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雪,来得又密又急。
萧晋煊无声无息地掠过层层守卫的长生殿,来到一处被封锁的宫殿之中。
宫殿已经许久没有人住,落满了厚厚一层灰。
院子里的几口莲缸,已经荒凉得长满了杂草。
而在这破败的宫殿前,一道黑影,负手而立。
萧晋煊拿出一张纸条,径直朝他飞掷过去,“这纸条,可是阁下给本王留的?”
纸条虽软,却灌注了内力,如刀刃一般,擦过那人脸颊,没入一旁的柱子里。
那人背对着他,动也未动,姿态极为平静。
“我就知道,长生殿的守卫,困不住你。”
那声音极为苍老嘶哑,厚重且带着重音,叫人听不真切。
对方背对而站,又是逆光,根本看不清脸。
萧晋煊不确定自己认不认得对方,但从他刻意伪装过声音来看,想来是不想让自己知道他的身份的。
他抬眸一敛,“阁下说知道本王母妃的秘密,将本王引到宫中。如今又在糕点内夹带纸条,约本王于母妃曾经的宫殿见面,到底意欲何为?”
对方缓缓道:“不过是人至迟暮,突然想起还有个人情没还罢了。”
“人情?”
“没错。当年老夫落魄之时,曾受静太妃一饭之
恩。也因此,不想见她死的不明不白。”
“什么叫,死得不明不白?”萧晋煊神色立变,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母妃在生产过后,身体便一直不太好。
在他几岁时,便积郁于心,病故而亡。
为何这人却说,他母妃死得不明不白?
嘶哑的声音,暗沉沉的,不带任何情绪,“静太妃她是被人害死的,老夫曾见过她的尸体,分明是中毒而亡。煊王殿下要是不信,大可入皇陵去查验尸骨。老夫言尽于此,信不信,全在你。”
说罢,一个纵身,跃上墙头,飞快消失。
萧晋煊一路心事重重地返回长生殿,还未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就又听闻噩耗。
凌霄顾不得是白天,便急吼吼地跑来寻他,“爷,您去哪儿了?谢大小姐那边出事了!”
“什么?”
听完谢灼宁险些被人毒杀的消息,他当即顺着地道,立刻赶到关押谢灼宁的偏殿。
可没料到,他从地道里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看到她倚靠在门框处,软着调子对门外的人说——
“侍卫长,今天的事真是吓死我了,不如晚些时候,你进屋来贴身保护我吧?”
嗯,挺好。
别人差点因为她的事急死。
她自己倒是过得挺怡然自得。
于是等她进了屋来,他便扬了扬眉宇,开口问,“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谢灼宁看着他,傻眼了片刻。
心想自己有那么倒霉吗?
他萧晋煊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自己调戏别的男人时过来?
“咳,”她干咳了一声,说,“不,你来得很是时候。你不知道,今天都吓死我了,正缺个人来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呢。”
说话间,她撒娇似的靠了过去,藕臂一抬,勾住男人脖颈。
萧晋煊眸色泛黑,“不是看别人,别有风味?”
合着这消息不光传萧璧城耳里,还传萧晋煊耳里去了。
谢灼宁捧着他的脸,笑眯眯地凑过去,在他唇上啄了啄,“那都是说着玩儿的,这普天之下的男人,谁能有煊王殿下这般深得我心呢?”
还真是一如既往,油嘴滑舌。
萧晋煊没肯放过她,按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眼眸猩红,气喘吁吁,他才放开,“你没事就好。”
细细听,那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
谁也不知道,他听到她险些出事的消息,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谢灼宁察觉到他的情绪,忙扬起笑道,“哎呀,你可是太小瞧我了
,阿玉在家的时候,可没少教我辨别毒物。那些菜一端上来,我一眼扫过去,便发现那鱼汤不对劲,什么黑水白鱼汤,分明是河豚鱼汤!”
她故意让人试汤,故意去找昭文帝告状,就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好让昭文帝出面查找凶手。
“你看,我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嘛,反倒是皇后,被圣上好好警告了一番呢。”
此事一出,不光皇后他们不敢再对她动手了。
就连其它想要她性命的人,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在昭文帝的面前动手。
一举两得啊!
萧晋煊捏了捏她的鼻子,“照你如此说,我还该夸你了?”
她仰着头,得意哼哼,“那是。”
看着她难得的小女儿家姿态,萧晋煊心头郁结,似也挥散不少。
谢灼宁忽地想起来什么,“不过我感觉,下毒的人,应该不是皇后派来的。”
“怎么说?”
“那小太监临死时把罪名揽在了自己身上,说不关他师父跟皇后的事。你说他要自尽就自尽,何必多此一举?”
当时昭文帝本来并没有打算怀疑皇后,就是他这一句否认,让昭文帝起了疑心。
及至后面皇后出现,不像是知情的样子,后面喊冤的时候更是出其的愤怒。
只怕下毒一事,是有人故意栽赃给她的。
也就是说,要自己性命的,另有其人。
萧晋煊眉心微拧,“我一会儿让凌风暗中调查一下。”
看看是谁在这背后捣鬼。
谢灼宁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事,“哦,对了,你记得再让凌霄去义庄弄一具跟我差不多的女尸来,我得尽快离开这里了。”
她把昭文帝今天说的那些话,全部告诉了萧晋煊。
也把自己死遁的计划,和盘托出。
萧晋煊也立刻明白过来,她故意说那些话,支开四周守卫的目的。
“那,婚事呢?”
马上就到婚期,她若死遁,那他们俩的婚约该怎么办?
谢灼宁有些心虚,这件事说来,的确有些对不住萧晋煊。
她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轻轻于她胸口画圈,“话说我人都是你的了,你又何必在意这些虚礼呢?”
萧晋煊神色都变了,一双凤眸,仿佛凶狠的野兽,瞬间变得极具侵略性。
他滚烫的大手钳住腰身,炙热的呼吸让人叹息跟疯狂。
风浪到达顶端时,谢灼宁仿佛快要被溺死一般。
却听到男人埋头于她的颈间,轻轻地叹息。
“可是我,想在全天下人的见证下,让你成为我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