要趁大人没在家才行。四只脚大步大步的上楼，进了二楼房间，看看眼前的石头，再看看小男孩的小胳膊小腿。他真是没用。 我双手的抱起石头:这石头也太重了。手使劲把它挪到胸前，石头重的，身体都蹲不下去。往下扔估计地上要凿出一个洞。还好我是个聪明的小孩，手慢慢把石头移到肚子上，一用力把它甩在旁边米糠的袋子上。 小男孩啧了一声，说我真没用，大姐姐一下就拿起来轻轻放地上了。 我生气的瞪他喊:“我不吃了，等下你搬回去”转身假装要走出房间。 他立马拉上我胳膊说:“我开玩笑的，你别走啊” 我也开玩笑，这怎么能走呢，好不容易可以打开大石缸，想吃什么拿什么。就这样空手走了？我又不是傻子，还好他搬不动石头。 我把石缸里的袋子全掏出来，看着什么都想吃一些。小男孩拉住我大把抓的手:“不能拿这么多”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大姐姐讲拿太多，就很容易被发现的。 哦，大姐姐果然是大姐姐，偷东西也比我聪明。 他熟悉的装了两口袋，我也装了两口袋。嘴巴还塞进两根番薯条。等我十分满意的弯下腰，想从米糠袋子上搬起石头的时候:坏了，石头变重了。 两只手使劲好几下，怎么也搬不起来。小男孩着急的看着我喘气，也伸出小胳膊一起搬石头。 呵，他都不吃饭怎么搬的动，我吃了那么多饭，怎么搬不动了？刚才还能搬下来。 我们一起搬的脸上流汗，石头只动动屁股。我知道，有些事情，小孩子是使劲也做不到的。 这实在太累了，我说要去房间躺地上，边看电视边吃番薯条了。小男孩红着眼睛，哼哼唧唧的用袖子擦擦脸:“不行，搬不回去，会被发现的”他脸皱在一堆。 “发现我们也搬不动，还是先去躺着看电视吧” 他哇一声大哭起来:“发现要挨打的，我不想挨打” 这人可真傻，我也不想挨打啊，有谁会想挨打呢？那我还不是老挨打，就算没有石头，还有碗，还有地，还有菜，还有你都会让我挨打。现在能把口袋塞满，躺着看电视吃零食，挨打就挨打吧。嗯，不过，还是让他在这里多哭一会，让他天天烦人。我离开房间去看电视了 我躺地上拿着遥控，他跑下来拉起我的手，求我快起来，哭着喊着说他妈会打死他的，一定要把石头搬回去。 他鼻涕口水都滴到我手里了，真是恶心死。 我跳起来把手使劲往他衣服上蹭:“你在烦我，我先打死你”冲他挥起拳头喊。 这次他听到这种话，没有再起撑腰说:“我要叫我妈打死你” 而是老老实实的站旁边擦眼泪，站一会就坐下一起看电视了。看了一会还要跟我抢遥控。再过一下他就把这事扔了，和来找他的朋友一起出去了。 他还小，人不太聪明。我可什么都知道，大人们聊天的时候说过:“打死人是犯法的，要坐牢”那个女人每次说打死我，我却还没被打死。那就说明坐牢！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大人特别害怕坐牢。那个男人也说过:“再偷东西，就抓你去坐牢” 坐牢可能比鬼还可怕。坐牢究竟是什么呢？ 过了一天还没人发现那个石头，我吃饱了好几顿饭，跑上去试着能不能把石头搬回去，可它还是没有变轻。唉，没办法，我只能从大石缸里把每个袋子掏出来，把两个口袋塞满。想了想还是把小男孩那份也算进去吧！跑厨房找了个小袋子，装满的袋子藏到我房间柜子里，这样晚上可以偷偷吃。 又过了两天，那个女人拿个破烂锅要上楼舀米糠喂鸡，才发现了石头。 她生气的跑下来指着我喊:“你是不是偷吃石缸里的东西了”她可能也知道自己儿子瘦的跟猴一样。 小男孩一听她走上去又“噔噔噔”跑下来。马上躲房间里去了。 我没出声，反正出没出声都一样。她看我不说话，拽着我去拿竹条，还说“你就是不承认是吧，偷东西你还不承认” 这有什么不承认，除了我还能是谁。嘴只是懒得和这个人说而已。唉，还好房间柜子里藏着一袋，挨完还有的吃。 小男孩躲门后面他妈打人，这次他居然没有笑了，看了一会跑出来抱着他妈的腿哭喊:“妈妈，不要打姐姐了。不要打姐姐了” 他妈停手蹲下给他擦眼泪说不听话的人就要打。完了转头瞪着我，站起身指着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她裤腿上的小男孩:“看你弟弟多乖。还护着你这个姐姐” 我低头斜瞄一眼，他鼻涕都流嘴巴里舔了，还叫我看，真tm恶心。 那只手又指回我吼:“养你这么大就知道偷东西，连妈也不会叫，今天不打死你，明天就要送你去坐牢” 这话就让人不明白了。今天打死我，明天我怎么去坐牢，今天不打死我，那我明天要不要去坐牢。 最后我还是没被打死，只不过比平时多挨了几下，这也没什么，晚饭不用吃了，这也没什么，还好柜子里还藏着袋零食。 晚上躲回房间里，我坐地上吃番薯条想着那些话。 明天要不要去坐牢啊，不知道牢里面有什么，需不需要坐车去，姨妈会来牢里看我吗？可不可以带小熊，或者爱莎去…… 只要身上痛的时候，多想想别的事情，心里也就没那么痛了。 黑黑的夜，小男孩轻轻进了房间，红红的眼睛看我，小声的说:“姐姐，你怎么不叫妈妈别打。我怎么喊也没用” 我不想理他，背过身，继续嚼嘴里的番薯条。 番薯条嚼着嚼着，就变咸了，还变苦了。都怪他要进来，我起身把他拽了出去，锁上了门。 这就是个傻子，他喊没用，我喊就有用吗？以前我也喊过，根本没人理我，她还不许我大声，越大声她越生气一下挥一下对我说:“你再大声点试试” 我早就知道了，喊是没用的，哭也是没用的。大声还是不可以的。 第26章 跳格子 小男孩变的更烦了。上学路上也不去等朋友一起了，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居然还想拉我的手。我回头狠狠瞪他一眼:“你不知道男女有别吗” 就是我可以看你站着尿尿，但是绝不可以拉手。 他还不懂男女有别，但眼睛没瞎，看到我一脸凶样，马上关起嘴巴默默跟在后头。 快到男生朋友家门口时:“你弟弟怎么跟着你上学了”他跳过来问我。 这话我不想回答，反问他:“你昨天作业写完了吗，好难啊” 他脸就变烦恼了:“是啊，太难了，我妈一直骂我跟猪一样”还好没人管我写作业，也就不用被骂跟猪一样。 我们进了教室，小男孩从楼上跑下来，要和我们一起玩。我不想和他玩，男生朋友也不想。他想玩打弹珠，可我没有弹珠。小男孩从口袋掏出一把，大方的说分我一半。 男生朋友夸他:“你弟弟还挺好的，我弟弟就老抢我东西” 我有点不确信这个小鬼，是不是妖怪变的？但这并不影响我们打弹珠，反正弹珠肯定就是弹珠。 快上课前小男孩生气的抬头瞪我，我被他看的还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输了我也没有办法”他冲我大喊一声:“我再也不和你玩了”转身跑回楼上。 看这讨人嫌的样子，肯定还是那个小鬼，不过就输了他几个弹珠，生什么气啊！又不是我抢来的，他自己也输光了，怎么就只怪我呢？而且要知道女孩子怎么可能打弹珠赢的了男孩子呢！我又不是王朋友。哼，管他呢。 下课后男生朋友高兴的拍我肩膀，让我明天早点来和他打弹珠，又重复一遍记得把你弟弟带上。看着他鼓鼓的口袋，大大的笑脸，离开的脚步一蹦一跳。我巴掌很想归他，可输了就是输了。 王朋友拉我去玩抓人，画画朋友拉我翻花绳。她们都问我是想和谁一起玩。 我居然有一天，会因为朋友太多变得烦恼。而且这两件事我都不喜欢，我只能低头告诉她们:“我要去拉屎了” 这是件只能一个人做的事情，我真是聪明！可哪有人一天到晚都在学校拉屎的呢，人又不是鸡。 才过了半天，我又要回答这个问题:“哦，嗯……好吧，我们三个一起玩” 回答完这个问题，她们马上又问下一个问题:“那我们三个玩什么” 永琪说的对！女孩子就是很烦！总是很多问题！而且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摸人也不行，抛石子也不行，斗鸡更不行…… 什么回答她们都不高兴，两个人一直在耳边争吵我更想谁玩，屁股猛的一下从凳子上窜起来，手使劲锤桌面两拳大喊:“别吵了，不玩就别玩，谁爱来就来” 一个人甩头转身，挺直身板大步离开，走出教室慢慢晃到泥地，慢慢捡根棍子画起了格子。偷偷回头一看，原来真的没有人来。 小跑回教室门口，靠在窗边墙上，偷偷看到她们还是坐在小凳子上，脸上却是高兴的表情，嘻嘻哈哈的笑声都飞到了外面。 是啊，她们和我不一样，肯定都吃过外国鸡，都爬过山，也都有水彩笔，一样的人会有说不完的话。 我一个人回泥地上跳格子，这也没什么。天上的太阳也是一个，月亮也是一个，它们没有朋友，不也好好的。 第二天早上，我背着书包，绕过男生朋友家门口，从学校后面的小路走进校门。 男生朋友快上课了才进教室，看见我很吃惊:“你怎么在学校啊，我还以为你今天请假呢” 我低头胡乱听，胡乱说“今天更早了一点”他有再多想问的话，上课的音乐也响起了。 一下课我离开教室玩去了，没有时间和他说话，歇会看男孩们打纸板，歇会看女孩们翻花绳，歇会还要去和小班的弟弟妹妹，一起排队滑滑梯，荡秋千。还要去角落的泥地里，跳格子。这格子位置太偏，所以一直没被擦掉，我今天很忙没空和别人。 又过一天，我还是绕过男生朋友家门口，一个人进了教室，拿出纸笔打算画会画。 男生朋友从门口进来:“你怎么又在学校啊，我今天很早也没看见你，就想先来了”他一个人，我一个人。 现在离上课的时间有很多，教室里没有别人，我那也不想去了，只能诚实的告诉他:“我没有弹珠了，不能和你一起玩，那个弟弟也没有一起来上学” 男生朋友并不在意这个回答:“害，那有什么，我给你就是了。你怎么就到学校了” ……他明明都听到我说的了，为什么还要问呢？这让人实在烦恼，就算使劲拍桌子也没地方去。只能假装聋子继续画画。 他站桌边看我不吭声，等了一会还是静悄悄的，他低头小声问:“你是不是因为我赢了你的弹珠，就不想和我玩了”不是，只是我真的不想理你！ 他伸手从口袋掏出一把弹珠，放在桌上的画纸里，还用手把弹珠拨拢:“呐，这些弹珠还给你” 我看到画上的弹珠，咬咬嘴唇老实告诉他:“输了就是输了，我不要，我真的没有弹珠和你玩了” 说完起身扭头大步走出教室，坐在角落树底下捡棍子画画，直到上课才慢慢走进教室，桌子上只剩一张被弹珠压过的纸。上面还多了一个^v^。 小孩子就是这么幼稚。我生气的想笑，伸手把这张纸叠进了口袋里。 活动课我在跳格子的时候，男生朋友不知道从哪跑过来，一屁股坐地上，使劲吸气喘气:“你，你，怎么在，这里啊。我，我，都找不到你” 我跳了一会格子，他也休息好了，站起来非要一起跳格子。还拦着不让我跳过去，这实在是老虎不发火，你当我是有病？一把轻推开他的手，一脸不耐烦问:“哪有男生跳格子的？” 他放下双手，一只手饶饶头:“其实我在家也经常跳格子，我表姐教我的，她说游戏不分男孩女孩” 这话让人不太相信，但的确是有点道理，除了厕所分男女，其他事也没写:“那你在学校怎么不跳”我还是多问了一次。 他看我一副不信的样子，不好意思的跺跺脚:“害，那不是怕大家笑我”他的耳朵好像变得有点红。 这有什么好笑的？大概是笑他跺脚的样子像个女孩:“那你现在不怕了”最后再问一个问题。就带他一起玩。 “那你也不是打弹珠，你怎么不怕大家笑你”他抬头反问我。 多么奇怪的问题，打弹珠有什么好笑的？可跳格子又有什么好笑的？是啊，我是个女孩，不也打弹珠吗。 我认真想了想胡乱告诉他:“你表姐说的对” 还可能是我没得选。 害，管它呢，小孩子哪有那么多问题。太阳还有白云，月亮还有星星。游戏就应该和朋友一起玩！ 第27章 方志明 男生朋友叫“方志明”，他也有一个弟弟，弟弟只会说两个重复的字，还会歪歪扭扭的走路。但是抢东西和打人总是弟弟赢，每次弟弟一哭，妈妈什么也不问只会骂他。 我告诉他“有弟弟就是这样的” 他摇头不信，看看我:“那你弟弟都很乖” 我很想站起来指着他大声说，小男孩就是个超级大坏蛋，也骂那个女人是超级超级大坏蛋，然后撒泼打滚让他同意我的话。 可这不是一个问题，还是不要回答吧。 他看我不出声继续说:“我表妹就很乖，她会叫我哥哥，会拿糖给我吃，还会拉我的手。可她住在很远的地方，偶尔才来玩几天” 我也想起那个遥远的小表弟，他会把橘子分一半给我，小口袋里的一块钱，会买两个糖果，连他哥哥都不给，只偷偷给我一个人。还一直姐姐，姐姐的喊。大概，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弟弟。可我不是他真的姐姐。 方志明对着天空说:“有了弟弟以后家里都变了” 以前妈妈说要给他生一个妹妹，后来妹妹变成了弟弟，妈妈说生小孩她也没有办法，让他听话。那个时候爸爸妈妈都很高兴有了一个弟弟，只有他不高兴。 弟弟长大了，家里就变吵了，妈妈总是生气骂人，经常对他发火，也会对弟弟发火，弟弟会挨打，他也会挨打，有时候爸爸还会挨打。“我爸爸说他是男子汉，男子汉是不可以对女人还手的”他起身站在我的面前拍着胸脯，对我说这句话。 坐回地上，他低头说他妈妈无缘无故打完人也不道歉，只会抱着他们哭说:“你们要乖一点，妈妈也不想打你们” 他爸爸说妈妈老是发神经。每天做事已经很累了。回来还要挨骂。 后来他总是晚上天很黑了才回来。没看见爸爸的时候妈妈很担心他，爸爸一回来妈妈马上和他吵架:“你还知道回来，回来干什么，怎么不死外面才好……” 有一天他爸爸回来的特别早，手里拎着好多东西，妈妈看见又骂他:“花那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干嘛”但妈妈的嘴巴是笑着的，她抱着花闻来闻去，蛋糕也看来看去。小盒子里面的项链戴在脖子上，一直问爸爸好看吗？问他们好看吗？ “爸爸说好看。弟弟只会点头。我也使劲点头说:好吃好吃” 那天他们一家人都很高兴“我最高兴了，高兴的都把最大一块蛋糕给了弟弟，弟弟也高兴的舀最大一口对着我说:哥哥，啊，啊” 他爸爸笑着摸他们的头说“你们都长大了”可他妈妈高兴了也要哭。“我们都笑她是个爱哭鬼”他上扬的嘴巴，说起那些高兴的事。 “我爸爸是个大男子汉，他的力气比牛还大，他能一下扛起一头猪”这话就让人不太相信，牛我见过，猪每天都可以见到，它们都很大只:“你爸爸和牛比过赛吗，你怎么知道他能扛起一头猪”我奇怪的问他。 他站起来做着大力水手的动作:“我爸爸这里全是肌肉，我说的是真的，他就在集市杀猪，下次我带你去看。他每天都扛猪，有时候还帮别人扛牛” 他在阳光下，摆着大力水手的奇怪动作，又弯身一把拉起我，竟然是想把我扛起来。 我气的胡乱用手捶他:“放开我，放开我，你才是猪” 方志明抬手臂挡着拳头，脚后退好几步:“你怎么打人啊，我又没骂你是猪” 可我不听，我追着他跑:“你就是猪，你就是猪” 他跑了很久，我追了很久，我们都累倒在泥地上。一起大口大口的吸气，他躺旁边看我:“黄瑞安，你好像和大家不一样” 我没理他，大家和我不一样这事，心里早就知道。耳朵假装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鬼话。他坐起来看我:“真的，你和男孩不一样和女孩也不一样” 我怎么会和男孩一样呢？又怎么会和女孩不一样呢？不过这话好像是对的，我和王朋友不一样，和他也不一样。 我从泥地站起来拍拍衣服裤子，低头随口问了一个从来不敢说的问题:“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他站起来马上回答了我:“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回答好像也是随口的，我有些不确定的伸出小手指，认真看着他说:“那我们拉钩” 他也伸出小手指，勾住我的小手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狗” 他又伸出大拇指，说要盖章才行。我只看过别人拉钩，并不知道什么是盖章。 “就是手指勾着手指，再伸出大拇指” 我伸出大拇指，两个大拇指挤在一块，这个章就盖完了。 我还想告诉方志明，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啊，骗人的小孩屁股长尾巴，我还会永远永远不理你的。 方志明听不到我心里说什么，一下把手松开，揉揉大拇指生气的说:“你盖章那么用力干嘛，我手指头都要被你压断了” “不是你先用力的吗，我手指头也要被你压断了” “我才没有用力，我是轻轻的盖章，你就用力压我手指头” “是你先用力我才用力的，你不用力我怎么会用力，你用力了我为什么不能用力” …… 第28章 绝交 小男孩第一百次绝交了，跟着我路过他同学的家门口，手对着空气挥了两下拳头。 看，这人跟个傻子一样。我转头看看四周，大清早的鬼影都没有。 我并不想知道他的屁事，他非要围着我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昨天我们一起打纸板，他老是站旁边嘿我。我刚准备打下去，他就嘿一下，害我都没力气打下去了。输了他好多纸板……” 我斜眼看他:“那你怎么不嘿他” 小男孩很烦恼的跺脚:“唉，这样不行，等下又说我耍赖皮，唉~姐姐，你等等我” 我路过方志明的家门口，今天门口怎么没人？大门还是关着的。在学校转了一圈，才确定书包没在就代表人也没在。 他会去哪里了？难道他去很远的地方了？我才刚有一个朋友啊。 老师点名的时候也没点他的名字，大家都好像都没听见，老师少点了一个名字。 下课后，我问王朋友怎么老师不点方志明的名字，他今天都没来上学。 王朋友不想就说:“那不就是请假了。我以前也请过假，大家都会请假” 可我就从来没有请过假啊，每天都来上学了。上学那么开心为什么要请假呢？请假又是会去哪里呢？ 不过她说的以前没有我，那些大家也不是我。 王朋友坐凳子上靠过来，抱过我的手，头靠在我肩膀上:“还是你最好了”这话听完，我觉得身上有点麻。 她突然又坐直，使劲捏紧手指给我说起很多画画朋友的坏话。说她总是扭扭捏捏的不肯打弹珠，还非要玩翻花绳，那破绳子又不好，翻来翻去扯两下就打了一个死结，她还非要解开…… 她生气拳头捶了一下桌子大声说:“你说都死结了，还怎么解开，解不开就要让我赔，赔个屁，一点道理也不讲” 她就和她绝交了，我推开她捏着手臂的爪子，低头看五个手指头印，心里也想和她绝交了。 活动课王朋友去男孩堆玩抓人游戏了，画画朋友坐过来，拉我一起画画，水彩笔盒却一直没有打开，嘴巴不停说起很多王朋友的坏话:“泥地那么脏，她还要用手去摸，乌黑黑的手，洗也不洗，非要拉我一起打弹珠，衣服都被她摸脏了，我拿绳子给她玩，她一下就把绳搞坏了，还说是我绳子不好，我都玩了那么久也没坏，明明就是被她弄坏的，弄坏别人的东西就要赔，她一点道理也不讲……” 画画朋友说的眼睛红红的，她也和她绝交了。我捏捏她的手，看向水彩笔盒，想提醒她画画的事。可她擦一把眼睛，起身拿走盒子说去洗洗脸。 绝交的烦恼对我来说不是烦恼，我连朋友都没有过，所以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们，不要生气，不要伤心。 不过小孩子的生气和伤心过两天就会消失，还是什么都别说比较好。 方志明早上在门口十分高兴的等我，脚步蹦蹦跳跳的说:“我昨天过生日，爸爸带我们去市里玩了，还去了紫阳公园呢”说起高兴的事，他会说个不停。 他妈妈还买了一个蛋糕，尽管他不是很喜欢，因为看起来那像个女孩蛋糕，白色蛋糕上面还有一个红色爱心。 他妈妈说:“做新蛋糕要等一天。没办法，只能买下这个蛋糕，反正吃起来都是一样的” 一大堆话说完，他从裤袋掏出一个拳头，手递过来摊开一个红色透明的爱心:“这都是女孩子的东西，送给你吧” 我眼睛睁的大大的，嘴巴特别激动“这，这么漂亮的东西要送给我？”话还没说完，手就拿过来了。对天空举着透明爱心，眼睛透过去看到，整个天空都变成了红色的，这么漂亮的一个大宝石，居然是给我的。 我真的是他最好的朋友。手高兴的捏紧了它问:“这是宝石做的吧” 他摇头:“妈妈说这是塑料做的” 太好了，这是塑料做的宝石，我把它捏的更紧了。 下课后，女孩堆又围在一起聊天，说她们家里的各种宝贝，画画朋友也在里面，我从桌边路过，拿着宝石在画画朋友面前晃了晃。大家就都看见了 “哇，这是什么啊”，“好漂亮啊” 女孩们围着我，看着手里的红色爱心宝石，都伸手想拿起仔细看看，我收回手掌。对她们摇头说不行。她们之前经常对我这么做。 画画朋友拉起我的手晃啊晃:“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嘛”她的大眼睛对我眨巴眨巴。 女孩子就是麻烦，我假装不在意的递过去，眼睛一直瞄着那只手，看她举起宝石翻来翻去，又放到眼睛上，一只眼睛透过爱心说:“哎呀，你们都变红色了” 女孩们听了也跳起来想试试，她直接就递给了身边的朋友，这事就让我有些不高兴。想着等她们看完，就再也不拿出来了！眼睛认真盯着女孩们一个一个的试试。 画画朋友站过来问我:“你哪里来这么漂亮的宝石” 我现在没心情和她说话，随口说:“别人送的” 画画朋友又问:“是谁啊” 我真的不想和她说太多，可她非问我是不是王朋友。我只能偷偷小声对着她耳朵说:“是方志明” 她一听完，人马上跳起来吃惊的大喊:“方志明送给你的” 我都还没来得及叫她不要说出去，她怎么跳起来喊的那么大声。 班上所有的眼睛全都看过来，有一个女孩坏笑着:“哦，这是方志明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其他人听了，都哈哈笑起来，眼睛时不时瞄我一眼，说这肯定是真的。 她们还要跑出去找方志明，我不知道什么是定情信物，但是我知道那些眼神和笑容。这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我冲到门口想拦着她们。可一个人拦不住，也抢不过那么多只手。 等我追到泥地里，她们和他们一起围着方志明:“羞羞脸，不要脸，七个鼻子，八个脸……” 方志明看见了我，眼睛红红的跑过来指着我喊:“都怪你，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他眼睛的水流的满脸都是，又举着胳膊用袖子擦掉，边走边擦，往教室楼上去了。 楼上是要去哪里呢？我不知道，一心只想要拿回我的东西，走到人堆，一把抓住那个女孩，咬牙低声说:“可以还给我了吧” 女孩被抓的大叫一声，另一只手往地上一扔:“还给你就还给你，那么使劲抓我干嘛”甩开我的手，转头生气的和别人一起回教室了。 所有人走掉后，只剩一个人弯腰捡起它，拿到水池洗了洗。捏回手心趴回桌上，耳边什么也不想去听。 上课了，老师一脸不高兴的进来，批评大家上课了还吵吵闹闹的，她提起刚刚请假的人:“方志明人不舒服，所以回家了”下面听了这话，就有嘻嘻的笑声。 老师生气的拍响大桌子:“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不要去学一些不好的话到学校！让我发现了，直接让爸爸妈妈接回家不要读书了”爱笑的老师不笑了，脸上很凶的样子，生气的表情让大家都很害怕，教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老师气了一会，就开始上课了，大家坐直身体认真听着，只有方志明没在听，我也没在听。 手心里一直捏着它，整整一节课，也没有捏碎，都是它害了我。 下课后一个人走到泥地的角落，从地上找出根棍子，在树下挖了一个洞，把它扔进坑里，用土埋上。 那边还有我和方志明一起跳过的格子，它们永远都要是一个人了 第29章 为什么 小孩子会记住很多事情，只要是特别的事，只要是别人的错，他们就一直记着。 小男孩还跟在我的屁股后面，只是没有再对着空气挥舞拳头，也没有再叽里呱啦。 悄悄白他一眼:“几天了，你们还没和好”还跟着我干嘛。 低头走路的小男孩，听了头一抬嘴巴一撅哼一声:“我才不会跟他和好”停顿一会，走近两步轻声说:“嗯……除非，除非他跟我说对不起” 小男孩就是这么幼稚，对不起三个字就可以原谅那个耍赖皮的人。 昨天他站教室里，生气的指着我大喊:“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 大家都被声音吸引过去，跟着伸直的手转头看我，用眼睛嘻嘻哈哈的笑着。 说话其实是没用的，想说的不能说。不想说的却要说，说了没人听，听了不相信，人为什么要说话呢？ 失去一个好朋友，好像让我变聪明了一点。 下课后，王朋友用手指使劲戳我的头:“你真是个傻瓜，为什么要去和方志明说对不起呢，又不是你的错，本来就是他送的，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他还要站起来当这么多人的面指你。害大家都在笑你……” 王朋友说只要不和画画朋友玩，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 再下一节课后，画画朋友拉起我的手背边拍边说:“你真是个傻瓜，要和方志明道歉也不能在教室说啊，你偷偷送他一个东西就好了，他送你一个，你送他一个，不就扯平了，唉，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大声喊了，你应该告诉我不能说出去的……” 画画朋友说女孩们才是好朋友，她拉上我和之前抢东西的女孩，让我们和好。可我都不认识她。还和什么好呢？ 那个女孩超明显的白我一眼别过头。这群人真的很烦，我并不想和她们说话，转身要走。 画画朋友在后面叫住我:“你去哪里啊” 画画朋友其实也很烦，我不想和她说太多，而且对她说拉屎也不能说拉屎，因为这样没素质:“我去上厕所”她喜欢听上厕所或者洗手间。 出了教室，跑泥地里找了根棍子，想把树下的宝石挖出来，然后放学带回家，反正朋友都没了，东西埋着也是浪费，老师说过浪费是不对的 棍子撬地几下，心里卧槽，在撬两下，嘴里“卧槽”谁把我的洞挖了？ 树下只剩一个小洞，一堆泥巴，我气的浑身发抖，咬牙举起棍子对树使劲挥，小声喊:“我曹尼玛的，我曹尼玛的&*?? #……” 然后细细的棍子被树打断了，树痛的哭了起来，泥地的小洞说它也没办法，太阳摸摸我的头说:算了吧，算了吧…… 我胡乱擦擦脸，跟着铃声飘回教室。课上了一半，老师过来轻轻拍我的背:“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怎么一直趴桌上” 我不想抬头，也不想说话，只是趴着摇头。 老师是大人，她什么都知道，小孩子也有累的时候，她手挤进来，摸摸额头，收回去说:“要是不舒服，就和老师说” 她回到老师的位置继续给孩子们上课。 老师是大人，大人什么都知道。她肯定早看见了，一双不合脚的鞋，一个袋子书包，半块灰灰的橡皮，还有明显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头发，那个女人嫌它们不听话，举起剪刀要把它们剪了，我哭着求她不要这样，它们会长长的，她生气的抓我手臂喊:“头发不用你洗啊，天天披着头发，别人都要笑你颠妈一样” 我想告诉她:我不怕别人笑，也可以自己洗头，等它们长大了，我自己会把它们扎起来的。可大人的剪刀太快，小孩除了哭也没有别的办法。 头趴桌上摇晃两下，让它不要再想那些事情。它却想出更多的问题，我只是想和大家一样，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老师，小孩子为什么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什么大家和我不一样？为什么交一个好朋友这么难呢？ 为什么会这么难呢？ 第30章 选择 她们互相瞪着对方，让我做出最后的选择。可这两个都让人心烦，就像下面那双不合脚的鞋，我不是很想要，只是没得选。 其实我最近都学会了，如何一个人把时间花掉，可以发呆，可以趴着，可以跳格子。像画画这种容易被发现的事，都取消了。 甩开两只手，起身随口说去厕所。她们居然跟上来非要一起去，画画朋友还一脸正经的告诉我“好朋友就是一起上厕所的”王朋友赞同的点头。 这鬼话谁会相信？“狗都不会凑一块拉屎”站两边人都笑起来说我幽默。 我不知道幽默是什么，我是真的要走了。她们也真的跟着我。 我们一起在厕所这样，那样，然后这样，然后那样。 可王朋友少了那样，画画朋友看见离开的她，跳起来喊:“你怎么上厕所不洗手” 王朋友转身喊的更大声:“我又没上厕所” “那你进去干嘛，闻屁吃” “你怎么骂人，你没素质”:王朋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我站旁边看到这熟悉的姿势。心里有些不太确定，这有点像？ 她们在厕所门口也吵了起来，画画朋友还使劲抓着我不放，真是让人服了，三个人都在这里闻屁吃？只想快点离开的我，只能和她一起，一人一边抓住王朋友的手，拖到水池，帮她洗。 王朋友向后挣脱大喊:“我真的没有上厕所”不管她上没上，洗完我才可以走。 我们两下洗完就放开她，转身离开这个臭气哄哄的地方，她飞快从身后跑回去，手接上一把水，冲我们后背挥来“叫你们非抓着我洗手，我也给你们洗洗”喊完人就飞的老远了。 画画朋友和我后背一凉，我说:“卧槽”她说“要死的”，她真没素质。 我们一起跑上去追她，画画朋友还捡起一根地上的棍子说要打死她，我边跑边震惊的看着，那被嫌弃过的泥巴棍，那嘴巴不歇的骂人。她什么时候这样了？ 王朋友实在是太能跑了，我们两个一起围堵都抓不住，她还溜来溜去冲我们扮鬼脸:“略略略” 我停下脚喘气看她，那副欠揍的样子。那头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发夹？还时不时伸手摸摸头发。 跑来跑去，脚都打抖了，一屁股放到泥地上，想想还是休息一会，再偷偷回教室比较好。王朋友站前面哈哈大笑:“你们真是没用。两个人都抓不到我” 画画朋友还不死心，左跳右跳的说:“你过来一点，我肯定能抓到你”她记性不好，忘了之前连我都抓不到。 王朋友真的过来了两步，画画朋友突然弯腰，抬脚拿上小皮鞋，一把丢了过去大喊:“妖怪，看招” 王朋友听见妖怪看招，人就马上退后两步，她一下就躲开那只鞋，又扮上牛吐舌头:“略略略，打不着，打不着，你抓不住，你还打不着” 画画朋友这人真是蠢，哪有先喊口号再丢武器的，她又不是孙悟空，我真是服了，还要让我起来去帮她捡鞋子。 我捡完鞋子决定再也不起来了，就坐地上看着她们两个跑来跑去。面前的人停一会，歇一歇，对骂两句，又开始跑。 这两个人好像变了，总是卧槽的她居然说的出“骂人没素质”这种话。画画朋友也变了，她居然没素质。 我看着天空，有了点发呆的时间。 或许小孩子是没得选，她是什么都想要，非要做一个选择，不管哪一方，她都不愿意伤害。还会担心，选了错的那一个。 她们跑的喘气一边一个坐了过来，我试着提议我们三个人一起拉钩，做好朋友。 可她们不同意，说三个人是绝对不能在一起的。王朋友说“西天取经都要四个人”画画朋友说“三个人就是三角恋了，这样是不可以的”这些话好像不对，但是我只有一张嘴。 王朋友想了想站起来:“那我把方志明叫过来，他昨天输了我好多弹珠，我要是还给他，他肯定就来了” 画画朋友站起来，拉住她小声的在我旁边说:“她和方志明绝交了，你忘了” 我白了一眼边说话边瞄过来的四只眼睛，这两个神经病！我又不是瞎子聋子。她们斜眼看着我，好像在等一个答案，我摆摆手:“算了，这也没什么” 她们声音大了一点的，靠近凑一块嘀嘀咕咕:“看她又学大人说话了” “就是，她最喜欢学大人说话” 我才没有这样呢！屁股立马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她们喊:“你还学孙悟空说话呢”，指另一个“你还学你婆婆妈妈说话” 嘴边喊脚边跑，等她们反应过来，人已经跑老远了，心里刚嘿嘿两下，王朋友一下冲过来把我抓住，压犯人一样压着胳膊:“妖精，看你往哪里跑” 画画朋友喘着大气，跑过来:“悟，悟，悟空，不，不，不得无礼” 我附身笑她:“你怎么结巴了” 王朋友不觉得好笑，放开我，向她靠近一步:“你怎么又占我便宜” 画画朋友吸了几口大气，才回:“谁叫你不等等我” 王朋友抱着手臂说:“谁叫你跑的跟蜗牛一样” 画画朋友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哪有女孩子跑的像你一样快”这话不对，男孩子也没几个跑那么快。 她们又在教室门口吵了起来。还好这时上课的音乐响了，我不用再偷偷进教室。 下课后，王朋友悄悄过来看看周围，对我说“画画朋友是个坏孩子，不要和她一起玩”因为她和别人一起笑她，说她看起来像个男孩子一样，连翻花绳都不会玩，肯定是因为妈妈不管她。 这话让王朋友很难过。因为她们说中了。 放学时画画朋友偷偷挤过来，站在我身后，手拉手小声说，王朋友不是个好孩子，居然笑她没有爸爸。我很奇怪:“她怎么知道你没有爸爸” 画画朋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抬头看我，眼睛有点红红的:“你会笑我没有爸爸吗” 我不明白这个奇怪的问题，她没有爸爸，还有妈妈，还有外婆，还有遥远会给她买邮政的舅舅。我为什么要笑她没有爸爸呢？ 她眼睛的水快流出来了，我拉过衣服的袖子，擦她眼睛上:“不会，永远都不会” 她突然捂着眼睛哭起来:“你袖子上有沙子，迷我眼睛了” 我的袖子怎么会有沙子呢，我在厕所都用水把衣服裤子拍干净了，可她直说眼睛痒，我也用袖子揉揉自己的眼睛，一点事也没有啊。 她随便用手擦了擦水，红着眼睛，和我挥手，拉着她外婆走了。 大家都听见她大嗓门的外婆说:“你眼睛怎么了” 她跺脚甩了甩她外婆的手:“哎呀，进沙子了，外婆你别问了，快走” 女孩子就是这么娇娇滴滴，我的眼睛就没进过沙子。 第31章 分享 大姐姐周末回来了，从鼓鼓的书包拿出一包薯片，手不吭声的递给我，手不吭声的接过来。她斜我一眼:“你怎么谢谢都不知道说” 这话都把我气死了，憋出蚊子大的声音:“谢谢”说完起身跑出门。 对面的大门站着新朋友和她妈妈，她妈妈看起来特别凶，大喊大叫伸手指着新朋友，说她不听话，作业不好好做，饭不好好吃，总是买这个买那个，隔壁和你一样大的都知道洗碗洗菜了…… 她妈妈喘口气看到隔壁的我，放下去的手指过来“你怎么不学学人家，从小就听话……”这些话听起来明显是在夸我，让人心里还怪不好意思，抿嘴憋回高兴的脸，眼睛看向新朋友。 新朋友走两步站台阶边，生气的手指过来喊:“我再也不和你玩了，你不要到我家里来”刚说完，她妈妈就抓起她伸出的手，对屁股使劲打几下:“你真是越来越没礼貌了”把她拽了进门，嘴里还边骂着跟谁学的样子。 新朋友在门里“啊”哭的更大声了。她妈妈走开一会，出来挥手让我过去，手递出一个糖，站台阶上高高的笑着“格格不听话，你明天再来找她玩吧” 我接过来有礼貌的说了声谢谢，她扔我手里就扭头走了。 当一个人愿意分享的时候，就会有意外的收获。这可能就是老师说的，分享可以零食变得更多？ 小男孩老远瞄到我，飞快跑过来:“你哪里来的薯片” 我看他一眼，想起这话不对！分享有时候只是变少。 他摸摸几个口袋，掏出一根小花橡皮筋，想换我的薯片，这个傻子，没看到我头发都没有吗？:“你哪来的橡皮筋” 他摆弄着手随口说是路上捡来的。抬头看我一脸不行的样子。两只脚气的在地上跺来踩去:“真的是捡来的，就在后面的马路上” 是这样吗？想到自己也经常会在路上捡东西，尤其是隔壁裁缝店的小巷子里。这让我相信了他一点。 裁缝老板娘隔一段时间就会往旁边巷子里扫一堆不要的布料，然后第二天早上就会有收垃圾的人来捡。 小盒子里面的米老鼠头拉链就是布料堆里捡的。小孩都喜欢去那里翻布料堆。后来那个女人听说了这事，拿起竹条凶巴巴的对着我们:“再去别人家门口捡垃圾就打死你们两个” 小男孩立马点头答应不会再去了，我站边上低头不吭声。她放回吓唬人的竹条，叫我们地上的东西都不要捡。小男孩很害怕，和我说再也不去了。我也害怕，决定趁天黑没有人的时候去翻。 她讲什么归她讲，她在地上捡一块钱的时候都夸自己眼睛亮。我眼睛也亮。 偷偷翻过好几次，一堆破布料里只有布料，和丑拉链还有黑扣子。每次翻的时候我心里都十分紧张，担心被人看见，有一点声音传耳朵里，都能把人吓一大跳，这种大晚天做贼一样的感觉，让身体开始头晕眼花，手就不那么喜欢去翻布料了。 我们坐在后门台阶上，一人吃掉一半薯片，吃完他站起来拍拍手上和身上的碎屑，臭嘴里居然说只吃了一半，就不能给一根橡皮筋。 我就知道！应该把东西先拿过来，再开薯片的！握拳咬牙瞪眼心里使劲骂，这个无敌赖皮大王！一个长着尾巴的谎话精！…… 可那根橡皮筋真好看啊。上面还有一朵灰色布料小花。看起来洋气极了。 摸摸口袋，把那个糖拿了出来，反正它也是白来的，开口让他一手交绳一手交糖。 他接过就剥开含在嘴里，糊糊的说:“你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这是我在布料堆里捡的”到了我手里，它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谎话精说的对，不能让别人看见它。大姐姐就是看到了米老鼠头拉链，直接就装书包上了。我很生气问她为什么乱翻我东西。 大姐姐呵一声:“那你还不是乱翻了我的东西。而且你又没书包，拿着也是浪费”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不对。要不是她年纪比我大，我打也不过，说也不过，我才不会就这样算了，她还没礼貌，也不说声谢谢。 我把小花橡皮筋夹在本子里，这里很安全，没人会去翻这个袋子。 第二天早上，我看见新朋友坐家门口一手包子，一手牛奶。我高兴的跑回房间拿出小花橡皮筋，一只手套上橡皮筋放背后，晃到她面前，伸出手摆摆:“铛，铛，铛铛，看看这是什么” 新朋友对突然冒出来的小花橡皮筋笑了起来，又收回笑容，噘嘴看我:“你来干什么嘛，我不是叫你不要到我家里来了吗？”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呢？那她之前还说过我们要做永远的好朋友呢。好朋友就是会吵架，和好，吵架，然后永远一块玩。 我笑着对她晃晃小花橡皮筋:“你妈妈昨天还叫我今天来找你玩呢” 她听了这话，一巴掌拍开眼前的手，站起来瞪着我说:“我妈妈还说你是小偷呢，这橡皮筋肯定也是你偷来的”一说完，她就跑进去了。 只剩我楞在门口，想着小孩子生气的时候，就是喜欢胡乱说话，她肯定是在骗我。又告诉自己一定要证明给她看，这不是我偷来的！还要向她证明，她妈妈在骗人。 她没再出来过，我什么也证明不了。手捏着脱下的橡皮筋，带它离开了这里。 靠房间的墙上，它到我手上的证明变得有些模糊。它是小男孩捡了给我的。是我用薯片还有糖果和小男孩交换的，是大姐姐拿了我的米老鼠头拉链，才赔给我的。这要怎么去证明呢？ 打她骂她的又不是我，她为什么对我生那么大的气？我昨天还想和她一起分享薯片吃。今天怕她还是不开心，所以打算把橡皮筋送给她。因为老师说分享可以给人带来快乐，我只是想让她快乐一点。 我只是想她穿上漂亮的裙子，骑着新买的自行车，扎起好看的头发，就不会喜欢掉眼泪了。 小花橡皮筋被放回袋子里，那些想不明白的事也想明白了，它在我手里，什么证明也不需要。就算说再多的话她也不会相信的，她妈也不会相信，所有人都不会相信的。因为那天，门外有很多人都看见了，看见我是小偷，听见我是小偷，知道我是小偷。 一个偷过东西的小孩，什么也证明不了。 我用手擦了擦脸。 对自己说:没关系的，把它藏起来，等长大了，就可以拿来给自己扎头发。 第32章 不要烦恼 小花橡皮筋从手心跑到手腕上，和我一起进了学校的门。 王朋友说:“这个橡皮筋好漂亮啊” 我得意的告诉她“这是我大姐姐送给我的”没错，这应该不算假话。 王朋友伸手过来也想戴戴，心里对话直摇头说不行，可手还是脱下来递过去:“就只给你戴一会会啊” 王朋友扭动着手腕:“真好看啊，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我看向她头上的紫色发夹说:“你可以叫你爸爸给你买啊” 她听了嘴巴扁起来，摇摇头说:“我奶奶说她扎不来头发，买回来也是浪费钱” 被脱下橡皮筋又套回原来的手上，她扎不了头发，我也是。不过她的头发变得更长了。散开披在两边都盖上了耳朵，额头的紫发夹，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女孩。 她注意到我看向那个夹子，伸手把它摘下，夹到了我的头发上:“看这个发夹好看吧，是我拿零花钱在旁边小卖部买的” 感受到发夹在头皮上紧紧扯着碎发，脑袋轻轻甩了甩，它也跟着晃了晃，夹不紧的发夹被我扯下来，放回原来的地方:“真漂亮啊，可惜我头发太短了不好夹” 王朋友伸手重新夹过一个位置说:“我奶奶也要给我剪短，我死活都不愿意” “那我是比较喜欢短头发，更舒服”脸拉上嘴角，想让这话像是真的。 王朋友拉过我的手，笑的很诚实:“我就知道你和那些女孩不一样。我也觉得短头发更舒服，要不是”她停住声音，低下眼睛和笑容，放开我的手。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湿的抿着嘴。轻声说:“可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没有妈妈” 她看起来很难过，眼睛的水快要流出来了，我们都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大家都有你没有的东西。可我不明白，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那你为什么要笑别人没有爸爸呢” 她没有立马回答，伸手胡乱擦了一下眼睛，脸上的表情就变了:“是她们先说我像个男孩子一样，肯定是因为妈妈不管我”她生气的翘起嘴巴。 “她们都是坏孩子，经常坐一块说别人的坏话，有一次，我听见她们偷偷笑她没有爸爸，还有那个，就是那个抢你东西的，说她爸爸和别人跑了，所以不要她了。我一听到就过去骂她，骂她背后乱讲话，明天烂嘴巴” 王朋友从凳子上跳起来，手插着腰抬头挺胸正义的说:“她听了还敢瞪我，我才不怕她，大不了和她打一架”面前的人用大拇指擦了一下鼻子“哼”一声，看起来很帅的样子。 我晃晃头，帅个屁，怎么说到打架的事上了，伸手拉她坐下继续问:“那你干嘛笑别人没有爸爸” 她哎呀一声拍响桌子“你怎么听不懂呢？” “我不是说了嘛，她们笑我像个男孩子一样。她还在边上说我连花绳都不会翻。我都要被她气死了，然后我跟她说，这些人说你没有爸爸，她听了一点也不生气，说是她自己告诉她们的，这本来就是事实”她一口气把事说完，手锤着桌子咚咚响，又说“这种事怎么能告诉别人呢？然后我就说她活该，活该被别人笑” 王朋友一想起这事，人就气的想要发疯，双手使劲锤响身前的桌子，还好这桌子是学校的，锤烂了都不要紧。 她一把拉过我手臂，脸恶狠狠的抓紧我说:“你说她是不是傻子”这话可能只能同意。 我轻点两下头，脑袋里想着，到底是那一句话，让她那么生气？是没有妈妈还是没有爸爸呢？ 想了想问题，心里也开始有点生王朋友的气了，这手把我胳膊抓的好痛啊。我甩开那只手，认真告诉她“听说小孩子生气太久，就不会长高了”她不相信，问我是谁说的，这还能是谁说的？“电视里说的”这样的回答，立马就让她相信了我的话。 她抛下不开心的事，开心的拉上我去玩抓人游戏。可只有两个人就不太好玩这个游戏，而且我不想和她跑来跑去。“那我们去找方志明一起，他之前还问我，你有没有生气，我直接和他说了，这有什么生气的”她回头对我说“你只是不想和他玩，对吧” 我什么时候说不想和他玩了？可王朋友跑的太快，这个问题没能追上她。 三个人站泥地上开始石头剪刀布，王朋友一把就赢了，脚飞快两步跑开。方志明收回手挠挠头，小声说:“上次对不起啊” 离上次已经过去很多天了，经常会烦恼的我，终于把那句，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嘛，想明白了。 要是对不起没用的话，老师为什么还要教呢？大概是因为没有那么多警察，所以做错了事，只要说声对不起就可以了。 我不在意的摆手告诉他:“这又没什么” 然后输了石头剪刀布，脚却一溜烟的跑开，丢下一句“但是，我还在生气” 他在后面追着我喊“你耍赖皮”，是啊，小孩子哪有不耍赖皮的呢？ 第33章 人死了 女孩堆老是嘻嘻哈哈的瞄我两眼，她们是神经病。王朋友叫我不要理那群神经病，还有不要和傻子说话。 可她不能一天到晚抓着我，我也不想一天到晚的跑来跑去。 一个人躲回教室休息的时候，觉得在位置上发呆有点傻相，趴桌上睡觉又像条猪，决定还是涂涂画画比较好。 纸上出现一条彩虹，两朵云，五个星星，笔正认真的把气球涂上颜色，背后突然发出一个细小的鬼声:“你要和我一起画吗”身体吓住，脑袋空白一下。 “啊！” 我从凳子跃起来对她大喊一声。 “啊” 她也跳起来大叫一声，胡乱挥手使劲拍打我:“你鬼叫干什么，吓我一跳”我伸出手臂挡在身前说:“你怎么和鬼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瞪眼气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不过你刚才那副样子，哈哈哈，好像真的见鬼了一样”眼前的人弯身捂着肚子，不停的笑啊笑啊:“哎呦。我肚子疼，我肚子疼”有什么好笑的，疼死你就好。 她趴在桌上，埋起头全身笑的一抖一抖。我跳起来使劲给抖动的背一巴掌。“啊”背立马直起来，扭头瞪我喊:“你干什么啊”她伸手向后摸摸，可手短。 我尽量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听说笑的厉害的时候，只要感觉到痛，笑就会停下来”如果她问我听谁说的，我也能回答的出来。 她对这话有点不相信:“真的假的，可你打我好痛啊”她没问，我不回，眼睛肯定的向她点点头:“当然是真的了，你看你现在肚子不痛了吧”对对对，我说的对。 她感觉一下好像是不疼了，说刚才肚子都有点抽筋。虽然现在肚子不疼，可现在背上很疼，够不到的手拉开后领子，让我看看怎么回事，我往里面看了两眼:“嗯，里面什么都没有啊，肯定等下就好了” 背上有个红巴掌印，想起听王朋友说过我是断掌，不要拍人。我不是很明白这个意思，她也不明白，她是听说的。 我们画画的兴趣都被巴掌拍没了，两个人安静下来，面对面坐着摆出两副傻相。她低头时不时瞄过来两眼，嘴巴张张合合。我觉得她看起来更傻一点。 “你老是看我干嘛” “我又没老是看你” “你明明看我了” “我才没有看你……” 这种无聊的话让我们变得更无聊。 她想了想，说我胆子太小。我偷白她一眼，不想再这个事，省的等下又忍不住使劲笑。 她看我不做声，把头靠过来小声说:“你怕鬼吗” 这是什么问题？谁不怕鬼？我才八岁，能不怕吗？而且有几个小孩子不怕鬼的。只要是个小孩都会怕鬼！ “不怕”我很肯定的看她。 她不相信的眼睛斜过来，嘴巴憋起笑容:“你骗人，你刚那样子，明显要吓死了”想起这事，她果然又抖起身体哈哈笑了起来。 “那你怕鬼吗” 这个问题，让她收回笑脸，眼睛盯着眼睛说:“你过来，我偷偷告诉你”靠过去的耳边，听到小小的声音说:“我外婆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只是人看不见”说完一脸肯定的点点头。 卧槽，我跳起来指着她:“你骗人” 她站起来拉我坐下，手指放嘴上“嘘”一声:“这是真的，你别喊啊” 她四处看看，一脸正经的让我不要那么大声说这种事，万一被听见就不好了。 被听见？我脑子飘起被谁听见的问题？但是不太敢问。慢慢坐回凳子上，感觉到心在身体里咚咚咚咚。 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怪不得前段时间那个男人又开始在门口烧东西，还对着火堆嘀嘀咕咕的说很多话，手上的香在门里门外四处拜，拜的时候喊起好几个名字。那个女人站墙边叫他多说两句话，多保佑小男孩读书。 桌上摆好的菜不让吃，两根红蜡烛点在两边，中间放着两杯白酒。最可怕的是，我打算吃饭的时候，那个女人对我说:“别人吃过的饭，你还要吃” 我回忆完当时的场景，对画画朋友说完最后一句，等待她听完露出害怕的表情。可她什么反应都没有，愣愣的听完，对我点头“对啊，祭祖的饭是不能吃的，要第二天才可以吃”这些对她来说像是很正常的事。 “祭祖？祭祖是什么？” 画画朋友说“祭祖就是这样的，你不知道吗？”她奇怪的看我。 她说桌上的酒是给死掉的人喝的，他们回来吃过饭，喝过酒，就会保佑活着的人。祭祖的时候还要烧纸钱给他们，不然死了就没钱花了…… 画画朋友也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东西，她把外婆对她说过的话，又想了起来…… 那姨妈以前为什么没有祭祖呢？家里除了柴火也没有烧过别的。桌上摆的饭也都是可以吃的。是因为还没有人死掉吗？现在姨丈死了，姨妈知道要烧纸钱给他吗？姨丈在地下还会编竹子吗？…… “唉，你发什么呆啊”画画朋友推推我肩膀，我回过神，想到她一直不停的说话，耳朵怎么全没听到，刚说什么事情来着？谁死了？:“你爸爸也死了吗” 画画朋友对这个问题愣了一会，从凳子起来附过身挥手拍我:“你爸爸才死了呢”她挥手三个巴掌拍在我的背上，好吧，这下让你打回来，就扯平了。 挨打的人老实挨打，打人的人停手，一脸不高兴的坐了下来:“我妈妈说我爸爸，是去很远的地方上班了”而不是死了。 对于这话，我不知道怎么回，怕说不好又白挨两下。安静了一会，趴桌上的她先开口说:“可我外婆说我爸爸不是个好东西，他被人关起来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的，妈妈听到外婆这样说，就把我的耳朵捂住，和外婆吵架，说外婆是乱说的” 她趴桌上，停住了声音，可这话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只听到吸吸鼻子的声音，说“外婆后来偷偷抱着我哭，让我保证永远都不要想爸爸，也不要提爸爸”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他，我又没见过他，我只是想问问她，为什么别人都有，我没有呢？可我已经答应她，不能再问了” 桌上的身体轻微动起来，发出鼻子一吸一吸的声音，她肯定又眼睛流水了。这次我不想把衣服给她擦了，等下又要怪我，呼吸两声试着安慰她说:“你爸爸可能是死了”就像我永远不会回来的姨丈一样。 趴桌上的身体不动了，只听到噗嗤一声，她脸对袖子摸两下，人站起来又要打我:“你老乱说什么话” 我刚刚都让她打好几下了，早扯平了。她怎么还想打人？我围着桌边躲开那只手:“我只是问问你，你怎么老是打人呢？” 画画朋友是个爱哭的小女孩，她肯定不知道什么是关起来了，那就是坐牢啊，我什么都知道，她老是哭，还喜欢打人，所以我不想告诉她。 第34章 劳动 时间在学校跑来跑去，涂涂画画，打打弹珠，还有在房间看看电视，乱涂乱画的日子里飞快过去了。 有一天老师说: “同学们，过几天就是五一劳动节了，所以今天大家回去的时候要告诉爸爸妈妈，明天带一块抹布来上学，我们在学校举办五一活动，不要忘记了” 五一劳动节是什么？我仔细想了想，五一可能是日历，劳动就是劳动。那什么是活动呢？带抹布到学校能参加什么活动，抹布不是擦桌子搞卫生的吗？我就经常和抹布一起活动。 大家准备放学的时候，老师又重复了一遍:“都不要忘记了，明天没带的同学就不能参加活动了” 哦，活动大概就是在学校劳动吧。 小孩子带块抹布还要告诉大人？我随随便便就能从柜子里，偷偷翻出几块。最底下的柜子全是破衣服，小男孩穿不下的，和大姐姐穿过我也穿过，没人接着穿的，都会被那个女人拿剪刀，做成抹布。 那个女人经常闭着眼睛说，小男孩吃了很多饭，所以衣服都变小了。而我吃的太多，衣服都穿不下了。她是个谎话精，眼睛也坏了。 低头翻翻柜子，掏出一块粉白格子的方布，这块布是谁的？从没见过它，还怪好看的，明天带去吧。 昨天老师说了很多遍带抹布，今天还是有几个不听话的。画画朋友和我说:“我外婆说我在家里都不干活，还到学校擦桌子干嘛”没办法，她只能听外婆的话。 不过老师就是老师，她先让没带的同学上去领抹布。这样所有人都要听她的话了。 她去水池拎来两大桶水，让每个人排队浸湿抹布。大家觉得这还挺好玩的，高高兴兴，推推挤挤的排队。老师指挥男孩们把所有凳子搬出去擦，拎出一桶水用来搞外面的卫生。 而女孩们就擦桌子，黑板，讲台，门。其他够不到的地方，老师拿上一块大抹布，踩凳子上劳动起来。 所有人陪我一起劳动，这感觉也没多高兴。双手按着抹布，对黑板上滑下滑，想着这么小一块黑板，还要三个人擦。老师停住手，站凳子上喊“同学们，劳动最光荣，大家都要认真啊”她笑着让大家加油。 大家听了，脸上更高兴了，手上也更用力了。到处都是嘻嘻哈哈的笑声。 我假装认真，其实不太认真的擦黑板，劳动真的光荣吗？光荣不是会被很多人表扬吗？我每天干了很多劳动，也没觉得很高兴，更没有表扬了。小男孩还经常捣乱，在边上跳来跳去。我一举扫把追他，他就说要喊他妈。这些事明明一点也不好玩。 手慢吞吞的擦着黑板，旁边靠过来一个女孩说:“喂” 我斜一眼看她，谁？脚走边上两步，不太想理她。 她脚也靠过来两步，小声说:“喂，叫你呢” 我停下手，奇怪的看着她:“你干嘛”就是这个讨厌的人，抢了我的宝石还使劲扔地上。我都不认识她。 讨厌的人摆出一副讨厌的样子说:“她们说你像个男孩子一样，连头发都没有，手上还要套个橡皮筋” 这人果然很讨厌，怪不得王朋友想打她，这话听完我也想打她。不过老师说过打架的小朋友，就要请家长。我只能忍住生气，低头斜她一眼，背身离开去擦桌子。 这人怎么还要靠过来？她看不到刚刚那个生气的白眼吗？她眼睛四处看看，贴近说:“你不要和那个颠妈玩，我就让女孩们和你玩” 我怀疑她说的颠妈是王朋友，而且我并不想和她们玩。不一样的人是玩不到一块的。她们的书包里装着，小镜子，小梳子，小发夹……这些也就算了，竟然还有小包的纸巾。这比装石头还让我难以相信，至少石头我还装的起。 那个纸还不是用来拉屎擦屁股的，而是用来擦手的，她们经常在厕所洗手。没上厕所为什么要洗手呢？洗完手拿出纸巾，一张撕开分两个人，一堆人擦完手，你闻闻我，我闻闻你说“香香的，香香的” 王朋友和我站旁边看到都很吃惊，我们觉得她们有病，来厕所闻屁吃，我也学着给王朋友闻闻手，她跳起来喊“你是不是拉屎了”颠妈可比她们好玩多了。 我低头“哦”一声，走到另一边桌上。 她紧个靠过来说:“哦，是什么意思啊” 这人真是讨厌，到底要干嘛啊，她怎么和小男孩一样，老是影响我劳动呢？小男孩会喊他妈，我不敢打他。她妈也在这里吗？我凶巴巴的抬头瞪她，抹布往桌上一扔，双手叉腰喊:“你是不是想打架”小燕子就是这样对讨厌的人。 大家都被喊声吸引过来。老师转身看这边，站窗台上喊:“你们两个在那干什么，怎么不好好擦桌子” 我已经想好了，要是老师过来问怎么回事，就立马跳起来指她说这人影响我光荣！之前老师说过这里面有监控，肯定会相信我的话。她听到老师的话，立马低头说:“没，没什么老师” 老师让大家好好干活，认真的小朋友奖励小红花，不认真的扣小红花。 大家又继续动起手快乐的劳动起来，她皱眉瞪着我说:“你给我等着”拿上转身抹布走了 我擦着无聊的桌子，想起以前等过的事情，等过姨妈来接我，等过大巴车，等过去坐牢，等过消失不见的宝石…… 可什么事都没发生，等，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不过好像这次不太一样，她是亲口对我说的，她怎么不说在哪里等啊？要不要去问问她？算了，我都不认识她。 还是认真擦桌子吧，我也想要小红花。 在厕所洗抹布的时候，画画朋友说出一个让人害怕的消息。她拿着我的抹布仔细看看，说这好像是块手帕。更可怕的是王朋友说它就是手帕。我不知道什么是手帕，她们一起说:“反正不是块抹布” 我被吓的在水池里使劲搓它，希望它能变回原来的样子。把两只手搓红了，它都没变回去。 放学的时候，我拉上小男孩拔腿就跑，小男孩在后头大叫:“你干嘛，放开我，我要回去告诉我妈，你欺负我”。我捏紧手里的布，停下脚想了想，回头让他到学校玩会，我有点事，就一溜烟不停歇的逃了 到河边，右手大力挥出个风火轮抛向空中，这次耳边没有听到“咚”的一声，只看到那灰布漂在水面上。卧槽！ 第35章 漫画姐姐 小孩都很相信大人是不会做错事的，她们也希望自己永远不会错，又认为就算错了只要不承认，就是没错。 五一放假三天，新朋友来找我玩，她记性不好，把上次永远不和我玩的话忘了。还送了一条金橙色的编织绳给我“你看多漂亮啊”她帮我戴上，拉起那只手摇晃。 学校的女孩们也戴过这种绳。有各种各样的颜色，她们的手经常伸出来摆动，在阳光下闪着光。但是我不喜欢，天黑的时候把它藏到了柜子里。 小孩也有不喜欢的东西，再漂亮也不行。 她一直念着那个烦恼，这事我可能听过一百遍了，可这是大人的事。她总会很担心的问我怎么办，怎么办。我想回她大人的事小孩怎么会有办法呢？不过可能也不需要我说话，只需要摇头，只需要有两只耳朵，假装认真听着。等她烦恼的话结束了，然后和我一起发呆，“好无聊啊”她呆了一会，就呆不住了。说带我去卖鞭炮家里玩。 坐门口看漫画的姐姐抬头看到我们，高兴的甩手把漫画扔柜上“我们三个人，可以一起跳皮筋”说完，就跑楼上拿皮筋。跳皮筋这个游戏我见过，有时候走到别的街上玩，就会看到一些姐姐跳皮筋，这游戏都不想就知道很难“我不会啊”我摇头说，新朋友也摇头不会。 她说我们两个站两边就是，多看看就会了，这很简单的。她说的很简单应该是对她自己来说，对我的话就是特别难。 她弯身给四条腿套上橡皮绳，挥手让我们站开一点，要把绳拉紧才行。准备好后，她在中间动起脚来，嘴巴唱着:“小皮球，架脚踢，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八三五六，三八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 这人好厉害啊，居然还会跳舞，跳的舞看也看不懂。唱的歌听都没听过。不知道的东西，就让人觉得很厉害。 她唱完停下，我跳起来鼓掌:“婷婷姐姐，你好厉害啊”她听了，笑着说这又没什么。 新朋友站另一边说“这看起来很简单”她甩掉脚上的绳，也要跳两下。 哼，她知道什么，这人就什么都不懂。 果然她不会跳，没几下就生气的跺脚喊:“这什么绳子，缠我脚上了”那只被缠住的腿抖啊抖，又抬起甩啊甩。绳没弄下来，鞋倒是甩出去了，这事很好笑，所以我们都笑了。 新朋友白白的脸慢慢变红了，更生气的甩脚下的绳，她的身体摇摇晃晃，我都担心那只白色的袜子踩地上。终于甩下绳的脚勾了起来，另一只跳着去穿鞋，她不高兴的皱眉喊:“这一点也不好玩，我要回家了”还故意从我身边擦过肩膀，哼一声嘀咕道:“马屁精一个” 你看这人，自己做不到的事情还要骂别人，真是不讲道理。这句马屁精肯定是骂我的话，就像狐狸精一样是不好的意思。这个坏蛋，我永远不和她玩了！ 漫画姐姐捡起绳子，过来拉我:“别理她，她老是动不动生气，娇滴滴的，我都不爱和她玩”她拉我的手臂走进小门，把绳子扔一边的水池说:“我妈妈说你很厉害，这么小就会帮家里做事了，让我向你学学，然后我一扫地，她就说地扫的不干净，一洗碗不小心打了几个，还要骂我…” 她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可这的话并没有让我感到开心，这可能不是表扬的话。她手一直抓着我不放，我有点想拉开她手说:家里有事，要回去了。又怕她问我什么事。 我们走到楼梯下，她松开手摸上扶梯“我带你去我房间玩，我房间有好多好看的漫画书” 我不想去，她妈妈会不高兴的，伸手挠挠头，看着脚下的台阶说:“算了吧，等下你妈妈知道了” 楼梯上的人哎呀一声，下来挽上我的手臂说:“这有什么要紧的，我经常带我朋友到家里玩。这是我的房间，又不是她的，可能她都巴不得我和你玩呢……” 耳边的声音模糊起来，脚步顺着手走上楼梯，脑子边听边想:我怎么是她朋友，我们不是刚认识吗，我刚知道她叫徐婉婷，刚知道她9岁了。又是第一次到她家玩。都还没准备好和她做朋友，她怎么说我是她朋友呢？ 放开的手，伸下脱鞋，她推开房间的门回头喊我:“你快脱鞋进来啊”我听话的踢掉两只拖鞋，往门里靠近。 这个房间好大啊，只住了她一个人，里面有床，桌子，凳子，衣柜，还有一面书架，书架里全是漫画书。眼睛四处看着，手什么也不敢碰。 白色的墙上还贴着很多图画大纸。她说这是犬夜叉海报，这是百变小樱海报，这是美少女战士海报。 我一个也不认识，漫画也一本都看不懂。唯一认识的漫画姐姐，她好像和大家都不一样，她把自己的书架塞满了漫画，把喜欢动画贴在了墙上，可以不小心打碎几个碗，可以扫不来房间的地。 这些话让人不敢相信，要知道小孩子都是会说谎的。她只是不想让你知道，她也很烦恼。 她一直开心的给我介绍她的漫画，她说她喜欢的就是犬夜叉了。“听说这个暑假电视里就要放犬夜叉了，到时候你就来我家一起看”她房间没有电视，一起看的是楼下客厅的电视。 “那你弟弟不是要看电视” 她摆手说不要紧:“要敢抢我电视，看我打不死他。而且他可以到老妈房间看” 她肯定说谎了，弟弟最小，大的怎么可以打小的呢？下楼的时候她弟弟出现了，拿了一包咪咪，走了过去。她喊住他:“你吃什么” 他弟弟转身不情不愿的说“吃咪咪虾条”手上握着一包，还捂着口袋 她下楼手一伸一摊开“给我一包” 他弟弟居然没有叉腰！没有大叫！没有喊妈打死她！而是真的真的从口袋掏出一包递过来，就马上跑了。 她撕开包装，拉我直接坐在后门的台阶上，这里面挂满了被子，地上摆满了烟花爆竹……她拉过我的小手，想倒虾条下来，小手缩回去:“我，我还没洗手” 她又拉过去给手随便拍两下:“不要紧，我也没洗手”给这个手掌里倒了一大半，又给她的手掌倒了小一半。 面前的大河飘过来凉凉的风，她说:“你真的好厉害啊，这么小，居然能做那么多家务” 她没有说谎，她说的是真的，我的确是个厉害的小女孩。而她是生活在烟花里的漫画姐姐。 第36章 月亮 天黑的时候，小孩子就要回家哦。早早吃了晚饭，回房间趴地板砖上涂涂画画。 床上看书的大姐姐突然喊一句:“外面有人叫你，你聋子啊” 我从地上摸起来，听着好像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尽管现在已经天黑了，但是其实还很早，那个女人经常饭后出去找人聊天，那个男人经常饭后出去找人聊天，那个小男孩半碗饭后就跑老虎机家里玩去了。 新朋友不喜欢天黑，叫我千万不要晚上来找她，而且吃完饭她就要洗澡换睡衣了，也不能出去玩。 那是一套粉色米妮头睡衣。她会穿着坐门口吃早饭。那么漂亮的衣服为什么不能穿出去玩呢？而我的睡衣，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破洞棉毛衫，才是真的不能穿出去玩。 我快速换下衣服，出门就看见漫画姐姐站在门前，穿着蓝天色睡衣。我主动告诉她:“还好，我没准备睡觉呢” 她说在门口喊了我很久，在家里干什么啊？ 我不知道干嘛，可能是上厕所吧。不行，这样没素质，还是骗她吧:“我在楼上看月亮” 漫画姐姐说我很有雅兴，雅兴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是好听的话。 她挽着我走到后面河边马路上，一起边看月亮边散步。天上的月亮细细弯弯，她指着月亮说:“看，像不像一条眉毛” 我拉下她的手紧张的说:“不能指月亮，耳朵会被偷走的” 漫画姐姐说她妈也不让她指，她经常晚上偷偷指。耳朵还不是长头上。那都是封建迷信。她妈最封建迷信了。我不知道什么是封建迷信，只知道姨妈的话要听。 不过漫画姐姐已经上小学了，她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那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那我不知道，老师说没有，我妈说有” “那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呢？”她也回答不出来，她家是卖香的，有很多很多大人都来买。不过她也不怕鬼，她还不怕蜘蛛，不怕虫子。以前用瓶子抓过蜈蚣。就是后来被她爸爸偷去泡酒了。 其实我也不怕蜘蛛，不怕虫子，我还抓过壁虎。听那个男人对小男孩说过，壁虎是吃蚊子的，是好虫。所以我就把它放了。这件事只告诉了新朋友，可她说虫子都很恶心，还用手抓，抓到了也应该打死。 壁虎是个好孩子，为什么要打死它呢？新朋友讨厌所有虫子，所以我没有再问她。也不知道漫画姐姐喜不喜欢壁虎？算了，还是不问了。 漫画姐姐也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我很喜欢听，她总会停下来问我:“你说呢？” 我傻笑看她:“我也不知道” 她笑着用手轻点我的额头:“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 耳朵其实全听见了，她不喜欢她的弟弟，他很烦。老是在地上撒泼打滚，也不好好吃饭，进她房间还要乱翻东西。总是偷楼下柜子里的零钱买零食。还老是抢她的东西。妈妈天天啰嗦“弟弟还小，要让让他” “我凭什么要让他，我也还小，他怎么不让我” 她又扭头看我:“你说是吧” 她的眼睛盯着我，脸上很认真。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是不是应该告诉她，你妈妈说的对，大家妈妈都是这么说的。弟弟最小，我们都应该让让他。 可，这是大人骗小孩的话，怎么能让小孩也骗小孩呢？天上的月亮照着我们，它肯定希望我是个好孩子:“是啊，凭什么那么不公平” 心里想过无数遍的话，像羽毛一样飘了出来，诚实的声音都不能大一点。 她高兴的跳起来挽着我的手，晃啊晃:“就是，弟弟有什么好的。格格还说，她妈妈是生个弟弟陪她玩。我说她妈妈骗她的，她还不承认，还骂我挑拨离间” 她哼一声停下:“马上她就会知道，她妈妈是骗她的了” 漫画姐姐真的很不一样，她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敢说。她连鬼都不怕。和胆小的我一点也不一样。 弟弟不听话就打了，大人不公平就说了，爸爸妈妈偏心弟弟，她就大喊大叫说他们不对。要买新漫画直接拉开柜子，还能大声哭着和妈妈吵架。 她好像有我梦里的东西。 她独自跑在前面，使劲踢飞地上的石头到河里:“臭弟弟” 又踢一块:“臭格格” 我抬头看着像微笑的月亮，在心里问它，是不是我没指过它，所以我要听话？她总是指它，所以她不用听话？ “你怎么又发呆啊，我们看谁踢的远” 画画姐姐抓着我使劲摇晃。我只能收回问题，加入踢石头的活动。 臭弟弟 咕咚 臭格格 咕咚 第37章 石柱子 五一三天假，漫画姐姐来门口喊了五回。有一次那个女人听见她在家门口叫我，还高兴的叫她进来玩，又上楼拿番薯干给她吃。还给我抓了一把，让我们出去好好玩。 我怀疑她傻了。我们走到她家门口，漫画姐姐说她不喜欢吃番薯干，太硬了。把手递了过来，我全塞进了口袋里。 这很奇怪，我告诉她那个女人都不会给新朋友拿东西吃。她说可能是因为她经常来打麻将，她妈很喜欢打麻将，一有空就会喊很多人来，还会装瓜子盘给大家一起吃。 哦，原来那个女人和她妈是好朋友，而现在她和我是好朋友。 她又想要跳绳，可我们只有两个人，她说:“不要紧，我有办法” 她把绳子一头套在凳子腿上，我站另一头嚼着番薯干，看她边跳边唱:“星期天的早晨白茫茫，拣破烂的老头排成行，队长一指挥，冲进垃圾堆，破鞋子破袜子满天飞，风一刮，纸一飞，捡破烂的老头满街追” 她跳的还是让人什么也看不懂，什么也听不懂，但这次还怪好听的。我问她唱的什么啊 她说唱的是跳皮筋的顺口溜，嗯，这个溜很不错，我也要学学。她就又跳着唱了几遍。 一个人玩游戏是很无聊的，没一会她就和我坐在门口聊天。 她好像很喜欢跳这个绳。我问她:“你不是喜欢看漫画吗？怎么现在都不怎么看了” 她哎呀一声“我晚上看，而且天天看也没意思，还是跳绳好玩，我在学校经常和同学跳，这里女孩子太少了，不是比我大，就是比我小，都没人和我玩。格格之前都不愿意陪我，说绳子被踩的乌漆嘛黑还要绑脚上……” 她又说了一大堆坏话。我看着地上的绳子是有些脏了。想着要么帮她洗洗吧，捡起绳告诉她用洗衣粉就能洗干净了。 她拿过我手上的绳子:“哎呀，不用这么麻烦”她走进厨房，放水池里冲了几下:“随便冲冲就好，反正都是踩脚的”然后往楼梯把手上一扔，绳子搭在上面，滴着的污水顺着扶手往下流。 又走上楼梯叫我去她房间玩。 她拿出一块蓝色塑料板，给我玩，板上面卡一支笔，可这板我没见过，笔也没用过，我挠挠头说“这怎么玩啊” 她给我示范了一遍，用笔在板上画画，再把下面的圆开关向前拉，向后拉就可以擦掉画板上的东西。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好东西，这肯定是电视中的高科技。它就像哆唻a梦口袋里掏出来的一样。 漫画姐姐说我讲话好玩。这只是磁性画板。她说了很多道理，听起来很厉害，我全都听不懂，但这肯定是高科技！ 她趴地上涂一幅百变小樱，我坐地上激动的画一朵花，推了，又画一个太阳，推了…… 她忽然抬头问我:“你怎么叫黄瑞安啊，这名字也太男孩子了吧” 听完手就卡住了，随口像以前那样回答:“我也不知道” 可她没有停下来，因为她真的认识我:“你弟弟叫黄瑞斌，姐姐叫黄小雪，都很正常，你这也太不正常了” 我想告诉她，在这里每个人都有我没有的东西，缺少的东西太多，名字也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摇头赶走那些让人发呆的话:“不正常就不正常吧，你画完了吗” 她还没涂完，不过也不想涂了，她想起什么说:“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听起来像是一个有好东西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我们从一条小路，穿过几栋房子，走到村子后面的田野，这里我也来过几次，不过是那个女人带我们从另一条路来的，这里全部都是田，种菜的田和长草的田。 一眼看过去，那边是绿绿矮矮的山。看起来很近，又很远的山。 我们走到田中间的马路上，路旁边的泥地里，并排立着两座很大很大的石柱子，每隔开一段距离，就有两座石柱子。我从来没有看过这种奇怪的石柱子，也从来没有问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石柱子” 漫画姐姐说:“这是要修火车路了” “哦，那这石柱子用来干嘛” 漫画姐姐指着高高的石柱子:“喏，火车路要修在那上面呗” 我抬头看着的石柱子，火车居然要开在天上，它不会掉下来吗？听说火车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这一眼看不到头的石柱子，又会到哪里呢？ 漫画姐姐在前面喊:“你快走啊” 我跑起来跟了上去，或许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坐上火车，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吧。 第38章 妹妹 最后一天假了，晚饭后，我主动去找漫画姐姐玩。她端着一碗饭坐在门口。 饭里只有肉，没有菜，她妈坐里面看见我:“看人家饭早就吃完了，你们两个天天吃碗饭跟吃毒一样。还光吃肉不吃菜” 漫画姐姐不服气回她:“菜又不好吃，我干嘛要吃” “菜不好吃也要吃一点，光吃肉也长不高” “长那么高干嘛，当白菜棍啊” 她妈端着碗快步走出来，拿筷子的手挥了下来要敲她头:“一天到晚嘴巴老，也不向人家安安学学，什么都吃” 漫画姐姐听见她妈快步脚步靠近，立马跳起来:“什么都吃那不是猪了” 她妈气的笑起来，又指她乱说话，还不吃快点，让人家等你半天。 漫画姐姐站门口胡乱扒几口饭，扒的脚下都是饭粒。嘴里鼓鼓的端碗跑进去，她妈在水池喊:“看你吃的，饭也没吃干净，脸上还挂两粒” 漫画姐姐指着桌上的弟弟:“听到没说你呢，饭都吃不来” 她妈跑出来要挥她:“一天到晚说弟弟，门口还吃的都是饭” 漫画姐姐早就一溜烟跑到马路外面喊我快走，我看了一眼桌上的弟弟，晃荡的脚下都是饭粒，还有脸上。这两人还挺像…… 我们慢步走到河边，坐在河边的台阶上，她神秘的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她肯定希望我十分好奇的问她是什么。可我不相信她有秘密。没有烦恼的人怎么会有秘密呢？ 她看我，我看她，我们静静不说话 “你怎么不问啊” “那你倒是说啊” 她不太高兴的说了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我马上就有自行车了。我看格格都有，我就和我爸说也想要一辆” 嗯，她可以买那么多漫画书，一辆自行车也不算什么吧。大家都知道她家有很多钱。 她转头问我:“你知道我爸为什么答应买自行车给我吗？” 上次新朋友可没有问这种问题！而且我怎么知道。她已经有一个弟弟了，她爸爸当然是因为钱太多了，才给她买自行车。而且她家里还有一辆港田。她可是每天坐港田去镇上学校读书的有钱人家的女儿。要不是昨天散步我问她怎么上学的。我都不知道这么大的事。 “嗯，因为你家有钱” 她摇头说不是 “嗯，不知道” “因为我妹妹要回来了，她要和我住一个房间” “卧槽” 她吓一跳，拍我肩膀:“你卧槽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卧槽，你还有妹妹。” “是啊，就比你小两岁，要回来上学了” 我从地上跳起来:“卧槽卧槽卧槽” 心里卧槽，脑子里卧槽。 她跳起来抓着我两边肩膀:“你是不是又傻了” 我想发一会呆，可她不给我这个机会，摇晃的我头晕。还拍打我的脸:“快醒醒，快醒醒” 出窍的灵魂被她摇回来，我也使劲摇晃回去，飞快跑了。 “你这个傻子，给我站住” 今天阴天，没有月亮，听了几句话，就让我有了更多问题。我想问问她为什么会有没住在家里的妹妹？为什么要接六岁的妹妹回来？为什么接妹妹回来要给她买自行车？…… 可好像又没什么好问的，一个没住家里的女孩，因为要上学了所以接回来，怕姐姐不高兴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有什么好问的呢。她家本来就很特别，特别有钱… 我们走在河边，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秘密。 说她不想和妹妹一起睡，她不喜欢那个不熟悉的妹妹，比起妹妹还不如喜欢弟弟，妹妹回来了妈妈不但要偏心弟弟，还要偏心妹妹，而她是最大的姐姐就要懂事点…… 她捡起地上一个大石头，使劲扔河里，却什么也没有说了。 我也捡起一个大石头使劲扔河里，犹豫着还是告诉她:“婷婷姐姐，你妹妹也很可怜” 她不服气的说:“她才不可怜呢，住在外婆家不知道多舒服。就她一个小孩子，外婆什么都给她买，最疼她了” 她转过头看我，拉着我的手认真的说:“如果你是我的妹妹就好了，我更喜欢你，我可以分一半房间给你” 她眼睛在笑，她说的是真话。 我看着她的眼睛，没有笑，她说的是假话，没有小孩子愿意把自己的东西分给别人。 她说的是不会发生的如果 第39章 顺口溜 我把新学的顺口溜带到了学校，教给了方志明。他很喜欢问我哪里学的，我想想告诉她是一个姐姐教给我的。 王朋友来了，她也想学这个很有意思的溜，在学校一天，她干什么都一直念着 画画朋友听了，皱眉:“这都什么啊，捡垃圾的老头是什么啊”她觉得这个唱出来太难听，不想学。不过听着怪好玩的，让我多唱几遍。 第二天学校到处都哼着这个调子。方志明说你太厉害了，王朋友说你真厉害，画画朋友说:“怎么大家都在唱你的顺口溜啊” 小男孩拉着他朋友过来撑着腰:“就是我姐姐第一个唱的” 他朋友不相信，可旁边的哥哥姐姐都给小男孩作证。他不服气的扭头嘀咕:“那又怎么样”转屁股跑了 小男孩过来拉拉扯扯着要和我们一起玩。可我们都不想带的小班的幼稚鬼玩。 幼稚鬼偷偷拉着我:“我回家拿两张比巴卜贴纸给你” “就带我弟弟一起玩吧！” 小男孩懂事的让我毫不犹豫。但还是提醒了他两遍不要耍赖皮。 现在我们有五个人了，能玩的游戏好像变多了，王朋友跑进去拿出她乌灰灰的沙包。画画朋友嫌弃的“咦”一声。王朋友说:“那你就不要玩” “我又没说不玩，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们一个左边哼一声，一个右边哼一声。然后通过手掌正反组队，她们两个成了丢沙包的人。 泥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我们三个站圈里跳来跳去，没用的小男孩第一个被沙包打中，瘪嘴走了出去。 王朋友丢沙包像要砸死人一样，特别使劲，她的沙包也好像石包一样硬硬的。我们都被她扔了几下，强烈要求换过一种游戏。 画画朋友说要玩123木头人，王朋友不想听她的说:“还不如玩抓人”她们又吵起来。 小男孩听到抓人的话看着我，使劲摇晃脑袋，我知道他跑不快。还知道王朋友抓人实在是太用力了，扭的肉疼。方志明过来小声对我说:“不要抓人”看来大家都知道。 所以我们选择了123木头人，原因是:“我弟弟还小，他跑不快，不可能抓的到人” 方志明觉得我很聪明，小男孩觉得应该再给我一个比巴卜贴纸。 我们五个人又开始了一轮新的游戏。 放学小男孩高高兴兴的跳到我的身边，嘴里哼着:“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风吹雨打都不怕，啦啦啦啦” 回家他翻出抽屉里，十几个比巴卜贴纸。嚯，怪不得他天天不吃饭，泡泡糖都吃了这么多:“你怎么有这么多？” 他说有些是老虎机家里的朋友给他的，他都贴过好多了，剩下这些他都不太喜欢。 嗯，蝴蝶，米妮头，彩虹……都是女孩子比较喜欢的。 每一个都很好看，为什么我只能挑三个？而且这些都是女孩子贴的，他拿着也没用，我试探着问他:“要么这些都给我吧，反正都是女孩子贴的” 他想了想:“嗯，好都给你，但是明天还要带我一起玩” 他说了一句让人高兴和一句让人不高兴的话。他这个幼稚鬼，小屁孩谁愿意带他玩，我们回教室都说好了，明天不要带他玩了，跟他组队一点也不好，很容易就被抓到，跑一会就说跑不动了…… “你为什么不和你同学玩” “他们太幼稚了，都不好玩，还喜欢耍赖皮” 他一副欠扁的样子说了一句欠揍的话。我心里白他好几眼，选了三个比较喜欢的拿起来，胡乱说了一句:“那个短头发的姐姐说明天要玩抓人，你要是……” 小男孩啊一声，打断我的话:“可她抓人好痛啊，玩123木头人的时候，抓的我胳膊都青了” 还捞起袖子给我看了一眼他胳膊，卧槽，上面两个青点。王朋友下手真……挺好 他又嘟嘟囔囔告状:“而且那个扎头发的姐姐老是拉我衣服躲我后面，害我摔跤几次了，大哥哥还总是挤我，他每次第一个都是抓我……” 他说的没错，可游戏就是这样啊，没人会因为你小，就要让你。 最后他自己说服了自己:“算了，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他们玩了” 他看起来有点好笑，谁想跟他玩一块。我假装烦恼说起来:“啊，那怎么行，他们都喜欢你。叫我明天还带着你一起” 他听了急的跺脚皱眉:“可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玩了，虽然大家都很羡慕我，可以和大哥哥大姐姐做朋友，但是他们老是欺负我……” “唉，谁叫我是你的姐姐呢。你把这些贴纸都给我，我给你想办法” 一个六岁的小屁孩哪有我聪明，他高兴的把这些贴纸都给了我，还认真说了一句:“姐姐，你对我真好” 我看着他离开，骗到了一句我从没说过，也从没听过的话。 真是个傻子 第40章 愿望 天气又开始变热了，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样，梦里我从一处离开，回到应该回去的地方。 习惯这里的日子，让我不再那么想念那个梦了。 漫画姐姐听说我没有水彩笔，送了一盒她以前的水彩笔给我，还给了我一块她就用了几次的橡皮:“还不如给你，我也不想分给妹妹” 她的妹妹过暑假的时候就要来了，家里给她准备了很多东西，新的牙刷，杯子，脸盆，枕头……还有另一面书架。她说妹妹还没来，妈妈就已经开始偏心了，总说妹妹还小，又可怜，叫她要多让让妹妹，弟弟也不要欺负姐姐，还在提前在蛋糕店订了一个蛋糕。 她噘着嘴很不服气“又没过生日还要买一个蛋糕，她有什么可怜的” 是啊，我也开始讨厌这个可怜的妹妹。她为什么和我一样，又和我不一样，她不用做梦，就已经有人准备了蛋糕等她。 不公平的事不再让人难过，而且长出了黑黑的心脏，我要向如来佛祖许愿，希望永远她都不要回来。 新朋友送了一些小珠珠子给我，拉着我的手说“不要再去帮她绑绳子了”。说漫画姐姐最不听话了，老是和妈妈吵架，和弟弟吵架，又和她吵架。这样是不对的，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子。不然大家就都不喜欢她了。 她忘了那个烦恼，反而开始等待做姐姐那一天，她说要做弟弟的好榜样，以后再也不和爸爸妈妈吵架了。 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着大人教她的那些话，那些骗人的鬼话。可我只有耳朵，不能告诉她那是假的。 我很难过，她是我第一个朋友，虽然是让人有些讨厌，像漫画姐姐说的那样，骄里娇气，脾气又臭，性格不好……可是我们都只有8岁，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都不能过得简单一点呢？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很久 黑黑的夜里，寺庙的门关着，我四处看看偷偷摸摸跪在大门口，小声对如来佛祖说“希望她会有一个妹妹” 尽管如来佛祖一个愿望也没给我实现，但是信神总比信鬼好。 大姐姐回来从书包掏了一个塑料拼图给我，说这是华容道拼图，她不喜欢了给我吧。她还加了一句小男孩玩不来，他不会拿的。这幅拼图我很喜欢，它看起来还是新的，玩起来也十分有趣，正确的图案就印在下面。就是有点难。 不过它现在是我的，只要拼一百次，它就会变容易了。 我拿着找漫画姐姐玩，她也觉得太难了，但是很有意思，让我借给她玩一天。我活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向我借东西玩。我特别高兴大手一挥让她拿去了。 就是回家的时候，觉得手挥的太快，有些后悔了，她都没说什么时候还给我，不会给我搞坏了吧，搞坏了要不要叫她赔啊，她之前还送东西给我…… 晚上我饭吃的很快，吃完就去找她，站她家门口看见里面一家人正在吃饭，又跑了回家，呆了几会，又跑过去，她还是坐桌上吃饭还有她弟弟…… 这吃的也太慢了，我只能走进去:“你还在吃饭啊”她的碗边都是饭粒，脸上也挂着和她弟弟一模一样。 她含着饭:“你等我一会”大口胡乱扒了几下。把碗扔厨房水池，挽我出去玩。 我可不是来找你玩的，而且你手臂上还有饭粒粘着:“唉，你拼图拼好了吗” 她哎呀一声:“那个太难了，我扔桌上了，一点也不好玩” 我不想出去玩，我想拿回拼图，可这不能直说，因为这样会变小气:“我们一起拼吧，我好想把它拼出来，我还觉得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拼出来” 她听了这么有道理的话，高兴的跑楼上拿了下来，拉我去河边大马路上拼。我们坐路灯下！你一下我一下，我一下，我一下还是没拼出来。 漫画姐姐只是在旁边看着我拼:“你姐姐还挺好的，知道你喜欢玩这个，买一个送给你” 我认真拼图，嘴巴实话告诉她:“不是，这是我姐姐不要了，给我的” 漫画姐姐哎呀一声:“她都那么大了还玩这种东西吗，而且这一看就是新的，你弟弟还不会和你抢” 我停手看她，她的确很聪明，说话也很有道理，听起来像真的。她很少乱说话，想什么就说什么，连她妈都会变成扔河里的石头。 我看着天空圆圆的月亮发呆，如果上面住着神仙，他是不是已经听见我的愿望了？那为什么不实现我最大的愿望呢？ 第41章 礼物 王朋友说马上六一儿童节了，她爸爸要回来了。画画朋友说六一儿童节，她舅舅要给她一个惊喜。方志明说六一儿童节，爸爸妈妈要带他们去吃大餐。 大家都在等待那一天，除了我。它不过只是日历上的一页纸，不需要等待，就会撕到那一天。 我的东西突然变多了，已经没有办法再埋衣服下面。大姐姐整理出衣柜底下的一个抽屉给我。她还拿出了好多书，要卖给收破烂的，又把每一本书翻翻抖抖。 神奇的书里面抖出了很多贴纸，卡牌，糖纸还有她说的明信片。她挑挑拣拣还剩下一些，都给了我。 我特别高兴，这里面有米妮贴纸，还有美少女卡牌，和漂亮的透明糖纸。 老师说当别人给了你一滴水的时候，你也要给别人一滴水。 我把藏角里的小盒子打开，拿出小花橡皮绳给她，她很高兴，可也没有戴，我告诉她“是捡来的”她听了并没有问什么，只说“我很喜欢这个皮筋，在家里舍不得戴，等去了学校我再扎” 来了这里很久了，我已经学会礼物两个字，这是我第一次送礼物给别人。虽然她没有说谢谢我，可她说很喜欢，就让我心里的水满满的。 小盒子已经打开了一个口子，我又送出去更多的东西。 王朋友收到了红色蝴蝶结发圈，她特别高兴，拉着我去厕所帮她扎头发，她从书包里翻出了一把小梳子，上学带梳子来干嘛？算了，带石头也正常。“可我不会扎头发”这真的很难，我对她的头一点也没办法。 画画朋友收到了两张比巴卜贴纸，是彩虹和蝴蝶，她用水贴在了手上，高兴的告诉我:“真好看啊，我每次比巴卜撕出来的都是臭八怪” 她两只手都贴了一个，这太浪费了，手举在空中左摇右摆，还自愿的帮王朋友在头上，扎了两个小马尾，绑上了红色蝴蝶结。她说:“我经常给我家里的洋娃娃扎头发，现在你变成我的洋娃娃了” 她的头上两边都夹着黄色五角星发夹，扎的是两个粉色宝石发圈，穿着碎花裙，和小皮鞋，她也是一个大洋娃娃吧。 方志明也想要礼物，可我没什么能够给他的，他说以前都送了礼物给我，我应该也送个礼物给他。我跳起来喊他:“放屁，那个东西早就被……被鬼偷了” 她们都觉得我骗人，卧槽，我这次真的没有骗人，虽然我经常骗人，但这次是真的。 我把大树地下埋宝石，宝石消失了的故事告诉了他们。 她们认真听着，认真想着，认真聊天 “肯定是被人看见，然后偷了” “那会是谁看见偷了” “嗯，男孩子不会喜欢那种东西，肯定是女孩子偷了” “女孩子也不喜欢挖泥巴玩啊” …… 她们一致的认为反正不可能是鬼偷的，可这么久了它从来没出现过，那么好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藏回家不告诉别人呢？ “偷来的肯定要藏回家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他是小偷，大家就都不和他玩了” “对对对，大家都不喜欢小偷” “大人还会找警察来抓小偷” 她们又开始猜可能是谁的问题。我坐旁边发呆，我是个有很多问题的小孩，也有很多的秘密，我记得第一次偷十块钱，也记得偷东西被那个女人打，还有那块掉河里的橡皮。 可后来我认识的所有小孩，她们都偷过东西，小男孩偷过卖鞭炮家里的鞭炮，在门口噼里啪啦放。胖胖姐姐偷她爸爸的钥匙打开老虎机锁，大姐姐和漂亮姐姐偷了一把游戏币，藏在了房间的衣柜里，说下次拿去集市上的游戏厅玩。新朋友偷她妈妈的银项链让我帮她戴一下。漫画姐姐偷她弟弟的零食，他弟弟偷柜子里的钱…… 而他们三个，偷过钱买弹珠，偷过钱买涂色本，偷过钱买一把夜光宝剑。 奇怪的是？ 为什么他们偷东西都不害怕？为什么还能得意的让我知道？为什么已经说出来了还告诉我不可以说出去？为什么他们做了不对的事情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就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其实我也偷过东西。 因为我想做个好孩子 第42章 裙子 过几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老师告诉小朋友们“回家和爸爸妈妈说礼拜一要照相，小女生穿漂亮的小裙子来，小男生打扮的酷酷的来哦” 学校总是会出现很多新鲜的东西，照相？要照相了，我还没照过相！可是我也没有小裙子！ 这让人很烦恼，我很少向那个女人说话，更不要说要点东西了，她不会给我的还会臭骂我一顿，照相为什么要让小女生穿裙子呢？那一天我肯定是唯一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小裙子的事让我有些难过，还有些生气，老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女生为什么一定要穿裙子呢？这全都怪让人讨厌的六一儿童节。 我拖拖拉拉的整理袋子，拖拖拉拉的在学校玩滑滑梯，小男孩拉着我要回家。可他力气没我大，只能跟着一起滑。 老师过来喊了我一声，应该是要关门了，我不情不愿的走过去，她靠过来拉我的手，又拉上小男孩的手，说今天送我们回家。 她为什么要送我们回家？她是送谁回家？肯定是小男孩在学校调皮捣蛋了，我最近可没干什么，作业我都好好写了，也没有打架更没有干坏事！ 我想了一路，十分确定自己真的在学校没有调皮过。那就是送小男孩回家了。他就特别调皮。 我带老师到家门口，小男孩还不知道他闯祸了，放开手高兴进去大喊:“老师来了，老师来了” 那个女人从厨房出来，手放围裙擦擦:“今天老师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家里都没准备什么，老师你坐一会，我给你倒杯茶，拿点东西吃吃” 老师笑着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马上就回去了，我就是来和你说一下，下个礼拜一班里要照相，怕小孩子一下忘记了” 那个女人倒了一杯水出来，话却听不懂的样子:“照相，照什么相” 老师放开手，接过水坐到凳子上:“下个礼拜六一，学校搞活动，还请了照相师来，照毕业照” 那个女人听懂了，可对照相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反应:“哦这样啊，好啊” 老师停了一会，接着告诉那个女人:“是啊，小女生们都穿裙子照好看点，我怕她回来忘记了，所以来说一声” 她又拉过我的手，好像是对那个女人说，又好像是对我说:“安安在学校很乖，和大家相处的很好……” 那个女人笑着说是嘛:“那我家斌斌在学校还好吧，他怎么都不用写作业啊，问他在学校怎么样，他什么也不知道……” 那个女人并不在意老师的话，老师也不想听那个女人的话，她喝了水说学校还有事先走了 她最后摸摸我的头，转身离开了。她的眼睛没有红，只是嘴巴轻轻叹了一口气。背影在这条路上越来越远，看起来好像有点难过，可能是我传染的。 第二天早上，那个女人说要带我去隔壁裁缝店扯块布做裙子。是梦还没醒？是老师说服了她？是因为要照相了？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有一条漂亮的裙子了！我要挑一块粉色碎花纱纱的布料！做一条跑起来晃晃荡荡的裙子！ 一想到公主一样的裙子，兴奋激动的蹦蹦跳跳跑到裁缝家，在里面四处寻找我喜欢的布料。 可她看也没看我一眼，随便选了一块树皮颜色的布料，上面印着大大丑丑的花，裁缝店的老板娘笑着说:“这块料子给小孩子做裙子不太好看吧” 那个女人回:“没什么好不好看的，小孩子大的快，这料子摸着还凉快一点，快给她量一量，我家里还有事……” 手愣愣的放开了蓝色碎花布。脑袋空空的量完了尺子，一个人回了家，躲在房间里。 没有小孩子喜欢那块丑八怪布料，像老奶奶穿的，大家肯定都会笑我，还不如不要穿裙子…… 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得选择呢？为什么从来都不问问我呢？为什么要带我回来呢？ 我讨厌六一，我讨厌照相，我讨厌穿裙子 第43章 六一 棕色裙子还是套在我的身上，六一什么也不用带去学校，一个人走到河边的路上，看着这条宽宽长长的河，它是流到哪里呢？ 这条路也太短了，像蜗牛一样走路，它才能变长一点。晃到了学校门口，里面已经有很多漂亮的裙子了，它们跑来跑去，蹦蹦跳跳。王朋友穿着半身白色短裙，画画朋友穿着纱纱裙站大门口墙边指着她吵架。 我低着头靠门边上走，想假装没看见，还是被两眼抓住了。是啊这么奇怪的头发，穿一条奇怪的裙子，就算在人群里也会被注意到的。 王朋友拉着我:“你穿裙子了，怎么这个颜色，我都没有连衣裙，只有一条短裙” 画画朋友拉着我:“我都没见过你穿裙子，是不是昨天去买的，我昨天也去集市上了，看我新买的公主裙” 她转了一个圈，裙摆像一个漩涡一样，让我难以呼吸。 我推开两边手说有点不舒服，进教室了。教室里的女生围在一起聊天，她们好像偷瞄我的裙子，嘀咕着说它的坏话。 我真的很想脱下它，很想离开这里，很想永远都不要有这一天。 方志明过来:“你今天怎么最后一个来，你趴这里干嘛？” 我什么也不想说，上课的音乐刚好响了起来，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小，门口哒哒哒的声音靠近，老师笑着说:“今天六一儿童节，我们不上课了，上午高高兴兴的玩，下午睡醒了照相” 大家高兴的欢呼跳跃:“耶，老师真好”…… 老师穿着白色长裙，短短的头发上夹了两个黑色夹子，她还是微笑着看我，可我笑不出来只能低头。 她指挥大家把桌子凳子靠墙移，然后围成一个圈坐着，地上随便坐哪里，和自己的好朋友坐也行，但是要围成一个圈。 没有凳子桌子遮挡的裙子，就这样暴露在一群花花裙的中间。它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藏起来了。 王朋友还很烦人，非要挤到我旁边坐，画画朋友拽我的手也非要坐这里。又一起赶走方志明，说他一个男孩子坐这里干嘛。我特别不想和她们凑一块，这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让我更显眼了。 女孩堆们在那边看着我，她们拦不住非要坐过来的画画朋友，哪怕用绝交两个字都不行。一群人瞪了我好几眼，可能觉得眼睛有点累，又变成一脸呆相，互相都不说话。 大家都吵吵闹闹的，搬桌子，搬凳子，抢位置，非要坐在好朋友身边，还要快速的围成一个圈，就没有人停下注意一条裙子。 大家忙完终于安静坐下和老师一起唱着: “小鸟在前面带路 风啊吹向我们 我们像春天一样 来到花园里 来到草地上 鲜艳的红领巾 美丽的衣裳 像许多花儿开放 跳啊跳啊跳啊 跳啊跳啊跳啊 亲爱的叔叔阿姨们 同我们一起过呀 过这快乐的节日 花儿向我们点头 白杨树哗啦啦地响 它们同美丽的小鸟 向我们祝贺 向我们唱歌 它们都说世界上 有我们就更美丽 世界上有我们就更美丽……” 老师站的高高的，看向所有人说:“在这一天，全世界所有的小朋友都在过儿童节”“嗯，多少个人？大概就是成千上百万的小朋友围在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 她说的全世界是哪里呢？成千上万又是多少呢？她有没有看见我的裙子呢？ 老师又说大家都是祖国的花朵，是祖国的未来，要开心长大，她唱一首歌送给大家: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 阳光下尽情唱着歌 看我们幸福的生活 像花儿五彩的颜色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 请你要好好爱护我 和美丽的江河 清晨的阳光照耀我……” 她唱的很开心，大家都学的很开心，开心的笑声围着我打转。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中间，带领着大家的脚步，所有人手拉手跟着她一起开心的跳舞。 她早就看见了我，依旧对我微笑着，也用同样的微笑面对大家。 我转头不再看她，手拉着王玉瑶和徐甜甜一起开心的唱着跳着，这一刻，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快乐 第44章 照相 王玉瑶从头上扯下紫色发夹给我，徐甜甜从头上扯下星星发夹，夹在我的头上。我们一起拉钩要做最好的朋友。 徐甜甜偷偷的告诉我:“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知道吗，我妈妈马上要送我去舅舅那里读书了，她会在那边工作，外婆也会一起去，我永远也不回来了” 她肩膀一抖一抖的，用两只手拉着我，眼睛的水滴在泥地上。我们都知道，小孩子是没有办法改变大人们的主意，他们永远都说“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要听话” 这个裙子没有袖子，但我还剩一只手，举起手捏住她的鼻子。 她放开手，挥掉鼻子上的手，生气的跺脚后退瞪我:“你干嘛呀” 我靠过去把手举回她脸上:“给你擤鼻涕啊” 她跳起来拍打我:“你才有鼻涕呢，你真恶心，你没素质……” 她还不相信，我把手举给她眼睛看:“你真的流鼻涕了” 她啊一声跳起来大叫“快拿开”脸红的像苹果，低头拉我衣服飞快跑去水池，一个洗手，一个洗脸，洗完吩咐我不准说出去。我只能对她说:“遵命，千金大小姐” 她又生气的说我骂她。我说这是夸她，她说就是骂她，王玉瑶都是这么骂她，我说我真的是夸她，我还想做千金小姐呢。她一直挥舞着手臂拍打我的背:“你就是骂我，骂我，骂我” 她不信我的实话，还找来王玉瑶，王玉瑶很正义的说:“她说的对，你就是骂她” “我真的没有骂她，每次都是你骂她” “王玉瑶骂我什么” 我看王玉瑶在她背后，对我挤眼睛，歪嘴巴，使劲摆手就是不开口，大概是让我诚实:“她骂你娇滴滴的。动不动生气，老是打人，还喜欢指挥别人，像个千金大小姐一样……” 王玉瑶冲过来要捂我的嘴，我使劲挣脱开那只手诚实的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王玉瑶放开手大喊指着我:“那你也不是骂了她” 放屁，我眼睛打转使劲回想，这不可能，我跳起来肯定的回她:“你放屁，我什么时候骂了她” 王玉瑶跳的更高:“我每次骂她你都说嗯，那是不是同意我的话” 卧槽，这是什么道理，嗯算什么。我只是不想回答，但是又要假装认真听了。 她过去拉着徐甜甜:“她刚刚还骂你千金大小姐” 这话她们都同意，而且我当面骂人，和背后骂人不一样。我更可恶。 我追着王玉瑶要打死她，徐甜甜追着我要打死我。 然后我们都睡的像猪一样，最后拖拖拉拉起来。 女生们排着长队等扎头发，我觉得我没头发不用去排队，她们两个还拉着我不放。 到我时，老师用梳子轻轻的给我梳头，这是她第一次给我梳头，我是所有女生中唯一没被她梳过的人。 短短的头发被梳了很多下，感觉头麻麻的很舒服，又对我的头发说:“安安头发真多啊，还都很黑，顺顺的一点也不会打结” 她说的我都知道，每天早上洗脸的时候，我会把头梳沾水，梳那些不听话的头发，希望它们能够快快长大。 大家又在教室门口排队，叽叽喳喳的等着陌生大人化妆。我们四个脸像鬼一样站教室里面，我扯下三根头发，给三个鬼一人一根，方志明说:“你给我一根头发干嘛” 我白他一眼:“你不是要我给你礼物吗” 他手挥挥又拍拍:“这算什么礼物” 她们也挥掉那根短发:“就是这算什么礼物” 我不服气的喊:“你们知道什么，这可是老师都夸过的头发，你们有吗，你们有吗” 王玉瑶撇嘴说:“你又不是孙悟空，两根毛能干嘛”徐甜甜说:“就是，把头发毛还给她”方志明说:“我都扔了，还什么啊” 她们俩眼神说话，一起抓着方志明手臂:“那就拔你的，反正看起来都差不多” 我十分同意，别人送给你的东西，不喜欢就还给别人，怎么能当面扔了呢。 方志明使命挣脱王玉瑶的手，大喊救命，他想要逃跑，王玉瑶骂徐甜甜没用，手都抓不住。让我去抓，他像泥鳅一样扭来扭去我也抓不到，我也没用。 最后老师叫大家集合准备照相了，我们才停止无理取闹的游戏。老师按着性别分开了方志明，按着身高分开了王玉瑶，又让徐甜甜蹲在最前面。 摄影师拿着小黑块站前面大喊“小朋友们准备说，茄子” 老师坐中间凳子上喊“要露八颗牙齿笑，一二三笑” 在这张照片里我在第二排左边第一个，王玉瑶在第二排右边第一个，徐甜甜蹲在第一排中间，方志明站最后一排右边第五个。 大家的额头上都点着一个哪吒点，嘴巴擦的像鸡屁股，高兴的露牙笑着。 第45章 以后 照片等了一个礼拜发才发了下来，大家都高兴的指着里面的小人，说谁最搞笑，谁最奇怪，谁最漂亮……… 看着照片上那个短头发棕色裙子的小女孩，看起来黑黑的。一点也不显眼的站在角落。方志明指着照片问我“你怎么站这里，你不是站这里” 因为那天老师刚坐回凳子上的时候，旁边的女孩说她不想站倒数第一，她希望能和我换个位置。 我觉得站这里或者那里也没什么区别，就和她偷偷换了位置。只有站身后的方志明注意到了。也不知道老师会发现吗？ 大家都很高兴的照相，可我从来没有照过相，相机突然的闪光让眉毛皱了起来，这样看起来，里面的小人笑的很奇怪。 徐甜甜说“你怎么照的那么丑” 王玉瑶说“你怎么长的这么丑” 徐甜甜说她又骂人，王玉瑶觉得自己说实话，并不是骂人。 她们争吵的这个问题。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天为了好看，我照了一百遍镜子，可是镜子里面没有魔法，里面的人就是我…… 她们看我不说话觉得我很难过，又来安慰我“我妈妈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漂亮” “对对对，长大了女孩子就会变漂亮” 她们说的很有道理，大人们都说女孩子是越长越漂亮的。就是她们嘴巴还要说个不停“你现在有点丑，以后说不定就好看点了” “她现在就是有点黑，还没有什么头发，所以看起来丑” “那要是长大了还丑怎么办” …… 我捂着王玉瑶的烂嘴巴“快说呸呸呸” 王玉瑶抓着我的手“呜呜呜”…… 我们都各自放好了照片，徐甜甜要去女孩堆翻花绳了，她们依旧是好朋友，但最好的还是我，嘿嘿。 王玉瑶拉着我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她拉我走到远远的墙角，我有些苦恼，她洗完手总喜欢放我衣服上擦，不会鼻涕也擦我身上吧？ 她认真的四处看看，悄悄告诉我“我听说徐甜甜要去她舅舅那里读书，再也不回来了” 卧槽，这是什么秘密？我就应该知道，徐甜甜能有什么秘密，她内裤什么颜色都会说出来！亏我还给她擦鼻涕！ 王玉瑶看我不说话，脸上又十分吃惊，觉得我被这件事惊住了“虽然她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是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你可不能说出去啊” 卧槽，我往那里说出去？你都知道了，我还能告诉谁？徐甜甜这个大嘴巴，有什么事是不会往外说的，这个可恶的家伙“嗯，那她告诉你的时候流鼻涕了吗” 王玉瑶听不懂我说什么，也不想管我说什么，一直强调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以后还要一起上小学呢！ 卧槽，难道就我捏了她的鼻涕…… “嗯？你怎么知道我们会一起上小学？” “我爸爸说这里只有一所桥头小学，大家以后都会去那里上学”王玉瑶十分确定以后还会和我在一块。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她都已经知道以后了，我很少想以后的事，许的愿也是直接长大，不想经过那么多以后。 王玉瑶说以后上小学，她弟弟就上幼儿园了，她奶奶让她自己一个人骑车去学校。到时候爸爸，会给她买辆自行车。她就不停的幻想那辆以后的自行车…… 自由活动课，方志明说他上小学以后，爸爸也要给他买一辆。他们两个人就凑一块幻想…… 徐甜甜没有自行车，她坐的火车，她说以后她不能再买画笔了，她过年的时候答应了妈妈外婆，上小学就会好好读书。 我以后上小学应该也没有自行车，我最近发现这个家很穷，最富的只有小男孩而已。小男孩在他朋友里面还是最穷的那一个。他朋友都有五十块压岁钱。 而我朋友，徐甜甜居然有两百块压岁钱，只要她答应妈妈和外婆好好读书。 我的以后会怎么样呢？嗯，以后能长漂亮点，就可以了。 第46章 知道 最后一天 第一节老师没有上课，也没有唱歌，搬出一叠本子给所有人发了一本。我拿到的是一本粉色的笔记本。 她说今天过后，大家就再也不用来幼儿园了，暑假过后，大家都变成小学生了…… 老师说了一节课的话。想让大家知道什么是分别，知道小学代表了长大，还要知道未来在我们的笔下。所有人都在认真听着老师说的话，好像真的知道了一样。 下课后，大家都说不知道老师说了什么，对于小学也不明白，未来会有什么呢？距离长大又还有多久？不过大家都知道了，徐甜甜要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上小学，长大她也不会回来了。 这和老师说的“未来再见到大家，就是小学生了”不一样，未来大家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很早就知道再见与离开的不一样 方志明知道老师的话但不认同“我明天也可以来幼儿园，我后天也可以来幼儿园”他觉得老师说的不对。我们觉得他是傻子 王玉瑶知道了，徐甜甜和大家说再见，特别生气的说“我再也不和徐甜甜玩了” 徐甜甜知道了，过来拉着她的手晃啊晃“哎呀，我那不是不小心说出去了嘛，而且有些同学就住在我家隔壁，大家都会知道的”她往王玉瑶身上蹭啊蹭，蹭的王玉瑶身上痒痒，她笑着想要推开烦人的徐甜甜。 第13次绝交持续了两分钟就结束了。 女孩堆们都拉着徐甜甜的手，哼哼唧唧的“甜甜，你要想我们啊”“甜甜，你可不能把我们忘了”…… 我说不来这种话，王玉瑶也不会，她说她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然后她拉着徐甜甜的手晃啊晃，憋出一句扭扭捏捏的话“徐甜甜~你可要……”我从凳子上立马跳起来捂着她的嘴“别说了，恶心死了，别说了” 王玉瑶好不容易憋出的撒娇被一巴掌捂了回去，她反手就是压犯人“你还敢不敢了，还敢不敢了” 我叫徐甜甜救命啊，她一声不吭还转身走了。她有点奇怪 王玉瑶放开我“都怪你，本来我说的出来的” “都怪你，肯定是你把她恶心死了” “都怪你……” 徐甜甜坐树底下，身影看起来像是长大不少，一个人都可以坐树底下发很久的呆了。我们在教室后窗口偷看了很久，也没争出来到底是怪谁。 最后石头剪刀布，我输了，踏马的，我怎么石头剪刀布都这么没用。 我最近还学会了吹口哨，一个人慢慢“嘘嘘嘘”的晃悠过去，她听见声音转头用红红的眼睛看我一眼。身子马上转过去一点。背对着我什么反应都没有。难道真的怪我吗？心虚的嘘嘘声慢慢下降。 我苦想很久，什么也想不出来，又走前两步，刚靠近她立马窜起来，低头转身跑了。 “你去哪里啊” “拉尿” 王玉瑶听了我的汇报“哦，还有呢”还有？还有什么？我仔细想想，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对她摇摇头。 王玉瑶怀疑我不诚实，我们有大秘密，还不告诉她，不然都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我们在那里干嘛。 她怎么能这么怀疑我，我只是没用，不代表她可以冤枉我，过去那么久，我也只听到两个字！我委屈的要和她打一架，她老是欺负我，这次也肯定是怪她。 我推她一下，她推我一下，我们就很简单的打了起来“都怪你”“都怪你”…… 方志明过来看我们“你们玩什么” 我们就把他也带上，三个人一起打架“都怪方志明”“就是”…… 他边跑边说我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好端端打他干嘛。我拦着教室门，他在教室里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王玉瑶拿扫把追着他喊“妖怪，看招” “你们干嘛，我也要玩”徐甜甜站身后小小的声音，把我们三个都喊停了 她高兴的看我们，也要参加，两只眼睛闪闪亮亮的。就是厕所怎么会上那么久？可能这也是一个秘密。 她拉着我们一起玩摸人游戏。这个我们还要加上女孩堆。王玉瑶听完，脸都像要吃人的老虎。她拉着手晃啊晃“好嘛，我们一起玩”老虎被晃回家了。 方志明十分高兴，他蒙眼睛笑成一副傻相。八个女孩围着他转，女孩们在旁边嘻嘻哈哈的跳来跳去，手在他面前挥舞说“来啊，这里，我在这里”这让我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玉瑶一天啰嗦我八百遍，和徐甜甜有没有秘密“徐甜甜能有什么秘密”我大喊，她沉默，她认同点头。她又追问“那你有没有秘密”…… 我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回答。她找来徐甜甜想办法，一起撬开我的嘴。徐甜甜不会想办法直接动手，哑巴聋子也怕痒痒挠“哈哈哈，我说，哈哈哈” 被逼之下我只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电视里经常演这句话，我像是一个犯罪份子。要说出天大的坏事了。 天大的事，干脆大家一起听。 树下六只耳朵认真的等我，她们要听到一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我认识如来佛祖”…… “卧槽”“卧槽”“卧槽” 她们又跳起来抓我挠痒痒，说我大骗子“哈哈哈，我说的哈哈哈是真的，哈哈骗人哈哈哈是小狗” 她们还是不信，除非我证明这件事。我对天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并悄声向她们证明“如来佛祖就住在我家隔壁，我还对他许愿了，他有一次还看我，这是真的，我和邻居的小女孩都看见了” 这真的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我就和如来佛祖绝交！我保证 她们看我正经的样子，也正经起来，都觉得其实很有道理，大人们就经常去拜如来佛祖，大人们肯定是对的。 “那你许了什么愿啊”徐甜甜问我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王玉瑶推推她 “那你下次帮我也给他许个愿望吧，就说，嗯……给我数都数不清的弹珠”方志明嗯了拉屎那么久的时间，就嗯出这么小的愿望。我们都觉得他幼稚。 不像徐甜甜悄声告诉我“我希望和妈妈外婆不要坐火车去很远的地方” “我希望我妈妈回来”王玉瑶也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告诉我。 我一直都知道她们都很幼稚，我又不是如来佛祖，而且大家都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第47章 名字 午后 老师让每个人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大家按照座位的顺序排队上去。有的人名字很好写，一下就写完了，有的人名字难写的哭起来“老师我还不会写名字”他站上面很久，只写出一个歪歪大大的魏出来，这个字还引来下面嘻嘻哈哈的笑声。 老师摸摸他的头“没关系，你下去吧，老师帮你写，回家多练练就会了”老师用粉笔嘚嘚嘚在黑板上写出最多笔画的字“魏燮灏”。 我在心里数完，这个名字居然比欧阳可欣的笔画还多。欧阳可欣是班上唯一一个拥有四个名字的人。可她却一下就写完了。 大概是有时候听起来很多，写起来却很少，听起来很少的，写起来却特别多。 等我最后写完了，老师指着黑板上的名字点到，让我们记住一起上幼儿园的同学名字。如果有一天路上碰见了，要互相打招呼，做朋友。 看着黑板挤挤满满的名字，这实在太多字了，小孩子怎么能记得这么多人呢？ 最多记得那个抢我东西的女孩叫“赵丽云”，照相和我换位置的女孩叫徐晓雨，她站到了杨琳身边。我的同桌是徐雅琪，她喜欢和陈星星还有方慧一起玩。 最调皮的男孩是张智博，全班年纪最小的男孩是郑潇，最奇怪的男孩沈安康，因为他头上扎着一条细细的辫子，听说是因为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奶奶给他留了一条辫子。身体不好和辫子有什么关系呢？我从小就没有辫子，身体也没有不好。 最有钱，最高大，最多东西玩的男孩是周俊，他说自己是大哥大，徐志强，程涵，张昊然，和家里很穷的张杰都是他的好兄弟。 刚开始的时候张杰还不是他的好兄弟，而是经常在教室写作业的人。他瘦瘦的身体背着一个大大旧旧的书包，书包里面的本子有很多小星星，虽然他的衣服都很旧，可橡皮和铅笔却很好，所以老师经常夸他本子干净，字写的端正。大家又经常偷偷说“老师表扬有什么，他妈妈是个傻子” 有一次他和周俊在教室门口打架，鼻血都被周俊打出来了，可他还是站起来抓周俊的脸。大家都不敢过去拦他们，他们说周俊妈妈是警察，张杰完蛋了。最后两个人都被老师拎去办公室罚站，过了好久才回教室，张杰看起来像老虎一样凶，周俊却好像变成猫了。 第二天他们就和好了，周俊搂着红红鼻子的张杰说“我们两是最好的兄弟，兄弟哪有不打架的”他脸上还有被抓破的印子，大家都不太相信，都说肯定是老师逼他们和好的。可明明他们脸上看起来是真的笑容。 周俊趁张杰被拉出去玩的时候。指着教室里的人大喊“以后你们不准说我兄弟的妈妈”手握拳头使劲捶了下桌子“嘭”，他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我坐在角落里想着这动作实在酷毙了。 大家都小声骂他发神经，可真的没人再说那句话了。 方志明不喜欢和他们做兄弟，他就经常和吴伟，王泽凯玩打弹珠。 班上最漂亮的最有钱的女孩是已经走了的宋芷兮，她走了徐甜甜就成了女孩堆的老大，郑紫月，张珊珊，许薇，陈晓雪还有讨厌赵丽云都是她的好朋友。 还有总是打架的双胞胎徐嘉豪和徐嘉乐。家住的很近从小一起长大读书的王康和张铭。他们不是兄弟，却比双胞胎感情还好。 同样去远方的方萍，她是王玉瑶之前最好的朋友，她们都喜欢玩男孩游戏，都喜欢爬学校的树。我和徐甜甜就不准她上树。徐甜甜指着她说“你破坏自然环境”我们都听不懂这句话，但肯定这是保护大树的话，老师都说过大树活十年，人活一百年。大树生命那么短，怎么可以欺负它呢？ 一块黑板上有30个名字，在这个教室里，我居然认识31个小孩。比我过去几年见过的小孩都多了。我还只有八岁，离100还有那么多年，是不是可以交更多的朋友呢？ 第48章 再见幼稚园 课后大家都拿着本子，找同学在上面写名字，魏燮灏只在本子上写了一个歪歪大大的魏字，他嘿嘿嘿的说“我还不会写，都怪我爸爸给我取这么难写的名字” 他不会写名字，也不要把魏写的这么大吧，一个字都占了三行了！大家都不想把本子给他写了，很多人对着黑板抄。我也十分后悔给他写，可擦了就有一个大丑印子了，别人用什么也擦不干净，更不要说我了。 30个名字写了我三面纸，尤其徐甜甜，我要掐死她，三个字占了三大行，还说她都要离开了，让她名字占三行怎么了。 我听了放下紧握的拳头，王玉瑶看看自己的本子，听了她的话，一巴掌挥过去要打死她“你离到火星上去，也不可以占我本子这么大的位置”徐甜甜到处逃跑“你怎么不讲道理，大家都让我写这么大了” “大家是大家，我是我”王玉瑶拿着她的本子追着她挥。 我觉得还是她说的对，毕竟人家都要离开了，我跳过去追着她，扯住她的手“离开又怎么样，写这么大个浪费我的本子”本子挥她头上一人敲了两下。 今天明明什么也没做，怎么一下就到收拾书包的时间了呢。在这最后一天，我们游戏都没有开始一次。大家拖拖拉拉的收拾东西，拖拖拉拉的排队，拖拖拉拉的凑一块说再见。 时间没有被拖长，大家都跟上各自的大人离开了。方志明留在了最后，我也留在最后。他家很近，我自己回家。 小男孩拽着我赶快回家，方志明给了他两张魔法卡，他就闭嘴滑滑梯去了。 “男孩们都说你不是一般的女孩”方志明又在说让人心烦的屁话，我不想理他。 “真的，他们说你很酷” 这话真是让人奇怪“酷什么” “就是你从来不和大家说话，经常一个人玩，还总是找女孩打架，你名字都很特别……” 小朋友的世界总是很奇怪，他们一直在说个不停，动个不停，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一直蹦蹦跳跳的，他们可以一直快乐。他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无聊，就是一个人，就是想很多没人回答的问题。 “嗯，你也很特别”我随口回他 他两眼闪亮看我“真的吗，我哪里特别” 他看起来很希望我夸他，可有时候被人夸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他好像并没有特别的地方。打弹珠都打的很烂，只能赢赢我。 我扭头喊小男孩回家了，他狂奔过来说着终于要回家了。方志明抓着我的衣服问“你还没说完呢” 我拉着小男孩甩手跑了起来，在远处回头对发愣的他大喊“特别幼稚”又仰头冲着天空大喊“你们都是幼稚鬼” 写完名字还要搂搂抱抱，哭哭啼啼，说着麻麻人的话，一群女孩子围在一起哼哼唧唧，王玉瑶还要拿我衣服擦鼻涕！还好徐丽云从书包掏出一包纸，大方的一人分了一张。我拿着纸什么也没有擦，偷偷去厕所闻了很久果然香香的。 回来徐甜甜眼圈通红问我怎么不难过，王玉瑶说“我就没见她哭过”女孩堆们十分惊奇，她们被男孩推一下，扯一下，拉一下都能立马掉眼泪，更不要说分离了。 这时就显出我特别不一样了，她们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我不难过，肯定因为不喜欢大家。徐甜甜听了眼泪的水又掉地上，拉着追问我“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吗，呜呜呜”王玉瑶听了背过她们，面向我眨眼，摇头，就是不开口，大概是叫我说实话吧“我，我，我刚刚去厕所哭过了，然后洗了脸，纸都被我擦眼泪了”我简直是个聪明的机灵鬼！擦屁股还是擦脸反正她们是不会知道的！ 这话很有道理，小女孩哪有不哭的呢？男孩都有嚎啕大哭的，比如沈安康和魏燮灏都哭的捶桌子。方志明也在厕所悄悄抹眼泪，还小声说“我是男子汉，不能哭哭唧唧”。一看见我还立马说“我可没哭” “我刚什么都没看见”就进了女厕所 班上的空气都是咸咸的味道，我蹲厕所也没什么事做，厕所还能干嘛呢？带张纸还不如用了。来了厕所的纸是不能离开的。 王玉瑶背书包告诉我“我是想让你骗她说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抿着嘴眼睛闪闪的眨“哼，反正她都永远也不回来了”说完就背过身排到前面的位置。 怪不得蜡笔小新上的是幼稚园，里面全是幼稚鬼，除了蜡笔小新和我。 第49章 弟弟换妹妹 暑假第一天，大姐姐回来了。拎了很多行李回来，一个人把东西整理到房间柜子里，还告诉我明天她要去打暑假工了，叫我不要乱翻她的东西。“什么是暑假工？” 有时候问出的问题，她想回答的就会开口。不想回答的就当聋子。“就是我要去工作了，爸爸给我找了份事做，赚点零花钱”她看起来还蛮高兴的，我知道工作可以赚钱。能赚钱的都是大人，大姐姐居然是个大人了！ 我告诉婷婷姐姐“我大姐姐明天要去打暑假工，她有工作了” 婷婷姐姐觉得工作没什么好高兴的，她妈妈经常对她啰嗦“好好读书，长大才有好工作，不好好读书，工作就会累死你”她觉得以后她肯定会被工作累死，因为她不喜欢读书。 “可大家长大了都要工作啊” “反正我不喜欢工作，也不喜欢长大，长大就不能跳绳和买漫画书了” 新朋友告诉我长大就是知道妈妈很辛苦，要多帮妈妈的忙，以后多照顾弟弟。她妈妈肚子圆圆大大的。晚上经常会撑着腰在河边马路和她爸爸散步，还有夹中间安静的她。 我们在路上喊她一起玩，她和妈妈说了一声，跑过来说“我妈妈说不要跑来跑去，等下衣服搞脏了” 婷婷姐姐说“我们又没有跑来跑去，就散步走走”她有时候非常确定自己说的都是真话。就像我有时候也确定自己没有说谎。 我们三个一起在月亮下散步，说暑假过后，就要去新的学校了。新朋友说“我妈妈说要送我去镇上的小学，到时候我们就是同学了”她挽着婷婷姐姐的胳膊，高兴的说了一个好消息。 “那我都是二年级了，又不是一个班的”这消息对她无所谓。 她们都要去镇上读小学了，镇上的小学要很多的钱，没有钱的小孩就要去桥头小学。镇上的小学和桥头小学到底有哪里不一样呢？ 可能哪里都不一样吧，大人们总是说钱，钱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我也觉得钱很重要，钱越多就越快乐，捡一毛钱都让人没那么开心了。 “我妹妹过几天就要来了，到时候来我家吃蛋糕” “你妹妹来过生日吗” 婷婷姐姐对我说，她以为对她说“你那个妹妹啊？”她没有立马回答，而是想了一会。 这应该并不是一个秘密，马上所有人都会知道，想来她早点知道也没什么。 她听一会吃惊说“啊！”听一会又吃惊“啊？”全听完就安静下来，什么也没说。 婷婷姐姐又调皮的指月亮，我抓着她的手不让指，还编瞎话说月亮婆婆会把小孩变聋子的。我们在前面嬉戏打闹，她一个人在后面散步。 走了一会她就要回家了，最后问我们“我妈妈说她肚子里是个弟弟，为什么不能是个妹妹呢？” 婷婷姐姐知道她不说，我也知道我是哑巴。她又问了第二个问题“妈妈不让我说是妹妹，不然她就不喜欢我了”没人知道答案，她就转身回家了。 婷婷姐姐觉得她事多，她说了这么多马上她家里就要多一个6岁的妹妹，来抢她房间，抢她东西，抢她爸爸妈妈。她还要相信妈妈说多一个弟弟陪她玩的话。等下告诉她大人都是骗人的，又要说挑拨离间，别理她。 我觉得可能她是想要一个妹妹。大家都希望把弟弟换妹妹。可是大人不想。 后来新朋友告诉了我一个秘密愿望，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并一起保证永远都不要说出去。还想拉着我去寺庙里和如来佛祖说，可夏天太热，如来佛祖不想开门。 嗯……而且格格的愿望我早就和如来佛祖说过了。 第50章 工作和钱 大姐姐去集市附近的工厂里工作了，听说是做裤子的厂。早上很早去，晚上很晚回。刚开始两天她很高兴，几天后就没那么高兴了，晚上回来吃完饭，就躺床上睡觉。有时候她都没刷牙！ 原来工作会让人睡觉像猪一样打呼噜。 一天中午婷婷姐姐端一块蛋糕跑过来。那个女人高兴的说她妈妈真客气，把蛋糕切了两份，大的给小的，小的给大的。 大的用手指沾了一点点，很甜很好吃。就端进房间藏柜子里，用书遮挡着。 她的妹妹穿着白色的纱纱裙，扎着两个小花揪揪，一双带珍珠的小凉鞋，搂着一个奶奶大眼睛眨巴着眼泪。我站的很远，偷偷看着卖鞭炮的一家人，大女儿和小儿子在桌上吃蛋糕，妈妈蹲旁边端着一块蛋糕喂小女孩，爸爸弯腰递摆弄着一个洋娃娃。他们都想要抱抱她，可她使劲推开他们，直摇头哇哇大哭。 她哭的我胸口疼，就算过去很久很久，我也一直都记得那一天。 大姐姐晚上回来，看见房间桌上的蛋糕问我哪里来的，我告诉她是卖鞭炮家里的端来的，“我已经吃过了，这块留给你”她最喜欢吃蛋糕了，一口一口问我谁过生日啊。“我也不知道” 早上起来，大姐姐还在睡觉，昨晚叫我起来不要吵她，今天她休息，因为工作每六天就要休息一天。 中午她的朋友来找她玩，在房间叽里呱啦的问了好多问题，说了好多话，告诉她卖鞭炮的二女儿回来了。昨天每家都送了一块蛋糕。她们觉得那个蛋糕不好吃，大姐姐说“我吃了，挺好吃的”。漂亮姐姐喜欢吃巧克力，胖胖姐姐喜欢吃甜筒冰淇淋。她们都不喜欢吃蛋糕。 大姐姐大方的说，等她发工资就请她们吃，她们很高兴问她“那你发了工资准备干什么”大姐姐早就想好了很多东西，一部手机，几条裙子，新的书包，还要去市里逛街，到时候请她们吃肯德基。 啃的鸡有点好笑，家里也有啃的鸡，为什么还要去市里啃？ 她们听见我在旁边笑出声，漂亮姐姐说“那你怎么不给你妹妹买点东西”胖胖姐姐说“是啊，你妹妹很懂事，给她也买点东西吧”我假装认真堆着麻将，耳朵飞了过去。 “嗯……那可能钱都不够了，到时候再说吧”发工资就会有好多钱，能买这么多东西，为什么不能给我也买一样呢？她都能请朋友吃东西，对自己妹妹还这么小气？ 我在她的背后，心里小声骂她:小气鬼喝凉水，喝了凉水变魔鬼。 休息一天，大姐姐明天又要去工作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那个男人问她:“上了一个礼拜了，感觉怎么样”大姐姐一脸苦相“很累，早上一去就要做到六点，中午就一个小时吃饭休息，手都做痛了……” 那个女人没听完就拉下脸“现在知道做事辛苦了，花那么多钱让你读书，才做几天就觉得累了，你上学都不知道用了多少钱……”她一直臭着脸说个没完。 大姐姐停住声音，低着头，慢慢嚼着一口饭。“到时候发了工资，给你爸爸买辆新自行车，隔壁家女儿摩托车都买回来了，爸爸还供你读那么多书……” 那个男人才开口打断她的话“好了说这些干嘛，现在才开始做事，是不习惯的，离发工资都还早呢，吃餐饭也讲个没完” 大姐姐埋头几口吃完就回房间了。还锁了门，不过现在还很早，晚点进去也不要紧。婷婷姐姐家里有新妹妹，最近都不出去玩了。晚上格格也和她爸爸妈妈去散步了，那我一个人坐楼上阳台看月亮吧。 楼下后门传上来一些嘀嘀咕咕的声音 “我都叫你到时候发工资，直接叫老板给你就是了，还跟她讲什么，给她钱也是乱花” “那我不要被人笑死，之前我去给她找事的时候，老板还讲女儿这么小就做事了，我都讲了是她暑假没事做，来做着玩玩，赚点零花钱” “还要什么零花钱，家里都不够用，我早说了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出去打工，人家老早赚钱回家了，这次工资都可能被她自己花掉” “讲那些干嘛，下次我给她说说，发了工资不要乱花，让她留着当生活费” …… 月亮婆婆，钱真的很重要吧，大家都喜欢钱，钱可以买那么多东西，那大姐姐的钱到底有多少呢？ 第51章 抓人游戏 天气很热，小孩子也不喜欢在太阳底下跑来跑去，只有大树上的知了一直叫个不停。 婷婷姐姐在门口喊我，那个女人把她带进来，打开房间的门“人家在门口叫你，你都听不到的” 这次那个女人什么也没拿给我们，就出门了。“她肯定又去我家看打麻将了”婷婷姐姐说她妹妹呆了几天，又去外婆了，过几天再回来。她妈妈一直陪妹妹好几天，现在又开始打麻将了。 我们在房间玩堆麻将的游戏，格格也在门口喊我，小男孩把她带进来“姐姐，我要和你们一起玩” 我不想和他一起玩，可不带他玩，他就要去找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肯定又要把他拎过来，再骂我两句，这样想了想“那以后中午不可以和我抢电视”反正躲不去，以后还能占到遥控， 这个屁股长尾巴的谎话精随口就答应下来，我认真重复一遍“我们三个人都能证明你答应了，要是说谎就把你骗人的事说出去”说完他看起来像是认真在想了，门口站了一会说“好，我可以进来了吗” 整个下午我们都在玩游戏，叠麻将，摸人，捉迷藏……直到那个女人回来，把我们赶到外面去玩。 太阳回家了，我们晃到庙门口的空地，小男孩就去老虎机家里找朋友了。我奇怪的问格格，干嘛摸人都碰到他，还要假装没摸到，直接跳过去。她说“因为我更大，要让下弟弟”这个回答肯定是骗人的。 婷婷姐姐不会骗人，我又问她“你捉迷藏干嘛最后一个找他，他都那么容易找到” 她哎呀一声说:“我都不想和他玩，第一个找他干嘛，他躲的地方我早就看见了” 她们才觉得是我每把游戏都让弟弟“因为他很烦人，等下输了又要喊又要哭”原来我们都有各自的原因，让游戏变的没有那么公平。 现在空地上只有我们，就能玩公平的抓人游戏了。就算不用规定，也都知道只能在空地里面跑。石头剪刀布…… 一直到街上有人喊“吃饭了”我们各自大汗回家。约好吃完饭后接着来，格格说“等下我爸爸妈妈散步，我就和他们说我不去，我要过来找你们玩”她现在终于发现，小孩子要和小孩子跑来跑去才好玩了吧。 吃饭的时候小男孩凑过来“姐姐，等下我还要和你一起玩”我并不喜欢吃饭说话，小男孩就经常说个没完，那个女人喊他“吃饭的时候好好吃饭，不要说话”可他从来不听，还嘴老“那我长嘴巴干嘛” 那个男人听见这话也不生气，笑起来说他是机灵鬼，女人夸他脑子灵。不像我一天到晚像个哑巴一样，和别人玩一块就没个歇。 在这两双眼睛的注视下，我只能立马答应“好，你快点吃，等下带你去玩”小男孩高兴的大口扒饭，那个男人看到这一幕“唉，这就对了，你要教下弟弟的，他还小，做姐姐的更要多照顾下他，你妈妈讲你天天跑别人家里去，也不带弟弟……” 这些话我已经听过一百遍了，他们也说过一百遍了。他们嘴巴好像从来也不嫌烦，而我耳朵嫌不嫌烦都要听。 吃完饭后，我们空地集合，一顿饭后现在是六个人。婷婷姐姐白了一眼她弟弟，凶巴巴的“你要和我们玩，不能耍赖皮，等下生气躺地上发翘，你就给我死回家”她不想带弟弟来，还是她妈妈来和她说“带你弟弟一起玩”还给我们塞了番薯条。嚼着番薯条看着这个穿开裆裤的弟弟，好像并没有那么让人讨厌了。 老虎机家里的男孩说“那我肯定不会耍赖皮”他是跟着小男孩屁股后面凑过来的。我们和他并不熟，但是他爸爸是管水的，谁家里不喝水呢？我们都觉得应该带上他。 我们三个人嘀嘀咕咕了一会，然后对三个弟弟说清楚游戏规则，还有谁都不准赖皮。 我从外婆家后门靠着的柴堆里，捡了块碳在水泥地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圈。游戏就是抓圈里的人。 石头剪刀布，赢的五个人躲在圈里，输得一个站圈外面抓里面的人。所有的人都不可以踩线，圈外的人只要摸到里面的人，就能和他交换。 其实这个游戏对矮冬瓜弟弟们都很不公平，谁叫他们都不好好吃饭呢！而且他们围着我们一圈一圈跑的也很高兴。 圈里的人都挤在一堆，你靠我，我靠你，不小心摔跤了也顾不上痛，从地上马上跳起来，庆幸还好没有被摸到。 会摔跤的游戏才好玩，公平的规定才会让大家变成好朋友。 第52章 秘密的事 过了几天参加游戏人更多了。流鼻涕的表弟被外婆拉给了我。新来的妹妹被她妈妈塞给婷婷姐姐。我很烦流鼻涕的表弟，尽管现在天热他不怎么流鼻涕了，可他老是哭。婷婷姐姐说“我妹妹也是很烦，动不动就生气” 婷婷姐姐的妹妹就站她身后，不服气的仰头“是妈妈叫我跟着你玩的” 幼稚的人变多了，能选的游戏就变少了，幼稚鬼只会石头剪刀布，和抓人。 大孩子们都跑的很快，小孩子们就跑的很急，表弟没一下就摔了一跤，趴地上大哭起来。外婆从家门口听到，立马赶来指着我“都不看到弟弟的，摔跤了也不知道扶一下，这么大干什么吃的……”她不懂，我们玩的是抓人，又不是扶人。 而且大家都看到是他自己摔跤的，游戏就是会摔跤的！可她像个老虎，张着要吃人的嘴，让大家很害怕，都不敢出声告诉她游戏规则就是这样。 她抱着表弟骂骂咧咧的走了，我们在空地里小声嘀咕着讨厌的表弟，小男孩叫他朋友去家里看电视，还噘嘴说“都怪表弟，下次再也不要带他玩了”他不知道，带不带的，我们从来没得选。 婷婷姐姐也让我们去她家看电视。她妈妈看见我们还切了苹果。又对着我夸了两句，这些话听一百遍就没那么好听了，而且她们一点也不想学洗碗洗菜，扫地的懂事。 只有新妹妹站她妈妈边上盯着我，那副样子，我见过，她可能也想冲过来叫我不要到她家里玩。 她粘着她妈妈去厨房，说不想看电视要帮妈妈洗菜。婷婷姐姐满脸嫌弃悄悄说“我妹妹最娇气了，天天我妈妈骂我和弟弟，说我们还没有妹妹懂事” 她妈妈是一个短头发，矮矮的女人，脸上有很多斑，说话时都是笑哈哈的。打麻将的时候最大声，不管输赢她都很开心。端着满满的瓜子盘，叫旁边看打麻将的人一起吃。她妈妈是个大方的有钱人。 可能只有这样的妈妈才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不喜欢读书，不喜欢做家务，不喜欢弟弟妹妹。 她爸爸骑着港田从后门回来了，婷婷姐姐问他“老爸，你去哪里了。都不带我去的，说好给我买自行车什么时候去买”她过去挽着一只大手。 她爸爸笑着边走边说“去送货带你干嘛，等过两天有空了再带你去”然后拉开她一高一低的走了 他爸爸是跛脚。大家都看的见，可是我从来没听人说起，也没人喊他拐子或瘸子。大人们只会说他家有钱，人好，大方。 我的姨丈是个驼子，即使站起来也只比饭桌高一点，喊他驼子的人却有很多。 他高兴的举起新妹妹，转了半个圈说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新妹妹坐在他的腿上说妈妈煮饭很辛苦，长大要帮妈妈一起煮饭。她妈妈对着她的脸亲了一下夸她乖，爸爸也搂着她笑。脚边的弟弟也想举起来转圈，他爸爸捞起他坐另一个腿上说举不动了，下次再举。 婷婷姐姐悄悄侧过身，眼睛红红的，这次她什么都没有说。手两下擦了脸，继续和我们看电视。 我想她可能真的有秘密了。有秘密的人，会躲起来哭。 晚上大姐姐做完事回来，静静的吃完饭，又躲回房间里。门没有锁，大概我可以进去。她靠在墙上发出小小的呜呜声，我从桌上扯了一张纸递过去。手举了很久，她才接过擤完鼻涕，对我说了很多听不懂的话。 黑黑的夜里，我睁着眼睛想了又想，她或许是在说我们是一样的，都少了很多东西。 她的朋友们能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能有穿不完的裙子，能和大人互相吵架，能有自己一个人的房间，只要锁上门谁都不许进的地方…… 我已经没有那么爱哭了，不管哭多久少掉的东西也没有变多。也不管对谁哭，眼泪都是没用的。 其实她也没什么好哭的，她有的那一点对我来说也很多了，她能买明信片，能买零食，能离开这里好多天，她还有长长的头发，和自己的衣服。 我的拖鞋都裂开了，也不知道还要穿多久。 第53章 工资有多少钱 那个男人骑了一辆新自行车回来，路上的大人看见喊他“买新车了”他笑着给人说都是女儿懂事，发了工资就要买辆自行车回来。他又很高兴和别人说一大早去集市的买车的事。 大姐姐跟在后面骑着旧车慢吞吞的，大人们都在直夸她懂事，做事赚钱了知道关心家里。她脸上笑着什么也没说。我也经常被别人夸懂事，这并不让人觉得开心。 两辆自行车都挂了很多红塑料袋，在门口说是顺路买点东西回来。 到家里说大姐姐给大家都带了东西，那个女人满脸不乐意的接过袋子“拿钱给我，我还不会买啊”一把扯出裙子到房间里去试。大姐姐给小男孩拿了四驱赛车，里面还有遥控手柄，他高兴的原地打转，跳起来说大姐姐最好。拆都没拆开就去找朋友了。 大姐姐拎着双凉鞋递过来，我惊喜的接过凉鞋，这是一双粉色凉鞋，上面还有一个蝴蝶结，它漂亮的像是会发光，穿在我黑黑的脚上，这脚都像挖煤的了。手轻轻脱下鞋，赤脚飞快跑去用压水机冲冲脚，蹲下使劲搓搓，才发现它是黑不是脏。只能重新穿回凉鞋，再冲两下水，脚高兴的来回走动，眼睛笑着低头看个不停。 那个女人走出来，丑着一张脸“买个什么东西，一点都不合适，明天拿去退了，也不先问问我……”大家拿礼物都很高兴，只有她生气。为什么有礼物收还要生气呢？要知道大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了！ 她臭着脸把红色袋子摔桌上，说明天一定去退了。 大姐姐难看的笑容都没有了，她抿着嘴撇过头，眼里亮亮的。那个男人拎起袋子，声音也大起来“退什么，买的不是挺好的，不合适明天拿去换一件就是……”他拖着她去后门，两个在那边吵了起来。 大姐姐转身回房间嘭的关上门。只剩我一个人，和一堆袋子。里面有一只烤鸭，一包袜子，一袋洗衣粉牙膏肥皂。她不是有那么多想要的东西吗？为什么一件也没有买？发了工资就给大家买礼物了，那她自己是什么礼物呢？ 我把袋子拎进厨房，听到他们还在后面吵来吵去，手偷偷从烤鸭袋翻出来一块，飞快跑出了门。 中午大姐姐碗里有了一个鸭腿，那个男人叫我们要感谢大姐姐，发了工资就给大家买东西。我和小男孩早就谢过了，我给她磕个头都行。是他们没有感谢大姐姐，还把大姐姐搞哭了。 大姐姐嚼着香喷喷的鸭腿，鸭腿好像很难嚼的样子。那个女人没有那么凶了，只是板着脸“那条裙子我明天拿去换一条，赚了钱就要赚钱的辛苦，不要乱花钱……”她又在吃饭的时候讲一堆话，她总是可以说个不停，我经常希望自己真的是个聋子，这样就能好好吃饭了。 大姐姐朋友们午后来找她。高兴的又问很多问题，她用着苦瓜脸回答，工作让人很累，工资也没有多少……。看着她说话没有力气的样子，工作都不再让人继续好奇，工资也不再让她们期待，大家都忘了请客的事情。大姐说一会话就想要睡觉了。 我们都出了房间，漂亮姐姐走到门口低声说“小雪也太可怜了，她爸妈怎么这样”胖胖姐姐说“是啊，工资发下来什么都没买，就花了那么多了，家里干嘛要花她的钱……” 她们家里看起来都很有钱，而且人很少，尤其是漂亮姐姐，听说她房间有电脑，书包里有mp3，一条裙子就可以买一辆自行车。大概是因为她的爸爸妈妈有两个人，而她只有一个。 我知道东西很少就会变得很珍贵。 大姐姐睡了一个下午才出房间，我用压水机在后面洗菜，看到她进厨房和那个女人说话，那个女人声音突然变大起来，大姐姐也大声回了两句。“啪”的一声，厨房就变安静了。 大姐姐捂着脸，这次她的眼泪一直往下掉，低头走回了房间。那个女人对着房间的门也能喊起来“养你这么大，供你读书，读个什么东西，一点良心也没有……”门没有嘴巴，不会回嘴，她就离开了。 斜眼看见墙边的我“都是没良心的”。良心又是什么东西呢，我摸摸胸口，听说里面有一颗心。不知道是不是良心。 大姐姐肯定是因为说错了话才会挨打，八岁的我，就知道不要和那个女人说话，不要和那个女人要东西，不要大声回那个女人的话。她都16了怎么就不懂呢？ 第54章 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那个男人敲门进了房间，坐着和大姐姐聊了很久的天，其实都是他一个人说话，最后大姐姐低头说“知道了” 听完他安静了一会，才关门离开。 大姐姐工作后，脸上不开心了好多天，她还经常坐着发呆。之前我画了一幅画想给她看看，她扭头叫我死远点。 突然好端端的骂我，不开心也不能乱骂人啊，她一点也不讲道理，我在心里决定再也不要和她说话了。 可她昨天给我买了一双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凉鞋。低头看着新凉鞋，想着她可能是不小心骂我的。我就经常不小心在心里骂她。 “怎么样让我大姐姐开心一点”既然是不小心的，我就原谅她。她还送东西给我，那要报答回去才行。 婷婷姐姐说“你也送点东西给她”要是我有东西送给她，就不会出来问了，可她不懂为什么没有东西送，我懒的说。 格格说“你帮她按摩一下，我经常帮妈妈捶背，按摩，我妈妈很高兴，说我长大了”这个主意就很不错，还不要钱。可我不会。 “这有什么不会的，不就是握拳头捶”婷婷姐姐说她妈妈经常帮爸爸捶，爸爸也会帮妈妈捶。有钱人的家里经常有很多新奇的东西。 格格和我就没有。 晚上姐姐回房间，坐桌前写来写去，我悄悄过去小声咕咕“姐姐，我帮你捶背吧” 她停笔，头也不回问“干嘛给我捶背” 因为她给我买了双鞋，这还用问吗？不过这个回答好像不太好，她买了那么多东西，小男孩要是也来帮她捶背怎么办。“因为你工作辛苦了”工作后她睡觉都打呼噜，肯定是太辛苦。 房间变的很安静，只听见她吸鼻子的声音，轻轻的说“好，那你捶吧”我挥舞着小手，在大姐姐的背上敲啊敲，还学了一招捶背的手法。双手握拳各伸出两只手指贴紧，敲打在背上就啪啪的响。大姐姐听到这个声音笑起来“你怎么敲的这么响” 昨天晚上大姐姐很高兴我能帮她捶背，我对格格说“你的办法真是好”。她十分得意“我都说了我妈妈很喜欢我帮她捶背……”她又说一堆她妈妈表扬她的话。 婷婷姐姐偷偷拉着我说“她就是个马屁精，我妹妹也是，昨天看见了，也学着帮爸爸妈妈捶背……”。我已经知道马屁精就是对别人好的意思，可这为什么会是一句骂人的话呢？ 她挽着我去她房间，她妈妈说现在是两个人住，就不能再随便带人进去了，妹妹也不喜欢她带朋友到房间玩。今天妹妹去外婆，妈妈在楼下房间打麻将，她可以偷偷带人进去。 房间多一个人，就会多很多东西，墙角有一面长长的新镜子，床边一张新桌子，一条新椅子……让人一眼就看见的，就是床头墙上挂着一张大照片。我看着照片里面的人，她说“上次我们去集市照的，挂这里难看死了” 照片里她妹妹坐在中间，旁边是姐姐和弟弟，爸爸妈妈站在后面，女孩穿着白裙，男孩穿着黑衣，都开心的笑着。 每个房间所有的柜子，都被我翻过，也见到过一些照片，一张那个男人的，一张那个男人和女人的，一张小男孩的，一张小男孩和大姐姐的。这四张照片被藏在一本书里。在小男孩和电视睡觉的那个房间。 我的第一张照片没有被人问起过，我就把它藏在自己的柜子里。 也好，我还能经常拿出来看看。 婷婷姐姐拿出新买的贴纸，是一大张犬夜叉电视贴纸，我在她家里已经看过很多集了，我最喜欢杀生丸，嗯，因为他很酷。她最喜欢犬夜叉，因为他很帅，很可爱，很有趣，很……。格格两个都不喜欢，因为她不喜欢看这个电视剧。 婷婷姐姐拿着剪刀嘀嘀咕咕“我妹妹老是翻我东西，我都被她烦死了，什么都要叫我给她一些……”她剪下几张杀生丸给我。 晚上大姐姐骑着旧自行车回来了，还是什么也没说，安静的吃饭，轻轻的关门。 我溜进去，拿了贴纸给她看看。她接过笑起来说她刚好最喜欢杀生丸，都好久没有看电视了，每天做事回来只想早点睡觉，休息也只想睡觉。 然后把我的贴贴纸，贴在绿色本子里。 昨天晚上我只是想给她看看。可她拿过去问都不问，高兴的说一大堆话，就贴在绿色本子上了。 绿色本子是她每天都写东西的本子。算了，我还能看电视，大姐姐因为工作连看电视的时间都没有。 第55章 不要说话 大姐姐休息那天和好朋友去市里了，晚上的时候她带回一个听歌的机。 她戴着耳机坐桌前，看起来挺高兴的样子。我靠过去，听到她耳朵嗡嗡的声音，嘴巴也在哼哼。里面究竟放了什么让人高兴的东西呢？ 我十分想让她给我听听，可她不想，觉得我会给她听坏了。我噘嘴心里骂她小气鬼。 格格经常来找我们玩，她很少坐门里写作业了，穿的都是有黄污污的裙子，有时候头发都像鸟窝一样，乌黑黑的手直接往脸上擦汗。可我们都更喜欢现在的她，笑起来声音像大公鸡一样“咯咯咯”，她听到这话也不会生气的骂人了，抓着我喊“你笑的跟猪一样”她在乱说，就算笑的再怎么大声，也不会像猪一样，我学猪的声音告诉她。 我们三个人每天凑到一块，有时候在我房间叠麻将，有时候在婷婷姐姐房间画画，可我还是没去过她家，因为她妈妈真的不让。她妈妈突然就变的很凶，经常在门口骂她“你又到哪里玩到这么脏，作业自己也不知道写，一天到晚什么也不做，就只会给我添乱……” 我们都知道，当自己挨骂时，或者别人挨骂时，都不希望有人在旁边看。 不过站远点躲在门缝就不算旁边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家里经常飞出她妈妈大声喊叫的声音，里面也没有了小孩的哭闹声。 以前经常说的口头禅“我妈妈说”也消失了 婷婷姐姐还是经常说“我老妈说”最后加一句“我才不听她放屁”。 我的脑子里就没有大人说的道理，可能耳朵听过很多，但是脑子不喜欢，就把那些话都忘了。 太阳下山的时候，我们想知道它从哪里回家，就追着太阳骑到石柱子的马路上，空空的田野飞着大喊声“啊”。“哦”。“哈哈哈，你骑的也太慢了”，婷婷姐姐搭着我骑的很快，我回头笑格格骑的像蜗牛，她不服气的说“骑那么快干嘛，赶投胎啊” 她自行车依旧骑的有些歪歪的，我们在庙前的空地上骑过很多次，可我跑的没有车快，扶一点点路就会松开手，剩下的路她只能自己骑，有时候骑很久才摔一跤，她很高兴觉得自己要学会了。 有时候又摔很多跤。没办法，我们都拉不住要摔跤的车。 婷婷姐姐晚上的时候，在后门的马路上练习，有时候她爸爸扶车，有时候她妈妈扶车，他们都能拉住车不要倒下。河边马路上会有很多车，小孩不能一个人骑车到后面，两个小孩也不行。 我们骑到秘密基地，那里横着一条长长的泥巴路，把大马路分成两节，靠着泥巴路有一条长长的水沟，不停哗啦啦的往田里灌水。泥巴路右边尽头是一排房子，左边尽头是遥远的山，泥巴路和大马路一样没有尽头。 小孩子的胆子都很小，不敢独自去看不到头的地方。如果天黑赶不回家，就会被鬼抓走的。婷婷姐姐说她是怕被坏人抓走，并不是怕鬼。 我们把鞋摆在草地里，一屁股坐泥巴路上，脚被冰凉凉的水浸着，风从山的那边吹过来，带着草和牛粪的味道，天很高很蓝，云很远很白，这是个很安静又很吵闹的地方。 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一起保证过永远不会带别人来，还有永远做好朋友。 永远又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永远的事，对一个人说，还是对一百个人说，都只能嘴上保证，心里是不可以想的。 毕竟小孩子连永远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保证呢？ 水沟里经常游过一些小鱼，这次我们带好了空瓶，伸手下去捞了很久。一人装了一条才骑上车回家。婷婷姐姐把小鱼放到红桶里，警告弟弟妹妹谁都不许碰。又捡几粒饭扔下去。她妈妈说“等你明天养大了，给你做红烧鱼吃”她为了吃到自己养的红烧鱼，说一天要看八回桶才行。 格格把瓶子带回家，高兴的给她妈妈看，她妈妈只看着她，皱着眉毛大声问她，裙子怎么是湿的，还沾了泥巴，说着就站起来，高高的喊“妈妈一天到晚多辛苦啊，怀孕还要给你洗衣服，你不能懂点事吗，就非要搞这些事气我是吗……”一把抢过瓶子扔在门口。她惊慌了一下，立马想跑门口捡，她妈妈喊住她“你捡一下试试，看我打不死你……”她停住脚，愣在原地，回头哭起来对妈妈喊“我早就知道，你有弟弟就不会喜欢我了” 她又变傻了，非要说一句会挨打的话，之前都那么聪明，只要站着听一会，什么都不会发生，她妈妈也不会真的打她了。 我从门缝里看她们都进去后，飞快的跑过去捡地上的瓶子。又偷偷从柜子里拿个碗，从电饭煲捞一点饭。 把小鱼端到房间沙发底下藏着，希望它们陪着我快快长大。又希望它们不要长那么快，我还不会做饭。 大姐姐每天回来后说的话更少了，总是戴着耳机写很多字，她会在写什么呢？ 写以后不要再和大人说话了吗？ 第56章 报名 这个夏天过的很快，离开学还有最后几天，大姐姐就收拾好东西，要回学校准备开学了。 这次她什么没给我，连翻东西这种话都不说了。不过说不说，该翻的柜子还是翻一翻。真的什么也没有多出来。 第二天早上那个女人说带我们去集市，我一点也不想去，总是走很远的路，回来还要拎很多东西。小男孩也不想去，说要在家里看电视。就算是鸡腿面包，小男孩都不想吃了，她只能把他放家里，叫我看好他。 这么大个人，有什么好看的呢。还要坐房间里看无聊的四驱兄弟，几辆遥控赛车比来比去，有什么好看的。可他霸着遥控不肯给我。并且说之前答应的是中午，不是早上，所以我不能抢遥控。不然他就要喊他妈说我抢东西。。 他就是屁股长尾巴的赖皮大王，我盯着电视里咻咻咻的声音，心里后悔之前没说好，又骂他八百遍。 那个女人骑车出的门，没多久就回来了。车头上挂着红色塑料袋，把我喊出来拿东西。准没好事。 我站客厅呆呆看她，扔了一个书包过来“一个书包还花了几十块，也不知道读个什么东西……”她嘀嘀咕咕好久，耳朵依旧什么也没听进去，低头看着手里的新书包，居然是给我买的，卧槽她发财了？哦，是因为我要上小学了吧。 这是一个紫色混合粉色的书包，没有什么图案和花纹，但它是个新的女孩书包。我搂着它都能闻见好闻的书包味。 很早我就知道暑假过去，我就要上小学了。这事让我苦恼很久，听说小学会发很多书，很多作业，用一个袋子是装不下很多书的。就算翻遍所有的地方，也没有能装书袋子。 今天终于不用再为这事烦恼了。就是她为什么不早说买其他，带我一起去集市挑一挑呢？不过能有就很好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没有表情的说明天带我去小学报名，学校还要交课本费……又说一堆关于花钱的话，我认真听着，还是听不明白和报名有什么关系，但是大人都说读书就要好好读书，老师也曾说过上小学后就要好好学习，才能做一个有用的人。想来读书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背上这个新书包！我肯定能好好读书的。 第二天报名，我第一个起来，整理新书包，昨天晚上就放两支铅笔，一块橡皮，一本画册。脑子想了很久，也不知道还要放什么。 吃过早饭，那个女人走向前门右边的路，这是条有很多坑的路，还有很多小石子，它也是水泥路，只是很破旧了。所以大人都喜欢走后面河边的路。去集市和幼儿园她就走河边，上小学真的太不一样了，要走前面的路。我背着新书包跟在后面，心里蹦蹦跳跳的。 笔直走到第二个大十字路口，左转路过一棵很粗的柳树，往前面走两栋房子就是学校。学校那边是一大片田野，我站门口看过去，发现这条水泥路从断开，拼连上的是一条泥巴路，而远处田野上立着大大的石柱子。 那个女人回头喊我“磨磨蹭蹭干嘛，还不快进来” 我快步走了进去，看了几眼四周，正方形的大操场，被四边只有一层的平房围着，大门旁是一栋两层的楼房，走上二楼，她进了第二扇门，房间里面摆着几张大桌子，桌前都坐着一个大人，有男的也有女的，还有的戴着眼镜，住隔壁的杨老师就戴着眼镜，整条街的小孩都知道，没戴着眼睛的不一定是老师，戴着眼镜的就肯定是老师。没有为什么。 我跟着那个女人排队在后面，到她的时候，坐着的老师递过来一张纸，她弓在旁边桌上在纸上写啊写，旁边大人也弓在桌上写啊写。 其他小孩都到外面玩去了，我也溜到门口，二楼的围墙刚好可以探出我的头，我看向楼下，方形操场种了好多棵树，那边还有单杠，双杆。就是怎么没有滑滑梯和跷跷板呢？倒是有几张大石桌子。像床一样大。我认真看着这个学校，这里和幼儿园真的太不一样了。泥巴地都大了很多。 想象着以后在这里和朋友抓人，肯定谁也追不上了。那个女人写完就出来喊我走了。我很奇怪。书包里什么也没多就要走了？她走前面什么也没说，偶尔碰见熟人说两句带孩子报名，已经报好了。 可我什么也没干啊？那我背书包来干嘛？报的是我的名吗？ 第57章 开学 我背上崭新的书包，一个人踏上新学校的路。小男孩还扭扭捏捏的在门口，一哭没有新书包，二闹不想和他妈去学校。哼哼唧唧着“为什么姐姐都可以一个人去上学”她妈哄了几句烦起来，站起来喊“她比你大啊，你还小怎么去上学，路上给别人抱去就到马路上要饭……” 我老实走过转弯，就挥舞着小手蹦跶起来，哼着那首“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路上背书包的小朋友还很少。坐家门口吃饭的小朋友倒是有好几个。这条破旧的路两旁都有十几栋房子，我知道右边的房子后面是河。左边的房子后面还是房子。 这条街和那条街有很多不一样。这里有一家药店，有一家小卖部，有一家收破烂的，还有围起石墙的房子，破旧的小房子也有两户，门口坐着很老的爷爷奶奶。 还有让我觉得最特别的两栋房子，一栋在第二个十字路口边，那是一栋淡黄色的房子，它被不锈钢栏杆圈在里面，透过栏杆看进去，里面是一大块彩色地砖空地，墙边围着花坛，种着很多好看的花花树树。 家里面有那么一大块土，居然没有种葱和薄荷，在我那条街就连卖鞭炮的家里都摆了一盆泥巴，种着葱。 这真是一栋特别的房子，里面居然还养着两只石狮子。我敢说整条街没有第三只了。但好像它们不是狮子。 还有一栋在大柳树对面，是一座破旧的瓦房，一面灰灰皱皱的木门，一堆掉灰的大石头，两扇铁栏杆挡着的窗户，就能盖出一个家。我从木门的小洞看进去，里面暗暗的什么也没有。 也是，现在大家都住在砖头房子里了，这种破旧的瓦房怎么还会有人住呢。 我晃到学校，门口坐着一个大人，拿着大包子“小朋友，你怎么来的这么早”他咬了一大口，我咽了咽口水，想着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直接大步进去了。 他过来喊我“小朋友你那个班的，老师都还没来吧”陌生人跟着我，老师怎么会没来呢？老师不是住在学校的吗？ 他见我站着不说话，又凑近对我说“你是不是一年级的，班上门都还没开呢”他把包子放回袋子，从腰上拿下一大挂钥匙，拨弄着，然后拿出一把叫我跟着他。边开门边说“你来的太早了，老师都还没上班呢”他推开门，叫我进去放书包自己玩会。 我从教室窗户看见他坐回门口吃包子了。他没有戴眼镜，我就不确定他是谁。 歇了一会，进来一个女孩，扎着马尾蹦蹦跳跳的，看见我坐教室“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她好像和我很熟的样子，可能这是礼貌吧“是啊，我今天起来早一点” 她凑到我旁边放书包笑眯眯的说“我叫王丽，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皱眉，这是不是太快了，我才回一句话就要告诉她名字了吗？嗯…可能小学交朋友就是很快“我，我叫黄瑞安”这个名字还是让我很难开口。 她听完马上就问了一堆问题“你几岁了”，“你家住在哪里啊”，“你怎么来的啊”…… 王丽是一个有太多礼貌的女同学。 门口又进来一些人，有三个，有两个，慢慢的教室变吵起来。有人向王丽打招呼，那是她幼儿园同学，有人向我打招呼，那是我幼儿园同学。还有些人我们都不认识。 王玉瑶一进门就高兴的跳过来拉着我“太好了，我们又是同学了”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人，皱眉小声问我“她是谁”还能是谁，当然是同学了。我们一起坐下，王玉瑶搂着我的肩膀对她说“我们在幼儿园就是最好的朋友”这太没礼貌了，第一句话应该是问人家叫什么名字吧。 王丽笑着说“真好啊，我最好的朋友不在这个学校读书”她说完就变安静起来。 王玉瑶在我耳边不停的“唉，魏燮灏和张智博也在”，“唉，张杰和程涵还有张志强也在”“唉，怎么赵丽云和徐雅琪方慧玩一起了”“唉……”我的眼睛没有坏，脑子也是好的，她说的我都知道，教室里这么多人，她就不能小点声唉吗？ 她忽然从桌上跳起来“唉，方志明快来”门口方志明和吴伟看过来，门里所有的眼睛也都看过来。方志明走过来不好意思的悄声说她“你那么大声干嘛，这下大家都认识我了”他眼睛四处瞄，肯定是想看有没有偷笑的人。 王丽在王玉瑶拉着我唉唉唉的时候，就去找她朋友了。可是书包没有拿走，方志明就只能坐我们后面。 教室叽叽喳喳了很久，突然响起叮铃叮铃的声音，一直在门上吵个不停。是角落墙上钉了一个铃。这也和幼儿园很不一样。 铃声让大家都坐在位置上，没多久走进来一个男人，他拿着一些书放在讲台上，和大家打招呼“一年级的新同学们，大家好，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很高兴认识你们，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于老师，同时也是你们的语文老师，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五年，我们都会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于老师在教室里漫步走着，轻声说了很多介绍自己的话，他围着课桌打转，没有摸一个头。说完回到讲台上，拿起一本本子，说开始点名“点到的同学要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大家都端正坐在凳子上，一直认真听着他说话，生怕错过自己的名字。 我盯着讲台上点名的于老师，他看起来还很年轻，是一个没那么老的大人。 每次低头点完名字，又抬头认真看一眼站起来的同学，重复一遍说“好，黄瑞安你坐下吧”手就再本子上勾一下。 他认真看我的那一眼，和别人并没有区别。他可能会想这也是个普通的学生。 第58章 梧桐 书包真的变重了，里面装着好多本书，虽然现在一本也看不懂，只会读封面上的名字“语文，数学，美术，音乐，思想品德，生活实践”不懂的东西，只要认识名字，总有一天就能把它学会。就像我的华容道拼图一样。 变成小学生以后，上学的路更长了，中午放学要回去吃饭，吃完饭再去上学，到放学时间又要回去。怪不得这条路破破烂烂，我每天要走四次，学校有那么多人，那不是要走一百万次吗？ 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晃荡着回去吃饭，书包不用吃饭，可以留在桌洞里。其实我也想留在学校，每天中午回去就只剩我和那个女人，吃饭的时候我都在心里默念:她不要和我说话，不要和我说话。因为不管她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开不开口都是错的，唉，做小孩子怎么这么难呢？ 做鸡就不用说话，只要不停的吃饭和拉屎就可以了。不过做这个家的鸡也很难，我经常看见她骂鸡，踢鸡屁股，有时候一脚下去鸡都被她逼的飞了起来。 我看别人家的鸡都在外面跑来跑去，为什么她要把鸡关起来呢？它们还总是拉很多屎，房间里都能闻见鸡屎味。也可能是把鸡放出去，它们就不想回来了。每天吃着破烂锅里一大盆灰黄的糠，还要挨骂，鸡也不喜欢这个地方吧。别人家的鸡盆里饭都比糠多。 蹲地上洗完碗，就准备去学校了。隔着窗户，偷瞄一眼房间里，那个女人正躺床上看电视，看的又是那些哭来哭去的大人。我悄悄关好后门，前门就去上学了。 格格和婷婷姐姐中午不回来吃饭，她们学校竟然有饭吃。还对我说“还是回家吃饭更好，学校的饭一点都不好吃”那能有多不好吃，怎么也比丝瓜，冬瓜，南瓜，空心菜强吧。不过她们的妈妈不会种菜，饭桌上摆的都是买来菜。 王丽在巷子里喊住我，跑过来“你怎么又来这么早啊，你家住哪里啊”她住在学校侧边巷子里面，家门口摆着学习文具和零食。学校对面也有一家小卖部，去那里买东西的人更多。 她嚼着一个口香糖要和我一起去学校玩。嘴巴不停在我耳边“德”“德”“德”。那是嘴巴往里压破泡泡的声音。她很有礼貌，就是太小气了，我们认识三天，结伴上学六次了！比巴卜一个也没给我吃过。 我们进了教室，她从书包掏出花绳来，唉，我真的不想再玩翻花绳了，每次除了开头能翻两下，后面绳全是套在我手指头上“那你不会翻，我就帮你翻吧”她还觉得是在帮我的忙，这游戏实在让人生气。 等门口终于有人进来，方志明高兴的脸看见我们，立马瘪嘴“你怎么在哪个学校都第一个到”以前第一个到他不高兴，现在第三他还是不高兴。 我脱下绳过去说要和他打弹珠，他说“外面太热了”我说要和他打纸板，他说“我没带啊”我说要和他一起玩，他皱眉把我叫到门外，悄悄的说“上小学就不能和女孩子玩了，别人会笑我的” “谁说的” “我爸爸”他说暑假的时候，他和表姐跳绳，抛石子，翻花绳被他爸爸知道了。“都怪隔壁邻居和我爸爸说，我老是玩女孩子的东西，我爸爸说小学要是再和女孩子玩多了，长大就会变成女孩子”他很担心，自己会变成女孩子。 可他跟王玉瑶在地上拍圣斗士卡片的时候，就把他爸爸忘记了。 我不喜欢翻花绳。也不喜欢要买的游戏。就一个人在树底下捡树叶。 变成小学生以后，刚习惯的生活又开始陌生了。大家离开一个学校，很快又能接受另一个学校。可能只有我很想念那个送我回家的老师。 语文课的时候，于老师说教室门口种的是梧桐树，秋天的时候叶子变黄，冬天的时候叶子落下，春天长出新的叶子，夏天树上开出淡紫色的花。一年四季总是很快过去。 他上课总是会说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话，大家都摇头说没有看过淡紫色的花，最后他轻声和我们约定明年五月一起在树下看梧桐花。 他微笑的眼睛亮闪闪的看每一个人。 第59章 写作业 过一个礼拜，带回家写的作业就变多了。写完拼音，还要写数学。这个数学也不是它和它变成它，而是它和它还有它变成谁？ 就算把脚指头算上，脑子里也得不出答案。婷婷姐姐哎呀一声“这里不就是等于27”手指戳着本子，叫我写上去。 可这样不对！数学老师说算数一定要自己算出来，爸爸妈妈算出来的都不算数。这句话让人想很久才想明白。嗯，婷婷姐姐不是爸爸妈妈。 小男孩玩回来后，那个女人叫他吃饭，他说要写作业，我坐饭桌上偷偷白他一眼。为什么不回来就把作业写了。那个女人没有这种问题，她高兴的帮他拎出书包拿出本子“饭都可以不吃，就要写作业了”她还是那么傻。这摆明是他情愿写作业，也不想吃饭。 我一个人坐桌上吃饭还挺好，那个女人在里面小厅把着小男孩的手教他写字。刚开始她还很高兴说话都是小声的。突然大声“你写那么用力干嘛，纸都戳一个洞了” 小男孩也大声回“都怪你使劲抓我手，害我本子破了一个洞”说完还呜呜起来“明天老师要骂我了”我端着空碗从旁边走过去，他眼睛是干的。 那个女人拿起本子叫他别哭了，去找胶布粘起来就看不出来的。她歇会去厨房柜子找，歇会去房间找，歇会问我房间有没有，我摇头，她还不信喊“读这么久的书，连胶布也没有吗”又进我房间找。 读那么久的书，也没给我过钱买胶布啊。本子铅笔都是她去隔壁小卖部拿回来的。 她翻一圈空着手说去隔壁买，刚好那个男人从门口进来，她又生气又高兴“你看你儿子饭都不吃了，就要写作业，本子破了一点还要哭，家里几个人读书，胶带都没有一圈”小男孩在后门看鸡，听到说话声音马上跑回椅子上坐着。 那个男人手一挥高兴的去买胶带了。没一会回来说隔壁不卖胶带，他又去隔壁老师家里借。给小男孩粘好本子，他摸着小男孩的头笑着“只要你好好读书，少了什么都会买的” 他能少什么呢？我翻过他的书包，奥特曼的笔盒里装着葫芦娃的纸片。橡皮和铅笔夹在本子里。书包侧边不是啤酒瓶盖就是弹珠。作业的字写的又大又丑又脏，每一页都是红勾。到底什么才是好好读书呢？ 格格坐门口写作业，她妈妈肚子更大了，坐旁边椅子上骂她像条猪，这么简单算数都不会。写好后又拿起本子夸她“都写对了，妈妈就说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我假装在门口扫地，听着她妈妈一会骂人一会夸人 ，她妈妈变得更奇怪了。 格格吃完饭来找我玩，她说“我妈妈马上就要生了，我奶奶今天早上来了”她奶奶住在很远的地方，是爸爸骑摩托车去搭她来的。摩托车不但把人带来，也把鸡笼也带来了。 我们蹲门口看蚂蚁搬饭粒，顺便看她头发灰白的奶奶在门口拌糠喂鸡。其实蚂蚁和喂鸡都没什么好看的。“你家怎么养鸡了” “不是我妈妈要养，是我奶奶养的，她非要把鸡带来，我妈妈说养鸡又脏又臭，一点都不卫生，我奶奶说养鸡可以吃还能下蛋，吃不完的饭留着喂鸡又不要钱”她想了想，又偷偷告诉我“我奶奶煮饭，比妈妈更好吃……” 这话肯定是真的，她妈妈是这条街最漂亮最高最白的妈妈。 总是穿着碎花长裙和裁缝店老板娘在门口聊天。跟大家说起话来都是轻轻的，两只手白白细细的抱在胸口。指甲都漂亮的反光，身上还有香香的味道。走起路来两只高跟鞋“哒哒哒”的响。披背上的头发乌黑笔直，从没见她扎起过，有时候在门口弯身轻轻扫十下地，另一只手就要不停撩起落在两侧的头发，我每次看见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着急，想冲过去把她头发钉起来。 披着的头发肯定是不好低头煮饭的。手最少要在耳边捞一千次。而且这样头发不会掉菜里吗？有时候我都会挑出两根菜里的头发，然后扔地上假装没看见。 “你吃菜会吃到头发吗”我转头问她 她不停的嘴巴，被这个问题卡住了，奇怪的问我“你在说什么啊”这种问题经常没有答案，还会被说无聊。 这怎么会无聊呢？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呗。我最近还发现她妈妈都没以前好看了。这才无聊，都没敢说出来。 大概漂亮的人老了也是要变丑的，还会死掉。 第60章 砸烂的大门 晚上眼睛正在做梦，耳朵还醒着，往我梦里倒吵吵闹闹的声音。眯着眼睛看向门缝外照进的亮光。外面不停“咚咚咚”，“砰砰砰”加上哭闹的喊声让人好奇。 打开门刺眼的亮光和更清楚的哭喊把我叫醒了。 黄黄的灯下，很多黑衣服男人站在外婆家的门口，不停的大声骂人。最前面拿着一根棍子的男人，指着瘫地上的舅舅大喊“下个月再不还钱，打烂的就不只是一扇门了”。舅妈抱着小表妹靠墙边大声哭。外公走出两步手背向下拍着手掌，喉咙沙哑哽咽道“你们就不应该借钱给他，他能有什么钱，就一条命，你要就拿走”他眯着眼睛说完摊摊手，就转身退回门里。 坐舅舅旁边流泪的外婆，突然起来冲过去拉住外公衣服，摇晃着他嚎“什么就一条命，我可就这一个儿子啊，你要是不管他，干脆连我这条命也算上去”可外公背过去没有出声，只有她张着大嘴不停“嗷嗷嗷”嚎啕大哭着。 街边的邻居都围在卖鞭炮家门口小声嘀咕，这种吵架，就没有人敢上前一步。我出家门口的时候看见那个女人了，她站在大门外一直伸头往这边盯着，我们偷偷从后面溜出来，她都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站在人群后面，盯着前方，什么话也没说，脸上好像欠了他钱一样沉重的表情。 一伙男人又吵吵骂骂几句，其中两个人拉着地上的舅舅要先打断他一条腿，外婆冲到舅舅前面推开那些手，对拿棍子的男人跪下来边哭边磕头，求他放过他们一家。 拿棍子的男人一脚踢开她，又对着她大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我的热闹还没看完，那个男人就过来扯着我们两个回家，小男孩嗯嗯着摇头不想回去，他悄声过来说“在看就让他们把你也抓走，快回家”，这话听起来太可怕了，我们从人群后面赶快走回了家，到门口我回头看了一眼，看热闹的人站在黑暗中，卖鞭炮的那么有钱怎么连灯也舍不得开。 那个女人把小男孩拎到我房间，叫我们一起睡，他使劲摇头不愿意，她瞪着他小声说“你不听话，我就让人把你抓走”这话听起来太可怕了，他赶快进来拉着我的手，我害怕的锁上了门。还听到外面也锁上了大门。 尽管小男孩经常被他们骗，但这次门口真的有坏人。我清楚看见黄黄的灯光下，那扇被砸烂的门，地上满是木块碎渣，红色的门被砸的裂出里面白色的木头，有块尖尖的形状还折在门上，对着站旁边的小表弟。门里的小表弟也害怕极了，一直呜呜大哭着，可没有一个人过去抱起他了，我还是个小孩子，是不能过去把他拉出来的。 黑黑的房间里我和小男孩缩靠在一块，门外也是黑黑的，只有嘀嘀咕咕的呜呜声，加上外面依旧吵吵闹闹的声音，渐渐地睡着了。 天亮一睁眼我就怀疑昨晚做了一个真实的梦，看到旁边还在睡的小男孩，想到那可能不是一个梦，打开房间门走出去，外面一个人也没有，大门是打开的。 我跑到外婆家门口，里面站着很多人，那个女人和那个男人也在里面，一群人和外婆不停争吵着。外公靠坐在烂门边拉着苦脸，一口一口抽着长烟斗，吐出来的浓烟盖在他脸上。他眼睛被烟熏的眯起来，脚下还是那些木块碎屑。 那个女人曾在饭桌上说外公是家里扫把倒了都不会扶一下的人。嗯，看来这句话是真的。他一个人坐地上没事为什么不能把地扫一下呢？ 第61章 好好写作业 最近几天小男孩都是和我睡一个房间。早上起来，我们两个人吃完饭，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去上学，外婆家的大门砸烂后。那个女人好像也被人砸了一样。总是像鬼一样走路，说话，也不管小男孩了，随口叫他自己走路去学校。然后就没有话了。 她还经常眼圈黑黑的坐在后门发呆，有时候眼圈红红的站河边吹风。秋天的风变多了，我也喜欢在河边吹风。 有一次夜里，眼睛还没睡，听到窗户外面好像有人在哭，我悄悄开门溜到二楼，看到一个黑影蹲在河边发抖，月亮被挡在乌云后面，风吹过的河面有好多波浪，带着水里一闪一闪的星星。 她可能想下去捞星星，我也想下去捞星星，可我害怕水鬼。 一天三顿的饭桌变得很安静，小男孩吃饭都老实多了，那个男人开房间的门叫她多少吃一点，她说不想吃。那个男人叹气回饭桌上叫我们快点吃。小男孩把饭都吃完了，端着碗眼巴巴的看着他。他注意到了“你看着我干嘛，吃完写作业去，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他样子很凶，对着小男孩喊。又低声叫我吃完把桌子收一下，就转身出去了。 小男孩都6岁了，还是一副傻像，那天夜里那个男人把他拎到我房间睡，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他呆呆的抱着空碗，才想到这些天的变化，问出一个最蠢的问题“姐姐，妈妈怎么天天不吃饭啊”我才8岁，我怎么知道。 最近桌上的菜都变了，不是咸就是淡。还天天炒鸡蛋。小男孩居然吃的下去，他就神经，以前吃红烧肉都吃不下去饭。现在吃麻瓜汤浇饭，西红柿汤浇饭，丝瓜汤浇饭就吃的下去了。 我蹲后院地上洗碗，他也蹲过来“妈妈天天不吃饭，会不会饿死”笨蛋，大人怎么会饿死呢？小孩才会饿死。以前我经常饿死，也没饿死。 大人想吃的时候就会吃的，小孩就没得选，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把饭吃饱。 小男孩低头眨巴着眼睛，呜呜起来“我不要妈妈饿死”耳边的声音让人心烦，不帮忙也就算了，还老是影响我劳动。 “你再不写作业，等下先被打死”他停住呜呜，擦擦眼睛，忽然想起老师的话皱着眉瘪着嘴“我写不来作业，每天都是在学校写的，今天被老师发现了，叫我在家里完成作业，不然就要打电话给爸爸了”他又呜呜起来，说今天老师问为什么在本子上写的来作业，在黑板上就写不来了，同学在下面嘻嘻哈哈说出作业都是在学校大家教他的。 这次嘴巴呜呜的更大声了，可能自己被打死，比他妈饿死更让人难过。他真的好烦啊。“你别吵了，等下我教你写，你没看见我洗碗呢”不用被打死，鼻涕泡都笑出来了。拿着水瓢舀水，要帮我一起洗碗。 看着熟悉的作业，两眼心里就算出答案，不愧是我。一只手指着题目，眼睛认真的看着他，一只手拍拍瘦小的肩膀“你要自己算出来才算数，别人帮你算出来都不算数”数学老师的话果然酷毕了。 他眼神呆呆的看着我，这话和他妈教的不一样，他只想知道是多少个手指头和多少个手指头怎么在一起，然后等于多少个手指头。 “那怎么行，我今天帮你算出来，明天考试的时候我能帮你去考吗？”数学老师总是说很有道理的话，大家都知道不能。 “什么是考试”小男孩没听过老师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反正老师的话听就是了。“你管那么多干嘛，明天上课再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你就死定了”还是我的话更有用。他终于老实的皱着眉头掰手指。可手指头太少，也分不清加和减，一道题算了半天。 “你怎么像条猪一样，这是减啊”我气的拿作业本敲他的头。 他哇一下哭起来“你打我干嘛，我要告诉我妈”他眼睛水汪汪摸着头，跳起来。 作业本敲一下能有多痛，还哭的出来“那你去告诉吧，我不管你了”家里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哭在大声也没用。 他呆了一会，擦擦眼睛坐下来“你不要打我的头，我会变笨的”他妈最近话都不理他，书包里也没有装零食了，上次说肚子饿，还凶他说，一天到晚不好好吃饭，饿死就好。 我什么都知道，他妈坐后门看鸡的时间都比看他的多。 盯孩子写作业实在心烦，我就坐旁边掏出水彩笔，叫他自己好好写，等会我来检查。 耳边听着哼哼声，我看向那只拿笔的手，心里恨不得拿个锤子钉在本子上，嘴巴也拿胶布粘起来，身上拿绳子捆起来。写两个字全身动个不停。看一眼作业本，更是气人，眼睛使劲瞪着他，手使劲戳着本子“这是减法啊，你怎么写得出来15呢。一道题算这么半天，还是写错了”反手又拿起本子想敲他的头。 他双手立马举起来抱着头“姐姐不要打我了，我会好好写的”脸摆出一副可可相，扁着嘴眼睛巴巴的看我。 心里想着:唉，算了。打孩子是不对的。 他看我放下本子就放下手笑起来。这幅样子让手特别生气，抄起本子给这个猪八戒头又使劲来了两下，打孩子怎么了，大家都打孩子。蠢的跟猪一样，气死我了。 过了很久，他眼圈红红的站墙边低头瞪着我。作业终于在我一边画画一边抄本子下，全部写对了，就是本子画的乱七八糟，挨几下还有心情哼歌在上面鬼画符。 “看看本子给你画成什么样了，明天再画成这样，我拿大姐姐的书敲”，手“叩叩叩”敲着桌子，眼睛对他狂飞白眼。 “好了把本子放书包里去吧写的挺好的，全部都算对了”我把本子递过去。 他接过去，小心的问我“那明天老师还会给爸爸打电话吗”大人的事，我怎么知道。“应该不会了，这次都是你自己算的”而且家里又没有电话。 昏暗的灯光下，他高兴的拿着水彩笔和我一起画画，嘴巴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说那个女人每次写完作业都夸他很聪明，可是老师在课堂上批评他，说全班所有人都会算这一题，只有他不会。同学下课后都笑他笨猪。今天他自己写的作业，明天就和大家一样聪明了。他挠挠头，轻轻推我手肘一下“姐姐，就是明天可以不打我的头了吗” 卧槽，我的画。我斜眼瞪着他咬牙“不行”。他哦了一声，又重新画画。 “姐姐，其实你拿本子打我也不是很痛” “上次妈妈拿竹条打我就痛死了”他画画的手，也不影响嘴巴嘀嘀咕咕。 上次那个女人为什么打他呢？哦，是因为他不想上学，如果他还写不来作业，肯定也会挨竹条。要是我也写不来作业会挨竹条吗？ 嗯……我的作业好像一次也没被检查过。 第62章 吵架 礼拜五晚上很晚的时候，门口传来很吵的摩托车声。小姨从外面拎着几个袋子，后面跟着两个表弟，东西放到房间叫我带他们一起看电视。然后她就和门口坐着的人一起去外婆家了。 晚上那个女人上桌吃饭了，什么话也没说，三两扒完就起身下桌。我心里的祈祷真的管用了。小男孩眼睛偷瞄着他妈，嘴巴饭扒的很快，嘴巴塞满满的抬头就看见他妈走了，一下被饭噎住了喉咙“咳咳咳”。看着往桌上喷饭的小男孩，那个男人凶着脸臭骂两句“饭都不会吃了，搞得满桌都是，不用你收拾是吗。一天到晚就知道玩”。那个男人不瞎了，我心里憋着笑，赶紧想了点别的事，害怕也被饭呛到。 大人们去了很久还没回来。我害怕被偷走就把大门锁上了。嘴巴连打几个哈欠，小姨才回来敲门大喊我的名字，我跑出去给她开门，她说了几句话让我把门锁好又走向黑黑的路上。 晚上我居然要和三个弟弟睡一张床！ 小男孩背过身靠床边才不要和我睡一块，大表弟背过身靠床头才不要和我们睡一块，小表弟怕黑靠着我抱着小棕熊。我躺的笔直想着那句男女有别。小姨也太粗心，难道她忘记我是女孩了吗？ 早上起来我们四个人靠一块，手脚胡乱的搭着，熊掉地上。 “姐姐是最大的，应该听姐姐的”小表弟指着小男孩手里的遥控。 “我是客人应该听我的”大表弟伸手想抢遥控。 “这是我家，为什么要听你们的”小男孩把遥控放背后。他要看四驱兄弟。大表弟要看铁甲小宝。 在我的建议下，大家掰手腕定胜负，不能耍赖皮。赢得人拿着遥控坐在地上嘴巴哼哼着:聪明勇敢有力气，我真的羡慕我自己。三个瘦了吧唧的小鬼，一脸不高兴的对着电视里放的中华小子。啊，花小兰太酷了，又聪明又勇敢还能控制水。 早上看电视，中午去外婆家吃饭。她家的烂大门不见了，门边墙靠着一大块木板，就是新大门。这门一看就很不安全。大人说晚上门不关好，小孩子就会被偷走。这门连锁都没有又怎么关的好呢，所以舅妈早几天就带两个小孩，和一大堆东西坐港田去别的地方住了。 中午是小姨煮的菜，我第一次吃小姨煮的菜，这让我十分羡慕两个表弟，他们每天都可以吃到这么神厨小福贵的饭吗？ 小男孩很久没吃这么多好菜了，飞快就扒光一碗饭，小姨夸他厉害，饭吃的那么快。他两眼放光，又去木桶里装一碗饭，扒了两口就摆出一副呆相。大人们早吃完下桌聊天去了。我在桌上啃鸡爪子。他看向我。我在啃鸡爪子。他皱眉看着我。我在啃鸡爪子。他想到什么，把饭捂在胸口，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碗就空了。 我拿了一个鸡爪子下桌，喊住他“你饭倒哪里去了” “端回家喂鸡了”他以前没吃完的饭就是喂鸡的。最近家里的鸡，好像都瘦了。今天也能吃顿白米饭了。 下午没什么电视好看的了，我们四个人决定玩房间抓人游戏。一眼看过去三个矮子兵，让人心里很满意。 玩了一会，他们都发现我跑的更快，没一个人抓到过我。我是个好姐姐，既然如此就让他们选过一种游戏。 摸人游戏玩了一会，三个矮子兵又不高兴了，三张嘴巴凑到一块嘀嘀咕咕说这不公平，姐姐老是跳来跳去害我们被抓到。“就是，你比我们大，我们都比你小”大表弟叉腰指着我。“你应该让让小的” 小表弟听了立马叉腰抬头指他“那你在家里都不让我，还老是欺负我” “那你老是耍赖皮，还总是叫妈妈骂我” “那你老是欺负我，还抢我东西”…… 两个表弟指来指去嘴巴吵个没完。小孩子吵架一点也不好玩，一句话要重复吵三遍，一说不过对方，就要动手推人，你推我，我推你，立马扯到一块就要打起来。 真烦人，我冲过去拉开他们喊“好了，吵什么，要吵回家吵”等下打起来，受伤了，还要怪我没看好。 他们互相瞪眼哼一声。 小男孩刚高兴着看他们打架，就被我一把拉开了。家里太无聊了，他说要去老虎机家扑纸片了。我也觉得家里太无聊，要是在外面打起来，大家都看见，那肯定就怪不到我了。 我们路过外婆家看到那个女人和外婆吵架。大人吵架就比较有意思。所以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人就很多。可矮子兵们不喜欢，矮子兵们要去看矮子兵扑纸片。 那个女人走出门口，回头对门里大喊“我把命还给你好了吧，你还想要怎么样，这么多年我为了这么个人吃的苦还不够多吗” 外婆快步出来指着门里的人“他是你亲弟弟啊，你就看着他去死吗” “亲弟弟又怎么样，为了这么个人，亲妹妹都逼死了，现在你也要逼死我才高兴是吗” 小姨红着眼睛站出来，拉住不停指着外婆哭喊的人，叫她不要再说这些事了，有什么事大家一起坐下来好好商量。 那个女人甩手推开小姨“商量不了，就当我死了，一条命要就端刀拿去”她抹一把脸，转身快步回家了。 外婆冲着她的背影大骂“我怎么生下你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儿”又冲着围观的邻居哭喊“大家看看，有这样对妈的女儿吗，有这样对弟弟的姐姐吗” 外婆一副可怜相对着人群，跪坐在地上挥手捶地大哭。除了脸上的汗流下来，什么也没有掉地上，小姨过来弯身拉她，叫她进去再说。她像经常坐地上踹脚大哭的流鼻涕表弟一样，挥舞着手脚推开她。 为什么小孩吵架经常打起来，大人吵的再凶也不会打起来呢？ 可能大人打起来就要去坐牢，我已经知道抓小孩坐牢都是骗人的。 第63章 讨厌的人 年纪幼小的我，带三个孩子，整整带了两天，整整带了好多好多个钟头。吃饭睡觉玩游戏，都围着三个跟屁虫，他们还总是叽叽喳喳的不停问我最喜欢那个弟弟，唉，真让人心烦。 礼拜一晃悠悠的上学路上，王丽又在家门口喊我“你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她不高兴的说都在门口等了好久。她为什么要等我呢？ 我们背着书包一起俯身对校门口的男人说一声“校长，早上好”。 吃包子的校长对我们笑着“今天来的晚一点了”。他可能很爱吃包子吧，咽咽口水，我也很爱吃包子。准备回他。 王丽露出笑容对他说“是啊，今天我朋友起床晚了”她高兴的跳跶两下。校长微笑着又转头对别的小朋友点头。 “校长竟然认识我，之前我们进学校的时候都没见到他，嗯，肯定是因为我放学的时候经常跑学校玩”嗯，这也对，她家住那么近，放学还可以跑过来玩一会，肯定是和她说话。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她怎么能说是我起床晚了呢？还非要等我一起上学？我就是不想和她一起上学才来晚的！礼拜五她说话我都没有理她，这样还不明白我是不想和她玩了吗？ 我坐回教室还是什么也没说，她就离开了。脑子又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上个礼拜发书下来，大家都说新书要封上书皮，我也用柜子里大姐姐不要的旧书，小心撬开钉子，扯下几张包好封面。 王丽下课后看到还没来的及放回书包的书，跑过来就拿起，举着左看右看问我“你怎么不用彩纸封，这个好难看啊”这种讨厌的问题，就像之前问我为什么不扎头发，我随口说懒得扎头发，她就和别人笑着说，是没人帮我扎头发，所以剪的那么短。这话让我很生气，可她说的是真的 我抢回书藏进书包，低声诚实的说出“我没有彩纸”她听了，立刻大方挥手说“我书包还有几张不要的，送给你吧”这话让低头的我特别高兴，把之前所有不高兴的事都忘了，还过去挽着她的手说“真的吗，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还给她当手架子，又是陪她玩翻花绳，又是看她拿彩色细绳编手链。 其实我并不想封书皮，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书面遮起来，这样什么书都不知道了。 可是大家都做的事情，最好跟着一起做。 礼拜四的时候，新封的两本书摆在桌上，我满意的摸着上面漂亮的花纹，王玉瑶突然过来说“这彩纸是王丽给你的吗，我早上听见她和别人说，她送给你的几张彩纸，是你叫她给的” 我直摇头“不是啊，是她说送给我的” “她说是你看见她书包里有多的，叫她给的，反正也是多的，就给你了” 她怎么能这样说呢？是她自己说要给我的，她书包里是有几张，可是也只给我一张啊。眼睛看着桌上摆的书，脸上感觉有一把大火烧了起来，火苗不停地往心里靠近。 王玉瑶看我什么也没说，也不确定是谁在说谎，小声告诉我“她们都说她很大方，对你那么好，天天陪你上学，你都从来没送过东西给她，她还经常带你玩……” 我低头闭着眼睛不让水珠往外跑，感觉身体又被黑暗的夜包围着，手控制不住发抖，耳朵实在无法继续听下去，咬牙伸出手一把扯下两本书的封面，王玉瑶呆呆的停住声音，看着我把彩纸捏成一团低头快步走出教室。 纸团被紧紧的捏在手心，面对着垃圾桶。心里大喊曹尼玛的王丽c?? ?? ?? ，手高高甩起使劲一挥。 那天操场上有个神经病一样的小孩，不停在跑道奔跑着，直到铃声敲响。 大人的话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孩的话也那么难懂呢。我是没有钱买漂亮的彩纸，可也没有伸手向她要过啊？她为什么要把没有的事情说成有呢？她为什么像那些大人一样，让人讨厌。 放学时她还能问出“你怎么没用我给你的彩纸啊”当时我很想指着她，大声骂这个谎话精，明明是她说要送给我的，明明是她拉着我陪她翻花绳的，她为什么要骗人。可我不想在和她说话了，只是扭头说要回家了。 明明那天是她把彩纸放进我的书包说“我们是朋友啊，这又没什么”她说我们天天一起上学，一起翻花绳，一起聊很多天，她最喜欢和我玩了，她还要编一条手绳送给我。她的这些话让我高兴了一整天，心里还告诉自己，以前的那些话都是开玩笑。开玩笑又怎么能当真呢？ 那天晚上我还得意的拿出彩纸给小男孩看，告诉他是好朋友送给我的，学校的同学都喜欢我。为了封那两本书，小男孩都看的睡着了，只剩我在灯光下用小刀一点一点的刮纸。 那天晚上，我抱着小熊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假话会变成真话，为什么真话会变成假话？为什么大人都是骗子，小孩也是骗子？明明什么东西都没少，明明也没有挨打，为什么眼睛还会流水呢？小熊也不明白，只是说睡吧，睡醒就好了。 我趴在桌上擦擦眼睛，拿出没有封书皮的书，会不会读书和有没有封皮有什么关系呢？没有的东西就没有吧，我也不想要。 思想品德老师上课说:大家都要做个有礼貌的人，对于别人的帮助要说谢谢，做错事情要勇于承认说对不起，当别人向你说对不起，就要原谅她说没关系。 老师的话要听，可老师并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做错事，也不想听对不起这句话，这些事让人心里难受。对不起或许是没用的，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是没办法让人忘记发生过的事。 我还小什么也做不到。能做的也只是对讨厌的人关上嘴巴。 第64章 应该的 外婆家的大门能锁上了，舅妈就带着很多袋子和两个孩子坐港田回来了，过去那么多天，好像发生过很多事情，可是我还是什么也不知道。生活就忽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就是那个女人还是一副死相，吃饭的时候对小男孩说好好吃饭。上学的时候对小男孩说好好读书。要回房间写作业的时候，对小男孩说好好写作业。然后看我两眼“不懂的就问姐姐” 小男孩最近能回答上老师的问题了，回她说“之前就是姐姐教我写的”。他随口说出的事实。把我愣在门边，耳朵等待着能听到不一样的话。 她说那是她做姐姐应该的。 身边的一切果然还是原来的样子。 中秋第一天，那个女人带我们上集市买了好多吃的。来回还都是坐的港田。 回来上港田的时候，师傅对她说“买这么东西啊，中秋家里要来客人啊”她拎着东西，呵了一声“有什么客人，我现在才知道赚钱省死都没用，钱自己不花就要给别人花”她爬上车嘴巴也没停下。师傅转头在外面喊着“到桥头，差两个，差两个” 车把屁股一抖一抖的。她打开袋子，撕开一块月饼，掰给我一半“你还有月饼吃，我小时候饼都没一块”她嚼着月饼，转头和旁边的人聊天。 有些话就像放屁一样，实在没办法躲开，那就憋着气臭一阵就过去了。 我拿着半块月饼，想换小男孩一个冰糖葫芦。他摇头撇嘴，把身侧过去“我不喜欢吃月饼”。 拉倒，冰糖葫芦看起来也没什么好吃的。看着车外后退的房子，咬上一口甜甜的月饼。月饼和月饼还会不一样，以前吃的都是白皮月饼，两面焦黄，咬下去要用手托着掉下的渣。一年只能吃一个，一个就能把我填饱。 这个黄月饼也挺好吃的，还是豆沙的。趁那个女人聊天的时候，我偷偷从抖开的大袋子里翻出一个，藏进裤袋。 中秋第二天，格格一大早跑过来高兴的拉我的手说“我妈妈生了，生了个妹妹”手拉着手摇晃，脚还扭动起来。 她说昨天去镇上医院看妈妈，还看到小小红红的妹妹躺在床边睡觉，要明天才能从医院抱回来。 明明小妹妹特别可爱，可奶奶不喜欢，还和妈妈在医院吵架。妹妹都被她吵醒了，在床上大哭。妈妈也在床上哭。奶奶还是不停的说话，也不去抱起妹妹，爸爸站窗边什么都没有说，也不去抱起妹妹，她知道自己太小了，怕不小心摔到妹妹，只能在床边对着妹妹躲猫猫。 “后来还是医生从外面过来抱起妹妹，还骂爸爸和奶奶呢。医生可真厉害” 听完这些我的脑袋里想起那天对如来佛祖许的愿望，是不是他听见了呢？可他为什么不先实现我的愿望？ 格格中午和她爸爸吃方便面，她爸爸把面端到门口的椅子上，叫她不要吃到地上，那香味飘过来在我的鼻子里打转，真羡慕她家的蚂蚁。 格格晚上和她爸爸泡方便面。她爸爸把一桶面放到桌上，说泡好了快点吃。可她好像不太听爸爸的话。 中秋第三天，两个表弟又来了，小表弟睁着大大的眼睛抬头看着我说“姐姐，我好想你啊”以前我也会想他，自从给他擦了两次屁股，就不敢想了。他都五岁了啊，怎么还不会擦屁股！小姨也真是的！儿子拉屎也不回来给人家擦屁股。小表弟光着屁股在厕所使劲喊姐姐。 现在我对他和其他两个一视同弟，没有分别。 中午大家都到外婆家吃饭，外公嘴巴笑歪着拉着一个男人的手，按着他坐在凳子上，给他倒酒，给他点烟，和他说家里没煮什么菜，随便吃点。 桌上摆着外婆的红烧鱼，红烧肉，白皮鸡，鸭，虾，卤鸭脚板，凉拌猪耳朵，炒大肠，炒四件，炒牛肉，蒜苔炒肉，芋头汤，和难吃空心菜。外公眼睛是眯的，没睁开。 大姐姐给我夹菜，那个女人给小男孩夹菜。怎么今天大家都来吃饭了呢？就是那张脸面对这么多好吃的菜，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外公拍着旁边的男人的肩膀，嘴巴翘起来念叨个不停。男人笑着回“应该的，应该的”外公转头拉起舅舅叫他敬酒，舅舅站起来双手托举着酒杯，弯腰点头朝他笑着，说一堆感谢什么的话，然后抬头一口喝完杯里的酒，男人坐在凳子上单手端起酒杯轻抿一口，笑着摆手让他坐下“应该的，怎么说你爸爸也当过我几年老师，这点举手之劳，都是我应该做的……” 舅舅刚坐下，那个男人和小姨父也站起像舅舅那样给他敬酒，他的嘴角放下一点，还是端起杯轻抿一口说“晚上我还要回老家，不能喝太多”小姨夫听完笑着说了几句，那个男人在旁边点头，他们一起仰头喝完杯里的酒，一起笑着坐回凳子。 我看向桌上那杯满满的酒，他根本一口都没喝吧。外公眯起眼睛高兴的拍他肩膀叫他多吃点菜，不要见外，以后常走动…… 哦，看来今天那个男人，是这里的老大。 那个女人刚站旁边吃饭，就突然不见了。没一会大姐姐在门口催我们快点吃，要回去了！这说的什么话，我鸭脚板都没啃呢！怎么就要回去了？坐桌上的大人都没走开一个呢！ 大姐姐摆出那个女人的话，我们就只能乖乖把碗放回厨房，一进大门就听到她坐里面问“爸爸怎么没回来”大姐姐低声说还在吃饭。 那个女人气的咬牙拍桌子，从凳子上窜起来，喉咙压着声音骂道“还吃个死的饭，哪有人家那么大的脸，你们外公真本事没有，喝起酒来就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别人跟他客气两句，就以为是门亲戚了”她越说越生气，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但这副吃人的样子，让我们愣在墙边不敢动，一直听她骂: “这种良心被狗吃了的人，给他送再多钱，都不如别人过来放的一个屁，一家人都抢着过去说香，还走动，狗都要笑死，要不是拿了钱，人家会差这一顿，桌上的筷子都没动两下……”这话听起来还挺搞笑，不过现在不是笑的时候，我赶紧低头咬着舌头。 她坐回凳子把自己说哭起来“我就是命苦，摊上这么一户人家，给他们再多都觉得是应该的……” 一般这种时候只要装木头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可小男孩蠢啊！我心里卧槽的看着他，一个人过去摇摇那个人的手臂“妈妈，别哭了”。 那个女人擦两把眼泪，摸他的头说“乖，妈妈没哭呢”对对对，我什么都没看见。 转头眼睛就冒着火瞪过来，朝着墙边上的两个木头开口。我曹尼玛的弟弟就是蠢猪一条。 大姐姐和我一脸死相的，挨下一顿臭骂，反正都是骂那两句，耳朵都听习惯了，今天还有伴。 那个女人拉着小男孩进房间了，我们也安静的进房间了。大姐姐锁上门，忽然拉起我的手，她站着抬头看向天花板:“她就是那样的人，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说完还是拉着手不放，我对天花板左看右看，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她和外婆是一样的人，我长大一定不会变成这样”手被松开，这应该是说完了。我心里有点事，告诉她要出去一下。她嗯了一声。 她说的话其实我早就知道，可是长大离8岁太远了。还是鸭脚板离我近些，我偷偷溜到外婆家，大门打开着，里面外面一个人也没有，手飞快的举起菜盖子，一手揣住三个，脚飞快的跑回家。 安静坐在二楼吹着河边的风，啃着手里的鸭脚板，骨头直接从楼上吐下去。这多好啊。 小男孩他和我不一样，大姐姐和我更不一样。他们的长大都不需要对如来佛祖许愿。我很害怕，难过的事情太多可能就等不到愿望实现了。 黑黑的夜里，她说明天要早起去坐车，晚上就要早点关灯。在昏暗中，我听到“咔哒”一声。磁带播放器刺啦刺啦的响起来“亲爱的小朋友们，大家好，今天我们一起来听听白雪公主的故事……”大姐姐还要听这种这东西吗？ 睡着前，想起或许应该分她一个鸭脚板的。 第65章 跑步比赛 语文老师让大家复习一下前面学过的课文，明天发试卷进行一次模拟考试。 数学老师让大家练习一下教过题，明天考试。 其他老师什么也没有说，体育老师倒是说出点不一样的话“今天进行体能测试”这一句话就让原本上半节，玩半节的课真的变成一节体育课了。 我对跳远，跳高，都没兴趣，所以成绩不好。但是跑步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体育老师把男孩女孩分开，一次跑五个人，他站起点一吹响口哨，就开始用怀表计时。大家就开始使劲迈动双脚，迈动这个词还是我从电视里上学的。 轮到我这一组时，低头斜看一眼身旁的对手，呵！小菜四碟。 在老师按停计时表下，站在起点喘着大气，轻轻松松赢得第一，不愧是我。 看着所有人都喘过大气后，老师鼓起嘴吹响一阵很长的哨声，乱七八糟的人堆，在哨声下立马跑回自己的位置，目光统一看向前方。一只大手在空中指挥比划，从人堆里分出十个人，进行最后的比赛。 体育老师从来不喊大家的名字，每次都是手挥着喊“你，你，你还有你”我怀疑他记性不好，别的老师都会叫人名字。 我又得意的站在白线旁，回头一看，卧槽，王玉瑶走过来笑嘻嘻的朝我开口“太好了，我们还能一起跑”她还拉着我蹦跶两下。 老师你这实在太不公平，这人一看都不像个女生。你应该把她分到男生堆里去的。她可能连马都追的上，而我连鸡都追不上。 比赛开始，比赛结束。 在一阵加油声下，果然第一名是她，第二名是她？第三名是我！第四名第五名有没有都没区别。 第三名让我深受打击，刚才一直狂追前面的背影，那么白白瘦瘦的一个人，怎么能跑的那么快呢？明明看起来都像不爱吃饭，整天窝家里看电视的人。 周彤喘着大气过来说“你，你跑的好快，差点，差点就被你追上”她弯腰双手撑着膝盖，说完抬起头对我笑着。这听起来像是一句鼓励的话。就是为什么她要说两遍差点，我是差一点还是差两点？不服气的嘴对她笑笑回去，就转身看向男生队伍。 大家围在跑道边上，都兴奋的看向最后的比赛，站跑道上的两个人正在做着老师教的热身运动。 炎热的太阳挂在空中，秋天的风都好像燃烧起来，围在跑道两旁的孩子，脸上都挂满了水珠，男孩们靠拢在一起，勾肩搭背。女孩们聚集在一起，欢声笑语。湿湿的衣服贴在背上，空气中带着少年人的味道。 这群人晚上回家要记得洗澡啊。 女孩们尖声大喊“王玉瑶加油啊” 男孩们鬼哭狗嚎“林铠不要输给她” 周彤一边大喊王玉瑶，一边低声在我耳边说“林凯加油啊”，我侧头斜眼盯着她，她瞄一眼不好意思的抓抓眉毛说“嘿嘿，我跟他是幼儿园同学，还是邻居呢”哦，原来是这样。 “那你也不能给男生加油”我侧脸悄声回她“不然你就站到那边去”。 这时老师在起点线大喊“准备”。所有的麻雀都安静下来，盯着白线上撅起的两个屁股。在口哨“嘘~”的一声下。两个人影在阳光下激烈的奔跑。 眼睛盯着那个身影，心里突然有一种特别的紧张，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受，是一种既兴奋又害怕，既激动又紧张的心情。眼睛紧张的不敢眨，鼻子紧张的放慢呼吸，嘴巴紧张的咬牙抿着，手紧张的握着身边的另一只手。 “王玉瑶加油啊”我向着远方天空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喊，你的妈妈也在天上看着你呢。 声音不停的漂浮在空中“王玉瑶加油”“林凯加油”…… 可不是所有的加油，都会取得胜利的，一个人赢就会有一个输，比赛就是这样。 男生们全都围着林凯欢呼雀跃“哦，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林凯你太厉害了”…… 输了的人还站在起点线上，仿佛被谁定住一样，只有纱裙被风煽动着。女孩们感受到湿透的后背，有的要回教室拿纸擦汗，有的要去树下休息，还有的拉伴去上厕所。 周彤的手掌被捏的通红，在我耳边嘀嘀咕咕说话，耳朵却什么也没听清。 我看着太阳底下的她，这比赛一点也不公平，林凯是男生而且还比她高，所以他才跑的更快。她就差那么一点…… 可是差点也是差。输了就是输。 明明她很努力的在奔跑了，她说要是跑到第一名，就可以打电话告诉爸爸。“奶奶老说打电话要钱，没事不可以打电话” 我心里难过的什么看不清了，身体过去紧紧抱住她“你已经很厉害了”真的，除了第一，所有人都比不上你。 吸鼻子的声音靠在耳边，她哎呀一声轻轻推开我，眼圈红红的“你干什么呀，这么多人，多不好意思啊，我都没赢”她低头扯起纱袖擦着脸上的水。 卧槽，我肯定被鬼上身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们为什么抱在一块？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了？现在怎么办？ 假装一切没发生的看向对面的人，她头发一大条一大条的贴在额头上“你刘海好像三毛啊”她听完噗嗤的笑起来，伸出双手抓着我的头，使劲捣鼓摇晃“你头发还像鸟窝呢”。 明明知道跑不过她，我还是追着她大喊“我要打死你”。 放学时周彤过来想和我一起上路，可她好像是往河边走的，她说“走河边和走里面其实都一样，到前面路口还是可以往河边去”那她为什么不直接往河边呢？ 这没什么好问的，可能是她一个人走路无聊，也可能是我把她手捏红了，尽管说过对不起，她还是要到我家告状。不过她挽着我蹦蹦跳跳的样子，不像是告状的。 王玉瑶从后面骑着自行车和我挥手再见，方志明骑着自行车追着她喊等一下。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可能是她和我一样，没有自行车，留着杂乱的短发，发白的牛仔裤和土灰的麻布裤走在一起，也会让人更轻松。 第66章 不一样的姐姐弟弟 我和周彤约好，每天早上七点半我在转弯的路口等她一起上学。要是她七点二十前来，就在家门口等我出来一起上学。她问我“你为什么不能在家门口等呢”脚下的一个石子，被我低头一脚踢开，小声和她说这样不行。她哦一声，什么也没问。 我的时间挂在饭桌对面的墙上，她的时间是一块没有表带的电子表。第一天，我在路口等她。第二天早上她就靠在旁边矮房子门前安静的站着。我很想问她为什么不在门口喊我，话到嘴边却变成“这样挺好的，我刚才还在门口看过你不在呢，你都不用喊我，到了时间我就会出来的”。她笑着点头说好。 我很喜欢她，她和我一样听话。 小男孩在门口见到她几次，写作业的时候问我“姐姐，门口等你上学的是送你彩纸的好朋友吗”不，周彤不一样，她是乖孩子，乖孩子是买不起彩纸的。 “不是” 他低头嘀嘀咕咕的写作业，念着我的好朋友真多，在幼儿园都有很多人和我玩，上小学还有送我彩纸的，还有等我上学的…… 这些听起来像羡慕的话，让我决定不把彩纸扔垃圾桶的事告诉他。 一起上学放学的我们，变成在学校形影不离的好朋友，王丽从那天以后就不再等我上学，也不来和我说话了。大概是她明白我的意思了。 我告诉周彤“我有一个大姐姐，在市里读技校，她可以一个人住在很远的地方，不用回家，她16岁了，马上她就是大人了……” 周彤静静听完，低声说起她也有一个大姐姐“姐姐很会读书，家里墙上贴着很多奖状，现在姐姐在很远的地方上大学，爸爸妈妈也搬去那里陪姐姐……” 我告诉周彤“那头蠢猪上大班后，每天作业都是我教他的，以前他老是欺负我，总是不讲道理，还喜欢耍赖皮……” 她听到笑起来说“我也有个弟弟，我弟弟很乖，经常把零花钱分给我，看我扫地洗碗的时候还会帮忙，有一次我捡打碎的碗不小心被割到流血，他还哭起来给我呼呼，说呼呼就不会痛了，他真的很乖……” “那你家没有大人吗” 她笑容落下，仰头看向天空“爸爸妈妈和姐姐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来，他们说那个地方很远，火车票很贵，每次回来需要花很多钱，姐姐读书也需要很多钱，要把钱存起来给姐姐读书，所以在家里要听奶奶的话”不知道从哪句话开始她眼眶变得湿湿的，我转回头假装没看见，听到耳边很小的声音“奶奶更喜欢弟弟”。 而爸爸妈妈更喜欢姐姐，所以她才和我一样懂事，可这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我低头撕着手里的树叶想假装没听到，可又怕水滴掉进泥土里。 手“啪啪啪”掉最后的碎叶，眼睛故作轻松看向前方搂过她的肩膀“害，这也没什么，和我住一起的人都只喜欢弟弟，因为弟弟最小嘛”这种骗人话，听多了就会说了，有时候骗骗自己也挺好的。 她举手擦擦脸上的汗“是啊弟弟最小”转头看我一眼笑起来“而且我弟弟真的很可爱，他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拉着我的手，说这样就可以一起在梦里玩，其实我知道是他怕鬼，他的胆子最小了……”我看着那双笑起来的眼睛，好像里面也有我没有的东西。。 我从地上起身随手拍下裤子，急着转身走起来喊“我要去上厕所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水龙头的水变得冰凉，扑在脸上像细针扎着，她和我真的一样吗？ 第67章 试卷1 于老师进门拿着一叠纸放桌上，站讲台前说完一大串话，终于在大家的目光下，手拿起了试卷。啧，上个礼拜的考试，我一点也不喜欢。一看到那张纸就让人头晕。 他喊过几十个人，才轮到我的名字，拿回桌上低头一看，果然乱写的答案，不能算作分数。 老师发完卷子说“发下去的顺序是按名次来的，这次考试第一名大家都知道是谁了吧” 教室响起一阵叽叽喳喳声“是张杰”“张杰太厉害”…… 哦，这也正常，张杰写字的铅笔都用掉大半截了。我写字的铅笔也少掉大半截，变成两支铅笔了。 “考的好的同学不要骄傲，没考好的同学也不要灰心，这是你们第一次参加考试，以后还会有很多次考试，只要大家努力学习，认真读书，就一定会取得让自己满意的成绩……” 这话又让人听不懂了，大家肯定都想取得第一，可第一只有一个。离第一最近的第二，要是能考第一，他会考第二吗？ 下课后，大家都离开了座位，只有周彤趴在桌上，昨晚没睡好？我悄声靠过去，听到轻微的抽泣声。唉，小孩子真是烦，怎么动不动就哭呢？ 我决定假装没来过，先去上个厕所。 等她在凳子上坐起好一会，上完厕所的我就从窗户边走回教室。 “我刚刚看到你的脚了” …… 她眼眶还是有点红红的，却说出让人这么难为情的话。 “我，我刚刚，突然尿急”尿频，尿不尽，脑子冒出这句不知哪里学来的话。 桌上摊着皱巴巴的试卷，上面还沾着水印，我知道那可能是眼泪，也可能是鼻涕，还可能是口水。反正最好不要去碰。 她不嫌弃自己，把试卷抚平放回书包，拿出本子握着铅笔告诉我，她要学习了。 “哦，好，那我出去玩了”于老师的话，总会有人相信。我也相信过。 出教室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她考了第三名为什么还要哭呢？考第三十一名的人都没有哭。 王玉瑶拉着我打纸板，看着脚下的纸板好像有点眼熟。这上面怎么还有红笔打的叉，我捡起来翻过一面看。“你怎么把卷子叠了”她拿回纸板，不在意的说“老师都说这只是一次模拟考试，试卷的成绩并不重要”于老师好像是这么说的。 “那你考多少分？”不重要也可以听听。 “那你考多少分？”嗯。老师说的对，成绩并不重要。 下午第一节课，数学老师一进门，我就知道又要发不重要的试卷了，不重要为什么还要发下来呢？而且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很不一样。 语文老师上课会说很多让人听不懂的话，但是他教的课大家都能听懂。 数学老师上课说话很短，但十分有道理，就是他教的题，实在让人头大。 “有些同学，天天上课不认真，一到考试就完蛋”他十分有道理的说完一句话，就直接报名次了。 “第一名张杰” “第二名李思琪” “第三名张峰” 这下好了，上课不认真听，连第三名都不是了，那还不要捶地大哭，我偷偷瞄一眼侧边的周彤，还好她眼睛看起来一切正常。 数学老师报完前十名的名字，后面就只报名字了。这样还挺好的，说不定我就是第十一名。卷子放回桌上，看着红笔写着“21”好像对100来说，让21排到十一有点远吧。 数学老师站讲台上朝大家凶着脸。 “平时我是怎么跟你们讲的，做题一定要认真，每完成一题再重算一遍，就肯定能保住失去的两分，试卷上大部分，还都是我反复教过的题，猪会拿笔，也能写出来了。只要你们把老师的话，认真记在脑子里，这次考试肯定能考好……” 数学老师今天十分生气，一下子说了半节课的话。他怎么会这么生气呢？可能教算数就是让人很生气的一件事，我回回教小男孩也很生气，笔都气断了。哎，肯定是这么回事。 第68章 希望 周彤安静的走在放学的路上，一个人的安静是无聊，两个人的安静是超级无敌无聊。 “哎，你考了多少分”我问出一句今天听到最多的话。 “语文83，数学74”周彤是不是中午饭没吃饱，走路说话这么没力气。 “那不是挺好的”这分数不得吃一大碗，我两张加起来都没有一张多，这两个数字加起来是多少来着，嗯……烦人，不想了。 “我妈妈说要是我像大姐姐一样，回回考第一名，以后也会一直陪我上学”周彤在转弯路口才回话。可我刚刚是问她那两个数字加起来是多少啊。 “哦，那挺好的” 我在门口和她挥手再见，她轻轻点头就向前走了。都怪该死的试卷，让人一天都笑不起来。还好我的试卷已经输给王玉瑶了。 饭桌上，小男孩摇头晃脑的背“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红掌拨清波”。吃饭还要说话，真是事多。 那个男人微笑着表扬了一个字“好” “上课要认真听，把老师教的都学会，只有真正学会了，才是你自己的”他说了一句连我都听不懂的话。 “老师的话要听，爸爸的话也要听”这次那个女人一个表扬也没有。最近这两个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以前经常骗小男孩，说他聪明，说他很棒，说他脑瓜子灵。 小男孩可能太久没听到表扬了，一个好字也能让他高兴的咧大嘴“嗯，我一定好好学习，拿好多好多奖状”。 “嗯，快吃饭吧”那个男人对他点头，拿起筷子。 那个女人别过头说眼睛进沙子要去洗一洗。饭桌上怎么会有沙子呢？米饭里倒是会有沙子。那也吃不到眼睛里去啊？ “鹅、鹅、鹅，曲项用刀割，拔毛烧开水，铁锅炖大鹅”耳边小男孩没完没了的念，这家伙写作业都不认真，还拿个屁奖状。 烦死，口水都被他念出来了“你吵死”我用手肘推他手臂一下。 “姐姐我鹅了，哦，不是，是我饿了”他放下笔转头看我。大晚上一直这么念能不饿吗？我鼻子都像闻到鹅味了。 “小声点，在这里等我”我斜他一眼，悄悄溜出去从楼上拿来一封米焦。 “姐姐，你搬的动石头了”他眼睛放光的拿过米焦。这不废话，我会长大，石头又不会长大。他拆开米焦，手就停住了“姐姐，你怎么不拿月饼啊，我想吃月饼”这个猪脑子，到这种时候就灵光起来了。我低头从口袋掏出一包月饼“一人一半，别说出去啊，不然就没得吃” 他眼睛的光更亮了，嘴巴咽着口水“我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妈妈很久没给我零花钱了，我天天都感觉没吃饱” “姐姐你什么时候搬的动石头的，你怎么不拿两块月饼，我不爱吃米焦” 刚灵光的脑子又变蠢了，月饼拿多了，会被发现的都不知道。他说“拿两块，怎么会多呢”。 “……你就事多，有的吃就好，还不爱吃，不吃就给我吃”他听完就把半封米焦圈在怀里，不停念叨“我爱吃我爱吃，我什么都爱吃……” 明亮的灯下，我们一起小声的说话，吃东西，写作业，搞卫生。也许周彤说的是真的，弟弟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看着他出去扔掉垃圾，还端回一杯水递过来。我接过水杯，手却不小心把水喝到了眼睛里。 “喝水怎么会喝到眼睛里呢？你骗人”他皱眉看我。 “你就事多……” 黑黑的夜里，我想起考第三名还要哭的周彤，数学考第九名怎么不哭了，但是又不能问她怎么还不哭。 她肯定太希望自己能考第一名，所以才会哭。我也希望过很多事情，太大的希望，会让人流眼泪。 小孩子还是不要太相信希望。 第69章 试卷2 数学老师真是让人头大，我抓着王玉瑶的手使劲摇晃“你回家一定要把卷子找到啊” “知道了，知道了，别摇了” 王玉瑶被摇的差点站不稳，靠在桌边看我一脸苦相，伸手过来拍拍肩膀“这没什么，数学老师说不定不检查了呢” 她说的一脸轻松，是因为她的卷子在桌洞里躺着，那是一张乌黑黑，还有点奇怪污渍的破纸，狗看见都不会叼起来。 “数学老师肯定骂死你”还好我的纸板一下就输给她了，应该不会这么脏兮兮，的吧…… “这有什么，到时候我就说是我弟弟偷去玩了”她连谎话都想好了，可这一听就是骗人的，小孩子都不会相信这种话。 但我连卷子都没有了，还管她编什么瞎话。 “你中午回家吃饭一定要记得啊，我的小命都捏在你手里了”我双手又扶上她的肩膀，认真的看着她。 中午回家的路上，周彤看我不开心问我怎么了。我告诉她这样，那样，这样。可她不认真听。就只想知道为什么这样。 “那你为什么要把卷子叠纸板呢”这是重点吗？有块黑板我都想敲一敲问她，这是重点吗？ “你要是没把卷子叠纸板就好了”周彤你没考第一名，周彤你没考第一名。你看我都没说你。 吃完饭，我早早的到学校等着王玉瑶，在进来十一个人后，她终于晃晃悠悠的走进教室，掏出两坨纸板。我摊开一看，这是一张乌黑黑，还有点奇怪污渍的破纸。屁股从凳子上惊跳起来大叫“它们怎么成这样了” 王玉瑶挠挠头，傻笑起来“嘿嘿嘿，被我弟弟偷去玩了”这耳熟的谎言，把我气的抄起书来要教育她一顿。 “真的被我弟弟偷去玩了，他老是翻我东西”王玉瑶四处闪来躲去，灵活的避开生活实践。 我又气打不着她，又看着她甩来甩去的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事来着，是什么呢？ 那天体育课结束就是放学了，王玉瑶却往老师办公楼去，她一个人上去干嘛呢？而且第二天她头发就剪短了，说因为这样舒服。还有那条新纱裙最近也没穿了。这一切太奇怪了。 我看回眼前的扭来扭去的人，难道，那些话是真的。 “你又发什么楞啊，不跟你玩了，我要扑纸片去了”王玉瑶转身掏掏另一个口袋，去外面找人玩了。 啧，她肯定要变成男孩子了，我看向窗外蛤蟆蹲的那个人，灰衣服灰裤子，灰头土脸。天啊，她可能已经变成男孩子了。 那她尿尿是不是可以站着拉了。 “你卷子找到了吗” 周彤把我灵魂出窍的脑子，又拉回来。我转头看向那张纸和纸板。她转头看向那张纸…… “数学老师肯定骂死你”她恐吓我，我更害怕了。 “还好语文老师不检查”她安慰我，这话一点用也没有。 数学课上，老师让大家把试卷摊在桌面上，他一脸严肃的走下讲台，我的心跟着脚步咯噔咯噔的跳。他从门边第一组开始走两步，停一步，再从第二组最后一排返回。 我脑子里好像响起了外婆家滴答滴答的时钟。 “你给我站起来，你这是什么卷子，从土里挖出来的吗？”老师指着一张桌上的卷子大喊，把我吓的差点站起来。“站到门外面好好反省，为什么你的卷子会被狗啃过一样”教室里响起一阵嘻嘻笑声，不是我笑的。 完了，完了，马上就要到我了，这个世界上比鬼还可怕的事情，就是数学老师靠近的脚步声，这听起来像是牛头马面要带我去见阎王，我马上就要变鬼了！啊！ “你试卷呢” “我，我，我试卷，掉，掉了”喉咙发出蚊子大的声音，心在身体里不停地乱跳，它是不是想跳出来告诉老师我在说谎？ “好端端的卷子怎么会掉了”老师说话声音听起来轻了一点。 “我，我昨天回家放桌上，中午回去就没了”说这两句话，就感觉身体胸闷头晕腿抖，快不行了。低着头紧咬嘴唇尽量让自己站的笔直。 老师站桌边安静了两百年才回“你坐下”就继续向前走了 看他离开，胸口一松就摊回凳子上，擦擦发凉冒汗的额头，坐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老师怎么就这么容易相信了呢，他不是大人吗？不应该再看看桌洞，翻翻书包吗？我准备好的证明都还没拿出来证明。 这个天大的谎言，就这样跟着下课铃声过去了。可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慌慌的。一个人坐位置上发呆。 体育课上王玉瑶说“老师居然相信你的话，早知道我就说是我弟弟偷去玩了，我都没来的及说，数学老师那副样子都把我吓死了”她说没想到，数学老师这么容易就被我骗了。 放学路上周彤说“老师肯定是不相信你的话，不然为什么又给你一张试卷让你回家写呢？”她说小孩子只能骗到小孩子，是骗不到大人的。 我不知道该相信她们谁的话，忽然想起思想品德老师上课说的那些话“当你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十个谎去证明它，也许你能用十一个谎言骗了别人，但是你肯定骗不了自己的内心”或许，老师教的是对的。 小男孩在灯光下甩着啤酒瓶盖绳，然后双手一拉，中间的酒盖飞快的转动起来。这东西有什么好玩的。我瞄一眼，低头继续写作业。 “姐姐明天都放假了，现在还写什么作业，我们一起玩游戏吧”他拉着绳子凑过来喊我。 “不想玩，反正早晚都要写”我随口应付他，这个卷子真的好难啊，是之前考过的卷子吗？老师该不会给错了吧？ 他到底有没有相信我的话呢？ 第70章 国庆第一天 在这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外面为什么一点都没变？除了河边路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个大红结。街里连鞭炮都没响一下。 如来佛祖不是中国人吗？他怎么连门都不开？ 这和老师说的一点也不一样，灯啊，鼓啊，旗啊，狮子啊我什么都没看见。有时候老师说话也是一点都不准。 格格来找我玩，我问她蚂蚁为什么不去河里游泳。她说“那我怎么知道”因为它不是鱼，我不是别人，所以国庆蚂蚁哪里都没有去。 “婷婷都去外婆家里玩了，我妈妈不能出门，爸爸说让我听话点在家里玩……” 看着蹲旁边的人，一头乱糟糟的头发，黄黄的衣领，指甲里黑黑的泥。她妈妈在家里吗？ “我妈妈躺床上呢，奶奶说妈妈要躺一个月，什么也不能干，除了吃饭上厕所……” 嗯…难道生完孩子就成变猪了吗？ 街口传过来一阵嘈杂的喇叭声，我们和蚂蚁一起听着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特大好消息，特大好消息……” 喇叭从街头响到街尾，我们一听清好消息几个字都站起来附身看向开过来的面包车，车顶上的喇叭不停重复着，一句很长很长的话。 格格跳起来拍手“是马戏团表演，是马戏团表演”她高兴的说起都很久没看过马戏团表演了。 喇叭里说的是马戏团啊，那我也看过几次，大力水手，马丁，猫和老鼠他们都参加过马戏团表演。这么想来，原来动画片里的马戏团都是真的。他们马上就要到这里表演了。想到马戏团里那些精彩的节目，我也高兴的和她一起动手动脚。 “等晚上我叫我爸爸带我去看” “为什么要大人带去看”我停住身问她。 “刚刚不是说了演出时间在晚上六点半，王家广场” 王家广场听起来很耳熟，王玉瑶住在那里，周彤海好像也住在那里。她们说要往河边一直走，可要到没去过的地方，小孩子会找不到回家的路。而且六点半天都黑了。 马戏团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晚饭桌上，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聊天，他突然转头开口“晚上王家有表演，我带你去看看，你要跟牢，不要走丢了”这句话让我愣了一会，那个女人喊一声“跟你说话呢，耳朵聋了”原来真的是在和我说话，也是，桌上吃饭的只有三个人，那个女人又不是小孩子，还会走丢。 想到马戏团，我心里的小人立马又欢呼跳跃起来，低头轻说了个“好”就端筷子往嘴里扒饭。 “一天到晚菜都不知道夹，明天还省的给你烧菜了”一双筷子夹了块肉到碗里“要吃什么自己夹，吃饭也跟老鼠一样” 想到等会就要去王家广场了，低头不停往嘴里塞了满满的饭。可嘴里却什么味道也吃不出来，肯定是因为马戏团太让人高兴了，手偷偷摸掉脸上好像沾着的饭粒。 我告诉跳舞的小人，这其实没什么值得高兴。小男孩去市里小姨家玩了，大姐姐说学校办活动不回来。因为现在没有最大的，也没有最小的。所以这些事只剩我。 那个女人洗完碗就出门了，我坐门口看着前面几个妈妈的背影，她站在旁边和她们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话。 格格吃完饭也到门口，转头就看到我“你还没去啊，我爸爸好慢啊，总是说等一会不要急等一会” “哎，等下我们可以一起去”她转头进去和她爸爸说要和我一起去。 然后她到这个门口等了两分钟，就又跑回家催她爸爸带她去。我盯着墙上的时钟跳到六点二十的时候，那个男人晃出来了。 可格格还没有催她爸爸出门，我着急的探头在她家门口看好几眼，那个男人关好大门说“走”。 我跟在后面几步，回头看那个门口好几眼，还是没有出来一个人，她爸爸真是比这个蜗牛还慢。 “安安，安安等等我”格格的声音在后头大喊，我停住脚步回头。 那个男人也停住脚步，看向后面的人和他打招呼“你怎么去的那么晚” 格格爸爸靠近过来“那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我女儿要去”。 “去凑个热闹也好，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他们走前面一块说笑聊天。 格格怪我不等她，也不在门口喊喊，要不是看大门关了，都不知道我走了。可我都没有答应过要等她。而且她能叫她爸爸带她去玩，而我能被带去玩已经很好了。 “我怕喊大声，吵到你妹妹”顺嘴脑子就编好一句话。 她觉得也是，她妈妈都不肯开电视，说声音太大会吵到妹妹。她挽着我的手走路蹦蹦跳跳起来。我说晚上吃太饱，这样走路会肚子痛，又怕她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一直和她聊学校的事。 前面说笑的大人，一路和门口的大人，走过的大人，碰见的大人打招呼。他们总是走一会停两步，说几句，格格急的跑过去喊“爸爸，走快点，都已经开始了” “没看见爸爸在说话吗，一点礼貌也没有，也不学学人家老老实实的” 她不知道被那句话气的跺脚，又走过来。不停的问我“你怎么不着急啊”，“我们肯定要迟到了”，“你不想看马戏团吗”…… “你学校模拟考试了吗” “你考多少分” “你排第几名啊” “哎呀你说这些干嘛，你小声点”格格拉着我偷偷说起她的试卷。 第71章 马戏团三天 马戏团会在王家广场连续演出三天。演出的节目有嘴巴叼盘子，钢绳上跳舞，举火把喷水，大红鼻子抛红球，和唯一的动物猴子骑单轮车。还有几次跳操的表演，不过那没什么好看的。 第一天晚上王玉瑶站老远就发现我了。强拉着我和她的邻居小伙伴一起玩。可格格不愿意，还编一些瞎话叫我不要和看起来不像女孩子的人玩。其实我也不愿意，这双眼睛只想用来看猴子，不想看人。 表演场地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空气变的特别奇怪，我憋着气使劲的推推挤挤，才插进人堆。一个节目结束，中间拿话筒的人就要讲一堆话，眼睛空闲着，四处瞄到好几个幼儿园同学和小学同学。没想到我现在看见同学都要分新的旧的。 周彤站在斜对面线边，在人群中挥手大喊。而我正看着角落吃苹果的猴子，这猴子怎么不吃香蕉？这些人香蕉都不给猴买吗？ “我刚才在对面使劲叫你，你都不理我”周彤拉个小孩穿过人堆，挤过来推推我。 我嘿嘿一声，说光看表演没听到声音，眼睛瞄到她手边的小男孩“你弟弟” 周彤把他拉过来一点“是啊”手轻推那个小身板“快叫姐姐”。 卧槽，周彤这也太客气了，我摸摸两个空空的口袋，里面什么也没有啊。还好小男孩只是抬头看了两眼，什么话也没说。“都和你说了要叫姐姐，还这么没礼貌”周彤拉起小男孩的手，瞪眼拍了两下。 “你看那个小猴子在吃苹果” “姐姐，小猴子不是吃香蕉的吗” “可能这只小猴子就爱吃苹果……” 周彤瞎讲，明明是小猴子没得选，你看它脖子上套的铁链，它肯定没有妈妈，没有家，怎么会有香蕉呢？ 周彤从口袋掏出一包旺旺雪饼，一块给弟弟，一块给我，里面就没有了。 “我不想吃，给你弟弟吃吧，他都饿了”手递给低头啃饼干，还偷白我两眼的小男孩。 小男孩立马不客气的接过，笑起来“姐姐吃，在家里说好一人一半的”。 “哎呀，你真是没礼貌……”周彤的声音越来越远。我挤出吵闹的人群，小猴子看起来太可怜了，它连猴子朋友，姐妹兄弟都没有。每天还要被一大群臭臭吵吵的人围着，连根香蕉都没有。 那个男人和几个男人站路灯下聊天，我坐旁边的地上发呆，想着那只小猴子。他站过来从口袋掏掏“呐，拿去买个棒冰吃，去多玩下，要回去了叫你”。我愣愣的伸手接下那两块钱，从地下站起来，呆呆的走开了。 人群后的一小块空地上，有很多小孩在那里玩游戏，跳格子，点圈，抓人。不停的跑来跑去，他们对马戏团表演一点兴趣也没有。格格坐空地边的台阶上，手里拿着半根碎冰冰，旁边的人手里也有半根。 我想起电视里经常放的广告:你一半，我一半，你是我的好伙伴。 碎冰冰看起来还很好吃的样子，就是黑心的老板说出:“五毛钱”让我有些犹豫。有钱的机会并不多，所以很少用来买吃的。 老板眼睛瞄过来两眼，给旁边的人递出东西，我咬咬牙还是决定买两根，瘦啦吧唧死贵的冰条。 拿着冰凉的条在人群外面跑了两圈，又护着冰条挤进去四处看看，谁也没看到。挺好的，一个人可以吃两根。 我走到河边吹风，咬开一根冰条。风带着远处的声音，吹到耳边。 “姐姐，你看我丢的那么远” “看到了，你真棒啊” 马路那边两个小小的黑影，在河边丢石头。“周彤，周彤”我冲那边大喊。听到回应立马跑过去。 “给你，我刚好多一根冰条，快吃要化了”我伸手过去，她还没有伸手“真的要化了” 我催她好几句手才接过去，她用力掰成两半，分一半给她弟弟。弟弟拿着冰条瞄我一眼，蚊子大的声音“谢，谢谢，姐姐” “不客气，我回去了，下次找你玩”话一说完，就转身含回冰条一直往前跑去。 第72章 倒霉的脚 马戏团表演结束了，三天都是重复演那几个节目。每天还有很多人往红线里面扔钱，可小猴子一根香蕉也没吃。 坐门口的我在啃苹果，想想还是香蕉更好吃。格格坐旁边，一想到无聊的日子还有四天，嘴巴不停的在苹果边叹气说烦死了，无聊死了。 “这苹果有点酸” “苹果一点也不好吃，我最不喜欢吃苹果了……”她不喜欢便宜的苹果。我就还行，嘴巴闲着也是闲着。 她想要去捞鱼，可不想搭人。一个人不愿去，两个走太远，她想去捞鱼。 我不是很想捞鱼，之前带回来的鱼很快就死了，这让人有些伤心，扔掉还有点可惜，鸡就把它吃掉了。啧，鸡真的会吃鱼。 十月的太阳好像更晒了，我推着笨蛋自行车走在田野马路上，上面的人歪歪扭扭的不停喊“慢点慢点，我要摔跤了”。真是让人服了，都过去这么久她怎么还不会骑。要不是说好让我骑骑，鬼才懒得理她。 “卧槽”“卧槽”“卧槽”连着喊三遍，心里还是卧槽，抓车头地双手不停地发抖，这自行车是活的吗？它怎么不受控制，龙头为什么扭来扭去，屁股还硬的跟石头一样，全身动也动不了，要死要死…… “啊！”这是一个小孩掉进田里。 “啊！”这是一辆自行车掉进田里。 “你给我自行车都骑坏了”站上面的人大叫起来，气的直跺脚。我看向旁边歪翻的自行车，它应该没坏吧……，早知道就不说骑车了，格格也是怎么扶的车，本来都骑的好好的。突然就有种悬空的感觉，然后龙头一歪往下冲。 围着草堆里的车，她不停的唠叨“我妈妈肯定要骂我了”“都怪你”“你看这里都歪了”“这里好像斜了”…… 她嘴巴说个没完，手和我一起使劲，使劲，使劲，把自行车抬回路上，那张嘴还费不少力，啰啰嗦嗦个没完。 擦掉泥巴，挥掉小草，摆正位置，这辆车看起来明明一点事也没有，倒是我的脚有点痛，裤腿拉开看几次什么伤痕也没有。走动一下又真的很痛，刚抬车都是另一只脚使的劲。 她蹲下左看右看两眼就跳起来骂人“你骗人，你脚什么事也没有，你肯定是假装的，你还把我自行车摔坏了” 怎么会没有呢？明明感觉脚一用力就刺痛，我只能用剩下的脚走路，另一只脚稍微点地。原来瘸子是这么走路的。 自行车看几遍，摸几遍都好好的，她还是很生气的说“等我骑回家给我爸爸检查一下，坏了你就给我赔钱”然后踩上踏板。 看着前面那个歪歪抖抖的背影，心里大骂:你个?? ?? ?? ?? ?? 骑你?? ?? ?? ??都害我变拐子了， 一想到以后可能要做拐子，连骂人的心情也没了。肩膀一高一低的慢慢从田边小路绕到门口对面，在路口四周看看街上还没人，提脚快步从路口嘚嘚嘚回去， 万一被卖鞭炮家的看见，还以为我在学他。 在后门压水龙头对脚冲了几次，还是除了痛什么也没看见，真是见鬼！唉，说不定睡一觉就好了。 要吃晚饭的时候，脚好像更痛了，我从房间蹬出来，想假装什么事也没有，那只脚一踩上地“嘶”完了，完了，肯定是瘸了。 那个女人看我一瘸一拐的拿碗装饭上桌，皱眉问我是不是学别人，反不回来了。这说的什么话，好好的人学瘸子干嘛？ “不，不是，是我摔了一跤” “这么大了走路还会摔跤，还摔成瘸子了”她靠过来问我摔哪里了。紧张的手指指右脚，她蹲下撸上裤腿喊起来“脚环都肿起来了，什么时候摔到的，这怎么没青啊，是不是扭到筋了……” 一堆问题乱七八糟的问题也就算了，看就看为什么按着脚扭来扭去。我咬牙忍着希望她快点看完，放开。 她站起来，把饭都倒回电饭煲，饭桌盖上菜盖，要带我去诊所看看，饭等下回来吃，不要两下晚了真变瘸子。 她大步往前走着，路过坐门口的邻居问她去哪。她才停下回头看我一眼说“呐，这么大了，连路都不会走，摔一跤把脚都摔肿起来了，我带她去诊所看看” “呦，那是要去看看，这扭到筋可了不得” “是啊，也不知道怎么摔的，脚环全肿起来”她拉着我的裤子往上扯，弯身对脚指指按按“这里，这里全部肿了，骨头都看不到了”邻居端着饭碗低头看两眼，抬头问我“脚会痛吗？” 这实在让人太生气了，一直咬牙站在这里，脚都肿成猪蹄了，还要问我痛不痛，你吃个饭多什么事，这个女人也是，一只脚有什么好看的，上辈子没看过吗？ “痛”嘴巴强忍住一堆话，憋出一个字。 “我饭都没吃，先带她去看看”那个女人弯回身子，邻居摆摆手说看起来挺严重的，赶紧去看看。 这种讨厌的邻居，前面门口还有两三个人站着，不知道的危险让人害怕，知道的危险让人更害怕，一看到那个女人停脚和别人打招呼，我立马使劲蹬着脚超过她。 一条路怎么这么难走呢？ 诊所的男医生蹲下卷上裤腿，看了看，用手按了按，抬头问“会痛吗”。我痛的倒吸一口凉气“嘶，很痛” 那个女人听了在旁边说“刚才好像都没那么痛”听得我心里狂翻白眼，你知道什么！你又看不来病！我那是懒得和你说话！ 医生转身从里面柜子，拿出一瓶红水过来说“应该是扭到筋了，要把里面的淤血按出来才行，你拉着她一点，这可能会有点痛” 那个女人看看我和他说“这么大了一点痛怕什么，不用拉，医生你快开始吧，我们还要回家吃饭” 是啊，快开始吧，一点痛也不要紧，我能忍住，只要不会瘸就行。 医生戴上手套，往手里倒了点药水，重复一遍“按下去会有点痛，你脚不要乱动，不然要按两遍”。我准备回他“啊”靠着的身体，突然挺直，卧槽，这是有点痛？这明明是要死了。脚踝的疼痛刺激着全身颤抖起来。 那个女人听到大喊声，凑过来吼道“你不要乱动，等下按不好又要重新按” 这个恐怖的回答让我安静下来，声音憋回嘴里，双手紧紧抓着扶手，眼睛的水都快要掉下来了，咬牙抬起头把倒回去。 真正痛的时候脑子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好痛好痛好痛啊！ 在我要痛死前，这个心狠手辣的邪恶医生终于放开脚，果然看起来像好人的不一定是好人，好人怎么会对小孩子下这么重的手！怪不得我经常听见这里面小孩惨叫的声音，小男孩每次来吊针都是大喊大叫，被抓到诊所就躺地上撒泼打滚蹬脚，鼻涕眼泪流一堆。以前还觉得是他没用，吊针能多痛，还鬼叫半天，没想到是这种要死的感觉。 那个医生和那个女人说完几句话，她就转身说回去吃饭了。 来之前只是瘸了，还有力气走路，现在整个人都要瘫地上，再抬头看看这遥远的路，路上等着一堆看脚的邻居，嘴气的呵呵笑了起来。我可能傻了。 “是啊，扭到脚了，医生说这几天不要走动，这么大的人了，路都不会走” 我躲在后面的小巷子里，注意听着前面的声音。她说完两句，继续往前走。我跟着蹬两步又躲起来，最大的妖怪要来了 “哎，医生说扭到筋了，这几天最好不要走动，拿了瓶红花油回去擦……” 那个女人说几句就和吃饭的邻居闲聊起来，我从巷子蹭出来，用最快的速度，从她背后使劲一蹬一蹬的往前蹬，一直不停蹬到旁边矮房子前，才靠着墙休息一会。 回头看她还在聊天，打算蹬回去时，看见坐自己家门口的格格，就是这个天杀的害了我，还要说这脚是假装的！差点这脚就死在诊所里了！她还有心情坐家门口吃饭！ 我恶狠狠地瞪着她，蹬两步就在门口哎呦起来“嘶，哎呦”。一瘸一拐慢慢的走着，低头斜瞄到她头马上侧过来看，卷一半的裤腿和红红一大块药水，这瞎子也要看见了。 等瘸扶到大门口，也没听见喊我的声音，这个坏家伙，难道瞎了吗！ 那个女人回来看我在门口，叫我坐桌上去。她从厨房端着一碗饭递过来“医生说你这几天不要乱走动，就在家里玩玩就是了，红花油放柜子里了。每天早上起来擦擦”然后开始念叨着那个男人怎么今天这么晚还没回来，是不是加班了…… 我无力的往嘴里扒饭，只想快点吃完，躺床上去，看来剩下的四天要更无聊了。脚真是倒了大霉！ 第73章 有失就有得 格格从左口袋掏两个喔喔，从右口袋掏一条山楂片。从门里搬出竹椅，摆我面前。手在眼睛上搓搓“你脚还痛吗”。 脚从椅子里慢慢伸来，上面一大块紫色的印子。睡一觉起来这脚看着像是要断了。 我看着脚没出声，她看着脚也没出声，短短的安静了一会，正想开口告诉她今天已经好多了。就看她手从屁股后面掏出一颗大白兔“这是我最后一个了” 张开的嘴憋回一口口水，这么久我还没吃过大白兔奶糖。以前看别人嚼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直接拿过剥开放嘴里。嗯，味道也不怎么样，一股奶味，还不如喔喔好吃。 旁边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想还是伸手把山楂片递还给她，这玩意太难吃了。 她高兴接过自己的零食，进门端条矮凳坐旁边，拆开包装，还说分给我一半。可山楂片是我吃过最难吃的零食，以前偷吃过一片小男孩的，牙都酸抖起来。这种东西还要花钱买？还有人花钱买？这味道太奇怪了！我摆手推还给她，说早上吃多了吃不下。 这是真的，早饭是一大碗面。 那个女人还破天荒的在面里放了一个蛋，要知道我和鸡住在一起这么久，就从来没见到过鸡窝有蛋，但是小男孩每天早上都会吃。他还不爱吃蛋黄，有时候偷偷扔掉喂鸡，有时候偷偷喂我。 现在想想小男孩真是脑子有问题，鸡蛋白那么不好吃他还更喜欢。 我把椅子上的喔喔揣口袋里，告诉她“我写作业了，这几天都没写过”正打算单脚站起来，手被她一把拉住。叫我坐着就好。 她把剩的山楂片扭紧放口袋，噔噔跑进去吃力的拖出一条长凳，再把我面前的椅子端走，长凳移了过来，又噔噔进去拿楼梯上的书包，把写字要用的东西拿出一一摆好。 “要什么和我说，我帮你拿” “喝水，我去倒，在哪里” “上厕所，上厕所那我扶你去” 看着边上的人帮忙削铅笔，这让我想起老师说过的有失就有得，大概就是失去一只脚，就能获得一个人的帮助。一直被人帮助得感觉还怪好的。 午饭，那个女人端一碗汤摆我前面“猪肝汤，吃了对脚好，多吃点”这话肯定是骗小孩的，猪的肝怎么会对人脚好？之前都是说吃什么就补什么，让小男孩多吃点筒骨就会长很高。可他连饭都不爱吃怎么可能会长很高。 晚上那个女人端一碗猪血豆腐汤，摆我面前说吃了对脚好。对脚好不好我不知道，她记性可能是不太好了，中午说的不是猪肝吗？ 唉，这一天全是喝水，肚子真的喝不下去了，舀两勺猪血豆腐搅搅拌拌，头回吃饭是件这么痛苦的事，那个女人扒完饭，我还在慢慢吞吞。她端起碗重复两遍把汤喝掉一半，起身去趟厨房出来说出去转转，碗她回来再洗。 那个男人最近回来的很晚，一个人坐饭桌上，嘴对着剩的半碗饭，一点胃口也没有，这种时候脑子想起一个人来。 我提着紧张的心，偷偷瞄瞄瘸瘸的蹬到后院，看着立马飞围过来的鸡，最近它们好像都瘦了。手端回空碗偷偷瞄瞄瘸瘸的装好汤，重复之前的动作倒进下水道里。一天喝几碗汤，厕所都跑的累死我了。 晚上我坐房间里和‘朋友们’过家家，门咚咚咚响起几声，那个男人打开门，伸手递进一个包子，说是下午老板买的点心，没吃完还剩一个。 我瘸脚过去接下，他放下空手却没有立马转身离开，看我两眼问“脚今天好点没”。 “好，好点了”我低着头，回他。 “好点就好”看他背身离开，门轻声关上了。 包子是肉馅的，我已经吃过好几次包子了，最喜欢腌菜豆腐干馅的。肉馅的包子咸咸的，以前小男孩吃一半会偷偷拿给我，说他不爱吃包子。 一块的包子没有五毛的好吃，冷掉的肉包闻起来也没有热的香。 第74章 小气 第六天早上，小姨父骑着摩托车停到门口，看见那只红红的脚问怎么了，那个女人站旁边说“天天玩来玩去没个正经，还把脚扭了，那天饭都没吃就带她去看医生……”她手从后座解下几个袋子，嘴巴也没个歇。姨父说要去桥头等车了，右脚使劲蹬两下踏板，车屁股“轰轰轰”的冒起烟。摩托车放屁还怪好闻的，鼻子凑前一点猛吸两口。 桌上放的几个透明袋子，其中一个装着一堆衣服。我知道那是谁的，只是他怎么那么快就要回来了。 小姨一个人从桥头走到后门，那个女人笑着招呼她快进来休息喝茶，小心点不要踩到鸡屎，两个人坐凳子上聊起闲天“斌斌，住了这么多天，给你添麻烦了吧”，“他在家饭都不好好吃，还能有什么懂事”，“你看你，来就来还要买水果干嘛，我也没买什么给你两个小的吃，这点钱拿给孩子当个零花钱” 她起身抓着小姨推脱的手，两个人都站桌边推来推去比谁力气大“再不收我就不乐意了啊”最后是她赢了，笑着往边上吃瓜子的两个表弟一人手里塞五块钱。 我磕着瓜子，想起上次她也笑着给表弟一人塞二十块压岁钱。完了又不高兴说是自己吃亏了。 “看你非要去玩几天，害我又贴十块钱”小姨带两个表弟去外婆家后，她笑着的嘴立马就放下来了，用眼睛瞪着小男孩。 大人总是很奇怪的，见外面的谁都笑会起来，没别人了就全都不是好东西。 中午不用说，就是外婆家吃饭，舅舅穿着白衬衫，一手拎拎裤腰带在门口和小姨夫聊天，说起屁股上的鳄鱼皮带，我靠门边耳朵认真听着这条39的进口皮带。他又说起脚下七条狼的鞋，眼睛认真看向那双反光发亮的棕鞋。 舅舅嘴里叼着烟，眯着眼吸一口，慢慢吐出烟雾，时不时地拎两下皮带前面的铁牌，在用手理理头上硬邦邦的头发。他身上还有一股怪味，我喜欢看他有点好笑的样子，但是不想靠太近。 他甩头时瞥到门边的人，用手招呼我过去，问起这只脚怎么样了。烟味没有摩托屁好闻，我憋着气小声说快好了。舅舅笑起来说“人这么大，说话的声音那么小，是不是天天在家里饭吃不饱” 姨父说他乱讲，说我一扭到脚就马上带去医生看了，这么关心我还会吃不饱饭吗。 他们两个都乱讲，我听着没吭声，早知道就不来了，大人真烦人。 舅舅从口袋摸一块钱出来喊我拿去买个糖吃，手刚接过他就说“看舅舅对你好吧，不像你妈那小气的样”。 姨父这回瞪着他大喊“你对个小孩老乱讲什么”又摆手让我快去别的地方玩，回去不要乱说话。 我是个瘸子啊，快不起来啊。要不是想看看菜煮好了没，鬼才来听你们说话。低头转身把钱揣口袋里，打算拐回去放房间藏起来。 还没走多远，姨父两步过来也掏出一块钱，让我假装没听到，回去不要乱说话。 我想问问他是假装没听到皮带39，还是没听到鞋子七条狼。不过这些话也没什么重要的，我本来就不和那些大人说话。 锁好门，手撑柜台上吃力的爬了上去，脚踩桌上打开靠墙最高的柜子，里面是一堆破衣服，踮起脚往里面摸出宝贝小铁盒。这里最安全，小男孩很矮。 那个女人又开始在家随便吃点，看过来的两眼差点把我吓死，还好那嘴巴什么都没说，大概是电视里说的良心发现了。 外婆端碗在街上追着小表弟喂饭，舅妈穿着围裙端菜上桌，招呼大家坐下吃饭，拿出碗筷饮料说“不要客气，都随便吃，我去看看小的醒了没有”就进房间没出来了。 外公老早就坐凳子上，抿起白酒来，筷子夹着面前的盐花生，又是唉两下，又是啧两声。 这次吃饭外公谁都没有拉，一个人坐在一条凳子上，等其他空位坐满吃饭时，他杯里的酒还剩一半，抿一口啧一声眯起眼睛，放下筷子开口说起什么以前教书的事。 我坐他后面的空桌上，今天只有一个桌的饭，今天不认识的人只有三大两小。小孩们都可以不用站门口了。 大人们好像在听外公说话，但是都没有回他的话，含含糊糊说完一堆话，外公突然哭了起来“都是刘国强害了我，都是刘”舅舅从凳子上窜起来，拉上他手臂说外公喝多了，回房间躺床上去。 几个大人起身合力把凳子上喊着没醉的外公，拖回里面房间。那匹门被舅舅“嘭”一声关起来，他在里面大吼着“你是不是要把一家人都害死，都多少年了还拿这些事出来讲什么，人家就住在对面，你有本事上门说啊，让村里把我们全赶出去更好……” 刘国强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对面裁缝家就姓刘，很多奖状的大哥哥很少出来玩，他叫刘星，他爸爸是初中老师，听说是叫刘国栋。刘国强是谁呢？和他家有关系吗？ 不过这些问题也不是现在该想的。趁现在大人都围在门口，吵吵闹闹的冲里面说话。 我端起碗飞快的跳对面桌上，往碗里夹凉拌腐竹，凉拌猪耳朵，皮蛋火腿肠也来点，今天怎么连鸡手鸭手都没有？桌上也只有鱼和红烧肉两个荤菜，其他全是素菜。 舅舅家也太小气了。 第75章 不一样的假期 国庆假期很快要结束了，红肿的脚也消了下去。医生看完说过两天就可以正常走路了，不会变瘸应该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心里总觉得好的太快。 写字桌前，小男孩不停说着在小姨家里的日子。早上小姨会买油条麻糍果给他吃，中午饭桌上会有烧鸡，下午还有烧饼吃，每天傍晚小姨父都会带他们去河边浅滩游泳。他还会拎一个西瓜浸到水里，等太阳快下山的时候，用石头把西瓜敲开，然后大家坐大石头上边吹风边吃，水里会游过来很多鱼吃西瓜籽…… 我想告诉他鱼肯定不会游过来吃西瓜籽，不过可能是吃西瓜籽边的碎屑。这话好像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说起假期里的事，国庆节的第一个晚上有马戏团在王家广场表演，好多人都去那里看，我也去了。马戏团有各种各样的节目，还有“还有小猴子骑单轮车，是一只真的小猴子，它……” “哦，小姨还带我们去了动物园，里面也有很多猴子，里面还有鹿，还有马……” 当你说出一点东西，而别人能说出更多东西，那一点就似乎没么重要了。 这五天，我在家吃了四个苹果，三块月饼，半个西瓜，两个鸡蛋，一根碎冰冰，一个包子，还藏起三块钱。这么多东西，怎么会这么少呢？ 他还去吃了肯德基，是肯德基，不是啃的鸡，里面有炸鸡，汉堡，薯条，冰块可乐很多我看也没看过的东西。 “要不是快上学了，我一点也不想回来，唉，怎么不能玩到上学前一天呢” 我一点也不关心他的事情。起身说明天要上学了，晚上早点关灯睡觉。他皱眉说还有好多事都没说呢。 “随便你，我要关灯了” 他扁起嘴说还不想睡，可没人理他，静坐一会，只能不情不愿的爬上床尾。 黑黑的夜里，耳朵听着那边小声的嘟囔声:“小姨还给我买了会发光的奥特曼呢，就是忘记带回来了，她说下次还可以去玩，会帮我藏好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被……” 过了一会，房间里才安静的只剩呼吸声，小熊你听到了吗？他自己都不想回来，他们为什么非要让他回来呢？ 小熊你什么都知道对吗？ 马戏团表演的第二天晚上，那个男人说没什么好看的，还是早点回去看电视。路上他买了一个大西瓜，那个女人放菜板上切了三刀，递给我一个勺子，和半个西瓜。 那个男人坐边上笑起来说“这么大块，你是不是想撑死她” 那个女人也笑起来说“我撑死她干嘛，慢慢吃还会吃不完”转头对我说“等下吃不完给你爸吃，谁叫他买这么大个” “是老板说大的更甜” “那还不是一样的，他就是想赚你的钱” “我吃着是大的更甜，安安是更甜吧？”突然的问题让我愣了一会。 笑出八颗牙齿来回他“甜”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甜的西瓜，甜到头甜到脚都是麻麻的，我大口大口舀进嘴里，听着耳边的说笑聊天声，那一瞬间好像梦里的东西都变成真的了，就像手中最大块的西瓜一样。 可大人最会骗小孩了，最大块的西瓜我吃不完，偷偷放进了鸡盆里。一群鸡吃的很快，一会就把瓜皮都啄完了。 只有三个人的家里，变的很安静，没有吵吵闹闹的声音，没有总是生气的脸，没有洗碗扫地擦桌子，这样明明就很好了。 可每天晚上的饭桌上，那个女人总是会说起:“也不知道斌斌在哪里怎么样”，“斌斌在家里饭都不老实吃”，“斌斌不会跟那两兄弟打架吧”。 那个男人会说“你担心这些做什么，他说不定在哪里玩的好的很”，他又说“那我明天去隔壁打个电话问下，看他什么时候回来” 安安每天都能听到这些话，她已经长大了，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西瓜又怎么样，鸡蛋又怎么样，是因为没有斌斌才给安安的。 第76章 王玉瑶的假期 开学都好几天了，数学老师还不检查这张卷子，我好不容易都写完了，还全是自己一个人啃铅笔头想出来的答案。他就这样把我忘了？ 下课前语文老师说马上期中考试了，大家抓紧时间复习一下前面学过的内容，这次是正式考试要评成绩单的。 怎么又要考试了，我才刚写完上次的卷子，成绩单又是什么？烦人，早知道一直上幼儿园了。 数学老师说“下个月初就是期中考试，上课有没有认真的听的，回家有没有完成作业的，看这次考试结果就知道了”他瞪着圆眼，举手用书使劲敲上讲台“嘭”板着的脸大喊“还考不及格的，我就请你们家长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数学老师实在太凶了，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他，我都要讨厌他了，考试就考试，请家长干什么？不是有成绩单吗？请成绩单不好吗？ 这节课后跑出去玩的同学变少了，大家都说起请家长的事，有人紧张兮兮的说着，有人笑紧张兮兮的人。 张智博一脚踩凳子一脚站课桌上，对着围在下面的男孩堆说拍胸脯说“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就经常请家长，这有什么好害怕的”人站的老高，全班的人都转头看向他。 他说他妈妈每次都是说老师事多，男孩子就是要调皮一点才聪明，他在老师背后做鬼脸，他妈妈还说他胆子大。 哦，怪不得那么调皮呢！数学考个18分说考16的是猪脑子，老师在上面骂猪，他笑的跟猪一样大声，被罚对墙面壁思过，还背着老师在门边扭来扭去。 我坐周彤旁边，周彤坐在李思琪旁边，认真听她们说起老师上课讲的题，脑子使劲想老师上课讲的是什么来着？数学公式是什么来着？加数加数和，减数减数差，被减数被减数……卧槽这还是太难了，向学习好的同学学习都没用。 王玉瑶站门口喊我一声，对这边招手“你过来啊”她一脸捡钱的表情。 “干什么，我还要学习呢”我皱眉看她，这人还这么自在，这都马上要被请家长了。 她笑嘻嘻的贴过来挽起我的手，身子靠过来说要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 这肯定是捡大钱了，还要和我一起找个没人的分，学习的事马上就抛到脑后，眼睛紧张兮兮的左看右看，心里咯噔咯噔的，和她躲在角落头的一棵树后。 “这个给你”在我睁大眼睛等着接钱的时候，她手递真的过来一块金币，在阳光下金黄金黄的发光。 “这不是巧克力吗？”眼睛眨巴两下，这就是门口小卖部两毛钱一个，五毛钱三个。这假的金币，有什么好发光的。 “是啊，我从市里买回来的巧克力”她眼睛放光的看着我，嘴角一下也没放下去过，市里买的那还不是骗小孩的假金币吗？她傻了？ “我国庆节去市里参加比赛了”她突然凑过来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什么比赛”怎么每个人国庆节都去市里了，就我没有去。 王玉瑶抬头回想着那些天的事情，告诉我说，跑步输了的那天，体育老师放学找她说话，说国庆节市里有跑步比赛，要带她去参加。“明明老师当时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但是现在只想的起这一句” 咬一半巧克力的嘴愣住了，眼睛看向她，卧槽参加跑步比赛。卧槽还是去市里，卧槽只有她去。 她不是输给林凯了吗？为什么体育老师要带她去？耳朵听到有很多人国庆节都去市里玩了，可说去市里参加比赛的只有她，怎么这事大家都不知道啊？对了，那天我还羊癫疯发作抱了她一下，这是应该也忘记了吧？ 身体靠着背后的大树，听她讲起那些天的事情，放假前一天体育老师从点名单上打了她爸爸的电话，约好国庆节早上坐大巴车到体育中心见面。 在之前的每天晚上，她都有按照老师教的方法，围着王家广场跑来跑去。老师还会在放学后的站操场上，检查她跑步的姿势正不正确，还教她跑步前的热身，跑步中的呼吸，跑起来手脚怎么去摆动…… 哦，原来跑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虽然体育老师说这只是一场小比赛，输赢并不重要，但是能叫我爸爸陪我参加，这就已经让我很高兴了”她认真想着那一天发生的事，断断续续的说着，体育馆是个很大的地方，里面有几百几千万个人，中间是一块大草地，还有很多人在草地上跳舞，比赛开始前，所有的人都要站起来唱国歌，天空上喷出许多彩虹的烟，还有外国人，有好几个外国人，她坐正身子转头看我“是真的外国人，他们皮肤特别白，头发还是金色的，眼睛，眼睛好像是蓝色还是绿色，反正就跟我们不一样”她认真想着，可是距离有点远，还是想不起眼睛的颜色。 我认真听着，觉得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是骗人的。怎么可能在一天里能看见这么多东西呢？怎么可能有一块特别大但是只有草的草地呢？而且外国人不是在外国吗？只坐两块的大巴车怎么可能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你不要说出去哦，体育老师说这只是小活动，以后有机会参加大活动再说”她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希望没有别人会知道。 我听完这些事有些高兴，好像还有些不高兴，心里有些不服气，脑子里有一些搞不懂。 可能是她给的太少了，最近不能说出去的话都需要一块钱。 “嘿嘿嘿，再给我一点，你爸爸肯定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再给我一点，我就不说出去”我厚着脸皮笑嘻嘻的对她伸手，并伸四个手指头保证不会说出去。 她身子靠着我推推挤挤，笑着说我皮比鞋底还厚。起身让我在这里等她，东西都在书包里。 看着那个跑开的背影，想起她怎么没说最重要比赛的结果啊？嗯……可能结果也不是很重要，这次比赛，能让她爸爸一直陪着她，她的妈妈或许也在天上看着。 这已经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了。 第77章 期中考试 数学真是让人头大，我每天放学跑婷婷姐姐家里，追着问她数学题，没几天婷婷姐姐就被我搞得头大。 一放书包，我又跑去喊她，就听躲楼上的人尖着嗓子说“我姐姐出去玩了，没在家”还好我电视看得多，而且这明显就不是她弟弟妹妹的声音。 “哎呀，我真的不知道了”婷婷姐姐被躲在楼梯边的我抓住，她吓的跳起脚来。 她都多读了一年书，怎么会不知道呢？这话我不相信，她四处看看小声告诉我一个秘密“我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天啊，她妈知道吗？ “你别说出去了，反正我真的不会数学题，我可以教你语文题” “语文哪有题啊，不是背就行了吗”我怀疑的看着她，还是觉得这事是骗人的。 黑黑的夜里，小男孩都睡着了，我还在认真的看书。然后早上起来，对昨晚看的什么内容全忘了，就记得半夜睡地板上很冷。 这样怎么行？我对王玉瑶说，她摇头说“那我也没办法，老师要请家长就请吧”除了上课的时间，她都在玩儿，根本没有学习。 她还想影响我学习，我拒绝了她，要去和周彤坐一块，周彤拒绝了我，要和李思琪去跳格子。 原来想认真学习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周彤最近除了上下学路上，都不怎么和我一块玩了。肯定是因为李思琪是数学课代表，周彤才喜欢和她玩。就像张杰变成班长后，找他玩的人也变的很多。因为他们当上官了。 大人们都说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我才不稀罕呢。 为了不被请家长，上课竖着耳朵认真听，晚上瞪着眼睛的写作业，不小心趴桌上睡过很多天后，终于可怕的期中考试要来了。 语文考试随便两下，就结束了。 数学老师拿着试卷，走进教室的门，目光飘向所有的同学，说了几句警告不要作弊的话，就开始发让人害怕的试卷了。 这张纸擦屁股太硬，叠纸板太软，放在桌前还使人头晕，脑子努力回想着这些天听过的题，写过的公式。周围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只剩手中的笔。 三个烂笔头被我写字用完了，从柜子里卷了一只新笔出来，以前我还觉得用掉一支笔需要很多时间，没想到半个月就写到握不住笔了。 写完检查一遍，写完检查一遍，我心里提醒着自己认真检查，眼睛仔细看完一遍，还是发现什么问题都没有，脑子就是感觉它们都是对的。 好不容易结束了考试，可是心里的担心越来越多，晚上睡觉都梦见教室里，老师站讲台上指着跪地上的我，对那两个人说“蠢得跟猪一样”一说完，我头就变成了真的猪头。 这真实又奇怪的梦把我吓醒，手到处摸摸脸上的鼻子耳朵，还是不是个人。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考都考完了，最多就挨顿打”王玉瑶对我拒绝抛石子的原因，很不在乎。反倒她还希望老师把她爸爸叫回来呢。 “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周彤对我的担心，并不在意，她只担心这次能不能考第一名。我们两个人各自担心的低头走路。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被请过家长”婷婷姐姐不想听我的担心，只想拉我跳绳。 “你不是倒数第一吗，怎么会没请过家长呢”是啊，倒数第一不要经常请家长？ “嘿嘿，我乱说的，那怎么可能考倒数第一呢”婷婷姐姐后退一步，对我傻笑。 我就知道她是骗人的，要是考倒数第一，她妈怎么还会给钱买漫画呢？现在试考完了，才想到来找我玩了？ 我挥着拳头，追着她在门口跑，格格看见了，什么也没问，也跟着跑起来抓她，婷婷姐姐跑前面喘着大气说“你抓我干嘛，你这考倒数第一”我听了停下脚步，刚刚听到了倒数第一？ 格格一下跑的飞快，冲过去抓住婷婷姐姐“哎呀，都叫你别说，别说，你还要说”我头一回见她跑这么快，还用手捂着婷婷姐姐的嘴叫她不要说。看来这是真的！ 我们三个溜到石柱子的马路上。 格格生气的叉腰说“早知道我就不和你读一个学校了，都和你讲过一百遍不要说了”她凶凶的瞪着婷婷姐姐，婷婷姐姐不好意思的吐舌头说“哎呀我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也没别人听见” 格格说她这次期中考试，是不小心才考了倒数第一的，老师都问她怎么回事，上课老是不认真，作业有时候还忘记写，现在考试结果这么差。她回答不出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会在老师面前掉眼泪。 有很多时间她都在发呆，妈妈总是没空理她，妹妹每天都在睡觉，奶奶一直很忙，一和她说话就回“到一边玩去，一点用也没有”。爸爸回来还总是和妈妈吵架。 她几次说起写作业的事，妈妈说“不会的作业就去问爸爸啊，没看到妈妈在照顾妹妹吗”爸爸说“问你妈妈去啊，爸爸做事做一天不会累的吗”他们对她一点笑容都没有了。 有时候她趴桌上写作业，奶奶看见了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嘛，读了也是白读” 就这样慢慢的她就不会写作业了。 婷婷姐姐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但其实我们都听到过，格格家总是有人吵架的声音传出来，不是爸爸，就是妈妈，还有奶奶。他们三个人总是比谁的声音大。房子里还会传出很多摔东西的声音，和小孩的大哭声。 我突然想起刚来的时候，心里最羡慕的那个小女孩，头上扎着麻花辫，戴着亮闪闪的发夹，穿着粉色的纱裙，脚上一双她最喜欢的蓝兔凉鞋。我好像很久没见过以前的她了，大概是因为现在的她少了以前的东西。 婷婷姐姐站了一会说“其实这也不要紧，明天他们就会和好的”她蹲下用手给地上哭的女孩擦眼泪。 我站旁边看看她们，看看天空说很晚了，差不多要回去吃饭了。 我们安静的走回街上，各自回家。 在这里过去了很久的时间，我还是学不会说明天就会变好的话，也说不来不要紧，长大就好了。以前这些话在心里告诉过自己一百遍了。 可一点用也没有，今天不好，明天也不好，或许长大也不会好。 第78章 考试及格 语文老师发下试卷，说大家都进步很大，尤其是一些同学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比上次多考几十分，这说明只要努力学习，大家就能有个好成绩的。 这可能是因为数学老师说请家长。数学老师没告诉他吗？ 数学老师这次拿着卷子，脸上勾着嘴角，走进来脚步都轻快不少。试卷轻放在讲台上，他就开始表扬大家:“这次考试大部分同学都是有进步的，这点很好，说明大家都把老师的话听进去了……”可不听进去了，有几个听到请家长三个字，天天晚上做噩梦。 数学老师表扬完大部分同学，就放下脸开始批评小部分同学“还有一小部分的同学，还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一点进步也没有，上课稍微认真听，作业认真做，考试就不可能考的一塌糊涂……”老师我也不想啊！我认真听了，认真做了，可脑子真的以为全对的。这一小部分里面应该没有我吧。 数学老师这次发试卷，开始报分数了，第一张和我无关，第二三四五…… 等听到我名字时也不记得是第几张了，只听到数学老师说“69分”他把试卷递给我，突然喊住我一声“她的进步就特别大，我记得上次你好像是二十多分吧”他看向我，所有人都看向我……我低着头小声吐出“27”这个数字。这下好了，大家全知道我上次考27。 老师听完摆手示意我坐下，告诉大家只要向我一样，认真对待学习，就算考的再差也有进步的机会。 我坐凳子上感觉脸发烫，开学这么久第一次受到老师的表扬，还是好几句。 不过大家一下就被后面的批评声吸引过去了，老师捏着最后几张试卷，脸上又摆回以前的凶相“这些同学是怎么讲也不听的，这次考试完全没有进步，后面点到名字的同学，下课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大家听到后面的名字都会小声嘻嘻看向，拿卷子的那个同学，我也小声嘻嘻看着王玉瑶，她斜眼看我，嘴巴张着口型，大概是羡慕我的话。 数学课好像没那么让人讨厌了。我认真听着老师讲试卷上的题目，该掉错误的答案，看着数学老师还有种亲切感。 下课后灰溜溜的十一个人跟着数学老师，一副老鹰带小鸡的样子的走了。 周彤过来笑着说我进步真的好大，怎么做到的。她这次考试前进了一名，数学实在太难了。我们还没说几句话，江思琪就在座上喊她，周彤看我两眼说等下放学说。就转身坐回她自己的位置。 江思琪不喜欢和我说话，我也不喜欢和她说话。每次早读她收数学作业，对成绩不好的人头就仰老高，用鼻孔说“作业”。成绩好的她就笑起来，轻声说“收数学作业啦”。 我只有两个字，别人都有六个字。她偏心。一个数学课代表有什么了不起的，看看人家班长，和谁都能说话。 放学出了校门，周彤和江思琪道了别，快步赶到我的身边。最近她都是这样，也不和我一起出教室了，等出了大门，江思琪骑车走了，她才偷摸跑过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很想问她什么意思，张嘴停停顿顿几回，还是她先开口说话。 “你为什么不和江思琪一起玩”周彤迈着脚步低头问我。她是瞎了吗？我多少次和那个大鼻孔说话，她都不应我。什么叫我不和她一起玩？ 周彤放学的路上变安静了，不再挽着我嘻嘻哈哈，不再和我说起她的弟弟，她说江思琪的数学很好，经常教她不懂的问题，人也很好，每次她说起可爱的弟弟，江思琪也会夸赞她有一个懂事的弟弟，还会羡慕她有一个可爱的弟弟…… 我和周彤在路口道了别，她说“那个，我上学就不来等你了，太早去学校也没什么意思” “好” 看着前面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可能以后她要走回河边的路了。 这也没什么，我早就知道她和我不太一样，她太笨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羡慕有弟弟的女孩。 江思琪她就是一个谎话精。我都看见她尾巴了。 哼，亏我还请你吃碎冰冰！以后再也不请你了，还有你的臭弟弟。 第79章 大家都是朋友 小学同学之间最大的区别，就是今天和她玩，明天她和别人玩了，你也可以找别人玩。没有人在过来问你“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可能变成小学生后，幼稚鬼们都会长大一点。 开学这么久同学之间都互相认识，只是不熟而已。但玩游戏没有什么熟不熟的。 有时候女孩们扎堆玩一块，有时候分散三个两个，有时候男孩女孩一起玩。没有人跳出来说:男孩和女孩不能在一起玩。 就像思想品德老师说的那样“所有同学都可以是朋友，所有同学都应该是朋友”大家都不懂什么意思，反正学生就要听老师的话。 王丽在操场大喊我，她们要玩老鹰捉小鸡，但是人太少了不好玩。五个女孩喊回八个人。就有十一只小鸡。嘿嘿，我算的还挺快。 我抓着前面女孩的衣服，身体跟着队伍左晃右荡，后面的男孩拉着我的衣服，双脚左右反复横跳，一脸傻兮兮的表情说“来抓我，来抓我，略略略”双手紧紧扯着我的衣服，好几次，人都差点被他甩出去。 听着后面的动作，心里的火团越来越旺。这种调皮捣蛋的鸡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老鹰在身边飞快奔跑的时候，大家身体都躲避着危险，脚步快速逃离。我忽然松开前面的衣服，反向转过身体，把他甩了出去，脚快速站回位置，手拉好前面的衣服。 事情发生的太快，他前面还笑开大嘴，突然一下就被老鹰抓住了衣服。大家都看到他被抓了，那按照游戏规则就要当新的老鹰。就算解释很多遍，刚才好像有人推他，这也是没用的。他有点怀疑的眼睛看过来，“哎呀。鞋带怎么散了”我背身拆开鞋带，绑起鞋带。 前面的目光一直和我对视，感觉下一秒他就要冲过来，这就像动物世界里说的那样:老鹰的眼睛会一直盯着想要逮捕的猎物。 “我，我要去上厕所了”小孩子是憋不住屎尿的，上课举手上要厕所的都有很多。 “不行，你不许去”新老鹰跳出来指着我“刚才肯定是你推的我”他瞪着我说。 我没推他，这是实话，大家都摇头说没看见有人推他。可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这么容易就被抓住的事实，王丽凑前一步说“你是不是想耍赖皮”周围的女孩跟着起哄说就是他输了。 游戏有规则，小学更公平，耍赖皮是一件特别丢人的事。老鹰听完更生气了，非要等我上完厕所才开始游戏，他不能证明有人推了他，但能证明他马上就可以抓到我。 这话真是无理取闹，我都懒得搭理他，那句话怎么讲来的，他真是个小屁眼。王丽带头说游戏针对人，还不如不要玩了，小鸡们都觉得这样没意思，队伍就解散了。 老鹰跟着也到厕所，等我出来，他还在门口，这家伙真是烦人，有病。 “你刚刚是不是推我了，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我保证不会说出去”他看起来不生气了，还一脸和气的说。 他脑子里一定想着自己是个大聪明。 我翻个白眼，回头皱眉看他，跺脚双手挠头不耐烦喊道“哎呀，我真的没有推你，我要是推了你，我就是条小狗”每次格格做这个动作，都会赢得一点我的相信。 他看着我这副样子，停顿了一会，又背过身不知道干嘛，转回来就不好意思的低头抓抓后脑勺”啊，这样啊，那，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他说完就低头跑开了。 嘿嘿，这招还真的管用。不过谁叫他扯我那么用力，衣服都要被扯烂了。 放学后我背起书包，独自走出校门口。后头听见有人喊我的声音，回头一看，真烦，早知道就假装聋子了。 他推着自行车走在我的旁边，那张嘴巴又开始证明我真的没有推他。“首先你是站在我前面的，其次地上有很多石头，我可能是被绊过去的”说完眼睛一直偷偷往我脸上瞥，也不知道是想等个什么回答。 “没关系，大家都是朋友”嗯，还是用老师的话比较合适。 他听完就不说话了，难道这句话不好吗？我可想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比较好意思的话。 “我不能和你做朋友”他停下脚步，松开一只扶车的手，头凑过来挡着嘴小声说“大家说和女孩做朋友会变成女孩的”他眼睛认真的看我。 这话真奇怪，那怎么还要和女孩一起玩呢？他理所当然的说，因为玩游戏又不用做朋友。 呵，真无聊。原来男孩和女孩一样，会传来传去当复读机。还会编瞎话。早知道电视里都演了，男孩只有那样了，才会变成女孩。我还问过大姐姐，她盯着电视说是真的。 我才懒得和这些笨蛋说，说了他们也不懂。他看我不说话，以为是不和我做朋友，所以我生气了。他低头骑上自行车丢下一句“我真的不能和你做朋友”就飞快的逃走了。 啊！啊！鬼才想和你做朋友啊！ 第80章 最近 离69分的表扬过去一个星期了，班上一个家长也没有来，坏事轮不上的时候，心里就特别好奇它。我小声问王玉瑶“老师怎么没叫你爸爸来”她生气的甩手拍打我，问我是不是觉得这事很好笑。 这怎么会是好笑呢？我只是随口问问，这是好奇心，老师都说有好奇心是一件好事。王玉瑶还是非说我嘲笑她。 她说“老师批评了我一顿，说这次给个机会，下次一定要考好，不然肯定打电话给家长”她还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对着老师的批评，眼睛自己都哭了。至于其他人，就不知道了，老师第一个叫她进办公室谈话的。 哦，怪不得上次有些同学都没参加体育课。看来大家都没被请家长啊，唉，害我白担心那么久，考试那天饭都吃不下，喂鸡。 “不过，听说老师去了张智博家里”她努努嘴，瞄一眼窗户里面发呆的张智博“肯定是真的，他最近都老实多了……”说完别人，她叹口气说起自己，为了不再和恐怖的老师单独相处，最近她都开始认真学习了，就是不学还好，一学就感觉头大。 我耳朵假装认真听着，回想着怪不得最近坐教室发呆的时候，看到他居然也老实坐凳子上发呆，哦～原来是老师已经去过他家里，肯定凶狠的对着他家人，手指向跪地上的他，大喊这就是一头猪。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梦里想的那样。 全班唯一被请过老师的人，变成我无聊时偷瞄的重点对象。上课时，他眼睛好像在认真听课，但书没有翻到下一页。下课时，他站在男孩堆里，看别人摔啤酒盖，但手摇摆着说不参加。 放学时他老实的骑上新自行车，没有站车上哦吼，哦吼，放学咯。也没有大喊要同学比赛谁骑得快，现在都是一个人老实骑在路的右边，要知道以前我跳开好几次给他让过路，听到那个声音，回头就看他骑的跟水蛇一样冲过来，生怕又被自行车害到扭了脚，对着飞快离开的背影，心里骂一百遍摔死算了。 一个人突然变得不像一个人了，那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反正肯定不是因为是妖怪变得。 想想以前幼儿园的时候，大家都叫他捣蛋鬼。上小学后，我听到女孩们骂他是个讨厌鬼。喜欢重复别人说话，喜欢扯人马尾，喜欢不举手乱回老师的话。还老是学瘸子走路，学结巴说话，…… 有一次思想品德老师都被他的话气死，指着他喊“你是全班最坏的学生，给我站出去”他听了不服气的嘴一撇，身体摇摆着站门口。 我听说过很多的话，知道他家里有很多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姐姐，姐姐，姐姐和他。他说过爸爸在外地工作。我看到过他妈妈在集市摆地摊。爷爷奶奶大概都一样，种种菜，养养鸡。姐姐们大概也一样，让弟弟，让最小的，让最小的弟弟。 我心里也一直有点讨厌他，不管随便哪一点都让人有点讨厌。 眼睛瞄了几天，什么也没有发现，除了上课变老实一点，下课又开始加入那些满地打滚的游戏，放学骑车没有歪歪扭扭，但还是追着别人大喊大叫。 “你老是看张智博干嘛”旁边推自行车的人问我。 我最近才懂得了后悔两个字，并十分后悔当时为什么要把，后面的人甩出去呢？大家一起玩游戏，怎么可以偷摸使坏呢？ 这破衣服扯烂了就烂了，反正都是旧衣服。现在好了，这家伙总是凑过来说两句，想听清他说什么，那张嘴还要叫我保持距离？ “你跟着我干嘛”我扭头瞪他。 “我没跟着你，我这条路回家” 我问他怎么不骑车，他说骑车有点累歇会骑。我叫他站原地歇会，他说走起来也是歇。我说不要和我说话，他说你又不是哑巴，如果你是哑巴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唉，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聋了？”他用肩膀推推我。 我站在原地，深呼吸，屏住气，右脚后退一步，身体前倾，双手握拳，猛的前冲，使劲蹬脚快跑起来。脑中想象自己大概像风火轮一样快了吧。 后面的喊声越来越远“唉，你干嘛跑了” 最近抓着王玉瑶学跑步，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上，她还不想教我，说学了也没用，要被狗追了才有用。 还好我没听，这不是用上了。 第81章 当班长 慢慢的日子过去，我开始有点理解婷婷姐姐当初教我写作业的恐惧了。教朋友写作业，不能打她，不能骂她，大声说两句，她还要跳脚。除了自己把自己气死，她是一点进步也没有。 生活怎么老抓着我做选择题呢？1，躲家里，晚点去学校。2，去学校教王玉瑶写作业。 这两个事选项还都是错误的！ 每天吃完午饭，那个女人躺床一会，就会锁门出去。我只能打开后门窗户，左看右看没人后再跳出去，放学还要飞快跑回去，偷偷把窗户锁上。上课时脑子里一直在想:窗户不会被发现吧？窗户不会进贼吧？窗户被发现了该怎么说？家里被偷了该怎么说？ 选择1让人担心害怕。 事情的开始是，王玉瑶认真学习了几天，就发现自己完成作业太难。一天下课拿上作业本跳过来，指本子上她不懂的题说“你教下我数学题”。我看都没看一眼，跳起来震惊的告诉她“我也不懂啊” 她一脸正经的说69分肯定比35分懂的多。她怀疑的说我不老实，不拿她当朋友，不肯好好的教她。又扁嘴一副可怜相的说起，她对我的好，这张嘴吃了她的巧克力，这双手拿了她的钥匙扣，这只脚还踩了她的脚。 我真是服了，当时排队的时候，大家都挤来挤去，脚那是不小心踩到的。对不起也说一百遍了，她老是说这事干嘛。我一提她抓我肉很痛，她就说我也抓了她。但她没踩过我…… 唉，一个你讲不过，也打不过的人，除了说好，还能怎么样呢？我非常不情愿的答应她，但是她要教我跑步。 有没有用，好歹不能吃亏。 答应她后，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我一提:这实在太烦了，我要出去玩了，不能去找别人问吗？她就拉下脸，眼睛认真的瞪我说“你答应过我的”那副样子，感觉我要是反悔，可能就要变唐僧肉，她就露出尖牙变妖怪，最可怕的是还没人帮我。 选择2:让人生气，着急，吃不好，睡不香。反复思考做个小孩为什么要这么难呢？ 就这样下课忽然变成一件可怕的事情。尤其午休的时间实在太长，学校就应该规定11.30放学，12.00上课。学生白白玩两个小时也是浪费时间，来了学校就应该好好读书，怎么能整天想着玩呢？ 我看着教室内外乐呵呵玩耍的同学，心里替老师抱不平。王玉瑶贴过来对着我的耳朵大叫“喂”把坐凳子上的身体吓一跳，“我问你呢，你发什么呆啊”。耳朵嗡嗡响，拳头敲在课桌上“咚咚咚”，我头疼的趴在桌上。 现在连发呆的时间都没有了，我真是搞不懂她，就像搞不懂题。它们为什么非要挑笨的人为难呢？明明班上有那么多同学。 “你可以去问问周彤，她人还挺好的”我抬头建议她。 “我才不去呢，江思琪那副样子就让人讨厌”她不听建议。 就这样过去像十个礼拜的一个礼拜，唯一有意思的，是我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情。当脑子一直为一件事情烦恼的时候，晚上做梦就会梦见这件事情。 梦里王玉瑶当上了班长，学校早操升旗的时候，她站旗杆前的讲台上，所有的人都在下面热烈鼓掌，她戴着红领巾，昂首挺胸的开口说“我非常感谢我的好朋友，是她帮助了我，所以我才能当上班长”她伸出一只笔直的手，指向了我。大家随着那只手，转身看向我，然后我居然是个猪头。 可怕的梦又把我吓醒了，赶紧摸摸自己的脸。 早上起来，脑子里还一直记着这个奇怪的梦，实在太真实了，好像真的发生过一样。除了猪头这件事，每一个画面都很熟悉。 第一节下课的时候，我把做的梦告诉了王玉瑶，她高兴的说我是不是骗人的。做梦有什么好骗人的，梦都是假的。除了猪头的事情没说，其他都是真的。 王玉瑶听到我保证全是真的，她更高兴了，为了庆祝她当上了班长，还大方的请我吃辣片。 她嘴巴边嚼边想象着，她要是班长，就会这样，那样，这样。叫大家都不要和江思琪玩，还要那样，那样。 我嚼着辣片，也不知道到底是我做梦，还是她在做梦，害，反正有的白吃就好，还省的教她做题了。耳朵认真听旁边一大堆屁话，脑中也开始幻想着，要是我当上了班长。 那我就把奖状贴在饭桌墙上最高的地方。 第82章 七位老师 体育老师又要进行体能测试，他站在最前面说“生命在于运动，运动使我们健康”他的眼睛环视大家一圈，我们都站直了身体，等待他发号施令，整齐的队伍让他满意的点点头，又大声补上一句“人的健康是最重要的！” 我想他大概是想说体育课是最重要的。但是说不出太多让人相信的话。因为体育老师做的多，说的少。 别的老师就经常，反反复复说自己的课是多么多么重要。 语文老师说“语文是所有课里最重要的，如果语文学不好，那就连话也不会说了，和人聊天的时候，你不能清楚的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久而久之别人会说你一窍不通” 数学老师说“数学是最重要的，明白数学，了解数学，你才会变的更聪明，才能创造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要是连这么简单的数学题都不会做，那以后买菜应该给别人多少钱，你都算不清” 美术老师说“美术是很重要的，画画可以带给我们丰富的想象力，你们眼睛看到的一切，都可以用笔把它们画下来，画画可以让我们的世界变得更美好”。美术老师是一位漂亮的女老师，她真的很漂亮，会像电视里的人一样走路，说话，勾着手指拿东西。 所有的东西，她只用三个手指头拿，可能另外两个是坏的吧。大家美术课后经常学美术老师，女孩们互相比着手指叫它“兰花指”。男孩们比着手指，跳起来“看我三指飞牌”把手里的扑克耍黑板上。 “他们真是幼稚”王玉瑶看完男孩女孩们的动作，就向我表演三指弹鼻屎。 “卧槽，你恶心死了”我吓得从树边飞快跑开，她还追着我要在演示一次，说刚刚没发挥好。 我最喜欢上的课是音乐，不管是上课下课，白天晚上，随时随地，歌声总是不自觉的从嘴里飞出。音乐老师说“音乐是所有人共同的爱好，不管怎么样的人，他都可以唱歌，都可以听歌，可以从音乐中找到最真实的自己，人活着是离不开音乐的”是啊，人死了，也离不开音乐。我一直都记得，棺材边敲锣打鼓吹喇叭的声音。 音乐老师也是女老师，只是她一切有点普通。我脑子突然想起，那哑巴，聋子呢？他们没有音乐，又会是什么样的生活呢？ 思想品德老师说人人平等，残疾人也是人。那残疾的小孩也是人吧，为什么我的堂哥不来上学呢？ 思想品德老师教的课文很简单，书里不是对的，就是错的。他说“道德是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一个人如果道德败坏，他是连狗也不如的。你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会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他说的所有话都是对的，但我觉得他不应该教小孩，他应该去教大人。 随地吐痰的是大人，随地扔垃圾的也是大人，满嘴脏话的更多是大人，不讲卫生的小孩也是没大人管。 要教大人有礼貌，拿东西会说谢谢，做错事会说对不起，孩子不小心的会说没关系。还要说话要算话，不能老是骗小孩。 最重要的就是教他们:人人平等，小孩都是一样的。 不过思想品德老师自己都没学会课本，有一次我听见他在厕所大骂“你个鳖崽子，鸡玩意不会对准一点的，尿都溅我皮鞋上了，你们看什么看，裤子拉上滚出去”他一脸踩屎样走出来，嘴巴嘚吧个不停。 碰到生活实践课老师，马上和他说起这事，觉得还是要和校长提提，建单独厕所的事“老师和学生一块拉屎像什么话”他摇头叹气说道。 我站在旁边假装捡树叶，想着难道老师拉的不太一样？咦～这事不能想，太恶心了，脑袋晃晃把这些东西赶走。 生活实践老师叼着烟，他对这事并不感兴趣，站这里听，只是因为学校不让抽烟。躲起来就让了。 生活实践老师的课很简单，就是让大家干活。妈妈很辛苦，回家帮妈妈干活。爸爸很辛苦，回家帮爸爸捶背。又或者讲两个干活的故事。乌鸦通过劳动喝到了水。小猪通过劳动没被狼吃掉。老奶奶把钢棍磨成了针。 这个老奶奶为什么要把钢棍磨成针呢？她为什么不去买一根针呢？她有那么多时间怎么不去种菜呢？她家里没有猪和鸡可以喂吗？ “把学到的知识，用到生活里，实践起来是最重要的”他说完就叫大家安静自习，让班长管理一下班级纪律，他有事离开一会。 有调皮的男同学从后门，偷偷伸出脑袋看到“报告班长，老师抽烟去了”，他站起来向班长敬礼，把大家惹得哈哈大笑。 我知道实践老师不太爱当老师，他也不爱上课，他也不想教学生。40分钟的课他只劳动20分钟，剩下的时间不是看报纸就是抽烟。 第83章 画画工具 天气开始变冷了，听说还有一个月又要过年了。时间怎么会那么快呢？我到这里来有多久了？过去离我越来越遥远，偶尔想来像是一场梦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我穿着新的运动鞋，走在上学的路上。今天有体育课，所以可以穿它。 有时候老师会让大家回家要钱买学习用具。老师说的“一定”让我克服了恐惧。吞吞吐吐的告诉那个男人，颤颤巍巍伸手接过那个女人的钱。每次她会说上一大堆让人心里难受的话。这话听多了，就让我克服了老师的“一定”。 美术课要毛笔，颜料，画板，宣纸等等实在太多了，向大人说一样东西，嘴巴就够难开的。 美术课上我低头说“没有带”因为没有买。 美术老师并不在意为什么没带，只在意没带。她让没带材料的坐下，老实安静一点看带了的人画画。“没带的，不要影响到别人，不然给我站门口去”她的声音听起来对我们很不满意。 班上有些人和我一样，家里很穷，这些事小孩也能看出来。当班长的张杰像竹笋一样站在最中间。前三排，只有他一个人站着。那个头低的像恨不得钻地里去，桌下捏着两只紧紧的拳头。讲台上老师的批评声，周围同学嘀咕的笑声，让他一句话也不敢说。 我知道他是怎么了，这些我都经历过，害，习惯就好。 可他坐回位置，趴在桌上没一会，就听见教室细微的哭声。张杰的同桌第一个听见立刻站起来说“老师，班长哭了”大家都停下所有的动作，看向那个抖动的后背。这时他的哭声变得更清晰了。 美术老师对我们本来就一脸不耐烦，皱眉靠过去问他怎么了。 这还用问吗？三岁小孩都知道！你骂了他，他哭了。有什么好问的。我想全班都知道他哭的原因，但没有小孩会出声，大人会说管好你自己就好。 教室里安静的只剩吸吸鼻子和“呜呜呜”和吸吸鼻子和“呜呜呜”的声音。 美术老师让大家在教室安静的待着，她把张杰叫了出去。出门前她大概看见一张眼泪鼻涕裹满的脸。她眉毛皱的更紧了，脸上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很嫌弃。 没想到实践老师说的是真的，观察表情就能了解对方的心情的变化。再观察她大步回身用兰花指拉开包包，翻出纸巾，手抽抽抽拉链都没拉上，直过去两步，伸长手抖抖纸巾，偏过头递给张杰。一句话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我心里猜出大概是说“还不快擦擦，你这个恶心透了的死孩子”给别人擦个脸还要用三张纸。怪不得她一进教室，空气就变得香香的。 香香的美术老师，特别爱干净，一进教室先擦讲台擦凳子，擦黑板她随手挑一个举手的同学。兰花指会在每节课从各种各样的包包里，翻出各种各样的镜子，和一些叫化妆品的东西。上课时她在黑板上画画，也会在脸上画画。 女孩们长大了都想成为美丽的美术老师。男孩们说那是狐狸精，他们的妈妈会指着电视里漂亮的女人告诉他们。 上了小学，这些同学还是那么幼稚。女孩们不会变成美术老师，男孩们长大也见不到狐狸精。没看到学校门口唯一，一辆四个轮子的车，那可是美术老师的。这所学校的老师，同学包括校长家里都没有那样的车。 她家肯定有很多很多钱，有超多钱的家肯定没在这个镇上，她大概住在市里。听说市里就有很多四个轮子的车。 那天不知道美术老师和张杰站梧桐树下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后面发生过什么事。下一节的美术课里，前面三排的座位，就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了。对于经常罚站的老油条来说，能多看见一个人站起来，肯定更高兴一些。 下课后有男同学问张杰从哪里买的美术用具，他耳朵红红的，低头支支吾吾说“是，是，是老师说我学习成绩好，奖励的”。这话大家都懂，不会有人问他老师为什么单独送你。 我们都知道老师们对班长的偏心都是一样的。 语文老师奖励他铅笔，数学老师奖励他本子，音乐老师都奖励过他口琴，有钱的美术老师奖励什么都很正常。所有的老师都喜欢班长，说他听话，老实，有责任心。 大人们会说谎，老师也会。他要是学习成绩不好，他们就不会这么表扬他。 第84章 河边的冷风 河边的风变冷了，吹的我鼻涕流。婷婷姐姐非要拽着我到马路散步。我知道她想干嘛，可我不想，我冷。 她挽起我手臂插进口袋又开始念叨这个礼拜家里发生的事情。妹妹吃饭剩一半吃不下就可以喂鸡。她吃饭剩一半也想喂鸡，她妈就要骂她浪费粮食，天天就知道吃零食。妹妹扫下地，妈妈就夸妹妹懂事，她扫一下地，妈妈就骂她连地也扫不干净。妹妹可以拿钱买贴贴纸，她拿钱买漫画就是乱花钱，一点也不知道赚钱辛苦…… 怎么回回都是这些事呢？刚开始听听我还能替她不平两句“你妈怎么这样”。可重复的话听多了，心里只想着:你怎么又说这些，好烦啊。 自己的烦恼加上别人的烦恼，让人变得更加烦恼。 我也有想过拒绝她的散步，随便找个理由告诉她，比如，比如……。其实走走也挺好的，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格格家最近换了新的DVD。她说要在家里看盘子，不能老和我一起玩。 鬼才老和她一起玩呢。我现在和婷婷姐姐一起玩，还更好。婷婷姐姐天天带我喝西北风，还能锻炼身体。不像她老在家看电视，明天眼睛看瞎掉。 “哦，这样吗，好冷啊，我们还是回去吧”我勾着脖子缩在衣领里。 “哎呀，有什么冷的，我还没说完呢”她一大截脖子伸在外面，针织衫的领口里露出碎花的保暖内衣。 我实在想不懂她有什么好烦的，一碗饭吃不完就学她弟弟，偷偷倒我外婆家门口鸡盆里就是了。她也高兴，我外婆也高兴，鸡也会高兴的。而且大家都不会说给她妈听。 家里是多了一个妹妹，可她又没少东西啊。现在挨的骂，和以前挨的骂也没什么区别。以前她妈骂她瘦的跟白菜棍一样，她还嬉皮笑脸说那更不能吃白菜青菜了，要天天吃好吃的才长的快。 现在她妈说她老挑食，所以瘦的跟猴一样，她就说妹妹也瘦的跟猴一样，你怎么不骂她。 这句话是骂人吗？这话和妹妹有关系吗？就算她挨骂了，为什么也要骂妹妹两句呢？我看她妹妹吃饭都不往脸上挂，掉桌上的饭粒，还和我一样捡回碗里了。 就是她妹妹老瞪我，这都怪她妈，每次一看见我就要说“看看人家安安饭吃完了，连碗都会洗，你们连饭都吃不下去”。她一句话四个人听，让四个人都不高兴。 这些人说自己就说自己，为什么要把别人带上呢？而且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些表扬，就像没有小孩喜欢洗碗一样。连大人都不喜欢洗碗。 她把心里的烦恼吐完，问我读的学校好玩吗？我想着别的事情，嘴巴复读机一样对她播放“嗯，是啊，怎么这样”。 “我问你，学校好不好玩”她停住对我大喊。一下就把飞出去的脑子喊回来了“什么，哦，挺好的”刚听清的问题，还来不及思考，嘴马上说出回答。唉，要是她发生我在思想开小差，估计也要把我变石头踢河里。 虽然婷婷姐姐晚上的烦恼很多，但是一到白天她好像什么都忘了。拉着我跳绳，画画，看电视，介绍她新的漫画书。听说我没有毛笔，还跑楼上翻出一袋美术用具。 强硬的挽上我胳膊，吵吵闹闹拉着我回去，把袋子放到我房间桌上。 “我回家了，晚上找你玩”她说完转身跑了。 我站门口，看着已经消失的背影，感觉身体热热的。她说这些是旧的，以前用过几次，毛笔画太难了，颜色画在宣纸上总是晕开，除了上课就没用过了。 她说“哎呀，反正扔了也是扔了，给你还不会浪费，我根本不喜欢这些”她拎着黑色袋子，举着要么扔垃圾桶，要么拎到我房间。 我回房间把袋子的东西拿出来，两只毛笔，墨水，调色盘，十只颜料，一本画册。还有一块蓝色的米菲橡皮。 捏起可爱的橡皮，嘴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眼睛还有些湿湿的。当时我只是随口说起这个学校老是要买东西，美术课东西太多了，我都不想买，画画也没什么好学的。 没带的同学都是这么说的，没有人会说穷，不敢说，不肯买。 可我忘记了，她认识我。不过能认识她，也挺好的。 第85章 水痘1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什么都没有，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周围有很多吵闹的声音，头晕乎乎的，眼皮变的很沉重，鼻子怎么也抓不到让人放松的空气。脑子里还空空的，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 但我清楚的知道，这是快死了。 “呜呜呜呜，姐姐是不是要死了”，“哇呜呜姐姐你不要死啊”有两只手抓着我胳膊摇晃“姐姐，你死了我怎么办啊”身体不想动，耳朵却还能听到烦人的声音，提醒我马上就要见阎王了。算了，管他吧，见谁都行。脑子想一点东西就变得更加昏沉。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安静下来，我在梦里漂浮着，像是有风推动着前行一样，在白色的烟雾里游荡，忽然身下被一股热气包围，低头看去，白雾里凭空出现一座火焰山，巨大的火坑里伸出一只火手抓住我的腿，怎么使劲也蹬不开，它拉紧我的腿快速往下垂，惊恐中不知从哪飞来一根刺，扎在飞行的屁股上。 心里卧槽一声，真实的刺痛感撑开了眼皮的缝隙。 “多喝点汤汤水水，多休息，过两天就会退烧的”眼前出现的是那个可怕医生，我觉得这可能是在梦里，往旁边一瞥，梦里可怕的人变多了。 唉，默默闭回眼睛，怎么做梦都不能做点好的梦呢？ 耳边传来一些嘀咕不停的说话声，提醒着我这大概不是梦，我也想起身提醒他们，病人需要休息。 听到一阵脚步声离开，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一合眼就进入了新的梦境。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感觉肚子咕嘟咕嘟的动。但是手脚一点力气也没有，头还沉沉的不想离开枕头，我试着撑开眼睛，侧头瞄了瞄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想闭回眼睛继续接上面的梦，就听到有人推门进来的声音，眼皮赶紧盖了回去。 透过睫毛的缝，我看到那个女人端着一个碗进来，鼻子瞬间就塞满了香味，口水实在忍不住的往下吞。只能慢慢睁开眼睛，假装刚醒，头在枕头动了动提醒她，我醒了。 那个女人把碗放下，脸上一下就露出高兴的样子。对门外大喊“她醒了，她醒了”她坐床边把我拉扶起身。 那个男人两步急忙的进来，进门看到我站住脚，嘴往上扬起来“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就说不会有事，你就怕死，非要拉镇上去”他靠近两步俯身摸上我的额头，说没有发烧了。 那个女人伸手擦擦眼下的水，另一只手搂搂我的肩膀，抬头对他说“那人家都说水痘是容易出事，很多小孩就是生痘没掉的”她不认同他的话。 “她都那么大了，肯定体质更好点”男人提高声音，想要证明自己的决定更好“而且现在哪有小孩生痘死的，又不是以前的人”那个男人说完指指桌上的碗“先给她喝点，不要等下没病死，先饿死”他笑着的嘴里，怎么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不过这也无所谓了，我盯着桌上的碗吞口水，嘴巴里口水都没得吞，一直干巴咽着。 那个女人端起碗问了一句我差点跳起来的话，她说汤要不要喂。脑子一下就吓清醒了，虽然身上一点劲也没有，但也使出点力摇晃两下头，怕她没看清还憋一声“不用”，双手微抖接过端过来的汤，一口一口填进空空的地方。 我坐床上喝下几口，耳朵就起了精神听他们在边上聊天。 等碗空了，她接过去让我躺下休息，拉拉被子，把它抚平轻压在身体周围。说了几句话，两个人就关门走了。 一碗香香的面条蛋汤喝下去，嘴巴什么味道也没感受到，身体还是不想动，闭上眼睛打算做一个新的梦，脑子却冒出很多问题。 我今天没上学老师知道吗？我怎么就生病了？水痘又是什么？屁股是不是被打了一针？现在几点了？ 可脑袋不允许我思考太多问题，沉沉的头和饱饱的肚子，让眼皮不由自主的盖上了。 第86章 坐牢 对于坐牢这件事，我有了准确的认识。就是你在里面，别人在外面。你想和对方说很多话，可对方说完几句就要离开了。里面该有的都有，连电视都有了。除了人，什么都不缺。 那个女人每天送吃的进来说，现在好了跟坐牢一样。 那个男人把电视搬进来说，好歹比坐牢好多了，电视不要看太久，会变瞎子。 小男孩站门外喊叫“我要看电视”，“我不要出去玩，我要和姐姐一起看电视”，“为什么你们都可以进去，我不可以进去”。他抓着那个女人问一堆问题。 那个女人甩开他的手喊“好了，烦不烦，能出去玩就好了，不然明天也把你关起来” 那扇门关上，我就变成牢里的人，听说这叫劳改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大概是一种外号吧。 房间只有一块小小的镜子，照在脸上看到一些红点点。低头转身看到手，肚子，腿长了很多红包。他们对我重复过很多遍，千万不能挠，会发炎会留疤。 但我不知道什么是发炎留疤，只感觉很痒，手不由自主的老摸它们。好几个都不小心摸破了，里面流出粘哒哒的水沾手上，闻起来还有一股怪味。可能发炎留疤就是全身粘哒哒的，然后散发出怪味。这太恶心了，肯定是妖怪的臭味。 如果要做妖怪，那我最不想当的就是鼻涕怪。就像飞天小女警里的阿米巴一样。变魔人啾啾都比鼻涕好。 这么想想，硬是强忍住麻麻痒的身体，翻出柜子里的胶带，扯开拉紧缠一只手上，另一手就没有另一只手了。刚想出门找人帮忙，桌上的电视提醒了一句，手全绑上还怎么按遥控？就这样吧，忍不住就打手一巴掌。 一集一集电视看完，那个女人开门进来送饭，先骂两句一天到晚看电视，再骂两句怎么又抓破几个包。然后发现了躲背后，那只被绑起的手，啰嗦的声音停住了，叹口气对我说“再忍两天就好了，身上尽量不要抓，你想吃什么菜，明天早上我去买点” 她第一次问我要什么，以前我想要过很多东西，可没人问，也不敢说，后来还发现这个家很穷，什么都说买不起。 她一圈圈把胶带解开，让我吃完了放门口就是。我左想右想才选出最想吃的“香蕉，我想吃香蕉”怕她听不清，后面一句大声了一点。 我低头不敢看她，怕看到生气的脸。 她不知道我突然说的什么，想了一会才明白“菜场哪有香蕉啊，你想的也太好了，问你想吃什么菜，说香蕉出来”不乐意的说完，她脚步就往外走去，门在要关上的时候停住了“明天要是有空，就去集市买，身上的包千万不要抓了，不然不买给你吃”门关上了。 香蕉还没吃到，心里就开始高兴了。我知道人不停笑的很厉害时，眼睛就会流水。可明明没人拉着我挠痒痒，为什么还会哭呢？ 边吃饭边看电视，吃完了把碗放门口，小男孩跑过来说“你是不是边吃饭边看电视了”他不能进来，她妈说这会传染，要是染上水痘就抓他去吊针。 我摇头说没有，这个房间的窗户在背面，除非他会飞才能发现，他说的对。 他对这话不信，让我把门全打开看看，我说饭吃完了，我可以关门看电视了。他气的在门外使劲跺脚，拍门，发出噪音。 “你在这里吵什么，死出去玩，是不是想打针了”那个女人的声音喊起来。 小男孩哭闹着问她还要几天才能看电视。为什么把电视搬给姐姐看。他不想出去玩了。 门外的哭闹声突然停住，只听着哼哼唧唧离开的脚步声。我从门眼里看到那个女人拿着竹条。是啊，这东西能让所有孩子都听话。 床上躺了一天，电视看了两天，心里开始变得烦躁起来。不停对门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碰到小男孩进进出出，喊他干嘛去，他没空搭理我，一下就跑了。 对着无聊的电视，耳朵老听到门的动静，有时候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有时候听到有人喊我的声音，还有时候听到小男孩敲门。 我开门问他干嘛，他让我把门全打开，电视移侧一点，他就可以坐门边上看。心情不好的我只想拒绝他，一包辣条飞了过来，我捡起地上的火爆鸡筋，门打开了。 “你学校布置作业了吗”，“你昨天在外面和别人玩什么这么大声”，“你哪来的辣条”，“这个有什么好看的”，我躲床后面嚼着辣条，吸吸口水，咬上下一根。 “你好烦啊，我都听不清了，你别说话了”门外的小男孩大声回一句。 给你看电视还不乐意，信不信我把门关了，哼，这个小兔崽子！算了，看在辣条的份上，就让他一回。 这味道实在太香了，嘴巴终于有了点感觉。每天吃的饭菜是一点味也没有，还说因为生病的人不能吃很多调料。这话太奇怪了，我人生病了，但嘴没问题啊。生病也能吃香蕉吧？怎么还没买来呢？ 偷偷吃完辣条，喝掉一大壶水，把垃圾和水壶移到门外。小男孩从凳子上跳起来，后退几步“妈妈说我不能碰到门里所有的东西，还有你”。我知道，但是垃圾还是要他扔啊，被发现怎么办。 聪明的我叫他拿夹煤的来，他转身跑去找厨房里的火钳，两只笨手拿着大钳子，把袋子拨来拨去就是夹不上。我看的都着急，伸手把袋子捡起来，插靠拢的火钳里。 愚蠢的他回来问我水壶怎么办。这有什么怎么办的？去厨房端碗水放地上就是了！这壶放这里只是因为空了，不是叫他拿。 我有礼貌的让他帮忙倒碗水。他眼睛瞟着电视没礼貌的说等下喝好了。我气得要关门，他气的要告诉他妈我偷吃辣条。 …… 我关上嘴，打开门，拿着遥控按他想看的电视。想想要是再来一次，我肯定还是会吃掉辣条。等下喝水也不要紧。嘴巴每天没味的都发苦了。还要吃那些药。吃的这张嘴都想扔掉。 打起精神的嘴有一句没一句对门外的人说话，他不耐烦的探头进来说我事多，烦人，嘴不歇。 嘿，我真的是！小兔崽子给我等着，看我出去了会不会收拾收拾你。 “你明天给我带包狗牙吧，我想吃狗牙” “哼，我不，我没钱”看完两集圣斗士他扭头拍拍屁股就走了。 但我觉得他肯定还会来的。 第87章 水痘2 今天礼拜四，医生一大早就来看我，收回手电筒对那个女人说没什么大事了，隔几天再洗澡，没事可以出去转转，房间通风，消毒等等一大堆话。 软趴趴的身体听到出门转转几个字，立马挺胸抬头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脚还没出门就被那个女人喊住了。她最近又变回原来的样子，进门就开骂，说我懒得跟猪一样，没事也不知道把地扫扫，桌子擦擦，房间整理整理，被子都不知道叠一下。 我像以前一样听着，什么话都不想回，想不明白，为什么对你不好的人，会突然对你好起来呢？好的人为什么不能一直好下去呢？大概这种好是假的，是不可以相信的。 无所谓，骂就骂吧，反正我皮厚骂也骂不听，心可能也变厚了。 她让我把被套枕套拆了，然后继续和医生说了几句话，付了一些钱，送走医生后。脸上没好气的骂几句败家子，浪费钱。再喊我拖地，擦桌子柜子沙发，房间里的东西，能拿出去的全放二楼晒。 大人真的好奇怪啊，我快死了，他们就什么也不让我干了，我还活着，怎么什么都要干呢？ 到底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或许等我变成大人就知道了。长大什么事情都会变好起来的，还能赚钱买香蕉吃。 等拖完地，擦完所有的地方，再把柜子的衣服全部拿楼上晒，我终于有了一点时间，可以出牢门转转。 外婆看到我在街上溜达。把我喊过去，我还以为她想问病好了吗。她坐矮凳上弯身掰包菜，头也不抬的对我说“你最近不要和表弟表妹玩一块，这门口都少过来点”我听完这话气的跑开了，心里骂她是个傻子。明明每次都是她让我过来带人，那个臭表弟一哭，她还要冲过来什么也不问光骂我。小表妹，连路都不会走，玩个屁。 大家都去上学了，一个人在街上晃悠两圈感觉没什么意思，打算回去坐着等吃饭，路过格格家门口，看到她妈妈抱个布包出来，新来的小妹妹我还没见过呢。她妈妈站台阶上，喊住刚要靠近的脚“安安，你这几天不要往这边来”脚往后两步，想着还是回去吧“和格格都不要玩一块，妹妹还很小，很容易被传染一些乱七八糟的病”她抱着小女儿，高高的看我一眼，又低头微笑着哄布包里的小宝宝了。 我站街边很想告诉她，医生说病已经好了，可以出门了，我只是看一眼小妹妹，不会怎么样的。 可她刚刚对我嫌弃的表情，大概解释再多的话，她也不会同意的。她还讨厌我，在这里住了很久我才发现这事。每次别的小孩和格格玩一块，她都会高兴的和他们说话，拿东西给他们吃。可看到只有我们两个人时，她就高高的斜我一眼，喊格格回家。有一次，我偷跟在后面听到。“少和安安一块玩” 我坐回小矮凳上，她往这边看了一眼，嘀咕两句什么，就抱着布包进门了。 她为什么要讨厌我呢？那她之前为什么还要说我乖呢？算了，大人的事小孩也想不明白，她讨厌我，那我也讨厌她，哼，大人都是傻子。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小男孩游荡回来了，被坐门边的我吓一跳喊“你怎么被放出来了”在门口躲一天的我，终于等到可以说话的人了。 我站起来大步向前喊“我好了，医生说我好了，我病好了，可以出门了”喊完发觉，被放出来这话像是问狗一样。 小男孩回身过来问“你在外面跟谁说话，我在这里呢”他看我很奇怪。 我没回话，想起昨天的事，眼睛瞪住他，摊开一只手伸过去，他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傻笑两下逃进门说“我要写作业了，唉，今天作业太多了” 看着走远的背影，心里对门里大骂:谎话精，谎话精，全是谎话精。 又坐回凳上一会，墙上的时间都快五点了，她们应该快回来了吧。我要告诉她们，今天病终于好了，这几天太难受了，跟坐牢一样。 婷婷姐姐蹦蹦跳跳的到格格门口，我起身喊住了她。她回头看见了我，脸上高兴了一下，嘴就放下去了。我站门口告诉她，医生说我病好了。她摇头喊我别过去“我妈妈说水痘很会传染，最少要一个礼拜，一个礼拜还有几天呢”可医生都说好了，还传染什么，一个礼拜还有三天呢。 格格坐着摩托在门口下车，她高兴的转头看我说“你怎么出来了，你好了吗”她爸爸骑车进门，对她说“不要忘记你妈妈的话”她笑起来的脸，也消失了。 她们两个小声嘀咕一会，决定站对面和我说话。可我不喜欢这样，这和坐牢还是没什么区别。而且……果然她们和我说了几句话后，觉得好无聊，要去玩了。她们挽着手，说等我好了再一起玩。然后就去婷婷姐姐家看新买的百变小樱魔法卡了。 我也想看，站远点看两眼都行，可她妈站在门口看到我说“安安，你可以出来了啊”我有礼貌的回她“是啊，医生说我好了”她妈妈根本不在意我说什么，也不在意医生说什么。 她让我回家，这几天不要找婷婷玩了，弟弟妹妹都还小，惹上水痘就不好了。她嘴巴嘚吧嘚吧说“要是你一生下来，没被抱走，就不用受这个罪了。前两年就通知接疫苗了，你妈光知道给你弟弟打，一点都不关心你，生痘了还到处说是被学校的人传染的，大家都不得，就你得……” 她说话的让我眼睛疼，头也疼，哪里都疼，听不下去的耳朵赶快逃走了。 身体躲回房间的墙角，心里祈祷着再也不要生病了，永远的不要生病了，病好没好都是一样的让人难受，大人还都是骗子。 第88章 真的假的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 “安安，今天上学了”路过诊所的门口，医生老婆刚好走了出来。 晃动的手臂，轻快的歌声瞬间躲回身体里，弓身缩头拉上两边书包带，对她点头“是啊，阿姨”脸朝脚下的路，低头快步的离开。 侧头偷瞄两次，她还是在门口站着，向别的小孩打招呼。 听同学说医生老婆，比医生还可怕，她会抽烟，还会打小孩，可能还会砍人。 我的同桌于海洋就住医生隔壁，有一次他比着手说看到医生老婆，举起一把大刀，哗的一下，把一个老头的脚给剁了，血流的到处都是…… 这话听起来感觉像假的，他最喜欢吹牛了。但好几个同学凑过来，都说见过她站河边抽烟，门口的垃圾桶还都是血布条。说的人多了，一件事听起来就像真的了，不管真的假的我决定都要小心一点。 我一到学校，王丽就坐过来问我上个礼拜干嘛去了，我偷偷给她看衣服里的肚子。上面有好几个明显的圆疤，这是破掉的水痘留下的。我认真告诉她，当时我差点就真的死了。 她睁大眼睛，张着嘴坐旁边惊奇的说“真的吗，这太可怕了”她拉过我的手，说还以为我是去哪里玩了，没想到是快死掉了。 “那你快死的时候，看见鬼了吗”她靠过来悄声问我。 我想了想不太确定“好像看见了，有三个，有一个是白色的”也不知道当时是不是在梦里。反正是快死的时候看见的。 她眼睛睁的更大了，嘴一直凑上来追问我鬼什么样子，后来发生了什么，鬼为什么有三个…… 我不想说鬼的事，我怕鬼。我继续说上生水痘的事，她听了两句就想出去玩了。最后问我真的看到鬼了吗？我思考了一会告诉她“可能是吧，我也记不清了”她认真的对我点点头，就找别人跳绳去了。 下课后，我拉王玉瑶一起上厕所，她说没尿，我说有一个大秘密给她听，她就有尿了。 她看到我的肚子，吃惊的捂着嘴说“我知道这是什么”她手指着肚脐边上的黑灰疤。我想大概她也得过水痘吧。刚想凑过去告诉她，生病时做的奇怪梦。她跳起来后退两步喊“你别过来”她手把我指住，人就一溜烟的跑了。 “神经病” 上完厕所出来洗手，就碰到周彤和江思琪也过来洗手，周彤靠过来问我“唉，你上个礼拜怎么没来啊” 我看看旁边的江思琪，心里不想让她听到这事，嘴贴着周彤耳朵小声说“放学再说”还给她一个约定的眼神和点头。 她认真的看我回点头。 “你要和我说什么啊”周彤第二节下课后，一个人跑过来。 “你到底要和我说什么啊”周彤第三节上课前溜过来。 “你快说你快说”周彤放学后大步走来挽着我手晃。江思琪站桌边看她背影两眼，噘嘴扭头走了。 我本来是准备了好多话等放学和她说，可她中间老过来烦人，一直问个不停，把我的话都烦没了。我什么都不想就直接回她“没什么事，只是想说上个礼拜没来的原因是生了水痘” 生水痘这几个字，也没能吓到她，她一脸奇怪的皱眉看我，学校的人听到水痘两个字都不觉得可怕吗？ “然后呢？”她好像期待我还能说点什么。 “水痘啊，我生了水痘”我重复两遍，又拉她侧过身偷偷捞起衣服。 “你身上看起来挺黑的，肚子怎么这么白”她指着我肚子笑起来。 因为肚子没有晒太阳，可我说的不是肚子，是痘子啊！她怎么一点也不好奇呢？ “这又没什么，我也生过水痘”她摇头耸肩表示这不重要，还说是和她弟一起病的。也不知道是谁传染的谁。 “你们没打疫苗吗”我奇怪的问她，她没打，弟弟怎么会也没打呢？ “我们打了，医生说打了也有可能会得，但会比没打好点”她觉得水痘就是身上长几个包，有点吃不下饭而已。她弟弟可怜一点，包比她多。 长水痘这件事在学校好像没有那么特别，大家都不害怕它，也不觉得生病能有什么难受的。 本来我想告诉她很多事情，最后变成她告诉我很多事情。那时她妈妈打电话回来说，水痘是小孩子都会得的，这没什么要紧的，几天就好起来了。然后她们真像妈妈说的那样，过了几天就可以出门玩了。 “我妈妈上次过年回来的时候，还表扬了我长大了，会照顾弟弟了”过年离现在都过去很久了，这么遥远的表扬，还是让她嘴角一直往上走。 想想我生病的那几天，也没什么值得说出来的好事了。我们像以前一样走在路上，我假装认真听着她的话。 “哦，对了，我妈妈说要是期末考试考前三名，过年就带我们去市里玩呢，我都还没去过市里，你呢”她停下脚，侧头看我，想听我说话了。 我有点想告诉她，大人很会骗人的，还想告诉她前三名很难，还有生水痘真的很难受。说好的香蕉，也没出现过。 “没有，我还没去过，那你妈还挺好的，你要努力啊”我也把嘴角往上挤，想表现出为她高兴的样子。 她分不清真的假的。回头继续说起那些事。我也分不清真的假的，为什么同样的病发生在不同的人的身上，它就变了呢？ 第89章 胡说八道 放学回来，她们像以前一样喊我去玩，可我还在生气，扭头说要拿作业出来补，不能出去玩。她们看我进门却没有离开，还站在门口说没哪里玩，不如看我写作业。 哼，坐牢的时候不来看我，写作业的时候站旁边聊天。我才不会和她们说话呢。 “那我吃完饭，来找你们”婷婷姐姐拍我肩膀。 “等你吃完饭，天都亮了”我拍回她肩膀。格格赞同的点头说我吃饭最快，让我吃完在门口等她，再一起去找婷婷姐姐。 等她们走了，我把作业装回书包，还是想不起笔去哪里了，一个礼拜都没写过字了。作业还是，等晚上玩了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早早赶到学校，开始掏出作业补，第一节语文，就先补语文，数学等第二节数学课前，抄别人的。 笔和我都认真的写到上课铃响，趁老师还没到的一会功夫，字都写的飞起来。很奇怪，居然没人来打扰我学习。 语文老师站黑板前拿着书上，念起小兔子的故事，我最喜欢这种课文了，这可比背那些难懂的诗好太多。可坐旁边的于海洋老是侧头影响我。 他头对我瞄来瞄去，我侧脸过去，他立马就举书挡着。我和老师一样，最讨厌这种不好好学习还要影响别人学习的小孩了。 心里骂他两句，低头看课本上的画，割草的小兔子，飞在空中的小燕子，水里的小金鱼，地上的小蚂蚁，小小的它们看起来很快乐。 老师拿粉笔嘚嘚嘚在黑板写字的时候，我实在忍受不了隔壁的傻子，用书挡起脸，低声对他说“你老看我干嘛，我要告诉老师了，你上课不认真” 他假装看书的脸转向另一边嘀咕“我又没有” 还嘴老，男孩子就是烦人。真不懂老师为什么要让男孩女孩坐一块，这个人写字老是压过线，还喜欢借我的东西，每次用了也不知道还，还要我伸手去要回来。 于海洋一节课眼睛最少斜了一百遍，下课铃响起，我刚准备问他到底要干嘛，吵闹的铃一响完，他就从凳子上跳起来逃走了。 “神经”要是下节课还这样，我一定告诉老师。 我想让王丽作业给我抄一下，王丽赶着去厕所，门边的王玉瑶偷看我，我正看她，她看到我看她，人跳起来喊“妈呀”就跑了。赶着补作业的我，不想理会经常神经的王玉瑶，拿着作业坐周彤后面轻拍她的背。 她回头问我干嘛，我压桌上想偷偷让她作业给我看看，可她头向后躲，说耳朵痒，要干嘛直接说。 抄作业这种事怎么能直接说呢？江思琪坐她前面侧身看过来。 对着数学课代表的背抄数学作业，我想最少有两个人不会同意的。江思琪还老喜欢给数学老师打小报告。 我用眼神提醒她半天，直到上课铃响了，书上的数学题还是空的。 于海洋踩着点像傻子一样坐回凳子，挪挪身体和屁股对我说“你不要离我太近”。 没完成的作业让我心里烦恼的很，一点都不想搭理他，想着该求那个神仙，才能让这节课的数学老师忘了作业，或者忘了我。 数学老师课上一半目光开始漂移，挑选同学回答问题，有时候他挑选认真举手的同学，有时候他挑选不幸的同学。 我身体坐的笔直，假装什么题都难不倒我的样子，心里默念:不要选我不要选我。他的眼睛往这边瞟，我的心咯噔一下要死翘翘。 “于海洋，你在干嘛，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数学老师看向旁边，眼神飘忽坐姿不端正的于同学。他还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跟猴样勾着身挠头问老师什么事。 这话惹得全班大笑不止，除了数学老师。他气的把书往桌上一摔，指着于海洋靠近过来，批评他上课不认真听，思想开小差，都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眼睛不看向老师看向同桌干嘛。 数学老师真神了，不愧是老师里的老大，每次上课的时候都能准确抓到下面的小动作还有小眼睛。语文老师就不行，每次都是说“有些搞小动作的同学要自觉了”这话只能让后排的人自觉两分钟。 于海洋支支吾吾“老师，我，老师”同学们的目光全部看向他，我距离近，看得清，他一闭眼，一抿嘴就说出了了不得的大事“老师，老师我不想和她坐了”他伸手指下我说“我害怕她影响我学习”。这回不止全班笑起来，老师也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气笑起来。除了我，挡着脸的眼睛斜死他，心里骂出一大串话，到底谁影响了谁，虽然我成绩不好，但从来没影响过别人，思想开小差和鬼画符两件事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 老师笑着问他为什么，他话越说越偏，越说越离谱，什么我见过鬼，什么我被僵尸咬了，什么我手上都是香火烫的疤。 老师和同学听的笑不合嘴，也不阻止他胡说八道，他还一脸着急的对老师说这些都是真的，要是不小心惹我不高兴了，我可能会咬他。 对，这是唯一说对的话，我现在就想跳起来咬死他，拿胶布捂上他的嘴，问他都是哪里听来的鬼话。鬼话？想想这些话，听起来还怪耳熟的。 数学老师喝了口水，回到严肃的样子，说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同学之间不应该传一些神鬼封建的思想。认真的对大家讲了一堆鬼不可能存在的道理。让大家把心用来学习，把嘴用来读书，把思想摆端正，不要等成绩单发下去，才知道后悔。 就是，鬼肯定是假的，但神可能是真的。 “这次就算了，以后让我在听到那位同学胡乱传谣言，放学就跟我回家，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见鬼”数学老师挥手让他坐下，隔壁握紧的拳头，很想大喊:数学老师他还没回答问题呢！他回答不出来问题，肯定是没写作业！没写作业肯定是上课老不认真听讲，你怎么也应该罚一罚他。 课堂恢复成该有的样子，认真听课的看老师，搞小动作的瞄老师，思想开小差的怪老师对胡说八道的同学一点惩罚都没有。 可恨的同桌下课后，还一脸怀疑的对我说“你脖子后面的两个印子，真的不是被咬的吗”。 咬你妈个头，我再也不会和胡说八道的人胡说八道了。 第90章 期末考试 今天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就是过了今天，就要放寒假了，其实对我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上学除了上课和作业让人不太高兴，其他都比在家里好。 坏消息就是，我正在期末考试的路上。坏消息就很坏。 前几次考试的经历，让我对试卷产生了恐惧，有时候做梦都在学校考试。这种可怕的梦还不止我一个人会做，左边同桌右边同桌和同桌的同桌都说他们也做过这种梦。 昨天听老师说，今天班上会来新监考老师，专门监督想作弊的同学，要是抓到谁作弊了，学校就开除他。 怎么每次考试都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呢？监督作弊开除，让考试变的更紧张了。 前排同学们坐各自的位置上复习课文。后排的同学凑几堆讨论放假。我也想复习课文，可他们说话声音一直影响我。有的人要回老家，有的人要去亲戚，有的人因为那也去不了，所以只能假装复习。 终于到了八点半的考试时间，陌生的监考老师拿着试卷走了进来，他看起来那么的熟悉，这人明明就是三年级的老师。数学老师还说是新老师，就会骗小孩。 旧老师发下试卷让第一排向后传递，坐在第四排的我拿过卷子，挑了一张好看一点的。要是拿到模糊题目的卷子，还要主动和老师提，我是没那个胆子。 轻松的拿起笔，一下就写完最容易的填空，然后剩下两面难写的试卷。 “同学们注意一下啊，这次卷子是有正反两面的，大家不要忘记写反面了啊”在教室慢步游荡的老师，站住脚说出这么惊人的消息。 我反了一面卷子，这话还是真的。这次难写的卷子竟然有四面。这肯定是在做梦，听说使劲扭一下自己，梦就会醒来。 “嘶”听说果然是假的……我捏起出汗的笔，先看向选择题，排除掉最不可能的答案，胡乱写一个剩下的，一面多的选择题就快速写完了。 笔对向试卷上面空白处，想起老师拿红笔写在上面的数字，每一个数字都是阿拉伯来的，阿拉伯是不是住着阿拉丁呢？要是我也能有一个神灯就好了…… 安静的教室，忽然响起两声咳嗽，把开小差的脑袋拉了回来，继续思考下一题。 这老师身体可能不太行，走两步就走两步，老咳嗽什么，都影响我考试了。 翻一面卷子，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连续参加两次考试的事实。这一面不用写名字吗？担心老师批改的时候，忘记了这是谁的卷子，我把名字写在了最上头。 这个名字难听又难写，有的名字又好听又好写，王丽名字就好写，周彤名字也好写，班长名字也好写…… “什么东西，拿出来”老师站前面的位置低喊一声。手快速从桌里拿过一个东西捏在手心。 教室开始发出小小的议论声，老师大喊一声“安静”把手放口袋里。转身看向四周的同学“不准再有任何声音和无关的东西出现”害怕被他盯上的眼睛，都躲回了试卷上，嘴巴也关紧了大门。 人可以一直不动，脑子不行。大家肯定都在想，发生了什么，而且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老师站回讲台上，低头看看手表提醒了两句注意时间，还有专心考试。我很专心盯着卷子上的时钟图片，还是想不起来这代表几点了。它为什么不能画电子钟上去呢？电子钟都不需要那么多针。我最讨厌针了，这题我不喜欢，不写。 写完会写的，和应该会写的，身边就走过两个交试卷的同学了，这些人还是这样，也不知道检查一遍。 我快速的检查一遍，起身上去交卷子，放下卷子，回头对向我看来的王玉瑶，飞出一个快出来玩的眼神。她明白的向我点头。 她从教室出来，拉我在梧桐树下玩跨步游戏，地上画一条横线，她跑起来从横线上跨出一步，站立，我站线里伸手挥她。 这个游戏不太适合我，我想了一遍不要钱的游戏，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还发现原来我不但读不来书，玩游戏好像也输的多。 听说一年级后面还有八个年级，唉，我以后该怎么办呢。 王玉瑶很快就觉得跟我玩没什么意思，飞跑去跟男孩们玩跨步了。 王丽和她朋友过来找我一起聊天，说刚才教室里发生的事，王丽一脸看不起人的样子说“作弊，肯定是要被开除的，说不定以后书都没得读”她幼儿园同学吴佳慧很同意这话，笑起来说“听说没书读，就要回家放牛了”她们觉得放牛这件事挺好笑呢，两个人看对方一眼笑了起来。 王丽转头看向没笑的人说“你说是吧” 是什么？“听说牛很贵的，十几块一斤呢”我没放过牛，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对牛的认识，只有过节的饭桌上。 她们愣住了，那我也愣住。“好像是十三块一斤”吴佳慧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她妈还是她奶奶说的。 “我奶奶可小气了，从来不买肉吃，要等我堂哥回来了，她才买好吃的菜”吴佳慧说起她家里的事。王丽对这些没兴趣，可能因为听过很多回了。 但我没听过，皱眉侧头看向她说“是吗，你奶奶这样的吗？” 吴佳慧眼睛发亮的看我，越过王丽身边，挽上我的手说“是啊，我们去那边坐着说” 王丽气的原地踏步，哼一声，坐到了教室门口的台阶上，大概是等另一个朋友出来。 吴佳慧嘚吧不停的嘴巴，说她爷爷奶奶只喜欢堂哥，不喜欢她和妹妹。有什么好吃的都是藏起来等堂哥周末来了吃。 我认真听着，奇怪的问她“堂哥是什么” 她停住一会，解释一遍爸爸的弟弟的儿子，就是堂哥。我又奇怪的问她那表哥是什么，她解释一遍是妈妈的弟弟的儿子。“那妈妈的妹妹的儿子是什么？”小姨的儿子，不也是表弟吗。 吴佳慧变得有些烦躁，手不停拍响大腿“哎呀，也是表哥啊，你问这些干嘛” 这么复杂的事情她居然一下就想明白了，我摸摸被拍的大腿，对她说“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我对堂哥和表哥的区别，总是要想很久才分得清。 她说都是她妈妈教的，她妈妈会很多东西，她妈妈在集市上卖包子。 “你妈妈卖什么包子啊”我开口，拦住她没说完的话。 “还能卖什么包子，不是肉就是菜，你老问这些干嘛”她脸上好像不耐烦起来，皱起的眉毛还要斜我。 除了肉和菜还有豆沙啊，还有馒头啊，花卷啊，但我没能在开口了，她拍拍屁股灰，说老师走了，她要回教室复习了。 我跟在后头拍拍屁股灰，想到下一节考语文，决定回教室背两遍诗。 坐课桌上摇头晃脑的低声念着:“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身后传过吵闹嘻哈的声音，赶走了脑子里的诗。耳朵不自觉的竖起来认真听着，认真听一会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这群人自己都读不来书，还好意思说别人读不来书。 作弊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了吗？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后排又有几个好东西？前面都没几个好东西。哼，我什么都知道，我是懒得说。 收回耳朵，翻过几页背下一首诗，这一首太难了，一合上书就只能想起“天苍苍，野茫茫”然后什么来着，牛和羊吃草？ 语文考试还是那个老师，试卷翻一面还是试卷。唉，不过考语文还是比数学更容易些，除了古诗，大部分的课文我都记得。 唯一搞不懂的是什么平舌音，翘舌音，单母，双母，鼻子母什么的，还好它们都只在选择题里，一题最多被扣两分，扣吧，扣吧，分少就随便扣吧。 语文考试除了几个被老师喊回去的嘀咕声，就没有出现过与考试无关的动作了。上一节考试作弊的人，在考试时踩点进来的，低头进门回位置，趴到发试卷。 偶尔停下笔的我，看向那个静悄悄的背影，想到作弊这件事，其实很多同学都有过，这像是一种病，很容易被传染，我就是被传染的。 还像一种糖，吃到了一颗很甜，就会想吃第二颗。 第91章 成绩单 这学校也真是的，考试完了就完了呗，还要过三天到学校拿什么成绩单。拿了成绩单回去还要叫大人签字，签过字的成绩单开学的时候交上去。 “没签的，就不用来学校读书了”老师这话就是硬要签字。 有的同学很高兴，有的同学就没那么高兴了。我的成绩单里写着良，及格，及格……这就让人不太高兴。大家说这意思是考的不太好，不太好的意思是好还是不好呢？周彤高兴的打开她的成绩单，写着优和优+。大家说优就是好的意思，那优+是什么？贼好？ 王玉瑶有一个优+，她把成绩单摊手心里，看见人就炫耀起来。说这是贼好的意思。她体育贼好。 方志明很羡慕她，他一个优都没有，全是良。我在教室转完一圈，才明白了及格的意思，那些读不来书的人都及格了，这成绩单怎么比试卷还吓人？试卷也不用签名。 满怀心事的把它揣口袋，回去的路上一直想着该怎么说起签名的事。到了门口还是没把这事想好，只能让它偷偷躲在柜子里，打算先过几天再说。 中午吃完饭，婷婷姐姐来找我玩，她脸上看起来还挺高兴的，她都读不来书，怎么还那么高兴。我问起她成绩怎么样，她说“一般般，不是很好”这话让我心里好受一点，答应她一起去找格格玩。 考过倒数第一的格格一见面，就问我们成绩是多少，婷婷姐姐说“还能是多少，和之前差不多”我点头，也说和之前差不多。 格格拉我们到巷子里，掏出和我不太一样的成绩单，里面写着B和C，我问她B是什么意思。她想也不想的回“就是考的好的意思” 就算她成绩单和我长的不太一样，但这个B怎么可能是好的意思呢？ 我转过头又问一遍婷婷姐姐，心里希望她来反对这个话。可她认同的点点头说“这就是好的意思啊”她看我不信，也懒得解释太多，直接说“你知道什么，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这话，让人没得回了。 好吧，就算B是好的意思，那c呢？ “c就是挺好的意思”格格拿回我手上的成绩单，肯定的对我说。 “我不知道，我没有c”婷婷姐姐摇头没有帮她说话了，只说起自己得的是B。还说已经签完名了，都是B。 卧槽，她不是说自己读不来书吗？她不是整天在学校跳绳吗？她不是只喜欢看漫画吗？这么想来，前面她说的成绩，和我想的意思，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她们又问起我的成绩，我踢踢脚边的石头想了想，她们的学校和我不一样，肯定没见良和及格。于是我诚实的说“语文良，数学及格” “你成绩怎么这么差”婷婷姐姐一听完，就侧头斜眼我。她脸上好像写着，读不来书，真没用。 我急忙向她解释良是好的意思，及格是挺好的意思。 她听了我的话笑起来说“你骗鬼啊，及格就是60分” 瞎说，这肯定是瞎说的，及格怎么会是60分呢？及格它应该，最少，可能，大概，也许……及格好像就是60分。我忽然想起语文老师说的那句:60分以下都是不及格的。 不行，不能这么想，我生气的跺脚说及格就是挺好的意思，还拉上格格同意我的话，不然C也是60的意思。 还真以为我不知道ABC的排序吗？音乐老师教过这首歌。那C肯定也是60分。 婷婷姐姐并不在意C多少分，只想证明她的话才是对的，拉上我的手拖着要去见她爸爸。我抓住墙边使劲甩手，谁要去见她爸爸，万一她爸爸告诉别人我考60。格格也不想去，拉着我的手往回拽，她可能是担心别人知道C代表60。 我回头看格格一眼，向她晃头示意，她很快就明白我的意思，过去拉上婷婷姐姐的手，我松下拉扯的手“好了，60就60嘛”挽过她手臂，夸她成绩这么好，真是我们的好榜样。格格在边上点头赞同这话。 得意起来的婷婷姐姐嘴巴都笑歪了，说也没有很好，只是有点好而已，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学习，是我爸爸说期末考多少分，就给我多少奖励”她是为了拿钱买新的周边，所以不得不认真学习。 马屁精一号把她爸爸也夸上两句，真是又有钱又大方，这次考的这么好，不得给好几百了。马屁精二号点头说她发财了。 “不是算全部分数，只算语文和数学的平均分” 一年级的人，还不明白什么是平均分，她向我们解释道，什么同等分，什么若干分反正我是听不懂，唯一听懂的一句“所以就是90分” B是90分？骗鬼呢？这怎么可能？那A是什么？110？心里十分肯定这是谎话，但嘴硬是不敢出声反对。歪头看一眼格格，她站边上点头赞同。 这个墙头草说“那C就是70分”听完婷婷姐姐的话，她已经懂得该怎么让她妈妈签字了。 我想了想柜子里的成绩单，它为什么不能是C呢？这样我也能想好签字的事。。 第92章 一米二 我贴墙边用手压住头，对着去年的那条横线，发现今年又长高了不少，就是不知道现在有多少米了？ 小男孩说幼儿园贴了长颈鹿身高贴，他站墙边量过，同学说他5米了。大姐姐听了笑起来说他同学说瞎话，这么大了怎么连身高都不会看。 我也不会看身高，只会像小时候那样画横线。之前从柜子里拿出过卷尺想量量，可上面写了很多数字和横，看不太懂又放回去了。 大姐姐叹一口气说“还是你们好，还能长高，我都不长个子了”她低头看我们两眼。说翻卷尺帮我们量量。 她为什么不长个子了？听说大人是不会长高的，只有小孩一年会比一年高。那她是大人，还是小孩呢？ 16岁就不会长高了？我离16就剩7岁了，那我马上也不长高了吗？大姐姐看起来也不像个大人，和别人比起来还有点矮。 她拉出卷尺，给小男孩量到后背说“一米零五”矮子兵听了耶个不停，说自己好高了。 我站边上蹦跶着等，这可是第一次量身高啊。大姐姐把卷尺拉长贴在我的背后说“你一米二” 我怎么会一米二呢？小男孩他都五了。我比他大，比他高，比他吃的多。 大姐姐说我们俩这么大了，怎么连身高都不懂，一米零五是105。而我是120。 这一听明显是120更多，心里算一算，还比他多了15米。我得意的对他仰头批评道“谁叫你老是不吃饭，看吧现在这么矮” 他不服气的瞪我说“是你比我大两岁好吗”扭头撇嘴说“哼，要是我8岁了，肯定比你高”他双手叉腰，让我等8岁的时候再看。 这人真傻，他8岁，我都，我都10岁了，怎么都是比他高。懒得和这个傻蛋说，说了他也不懂。 转过头问大姐姐她有多高啊。大姐姐看看额前卷尺的数字说“158” 158一听就好多啊，学校都没学过这个数，她怎么这么高呢？心里算一算……不用算我也知道这比120多很多。 很高的大姐姐从柜子翻出一个红本，举起问谁成绩单放这里。我立马两步过去，举手跳起来想拿回来，她双手高高举起翻开它，笑出声“你成绩这么差啊”合上的成绩单，用一只手举过头说“我上小学的时候都是优，你怎么才及格”她低头看向我。 因为我读不来书呗，你会读书，你厉害行了吧。够不到手的我生气盯着她看。小男孩跑过来也想举手拿“姐姐，这是什么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小屁孩字都不认识，给你有什么用。 大姐姐没给也没理他，继续笑我是不是考太差不敢拿出来签名。 心里想大骂:你知道，还问个什么屁，还给我。伸手跳两下还是够不到的我，放下手看她一眼“不给就算了，随便你”背过身走开了，想着要是扔了还更好，不用签也不用交。 我坐回沙发上，拿起小男孩新买的水中套圈，板着脸玩起来。大姐姐安静几秒，就甩手把成绩单抛过来说“说两句话生气干嘛，还给你，还给你” 我下了沙发，一声不吭捡起掉地上的成绩单，放到书包里面，靠边上低头玩手里的游戏。小男孩看我们都不搭理他，拿起他的竹蜻蜓跑外面去玩了。 过了一会，桌前写字的大姐姐回头说“你要是不敢拿去签字，我可以帮帮你” 这话让我立马提起精神两步跳过去，靠凳子边抬头问她“真的吗”她点点头说当然是真的。 想想也是，大姐姐都16了，过年还17了，也算是一个大人了吧。而且老师也没说不可以让姐姐签。 寒假里最大的问题终于能解决了，我高兴的跳两下脚，拉她的手晃起来说“姐姐，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拿给你签”准备去拉书包时，她叫住了我“唉，你干嘛”她转头看过来说“现在拿给我干嘛，现在又没人在家里” 拉书包的手一下愣住，脑子里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她不是在这里吗？ 大姐姐想明白意思，哈哈大笑起来说“你不会以为是我帮你签吧”她笑到趴桌上抖起来，说我怎么这么傻傻的。 就这么一会功夫，她看起来比刚才更讨厌了。我不想在和这个讨厌鬼待一块，直接开门出了房间。 大姐姐老是一下好，一下坏的，她怎么这样呢？我一个人走到田边草地里，扯着地上的野草，假装扯着她的头发，不停低声骂她是双面龟。 柜子里没签名的成绩单放好几天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开口。每次深呼吸完准备说的时候，总会有打扰我的事情发生。又反复想着，应该给谁签比较好。那个女人看了，肯定会骂我读不来书浪费钱。那个男人看了，也会骂我书都读不来，然后给那个女人看，两个人一起说上学就是浪费钱。没错，选哪一个人都不会好过的。说不定还会挨打。 唉，反正早晚都要签的，还是明天拿去吧，要么后天…… 第93章 一百块 婷婷姐姐拿着一百块超级无敌巨款，在我们的眼前晃了晃，又放回金猪罐里。那可是一百块啊，我做梦都没有梦到过这么多钱。格格两眼发光说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包辣条吃了。 婷婷姐姐说她想得美，这钱是用来买漫画书的，等过几天到市里的新华书店，看看有什么新出的漫画书。 “你有这么多钱，都可以买很多了吧”格格问她。 “哪有啊，随便一本都要十块”婷婷姐姐抱起地上的猪，准备放回衣柜里。 格格双手环住她的脚说“哎呀，你都发大财了，就请我们吃点东西吧”她抱着一条腿，身子在地上扭啊扭啊说“好嘛，好嘛，我知道你最好了” 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这看起来很厚脸皮，但是格格每回都能从她爸爸口袋要来零花钱。从小她就知道怎么去赚钱了。 婷婷姐姐受不了这娇里娇气的样子，轻踢踢脚说“好了，好了，就你最好吃”她笑着说这话，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婷婷姐姐把巨款掏出来放口袋，大手一挥要请我们一人一块钱。我们跳起来大手一挥，一人一边高兴的挽上她手臂。格格张口直夸她不但长的漂亮而且很善良能和她做朋友，简直是千年等一回。我跟着夸起来“就是，就是”使劲点头表示非常肯定。 她笑出八颗牙齿说格格像个马屁精，让我不要学她。格格放手跳开两步说“我是马屁精，那你是什么，马屁吗”我刚想说人家请你吃东西，你怎么还骂人，可婷婷姐姐一下挣开我的手，跑去追前面的格格，挥着两只手说“看我打不死你”她们像老鹰抓小鸡一样，高兴的在前面跑来跑去。 才发觉有时候她们和我是不一样的。 我想起以前，姨妈告诉我说“不能伸手向别人要东西吃，这没礼貌”。那个人笑笑说“小孩子不就是这样”他说给过一颗糖我，没说扭过我两下脸。 因为那一颗糖，后来碰到他的时候都要扭我两下，还说“我以前还拿过糖给你吃嘞，你怎么都不理人啊”姨妈站边上说我没礼貌，就知道吃，不知道记。 姨妈说吃了别人的，就要记。我不明白这话，只知道听。那个人是开麻将馆的，经常会有很多小孩围着他喊“叔叔，叔叔”蹦蹦跳跳的伸手要糖吃。然后他就从桶里抓一把西瓜泡泡糖分给每一只手。我只围过去一次，也喊过他叔叔了，怎么会没礼貌呢？ 婷婷姐姐回头喊我两声“你走快点”。我站住脚想想还是算了，向别人伸手拿的东西，是要记的，于是冲她摇摇头，扯着嘴说“算了，你们去吧，我不是很想吃”脚正打算拐回去时，格格冲过来拉住我喊“不想吃你个死，好不容易叫她请客，你还不想吃”她拽着我跟上。婷婷姐姐也过来拉我说“说好一人一块的，要么都别吃”。格格听了这话使得劲更大了，拽的我路都走不稳。 我们走到前面一条街的小卖部，因为婷婷姐姐说隔壁小卖部很多东西都过期了，而且零食卖的也少。 格格在店门口的木板桌上翻来翻去，嘀咕着这个也好吃，那个也好吃。她很不客气的抓了四五包，而我很客气的拿起两包过桥米线就说好了。她从两只手中，选来选去只留下一根葱和狗牙儿。 婷婷姐姐走到里面柜台边，翻挂墙上的贴纸，扒拉几下拿下两张，再出来选了两包魔法士和一条奥利奥。 奥利奥，我在电视上经常看见它，那一条要两块钱。这么贵，真的好吃吗？ 她递一百块钱过去，店里的老板娘伸手拿过，举起来翻看两面说“哇，一张红彤彤啊，你怎么这么有钱”老板娘的声音把旁边看打麻将的人，吸引看过来。 一个男人喊起来“这不是卖鞭炮老徐家的大女儿”其他大人仔细瞄两眼，跟着确定说没错。“真是有钱，拿一百块来买零食，肯定家里的钱花都花不完”他们围在一起说笑起卖鞭炮是赚大钱，就是路走不到快。 老板娘数完零钱递给婷婷姐姐，她接过一把钱捏手里就转头出门了，里面哈哈的笑声越来越远。 婷婷姐姐满脸不高兴，走出门把零钱塞屁股袋，快走几步头也不回的说“我再也不到这里来买东西了” 格格还没付钱的时候，就把狗牙儿吃起来了，伸手捏两块举高扔嘴里，才听到她不高兴的话，小跑两步过去问怎么了。我安静跟在后面，踢开了脚边的纸。 “快吃你的吧，好吃鬼”婷婷姐姐用肩膀撞她一下，看格格站不稳的样子，嘴哈哈笑起来往前头跑去。 格格一边抓着零食送嘴里一边跑，含含糊糊的说“你唔唔站住” 她们两个又在前面打闹起来，一路嘻嘻哈哈的跑回街上，就听到前面传来喊声“徐婉婷，徐婉婷你要死啊，走那边去干什么”。 婷婷姐姐回头说“不要让我妈妈知道”把手上东西藏背后，快步往回走了。她离骂声越来越近，那个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叫你多少遍也叫不到，去哪里干嘛，又买什么东西吃……” 我正想着那句不要让她妈妈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一只油手抓上我的衣服拉到旁边荒地的石堆后。她拉我蹲下，往外瞄瞄说“不要让我妈妈看到我吃零食”嘴巴嚼两口就说两句，等下被看到吃零食要挨骂，爸爸就不会这样，还给钱让她去买东西吃。 “我爸爸每次给钱我，都让我不要告诉妈妈”她说完把袋子里剩下的一点碎渣举起来倒进嘴里。渣都不剩的袋子被随手扔在了石堆上。她站起来拍拍手摸摸嘴，跳跳脚抖抖衣服，低头盯着我手里的辣条问“你怎么不吃啊” 我把准备好了话告诉她，因为嘴巴里长了一个包，不能吃辣。她怀疑的说“那你买它干嘛”。我起身把辣条藏身后说“等我好了，就可以吃了”她说嘴巴里长包要很久才好，要么先帮我吃掉一包。 “你想得美”我捏紧辣条，退后远离她几步。 “小气鬼”格格走前几步回头喊“略略略”还冲我扮个鬼脸，背过身扭两下屁股，飞快跑回家里。 我慢慢走到门口，在台阶上往右边看了好几眼，确定她们真的进去了，又拔腿跑回刚才的那条路，一直不停歇的跑到一根电线杆边，扶着电线杠低声喘着气，对旁边几户人家瞄两眼，没发现有人要出来的样子，快走两步靠近一个小沙堆，弯身用手对底部塌陷下去的洞抓了一把，左右看两眼飞速逃走了。 沙堆侧边是小卖部，大门里的柜台上一个人也没有，大人们都围在麻将桌前。 跑进了家门，脚步才慢下来，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到后门用压水机冲洗干净手，快步走台阶下，扶着墙一步两个台阶，爬到三楼休息了一会，才走进堆柴火的房间，把东西压在最下面的木块里。看着柴火零散的缝隙，心里还是觉得不太放心，又抓起地上几块碎木头塞满空隙。认真对那个位置看几眼，确定什么也看不出后，高兴的蹦跶下楼。 坐门口，心里又有些担心，刚才有没有被人看见？沙堆边几栋房子都没有人出来。小卖部门前的柜台也没人在那。刚刚是背过身弯下的，就算被看见也肯定会以为在绑鞋带。起身的时候也看了好几眼没有人往这边看。 肯定不会的，心里重复这句话好几遍，想让胆子变大一点。伸头看街上两头的路，它还是静悄悄的。 我想着事情，走到石头堆后捡起一个红包装袋。扔到门口的垃圾桶里。看看，我做了一件坏事，但也做了一件好事，这样应该算扯平了吧。 而且掉地上的钱，谁捡到就算谁的，不是吗？ 第94章 白日梦 晚饭桌上，那个女人说今年家里没什么钱，过年不能买很多年货了，新棉袄也没有，穿穿去年的就是，明天她到集市上买一点瓜子什么的，家里有客人的时候才能吃。 “你们不要去缸里翻，被我抓到了，把手剁掉去”她扫一眼过来，我赶紧低头扒饭。小男孩坐边上含着嘴里的饭说知道了。 大姐姐坐另一边，这话好像不关她事一样，看也不看一眼。 安静下来的饭桌，那个男人开口说，他想明天到市里买一个冰箱。那个女人一听这话，立马停下筷子反对。前面才说没钱，后面就想花掉很多钱。他们两个因为冰箱的事渐渐争吵起来。 其实要我觉得，冰箱是可以买一个的，毕竟别人家里都有。而这个家穷的只有旧电视。别人家里都有好几样电器，比如电话，之前我去舅舅房间玩的时候，都看到床头柜上摆了一台电话，他又有手机又有电话。 电话和手机不都是一样，用来打的吗？为什么买两个一样的东西呢？那他是要拿手机打电话，还是拿电话打电话呢？难道是为了自己给自己打电话？ 舅舅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家里也有冰箱，可又好像很穷，大人们都说起他欠了一屁股债。大姐姐说这话是欠了很多钱的意思。可为什么屁股会欠债呢？他的屁股欠了多少钱呢？ 我都吃完了，他们还在争冰箱的事，这个穷女人就是不同意买冰箱，因为没钱。那个男人掏出一张宣传单，手戳着上面的图片说现在买能优惠很多。还说家里有了冰箱也有很多好处。 穷女人抢过那张纸捏成团扔了“有什么好看的，有钱我还不知道花啊”她喊的很大声，骂那个男人就是死要面子。 小男孩趁他们吵起来的时候，偷偷把剩的几口饭倒去喂鸡了。大姐姐早吃完下桌进房间了。只有扒空碗的我，竖着耳朵认真听他们吵架。 那个女人说广告都是骗人的，过两年买也是一样的，今年家里什么情况又不是不知道。 广告都是骗人的吗？我看电视上演的奥利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其实很难吃？ 那个男人说现在买可以便宜两百块钱，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就是，便宜两百块钱呢！这条街的村里店里都有冰箱，就他家没有。 他们互相说了一大堆的话，还是谁也不同意谁。两双眼睛气的不想看见对方。 “你还坐这里干嘛，还不把碗收掉”那个女人扭头发现剩我一个人坐饭桌上，站起来冲着我喊道，使劲踢开凳子，转身往里走去。 那个男人板着脸坐了一会，直接出了门。看来冰箱这事，没什么希望。 我捡起地上被捏成团的宣传单，藏到口袋里。把碗收掉，盖上菜盖。 喊小男孩一起看单子，我们趴房间地上，玩起了幻想有钱的游戏。我指向纸上的照片，第一个要买的是电脑，第二个电视，第三个冰箱。小男孩一本正经的说家里都有电视，还要浪费钱干嘛。 电视是有一台，可别人家里的能放碟子进去看，这个破电视还老雪花屏，要打它屁股才听话。有时候它屁股一热，那个女人就要骂人，说电视就是被我们看坏的。 小男孩听了我的理由，就点头同意买电视了。他第一也买电视，第二买小霸王。 我翻过一面看看说这里小霸王，不能买这个。他皱眉说“我有钱了，为什么不能买小霸王”。我告诉他因为这是代金券，只能在这家店里用。 “为什么只能在这家店买，反正我有钱了第一个买小霸王”他不喜欢代金券，只想有钱。 这人真傻，就算他买了小霸王，又能插哪里去呢？这破电视，看动画片都费劲，还能打什么游戏。 他摇头不听我解释的话，坚持要买小霸王，我气的骂他乱花钱，喊道“买回来也不准插我电视上”他买了小霸王，没有电视插，也是白买。他说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打游戏啊。游戏比动画片好玩。 既然他愿意把小霸王给我玩，那我就同意这事。大姐姐听到我们争论的声音，笑了两声说大晚上做白日梦。 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们脑子叫了回来，小男孩甩头说不好玩，要回房间看电视了。我是不敢去，今天那个房间有老虎。 大姐姐真是的，我好不容易有人一起玩这个游戏，她插嘴干嘛，关她什么事。每次都要打扰我，还说一天到晚做梦。老师都说了！只有小孩有丰富的想象力，大人都没有，这是一件特别好的东西！她老像大人一样正经，一点意思也没有。我就喜欢幻想游戏，像是去另一个世界生活一样。 以前的幼儿园的朋友们也会和我一起玩幻想游戏。上了小学以后，幻想游戏就要花钱了。戴皇冠的是公主，拿魔法棒的是女巫，抱洋娃娃的才是妈妈。什么也没带的人，就没办法加入她们。 想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只能一个人在房间披上床单，头戴铁碗，抱着小熊跳来跳去，从坏蛋青蛙手里救下没什么头发的爱莎。 看来当大人一点意思都没有，连梦都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