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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昏昏沉沉,我还以为只过了几天呢。”李朔月喃喃道,抬起头往天上看,隔着厚厚的树叶,看不到天边的月牙。

    中秋佳节,祭月燃灯,阖家上下团团圆圆,不知那时,陈展会不会回来。

    叶水儿是过来人,一见李朔月这呆愣的样子,便知他是思念丈夫。

    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中秋应当能回来。叶水儿拍拍李朔月的手,慢慢宽慰他。

    李朔月点点头,眼神落在远处的青山,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天边铺满了橘红色的晚霞,日头将柿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李朔月倚靠在褐色的粗树干旁,痴痴欣赏落日余晖,野草丛里时不时传来小虫的鸣叫,却不显得聒噪。

    心慢慢静了下来,李朔月不由得想,如果陈展这时候回来,也能看见这绚丽的晚霞就好了。

    叶水儿回家做饭,待会还会过来。

    残阳渐渐消失在山峰后,李朔月找了根木棍做支撑,绕着陈家走了一圈。

    陈展只有三间大房,他们睡觉的东屋、平日吃饭的堂屋以及放粮食的西屋。

    灶房紧挨着东屋,茅屋鸡圈搭在后院,院中有棵老柿子树,树下摆着石桌石凳。

    院子用半人高的粗树干围了起来,不过既没有种花草,也没有点菜豆,陈展许是不会打理,灶房里积了厚厚一层灰。

    房子虽看着破败,可足够他二人遮风挡雨,毕竟陈展前些天找工匠修过屋。

    许久无人走动,屋外野草连成了片,有半人高,李朔月想着,过几日便将这些野草都割了,将地翻一翻,撒些草木灰和农家肥,刚好能种菜吃。

    屋里屋外都得仔细打扫一番,李朔月正在粮食房盘算着,一只大老鼠带着鼠儿子突然从墙角的洞里窜出来,当他的面竟直接钻进粮食袋子里偷吃!

    没个管家的,老鼠都不怕人,李朔月用棍子将老鼠赶跑,看来还得借几只狸奴来捕鼠。

    明日就问问叶水儿,哪家的狸奴捉老鼠厉害。

    “月哥儿,月哥儿,可在家吗?”

    屋外有人叫门,李朔月一听,便知是孙老嬷来寻他。

    叶水儿有姑娘要照看,和孙老嬷两人换着来给他送饭。

    “在呢。”李朔月拄着拐出门迎人,孙老嬷已将饭菜搁在了石桌上,笑着招手喊他过去吃。

    “快来,趁热吃呢。”

    李朔月定睛一看,除却一碗疙瘩汤,一碗咸菜,竟还有小半只酥鸡!

    油亮金黄的酥鸡正冒着热气,油香与鸡肉糅杂在一块,散发着勾人的香气,光是闻闻,就叫人止不住流口水。

    “孙阿嬷,今日怎么还有酥鸡?”

    “县上新开了家铺子,这酥鸡只卖五十文一只,家里许久不见荤腥,我和冬青便一人拿了一只。”孙老嬷笑眯眯,眼角堆起许多褶皱,“味道很是不错,价格也合适。”

    “五十文?”李朔月眼睛微微睁圆,一只肥母鸡也就是这个价格,不过他转念一想,这酥鸡做起来麻烦又费油,没些本事是做不好的,五十文,已是良心价。

    他桌上这一碗分量不少,李朔月迟疑着不敢动筷,踌躇道:“阿嬷,我吃不了这许多。”

    “你把酥鸡带回去,给木哥儿吃。他年纪小,得多补补才呢。”

    “他吃得肚子溜圆,这不,刚才还嚷着喊肚子疼,水哥儿正给他揉肚子呢。不必忧心他。”孙老嬷摆摆手,慈爱地拍了拍李朔月的手,“乡里乡亲的,何须客气?后山就我们这几家,日后还要勤走动,将来要麻烦你的事还多着嘞!”

    “展小子平日不知给了我们多少兔子野鸡,你不过吃一碗烧鸡,又算得了什么?”

    “乖孩子,快吃吧,养好身体才是正道。”

    “谢、谢谢阿嬷。”不知怎么的,李朔月竟有种置身梦境的错觉,这几日人人都关心他,叮嘱他多吃多睡,被王桂香欺负殴打,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

    “可怜见的,瞧着比我这把老骨头还瘦。”孙老嬷愤愤骂道,“挨千刀的王桂香,良心都叫狗吃了,竟把你折腾成这样,呸,烂心肠的抠门鬼!”

    ……

    李朔月喉咙酸酸的,除却贪恋美色的白修文,还没人同他一道骂王桂香。

    “算了,不说她了。”孙老嬷连忙呸呸两声,神色嫌弃。

    “过两日我得了空,便教你和水哥儿学绣花,平日无事绣几个帕子,能挣个买零嘴的钱。”谈起绣功,孙老嬷不由得挺直腰板,他这双手捏了几十年的针,养活了弟妹、养大了儿子、孙子,吃饭的手艺在自己身上,压根不用看汉子眼色。

    别提多畅快了。

    “好、好。”李朔月连忙应下,他正想学绣花呢。

    碗里的肉太多,李朔月想也不想,夹了块又大又肥的肉,递到孙老嬷嘴边,“阿嬷,你同我一道吃。”

    孙老嬷本想拒绝,可一看小夫郎亮晶晶的眼神,心便软了下来,他用手接住肉,语气慈爱,连说了几声“好哥儿”。

    *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十五,李朔月一早便起了,这两日他身子好得快,已经能做些轻快的活计。

    李朔月闲不住,便将屋里屋外全都洒扫了一遍,借来的狸奴懒洋洋趴在石桌上晒暖,李朔月轻轻扫走地上的落叶,没有惊扰这只小狸花。

    这可是家里的大功臣,借来第二天,李朔月便在粮房中央看见三只摆得歪七扭八的死老鼠,都是老鼠崽子。

    只不过大老鼠不见踪影,得将狸奴多留几日,一次性捉干净才好。

    这狸奴是孙阿嬷借来的,圆头宽耳,四肢矫健,黄色溜圆的猫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是捕鼠的好手。

    家里没东西喂狸奴,好在有肥老鼠,李朔月不用操心猫儿饿肚子。

    陈展已去了十几日,今日也没见着人影。李朔月忧心汉子,时不时就站在院外的柿子树下张望,俨然成了尊“望夫石”。

    可再怎么样,日子还得过下去。

    李朔月问叶水儿借了镰刀,割下来的草送到孙老嬷家喂牛吃,可谓一举两得。

    “怎么连八月十五也不回来?”

    想起汉子心里便闷闷的,李朔月割草时心不在焉,随手捏了把野蒿要割,耳边却突然响起了刺耳的“嘶嘶”声。

    手心里滑腻腻的触感令人汗毛直立。

    “啊!蛇、蛇!!”

    李朔月尖叫一声,一蹦三尺高。